《新版十色梦》 上卷 楔 子 此开卷楔子也。 在下自嘲:无才补天,却有写作冲动。满腹激情,却无文学修养。 矛盾之间,突发奇思妙想,自不量力,草撰只文片字,用以汗牛充栋。 或曰,梦,乃国之目标,族之未来。梦,乃男之动力,女之向往。横看工农兵学商,纵观上下五千年,成功只属于那些有梦之人。 人是千差万别的,梦是五光十色的。 大家闺秀做的是红楼梦,烟花柳巷做的是青楼梦。 庄周做的是蝴蝶梦,在下编一个《十色梦》。 光有梦还不够,要努力去实现它,谈何容易!在下披阅四载,增删八次,第四稿《十色梦》这个丑媳妇要见公婆了,请多指教。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如画江山,大千世界,人头攒动,鱼龙混杂。银河两岸整个大宇城,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成千上万,在下正愁从何谈起,恰巧一件当时鲜为人知的风流韵事映入眼帘。 这天,金星酒吧的伙计小二急着找到万玲玲,悄悄地告诉说,唐三爷到酒吧大闹大吵,让罗家管一管罗山,说是罗山把唐三爷的兔子名叫刘二林的给挖走了。 所谓兔子是当时对男妓的一种代称。万玲玲没敢将此事告知夫婿罗梦龙,自己随小二去了金星酒吧。唐三省正在不依不饶,指天画地与宋全交涉,一见到万玲玲,唐三省老实了,只是对万玲玲说管管罗山。万玲玲问唐三爷,罗山现在何处?唐三省告诉了地址后,万玲玲带着宋全、小二等人去找罗山了。 坐车来到一个写着“峡谷堂相公下处”招牌的建筑,万玲玲问清了门房后直接闯入,只见一位长得很像少女的男青年迎了出来,万玲玲问:“你是刘二林?”男青年点头,“罗山呢?”万玲玲问。刘二林脸红红的,羞而不答。万玲玲命令着宋全和小二:“给我搜!”宋全和小二翻遍屋子也没见人。万玲玲发现,屋里的那张床微微地颤动,便大声喊:“床底下的出来!再不出来就放火烧了。”“别烧别烧。”说着罗山从床下狼狈地爬了出来。 在家里,罗山被奶奶梅夫人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为什么,罗山最怕万玲玲二娘,此前,罗山正搂着男妓刘二林在兴头上,突然听到万玲玲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轱辘到床底下,大气不敢出,却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直至被二娘捉住。万玲玲说:“宋全和小二将罗山捆上,放到麻袋里,打一顿后扔到银河里去。” 万玲玲这一句话把个罗山吓得直叩头求饶,并发誓言以后再也不敢了。万玲玲训斥道:“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今后再这么不着吊,我就找人弄死你。” 正是:满篇呓秽语, 鸡毛与蒜皮。 都云作者笨, 谁解其中迷? 看官若问迷在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回 山长路远无口信,思夫心切病缠身 词曰: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宋。秦少游 却说十九世纪末叶,古老神州大地上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甲午海战倭寇获胜,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丧权辱国的中日马关条约订立,台湾、澎湖和琉球群岛割让给了日本。紧跟着戊戌变法失败,康有为、梁启超等远逃海外,谭嗣同等六君子被砍头,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在瀛台。慈禧太后为了和洋人抗衡,借助义和拳运动,以为真是刀枪不入,上演了杀洋人、烧教堂等一系列不大不小的刺激洋人的一幕幕活剧。英、法、俄、德、意、比、日、奥等八国联军攻打京城,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仓惶西逃。国运衰微,生灵涂炭。最后大清与洋人签下条约,割地赔款。大量白花花的银子外流,门户被迫开放。沿海大城市的租界地,如雨后毒菌,比比皆是。大清王朝病入膏肓,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一条名为“上将河”的河流与大运河斜交。 生活在上将河两岸的百姓据说多数都是晋人,不知何朝何代的民族大迁移使他们流落于此。依恋着静静的甜甜的上将河水,他们休养生息,改变乡音,繁衍子孙,绵绵不绝,却认他乡为故乡了。 男人们除了农忙时下田地干活外,一些聪明的农民看好了这条上将河,大量时间就是组织跑船。集合三五条大船,组成一个船队,找一位识字的人作管账先生,装载上各类农产品如高粱、玉米、小米、大枣、小枣及其它各种水果、干果、蔬菜乃至烟叶、草编织品等,沿上将河顺流而下,经大运河至银河直通入海,约十天一个来回儿。 天上有条银河。 在人间,也有一条银河。 人间这条银河上接九流,下通大海,美丽的神话般的身躯,流淌着乳汁般甘甜的清水,哺育着两岸千千万万对儿人间的牛郎织女。 欧洲列强曾经在地球仪上死死盯住这条埋藏着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宝藏,潜伏着无可比拟的巨大商机的河流,垂涎良久。他们先礼后兵,最初向大清皇帝申请银河的通商权,遭到拒绝后,就派间谍偷偷调查和绘制银河水道的深浅,最后通过水陆交战,打得大清焦头烂额,各国列强真的如愿以偿了。 在辽阔的银河两岸,逶迤伸展着一个工商业中心沿海大城名叫大宇城,因妈祖庙的香火和各种集市的旺盛而聚集有人口几十万。农民们的货物到码头后必须很快出手,但远远不如外国毛子打进来之前能卖个好价钱。吃了亏然后三五成群去妈祖庙,拜妈祖,乞求水上平安;或从妈祖庙里请一个彩泥娃娃,保佑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妈祖庙周边的各大市场,吃、穿、用、玩样样齐全。 上将河西岸有个罗家庄。它三面环丘,东邻一川,植被复盖,秀色可餐,简直就是老天爷赐与的一块风水宝地。 罗家庄村口有棵树干粗得三个大小伙子拉起手来都搂不过来的古槐,据传这棵槐树还是当年罗家祖宗刚落脚此地时栽下的,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她亲眼目睹了罗家庄的兴衰和荣辱。茂密的树叶重重叠叠,遮盖着在一棵粗大的树枝上挂着的大铁钟,一条锈迹斑斑的粗麻绳子一头连着钟锤,一头拴在了树桠上,像是卫兵,警视和保卫着整个村庄。 罗家庄住着近百十户人家,绝大多数姓罗,只有很少数的人家是外姓。村里除个别的一两个人以外,多数人不识字。 罗家庄与对岸的徐家庄隔河相望,多少年来两庄鸡犬相闻,却因上将河横亘其间而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据说在一家姓罗的财主张罗下,硬是在河上架起了一座兰色的拱形木桥。俗称兰桥。 多年来,“罗家庄”和“徐家庄”这些地名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一提“兰桥”,方园几百里地的人全知道。 经过多次战争的洗礼,风风雨雨若干年过去了,除了两岸边上残存的几根桥桩在水里时隐时现以外,兰桥本身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兰桥的大名却永驻人间。后来有人经营了摆渡船,两庄又有了来往。 罗家庄住着一位名叫罗树德的中年男人。罗树德白净瘦高,浓眉大眼,通鼻方口,双耳垂颏。他的穿着打扮都是继承他父亲的。时值初秋,他头戴顶部有一棵宝珠子的瓜皮帽,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脑后一直长到臀部。白绸子内衣外边套着一件深蓝色的亚麻织的长马褂,一条棕色缎子裤,裤腿系着黑布裹腿。足登礼服尼、牛皮底的黑布鞋。显得罗树德格外精神。 罗树德出身于票号金融世家,祖上殷实。但到了他的父辈因卷入了外国在中国设制的股票陷井而不能自拔,就已经家道中落了。 父母去世后留下祖宅一套,薄地十亩。宅院的中堂又高又大,北面的长桌供着祖宗牌位,北墙一幅对联已斑驳陆离但依稀可辨,上联是“钱有双戈,杀过无数英雄”,下联是“穷只壹穴,埋葬多少豪杰”,大概是祖上留给后人的遗训。屋当中一套紫檀木的八仙桌椅。西墙边是一个干净的炉灶,其烟道从西屋的炕里经过,既能暖炕,又不受烟熏。东部放着一个长丈余、宽三尺、高尺半的梨木独榻,东墙根立着一个柳木做的大澡盆。平时洗澡后,女眷们都要在独榻上休息片刻。独榻又是女眷们躺着看书的好地方。东屋是书房。书房的书架上有不少的古书,条案上文房四宝整齐排放。墙壁上挂着孔老夫子的画像,画像旁边是罗树德的父亲用楷书抄的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信奉的孟子格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也算是老先生的一番感慨,一幅绝笔。 罗树德是独苗,因从小指腹为婚,罗树德娶了邓庄的张家女香草为妻。大户出身的罗张氏高挑儿身材,杏眼,柳腰,葱指,莲脚,青丝盘髻,银簪斜插,活托一个美人坯子。她性格温柔,体贴丈夫。身穿绣金小袄,腰系石榴长裙,足蹬舶来丝袜,脚穿绣花锦鞋。她为罗树德生下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古话叫做三弄瓦而一弄璋。 大女儿罗秀丽已问字于河对岸的刘家村。 二女儿罗秀云待字闺中。 当年罗张氏曾做梦梦见白龙,生个男孩正值蛇年春天,下着春雨,遂起名罗梦龙。罗梦龙发育较早,五大三粗,聪明能干。村里来过一位穷极潦倒的姓吴的算命先生,病倒在雪地里,被罗树德遇见,背回到家中,又看医生,又进汤药,终于治好。为了报答罗家,吴先生将自己会的一套八卦掌全都教给了罗梦龙,并给罗树德留下:“你这公子‘年长有福,老来无忧’。”八个字就拜别了。 小女儿罗秀娟胆小爱哭。 四个孩子长得都像罗张氏。 罗张氏的娘家世代中医,原来也是殷实人家,当时与罗树德家门当户对,后来虽然也不如前,但张家后人对罗家有些看不起,认为罗家“穷酸”,所以虽然成了亲家,却很少走动。 罗树德从小读书,不会种地。家里的十亩薄田租给穷亲戚耕种,年底收些粮食养家。罗树德年轻时曾多次应考,只考上个秀才,后来应考都名落孙山,他对自己的士途也就灰心了。 为生计,当了一段时间的私塾先生。儿子罗梦龙,邻居宋永清的儿子宋安、宋全,还有几个邻村的孩子都在私塾里读过书。 后来罗树德把学业告一段落,被好友宋永清请去做船上的管账先生,水路来往频繁,比起在私塾当孩子王的微薄收入来,钱多得不可同日而语。 宋永清中等身材,虎背、狼腰,黑里透红的皮肤,一身腱子肉,豹子眼,折鼻梁,厚嘴唇,招风耳,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习惯地盘在头上,一身古铜色的粗布衣,平时很少穿鞋袜。宋永清是外来户,小的时候跟着他爹从豫州逃水患要饭来到罗家庄,宋永清发烧打摆子,在罗树德父亲的帮助下得以生存下来,并一度成为罗家的佃户。 时光荏苒,罗家逐渐衰落,宋家反倒兴旺了。宋永清为人仗义,又会钻营,没多久就小发了。自己有了一条船的家当,再租上两条船组成一个十几个人的不大不小的船队,经常来往于罗家庄和大宇市之间,腰包逐渐鼓了起来。 那年由于气候反常,枣子提前熟了,为了早点上市卖个好价钱,几十组船队都争先恐后地运枣进大宇。罗树德跟随着宋永清的船队去了大宇城。 秋高气爽。罗树德站在船头望去,宽宽的“上将河”上,从上游流下来的比平日大得多的河水唱着欢快的歌曲,没有挂起帆的大帆船满载着红红的脆脆的金丝小枣顺流而下,每条船上只要一位舵手掌舵就畅行无阻了。两岸深绿色的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在树林的遮挡下时隐时现的接近金黄色的玉米、高粱等大庄稼不断从眼前匆匆掠过。蔚蓝色的天空中高高地飘浮着几朵白白的浮云,犹如一队一队的羊群;南飞大雁有的成“人”字形,有的成“一”字形编队,不时远远传来清脆的哀鸣,这声声凄凉似乎在和罗树德依依惜别,相约待来年,又好像在感叹罗树德潦倒半生、一事无成的境遇。 看着这大自然赐予的有声有色的美景,不由得他感慨万千,诗性大发,信手拈来几句: “逝者如斯江水东, 雁过留声人留名。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枉偷生。 春去秋来老将至, 无志之人常立志。 宁闯险关成大器, 不渡碌碌无为日。 望断秋水盼春光, 春光怎比秋光强。 春光明媚花万朵, 秋光累累果实旺。” 编到这里,自己惊奇地发现,诗里似乎孕含着老来福到的意思。他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突然感到了一丝凉意,打了个冷战。他拉了拉领口,缩了缩脖子,正准备赶紧从船头回舱口,有人给他披了件裌衣。他感激地回头一望,竟是宋永清租的那条船的船主的小女儿。 船主一家共四口,除了他,还有妻子和两个女儿,陆上无地无房,就住在船上,典型的水上人家。罗树德披着外衣,感到非常惊讶,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位好心的姑娘,细柳的身段,十三四的年纪,黝黑细腻而光亮的皮肤,一双精灵剔透的细长眼睛温情地观望着他。“先生,快进舱吧,外边凉,别冻着。”那姑娘关切地劝着。罗树德受宠若惊,他拿下衣服问;“叫个啥?”,那姑娘脸红了,笑了笑没说话。罗树德紧紧握住姑娘的手说:“谢谢你的关心!衣服还给你,我回舱了。” 他匆匆忙忙地回到舱里,正与宋永清打个照面。宋永清说:“我正想到舱外找少爷,刚好您回来了。咱们商量一下,我临时决定让小芹侍候您的生活。小芹!”“唉!来了。”舱外清脆的女声答应着,进舱后罗树德才看清,原来就是那位给他披外衣的姑娘。 罗树德谦让着说:“不麻烦了,我自己能行。”但心里挺舒服。宋永清说:“少爷您不要客气,就这么定了。”从此,小芹侍候着罗树德的衣食住行,寸步不离。 船队远去,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好多天过去了。宋永清的婆姨宋韩氏到罗树德家串门,罗张氏香草接待了她。宋韩氏着急地说:“按日子算,运枣的船队早该回到家了。船队这么多天还没信儿,从跑船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过。少奶奶您是知书达理的人,您看不会出什么事吧?”说完,宋韩氏哭泣起来,她双手掀起衣襟擦着泪水。 罗张氏香草笑着安慰道:“我想不会出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想那你家老宋,机灵过人,又有我们那个书呆子帮衬着,即使有个什么坎儿,也难不住他们。再说咱们这边方园几里的船队不是都没回来吗?你就擎等着好信儿吧。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 宋韩氏听了香草的话止住了哭说:“听您这么一说,我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回去了。” 送走宋韩氏,香草走向自家的佛龛。 其实,罗张氏嘴上这么劝宋韩氏,心里却苦得很,不知所措。 平时全靠罗树德管家的罗张氏带着四个孩子过活,非常吃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罗张氏百思不得其解。她到观音菩萨像前点着三支香,双手举了三下香,插入香座,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顶礼膜拜:“大士保佑我家先生平平安安归来。” 农历8月15中秋节是个合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像往年一样,孩子们搬出桌椅到院中,桌上摆好月饼、白酒和香茶。除了正坐留给罗树德外,大家都围着八仙桌坐下了。 罗张氏香草空望着一轮薄云遮月,想着夫婿只身在外,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万分揪心。 几杯酒下肚,饮酒赏月,借着酒兴,她教孩子们朗读她自己步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填的词,想借以化解胸中的块垒: “明月年年有, 为何今不圆? 把酒举天相邀,玉兔下尘凡。 我欲舒袖长舞, 又恐月中折桂 羞煞美婵娟。 不如呆呆坐, 浮想生联翩。 牵牛愤, 织女恨, 鹊桥连。 尺素谁传, 何时能见君笑颜。 呼天天不应声, 问地地无回言, 此事难、难、难! 但愿菩提佑, 望君早回还!” 孩子们跟着朗读,读着读着,却见母亲已泣不成声。儿子罗梦龙害怕了,赶紧扶母亲回屋休息。自此,罗张氏发起低烧,一下子病倒了。 那天,罗梦龙让姐姐妹妹们照顾好母亲,他和好友宋全要去上将河里捉鱼,为母亲补一补身子。 晚秋的“上将河”水清如洗,漕运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络绎不绝。 罗梦龙和宋全两人撑着小船,到了鱼群经常出没的河湾处。 罗梦龙将鱼网撒出去,过了一会儿提上来,宋全低头将粘在网上的小鱼一个一个地往木桶里装。罗梦龙刚要撒第二网,突然他发现远处河滩上隐隐约约扒着一人。 “宋全快看,那滩上是不是扒着个人?”他赶紧指给宋全看,宋全也看清了惊奇地喊:“还真是有个人在那儿扒着,怎么办?” “看情况那人好像淹着了,我们把船划过去看看再说。”罗梦龙说。 宋全吓得脸变了色,结巴地说:“要是死死了,我可害害怕。” 他们使劲划船靠近那人。他俩跳上岸跑到那人跟前,“帮帮我把人翻过来脸朝上。” 宋全战战兢兢地凑到跟前,他和罗梦龙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人翻了过来。 罗梦龙一下子认出:“这不是宋永清宋伯伯吗?” 宋全也认出来了哭着说:“果然是我爸爸,还没死,还有气。” 罗梦龙说:“快帮我把宋伯伯拉到高处。”两个孩子拿出吃奶的力气将宋永清拉到高坡上。他俩将宋永清头朝下坡将水吐出,一会儿,宋永清苏醒过来。 他们俩一边一个搀扶着宋永清回到宋家放到床上。 罗张氏闻讯拖着病体赶到宋家。村里人听说宋永清回来了,都跑来看。 宋永清恢复了体力,开口说:“我这是在哪儿?” 宋韩氏笑着流着泪说:“你在自己家,你是被梦龙和全儿救回来的。你还哪里难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回来的?” 宋永清哭了,他说:“那天船队刚到大宇城,就被美国大兵连人带船都扣下了。我是冒死,抱着块大木头跳进了银河才偷跑回来的。” 大家一听就炸了营,七嘴八舌嚷开了:“老美凭什么乱扣人?”“咱们到衙门告他们去!” 罗张氏劝大家说:“现在的衙门根本不敢管外国人,告也白告。我想老美能扣人于一时,但不能扣一辈子,总要有个说法。我们再耐着性子等等看吧。” 大家觉得罗张氏说得有理,那就再等等吧! 挨过两个多月,几个船主和他们家眷,果然都回了村,其他人也陆续坐船回家了。只有罗树德一人杳无音信,罗张氏痛不欲生,暗暗恨死了宋永清。 正是,屋漏恰逢连天雨,衣薄又值顶头风。 若问罗树德到底是死是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顽童起哄闹学堂,先生受屈转行商 诗曰:教育顽童不简单, 既要耐心又威严。 耐心胜过亲父母, 威严让其生惧感。 罗老先生做不到, 不亲不严温吞面。 误人子弟误自己, 应该改行别再干。 却说罗树德私塾教得好好的,为什么毅然停学从商,背井离乡,跟着这位原来是罗家的佃户的宋永清当起记账先生来了呢?其中尚有难言之隐。 罗树德教孩子们“三字经”、“百家姓”,后又教孔子的“四书五经”,有空时也教些古诗、唐诗、宋词、元曲等。每天都能听见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楮卫,江沈韩杨……”以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独泛其身……”“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等等。 罗树德的儿子罗梦龙从小与宋永清的二儿子宋全关系最好,上私塾罗梦龙和宋全两人坐在同桌,玩也在一起。在后花园捉蟋蟀,爬大树粘知了,下河洗澡摸鱼。他们俩老在一起,这就激怒了一个人,他就是比罗梦龙大两岁、宋全的哥哥宋安。宋安从小老实厚道,不爱讲话,但却有自己的蔫主意。认准一件事可以一条道跑到黑。几个邻村来上私塾的孩子本来对罗梦龙和宋全好成一个人这件事看不惯,他们发现宋安不是罗梦龙一伙的,就拉拢宋安加入他们的团伙。宋安本来不想与邻村那几个小子混,但是被迫临时改变了主意。就因为他跟着宋全、罗梦龙两人去游泳,他俩合伙灌了宋安。 邻村几个学子中,有个名叫唐三省的鬼点子最多,他出主意说:“大家捉来刚出壳的蚱蜢爪蘸上墨,宋安,趁着上课,你正坐在罗梦龙和宋全后面,你将这些蚱蜢放到他们的褂子上。”宋安想起罗梦龙和宋全对他的不好,心里挺恨,他对唐三省说:“没问题,这事交给我办,你们就擎好吧。” 上课了。宋安依计而行。刚脱壳的蚱蜢在褂子上乱爬,把罗梦龙和宋全的褂子弄得都是一道、一道的黑道,有的还爬到他们俩的脖子里,搞得罗梦龙和宋全痒得要命,又不敢动弹。其他同学看着都止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罗树德在讲台上正讲着课,大热的天,汗水淋漓,谁知学生们不买账,还都大声说笑。罗树德不知就里,以为学生们嫌他讲得不好才大声说笑,一气之下,晕了过去。 学生们吓坏了,赶紧上来扶起老师,唐三省跑出去喊来师娘香草,香草掐着罗树德的人中,不一会儿罗树德醒了过来,喝了些凉白开水,然后罗梦龙和宋全两人将罗树德扶着到卧室休息。 出来时,罗梦龙偶然发现,宋全的白褂子上到处都是黑道,他大笑起来,说:“宋全,你这是钻到哪个烟囱里蹭的一身黑?” 宋全一听,赶紧脱下白褂看了又看,他突然在地上发现了蚱蜢,再看看罗梦龙,宋全说:“你别光笑我,你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只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罗梦龙一听此言,赶快脱下自己的白褂,这才知道被人算计了。 这件事引得罗树德非常生气,调查清楚后,罗树德罚宋安在教室站立一个时辰,罚主谋唐三省十手板,他们都承认了错误并下决心改正,罗树德就饶过他们了。从这以后,课堂上安静了一段时间,罗树德讲课也来劲了。 学生唐三省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被罗先生用戒尺打了十下,于心不甘。表面上不再捣乱了,实际上正在打着坏主意,想治一治罗先生。 他发现,罗先生的肚子不是很好,上午课间总要到院外上一次厕所大解,看门人是位老者,每当罗树德去院外上厕所,都是老者出来亲自开门。罗树德因为一条腿不方便蹲,只好在旁边地上钉入一个木棍,下蹲时用右手拉着木棍,大解完毕再用右手拉木棍站起来。 一天,宋安在唐三省和另外几个淘气学生的鼓动下,欺辱宋全和罗梦龙,宋安将一个燕子窝从树上取了下来,见罗梦龙和宋全远远来了,他把燕子窝放到教室门上,门开着一个小缝,宋全和罗梦龙两人走到教室门口,宋全一推门,刚好燕子窝掉下来,连同鸟粪,一起砸到宋全头上,同时也弄到了罗梦龙的肩膀上。教室里的学生们哈哈大笑。 宋全哭了,罗梦龙进教室后朝着唐三省的方向厉声问:“谁弄的?敢站出来吗?” 唐三省和宋安笑得更厉害了。正在这时,罗树德来上课了。他见此情景很是生气,他压了压心头之火,对宋全和罗梦龙说:“你们俩先去洗一洗再来上课。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下课后他自己到我这里承认错误,咱们可以从轻处罚,否则,我要加重处理”。 唐三省小声对宋安说:“问题严重了,下课你就赶快跑,到院门口那里求一求那个老头,罗先生最听他的话,没准就饶了你了。” 下课了,宋安头一个窜出了屋,他跑到院门那里,求老者劝劝罗先生能饶了他,并说下回再也不敢了。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一会儿,罗树德急急慌慌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直奔院门。 看院门的老者挺同情宋安的,他见罗树德先生从教室里急着追了出来,他马上迎向前去拦住罗先生,并说:“请您消消气,别因为学生们的调皮气坏了身子。” 罗树德被老者拦下,非常着急,他匆匆忙忙地说:“老人家不要拦我,快让我过去,我……” 老者抱住了罗树德并说:“我劝您还是别太认真,您看把孩子吓的。” 罗树德实在憋得慌,他对老者说:“我求您了,快快让我过去。”老者说:“您必须答应我,别再生气,对孩子别太叫真儿,我见您一天到晚很辛苦,我都替您累得慌。” 罗树德实在没法了,只好敷衍地说:“行,我听您的,不生气,不过您得让我过去。” 老者笑着说:“既然您答应我不再生气,那就回屋歇一会儿,不要再去追他了。” 罗树德实在没办法了,他大声喊:“我要去茅房!” 老者一听,赶紧闪开一条路,并喊道:“您怎么不早说呢?” 罗树德三步并两步地出院门,直奔厕所跑去,就差一点拉在了裤里。 罗树德在想,这一定是坏小子们定的计,成心捉摸我。他把儿子罗梦龙叫到跟前,咬着他儿子的耳朵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谁知这件事还没了结紧跟着又发生了一件事。 这天课间,罗树德又去院外的厕所大解,到了茅房,他解开裤子下蹲时,照例用右手拉着那个木棍,谁知那个木棍上抹了稀屎!罗树德一失手,整个人倒在了茅坑里。 事有凑巧,刚好宋全上茅房,这才把罗树德救了。 事情闹大了。罗树德的臀部摔肿了,病卧在床。 族长带着人来看他说:“全村的人都很关心你的伤,我们代表族里来看你。但不知为什么,平时好好的,这次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呢?” 罗树德笑着说:“木棍上抹了稀屎,我手一躲,不小心摔了。” 大家气得要命,非得联名告官不可。族长气愤地说:“你先养伤,我必须给你讨个公道。”, 罗树德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呢。前些日子,宋永清还约我一起去跑船,当个管账先生,收入颇丰。干脆等这伤好了后,不再开课,不当孩子王,答应了宋永清的要求算了。”罗树德主意已定。 罗梦龙按照父亲罗树德的叮咛,首先让宋全出马找到了宋安,宋全问宋安:“哥,是谁教你去找看院门的老头的?” 宋安知道自己惹了大祸,罗先生被他气病了。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弟弟来问自己,宋安惭愧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只图痛快,用鸟窝砸了你们,这是事情的起源。当时我很害怕,我找看门的老者,是想让他替我和罗先生说说情,谁知会出以后的事。我对不起罗先生。” 宋全再三启发诱导,宋安仍一口咬定,都是自己的错,跟别人无关。 宋全向罗梦龙说了他与哥哥宋安这次谈话的内容。 罗梦龙想了想,他回家写了一份告状的状纸,然后将宋安和宋全哥俩约到村后的小树林里。 罗梦龙说:“我起草了一份状纸,现将内容念给你们听听。” “县台大人明鉴:门生罗树德躬耕于河西,治学于桑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谁想却遭人暗算,以致跌伤筋骨,卧床不起。是可忍,孰不可忍! 门生罗树德状告宋永清,其子宋安身为学子,不学无术,却想出种种捣乱课堂的伎俩:将蚱蜢蘸墨汁,放到同窗的白上衣上,爬的到处是黑道有之,将雀巢置于教室门上,待同窗开门时,雀巢砸到了学生的头部有之,整门生于出恭途中有之,摔在下于厕所之内有之。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其罪行罄竹难书其万一。 子曰:‘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门生身为先生,治学不严,已身受其害,咎由自取。但作为其父,宋永清确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望大人秉公办理此案。早日为门生申冤。 叩首再拜。门生罗树德敬上。” 没等罗梦龙读完,宋安捣蒜般地跪在地上叩拜,嘴里再三求饶:“千万别告到县里,这事和我老爹无关,都是唐三省出的馊主意,他还亲手把厕所的木棍上抹了稀屎。” 罗梦龙见宋安被吓住,已开始招了。他进一步问:“让看门老者拦住罗先生是谁的主意?” 宋安只好如实交待:“唐三省让我找老者帮忙,拦下先生。” “这些话可是真话?你当着唐三省的面还敢这么说吗?”罗梦龙严厉地问宋安。 “我这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不敢?我只要你别为这事牵连上我爹。” 罗梦龙和宋全商量,如此这般。宋全对宋安说:“哥,你约一下唐三省,旁晚就在这个小树林里和他见面。”宋安答应了。 旁晚,小树林,唐三省来了。他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被绑在树干上,那人见唐三省来了就大喊:“大哥!快来救我,我是宋安。”唐三省立刻朝向宋安跑过去,打算为他松绑,谁知他还没跑到宋安跟前,突然掉进了一人多深的陷阱。 正是:手段耍尽坑先生,一不留意落陷井。 若知陷阱下的唐三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诗曰:英雄难过美人关, 千姿百态人迷恋, 但使宋韩氏总在, 不教淑女受刁难。 却说躲在树后的罗梦龙和宋全赶紧跑出来给宋安松了绑,然后到坑边上看。 只见唐三省坐在坑里,两只手使劲地掰着夹在右脚上的铁夹子。他鬼嚎般叫喊:“救命啊!疼死我了!救救我吧!” 宋安大喊:“别嚷了!你做的那些好事还少吗?你拿我当傻子,当你的枪,害得先生卧床不起。你认不认罪?快说!” 唐三省听了宋安的话,知道自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只好说:“快快把我救出去,宋安好兄弟,你说的我都认可。可是我的脚疼得钻心,再不救我,非死不可。” 罗梦龙和宋全在坑边出现了。罗梦龙问:“唐三省,你为什么那么仇恨罗先生?” 唐三省一见罗梦龙,知道坏事了,只好告饶:“是我错了,请你转告罗老先生,我愿像罗先生讲过的廉颇那样,向罗先生负荆请罪,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罗梦龙见此,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供状,宋全举着火把照亮,让唐三省观看并签字划押。 唐三省忍着剧痛看那供状,只见上面写道:“我叫唐三省,身为罗树德先生的弟子,不思进取,反而想出种种坏招儿,包括往别的同学白上衣上放蘸墨汁的蚱蜢,在教室门上放鸟窠,暗暗向老师上茅厕时用手拉着的木橛上抹稀屎,欺骗守门人堵住老师出恭的道路。凡此种种,造成的恶果由我承担。今后再犯,两罪并罚。签名划押” 唐三省匆匆看完,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没办法,只好签了字划了押。 罗梦龙让放了唐三省,宋安和宋全哥儿俩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唐三省从坑里拉了上来。他们卸去机关,搬开夹在唐三省脚趾上的铁夹子。唐三省一瘸一拐地抱头鼠窜。 罗树德养好了伤,他很快将私塾关了张,跟随宋永清跑船当了记账先生。 那天,宋永清提着两盒点心来探望罗张氏香草。见罗树德家孤儿寡母的挺可怜,就安慰道:“少奶奶,我和罗少爷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受到罗老爷的照顾。从前我是罗家的仆人,以后也还是罗家的仆人。这次是我壮着胆儿请罗少爷帮我弄账,本来应该一起回来。但我们都被美国兵扣下卖苦力,不让回来。偷偷地跑回,又不能声张。不过罗少爷在美国人那里挺打腰,请您放心。”说着掏出一包碎银,他一手托着罗张氏的小手,另一只手把银子包轻轻地放上。“这是罗少爷应得的,请您收好,安心养病,罗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宋永清说完就恋恋不舍地告辞走了。罗张氏香草使劲把银子包抛向大门,大哭起来。 宋永清从罗家出来,心里有一种莫明其秒的感觉。握过罗张氏柔软小手的左手,麻苏苏的,一股暖流顺着左手沿左臂涌上心头。脑海里全是罗张氏的美丽倦容,挥之不去。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像烙起了烧饼。 正要迷糊,似乎是自己下了炕,出了屋,不知不觉地来到罗树德家门口。只见院门洞开,宋永清犹豫了一下,斗胆溜进院子,敲了敲罗树德家的门。只听罗张氏小声喊他的乳名:“是狗剩吗,进来!”宋永清还很奇怪,“我的小名多年不用,外人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糊里糊涂地进了门,见到罗张氏凤冠霞帔,绣金小袄,石榴长裙,恰似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宋永清如获至宝,上前抱住,急行房中事。 突然门开了,罗树德走了进来。吓的宋永清大叫一声——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坐起后大汗淋漓,心跳不止。下面已经湿了一片。宋永清的老婆宋韩氏睡梦中被他的喊声吓醒了,大儿子宋安、二儿子宋全和女儿宋小红也都吓醒了。宋韩氏问:“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宋永清说:“没事。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挺吓人的。都快睡吧。” 第二天宋永清就觉着浑身酸懒,头晕脑涨,一闭上眼,就是罗张氏的倩影。从此,宋永清隔三差五就买上好吃的探望一趟罗张氏,好言相劝。说也怪,只要宋永清见到罗张氏一面,回去就觉得浑身舒服。有两天不见就上下难受。庄上人都知道宋永清没有带回罗树德有点对不起罗家,常关照一下罗家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罗张氏慢慢消了气,宋永清也就不怎么来了。 明天正巧是大集。晚上,罗梦龙和母亲罗张氏商量:“娘,我想拉着您去赶集,在集上找郎中诊治一下您的头痛病,顺便卖些大白菜、萝卜的,买些当用的,您看行吧?”姐妹们一听,都高兴地嚷嚷要去赶集。但是罗张氏懒得动。她说:“不用了,明天你们走后,我烫个热水澡出出汗,挺一挺就过去了。万一严重了,就找你舅。你们要是想去赶集就去吧,早去早回。”“嗳。”罗梦龙只好答应着。 第二天一大早,罗梦龙将中堂东墙根立着的柳木大澡盆搬到灶旁,又到院子里的水井旁,用辘轳摇出井水,像往常那样,一桶一桶地灌满院内的大水缸。然后将两木桶水提到屋里,半桶水倒入灶上的大铁锅里,一桶半水放在澡盆边。二姐罗秀云跑到院里的柴垛旁,抱一些柴禾进屋放到灶旁。大姐罗秀丽找到洋火盒,划着一根洋火,拿上一把柴禾点着后放入灶堂中。然后再一把一把地往灶里添柴,灶火生着了。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他们告别了母亲,罗梦龙驾起自家的大驴车,拉上大姐罗秀丽,二姐罗秀云和小妹罗秀娟,带上大白菜、萝卜出发了。 孩子们走后,罗张氏香草接着往灶里添柴,等大铁锅水烧热了,罗张氏用自家种的葫芦加工成的大瓢,一瓢一瓢地将热水舀到澡盆里,她用手试了试洗澡水的温度,感到太热了,再添点桶里的冷水。然后再一瓢一瓢地将冷水舀到大铁锅里。 香草插上屋门,挂上窗帘,拿上浴巾和胰子,脱光了身子,试着坐进了大澡盆。 她的洁白如玉的身体被温水浸泡着,一会儿就泛起桃红色。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摘下蒙在发髻上的丝线网子,将它们放在澡盆旁的小凳上。乌黑发亮的长发立刻披肩散落下来。她洗着长发、脸颊、脖颈和四肢,她用浴巾搓洗着硕大的胸部、纤细的腰腹。 水温有些降了,她从澡盆中站了起来,光着身子出了澡盆。拿到了大瓢,又将锅里的热水舀了几瓢到澡盆里,回头又把冷水舀到锅里。这才又回到澡盆里洗起来。 谁知这一切都被门外的人从门缝里窥测一个全景。 香草泡完澡,擦干身上的水,用布裹上长发。她正躺在独榻上盖上被子闭目养神,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声。她缓慢睁开眼睛转脸朝门的方向一看,只听“乒”的一声,门插销被搞断了,两扇屋门大开,进来的是宋永清。只见他两眼红红的,一脸奸笑地提着两盒点心已迈进门坎。他转身把门关上走进厅里。香草吓得立刻坐了起来,慌乱中脱落了半截被子,香草白皙的上身,宋永清尽收眼底,一揽无余。香草又马上拉上被子盖上,惊慌地问:“你、你、你是怎么进进进来的?” 宋永清有日子没到罗家了。他这天本来怀着诚意来看望香草,走到罗家大门前刚要敲门,只见大门虚掩,一推便开。宋永清一边往里走一边还想:“这亏了是我,要是进来个贼可怎么办?这家子人太粗心了。我不声不响地进去吓他们一跳,给他们一个教训。”想毕,他笑着悄悄往院子的纵深走去,却不见人影。他想,难道这家子人都赶集去了不成?走到正屋门口,只见屋门紧闭,窗帘高挂。听见屋里有水声,他好奇地从门缝里望去,正见全身裸露的香草在屋里来回走动着。 宋永清见此光景,浑身上下的血液顿时沸腾了。万万没想到老罗家里只有香草一人,而且她还光着雪白性感的身子。宋永清鬼迷心窍,他失去理智地感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不顾一切地使劲推开屋门,他把点心放到桌上后,一下子来到香草的独榻边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并恳切地哀求着:“罗少奶奶,你就是我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想你想得整夜、整夜睡不了觉,就算睡了也总做噩梦,梦见你我同房,然后被人抓住。现在天赐良机,你就让我抱抱吧。” 紧接着,他迅速地脱着自己的衣服。 因为来的突然,香草见状吓得不知所措。下巴不停地颤抖,她明白了过来,立即披上被子从独榻的另一边爬下,隔着独榻声嘶力竭地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赶快出去!” 宋永清站起来满脸通红地奸笑着说:“好妹妹,别撵我走,让我亲亲吧。”说完,他一下子跳上独榻,跃到独榻的另一侧,落地后就追,他们围着独榻和八仙桌椅在跑。 宋永清下身的肿大妨碍了他的奔跑速度。宋永清快追上了,没留神一脚踩上香草用两只手抓着借以遮羞的被子,两个裸体的人几乎同时倒在了被子上。宋永清一把拉住香草的胳膊,香草爬起来连咬带推的,挣脱了宋永清的拉扯,跑出了屋门。宋永清爬起后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毕竟香草是女流之辈,时间一长就跑不动了。香草刚跑出屋门,宋永清终于抓住了香草的长发,他把她放倒在院中草坪上就扒上去。香草躺在地上拼命反抗,并大喊:“救命!救命!来人啊!”宋永清吓得用手去捂她的小嘴儿,一面用下身急急忙忙寻找着合适的部位,香草拼命扭动着腰肢和下身躲避着。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砰!”的一声响,宋永清的头部被人用顶门的大竹杠打了一下,他那亢奋而蠕动着的身体突然间像一滩堆在香草身上的泥,一动不动了。 那人抛下大竹杠,推开昏迷不省的宋永清,去扶香草。一丝不挂的香草爬起来,羞得无地自容,她躲进屋去半天没出来。 那人使劲掐宋永清的人中穴,不一会儿,宋永清苏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吓得屁滚尿流。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宋韩氏!宋韩氏拉着丈夫的耳朵就往外走,宋永清痛苦的“哎哟!哎哟!”地大声喊叫。宋韩氏使劲扇了宋永清一个耳光并大骂:“不争气的东西!要不是我到罗家找你,哪能听到罗少奶奶‘救命!’的喊叫声?我要不及时赶到,罗少奶奶就被你这个赖皮狗遭踏了!你的衣服呢?还不赶快穿好去向罗少奶奶赔礼认错!” 香草跑回屋穿好衣服后本不想再活了。她想:“这件丑事被宋韩氏见到了。现在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她准备好上吊用的绳子和凳子,把绳子抛过梁系好,登上凳子,正要把绳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套,忽然听到门外宋韩氏的话,她越听越难受,万分委屈地哭泣起来。 正是:险遭强暴良家妇,无脸再见世上人。 若知香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救姐妹智斗流氓,投舅父诊医娘亲 诗曰:赶集智胜滚刀肉, 驾车投奔吝啬舅。 七岁丈夫断杀伐, 救母怒悲惊恐忧。 却说宋韩氏进屋给丈夫拿衣服,忽见罗少奶香草正在哭泣着上吊,吓得赶紧过来抱下香草,两人抱头痛哭。 宋永清在门外光着身子等衣服,忽听屋内大哭,他使劲敲了敲门,宋韩氏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个没出息的光腚男人呢。她拿起衣服走出屋门。宋永清穿好衣服,由妻子宋韩氏陪着,进屋就忙跪倒。他一边向着香草捣蒜般的叩头,一边哭泣着祷告:“我鬼迷心窍,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吧。”当时宋韩氏也跪下相求,说:“少奶奶是菩萨心肠,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了他这回吧。” 香草泪眼蒙蒙地见他们夫妻俩长时间地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怪可怜的,刚才的悲愤和惊吓已经烟消云散到爪哇国去了。她说:“起来吧。”宋韩氏一听有门儿,罗少奶奶让他们起来,这分明是原谅的信号!宋韩氏马上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走到香草跟前千恩万谢,再看宋永清,他低着头,扒着胳膊,还跪着不起。宋韩氏恨骂丈夫道:“你打算跪一辈子吧!早知这会儿,何必当初呢?快起来吧。”宋永清说:“没听到罗少奶奶的饶恕,不敢起来。”香草听了,侧过头去,只说了一句:“你们走吧。”宋韩氏一听这句话,就赶快一边扶起宋永清,一边说:“以后就当没发生此事,谁都不许再提了!千万别让咱两家的孩子们闻到味儿。” 一埸闹剧就这样被平息了。 罗、宋两家的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去了大集。 大集坐落在离罗家庄约五里地的三川镇上,因为有三条河流在这里汇聚,因而得名。多少年来,每逢二、五,方圆几里外乃至十里地的农民都起个大早,带上自家的农产品和手工艺品向三川镇的一条长约三里的大街上集中。罗树德的儿子罗梦龙赶着驴车,拉着姐妹三人和一些白菜和萝卜等农产品赶往大集。罗秀丽、罗秀云和罗秀娟三姐妹高兴得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像三个小麻雀。 罗秀娟说:“我要买些丝线和绣花针,大姐二姐你们一定陪我去,帮我挑挑。”罗秀丽故做不耐烦的样子说:“我才不去陪你呢,我要去买糖稀画和糖人儿。”“那二姐陪我去,行吗?”罗秀娟央求着。罗秀云也故作矜持地摇着头说:“我忙的很,哪儿有时间陪你?”罗秀娟把头埋在两膝中间“呜呜”地哭起来,两只脚使劲地搓着大车板。 罗梦龙边赶着驴车边笑着说:“三妹太爱哭了,俩姐姐是在逗你玩哪!”罗秀丽和罗秀云拉着罗秀娟的手劝着:“好好好,我们俩都陪你去,行了吧?”听见这句,只见罗秀娟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你装蒜!看我怎么收拾你!”罗秀丽和罗秀云分别用嘴哈了哈自己的双手十指,胳肢开了罗秀娟。 “别闹了,别闹了。我说个笑话三妹听不听?”罗梦龙赶着驴车,为了调解气氛,想起个笑话:“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四位书生亭下观雪。大哥灵感突发,吟道:‘大雪满山坡,’二哥紧跟一句:‘乌鸦变白鹅。’三哥正感到内逼,想去山坡后结大便,顺嘴说:‘风吹臀部冷,’四哥很理解三哥的苦衷,于是说:‘留待明天疴。’”听到这里,姐姝三人都笑将起来,三妹罗秀娟,想一想说:“真恶心!” “还没完呢。”罗梦龙阻止三姐妹,“继续听我讲完。四位书生读完这首顺口溜,都不约而同的哭将起来。” “这四个蠢驴!有什么好哭的?”三妹罗秀娟好奇的问。 “是啊!他们为什么哭呢?”罗秀丽和罗秀云急着问。 “据古人讲,诗人一旦吟咏出佳句,就活不长了,梨园老祖唐玄宗就立刻召去天堂。这诗也就成了千古绝唱。四位书生都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哭着道别分头准备后事了。” 罗秀丽等三姐妹想了想,突然大笑起来。 车到了三川集。三姐妹忙着跳下车,罗梦龙放好了驴车,取下菜和萝卜放到路旁,他与三姐妹约好时间就分手了。罗梦龙向着赶集的人们吆喝着:“卖大白菜,卖萝卜!好吃不糠心里美啦!” 快到中午,菜和萝卜全卖光了。罗梦龙略加收拾,就溜溜搭搭地走马观花了。 大集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粮食、蔬菜、鲜果、干果,棉花,家具、瓷器、玉器、衣服、女人梳头用的丝线网子、大小梳子、篦子、粘刨花,化妆用的口红纸、香粉盒等等应有尽有。除此而外,还有卖茶汤的、卖切糕的、卖炸糕的、卖驴肉火烧的、卖糖葫芦儿的、吹糖人儿的、捏面人儿的、画糖稀画的、耍猴儿的、练把式的、说书的、唱曲的、行医的、算卦的满街都是,无奇不有。 罗梦龙正观看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他听得耳熟,紧跑了几步,穿过围观的人群,只见罗秀丽、罗秀云和罗秀娟被几个少年围在当中,有个小子还动手动脚,故意去摸罗秀娟的脸蛋儿。罗秀娟吓得尖叫起来。罗秀丽用手打下那少年的手骂道:“臭流氓!”另一个小子乘机去摸罗秀丽的臀部,被罗秀云从后边踢了一脚,正中跨下,他双手捂着下身,一边双脚跳动一边“哎哟哎哟”地乱叫。小流氓见此光景,一起上来摸碰三个姑娘,三个姑娘被摸一下就尖叫一声。 当时只有围观的群众,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管一管。 罗梦龙一下子震怒了,他朝着其中一个小子的肚子,用自己的头顶了过去,此时,观众中的几个年青人这才也帮着罗梦龙打架,吓得那几个后生叫着逃跑了。 罗梦龙一看,原来是宋安、宋全哥儿俩。他双手作揖对哥儿俩说:“谢谢你们出手相助。快到响午了,咱们小饭馆一聚,我请客。”宋全说:“不用了,都是自己人,还那么客气。”宋安也说:“坐坐喝碗茶就行了,也走累了,渴得很。” 罗梦龙赶着驴车带上他们连同三姐妹一同在集上下馆子去了。 几个人找了一家便宜的饭馆拴好车上了楼。要了七个贴饼子,一盘熬小鱼,一盘猪头肉,还要了六根儿灌小肠,六大碗棒子面粥,一碟咸菜。他们边吃边聊。罗梦龙说:“多亏你们哥俩及时赶来助阵,要不,真的会被那些小地痞给算计了。” 宋安听了罗梦龙说的话也没有反应,只会傻笑傻吃,一连吃了两个贴饼子。宋全笑着说:“这是自家事,不算什么。还值得你这么张罗破费。” 罗梦龙顺手拿了一根儿灌小肠正要吃,只听得饭馆楼下人声鼎沸,一个声嘶力竭的哑嗓朝上喊:“楼上活着的快下来受死!” 罗梦龙一听,马上警觉起来。他走到楼梯旁窥视楼下,只见客厅里站满了拿着刀枪的人群。为首的三个少年正是刚才在集上调戏罗秀丽三姐妹的那三个流氓,在他们的后边,站着一个高个少年,罗梦龙一眼就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三省。 唐三省就住在三川镇。他是这帮小流氓的头子。罗梦龙摆脱了宋安、罗秀丽等人的极力拦阻走到楼梯口,盘着胳膊面带微笑地向楼下那些人说:“是谁这么没规矩在下面乱喊乱叫?!” “就是他,快滚下来!”三个小流氓指着罗梦龙给唐三省看。 唐三省笑着说:“我以为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儿上撒野!原来是梦龙老弟,这就对了。梦龙老弟,别来无恙?”下面的人叫着,呐喊助威。 罗梦龙没理唐三省,他对下面说:“你们结帮成伙是想打架吧?这三个混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的亲姐妹,我们不该出头管管吗?你们要是有种,咱们一对一地比试一下。” 说完,罗梦龙从绑腿处“噌”的一声拔出了一把匕首,这时楼下的人们轰的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别害怕,我不会杀人,这么着,我割掉一段手指,你”罗梦龙用手指了一下唐三省,为首的那三个少年一听说要割断手指,吓得都后退了两步,闪到了唐三省的身后。 罗梦龙指着唐三省接着说:“你也要割掉一段手指,咱们同时将自己的手指让对方吃进肚子里,吃不下的就算怂了,你看怎样?” 唐三省听了后一想,不对!谁敢当众轻易切下自己的手指?手指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又长起来一茬,切下手指可就是残废了。想到这儿,他奸笑了起来。 唐三省八十六个不行呼,摇头晃脑地说:“你他妈的别蒙我!我多年来走南闯北,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有种你先割!你割下来我就吃!” 罗梦龙一听,说:“好!我先来就我先来。大夥上眼!”说完,他用匕首将左手的中指依托着墙壁切下了一段,那段手指掉到了楼梯上,罗梦龙猫腰捡起并举着那段手指,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从容走下楼梯,朝着唐三省那个小子走去,并说:“你看好了,这是我的一段手指,你可要吃下去!” 谁知唐三省是个银样蜡枪头,他见到罗梦龙切下的那段红红的手指,再也不敢看了,吓得他色厉内荏地喊:“好你个罗梦龙!算你有种!回头我再找你算账!”说完转身就跑。其他人也都先后跟着他跑了。罗秀丽赶紧掏出自己的白手帕要给弟弟包上,她一看,并没有血,断掉的原来是只小灌肠。 罗梦龙赶着驴车,拉着姐妹们回到家。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罗张氏的病一天天加重,万般无奈,儿子罗梦龙自作主张,驾起大驴车,拉着一家五口和简单的行李,直奔邓庄的姥姥家去。 邓庄。一个殷实的庄户人大院。看病的,拿药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扁鹊再生的辉煌气势。 罗梦龙将驴车停在大门旁,忙向门人示意:“请你通报一声,就说姑奶奶回娘家省亲了。” 一会儿,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位近40岁的郎中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小的时候罗梦龙只见过大舅张邦昌一面,依稀记得这位郎中大概就是了。其时,罗梦龙的姥姥和姥爷已相继过世,只有大舅张邦昌主持家务。 张邦昌中等身材,黄白皮肤,两腮无肉,小眼、塌鼻梁,厚嘴唇,八字胡,一点也不像妹妹香草。他穿着一件黑缎长马褂,头带黑色瓜皮帽子,脚下穿着黑礼服尼面的布鞋,脑后垂下一根长辫子。 罗梦龙上前向大舅鞠躬并喊:“大舅在上,请受外甥一拜。” 张邦昌哈哈一笑道:“来前也不捎个信儿。你是梦龙?长这么高了,都快不认识了。香草妹妹,赶快进屋吧。” 他看到妹妹香草罗张氏病成这样,心里很是疼得慌,见到这么一车嘴,又打心里不高兴——每天得糟蹋多少粮食呀!张邦昌让从人将妹妹一家迎进宅门,安顿了下来。 张邦昌的父亲是当地祖传名医,挺有两下子。但张邦昌从小就不愿学中医,不知挨父亲多少板子。父亲死后,勉强接班,医道远不如其父。为人又刻薄,心胸又狭窄,朋友不多。只是仗着父亲的余威,再加上方圆几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患者才远近投奔。 张邦昌把妹妹一家安顿好后,就问香草:“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像是逃难的?树德呢?” 香草止不住地哭着说:“你妹夫跟着老宋到大宇市跑船,被美国人劫了。三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大家都跑回家了,唯独树德不见踪影,这不是成心急死我吗?” 张邦昌听后劝香草道:“不碍事,树德是何等人,谁也奈何不了他,放心吧。” 张邦昌陪着香草一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就立刻给妹妹号脉诊病。 他先是迷着双眼,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按在香草的右手腕上,接着又在香草的左手腕上按了一阵后,他才说:“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偶感风寒。” 张邦昌先后开了两副汤药方,第一副是“温中除寒”之剂,起到治理中焦脾胃的作用。用炙甘草二钱,人参一钱,白术三钱,黑干姜一钱半,水煎分三次温服。人参补气益脾,白术健脾燥湿,甘草和中补脾,干姜温胃散寒。喝了几天汤药香草渐渐好转,接着改为另一副理气之剂,由制半夏五两,茯苓四两,制厚朴三两,紫苏叶二两,共四味药碾成粗末,每次用四钱,加生姜三片同煎。该方主治由于喜、怒、悲、恐、忧、思、惊这七景影响而致的气郁。用四味药治疗七情病,所以叫做四七汤。 正是: 传世神医未必神,药到病除难除病。 若知张香草的病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迢迢千里传书信,远方亲人险丢魂 诗曰:大雨飞扬黄风起, 尘土云月无所倚。 喃喃待哺堂前燕, 凄凄憔悴镜中伊。 桎梏绕身子牙愤, 画地为牢文王激。 乘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沧海祭。” 再说罗张氏香草经过十来天的调养已经恢复了健康,可以帮兄嫂料理家务了。 头几天,张邦昌对待妹妹一家还是不错的,但时间一长,免不了闲言碎语、残汤剩饭,孩子们都暗暗叫苦不迭。 一天,罗张氏在厨房给哥哥一家做菜、蒸窝头、熬稀粥。罗梦龙帮着打下手,他和了一大盆一半是玉米面与高梁面混合体,一半是蒸软的胡萝卜的面团,他用刀切了不少干菜,这些准备工作做完,又去挑水,将水倒入大铁锅,烧开后,用水调好的生玉米面糊糊往锅里倒,一边用大铁勺在锅里搅拌。 突然从屋外刮来一阵风,把屋角上的尘土带着蜘蛛网吹落到稀粥锅里。罗梦龙急着用勺把灰尘捞起盛到碗里,本想倒掉,但他见到碗里除了灰尘和蜘蛛网外,还连着一些稀粥又觉可惜,在母亲的极力拦阻下,他还是连土带粥,喝下去了。 这一幕后半场刚好被大舅张邦昌路过瞧见,就破口大骂:“缺了八辈儿德了!天下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大人们都还没吃,你先偷着喝粥,也不怕烫死!” 张家做菜,对盐控制得很厉害,平时很少放盐,像现在的孩子们爱吃巧克力一样,罗秀丽几个孩子非常想吃点盐。 罗秀丽让妹妹罗秀娟央求罗梦龙说:“哥哥,你在厨房帮忙时,能不能在盐钵里抓个盐粒给我们吃吃?” 罗梦龙说:“那还不好办,你等着。”他悄悄到厨房盐钵里拿了一个盐粒,让姐妹们每人舔了一口解解馋,最后自己也舔了一下,真好吃啊! 大家正吃得愉快,大舅张邦昌出现了,他大骂罗梦龙:“缺了八辈儿德了!从小看大,三岁看老,现在你偷盐,大了难道作贼不成!?小心盐吃多了变燕巴虎儿(按指蝙蝠)!”从此不许罗梦龙进厨房。 冬天到了,上将河主航道的两侧结了冰。河边的打谷场平平的。罗梦龙用小木头削了个“尜尜儿”,与小朋友们一起在打谷场上做打“尜尜儿”的游戏。 张邦昌与同村中年汉子王连友在打谷场边上聊天,看着罗梦龙。王连友说:“罗梦龙这孩子大了准有出息。” 张邦昌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好此时,“尜尜儿”被打到中年汉子们的附近,张邦昌走上两步猫腰拾起“尜尜儿”,他一边晃动一边指着“尜尜儿”给王连友瞧,说道:“缺了八辈儿德了!他大了的出息连做这‘尜尜儿’的料都不够!他要是出息了,我这‘张’字倒着写!”说完使劲一个扬手,将“尜尜儿”抛到了上将河里,“尜尜儿”在冰上跳了两跳,掉到了未结冰的主航道的水流里,被冲走了。 这一幕幕的屈辱在罗梦龙的幼小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别忙!”罗梦龙想,“早晚我会让你的‘张’字倒着写!” 忽一日下午,从罗家庄那里来了一辆胶皮轱辘带布蓬的大马车找到张邦昌家门口,宋永清带着二儿子宋全从车上下来,与张邦昌寒暄并介绍赶车人伍泉,说是罗树德先生派来接家眷的。 赶车人伍泉,长得高大、墩实,黑黑的,眼大无神的样子,一身儿北方车把式的打扮。 他拿出罗树德的一封信。 张邦昌将人接到家里,罗张氏开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后来她狐疑颤抖地打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 “香草吾妻:见信如面。现托伍泉先生驾车前往接汝等,速来!树德匆匆。” 罗张氏读完短信高兴得泪流满面,孩子们也都高兴坏了。宋永清见到罗张氏后,两眼发直地瞪着,罗张氏对他表示感谢,他才醒了过来。 张邦昌作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贴饼子、咸鱼,大葱、大酱,玉米面的粥。 张邦昌咬着饼子,用葱蘸酱,一边嚼着一边高兴地说:“都别呆着,快吃快吃,照顾好客人,别客气,别客气!大宇市是个猫腰就能捡到银子的地方,这下我罗兄弟在大宇市站住了脚,你们去肯定有好日子过,到时候别忘了大舅啊!”说着还激动得流下老泪。罗张氏只是无声地哭泣流泪,没说一句话。 罗梦龙与宋全亲密地谈着,宋全说:“我不想在地里干活,你到大宇城后安顿好一定叫我。”罗梦龙应道:“现在八字没一撇,到了大宇城看事做事,只要情况如意,我一定把你叫去。” 饭后,孩子们与赶车人伍泉渐渐熟了,他们围坐在伍泉周边就问东问西:“大宇城大吗?” “大宇城离我们有多远?” “大宇城人对外地人好吗?” “大宇城里外国人多吗?” “大宇城的楼有多高?” 老伍耐心地一一作答。 大宇城八国联军的租界地几乎占了大宇老城约八倍的地盘,英国地、法国地、俄国地最大,其次是德国地、比国地、奥国地、意国地和日本地。从东火车站向南几百米就是银河。英法等八国在银河岸上建起了码头。再往南几里地全是各国银行,门前立着十几根一个人抱不过来的大柱子,特别气派。 犹太人正盖着的豪华大楼高高的,要是仰头望望,帽子都会掉的。中街花园门口两边笔直站立着两位又高又黑的印度兵,一块“华人与狗禁止入内”的大木牌直立在那里。 再往西南,英国球场经常坐满了足球观众,激烈的足球赛经常举行,英国跑马场热闹非凡,多匹不同颜色的纯种马被骑士驾驭着,狂奔在椭园的土跑道上,人们疯狂地在赌球和赌马,大宇市几乎成了外国人的天下。 美利坚合众国的租界地让英国管着,等于没占上地盘,于是提出各国在华利益机会均等的动议,清政府被迫接受。美国以保护各国在华利益为由,要在胡佛路一带划出两块地皮建造美国营盘和美国军官别墅,清政府被迫答应。 这天,美国一个满载建筑器材和物资的船队从太平洋驶进内海靠上大宇市大码头。 运枣船队正在码头陆续卸货,银河上突起大风,两条木船犹如脱缰野马,冲向美国的船队,一条木船撞到玛丽亚号旗舰,自然是粉身碎骨,另一条却擦边而过幸免于难。好在都是卸完货的空船,人员都被救起,损失不大。 但美国人不干了。以中国百姓的木船碰了美国的玛丽亚号旗舰为借口,被美国大兵拦截的几十条中国船上的民工全部征来搬运美国船上的货物。 由海港沿银河水路再经陆路运到胡佛路美国营盘建筑工地上,并让这些农民兄弟在工地上做起了建筑小工。 罗树德较幸运,因长得文静,又识字,美国兵在自己人员紧张的情况下,让他统计木料、砖瓦等的出进。活较轻,饭量又小,还能过得去。但宋永清等一帮兄弟活又累,又吃不饱,又想家,再加上一些人大烟瘾上来,真是痛苦万状。 过了近两个月的这种生活,人瘦得变了型。先是宋永清失踪了,美国兵没有反应,后又有几个人陆续失踪。 自此以后,接连不断的有人逃跑,到最后,跑得只剩下罗树德一个人,连同赶马车拉砖的小伙子上将河东岸的伍泉,再也没有别人了。 夜色深深,风雨交加。旁边高大壮实的伍泉鼾声如雷,罗树德孤身一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起娇妻和幼子肯定在家望眼欲穿地等他回归,万箭穿心。又想想自己已三十好几,仍一事无成,仰人鼻息,比起祖辈,大相径庭,感慨之致,落下泪来。 一天,罗树德被一个美国大兵带到用行军帐篷搭的工棚里。只见一个美国军官站在由几个材料箱子做支架、上面盖上木板组成的大办公桌旁,低着头、弓着腰,用两支胳膊支撑着桌面在观看桌上放着的建筑蓝图。 他听见有人进来,低着头向美国大兵挥了挥手,大兵向他敬了个礼后,转身离去了。 罗树德眼前这位美国军官长腿大脚碧眼鹰鼻,右手里握着一个黄梨木烟斗,烟斗飘出的烟朵袅袅,阵阵散发着特殊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工棚。 “别人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大脚军官突然操着山东腔的中国话发问,却仍然低着头看图。 罗树德听后一怔,“原来他还是个中国通,中国话说得这么好。”他想……。 “长官问话,为什么不回答?”大脚猛抬头盯着罗树德,显然有些不耐烦,仍操着山东腔调发问。 “回长官的话,”罗树德有些生气,也学着山东腔说,“不过你不是中国的长官,我只能叫你先生。你问我为什么不跑,我不明白,我在中国的地界儿,一没犯王法,二没干缺德事,堂堂正正做人,我干嘛要跑?” “说得好,说得好!哈哈!……”大脚突然间大笑起来。 罗树德本来就一肚子的气,大脚这一怪笑,他觉着受到了莫大的污辱,他高声对着大脚喊:“别笑了!小心笑掉下巴砸了脚面!” 大脚听后,脸上的笑容肌肉凝固了,他用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仔细地想:“下巴会被笑掉吗?”转而又一捉摸,显然听明白了罗树德这句话本是讽刺挖苦的真实含义。 他把烟斗从右手转移到了左手,然后拨出手枪用枪口指着罗树德的脑门,“你想死!?” 正是:嬉笑怒骂不顶用,一枪一弹要了命。 若问罗树德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一身正气不畏死,因祸得福交友深 诗曰: 洋人面前无媚骨, 同胞之间有爱心 无事不去惹是非, 有坎岂怕来担承。 达则兼善普天下, 穷则独善自己身。 持家治国平四海, 踏踏实实做好人。 却说罗树德见那洋人说着说着,突然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脑门,他吃了一惊,心里凉了多半截,很害怕。心想,完了,彻底哏屁朝梁要见阎王了。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脑袋上和脖子上的几条青筋绷得鼓鼓的,他感到眼前一黑,险些跌倒,他闭上了眼,等着大脚的二拇指一搂。 但转念又一想,反正已经这样了,骂他几句先痛快痛快再说。心一横,他睁开了眼看着大脚,脸上反倒笑了说:“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在山东呆过,那是孔圣人的老家,孔子说过,‘己不所欲,勿施于人’,意思是教人别做缺德事。我们都是本份的农民,为谋生计,背井离乡,吃尽苦头。你们不问青红皂白,把我们抓来,为你们干苦力,一干就是几个月。这么多家的老小怎么活?你们信上帝,上帝允许你们这么干吗?你可以打死我,但你会后悔的。好了,开枪吧!”罗树德说完就紧张地闭上眼睛,等着大脚开枪。 大脚怔住了,本来想吓唬一下这个中国小子,打打他的嚣张的气焰,按照常规,这个人面对洋枪肯定得下跪求饶。谁承想会是这样一个出乎预料的被动局面。 看着眼前的这个瘦高清秀的中国男人,大脚心想:“这真应了中国的一句名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个中国人这么厉害!”接着,他收起了枪,拉过来一把椅子,非让罗树德坐下不可,并说“对不起,我输了。” 罗树德坐下后,大脚顺手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罗树德跟前,离得很近,大脚扶着罗树德的肩,罗树德毫不客气地耸了一下被大脚扶着的肩。 大脚马上放下手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的前任犯的错误伤害了你们,我就是乘着玛丽亚号旗舰来中国的。我接任后发现了这一问题,想在适当的时候采取一定的措施给你们以补贴。但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有几个人跑了。我命令士兵不要干涉,采取了任其逃走的办法。否则,美国兵不会笨得连人都管不住。” 大脚停了一下,吸了两口烟斗,向烟灰缸磕掉了烟灰接着说:“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农民,如果中国的农民有一半像你这样,我们九国都得卷包儿滚蛋。我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就叫我赖斯好吗?” 罗树德听了赖斯这一番话感到很突然,但又不像是假话,“让我回去想一想。”罗树德说。 白天记完账,干完活,已是疲惫不堪,这天回来,大屋里空无一人,他翻来复去地睡不着觉。 他对白天发生的事还惴惴不安,心有余悸。他想,本来是和气大笑,突然剑拨弩张,接着又突然要和我交朋友,一会儿三变,这个外国毛子真难预料。我该怎么办呢?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第二天,美国大兵通知罗树德去司令部报到,赖斯让他管理十几个犯了错误被关禁闭的美国兵,并给他发薪水,安排住好房。 罗树德像做梦一样,好长时间,他转不过味儿来。他是个聪明人,通过交往,一些简单的英语会话很快就会了,什么“来是嘎母去是够,点头叶斯摇头诺,二十四个团提佛……”。 赖斯向他介绍了这十几个美国兵的情况:“他们都是因犯诸如站岗打瞌睡、夜里赌博、泡妞、搞同性恋、酗酒、口角等小错儿而被关禁闭的,你的任务就是守着他们,活儿挺轻,那些犯错儿的美国兵不会对你不友好,你也不要故意难为他们,相安无事就行。” 日子一长,罗树德发现,美国士兵的日子也很难过,多数都是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青年,家里都有父母亲,弟弟、妹妹,还有的已有恋人,有的刚要结婚,一下子背井离乡、舍家舍业、舍亲舍爱,长途跋涉几万里,又没有仗可打,都很苦闷。偶尔发生出格的犯纪律的事也不足为怪。 一位称作亨利的美国大兵通过他的朋友大卫翻译告诉罗树德说:“我的老家在非洲,当年我爷爷被卖到美国的加里福尼亚后又几经转卖,我出生在美国的马萨诸赛州,我心目中的英雄是美国第十六任总统林肯,是他的解放黑奴宣言把我们的祖辈从黑奴变成自由人。我有个从小就在一起的恋人安妮,我盼着能早日回家结婚。上周日晚上我和大卫想喝两口,但是附近又找不到酒馆。我们徒步到离营地很远的酒馆小酌,醉后对路上遇见的女孩非礼,与人斗殴,关了禁闭。” 亨利喝了几口水接着说:“其实我见那个女孩的眼睛非常像我的安妮,当时以为安妮到了,一时喜从中来,我喊着:‘我的小安妮,你可想死我了!’就扑了过去,抱住人家女孩就啃,人家男朋友当然不干,两人打了起来,犯了错误。好在巡警赶到,没使事态扩大。” 罗树德同情他们,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他经常向赖斯反映,一些人的进步情况,有不少兵就提前解除禁闭了,他们和罗树德结成了好朋友。 又过了些日子,赖斯问罗树德:“生活得好不好,还有什么要求?”罗树德说:“我想了,你对我这么好,无非想补偿我一下,我已领了。但与我同样遭遇的我的那些农民兄弟怎么办?我总不能一个人接受你的补偿而置众多穷苦弟兄们于不顾吧?” 赖斯听后高兴地说:“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不过我对你好,当然包含着给你补偿的成份在内,但我主要是觉着你是条汉子,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是很难得的。至于其他的船工,我已贴出告示,凡被挟持干建筑活的船工,每干十天补一美元,速来美国营盘领取钱和自己的船只。” 罗树德顺便将家里情况向赖斯提了:“我家父母去世早,内子身体单薄,一个人要带四个孩子,我心里十分放不下。出来已经三个多月了,我想请个假回家照看一下再回来,你能答应吗?” 赖斯听了后,挺高兴的答应罗树德了,他还进一步提出:“你可把家眷接来,我来安排住所。” 罗树德讲:“太打扰了,我只想回家看看妻小,不久就还回来。”赖斯笑了说:“我担心你借着回家看望妻小,用中国话来说,叫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挺稀罕你,不想失去你的友谊。这样吧,你给妻子写封信,我派专人去接你的家人。你看如何?” 罗树德没办法,这才写信给罗张氏,又担心走水路不安全,那个时候讲迷信,认为“女人上船,风起船翻”。赖斯因为离不开罗树德,他专门派可靠的伍泉驾着装有布蓬的大马车带着信去罗家庄接人。 伍泉临行前,赖斯要求他每到一站,提前联系好了可靠的大一些的旅店,要保证眷属的绝对安全。 伍泉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马不停蹄。多天后按照罗树德提供的路线找到了那棵大槐树。 秋冬交接的罗家庄又是一番景象。只见: 一江寒水东北流, 几朵浪花几帆舟。 风扫岸边枯损叶, 霜打堤坝垂杨柳。 小山坳里起炊烟, 大田地上跑野鼬。 庄前村后皆寂寞, 只闻老槐童声稠。 伍泉见几个顽童正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玩耍,就上前打听罗树德的家。正好宋永清的二儿子宋全在场答了话,说:“他们一家都出远门了,我带你到我家找我爸爸问问就知道了。” 孩子们都爬上了从没见过的大胶皮轱辘马车,伍泉赶着马车,拉着孩子们在宋全的指引下来到了宋家。 此时的宋永清因罗张氏不辞而别,心中不快病倒了。 俗话说,女儿相思是本性,男儿相思要了命。宋永清日前闯进罗家与罗张氏香草闹的那一出,虽然在老婆宋韩氏的强力干预下,好事未成,但却余味无穷。 “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自从香草一家走后,本来往事如浮云的宋永清却一反常规,总是念念不忘那次闯进罗宅要办而未办成之事。 宋永清突然夜里与香草双双一丝不挂,在草地上拼命挣扎,直到找到地方,一泄为快。宋永清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刁婆宋韩氏大吼:“拿命来!” 宋永清吓醒了,原来是梦,身下像尿了炕,湿漉漉的一大片。 第二天夜里,他又做了同样的梦,下边又湿了一片。连续十多天的夜里都做同一个梦,跑马已是家常便饭。宋韩氏发现后吓的不得了,当时就带着宋永清到镇上看郎中。一位老郎中接待了他们。 郎中先是微闭双眼,一手捋髯一手号脉。接着,他突然瞪大双眼望着宋永清说:“看看舌苔!”通过仔细地望闻问切,那郎中不无遗憾地说:“你这是惊撅滑精,无药可医,直至排精殆尽,一命呜呼!” 宋永清一听吓了个半死,哭着求医生:“您无论如何得救救我!”宋韩氏也哭着求人家:“老神仙,您只要有办法治,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豁出去了。” 老郎中见状,只好说:“我先给你开一副中药吃吃看吧。不过从此不要再与妻子同房,不许再有非份之想,尽量少睡觉,能做到这三条,或许有救。” 宋永清两口子听了如获真经,捧着那两副药包,回到家老婆就熬上了。宋永清喝完药,浑身乏力,躺倒就睡。宋韩氏推醒他说:“大夫让少睡觉,你可不能不听。”每次,宋永清刚要睡着,就被妻子推醒,这样一来,宋永清就更乏了。说也奇怪,三天了,宋永清没做梦,没跑马。 这天宋韩氏自己困得要命,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一睡,宋永清没人管了,很快也睡了。这一睡不要紧,他又梦见了香草,而且这次是香草主动和他苟和,宋永清心里这个美就甭提了。 正是:经磨历劫终不悔,念念不忘俏佳人。 若知宋永清病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遭劫失女六腑碎,投亲无门五更寒 有词调寄《点绛唇》赞曰: “似春非春, 朔风送我上青云。 驿寄梅花, 雨露点点恩。 天马行空, 难追思念深。 猛回首, 金童玉女, 王母下凡尘。” 却说宋永清正柔情似水,忽被唤醒,脱缰野马,嘎然而止。 他得知有人找罗家,身上的酸痛一扫而光,精神为之一振。也不顾生病,自告奋勇地对伍泉说:“老罗家的和孩子们走了很长时间了,十有八九是回娘家了。我可以给你带路,但咱们素不相识,多少你得给我意思意思。” 伍泉心急如焚,听如此说,就急着问:“你要多少?” 宋永清伸出衣袖,伍泉也伸出衣袖,两人对着衣袖口,两只手倒腾了一会儿,马上成交。伍泉掏出该给老宋的钱后,老宋一个箭步登上马车,带着二儿子宋全,来到了邓庄张家。 一个初冬的早晨,天格外的兰,云格外的白,空气格外的新鲜,太阳也格外的暖。罗梦龙与宋全依依惜别,罗张氏告别了哥哥张邦昌和宋永清,带着四个孩子和行李,坐上伍泉的大篷车上路了。 罗张氏把钱和信装进一个小布包,系在了胆大心细的二姑娘罗秀云的腰间。 伍泉一边赶车一边高兴地使着女腔顺口哼着家乡小调《走西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 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走路走那大路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只盼你哥哥早回家门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苦在心头。 这一走要去多少时候, 盼你也要盼白了头。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虽有千言万语难叫你回头, 只盼你哥哥早回家门口。 只盼你哥哥早回家门口。 ……” 孩子们听了老伍的女腔,起初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听着听着,又都被唱词所感动,三个姑娘都相继落下泪来。 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开始还挺顺利。 没料到这天寒流奇袭,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一夜之间漫天皆白。 有诗叹这场大雪: 忽如九龙争霸位, 银鳞银甲满天飞。 又似一夜春风吹, 千树万树梨花堆。 玉帝之母归神位, 遍撒纸钱大如梅。 后羿拉弓射神箭, 截断天山东移位。 伍泉驾车顶风冒雪,艰难地行进着,傍晚时分已赶不上原定的客栈,只好在小野店住下了。 子夜时分,人们睡梦正酣,罗张氏忽然被人喊马嘶声惊醒,“抓贼!”、“救命!”声声凄惨,吓得她浑身哆嗦,不敢动弹。等消停了才敢出来,其他旅客也都陆续出来了,有的喊,钱被抢了,有的说,女孩子丢了。 罗张氏暗暗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但回到屋里才发现二姑娘罗秀云不见了!再找伍泉,伍泉和马车也不见了!雪地里,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印,两条平行的依稀可辨的大马车辙伸向漆黑的远方。 罗张氏和孩子们抱头痛哭,旅店老板娘过来相劝道:“大妹子别哭了,想办法要紧,最近地面上不平静,出了山贼,——不知您这是投奔哪儿呀?” 罗张氏一边哭着说,是去大宇城的美国营盘,一边向怀中去掏罗树德的信,这才想起,装信和钱的布包系在了二姑娘罗秀云的腰间!罗秀云不见了,布包也就完了。 罗张氏一着急,就昏了过去。大家赶紧抢救,忙乱了一阵,罗张氏苏醒后,老板娘劝道:“大宇城的美国营盘是个大地方,好找,不过离这里还有近百里的路程。你的盘缠也丢了,我给你点钱,不多,只够路上吃的。”说着,她从柜台上拿了一串铜子儿交给了罗张氏。罗张氏哭着谢过,带着孩子们上路了。 大雪停了,风也止了。娘儿四个踏着齐小腿肚子深的雪,艰难地走着。没走多远,罗张氏的缠足小脚疼了起来。罗梦龙虽然年岁小,但人长得又高又强壮,他把行李分作两份,让姐姐罗秀丽背一包,妹妹罗秀娟背一包,自己背起母亲走了。 因为是阴天,天亮得很晚,东方出现鱼肚白时仍旧看不清远方的景色。路上一片白,罗梦龙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他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进着,两个小姐妹因走不动拉下好远。 罗张氏说:“儿呀,歇一歇吧,别把你累坏了,再说你姐姐和妹妹也跟不上了。” 罗梦龙把母亲放下,自己已觉满身大汗。等罗秀丽和罗秀娟走到跟前,罗梦龙突然间想起什么,他捧起雪,在手中搓了搓,分别向罗张氏、罗秀丽和罗秀娟的脸上抹了抹说:“再遇到坏人就不怕了,他们不会抢又脏又丑的女人。” 罗张氏一听马上弄泥雪往脸上抹了起来,两个小姐妹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抹了起来,一下子变成了三个花脸。 罗梦龙歇息了一阵,又背起罗张氏艰难地行进了。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时天已大亮。 罗梦龙饥肠辘辘,两条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很困难。他背着罗张氏也能感觉得到母亲的肚子咕咕叫,两个姐妹不用问,肯定也饿得要死。怎么办? 刚好不远处有个小村,村口有个麦场,堆放着几个头上戴着雪帽子的大草垛。 罗梦龙到草垛旁放下母亲,他从草垛里抱出一些草,让母亲和姐妹坐下休息,顺手拿下大姐罗秀丽头上裹着的方头巾夹到自己的腋下,预备用它来包要来的干粮。然后走到路旁的树边掰下一根树枝,把细枝打掉,步履艰难地走进村。 遇到的头一户人家干净利落。柴枝搭起的院落,周围种着一圈香椿树,树枝上架着雪,柴扉半开。院内连三间的土坯房,房上的矮烟囱炊烟袅袅。东墙根下立着一块小石碑,碑上刻有“泰山石敢当。吴宅”字样。两厢有猪圈和库房。院中间一口井,井上架着轳辘,旁边卧着一条大黄狗在懒洋洋地伸出大长舌头舔着自己的皮毛。 罗梦龙一只手拄着树枝,另一只手抚着粗树做的门框,有生以来头一次以讨饭者的身份喊了起来:“给点吃的吧,大爷大娘!救救急吧,大爷大娘!” 这时大黄狗从院内窜出,对着罗梦龙狂吠,罗梦龙拿树枝赶走黄狗,这只黄狗奔跑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对着罗梦龙仍旧狂吠。 屋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两个干高梁面的饼子,后面跟着一位小姑娘两手端着一个大兰花碗,碗里盛着黍米稀饭。她向罗梦龙走了过来。“大黄,不要叫!”小姑娘对着黄狗喊了一声,那狗果然听话地不叫了,并摇着尾巴跑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她们见罗梦龙又高又壮,那位中年妇女生了气,说:“你那么壮实的汉子,不出力干活,却学着要饭,没出息。” 罗梦龙走上前去向她们作揖,恳求道:“我娘和两个姐妹在麦场上正饿得发昏,走不动了。我们是正经人家,投亲遭劫,还走失个姐姐,车和车夫也没了,实在没办法才走这一步。”说着,罗梦龙落下了眼泪。 那个妇女被感动了:“既然是这样,快些把你娘接进来!” “我替我娘谢谢您,接进来就不必了,太打扰了。”说着,罗梦龙把树枝夹在腋下,一只手从那位妇女手里接过干粮,另只手从小姑娘手里接过那一大碗稀饭。 只见那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猫眼,罗梦龙心里爱慕,虽没敢细看,但这双美丽的猫眼在他的脑海里很长时间难以忘怀。 有诗叹曰: 爱美之心人皆有, 轻重缓急分时候。 饥寒交迫食为天, 哪有闲心顾美丑。 罗梦龙转身向麦场奔去。那位中年妇女高声喊:“碗不要了!” 罗张氏饿得两眼冒着金星,她看见儿子,一高兴,昏过去了。 “娘!快快醒来!别吓唬我们!”在孩子们的呼唤下,罗张氏苏醒过来。 罗梦龙把干粮递给姐姐后,从草堆里抽出两棵麦杆做成一双筷子,他蹲下喂着母亲稀饭。一会儿肚里有了食,罗张氏这才好一些。罗梦龙将干粮分成四份,娘儿四个美美地吃喝完毕,罗梦龙把大兰花碗底都舔干净了。 罗秀丽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头却感到凉了。“兄弟,快把头巾给姐姐扎上。”罗梦龙这才想起头巾不见了!他想,可能是被大黄狗吓了一跳,头巾从腋下失落了。他马上又跑回村子,来到那家门口,一路上再也没见到那条方巾。 罗梦龙奔了回来,他用力撕下自己大褂的下摆,给姐姐秀丽包上了头。 他重新背上母亲罗张氏,两个姐妹也站了起来背上行李刚要踏上征途,忽然听到远远的村口上有人大喊:“老罗家的人别走!等一下!” 罗张氏一家大吃一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农村,怎么会有人知道咱家姓罗? 一辆驴车从村口赶来。车到跟前,人跳下车,手上拿着方巾,大声问:“这个绣着罗字的方巾可是你们的?你们的先生可是罗树德?” 罗梦龙见此人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一身豪气,面熟得不能再熟了。 "吴师傅!"罗梦龙脱口而出。果然是当年被罗树德救起的算命吴先生,他当年教会了罗梦龙八卦掌后就离去了。没想到若干年后却在此相见! 吴先生带着盘缠亲自驾车,拉着罗张氏等四人直奔大宇市的方向而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经过一路打听,罗张氏和孩子们在吴先生的帮助下终于来到了大宇市。罗梦龙一家与吴先生洒泪而别。 只见: 鳞次栉比洋楼高, 玉带锁住银河腰。 拥堵如龟轿车跑, 叮当作响电车绕。 东西南北四面钟, 上上下下电梯道。神奇镜前照自己, 瘦高矮胖哈哈笑。 他们来到胡佛路美国营盘。距大门口旁边约十米的边道上站住了,典型的四个叫花子。 茫然四顾,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各种树木簇拥着的高楼大厦,就像是一尊尊金刚、厉鬼包围着他(她)们。 大宇市的胡佛路是个近南北向的不繁华的街道。新建的美国营盘坐落在路东,大门紧闭,大门上的小门半掩,门边有个绿色的岗亭,一个美国兵荷枪实弹来回踱步。 罗梦龙观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路对面有个鞋匠摊,他让妈妈和姐妹们等一下,就横穿马路走到鞋匠跟前。 “鞋匠大哥借个光,”他小心地陪着笑说道。 埋头缝鞋的人抬起头来,罗梦龙这才看清,鞋匠约十二、三岁,穿一件褪了色的,经过改缝的美式旧军服,黑头发,洼眼窝,兰眼睛,高鼻梁,厚嘴唇,中分头,白皮肤,瘦骨嶙峋好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小子,你有什么事?”鞋匠边问边打量着罗梦龙,“这小子虽然是要饭的,却长着一个上人见喜的脑袋瓜儿!”鞋匠思忖着眼前的罗梦龙。罗梦龙赶紧把事情原委简单向鞋匠述说了一下。 鞋匠仔细地听完后,马上把手中的活计放到一旁,站了起来说:“你跟我过来。” 鞋匠带着罗梦龙穿过马路,来到站岗的美国兵跟前,“哈喽!”鞋匠向美国兵打个招呼,并用流利的英语与美国大兵攀谈起来。 罗梦龙正发怔,鞋匠已经与美国兵道别,带着罗梦龙来到罗张氏跟前,见到三位花脸,小鞋匠忍不住笑了,说:“美国佬告诉我,中国劳工都在军官别墅工地,”鞋匠边说边上前扶起罗张氏,“您们放心吧,我带路决不会错。” 罗张氏虽然很累,但仍感激地说:“耽搁了师傅的活计实在于心不忍,师傅贵姓?” “您快别这么客气,”鞋匠赶紧答道,“免贵姓来,名叫来南。您就叫我小来吧,我很喜欢您的少爷。”来南说完就带着罗张氏娘儿四个朝南走了约一里多地,在路西处见到一个很大的建筑工地。 小来打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工地的美国兵告知来南,所有中国劳工都不在了。 罗张氏一听就一坐到行李上,孩子们也都慌了神。 罗梦龙把小来请到一旁说:“能不能帮我们先安顿下来?”小来用手挠着头皮想了想说:“有了!我有个朋友的父亲就在这附近开了个大车店,我先带着你们去找他。” 没走多远,见路西有个“人和”大车店,小来领着罗张氏一行,被车店的门房招呼着让进了大门,如入无人之境:“快把你们的大少爷万里行请出来!” 一会儿,跑来了一个约十四五岁的高个儿白净后生,见到小来,又见小来身后还有几个女花脸儿,表面上非常高兴,“恭喜发财,”后生边作揖,边笑着说,“哪阵风把来贤弟吹来了?”然后又小声对来南埋怨:“怎么还带来了那么多的要饭的!我这里又不开粥厂。” 来南说:“万兄,我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的朋友罗梦龙一家远道寻亲不遇,暂时搁浅,看在我的薄面上,你给安顿一下,行不?” 正是: 居家千天好,出门一日难。 不知万里行将如何答复,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焚香盟誓三结义,拜师学艺进梨园 诗曰:义字当头刘关张, 桃园结拜千秋扬。 大宴小宴难动心, 挂印封金不投降。 前人义重后人仿, 兄弟发誓毋相忘。 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何面目会云长? 却说万里行边上下打量罗梦龙一家,边慷慨地说:“来老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还问什么行不行?”说着,万里行让人打扫出一套最好的带里外间的客房给罗张氏一家居住,并答应免费住到找着亲人为止。 罗梦龙将母亲和姐妹们安顿好后,对万里行、来南两人说;“大恩不言谢。我斗胆高攀两位哥哥,愿与哥哥们结拜为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那个年代,朋友结识后,只要投脾气,立刻结盟拜把子时常有之。特别在孩子们中间拜把风更是盛行。 万里行仔细端详了罗梦龙一会儿,心想:“此人虽眼下凄凉,但出口成章,举止不凡,目前只是虎落平川,不会是久居人下之人。说不定将来是我的一个好帮手。”他再看看三位女眷,透过满脸的泥泞,他惊奇地发现,都那么美,特别是那位大女儿,更是出类拔萃。 万里行想毕高兴地说:“我赞成!”小来南也很高兴地说:“我也赞成。”万里行让门房准备好拜把子的器物,三人当场焚香盟誓。按年岁万里行为大哥,来南为二哥,罗梦龙为小弟。 自此,罗梦龙有了依靠。一方面委托万、来两位哥哥寻找父亲,一方面自己出外打工养家糊口。这期间,他卖过报,捡过破烂儿,擦过皮鞋。后由万里行的父亲做担保,在山西老乡范家开的“德华居”饭馆当小跑堂的,受尽了顾客的欺辱。他忍气吞声,任劳任怨,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挣吃的。 一天中午,德华居像往常一样熙熙攘攘,楼上楼下坐满了食客。罗梦龙在楼上正忙着上菜,突然就听“咚咚咚”的,楼梯震天响。他回头一望,只见一帮流里流气的青皮一涌而上,堆在楼梯口附近吵吵嚷嚷。为首的油腔滑调地问:“谁是老板?我们十位坐在哪里?” 罗梦龙听着话音很耳熟,仔细一瞧这才认出,不是别人,竟是唐三省。 这时一些顾客刚坐下,就被这份儿其势凶凶的来头儿所吓倒,他们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站起来悄悄溜下楼走了,一下子誊出两桌坐位。 “大家坐!大家坐!不要客气!今天有人请客!”唐三省热情地叫着。这些小子嘻嘻哈哈的一个个相继围桌而坐了。 “罗梦龙年兄!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出息了!在这么大的馆子里做营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唐三省眼望着天花板说。 “过奖了。您用点儿啥?”罗梦龙客气地问道。 “什么好吃你就上,把你们拿手菜都上来!”唐三省牛气十足地说。 罗梦龙一边答应着,一边匆匆下楼,马上把楼上的情况向范老掌柜报告。并说:“这帮人的头儿我认识,来者不善啊。” 范老掌柜想了想说:“来者都是客。梦龙啊,你就按照店规该怎么上就怎么上吧。如果发生什么异常,你要随机应变。实在应付不了,还有我呢。” 罗梦龙得到旨意后就到灶上唱菜。一共给唐三省那桌上了四凉四热八个菜,一壶好酒和一个汤。 “请慢用。”罗梦龙上好菜,答讪了一句就要离去。 只见一个青皮趁罗梦龙转身要走之机,以神速的动作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洋火空盒中的两只死苍蝇倒在红烧肉的盘中。 “等会儿再走。这儿是怎么回事?难道红烧肉这道菜用的是苍蝇肉不成?”唐三省狂叫着,脸上露出狰狞的冷笑。 “唐三省!我不许你糟蹋德华居!你凭什么吣出这种没教养的话来?”罗梦龙生气地骂道。 唐三省命令手下人:“拿给他瞧瞧!” 那位往菜盘里放苍蝇的青皮得意地端起那盘红烧肉一直送到罗梦龙的眼皮底下。 罗梦龙扫了一眼,大吃一惊。分明见到肉盘里扒着两只死苍蝇。他这一吓非同小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罗梦龙夺过肉盘转过身去,捡起苍蝇就塞到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 罗梦龙转过身来,将那盘红烧肉放回原处笑着说:“哪有什么苍蝇,那明明是两瓣儿八角,我嚼着还挺香。你们要是不嫌,就接着吃,否则,我负责给你们换一盘?” 罗梦龙的这套熟练动作令唐三省眼花缭乱,也令他呕吐不止。他朝着那盘红烧肉呕吐了一下后就对罗梦龙恨恨地说:“你这是存心不让我们吃好饭哪!也罢!今天这盘红烧肉你也不用换了。如果你当着大夥的面把它全部吃下去,就算我请客了。你吃不下去的话,这桌酒席可就由你付钱了。怎么样?” 罗梦龙瞧一眼那盘弄脏了的红烧肉,再盯着唐三省说:“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到了。”说完,他拿起那盘红烧肉就着馒头,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部吃下去了。 唐三省见了,突然从他跟前的徒弟身上掏出一些银子放到桌上说:“罗梦龙,你有种!咱们不算完!后会有期!”说完就大步走下楼梯,那群狐朋狗友们也都灰溜溜地滚下了楼。 在师傅的默许下,罗梦龙把剩饭剩菜带回家中。罗梦龙亲身体会到爸爸常说的“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到的福。”的真正含义。万里行经常拿来一些大车店的床单、被单、枕头套、衣服等物让罗张氏带着孩子们浆洗,赚些零用钱。 一天,人和大车店的账房先生楚省三来见罗张氏,正赶上她浆洗着被单。寒暄后楚省三和气地说:“罗嫂实在太辛苦了,这样干会把你累垮的!”“有什么法子呢,”罗张氏一边拧干被单一边无奈地说,“就盼着早点儿找到我们先生。”楚省三说:“我给想了个馊主意。先给你引见个人。”说着从身后拽出个矮个子男人来,“这是我哥哥楚金庭,原在大戏班敲小鼓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后来人老珠黄,被人排挤下来,现在自己组了个草台戏班子,上次他来我这儿,偶然见到你的大女儿漂亮,身段也好,特别适合唱戏演个青衣旦角儿。如果您应许了,让她跟上班子学上几天,就能赚钱,多了没有,维持生计还是可以的,您意下如何?”没等罗张氏说话,罗秀丽停下洗衣马上抢着说:“我愿意去!” 罗张氏虽然心里不愿意让孩子做戏子,但也无可奈何了。楚师父说:“照理说你要进入戏班子还要订生死契约,我这里临时组一帮人还不正规,缺个旦角,也不用订契约,我一定不会亏待您的闰女。”他交给罗张氏一包碎银,带着罗秀丽就走了。 清政府原规定不准男女同台唱戏,楚金庭的戏班子就在附近的一个庙里,天高皇帝远,也没人对业余戏班子苛求。罗秀丽跟着楚师傅进到班子后发现,生、净、末、丑以及敲家什活的都已齐全,就差青衣旦角儿没有人选,大家见了罗秀丽,都喜形于色,表示认可。 先是楚师傅给罗秀丽说戏,然后一句、一句地教罗秀丽唱词,每记住一段,再配上京胡,唱的熟了再配上其它乐器,然后再与其他角色配戏,最后再加上身段、走台等动作。 在楚师傅和各位师兄特别是扮演小生名叫甘草的帮助下,罗秀丽很快就上戏了,先是演“大探二”中的皇太后,接着演“四郎探母”中的铁镜公主,后又演“甘露寺”中的孙尚香,“玉堂春”中的苏三等,再有就是一些折子戏如“拾玉镯”等。在平民中越唱越红,没多久就小有名气了。 这天,罗秀丽唱完日场“女起解”,正要卸装,楚师傅忽然喊了起来:“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大家都不要卸装,去唐三爷家救场。三个主要演员跟我走,外面有车候着。” 原来是地痞唐三省的母亲过40大寿,要唱堂会,开始唐家根本看不上楚金庭的草台班子,就没有叫他们。叫去的都是大腕。谁知唱到“玉堂春”时,老寿星看不上扮演苏三的男角儿,说“这位角儿比起我上次在大庙里看的那个苏三差远了!立马叫大庙的苏三!”唐三省怎么哄、怎么劝也不行,只好让老娘先看别的折子戏,立刻派手下人把大庙的楚金庭剧团接来。楚金庭接到消息又急又怕,他知道唐三省这条地头蛇的厉害,赶紧带着罗秀丽等七八个人上了大马车。 来到唐家立马开演“苏三起解”。楚金庭敲着小鼓指挥着乐队,罗秀丽扮演的苏三踏着节拍,带着双鱼枷飘上舞台。京胡奏起西皮流水过门,只听罗秀丽唱道: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儿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心好惨, 过路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替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就当报还!” 台下一片叫好声,老太太高兴得一个劲儿地向台上扔礼物。转脸对她儿子唐三省说:“这才是玉堂春。不过不如上次有精神儿。我还要看‘三堂会审’。”唐三省笑着说:“他们演了一下午日场,还没吃晚饭,哪还有力气给咱们唱啊。”“唱完重赏他们不就得了。”老太婆大声喊。唐三省说:“快传下话去,让他们接着往下演!” 楚金庭得信儿后很为难,没办法,只好让小生甘草扮演王金龙,再从别的戏班子里借了两个人,临时扮演“两司”刘秉义和潘必正,接着演“三堂会审”。 老太婆正高兴的鼓掌,罗秀丽肚中无食,长跪台上,猛一站起,眼前一黑,一下子晕倒在地。 “嗵!嗵!”“好啊!”台下喊起倒好。甘草见状赶快抱起罗秀丽跑到场外雇了一辆洋车奔向了医院。这边,楚金庭和他的戏班子被唐三省的手下地痞们赶走了,白忙活了一个晚上。 唐三省头上歪戴一顶黑瓜皮帽,稀疏发黄的乱发胡乱编了个小短辫搭拉在脑后,像个猪尾巴。穿着满阔气的黑地儿上面织有黄“卍”字的长袍,年纪轻轻的拄了个文明棍,走起路来一步三晃。 自从这次见过罗秀丽后,唐三省就放不下了,他每当想起罗秀丽的漂亮迷人,心里总是难以抑制。 一天,楚金庭得到通知,三天后是唐三爷的生日,要唱堂会。让楚金庭带着罗秀丽来唐府。楚金庭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第四天,楚金庭一个人拿把京胡,带着罗秀丽去了唐府。 先是唐三省让罗秀丽清唱了两段京戏,在楚师傅的京胡伴奏下,罗秀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突然,唐三省说:“大戏我听腻了。我要你给我唱梅花大鼓‘葬花’。”楚金庭求着说:“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穷戏子为难。她一个唱了两天京戏的雏儿,哪里会唱梅花大鼓呢?” 唐三省一听生了气说:“来人,把楚金庭轰了出去!”唐三省的几个打手一声吼,要往外轰楚金庭。 罗秀丽喊:“慢,不许碰我师傅!唐三爷要听梅花大鼓黛玉葬花我会唱!但要有家什才行。” 唐三省一听就说:“那好办,来人!出去借一套梅花大鼓的家什,再请一位弹弦儿的师父。” 楚金庭慌了,他小声问罗秀丽:“你会梅花大鼓?”“我喜欢,我抽空听华小宝唱的黛玉葬花,都记下了。”楚金庭捏了一把汗。 罗秀丽从小跟着母亲鼓捣文学作品和诗词,红楼梦有关诗句背得滚瓜烂熟,背诵黛玉的葬花词,就更不在话下了。再加上平时她自学过梅花大鼓,更是胸有成竹。 她把唐三省手下抢来的鼓架好,伴着硬拉来弹弦的师父的音乐,敲了一通鼓后唱道: “孟春和风庆上元, 清明以前暖又寒。 年年倒有花朝日, 有情人无奈有情天。” 这四句字正腔园的地道梅花大鼓词一唱完,唐三省的手下弟兄齐声喊好,楚金庭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 罗秀丽接着唱: “宝玉他屏住心神听一番, 她说是花谢花飞花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绡帘。” 罗秀丽唱到这里,口干得要命,她看了一眼楚师父和唐三省,唐三省嘲讽的目光溢于言表:“怎么样?唱不下来了吧?你就别费劲了,把老楚他们送走,秀丽陪我一夜,明天再送你走。” 楚师父见状心急如焚,他亲自递给罗秀丽一小壶茶,低声说:“你唱得很好,别慌,你会过关的。”罗秀丽接过茶壶喝了两口,想了想,又脱口而出: “后言道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贾宝玉恍恍惚惚听了几句, 他要找吟诗的人儿在哪边。 ...... 林黛玉自焚诗稿痴情断, 贾宝玉看见花锄心痛酸。 到后来,贾宝玉出家当和尚, 一去那大荒山永不回还。 这一回黛玉葬花一鼓段, 他们二人情意太重无有姻缘。” 罗秀丽唱完后,也不理唐三省,拉着师傅楚金庭,径直出去,坐上洋车回到大庙。唐三省听得傻子似的,半天没动地儿。 如此煎熬了几个年头,父亲罗树德仍然杳无音信。 在这段难忘的日子里,万里行和来南两人几乎是倾尽全力帮助罗家。经常和罗梦龙来往,与梦龙一家人都很熟了。万里行与罗张氏的大女儿罗秀丽最合得来,而来南会哄小女儿罗秀娟,罗梦龙看在眼里,就悄悄对母亲说:“我看小万对大姐有意思,小来又挺喜欢小妹,干脆都许配给他们算了。”“等等吧,不着急。”罗张氏说。 这一天下午,天阴沉沉的。来南正在鞋摊上闲坐,看看天,知道要下雨了,他正想收摊,路对面美国营盘的小门开了,走出一位中国人,东张西望了一下后,径直朝鞋摊走来。 “小师傅,能帮我修修鞋吗?”那人和气地问。 “可以,先生,请这边坐。”来南说着拿过一个小马扎让他坐下。那人脱下鞋,小来南边修边问:“先生在美国营盘高就?” “通过朋友介绍,混口饭吃。”那人信口答道。 “我斗胆向您打听个人,不知认得不?”来南试探地问。 “我来不久,只认得一两个人,别人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那人坦率地说。 “罗树德您认得吧?”来南问。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知此人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赖斯邂逅心上人,三省贪色起歹心 诗曰: 人逢喜事容易痴, 谁料他乡遇故知。 遥忆缱绻卧帐底, 今见鸳鸯飞双时。 毒蛇贪色歹心使, 阴差阳错情种植。 不是钻戒念想物, 亲生骨肉仍不知。 却说来南说完“罗树德您认得吧?”这句,那人突然一站,谁知膝盖一软,摔到地上,把小马扎也碰倒了。来南赶紧把那人扶了起来。那人强作镇定地问:“你认得罗树德?”来南见问,马上来了精神儿说:“我的盟弟罗梦龙一家从乡下来大宇寻找罗树德几年了,只听说罗树德在美国营盘干活,却问谁谁都不知道。” 那个人听后大哭着说:“我就是罗树德!让我找得好苦啊!小兄弟,谢谢你!快带我去见他们吧!” 来南得知这位先生就是罗树德,大骂:“你先生过得好安逸!你知道他们娘儿几个受的是什么罪?叫人家大老远地来找你,却不安排好接待,你这不是存心置他们于死地嘛!” 罗树德听了这一席话很是诧异,又很生气。但为了尽快见到家人,还得有求于这个孩子,他压下心头一口怨气,陪着小心说:“你说得对,但我也有一肚子话要说,请你带我见到他们再说吧。”来南边奚落罗树德,边带着他来到了人合大车店。 雨夜,罗张氏和孩子们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罗树德。 有诗叹曰: 近在咫尺难见面, 撕心裂肺愁杀咱。 出世涅磐历劫难, 苦尽甘来终团圆, 罗张氏数落罗树德,又哭又闹:“要不是你,二丫头何至于丢?你既然让我们来,又不安排好,我们到了,亏了遇上个能与美国大兵对话的小来,美国大兵却说你们都不在了,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可害苦了我了,弄得黄花大闺女当众卖唱,七、八岁的儿子又是要饭,又是捡破烂,我也得舍着老脸没白没夜地给人家洗洗涮涮。丢大人了。” 罗树德耐心地听着并安慰妻子:“我本来是好意,让伍泉接你们,如果不出事,伍泉一定会把你们安全地带到我身边。这件事差点没把我急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还向赖斯请了个长假,从水路回到老家找你们,大哥说早都去了,我又雇车从旱路跑回,一路上见到客栈就下来问,都说没见过。等回到营盘,我灰心了,难道这娘五个上了天不成?或者我没看透伍泉,让他把你们给拐走了?我报了官,但没有一点作用,长时间地杳无音讯,我已心力衰竭,三年来,没有一天睡好觉,总是作噩梦。现在好了,老天爷不忍心让我妻离子散,现在就差二丫头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团圆。”罗张氏感动得抱着罗树德大哭起来。 提起丢失的二女儿罗秀云,一家人百感交集,落泪不止。罗树德悲痛欲绝,一个人跑了出去,跪在当街雨中,双手一会儿抓自己胸口,一会儿高举双臂呼喊着:“老天爷!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你还我的女儿!”一会儿又叫:“秀云!我的好女儿!你在哪里?”罗梦龙赶紧打着个大油布伞,跑到父亲跟前,一边劝一边搀着罗树德回到家里。为此罗树德大病了一场。 罗张氏的二女儿罗秀云到底怎样了? 罗树德病好以后,在赖斯的敦促下,才让全家人搬到了赖斯分给他的新家,然后罗树德出面与楚金亭协商,再也不让罗秀丽出去唱戏了,楚师父当时虽然非常不愿意,但因这段时间已培养了一个男扮女装的旦角儿,虽还不如罗秀丽作派好,但已可应付,所以在罗树德满足他提出的条件后也就无可奈何了。 一天中午,罗树德专门做了几个好菜款待万里行、来南和赖斯等朋友,以感谢他们对罗家的热情帮忙。 席间,罗树德向赖斯介绍了万里行和来南对罗家的大恩后感慨地说:“难得他们小哥俩小小的年纪却古道热肠,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真有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的气魄。” 赖斯听了,感动得热泪盈框,他举杯说:“能在罗爷这里结识你们小哥两个,真是三生有幸!来,为了咱们的忘年之交干一杯!” 赖斯无意中发现来南身着美式旧军装有些眼熟。“小来,你这身军装虽然已很旧,但穿在你身上仍显得很好看——这身军服是在旧货摊上买的吧?”赖斯很不经意地操着山东腔问。 来南恭敬地回答:“回长官的话,这是我娘存了十几年的宝贝,从去年起,她把衣服改小让我穿着……” “你娘在哪里?她叫什么名字?”赖斯急切地问。 “我娘就在附近,她叫来南氏。您认识她?”小来有些纳闷。 赖斯赶紧绕着餐桌走到小来跟前,“对不起,让我看一下你的衣领,”赖斯边说边翻开小来的衣领,依稀可见用丝线绣的一个痕迹:“li”!赖斯非常吃惊,强按住激动的情绪回到了坐位上,操着山东腔说:“我来此地时间不长,很需要多交几个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树德兄带着我到你们各家走访一下。” 罗树德答应了并于散席后成行。 万里行说:“要去你们先去来南家吧,我爸爸去南方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请您们吃饭。我曾答应秀丽,带着她们姐妹去上边儿买衣服,我就失赔了。”说完,万里行赔着罗张氏及女儿们走了。 罗树德、赖斯紧跟着来南,很快到了小来家。 小来和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一个大杂院内的不到九平米的平房里。 对于客人们的造访,来南氏显得很吃惊但不慌乱,接待得体,不卑不亢。她中等身材,长脖、小嘴、削肩、蜂腰,瓜子脸白白净净,细而长的双眼顾盼有神,一头秀发在脑后盘成髻,一根凤凰金簪斜插在发髻上。身着一套宫里的旧花衣,足登一双绣花鞋。身处逆境却不显憔悴,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见到她,罗树德立刻想到很可能是王孙贵族的格格千金小姐。 赖斯见到来南氏,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眼发直了,人变痴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你是梅兰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赖斯说着就上前拥抱。 来南氏先是吃惊,接着与赖斯抱头痛哭,也顾不得周围的人了。罗树德和小来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糊里糊涂地劝解了一番,总算平静下来了。来南氏指着赖斯对小来说:“这就是你爹,快叫啊!”小来憋了半天叫不出来,说了句“你害得我们好苦啊!我恨你!”就冲出门去了。 鸦片战争后,齐鲁是德国的势力范围。 赖斯的父亲是德国人,带着新婚夫人来到齐鲁的章柳市,替德国办事,不久,小赖斯在章柳市出生了。 当时,清政府经常出面与老赖斯打交道的是一个郡王,他们的私交很好,郡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梅兰,与赖斯从小就结识了,在一起玩耍,一起读书。 后来不知何故,老赖斯携全家加入了美国国籍并去了美国。小赖斯那时才11岁,梅兰9岁,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已有爱的萌芽,两人难舍难分,互赠念物,洒泪而别。 无巧不成书,七年后,赖斯作为美国海军陆战队成员又随舰来到章柳。并找到了梅兰。 此时的梅兰虽说已出落得漂亮动人的大姑娘了,但因郡王获罪,贬为庶民,无人敢与郡王来往,更谈不上攀亲。 见到赖斯,郡王全家都很感动。匆匆为赖斯和梅兰举办了婚礼。赖斯与梅兰新婚燕尔,颠鵉倒凤,可惜只有一个夜晚。灯下,梅兰为赖斯洗了军上衣领,并用红丝线在衣领反面绣了两个英文字母:“li”。赖斯看着梅兰,想着天一亮就要登舰与梅兰离别,心如刀绞,发誓服完兵役就来接梅兰,因走的匆忙,晾着的上衣也没带走,好在舰上还有一套军服,就这样,一别就是十几年。 这期间,赖斯不但没复员,反而不断提升,这次奉命随船接替原营盘上司到大宇城,却意想不到地遇到了梅兰。 梅兰老姓“果尔罗斯”,现改姓南,赖斯走后不久梅兰发现身怀六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个男孩。她们在齐鲁的章柳市生活了十多年。梅兰让孩子姓来,并一直教孩子常用的一些英语,后来听说大宇城有美国兵,她们母子二人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来到大宇市,在美国营盘附近的大杂院草草安家,生活得很艰苦。后让儿子在美国营盘门口对过设一鞋匠摊,相信总有机会打听到赖斯的下落。 地痞唐三省路过此地,正赶上梅兰出来买菜,唐三省见到梅兰,丰润犹存的姿色差点把他击倒,他垂涎三尺,腿都迈不动道了。他让随从暗暗地跟上梅兰,梅兰买完菜,就回家了。平时,梅兰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在买东西时才偶尔出现在大街上。这次碰巧让唐三省撞见了。 唐三省自从与罗梦龙那次交锋失败后,不久离开了上将河西岸的三川镇,随母亲来到了大宇市郊区的舅舅家,唐三省从小没爹,只有一个娘拉扯他,是个苦孩子。但他没遇上好人,被一帮黑社会的人盯上了,他娘也被老大遭塌了。他学会了偷、抢。跟着老大去争地盘,耍无赖,砸死签,还弄瞎了一只左眼,后来经过医治,装上了一只狗眼。几年后自成体系,立了门户。 一次,为了和原来的师兄、现在的对头争地盘,差一点出人命。当时双方都看上了“破烂市”这块地,这里是商贾云集的地方,如果占上了,光是收保护费这一项就得日进斗金。经过几次冲突,双方商定,在《悦来茶馆》会面。对方带着十多个手拿斧头的大汉,唐三省只带一个随从上了楼。双方落了坐,唐三省与师兄寒暄了几句后就掏出了烟袋,他磕了磕烟袋锅,就往烟袋锅里装烟丝。 师兄见状,伸手从煤球炉里抓起一个烧红的煤球送到唐三省面前,烧红的煤球烫得师兄的手指吱吱作响,冒着烟,发出一股烧肉的怪味。 唐三省见状,笑了笑,用手拉起裤腿,露出膝盖,说:“先放到这儿吧,我停会儿再点火儿。”师兄把红煤球果真就放到唐三省的腿上,烧红的煤球烫得唐三省的大腿直往下滴油,唐三省还谈笑风生,一会儿,唐三省用烟袋锅向着红煤球对火。 这时,师兄站起,双手抱拳说:“我服了,我们走!”说着下楼了。这时一些跟随师兄的人马上给唐三省单膝跪下,齐声喊:“愿为唐爷效劳!” 唐三省的随从暗记下梅兰的住址,回来向唐三省耳语:“唐爷,我已看清,这位美妇住在大杂院的一间小屋里,她还有个长得像外国人的孩子在街上摆鞋摊。”唐三省说:“咱们先撤。” 第二天,小来南刚摆上鞋摊,就见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鞋摊的边上,从车里出来了两个人突然将来南架上了车,扬长而去。 中午,梅兰做好了饭菜越等来南越不回来,心里焦急,她刚要出去找一找,只见从门缝里塞进一封信。梅兰吃惊地打开信一看,是一封绑票信,信中说:“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你必须于当天晚上10点到银河圣约翰桥上等,带足钱。”梅兰自己哭了一顿后,按下心一想,我去!临走时拿上剩下的积蓄以备不测。 晚上10点,梅兰按时只身来到了银河圣约翰桥上。 只见银河水面星星点点,都是过往船只上的桅灯,银河两岸各种车辆川流不息,远处高楼灯火辉煌。圣约翰桥上,行人稀少,有几个裸露着后背和大腿的妓女在寻找嫖客。 梅兰自己形单影只,心中害怕,刚走到桥中间,一个妓女悄声对梅兰说:“佛罗密。”梅兰明白,这是让跟她走的意思。 过了圣约翰桥,来到一个弄堂里的四合院,那妓女说:“外特摸漫特。”就自己走了。 梅兰压着怒火等了一会儿,院门关了,从里屋走出一位男人发出哈哈的奸笑声。 那人说:“你儿子不交保护费已两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仪。不过咱们还是有商量的,你看?” “欠你多少钱,我们还。不过我要马上见到我儿子!”梅兰急不可耐地说。 “你不要急,我们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那人吸了口烟接着说,“只要你答应还钱,那都好说,两年一共欠保护费值两根金条。如果没钱,你陪我睡一宿,明天早晨就让你带着儿子安全地回家。” 梅兰一听,明白了这是讹诈,但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金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那人一听此言,很是吃惊,但又不得不信,于是他喊:“来人哪,把票带上来!”话音刚落,大门开处,两个壮汉架着来南进来了。来南说:“妈妈,我很好。”梅兰一见儿子,马上从腰间掏出两根金条交给了那人,然后拉着来南匆匆地跑了。那些人都看呆了,也不敢拦阻。这个接金条的人就是唐三省,他原以为一个住大杂院的穷鞋匠能有什么钱,两根金条对他们来讲肯定是天文数字,谁承想这位妇女竟拿得这么痛快,再仔细打听,才知是位远道来的格格。 唐三省从小是个偷东西的快手,长大后成了一派的老大,不用亲自去偷了,但仍贼性难改,在梅兰递给他金条的一刹那,他顺手将梅兰无名指上带着的钻戒撸了下来,自己洋洋得意地带在了小手指上。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唐三省心里总惦记着梅兰。这天实在心里发痒,唐三省向随从打听好梅兰在大杂院的哪间房后,大白天一个人就潜入了大杂院。 院里住户虽多,但这时青壮年都出去上工的上工,作小买卖的作小买卖,拉洋车的拉洋车,院内,每家只剩下妇女、儿童和老人。 唐三省找到梅兰家,见门虚掩着,他一推门就进去了。屋内光线不强,只见一位女郎背朝门口,正对镜描眉化装。唐三省见状心里就像揣着个小兔。他悄悄插上门,上去就抱住美人,亲嘴儿、摸臀部求欢,梅兰出人意料地并没怎么反抗,嘴里说着:“这是哪位大爷这么好色,刚出热被窝就来打野食了。”反而配合得挺贴切,整得唐三省挺舒服。 云雨过后,唐三省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位女郎倒有几分姿色,但却不是梅兰。 唐三省大吃一惊,起身就想走。原来情报有误,他走错了门,到梅兰隔壁的尤二妹家去了。 这家主人是拉洋车的,女人凭着姿色,经常悄悄地招引男人到她这里厮混,赚钱补贴家用,俗称暗门子。 正赶上唐三省来光顾,她就依从了。但办完事这男人大有要跑的意思,尤二妹上前,隔着裤裆一把就抓住了唐三省的小弟弟,她狠狠地说:“拿钱来便放你走!这么大的爷们儿出来混不懂规矩。” 唐三省疼得直冒汗,但又不敢喊出声,只好乖乖儿地掏腰包,唐三省平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自己从来也没有带钱的习惯,这次单独出来也没想那么多,腰里一文钱也没有。 正是:偷鸡摸狗钱袋罄,婊子变脸阴转晴。 不知尤二妹如何饶过唐三省,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机警胆大寻狼迹,辗转腾挪爱美女 诗曰: 千载难逢是团圆, 万劫不复为诈钱。 朋友之妻不可欺, 偶尔也许走极端。 却说唐三省被尤二妹治服,没办法,只好从自己的小手指上摘下梅兰的钻戒交给了尤二妹,尤二妹接了钻戒才放开手说:“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没用的东西!” 苍天不负苦心人,赖斯和梅兰分别十几年的一对情侣终于团圆了。 赖斯把梅兰和儿子来南接到军官别墅。赖斯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大宇城能找到自己心爱的人,还有一个大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温暖的家。他从心里感谢好友罗树德,他把罗树德视为知己,和他无话不谈。他们互相切磋棋技,谈读书心得,逛大宇城最有名的妈祖庙,吃大宇城最爱吃的面茶。 梅兰和罗张氏也走得挺近,而且越来越离不开了。她俩在一起吟诗作赋,泼墨涂画,高兴起来饮酒舒怀,偶尔喝得酩酊大醉。 一次醉后梅兰对罗张氏说:“我儿子曾被绑票,我用两根金条才把他赎回。” 罗张氏一听暗惊,马上问梅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梅兰笑着说:“那大约在一年前,他们让我到圣约翰桥,后被一位摩登带到一个四合院,见到绑匪的头。他说,我儿子欠他们两年的保护费,得值两根金条,否则,那贼让我陪他睡一宿也行。”罗张氏暗暗记下,她马上回家将此事告诉给了罗树德。 罗树德根据保护费这一线索,断定这批人肯定就是附近的帮派。他下决心顺藤摸瓜地找到这些人,不久他找到了线索唐三爷。这位唐三爷在《悦来茶馆》与他会面。 罗树德来到悦来茶馆,上楼一见,什么唐三爷,原来就是他当年教过的顽皮学生唐三省。唐三省一见罗树德,立刻站起来双手合十地拜:“不知是我的启蒙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罗树德开门见山地说:“唐三,有一事我要是不点透,将来你会吃亏的。”唐三省听属下说,有一位书生非要见他不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相告。“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冒死来见呢?”唐三省这才约见罗树德,“什么事,你说吧。” 罗树德说:“据可靠消息,一年前你曾策划绑架美国营盘对过摆摊的小鞋匠。并从他母亲那里讹去两根金条,有无此事?” 唐三省一听吓得脸变了色,突然站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罗树德的嘴不让他再说。唐三省失态地大吼:“胡说!来人,把这个混蛋赶走!” 罗树德哈哈大笑,说:“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我本想给你指条活路,既然这样,那好,我走。”说着转身就走。 “回来!”唐三省听了罗树德的话,忽然迫不及待地要留下他。 罗树德坐下了。唐三省对手下人说:“你们先退下。” 大家犹豫了一下,都下楼了。 唐三省马上变了一付嘴脸,谗笑着对罗树德说:“请先生教我。”罗树德说:“我刚说的事你做过没有?” 唐三省支支吾吾地说:“哪里,那都是我管教不严,手下人胡闹出来的。” “你还嘴硬!明明是你本人看上了梅兰的姿色,以绑架她儿子相要挟。是也不是?” 唐三省一看没办法,只好承认是他自己干的。 罗树德警告说:“你好大胆!你知道梅兰的丈夫是谁吗?他就是当今在任的美国营盘总头目。他知道这事后很生气,非要拿你不可。是我劝他压下了此事。你要明白我的用意。” 唐三省一听,吓得自己尿了裤,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他有气无力地喊:“来人哪!”一个随从闻讯上了楼,唐三省说:“你赶快回家取三根金条来,越快越好。去!快去!” 罗树德等了一阵儿,只见唐三省派去的那小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上了楼,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三根金条交给唐三省。唐三省双手捧着三根金条毕恭毕敬地交给罗树德说:“请先生转告美国人,不知者不怪。多出的这根金条,是我特意孝敬先生您的,一是感激您对我的提醒和暗中保护,二是还望您替我在美国长官那里多多美言几句。” 罗树德说:“你只要以后不做坏事,那就是对我的最大感激,我只拿两根还给人家,这根你收起来吧。”说完,他把那根金条还给了唐三省,转身下楼了。 唐三省嘴里说:“不远送了,慢走。”心里却在想:“这个死倔头,书呆子,放着金条不要,你还想要什么?” 晚上,罗树德来到赖斯家。因他是司令的挚友,美国营盘的兵众所周知,他进美国军官别墅一路绿灯。 赖斯和儿子来南都不在家。梅兰一人在家接待了他。 梅兰为罗树德沏上了龙井,端过盖碗茶放到了桌上。 梅兰笑着说:“请用茶。” 罗树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跑了一天,还真有些渴了。”说着,他左手端起盖碗茶托,右手拿起盖儿轻轻地用盖儿边刮着碗里的茶叶,小心地喝了一口,嘴里说:“好茶!”然后又轻轻地把盖儿盖好放到桌上。 梅兰笑问罗树德:“这么急匆匆地大驾光临,浑身上下又透着个喜兴气儿,一定有好消息告诉梅兰,是吧?” 罗树德听梅兰这么一问,心里痒痒得要命。他狡猾地笑笑说:“梅兰格格真是聪明透顶,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确实有好消息上报格格。”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唐三省交给他的那两根金条亲手交给了梅兰。 梅兰见到金条眼睛一亮,她很受感动。收下了两根金条后,百感交集地说:“罗兄弟,还是你有办法。孙子兵法中说,兵不血刃,屈其志而胜之为上策。我谢谢你了。” “怎么谢?”罗树德狡猾地笑着问。 梅兰妩媚地笑着说:“请你们吃大餐,要不请你们看大戏。”罗树德听了假装不高兴地问:“就这些名堂?我都不感兴趣。” “那你要我怎样?”梅兰走近到罗树德跟前天真地问。 罗树德上前抱住梅兰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让我亲一下吧。” 梅兰听后脸红了,她心里很喜欢罗树德,但她一本正经地说:“这成何体统?绑票的曾说我要是没钱,陪他也行。你要亲我,这和他们有何不同?最好不要这样。” 罗树德紧紧地搂着梅兰小声说:“你怎么把我等同于那些下三烂呢?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臭流氓,我是从内心深处爱慕你梅兰,从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五体投地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不瞒你说,我曾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亲你一下。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说着,罗树德就去亲吻梅兰,梅兰慌作一团,急促地扭动着细腰枝,躲闪着俊脸蛋儿,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轻轻地推着罗树德的下巴,嘴里不断地恳求着罗树德:“求求你哥哥,饶了我吧,不要这样,不要。” 罗树德躲开梅兰的双手,用嘴急不可待地去亲吻梅兰的小嘴,梅兰摇着头躲避,一个紧追不舍,一个躲躲闪闪,直到躲闪不及,梅兰的嘴被罗树德的嘴捉到了,梅兰累得不再躲闪,她终于满足了罗树德的追求。 结束后,梅兰就像刚昏过去的羔羊,一动不动地扒在床边上,两条腿软软地耷拉在床下。 好事办完,罗树德刚要把布头扔向垃圾箱,只听外面虚掩的大门响,肯定是赖斯父子从外边回来了,罗树德想。他迅速地将布头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迎着赖斯父子走了出去。 赖斯和儿子来南进了大门,在院内昏暗的灯光照映下勉强能看清从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来南问:“来者何人?”罗树德哈哈一笑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赖斯一听马上说:“原来是罗兄,快随我进屋,我正要找你。” 罗树德又随赖斯爷儿俩回到了屋里。 坐下后,赖斯高兴地问:“你怎么有空儿光临舍下?” 罗树德刚刚稳定了情绪,他说:“我办了一件大事,是来向你们说明的,没承想你和来南都不在,正要走,赶巧你回来了。” 赖斯问:“能有什么大事?” 梅兰在里屋,正急着梳理发髻,忽听罗树德在外屋对赖斯爷儿俩说他办了一件大事还要向他们说明,她吓了一大跳,以为罗树德书呆子气发作,要把刚才发生的风流事向好友赖斯合盘托出。 梅兰很快梳理好了发髻,急从里屋出来。 只见她桃色的脸庞光彩照人。梅兰接过话茬儿说:“罗大哥给咱要回了那两根金条。”来南一听高兴得跑到罗树德跟前握着他的手问:“您是怎么找到那些坏人的?” 赖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问梅兰:“到底是什么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罗树德笑着说:“太晚了,有空让梅夫人慢慢儿给你道来。你快说要找我何事?”赖斯说:“我从我的朋友那里听到个谎信儿,说是很可能要调我回美国,到时万一是真的,我想带你们全家和我们一家一起去,你说好吗?” 罗树德一听未置可否地说:“到时再说吧。太晚了,你们该休息了,我就此告辞。”说完,罗树德起身匆匆走了。 出了赖斯的家院,罗树德这才感到浑身无力,两个手心全都是冷汗。想起刚才的事,罗树德自己很惭愧。没想到做了半辈子的正人君子,到头来还是抑制不住美色的诱惑,干了对不起朋友的事。他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以示对自己的惩罚,再从袖中取出湿乎乎的布头,扔到了垃圾堆里。 罗树德自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其实赖斯早已猜出个八九分。一是罗树德做了亏心事的神情早已告诉了赖斯。二是罗树德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湿布头上液体的气味。 正是: 英雄难过美人关,色胆上来大于天。 若知赖斯如何惩治罗树德,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越雷池偷摘仙桃,妻换妻亘古无闻 诗曰: 难得好友约同行, 拳拳爱心已领情。 梁园虽好似天界, 故土难离尽管穷。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多久,赖斯果然接到上司命令,要调回美国述职并升迁。 赖斯与罗树德商量:“我要回美国了,我希望走时能带着你们一家和我的一家同去美国。我相信你会同意的。有许多中国人做梦都想去美国而不可得,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看你就别犹豫不决了。” 罗树德谢绝了。他委婉地回应着:“能去美利坚合众国,那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十个中国人得有九个愿意去。不过我就是那个第十个人,故土难离啊。再说了,我在中国还能干点事,各种关系、各种习惯、风土人情我都了如指掌,如果到了美国,不会美国话,没法和人们交流,不懂得那里的规矩,没法生活,我就成了能听的聋子,能说的哑巴,能见的瞎子,白吃干饭的一个废物典型。这样的人在美国是呆不住的。与其去了再被社会撵回来,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中国这块生我养我的热土上恋着,兴许还有希望。” 赖斯听了深表遗憾。但罗张氏香草却愿意去,原来,香草早已和赖斯暗中相好了。 那年香草带着孩子们搬到赖斯给他们分的新房后,他们与赖斯一家来往频繁,亲密得就像一家人。 香草对英文特感兴趣,赖斯答应每星期抽一个下午教香草和孩子们英语会话。有香草这个学生在,赖斯教得特别起劲,孩子们有一搭无一搭的学着没劲,时间一长坚持不了,都相继退出了。只有香草,每次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师赖斯,学得非常刻苦、认真。 慢慢地,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草能和赖斯用英语对话了。这两人一来二去地产生了感情。 一天,赖斯说今天咱不学了,我带你到我的密室看一下我收藏的宝物。香草一听挺感兴趣,问:“是什么宝物这么贵重,非得放在密室里不可?” 赖斯神秘地说:“看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赖斯带着香草坐上美式吉普车,赖斯自己亲自开车来到了美国营盘。 下车后,守大门的卫兵马上立正行礼并为赖斯打开小门,赖斯让香草先进,卫兵赶快用手挡了一下小门的上框,意为怕碰到女士的头。 就在进门的一刹那,香草突然感慨万千,当年就在这个大门口外,娘儿四个要着饭,跋山涉水地初到大宇城的往事又历历在目。想到这里,香草控制不住掉下了泪水。 赖斯带着她走进美国营盘大礼堂的地下室里。他用钥匙打开一个门,让进了香草。香草好奇地观看着这套大房,原来是个套间,外屋挺大,墙上挂着多幅西洋美女裸体油画,中间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会议桌,围绕桌边摆放一圈儿椅子,想必是赖斯主持召开会议的地方。靠墙摆着一排大小沙发和长短茶几,一套小型餐桌,上面放着古巴雪茄盒和烟灰缸。里屋放着一大张沙发双人床,还有一些高低柜,几把椅子,一个可以前后摇摆的木制躺椅。 赖斯转身将密室的门轻轻插上了,他走到了香草身后,香草正仰着头,聚精汇神地观赏裸体油画,赖斯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从香草身上飘出,熏得他性欲大发,难以抑制。 香草边欣赏着油画边回头对赖斯笑着说:“你让我看的宝物就是这些油画吧?谢谢你,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西洋画,栩栩如生。”赖斯激动地说:"香草,你这回头一笑百媚生,让我差点昏过去,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爱,帮我解脱一下?"说完,赖斯不由自主地单腿跪下,双手握着香草的一只纤细的手扶摸着,亲吻着。 香草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得一时没了主张,突然,香草明白过来,她本能地抽回自己的小手,下意识地抽了赖斯一个耳光,赖斯站了起来,抹了抹自己被抽的脸颊,他猛地上前抱住香草,脸对脸地恳求着:“香草妹妹,你难道就那么狠心,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香草也吃惊怎么动手打了自己深爱着的赖斯,她难过地闭上了双目,滴下了两行热泪。赖斯见状,大胆地轻轻地亲吻着香草白中透红的脸蛋儿和樱桃般的嘴唇,他伸出舌头舔着香草脸上的泪水。亲着亲着,香草也情不自禁地和赖斯对吻。 风暴过后,两人躺在床上,半天无声无息。过了好长时间,赖斯将香草穿戴整齐,自己也穿好后下了床,打开门出去了。一会儿,赖斯端进了一盘便餐放到外屋的小餐桌上。他拉着香草到外屋,两人吃喝起来。香草吃完,也不和赖斯打招呼,起身匆匆地走了出去。 其实,罗张氏香草之所以要走这一步,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她深知此一步迈将出去,将要与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女儿们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心里是非常凄惨的。但是与那件险些被宋永清遭踏而见不得人的事一旦泻露的后果相比,那就轻松多了。她每每睡觉做噩梦都是宋永清光着腚追着她,她光着身子拚命地跑,直到被追上,被宋永清翻倒在地,一个拼命地寻找位置,一个玩命地躲藏扭曲,醒来知是梦,不胜悲。她想,虽说直到目前此丑事未被外人知道,但是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不定哪一天就会传得人人皆知,到那时,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间! 听说赖斯要回美国,她灵机一动,突发奇想,如果离开中国,跟着赖斯去美国,这件丑事一了百了,多好! 赖斯呆坐在小餐桌旁,回味着香草与他的缱绻之情,比起梅格格来,香草别具一番情趣,他和梅梅同房时,从来也没有这么幸福和浪漫的感觉。他想起罗树德,在中国,孔子有个说法叫朋友妻,不可欺。可是感情这东西是个怪物,情绪上来,就不管不顾了,所谓色胆包天就是说的这个意思,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临去美国前,赖斯与罗树德长谈了一次。 赖斯不好意思地告诉罗树德:“前两天我和你的夫人香草亲热了,你怎么打我罚我,我都没意见,我只是告诉你,我爱香草,你能为了我割舍你的爱情吗?” 罗树德吃了一惊,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和梅格格的事了?罗树德红着脸说:“咱俩虽然不同国籍,却比亲兄弟还亲。咱俩都互相喜欢对方的妻子,按照美国的方式很简单,就可以换一。要是按照中国的礼教,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灭。咱们俩都违背了这一条。但是情况特殊,谁教咱俩好成一个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咱就‘狗操猪,稀里糊涂’算了。随她们意,愿意跟你去美国的都跟你去也没关系,不愿去美国的都留下我也愿意。赖斯你说呢?” 赖斯一边与罗树德紧握双手一边认真地说:“那就这样定了。不过,为什么狗要操猪呢?我不明白。”罗树德笑着说:“这只是个比喻,你就别问了。”赖斯还纠缠不休地问:“这狗操猪是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讲明白。” 大家最终决定,赖斯带香草和来南去美国,梅兰死活不愿意去美国就留给罗树德,这样,罗树德与赖斯把结发妻交换了一下,大家都挺满意。 赖斯通过关系,把罗树德安排在大宇市铁路局任职,虽是闲差,收入颇丰。赖斯把朋友委托他看管的一套别墅交待给罗树德管理,并把自己心爱的木烟斗和装烟丝的黑皮夹送给了罗树德留作纪念,罗树德想了想,从家里翻出祖传的一只刻着小篆“罗”字的绿色搬指交给赖斯,两家洒泪而别。 赖斯走后,经常与罗树德通信联系,罗梦龙也与来南联系。 一天,罗树德收到了一封赖斯寄来的信。只见信上写道:“树德我弟,见信如面。上封来信收到,谢谢你的问候。香草在这里逐渐习惯了,也经常和人勾通交流,她很爱密西西比河的风光,她也很爱我和来南,她与梅格格真像亲姐妹,但性格比梅格格要温柔一些,做得一手好中国菜,我和来南特别喜欢吃她做的饭,最近都有些发胖了。来南刚到这里很不习惯,他想念中国,想念罗梦龙,特别想念小妹罗秀娟,经常闹着回去。时间一长,渐渐地才习惯了。我劝你携宝眷来美国吧,来回路费我包了,我希望你能来。” 罗树德看信后心里特别难受,但是故土难离啊!他赶快给赖斯回了一封信,信中介绍了他和梅夫人以及孩子们的近况,对于他的邀请深表谢意,但实难从命云云,希望他们不日能回中国来,还是在中国相聚比较好。 时间是思念难忍的一副好药,随着岁月的流失,他们联系逐渐少了,后来双方都忙了起来,索性音信全无。 这天,罗树德忽然听梅夫人说,二女儿罗秀云要嫁给犹太人梅厄。他大吃一惊。 正是: 易妻而居世间少,情意深长难形容。 若知罗秀云和梅厄的婚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棒打鸳鸯各分飞,绕树凤凰几度追 诗曰: 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门婚。 劳燕分飞散, 喜鹊报三春。 却说罗树德在铁路局担任大写,梅兰被孩子们接受了,她被人们称为梅夫人,全家人在四合院里住得挺滋润。 这天,罗秀云很一本正经地对父母亲说:“我要和梅厄定亲。”二老一听,感到很诧异。罗树德想了想说:“全家人都很感激老伍和梅大夫的救命之恩,但定亲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你既然下决心要和梅大夫成亲,”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梅夫人悄悄用脚碰了罗树德一下,原来梅夫人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罗树德会意了,他接着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经商议,罗树德决定将赖斯的别墅作为梅厄开办诊所之用。很快,由梅厄任大夫、罗秀云和伍泉分管内外的一个小诊所开张了,这就是后来全市闻名的梅大夫医院的雏形。 那年秋天,宋永清和二儿子宋全、女儿宋小红来找罗树德,并带着刘家庄的刘老汉和他的儿子刘慧生来罗家认亲。 罗树德将老宋让到后堂后,在中堂接待了刘老汉。寒暄之间,梅夫人躲在屏风后窥看,刘老汉胖胖的,高高的,一身的绫罗绸缎,典型的乡绅。其身旁站着一位细高的英俊青年,西服革履,带着一幅玳瑁架的眼镜。听刘老汉对罗树德介绍说,青年就是那位未过门的大女婿刘慧生,大宇市教会学校毕业,现在德国公司做买办,收入颇丰。 在这之前,罗秀丽心里只有万里行,罗秀丽要求她爸给她退婚。梅夫人这次见着刘慧生后,说什么也逼着秀丽嫁给刘家,不许悔婚。 “闺女,刘家大少一表人才,又学识渊博,还有一份儿好事由,这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哪!好闺女,你就别再推三阻四了。”梅夫人搂着罗秀丽劝着说。 “母亲,您说的都对。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我从小虽然说给他,但是我只觉得万哥哥好。是他救了我们,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们。我妈曾说,等找到爸,由爸作主,退掉刘家的亲事,把我嫁给万哥。可惜我妈走了。”罗秀丽说到这里,想起自己的亲妈,突然大哭起来。 “别哭!哭也枉然。你亲妈走了,可是我在,还有你爸在。自古儿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容得自个儿,没有王法了?说出大天,你必须接受这门亲事!”梅夫人有些激动地说。 这天下午,罗秀丽给了万里行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急!”,下面写着“晚8点,老地方”的字样。万里行漫无边际地走了起来,晚饭也没吃,他几次路过罗家,但只在门外附近徘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万里行等不到罗秀丽,就直接向榆树林走去。原来,在“人和”大车店后身儿,有一片榆树林,万里行与罗秀丽以前经常在林中约会,玩耍、打闹,后来人逐渐大了,开始注意检点自己,很少来此约会了,但两人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万里行到榆树林的最大一棵榆树附近,罗秀丽一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榆树林一片昏暗。各种鸟类早已上窝,只有乌鸦“咶咶”乱叫,让人心好烦! 罗秀丽见万里行来了,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万里行抱着罗秀丽,一面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面劝着:“别伤心了宝贝儿,什么事说请楚,咱们共同想办法。” 罗秀丽听话地不哭了,停了一下后说:“大事不好,刘家来了一老一少,说是来认亲的。母亲非逼着我认下这门亲不可,嫁给刘家,不许悔婚。你看怎么办?” 万里行听到这不幸的消息,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难以承受。两人抱头痛哭。 罗秀丽说:“我想了许久,要不咱俩就一齐跑,我跟着你,哪怕到天涯海角,永不分离;要不现在我就把身子给了你,生米做成熟饭,他们拿我们也无办法。你说呢?” 说着,罗秀丽就解上衣。万里行赶紧阻止,非常感动地和罗秀丽紧紧拥抱起来。万里行抱着罗秀丽亲了又亲说:“那不行,如果那样我对不起罗家长辈,更对不起你。本来你有婚约在前,是我自不量力插了进来,这样吧,这样吧,你还是听从伯母的话,与刘家完婚。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咱俩有缘无份,咱们还是作兄妹吧。” 罗秀丽听了,推开万里行恨恨地说:“你就做你的缩头乌龟吧!”说完,忿忿地跑远了。 万里行难过地又哭起来,他大病了一场。不久,万里行病好后离开了大宇这块生他养他同时又令他伤心的热土,去了大北煤矿当了挖煤工人,后又在父亲的帮助下出国去了日本。 罗树德与刘家商定择吉日为刘慧生和罗秀丽举办了婚礼。 宋永清来到后直接见到梅夫人,吓了一跳。梅夫人介绍说:“我原是赖斯的内人,与香草是朋友,赖斯调任回美国我不愿意去,香草代替我和赖斯走了,我们各又组成一个新家。” 宋永清明白后,心里非常失落,再也见不到心上人香草了。但眼前这位也是个美人儿,他高兴地作揖道:“恭贺夫人新婚大喜!” 梅夫人一见宋小红,就高兴得搂过宋小红来看了又看,拿起宋小红的两支手端详了又端详。 梅夫人笑着问:“这么水葱儿似的姑娘有主儿了吗?如果还没说亲,就说给我们梦龙做媳妇得了。” 梅夫人这么一说,当场羞得宋小红挣脱了梅夫人的手笑着说了一句:“看夫人说的,我们穷人家哪儿配呀。”就红着脸飞快躲到父亲宋永清身后去了。 宋永清听了梅夫人说的话后记在心里,临走时他悄悄地与梅夫人说:“您如有意,可托媒人去我家提亲。” 梅夫人问:“难道你还作不了主吗?” 宋永清说:“还是按规矩来吧。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别客气,请讲。”梅夫人挺感兴趣地说。 “咱们两家能不能换亲,我把小红嫁给你家梦龙,你把秀娟嫁给我家宋全,咱们亲上做亲,这就两全了。” 梅夫人听了宋永清的话,笑得两只眼睛只剩下两条缝,笑后她说:“你这么个上好的想法为什么不早说?挺新鲜,我们从来也没想过,不过可以考虑,容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罗梦龙从小就喜欢宋小红长得好,大了后宋小红更加秀丽端庄了;宋全本来就佩服罗梦龙,也很喜欢罗秀娟,但梅夫人一问罗秀娟却碰了个软钉子。 罗秀娟对母亲说:“谁愿意嫁给宋全,谁就嫁,反正我不愿意嫁!”说完转身出去了。后来梅夫人听大女儿罗秀丽说才恍然大悟,原来罗秀娟心里还念着梅夫人的亲子来南。 梅夫人开始很生罗秀娟的气,但一听罗秀丽这样说大受感动,落下泪来。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向宋永清婉言道歉说:“本来换亲这件事不成问题,但我一提才知道,早在香草没走时,她已经把秀娟说给了来南。你看?” 宋永清明白了,他不冷不热地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后来宋永清在老家给宋全成了亲,宋全回家结亲后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这是后话。 自从那天夜里在美国营盘逃走后,宋永清再也未见着罗树德。这回是头次见面。此前,老宋又找了个外乡的管账先生费金接着跑船。费金三十几岁的年纪,十分能干,跑前跑后很得老宋的好感和信任。 宋小红被二姐罗秀云接到梅大夫诊所,学习护理,很快就帮上忙了。 宋永清回到老家,将梅夫人的意思告诉了妻子宋韩氏。 没想到宋韩氏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她生气地说:“罗梦龙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的,人品是没说的。但是你千万别忘了,咱老宋家原是老罗家的佃户,下人一般,现在老罗家不如从前了,但架子还在那里端着。特别是梅夫人又是格格出身,故事儿例儿太多,咱小红还没过门儿就低人家一头,成家后还不净剩了受气了?再说了,为什么不能换亲?只许我家姑娘嫁到她家,不许她家姑娘嫁到我家,凭什么?罗秀娟如果是早年真许配给来南,梅夫人能不清楚?我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宋永清一听,觉得老婆说得满在理。他说:“本来我想让小红嫁到罗家,学些医道,不再当泥腿子的老婆,经你这么一说提醒了我,还是你有见地,依着你吧。再出船我就把话与罗家讲明,顺便把小红接回来。” 自从宋小红到了大宇市,罗梦龙的魂儿就被宋小红勾走了。他三天两头往梅大夫诊所跑,但宋小红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这天,罗梦龙又来到了梅大夫诊所,约宋小红见面,宋小红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她走到二姐罗秀云的办公室,向她请了假就跑出来了。 罗梦龙见到宋小红心就跳,恨不能马上与她融为一体。他见宋小红好像又长高了,她高挑身段,身穿兰地儿白花儿水洗家做宽大的布衣,足登自纳的千层底、用黑“礼服尼”做面儿的小鞋儿,又黑又长的头发编成对称的6个辫子,面似明月,眼能勾魂,鼻如悬胆,口若朱丹。罗梦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握着宋小红“指若削葱根”的双手说:“干活儿顺心吗?累不累?一会儿我做东,咱们坐一坐,你有空吗?” 宋小红见状羞得赶快从罗梦龙的手中抽出她的小手,左右看了看,紧张地笑着小声说:“你也太开化了,光天化日之下,一位公子公然拉起一位闺女的手握着,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 罗梦龙听说,又重新抓起宋小红的手笑着说:“我怕什么?只要你不怕就行了。这里是大宇城,不是咱们乡下,别说在光天化日之下男女青年拉拉手不算什么,就连在大街上男女亲嘴儿、拥抱都是家常便饭,这都是和外国人学的。”说着,罗梦龙放开宋小红的手。 宋小红含笑地说:“你说得太夸张了。你约我出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罗梦龙说:“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和你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宋小红一听马上故做严肃地问:“咱们几乎从小聊到大,天天见面,天天聊,多少话还说不够?再说,诊所挺忙,这么跑出来,二姐要生我的气了。” 罗梦龙打断宋小红的话说:“下次我再来找你,你就和二姐挑明,说是罗梦龙来了有事找你不就完了。她要知道是我来找你了,乐不得让你出来。” 宋小红听了,脸一下子红了,笑着用白嫩的小手,指了一下罗梦龙说:“我可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 罗梦龙在前面走,宋小红离开罗梦龙约有5尺的距离在后面跟着,路过一片小槐树林,罗梦龙笑着回过头来说:“你能不能跟我并肩一起走啊?干嘛离我那么远,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宋小红听了后故意把脸转向别处,若无其事地不理罗梦龙这个茬儿。他们走出了小槐树林,来到繁华的大街上。 罗梦龙和宋小红先后进到一家街边的小饭馆里。 饭馆跑堂的约有十二三的年纪,见有客人来,就高喊一声:“二位里请!” 两人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各自在桌的两旁坐下后,跑堂的拿下搭在肩上的毛巾边擦桌子边客气地问:“二位用点什么?” 罗梦龙问宋小红:“你点吧。” 宋小红含羞地说:“随便吃点儿什么得了,你就看着点吧。” 跑堂的见状笑着说:“您两位彼此还挺客气。既然是先生请客,自然是女士点菜。我们这里虽然是小饭馆,但各种家常炒菜应有尽有,物美价廉。比如鱼香肉丝、宫爆鸡丁、四喜丸子、红烧鲤鱼、油焖大虾,煎炒烹炸样样味美。下酒凉菜儿有香椿豆腐、凉拌海蜇、油炸果仁、猪头肉、羊杂碎、驴肉狗肉样样齐全。主食有荤素包子、水饺、锅贴儿、捞面条、大米饭、蒸烧麦。您们看要哪几样?” 小跑堂的一口气报了这么多的菜名,把罗梦龙和宋小红一下子逗乐了。宋小红说:“我们就要一盘锅贴儿,一盘香椿豆腐,给他烫一壶酒就行了。” 罗梦龙跟着说:“再加一盘猪头肉和两碗鸡蛋汤吧,可要快一点。”小跑堂的听罢,对两位客人笑着说:“你们稍等,马上就得。”随后他转身对着灶上大声悠扬地唱:“一壶好酒,锅贴、猪头肉、香椿豆腐各一盘,外带两碗鸡蛋汤!”唱完,小跑堂的迅速走到门口,又去迎接新来的客人了。 罗梦龙笑着对宋小红说:“我当年也和他一样,做过德华居的小跑堂,不过我可没有他这两下子。” 停了一会儿,罗梦龙笑着小声对宋小红说:“咱们联诗吧。” 宋小红点头。罗梦龙说:“你起头。” 宋小红想了想说:“红豆生南国。” 罗梦龙接:“春来发几枝。” 宋小红接:“劝君多采摘。” 罗梦龙说:“此物最相思。就像我想你一样。” 宋小红红着脸说:“去去,联诗玩怎么又扯到别处去了,不玩了。”罗梦龙赶快道歉说:“开玩笑,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如果现在不玩了,太不公平了。” 宋小红奇怪地问:“怎么讲?” 罗梦龙装做委曲地说:“以前小时候玩联诗,都是你先起头,我来接,然后我再起头你来接。现在人大心也大,不让我起头了。是不是怕答不上来,丢了面子啊?” 宋小红一听笑着说:“以前只有我起头你答不上来的时候,从来也没有你起头我答不上来的日子。好吧,你说吧,找那些最难最涩的诗念给我听。” 罗梦龙想了想说:“待月西厢下,” 宋小红马上回道:“迎风户半开。” 罗梦龙又接着说:“隔墙花影动。” “疑是玉人来。”宋小红爽快地答道。 原来他们小时候一起玩时,经常做这种联诗的游戏,那时只觉得好玩,根本不注意诗的内容。这次罗梦龙又故伎重演,宋小红还像以前一样地脱口而出。说完后宋小红突然用手捂嘴,脸红得厉害,这才意识到这首《西厢记》里的艳诗,这个时候,她是最不宜说的。 果然,罗梦龙兴奋地说:“既然这样,今晚我可要学张君瑞越墙了。” 正在宋小红感到难堪之际,小跑堂的用托盘端上了饭菜,迅速地把饭菜摆好,然后他提着酒壶,分别将白酒斟满了两个小酒杯。过了一会儿,小跑堂的才把鸡蛋汤碗端了上来,他说:“您们的饭菜齐了,请慢用。” 宋小红说:“我不能喝酒,你自己喝吧。”罗梦龙也不强勉,自斟自饮了起来。 罗梦龙二两酒下肚,话就多了。他见宋小红吃得挺文明,就说:“你这样吃饭能吃饱吗?将来咱俩成家后-”罗梦龙一下子停住了,知道话说得有点唐突。 宋小红正小心翼翼地吃着锅贴儿,突然听到罗梦龙的话,一下子把嘴里的饭菜吐了。她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罗梦龙知道自己说走了嘴,人家姑娘生气了。他赶忙追了出来,拦住宋小红说:“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说走嘴了我就是小狗。” 生着气的宋小红一下子被罗梦龙的这句话给逗乐了。罗梦龙殷勤地把宋小红哄回来,又坐在了原位。 吃饱喝足以后,罗梦龙送宋小红回梅大夫诊所。当又路过那片小槐树林时,罗梦龙见四下无人,他转身迎着宋小红猫下腰一下子抱住宋小红的大腿,把宋小红抱了起来扛在肩上。 宋小红双手拍着罗梦龙的后背说:“快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罗梦龙说:“你答不答应嫁给我?答应了我就放你下来。哈哈!”宋小红被逼无奈,只好说:“快快放我下来,我答应了还不行吗?”罗梦龙一听还不依不饶地说:“你必须说明你答应了什么?”宋小红只好说:“我答应了将来嫁给你还不行吗?” 罗梦龙听到这句话后才轻轻放下宋小红,然后搂过宋小红就狂吻了起来。宋小红此时也没了主意,只好任他摆布。当亲到高潮时,宋小红实在难以控制了,心想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下了最大的决心,狠狠地推了一把,罗梦龙正上劲儿,突然被宋小红重重地推了一下,他没提防,蹬、蹬、蹬地倒退了几步,一坐到了厚厚的草地上。这时,宋小红也顾不上许多,转身飞跑了。 罗梦龙爬起来笑着追了上去,俩人一前一后地跑着,宋小红被罗梦龙捉住了,两人一起摔到草地上。 正是:少年男女追着跑,煽情话儿有多少。 若知罗梦龙如何摆布宋小红,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冲烟破雾救娇娘,翻云覆雨下西厢 诗曰: 救火不慎险丧身, 因祸得福识佳人。 身不由已近美色, 出口成章赛诗文。 有心招婿无缘分, 无意高攀有婚姻。 待到瓜熟蒂落后, 不是亲人胜亲人。 却说宋小红见罗梦龙酒喝高了,警觉起来。她大声说:“梦龙!天色已晚,回去迟了,二姐该不放心了。” 罗梦龙坐在草地上拉着宋小红笑着说:“好容易出来一趟,别急着走,让我再亲亲。” “你要是不听话,我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和你一起出来了。” 罗梦龙听了,只好说:“好好,我听你的,咱们回去吧,” 宋全与罗梦龙通过姐夫刘慧生的斡旋,虚报了岁数,当上了大宇城“德国地”消防候补队员。 罗梦龙平时训练刻苦,有火情时奋不顾身,很得上司赏识。宋全则表现平平。 这年冬天深夜,滴水成冰。华人别墅区突报火警,罗梦龙他们的救火车赶到时,火未成势,三层小洋楼被几个水枪激过后火势渐渐被扑灭了,人也救出了,消防队长宣布收队。 这时,罗梦龙忽然听到楼里还有人呼救,他迅速沿雨水管攀到三层,却仍有烟,难以进身。他将带绳的钩子朝着铁屋顶一甩,钩子勾住了屋脊。他爬上铁屋顶,企图越过屋顶从楼的另一面墙上的窗进去。 此时的屋顶,被水浇过后很快冻成一层薄冰,非常滑。罗梦龙攀到屋脊摘下钩子,想把钩子调个个儿再勾屋脊的另一面,还没等勾上,刚一骑上屋脊准备过去,一不留神整个身体延房顶的另一个斜面滑了下去。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没命了!” 万没想到滑到楼顶边上却被一个矮小的排气管挡住了。罗梦龙大喜过望,迅速拿钩子勾住排烟管,攀住绳子下到三楼窗的上沿,双脚猛蹬墙壁将身体荡起,同时松一下绳再返回,双脚破窗而入。 罗梦龙摸索着前进。摸到卫生间,烟中找到一名赤身裸体的少女,这位少女吓得一边咳嗽一边连声喊着:“救命!救命”,罗梦龙顺手抓起一条浴巾将少女的臀部迅速包上,将绳的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攀绳,一手抱女,沿绳滑下,安然无恙。 罗梦龙每每想起这次救火差点一命呜呼,仍心有余悸。此前,已有两次差点没命,一次闹肚子来不及找厕所,在一大墙后面出恭,小雨刚过,就听大墙悄悄地掉土,罗梦龙从小就听老人们说,墙悄悄地掉土,就有倒掉的可能,他没等解完,马上提着裤子离开了大墙,突然一声闷响,吓了罗梦龙一大跳,回头一看,大墙没了,一片空地,原来大墙一瞬间向着他这边倒塌了! 还有一次,在银河边的灯会上,人山人海地过桥看高跷会、龙灯会、狮子会。他也想过桥,但桥上的行人太多,他刚要过桥,转念一想,桥上那么多人,万一桥出事怎么办?正想着,桥突然塌了,桥上许多人都掉下水冲走了。这次救火遇险已是第三次了,他心中暗暗祈祷上苍,保佑他平安。 很快,罗梦龙又接到一次火情,某纺织厂的一个车间起了大火,罗梦龙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宋全只在救火车旁边压水泵。罗梦龙手拿斧头砍断通往另一个车间的电线,避免了大火通过电线向另一个车间漫延。 不久,罗梦龙被上司破格提拔为消防队副队长,增加了一倍的薪金,还获得了一次立大功的奖励。 没过几天,宋永清遵照老婆宋韩氏的意思,跑船又来到了大宇城。他抽空到了罗树德家,准备这次将宋小红接回家去。 梅夫人见到宋永清后劈头就问:“上次我说的那事办得怎么样了?一旦成熟,我让他爸托媒人到你家提亲。” 宋永清不好意思地说:“别提了,先放放再说吧。孩子们都还小。”梅夫人一听大吃一惊,她急切地问:“难道你媳妇有别的想法吗?说出来没关系,不管能不能成为亲家,咱们两家还是朋友。” 宋永清半吞半吐地说出了宋韩氏的意见,最后宋永清说:“她不想高攀你们老罗家。我想了想觉得她的意见是对的,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小红接回去。” 梅夫人听明白了宋家的意见后,非但没生气,反而特别高兴。她感到了虚荣心的满足。她想,老罗家再破落,也还是有身份的人家,自己又是当年大清朝的格格,到什么时候都应该还有一定的威慑力。宋韩氏如果痛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反倒让我看不起。恰恰相反,宋韩氏是个懂得进退的人物,她现在再有钱,也深知自家的身份,她不想攀高枝,正说明宋韩氏的贤惠。想到此,梅夫人高兴地对宋永清说:“我跟你的船回老家一趟,我要和你媳妇见面谈一谈。” 由二女儿罗秀云陪同,梅夫人的驾临引起罗家庄不小的震动。很多乡亲听说罗家的媳妇换成格格,都争着来到宋家,一睹梅夫人的芳容为快。 梅夫人趁机在宋家院内大摆宴席。 她举杯相约:“这第一杯酒,谢谢众乡亲的不弃之情,前来看我。”说完,她一饮而尽,宋韩氏和乡亲们也先后干了。 “这第二杯酒,祝罗家庄年年丰收,万事如意!”梅夫人又干了,众乡亲高兴得随之而干。 “我这次来,一是参拜乡亲父老,二是结识一下宋韩夫人。这第三杯酒,预祝我们罗梦龙与宋大小姐能喜结良缘!”梅夫人说到这里,笑着和宋韩氏碰杯后又一饮而尽。二女儿罗秀云在一旁小声说:“母亲保重!千万不能再喝了。” 宋韩氏很受感动,她最后同意了罗梦龙和宋小红的这门亲事。梅夫人回到大宇城后,马上告知丈夫罗树德,并托媒人去提亲。 这天上午,罗梦龙接到了一纸请柬,约他五天后的晚上在八国饭店5205房间小聚,请客的东家署名吉苹。 罗梦龙感到非常奇怪,他并不认得吉苹,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宋全极力反对罗梦龙赴宴,宋全说:“无缘无故请这么上档次的客,准不是什么好事,不如不去。”但罗梦龙反驳说:“人家下功夫约咱,就是给咱面子,再说,如果真的不去,人家还以为咱胆怯了。”罗梦龙决定赴宴。 五天后的下午六点,罗梦龙按时到了八国饭店。 八国饭店金碧辉煌,熙熙攘攘。在电梯口,有一个身着饭店服装的服务生手举一个小白牌,上写“罗梦龙先生”的字样,罗梦龙一眼瞧见了这个白牌,他上前对这个与他年岁相仿的举牌者打招呼,说自己就是罗梦龙,并拿出消防派司给他看。那位服务生客气地带他上了电梯,来到5205房间门口。 服务生很有礼貌地用右手中指轻轻敲了敲门并旋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他伸出右手作了个姿势,说了声“请。”罗梦龙大步走进房间。 该房是个里外套间,外间摆着一套牛皮沙发,一大一小两座玻璃茶几,上面放着外国香烟、水果、鲜花。一个高脚桌上放着留声机,正在依依呀呀地唱着谭鑫培老板的大戏“赵氏孤儿”。长沙发上坐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郎,见罗梦龙进屋她马上站了起来打招呼:“是罗队长吧?吉苹就是我,朋友们叫我苹果。请这边坐。” 罗梦龙开始吃了一惊,继而仔细一听,这才听出原来是在上次火情中被他救出的那个女子。罗梦龙向吉苹作了个揖,吉苹伸出细长而白净的小手,大方地握了握罗梦龙的手,罗梦龙不大习惯与陌生的漂亮女人握手的礼节,显得有些尴尬,自我介绍说:“罗梦龙”后,顺势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服务生倒了两杯咖啡,放了糖和咖啡伴侣后,有礼貌地悄悄退出了客房。 吉苹紧跟着服务生在其耳边叮咛了一句后,随手扣上了门扣。吉苹先举起咖啡杯,与罗梦龙的杯碰了一下,边品味边饮,罗梦龙用匙拌了拌也喝了。 罗梦龙感到有些不适,可能是以前从来没喝过咖啡闹的,一会儿,罗梦龙就觉得头重脚轻,眼睛朦胧,昏昏欲睡。吉苹边为罗梦龙削着苹果边说:“早就想再见到你,你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救出,大恩不言谢。我父亲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她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小木牌儿递给罗梦龙。罗梦龙接过木牌儿,只见上面用烙铁烫了八个小字:“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吉苹将削好的苹果递到罗梦龙的手上,接着说:“我父母亲和哥哥也都想会一会你,他们因事要迟一会儿到,请你谅解。”罗梦龙接过削掉皮儿的苹果道声谢并有礼貌地放到桌上,糊里糊涂地说:“吉小姐言重了。我是消防队员,救火救人是我的本份,请不要总挂在心上。”吉苹说:“中国的大戏我很爱听,借着它的音乐,我请你跳个舞。”说着拉罗梦龙站了起来,罗梦龙晕乎乎地笑着说:“我那里会这个洋玩意儿。”吉苹劝道:“不会没关系,很容易学会,我来教你。”说着她让罗梦龙右手搂紧她的纤细的腰枝,左手与吉苹的右手互相握着,吉苹的左手搭在罗梦龙的右肩上,带着罗梦龙移动脚步。罗梦龙小心地走着,越怕出错越是采着吉苹的脚,“对不起。”罗梦龙一边抹汗一边表示歉意,“没关系,一会就会好了。”吉苹边拿出香帕替罗梦龙蘸掉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珠,边安慰道。 果然跳了一会儿,罗梦龙竟跟上节拍了。吉苹边跳边说:“你还是叫我苹果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今年16岁,估计你比我也大不了一两岁,我就叫你梦龙,就这么定了。”吉苹边说边靠紧罗梦龙,将脸贴在罗梦龙的脸上,法国香水的味道熏得他飘飘欲仙,吉苹柔软的细腰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扭动,露着俩半个的无领短裙薄如蝉翼,鼓鼓的带有弹性的两颗奶子紧压在罗梦龙的胸部,浑圆的臀部带动着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有意无意地与罗梦龙的腿轻轻的接触和碰撞。 吉苹亲妮地小声说:“梦龙,你的情况我父亲已了解得一清二楚并向有关方面打了招呼,你以后就是我家的常客。”罗梦龙不解的问:“不知令尊大人和令兄在何处高就?”“先不说他们。”吉苹小姐打断了罗梦龙的思路,“我七岁时老爹就把我送到法兰西巴黎的舅父家读书,”罗梦龙一听心里一阵难过,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七岁时正身背着老娘一路要饭往大宇城奔命呢。”吉苹小姐接着说:“去年底回到大宇城,一切都不习惯,要不是这场火我又该回法国了,这真是因祸得福,让我结识了你,我太高兴了。近几年我父母和舅舅急着为我物色他们的乘龙快婿,都被我拒绝了,见到你,我才找到感觉,更何况你救了我的命,你见到了我的身子,还抱过我,我双手搂过你的脖子……”说着,她又将双臂搭在罗梦龙的肩上,搂上罗梦龙的脖子。罗梦龙没想到这个女孩吃了几天洋面包就那么开化和坦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是: 救人如救已,不必太在意。 若知罗梦龙与吉苹小姐之间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舞文弄墨东林狂,成家立业入洞房 诗曰:人逢喜事精神爽, 天赐良缘配成双。 喜上加喜进阶级, 福中知福大改行。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罗梦龙马上和吉苹小姐分开。吉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秀发和沙发后打开了门,服务生做出同样的姿势让进了四位客人,吉苹向罗梦龙一一介绍,原来是吉苹的父母亲和兄嫂,罗梦龙被吉苹小姐介绍完后说了声讨扰的客气话,吉洪祥老爷大笑起来说:“总想结识你,一直没有空,这回好了,总算见到了,”他边说边向他夫人和儿子、儿媳展示着,“怎么样,果然如女儿所说的那样一表人才,雅轩,把你给比下去了呀!哈哈……”说完他又回头向罗梦龙道歉,“对不住,刚才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咱们到里屋入席边吃边聊吧。” 罗梦龙平生头一次经历这样一个场面,有些招架不住。酒过三巡,吉苹的哥哥吉雅轩站起来敬了罗梦龙一杯酒后说:“我记得大诗人苏东波写过一首诗,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下面我忘记了,梦龙兄,后面两句是什么来着?” 罗梦龙马上跟着站起来有礼貌地与吉雅轩碰杯后干了一杯酒。他明白这是吉雅轩故意想识别一下他的庐山真面目,在考他。他自小在父母亲的教导下,唐诗宋词背得滚瓜烂熟,吉雅轩这一叫阵,正触到痒处。趁着酒兴,罗梦龙说:“好像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雅轩先生,我有些班门弄斧了。” “对,对,是我记性不好,一时忘记了,亏你提醒。——黄巢做过两首著名《咏菊》的反诗,一首说:‘飒飒西风满院栽,香寒蕊冷蝶难来,’后两句怎么说来着?”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罗梦龙马上答道,并接着说:“第二首头两句好像是‘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后两句是什么来着?请雅轩兄赐教。” 吉雅轩没想到罗梦龙会反击,思想准备不足,再加上贪杯,思路已受影响,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记得第四句是“满城尽戴黄金甲”,第三句“冲天香阵透长安”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支吾了半天,大家都笑了。 吉苹笑着喊:“答不上来罚一杯!”说着拿起满满的一杯酒,搬着哥哥的头顺势灌了下去。 吉苹的嫂嫂云杉一直微笑着边饮边观查罗梦龙与妹妹的微妙关系,她也敬了罗梦龙一杯说:“看来罗先生能武能文,诗词歌赋肯定样样精通,我记得诗经上有一首开头是这样说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请罗先生接下两句。” 罗梦龙没想到连吉苹的嫂嫂也参加进来,他赶紧说:“承让了嫂夫人,接着的两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接下去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请嫂夫人接。” 云杉接着说:“‘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请嫂夫人指教。”此时,大家静了一下,过后全家人都鼓起了掌。 吉雅轩从心里就看不起罗梦龙。一个消防队员,有什么了不起?不错,是他救了妹妹,但那是他的职责所在。爸爸和妹妹就那么重视!不但全家出陪宴请,看意思还要招他为乘龙快婿!真是岂有此理!我让他当众出丑! 没想到经过两个回合,不但没问住罗梦龙,自己反被罚了一杯酒。而且夫人的杀手锏也没拿下他。自己非常不痛快,觉着遇到一个劲敌。借着酒兴,他高声对罗梦龙说:“我妹妹就是个窈窕淑女,你先咏一首赞美诗吧。”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许。 一直没有机会解释的罗梦龙一边敬酒一边说:“李白几乎赞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唯独没在黄鹤楼留下诗句。他见到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诗句,说了一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我现在是感同身受,我也说一句:‘眼前美女赞不得,小红有约在前头。’” 大家哈哈一笑,但并未理解其真意。只有云杉聪明地问:“小红是谁?是不是‘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的小红,还是另有其人?” 云杉这一问含意深远,众所周知,诗句中的小红是一歌妓,云杉问的是:你所说的小红是你逢场作戏的红颜知己呢,还是你的结发之妻? 罗梦龙心里佩服云杉,他举着满满的一杯酒说:“非常感谢伯父伯母及全家人的款待,下次我一定带着我的未婚妻宋小红造访贵府……”没等他说完,吉平小姐突然站了起来,带着醉意,脸红红地问:“梦龙!你说的话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怎么好像你有未婚妻了?” “是的。”罗梦龙也站了起来,“年前我父母亲就给我定了亲,是我父亲的老朋友的女儿。”罗梦龙不无歉意地说。 “那你爱她吗?”吉苹急切地问。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很有感情的。”罗梦龙赶紧回答。 “那好,这杯酒祝你和你的未婚妻早日成亲,白头偕老!”说着,吉苹一大口把苦酒吞了下去,接连不断地咳嗽又把酒都吐了出来。 云杉着急地轻轻地拍着吉苹小姐的后背,吉苹不断地呕吐,自己赶紧跑到洗手间,一大口一大口地吐着,几乎把肝胆都要吐出来。 吉老爷和吉太太先是高兴地看着他(她)们饮酒咏诗做游戏,自己也多喝了几杯,一听说罗梦龙有妻室,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好了,好了,”吉老爷赶紧收场,“梦龙啊,时间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咱们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吉雅轩兴奋得不得了!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他的一句话,形势急转直下,原来罗梦龙这小子有未婚妻! 罗梦龙记不得自己怎么从八国饭店出来的。饭店门口,宋全雇了辆洋车正等得焦虑,见到罗梦龙的醉态,宋全赶紧扶罗梦龙坐上洋车,自己也上了车。 罗梦龙酒劲上来了,晕乎乎的,脑子里全是吉苹的裸体造型。又想起了宋小红的美丽和贤惠,深深感到歉意。罗梦龙心想:“一杯咖啡怎么会让我神志不清?以后记住任何公共场合不能喝咖啡。”他暗暗地立了志,没想到从此罗梦龙就再也没喝过一口咖啡。 不久,罗梦龙接到通知,上司调他去德国租借地巡捕房当“拿磨土”,就是二号巡捕,宋全不喜欢消防队,也愿意去巡捕房,经罗梦龙斡旋,宋全被巡捕房接纳并被排到第15位。 罗梦龙和宋全首先拜会了德国警长冯让。 冯让,典型的日尔曼民族的优秀青年,一表人才,是个中国通。 冯让交待了几句官话后,说:“宋全在外面等,我有话要和罗梦龙单独谈。”宋全敬礼后离开了。 冯让对罗梦龙很友好,请他坐下后,冯让说:“你在消防队干得出色,我很欣赏。调你来巡捕房,我有重任委托你。目前,我们感觉巡捕房不太正常。有人与黑社会可能有勾结。你的任务主要是查清是哪几个巡捕,告知我,此事要绝密。最近我要回国一趟,你先干着,等我回来再碰。” 德国地巡捕房主要是维持德国租借地的治安,包括抓捕走私、贩毒、聚赌、暗娼等违法活动。 没多久,罗树德和宋永清主持着将罗梦龙和宋小红的婚事择吉日办了。婚礼那天,德华居的前后厅、院都摆满了酒席,罗树德全家、宋永清全家、万里行的父亲全家、梅大夫诊所全体人员、楚金庭的戏班全部人员、消防队员们、美国营盘的朋友们、德国地巡捕房的同事们约有二十桌、二百多宾客。有朋友还给请来了外国摄影师照了结婚相片。这在当时是非常罕见的事。 罗梦龙和宋小红穿着新郎新娘的服装,花轿将宋小红从梅大夫诊所接出,颠了三大圈轿,这才送到德华居。 他们俩被人们摆弄着,拜完天地,入了洞房,新郎又挨桌敬酒,罗梦龙喝得酩酊大醉,被宋全等人嘻嘻哈哈地扶入洞房。 德华居二百多人开怀畅饮,洞房内新娘宋小红蒙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中间,新郎官罗梦龙上前一下就把盖头掀起,只见宋小红已将长辫盘起,凤冠霞帔,她经过开脸的洗礼,头一次抹着浓装,双眉睫又黑又长,双眸子又大又亮,双脸颊雪中红梅,通鼻梁下一颗鲜红欲滴的小嘴儿更显艳丽。 罗梦龙醉眼蒙胧,雾里看花,心想,是不是我走错了屋,床上坐着的不像宋小红,倒像戏中的七仙女。 他为了慎重起见,叫了一声:“床上新娘报上名来!” 没想到这一嗓子倒把屋内的新娘宋小红和屋外听房的坏小子们都逗得哈哈大笑。宋小红笑得岔了气儿,直让罗梦龙给她拍拍胸口,屋外的宋安笑得一个劲儿用手指宋全,但说不出话,那意思大概是埋怨他弟弟没保护好罗梦龙,让他多喝了。宋全笑得直流泪,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摇头,意思大概是说梦龙喝多不能怪我。消防队的几个小青年儿都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戏班子的弟兄们就在门外边调皮地学起了罗梦龙的说话:“床上新娘报上名来!”以后这句话就成了罗梦龙的话把儿了。人们在同罗梦龙开玩笑时,只要一旦说不过他了,就拿出这句话挤兑他,这是后话。 罗梦龙激动地为宋小红宽衣,他笑着对宋小红说:“我没喝多,我只是觉得你太漂亮了,以为是七仙女下凡。” 宋小红含羞配合着,自己想摘下头上的妆饰,罗梦龙马上笑着说:“你别动,让我伺候你,过去的老话儿说,新媳妇自己解妆,将来会成寡妇。”说着,罗梦龙轻轻摘下宋小红头上的凤冠和发髻上的两只银凤簪,长长的乌黑发亮的秀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更显宋小红的妩媚。 罗梦龙迫不及待地解着脱着宋小红的披挂,谁知新娘宋小红与众不同的是,她自己做的内绸衣、内绸裤非常难脱,上衣光是小扣儿就系了一排,罗梦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么多的小扣儿解开了,脱下这层小袄,没想到里边还有一层更难脱的贴身小绸衣。再看内裤,系了那么多的小细腰带,气得罗梦龙找到剪刀全部剪开了,这才露出庐山的真面目,那真是妙不可言哪,罗梦龙看在眼里,他对宋小红说:“俗语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快事。我罗梦龙坎坷多年,终于能占其一,我愿足矣。” 没几天,梅夫人带着宋小红和三个女儿去了一趟妈祖庙,求签顶礼膜拜后,宋小红抱着个彩泥娃娃大哥回家供了起来。 谁知新婚刚一年,一个男弃婴出现在罗家大门旁的石头堆儿上。梅夫人见到后还爱得不行,非要认做亲孙子不可。这就难坏了罗树德父子。 正是:新婚拾得螟蛉子,截住多少亲生儿。 不知罗梦龙如何安慰宋小红,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螟蛉起名兄弟掰,舞榭歌台姐妹来 诗曰: 大风刮来胖男婴, 罗家祖母爱莫明。 发坏称其罗青山, 为叫儿子不消停。 却说德国巡捕房的第一巡捕称作“拿摩万”,名叫罗青山,是个山东人,跟随德国副警长冯恩多年。 罗梦龙到任后冯恩和罗青山都先后接待了他,特别是罗青山,长罗梦龙几岁,对罗梦龙很关心,总说与罗梦龙是一家人,都姓罗,私下里罗梦龙叫他大哥。 时间长了,两家走动频繁,过从甚密。罗青山晚上经常陪梅夫人打麻将牌,罗青山手气好,总是赢多输少,梅夫人表面嘻哈,心里暗恨罗青山。 罗青山老家有妻子,但多年不回,几乎断道。在大宇城经冯恩介绍,倒插门到一幢英国别墅,与一位英国老寡妇的死了丈夫的女儿成了家。 梅夫人自从听罗树德说,从美国越洋传来的好友赖斯全家遇难的谎信后,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信以为真,成天哭泣,整夜整夜地不能入睡。 她想赖斯的缠绵恩爱,她想来南的音容笑貌,她还想香草的笃笃友情,十几天陷入悲苦的泥潭不能自拔。罗树德吓得赶快带着她去梅大夫处瞧病,一边劝说妻子,不要信那些不实之词,并说他马上写信给赖斯问明情况,让赖斯尽快回信辟谣。在梅大夫的调理下,梅夫人逐渐好转,但从此脾气大变。 一天,罗梦龙回家后看见母亲梅夫人怀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小男孩,姐妹们围着嘻嘻哈哈地逗小孩,见到罗梦龙回来,母亲梅夫人高兴地说:“梦龙快来看,这个孩子是我从咱大门堆儿上捡来的。长得像不像你?给你做儿子好不好?” 一句话搞得罗梦龙如堕五里雾中,“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反正认他当孙子了。”梅夫人正说着,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腿发热,原来小家伙撒了泡尿,把梅夫人的绸裤子尿湿了,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梅夫人不顾湿了的裤子接着说:“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罗青山吧。” 罗梦龙自从母亲罗张氏去了美国后,真的把梅夫人当作自己的亲母侍奉。他是个大孝子,平时唯母命是从,但这次的事他感到不妥:“妈呀,这个孩子是挺好,但一是不知其来历,将来后患无穷;二是我刚成家,就要一个螟蛉之子,这对宋小红来说不公平。再说罗青山是我的上司,他知道了孩子叫他的名字会不高兴的。”罗梦龙陪着小心地说。梅夫人说:“管别人干嘛,我说行就行!”罗梦龙再不敢吱声了。 没几天,罗青山约罗梦龙在附近一名叫“金升”的小酒吧喝酒。两个人都有心事,只喝闷酒不说话。三五杯酒下肚后,突然,罗青山问道:“听说你收了个养子?” “是的。” “你给他起了个什么名?” “罗青山。” 罗青山听后勃然大怒,举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红酒向罗梦龙的脸上泼去,罗梦龙反应很快,急速地躲了一下,一杯酒擦过罗梦龙的左耳泼到邻桌的一位漂亮女士的头上,红酒顺着女士的脸和脖子流了下去。罗青山也顾不得给人家道歉,指着罗梦龙大发雷霆:“姓罗的!老子待你像亲兄弟,你他妈的怎么让你儿子叫罗青山呢?你如果觉着叫罗青山能发大财,那你就叫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吼完,他踹倒了椅子,转身快步离开了酒吧。 邻桌被红酒泼的女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的提着裙子站着,不知所措。陪同她喝酒的一位男子朝罗青山追了出去。罗梦龙赶快拉着那位女士去澡塘洗澡洗衣,罗梦龙在澡塘外面等着的功夫到商店买了一身衣服送进澡塘,不一会儿,那女士穿着罗梦龙买的衣服出来了,罗梦龙一瞧,真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脂玉般的皮肤,鹅蛋脸上细而弯的眉下一双会说话的凤眼,与刚才被酒浇的狼狈相判若两人。罗梦龙赶紧上前向她道歉:“我的朋友酒后无德,拿着酒杯到处乱泼,结果泼了您一身,也吓了您一跳。实在是对不起!”那位小姐苦笑了笑没言语。罗梦龙叫了两辆洋车,一辆拉着那位小姐,自己上了另一辆,尾随着那位小姐坐的车,把她送回了家。 临分手时罗梦龙说:“让我们结识一下,我叫罗梦龙。”女士说:“我姓万,名叫万玲玲,你代人受过,让我感动,谢谢,再见!”说完转身走进了一个商店门脸儿。罗梦龙看了一下商店的“步云鞋店”招牌,恋恋不舍地走着,口中念着:“万玲玲,万玲玲。” 罗青山醉意蒙胧地大步走出小酒吧后,猛听后面有人大吼:“站住!”他回头一瞧,只见一青年追了上来,这位青年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指着罗青山喊道:“你必须道歉!”罗青山掏出一把银洋向空中一撒,转身就想走,青年上前抓住罗青山的衣领,将其头按到地上说:“你给我一个一个地捡起来!”这青年力大无比,罗青山被制服了,只好一个一个地把银洋捡起,交到青年手上,并说:“请你转达我对那位小姐的歉意。”这青年对罗青山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得讲理,你用酒泼了我表妹,就这么走了是不行的,告诉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孙皓,你可以走了。”罗青山酒已醒,仔细地认了一下孙皓,说:“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走了。 罗梦龙到家后找到爸爸罗树德,请求爸爸出面说服妈妈赶快给孩子改名字,罗树德想了想,说:“那就去掉个‘青’,叫罗山吧,你看如何?”罗梦龙听后十分赞成,母亲梅夫人后来骂了一句“便宜了罗青山那个王八蛋。”也同意了,从此,宋小红像对自己亲生的一样抚养罗山。这是后话。 一日,罗梦龙接到线人密报,说贩卖白面儿的黑社会将在“八国饭店歌舞厅”某号包间进行交易。八国饭店地段正归德国巡捕房管辖,罗梦龙与宋全换上便衣,带上手枪,蹬上洋车,直奔“八国饭店歌舞厅”而去。 夜里的八国饭店与白天罗梦龙见到的又大不一样,很远就传出了歌舞厅的靡靡之音,建筑上的霓虹灯花花绿绿闪烁不停。 灯火辉煌的大门脸儿站满了男女青年,个个都打扮得妖里妖气,人群里穿插走动着叫卖香烟、瓜子的小贩,门两边停放着洋车,车夫们多数都是刚拉来顾客满头大汗的样子,不断地有漂亮的马车拉着贵客到歌舞厅门前。罗梦龙观查了一会儿就对宋全说:“看来光顾歌舞厅的人群大致可分为三大类。”“哪三类?”宋全不解地问。“第一类人群为数不多,但都是阔佬,他们乘马车来,直接进入歌舞厅,有相对固定的高级舞女相陪,有包间;第二类人群是大多数,他们出不起太多的钱租包间、包舞女,就在歌舞厅门口拉个顺眼的姑娘俗称地下舞女陪舞,完后给点小费;第三类人群也不多,但都是阔女人,她们在门口专找男舞伴进去寻欢作乐。”宋全听后仔细地盯了一会儿,还真是像罗梦龙说的那样。他们俩走近歌舞厅,企图穿过门口的人群,突然,罗梦龙右肩上被人用手拍了一下,罗梦龙习惯地作了个动作,那人的手臂被拧了过去,“哎哟!哎哟!”的叫声让罗梦龙听出是位女士。罗梦龙赶紧放了手,那位被拧疼了的女士燕语莺声地说:“手好重啊!”罗梦龙仔细一看,此女郎鹅蛋脸上长着一双天然含情脉脉的猫眼,通鼻梁,厚而小的嘴唇,白净的皮肤,高挑儿的身材,细长的手指,穿着一件时髦的紧裹身体、边缝开到大腿根的红缎子旗袍,显出高高的、细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优美而性感的曲线,露着修长的,头上斜戴着一顶小红帽,脚穿白丝袜和一双白缎子鞋帮上精绣着两朵红牡丹花的牛皮底绣花鞋。罗梦龙感到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姑娘看着罗梦龙迷茫的样子笑着说:“让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吴招弟。这位是我的小姐妹张小芹。”吴招弟高兴地说,“让我和我的小姐妹陪舞吧!”罗梦龙想:“让这两个女伴作掩护挺好。”就说:“好吧,咱们一起进去。” 八国饭店的歌舞厅非常气派,几百号人在庞大的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八国饭店歌舞厅的乐队是全市出了名的,不少后来成名的演奏家都曾参加过这个乐队的演奏,钢琴,大、中、小提琴,黑管,萨克斯风,横笛,竖琴,巴松,小号,圆号,长号及鼓乐器,应有尽有,那时乐手多数是外国人,只有个别华人,乐队指挥是一个白俄老毛子,后来中国乐手才逐渐多起来。 台上漂亮的俄罗斯歌女几乎裸露着身体娇的的地唱着俄罗斯爱情歌曲。接着,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东方女郎上台,轻声细调地唱了两首淫曲。吴招弟唱歌的瘾头上来了,她跑到后台与很熟的老板耳语了几句,就插进去客串了一首歌: “你是海棠, 花蕊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欲摘些红色的花朵, 插在瓶里, 永保芳香, 你却让我醒醒, 你原在梦乡, 无法越界超渡还阳。 你是月亮, 月光飘洒在我的身上。 我想和你近在咫尺, 共渡良宵, 同入洞房, 你却冷冷地说, 你远在天上, 无法来到我的身旁。 啊! 我的姑娘!让我魂牵梦绕的姑娘, 你的眼睛就像天边的月亮, 你的脸庞就像梦境的海棠。 你的妩媚就像雨后的彩虹, 你的眼泪就像甘泉一样清亮。 啊! 我爱你,姑娘……。” 吴招弟唱着,台下几百人翩翩起舞,吴招弟唱完,下面报以热烈的掌声,并一再齐声高喊:“安扣!”和“叶效拉斯!”,吴招弟只好又唱了一曲才下得台来。 罗梦龙看时间尚早,就邀请吴招弟跳舞,罗梦龙看着吴招弟的那双含情脉脉望一眼久久不能忘怀的猫眼,抱着吴招弟的细细的腰肢,感到了一种特别的、沁人肺腑的心醉。吴招弟歪着头问:“先生怎么称呼?”罗梦龙笑着说:“我姓罗,他姓宋。”“原来是罗爷。”宋全也与吴招弟的小伙伴黑牡丹张小芹跳舞,张小芹的眼睛虽然不如吴招弟的猫眼迷人,却细长得像古代的美女,宋全搂着她,心里就像暑天吃了一杯冰淇淋,别提多舒服了。 正是: 为抓贩毒装跳舞,迷恋美女把事误。 若知罗梦龙能否抓住贩毒罪犯,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因伤巧遇菊花女,乔装追捕贩毒狼 诗曰: 追捕罪犯受重伤, 意外被救烟花巷。 俗称婊子本无情, 谁知情深意更长。 却说一曲终了,罗梦龙跳得满头大汗。他们四人各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要了啤酒、饮料,喝了一会儿。罗梦龙看了看怀表,他撇下吴招弟等人,去了线人指定的13号包间,宋全紧随其后。 13号包间紧插着门,罗梦龙使劲朝门踹了一脚,只听“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罗梦龙破门而入,宋全也跟了进来。包间里的长沙发上,坐着两对男女正在亲嘴儿,旁边放着两个皮箱。他们被踹门声吓得立刻站了起来。罗梦龙和宋全迅速地拨出手枪,罗梦龙命令道:“举起手来!”那两位脸色变得铁青,他们缓缓地举起了双手,两位小姐吓得跪到了地毯上直哆嗦。 罗梦龙使了个眼色,宋全上前搜出了两个男子腰上的匕首,罗梦龙向他们展示了证件后,命令道:“打开皮箱!”那两位男子很不情愿地打开皮箱,只见一箱是满满的钞票,一箱是满满的白粉袋,罗梦龙和宋全当场抓住了正在作毒品交易的两名犯罪嫌疑人。这时,两位小姐吓得爬着想溜出去,刚好与进来的吴招弟和张小芹两位舞女撞上了,统统摔倒在地,就在罗梦龙与宋全的注意力分散的一刹那,两个犯罪嫌疑人中岁数大一些的那个突然从绑腿处拨出暗藏的匕首蹲下去逼住吴招弟的喉咙,吓得她变颜色地喊:“罗爷救命!”说时迟,那时快,罗梦龙开枪打飞了那人的帽子,那人吓得一下子抛了匕首掉到地上。罗梦龙迅速救起了吴招弟。宋全用枪对准的另一个犯罪嫌疑人趁乱撒丫子飞跑了出去,宋全机警地紧追不舍,但大舞厅里听到枪声,人群一乱,阻碍了宋全的速度。 宋全和那人前后相距十几米的样子,宋全喊:“站住!再跑开枪了!”说着朝天空放了一枪。那人不听呼喊,没命地跑,绕来、绕去,绕到一个小二楼的建筑群附近,那人穿街走巷,宋全绕迷糊了,再也看不到追踪的对象了。他正犹豫间,突然背后有人将砖头打在宋全的头上,宋全不省人事,倒在了地上。 宋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温柔乡中。锦被缎褥,旁边坐着一位丽人。宋全想坐起来,但头晕得很,起不来。那位丽人见宋全醒了,马上把宋全轻轻按在床上说:“你不能动,伤得不轻。”宋全摸着头上的纱布,头部还隐隐作痛。他问:“我这是在哪里?好人,是你救了我吗?”那丽人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原来宋全追踪到妓院群里来了。是一位名叫菊花的妓女出台回来时发现“桃花源”门旁地上躺着一人,菊花蹲下用手试了试那人的鼻孔,一息尚存,于是她让大茶壶把人放到她的房中,在菊花的精心护理下,宋全很快痊愈并与菊花产生了感情。 菊花头上青丝挽髻,两个玉簪插在发髻的左右,瓜子脸上白中透粉,长长的睫毛忽扇着醉人心菲。略有弯曲的通鼻梁,小口一笑俩酒窝,白白的小脚丫在屋里的红地毯上跑前跑后忙碌着。头上包着绷带的宋全于心不忍,轻轻地叫着:“菊花,快别为我忙了,来,坐到我这里,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说着,抬手就把菊花拉到了跟前。菊花看了他一眼,害羞地笑着低下了头。宋全坐起来,头也不晕了。他将菊花抱到了自己的怀中,审视着菊花,菊花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宋全。宋全用舌头轻轻地舔着菊花的双眼和睫毛,菊花闭上眼睛任他摆布,宋全轻轻地问:“你长得太美了,只要看你一眼,就觉得浑身酥软。你到底长得像谁?是你爸还是你妈?”菊花虽然几年都听那些嫖客们说类似的甜言密语,耳朵都听起了茧儿,再也不会在心里起什么波澜,但不知为什么,听了宋全这么一句很普通的赞尝话,就觉得心跳不已,脸上发烧,耳根发热,心里甜甜的。她笑着回答:“人家都说我长得像我妈,其实我那里有我妈长得好看呢?”宋全一听急了说:“不会吧,难道还有比你长得好看的女人吗?我不信。你贵姓?家住哪里?我抽空去到你家看看你妈好吗?”听到宋全说要去她家,菊花茫然了,她含胡地说:“我很小就被爹娘卖到这里,根本不记得家了。” 两人耳鬓斯磨,一夜未睡。 再说罗梦龙通过秘密审讯,那位贩毒人供出了逃跑者的线索。罗梦龙命人抓捕了那个逃跑者并牵连出两位德国巡捕房的巡捕,罗梦龙既生气又担心,气的是个别巡捕不争气,担心的是,这两名巡捕是罗青山的山东老乡,不得已而为之,密捕了两位巡捕,连夜审讯,已有口供,原来罗青山和冯恩是幕后人物。 第二天早晨上班,罗梦龙被德国副警长冯恩叫了去,他一进冯恩的办公室,就见罗青山涨红着脸,一条腿蹬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手枪。罗青山见罗梦龙来了,上前一把抓住罗梦龙并用枪指着罗梦龙的胸口,大声喊道:“你把我的两个兄弟怎么样了?今天你不放了他们我毙了你!” 罗梦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逼着做出了反应,迅速拨出手枪,两把扳开了扳机的手枪都顶着对方,相持不下。此时,冯恩从里间走了出来,见状大声训斥道:“都把枪放到桌上!”两把扳开了扳机的手枪几乎同时放到桌上,两人各自向冯恩敬了个礼。“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先就自己打开了,不想干了就都滚蛋!”冯恩生气地喊道。罗青山唯唯诺诺地陪着笑说:“下次不敢了。”罗梦龙听到此言,怒不可遏,他双手使劲往怀里左右一拉自己的警服,只听“劈哩啪啦”,警服上的一排铜扣被拉掉了一地,他脱下警服使劲往桌上一摔,喊道:“老子不伺候了!”说完快步走出了德国巡捕房。 不久,德国警长冯让从德国回来后找罗梦龙,问起冯恩,说是罗梦龙辞职不干了。冯让马上派人把罗梦龙找了回来,罗梦龙把情况汇报给冯让,冯让听后非常重视,立即传讯两位巡捕,两位巡捕死不认账,硬说是罗梦龙逼供信,再传两个犯罪嫌疑人,已不知去向。再看那个装白粉袋的箱子和装钱的箱子确实都还在,但出人意料的是,白粉袋中装的不是毒品,是一箱白芨中药面,装钱的箱子里,每一沓钱只有第一张是钱,其余的都是白纸。这分明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安排的小伎俩,罗梦龙心里盘算着:这批毒品要么还没出手,这次在八国饭店夜总会的交易只是试探,要么是明修栈道暗渡陈沧,毒品已在当天同时在另一个隐秘的地方做完交易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巡捕房有人做了手脚。罗梦龙分别秘密地和多个线人接触,了解毒品行的动态。 一天,冯让派罗青山跟着副警长冯恩出差去德国进修。下午,罗梦龙带着宋全来到了罗青山的家里。罗青山的如夫人是一位英国女郎,名叫林那,比罗青山小9岁,无儿无女。平时,林那对待罗梦龙蛮像个亲嫂子。林那见到了罗梦龙很是热情,搬出了不少水果。林那用小水果刀边削着苹果边用简单的中国话问:“有事?”罗梦龙笑着说:“来看你,要帮忙吗?”林那似懂非懂地摇摇头。罗梦龙边聊天边注意地观查,发现林那胸前佩带着一颗蓝色的宝石,以前从来没见她带过。罗梦龙笑着问林那:“嫂嫂,这宝石以前没见你带过,真好看,标提佛了!”林那一听高兴得拍着手大笑,说:“邓基德送的。罗走了我才敢带。”罗梦龙将此话暗暗记在心里。告别林那前,罗梦龙说:“这块蓝石借我一下午,晚上还给你。”林那愉快地答应了。 巡警邓基德正是上次被抓的巡警之一。这次罗梦龙通过德国警长冯让的许可采取突然袭击的动作查抄了邓基德,查出了大宗现款还没来得及转移。邓基德虽然有些慌乱,一时还难以回答钱的来路,但死活不承认参与了毒品之事。罗梦龙说:“你认识这个吗?”邓基德斜眼一看,只见罗梦龙手里托着块蓝宝石。罗梦龙说:“这是罗青山被捕后交出的东西。是你的吧?”邓基德突然脸涨得通红,口里骂着:“罗青山这个王八蛋先吐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都说了吧。”原来,就在罗梦龙与宋全查办八国饭店的毒品交易的同时,真正的交易在德国副警长冯恩提供的停在银河上的德国船上秘密进行着。罗梦龙速将突破报告给冯让。冯让将情况连夜向上司作了汇报,没多久,德国派出的专案组在罗梦龙和宋全的配合下搞清了案情,冯恩和罗青山被捕并交待了罪行,协从的两个巡捕全部入狱。罗梦龙提升为“拿摩万”,宋全由第15位提升到第10位,薪水自然也长了。 没多久,传出了罗青山在狱中自杀的消息。罗梦龙得知后非常难过,带着宋全去罗青山家吊孝,并拿出了一些积蓄交给了罗青山的如夫人,那块蓝宝石作为赃物上缴。 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若知罗青山的生死真相,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处变不惊真君子,蛛丝马迹觅亲人 诗曰: 气数已尽大清完, 八旗既倒子弟散。 造化弄人德国败, 豺狼当道倭寇欢。 处变不惊另起灶, 挖空心思聚财源。 蛛丝马迹不放过, 穷追不舍终团圆。 却说新世纪初叶发生了两件震撼人心的大事。 “号外!号外!特大新闻!孙大炮起义,大清国倒台!号外!号外!”报童们沿着大街,声撕力竭地叫着,过路人好奇地抢着。 过了几年,上面的情形又出现在街头。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协约战胜同盟,德国投降!中国胜利!”报童们沿着大街,声撕力竭地叫着,过路人好奇地抢买着。 1911年的10月10日辛亥革命,孙中山推翻了大清朝,成立了民国,当上了临时大总统。大清龙旗换成了红黄兰白黑的共和旗。 大宇城的男男女女都行动起来了。男的剪辫子,女的放缠足,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战败,巴黎和会将德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胶东半岛判给了小日本儿。激起了学潮和工潮,历史上称作“五四”运动。 第一件大事对罗梦龙来讲是大好事,可是第二件大事却引起了罗梦龙家的一系列重大变化。 先是姐夫刘慧生的德国买办当不成了,失业了。接着是罗梦龙和宋全所在的德国巡捕房关门了,改为特别区,收入化作泡影。 失业后,罗梦龙与宋全商量:“我观察了很久,美国营盘附近没有一家类似酒吧的营生,那些美国大兵要想消遣得走出很远的路。如果我们就在美国营盘附近开设一个酒吧,十有八九能嫌钱。”宋全听后直摇头说:“你以为开个酒吧就那么容易?一要很大的本钱装店进好酒,又要物色漂亮小姐作吧女,我们从来没干过,隔行如隔山,我看十有八九要亏个底儿掉。”但是罗梦龙已下定决心要干了,再劝也没有用。他在胡佛路租赁了一个门脸,开了个酒吧。 罗梦龙让宋全负责招收物色年轻漂亮的女招待,宋全先去征求吴招弟姐妹俩的意见,她们如不愿意来,再找别的女孩。 宋全这天晚上来到八国饭店歌舞厅门前。正好找到地下舞女吴招弟和张小芹。张小芹拉着宋全的手笑着说:“怎么你一个人来了?是不是想我了?那位罗先生呢?”宋全说:“今晚我有正经事要和你们谈,马上跟我走。” 张小芹拉着不大情愿的吴招弟跟着宋全走到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门前停下了。 咖啡厅服务生礼貌地让进了宋全和两位漂亮女士。坐下后,宋全要了三杯咖啡。他拿起夹子夹起方糖分别放入三杯咖啡里。 宋全一手端着小咖啡杯的把儿,一手拿着小勺儿轻轻地搅动着咖啡说:“我请你们两位来,就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和罗爷要成立一个大酒吧。罗爷让我先找到你们问一问愿不愿意来做吧女,咱们一回生,两回熟,你们如果愿意,待遇从优。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再找别人。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何时给我答复?” 吴招弟一听挺高兴,她说:“罗爷和你还真拿我们当朋友,有好事先济着我们。请你稍等片刻,我们商量一下马上答复你。” 吴招弟和张小芹耳语着说:“当女招待是收入相对稳定的营生,还有小费,比当地下舞女冷一口热一口的强多了。你说呢?”张小芹咬着吴招弟的耳朵说:“你说行我就依你,但事先必须谈好条件,先小人,后君子。” 在与宋全的讨价还价中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两位女子就答应了并当场与宋全签下了契约。 罗梦龙主持全店的装修和洋酒的购置。不久,一个显眼的以美国大兵为主要顾客的《金星酒吧》开始营业了。 开张那天,罗梦龙请父亲罗树德出面专门到美国营盘请来了当年与罗树德结成朋友的亨利和大卫以及其他几位当年被罗树德看守过的美国兵来助兴。曾被看守过的一些美国兵已经回美国了,这几位被提拔为小官,都没回国。他们在这里又是喝酒,又是跳舞,玩了个通宵还觉不够尽兴。在这些兵的带动下,没几天的功夫,美国兵趋之若鹜,一个月下来,营业额非常可观,比干德国巡捕嫌的钱多多了。这一下宋全算是服了。 罗树德陪了一会儿美国兵,刚要走,突然发现有个吧女很眼熟。尽管她现今打扮入时,浪里浪气地赔伴着亨利和大卫打情骂俏,劝酒劝食,但是那双眼睛和黝黑细嫩的皮肤却那么像曾经侍候过他的船上的小芹姑娘。 罗树德悄悄叫过来宋全问:“你请来的两个女孩儿都是哪儿的?怎么称呼?”宋全连忙回答:“回伯伯的话,白的叫吴招弟,黑的叫张小芹。都是我和梦龙到八国饭店歌舞厅办案时结识的,没问过她们从哪儿来,要不我现在就去问问她们?”“不要着急,以后再了解吧,我们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罗树德说完就转身走了。他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张小芹就是当年船上那个小芹。 一天傍晚,“金星酒吧”里静悄悄的,原来是美国兵拉练未归。这时候来了四位中国客人,要收保护费。宋全觉得难以应对,他一边应支着,一边暗派小二赶紧去找回罗梦龙。 罗梦龙的夫人宋小红正在难产,梅夫人让罗梦龙请来了接生婆婆李婶娘,她帮着宋小红,宋小红艰难地着,罗梦龙和父亲在外屋焦虑得坐立不安,忽然见到小二来叫,听了小二的哭述,罗梦龙说一声:“带路!”小二赶紧跑了出去。罗梦龙紧随其后,到了金星酒吧,只见那四个客人正在分别调戏吴招弟和张小芹,对她们又摸又捏,吴招弟和张小芹被他们捏得乱叫乱躲,宋全向那几个人做揖,劝他们不要动粗,为的是保护吴招弟和张小芹,但他被一个大块头推到巴台上,宋全撞碎了玻璃器皿,头也出血了。见此情景,罗梦龙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住手!”,那四个客人果然住手了,他们回头一看,一个一米八五的大汉站在面前,先就被吓了一下,一个小子壮了壮胆问:“你他妈的是什么人,敢挡爷们的横儿?”“我是这儿的头儿,”罗梦龙愤怒地答道,“你们他妈的有事找我说!”这个小子流里流气地说:“你们他妈的不知道地面的规矩吗?要不是我们他妈的唐三爷罩着,你们买卖刚他妈的开张就得他妈的黄了,识相的赶紧他妈的交保护费。”罗梦龙笑了笑,学着他的腔调说:“不就是个他妈的保护费嘛,值当的这么大动干戈,要他妈的交多少钱?”那小子一听有门儿,就说:“要不了他妈的多少钱,把你他妈的账上收入的一半交来就行了。”罗梦龙哼了一声说:“我答应了不算数,还得问问我的两个他妈的兄弟答不答应!”“你他妈的两个兄弟在哪儿?”“你他妈的附耳过来,听我他妈的告诉你。”罗梦龙神秘地说。那小子凑了过来,只见罗梦龙左右开弓煽了那个小子两个大耳光。“这就是我的两个兄弟!”那小子挨了打,大叫:“还他妈的等什么,给我上!”罗梦龙怕在厅里毁坏家当,他边脱外衣让小二拿着,边用手招呼那四个地痞出来切磋,那四个地痞跑了出来,每人把住一个角,将罗梦龙围在当中。四个人在外围慢慢地转,罗梦龙摆了个骑马蹲裆式,两只掌前后地比划着,一丝不动。突然四个人同时向中间迈出一大步,同时出掌打向罗梦龙,说时迟,那时快,罗梦龙猛地一矬身,一低头躲过四掌,这四掌“啪”的一声碰到一起,罗梦龙紧跟着作了一个扫堂腿的转圈动作,四个人的腿都被扫上,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这四个地痞用手捂着自己被扫伤的腿“唉哟!唉哟!”地痛得直叫。罗梦龙问:“还要不要钱了?”四个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嘴还念叨:“等唐三爷亲自来收拾你们。”小二笑着将外衣还给罗梦龙,一不小心,“啪”的一声,将小木牌掉到了地上。那四个要账的刚要转身走,突然发现地上的小木牌,就像煞了气的皮球,赶紧向罗梦龙做揖求饶,并齐声念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说着,悄悄地抱头鼠蹿了。 罗梦龙让小二赶快给宋全包扎一下,一边安慰吴招弟和张小芹,一边不解地拾起地上那块吉苹给他的小木牌,想起吉苹待他的好处,明白了这块木牌就是个护身符。 正想着,家里人来报,说是少奶奶宋小红生了个儿子夭折了,罗梦龙忽闻此言,顿觉天昏地暗,一头栽到张小芹的怀里,张小芹托不住,与罗梦龙一起顺势坐到沙发上,罗梦龙不省人事了。吴招弟和张小芹都吓坏了,“罗爷!罗爷!快醒醒!”一会儿,罗梦龙苏醒过来,要站起来却双腿没劲不听使唤。吴招弟和张小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罗梦龙扶了起来,她们要了辆洋车,由吴招弟陪着,将罗梦龙送回家中,罗梦龙见到一息尚存、饮泣吞声的宋小红,赶紧问道:“你好些吗?”宋小红见到罗梦龙哭着说:“我对不起你。”罗梦龙忍着自己的悲痛,笑劝道:“没关系,咱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再生个儿子不成问题。” 吴招弟将罗梦龙送到家里,这是她头一次来到罗梦龙的府上,一切都新奇,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突然,她看见一个大兰花瓷碗那么眼熟,“这不是我家的东西嘛?”她想,再仔细一看,连碗边的小裂痕都和她家的那个相同。“难道罗爷就是那位曾到我家要过饭的少年?”想着,眼睛湿润了,她决定不向罗梦龙说她就是当年那位给罗梦龙送粥送饭的小姑娘。 几天后,罗梦龙从悲痛中摆脱了出来。 罗梦龙和宋全商量:“我冷眼观察商界,发现当铺有点意思。缺钱用的人常常拿着值钱的物件作抵押,换回不够该物件二成的钱和当票,到期不拿着钱来赎,当票作废,东西白瞎了,成了死当。我们如果作一个买卖,将那些出不起赎金、还差一两天就到期的当票用低价收购,再用当票和钱去当铺赎出物件,然后再搞个拍卖行,高价卖出,这样既帮助了一时缺钱的人,自己也得到利润。” 宋全听了似能理解,但是他劝道:“梦龙,咱们能不能稳着点。这酒吧刚刚有点起色,咱能不能全力以付办好酒吧,别的等你身体好一些以后再说行吗?” “不行。商机时不我待,稍纵即失。我们必须抓住机会,抢在别人之前才有可能成气候。” 不久,一个名叫《春雨押当铺》的店开张了,又一个名叫《金龙古玩》的店开张了。 光顾《春雨押当铺》的多是前清的遗老遗少们,他们当的好玩意儿到期限无钱往回赎,当票过期就作废,不如拿到《春雨押当铺》还能换几个钱使,一传十,十传百,无钱赎当的人还挺多,都来春雨店里用将要作废的当票换钱。罗梦龙带着钱,拿着这些当票马上去大当铺赎当,第一次就拉回来满满的一大马车古玩,放到金龙古玩店里。罗梦龙主张一条规矩,国宝不卖给外国人。 罗梦龙和宋全支撑着这三个买卖,钱倒是赚了一屋子两炕,但人受不了,一是太累,二是对赎回的物件不懂价钱。 罗梦龙想起了他的大姐夫刘慧生,他正在家赋闲,不如请他来参预此事。 刘慧生和罗秀丽婚后生活得挺幸福,罗秀丽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外祖父罗树德和外祖母梅夫人爱不够,让罗梦龙认作干女儿,取名刘小棠。但自德国人战败后,丢掉了买办的工作,刘慧生潦倒了,成天喝闷酒,偶尔抽大烟,还经常与罗秀丽吵架。 听罗秀丽说罗梦龙有心想让他去拍卖行当顾问,正合他的心意,他原来浏览过不少中国古书,又喜欢中国古玩、玉器、古币等,正是英雄有用武之地,很快,刘慧生就走马上任,古玩店的生意也更顺了。 一天,刘慧生从赎回的古玩意儿中发现一只翠绿色的“搬指”,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戴在了大拇指上。晚饭时,罗梦龙无意间发现刘慧生手上多了一件装饰品,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这个“搬指”翠绿欲滴,怎么看怎么像他家的东西,刘慧生把“搬指”的来历告诉了罗梦龙,罗梦龙拉着姐夫赶快去见父亲罗树德。罗梦龙说:“父亲,请您看一下这只搬指。”罗树德接过那只“搬指”用手掂了掂,又仔细地看了看搬指上雕着的篆字,奇怪地问:“这不是我那个搬指嘛?当时与赖斯分手时我作为念想物给了他。怎么到了你的手里?”罗梦龙说:“我也正纳闷此事,非常蹊跷。这个搬指曾被人作为抵压物当给了当铺,当主因无力赎当将当票卖给了我的小押店,当时我不在场。赎出后是姐夫发现了它。我想从当票上追一追,能找到当主问一问就知道了。”“那你赶快追一追,尽快找到当主。”罗树德急切地催促。 晚饭后,罗梦龙与刘慧生马不停蹄地找到当铺,当铺的掌柜与罗梦龙很熟,一听罗梦龙的陈述,马上吩咐人找出了当票。罗梦龙与刘慧生仔细看了当票正面,却没有写着当主。罗梦龙把当票翻过来看,只见当票反面写着“瘸子”两个汉字,下面还有几个英文字母,罗梦龙仔细地辨认着,却看不清楚。罗梦龙和刘慧生失望地走了。罗梦龙跟着姐夫走出一段距离,他突然间像想起了什么,说:“姐夫你等我一会儿。”转身又跑回当铺,对老板说:“借您的当票拿回去研究研究。”说完,拿着当票就跑走了。当铺老板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想,罗梦龙这一去一回都是为了这张没主人名的当票,可是这张当票又有什么用呢? 正是:一张当票极普通,谁知里面藏隐情。 若知罗梦龙从当票中还能发现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叙旧情走桃花运,受蒙蔽成如夫人 诗曰: 危难之时受重托, 行前遵命娶老婆。 老婆进门做二房, 不明真相丈人火。 却说一天,罗梦龙和刘慧生正接待顾客,一位漂亮的女士走进古玩店。罗梦龙一眼认出是吉苹小姐,马上迎了上来,学着大戏的道白:“吉苹小姐别来无恙,小生这厢有礼了。”一下子把个吉苹小姐逗笑了,“好你个罗梦龙!这么长时间不去看我,结婚也不通知我,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成朋友!”吉苹小姐戏嗔道。 罗梦龙赶紧陪着笑说:“哪里!哪里,我这还说,你那个小木牌的威力实在太大了,那些地痞一见到小木牌吓得屁滚尿流,我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今天怎么想起光顾我这小店?” 吉苹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要求你。能不能出来一下?”罗梦龙学着大戏道白腔,双手抱拳道:“遵命。去者。”回头与大姐夫道别后就随吉苹小姐走了。 吉苹带罗梦龙乘马车来到一个商业楼前,下车后罗梦龙才看出来原来是八国饭店,上电梯来到5205房间,进去后罗梦龙发现,房间内的布置与第一次来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罗梦龙感慨地说:“旧地重游,物是人非了!”吉苹一听此言,马上回头笑着问:“难道我变老了吗?”罗梦龙说:“你误会了,我是说我自己,当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的小伙儿,现在已经是有家眷的人了。不过你还是那么年轻,比以前更漂亮了。” 吉苹听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赶忙说:“尽管你是跟我耍嘴皮子,但我爱听。”说着她一下子扑到罗梦龙的怀中和他紧紧地拥抱起来。罗梦龙任由吉苹小姐亲吻,他抚摸着吉苹小姐的长发,嗅着从头发里散发出的奇香,他问:“你换香水了,这次搽的叫什么名?”吉苹小声说:“你连我搽的香水都能分辩,鼻子真灵。我这次搽的是法国的‘香奈尔’。” 亲热一番后,罗梦龙安慰吉苹说:“你是不是该找个婆家了?不行我回来给你介绍一位好人,你愿意吗?” 吉苹一听急了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罗梦龙心里很是感动。他说:“是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伤害了你,实在对不起!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对我讲吗?到底什么事?”吉苹一听笑了说:“只顾儿女情长,差点误了大事。父亲有重要的事要我转达给你,请你帮忙。我家在章柳市开有三个纺纱厂,父亲让我雅轩哥管着,我哥管不好,总赔钱,我爸有心让你去帮几天忙,先给你一个厂稽察队长的头衔干着。你愿意吧?”“好吧。”罗梦龙边想边说,“不过请你转告吉老爷,给我几天时间安排一下。” 罗梦龙到家后把吉洪祥老爷的决定一公布,没想到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母亲梅夫人,极力反对,不让罗梦龙走,并说:“要走可以,你把宋小红带走,再娶个二房侍候你爸爸、我和罗山!”罗梦龙听后笑说:“只要您高兴,再让我娶8个媳妇也没关系。” 罗梦龙和宋全、刘慧生商量,酒吧由宋全代理,罗梦龙给了宋全一笔银票,让他存好。古玩店由刘慧生代理,《春雨押当铺》暂时停业;托媒人立刻向“步云鞋店”给罗梦龙提亲,约万玲玲见面。 步云鞋店的万洪生老板是个在礼儿的(一种帮会),人很和蔼,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万继承已娶妻生子,万继承最早被安排在街对过的帽店学徒,现在已回到自己的鞋店帮助父亲打理顾客。 万继承的妻子刘氏娘家是厨师。 万老先生听了媒人的介绍挺满意,但媒人没提是作二房。 这天晚上,罗梦龙约万玲玲见面,会面地点就在“金升酒吧”。 罗梦龙到达金升酒吧时,万玲玲还没到。他自己先占了一个桌位,要了杯可乐,边饮边等。 一会儿万玲玲到了,罗梦龙刚想迎上,却发现她身后紧跟着一位面熟的男青年。万玲玲一眼就瞧见了罗梦龙,她主动地和罗梦龙打招呼,三个人坐下后,罗梦龙向万玲玲示意说:“这位是?”万玲玲说:“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哥孙皓,这位是-”“罗梦龙。”罗梦龙赶紧答道。孙皓坐了一会儿,借故离去了。 罗梦龙见四周无人,他大步绕过桌子,单条腿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支新鲜的玫瑰花给万玲玲说:“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作如夫人,你不答应我将长跪不起。”万玲玲绝没想到罗梦龙会来这手儿,既吃惊又感动,赶紧说:“我答应,我答应,求求你,快起来吧。”罗梦龙把花交到万玲玲手上,站了起来,顺势抱起万玲玲转了两圈后亲吻了几下,说:“我们挑个吉日马上结婚吧,我等不得了。” 罗梦龙和万玲玲的婚礼办得挺热闹,万玲玲的父母、哥哥万继承、嫂子刘氏、表哥孙皓及其他亲属都来了,罗梦龙的父亲罗树德、母亲梅夫人、大姐罗秀丽、姐夫刘慧生和他们的女儿刘小棠、二姐罗秀云、梅厄和伍泉、小妹罗秀娟;宋小红弄着捡来的那个孩子罗山,老宋家的有关人士都参加了婚礼。结婚仪式举行完毕后,来宾互相敬酒。 孙皓起身小解,回来路过女宾席,只见大家都向一位打扮得非常入时而俊俏的女人敬酒,那女人旁边还坐着个小孩,小孩总问:“爸爸呢?我要找爸爸。”宾客们哄着说:“等你爸爸和新娘拜完堂就过来了。”孙皓自觉没喝多,不会出现幻觉啊!难道我表妹是做二房?他越想越气,一下子闯进女宾间,拉着宋小红就走。 忽然一个尖叫声,宋小红被孙皓带到了大厅。“快当众说你是什么人?”孙皓一边大声问着宋小红,一边寻找万玲玲,此时的万玲玲与罗梦龙已陶醉在洞房花烛夜中了。 宋小红说:“我是罗梦龙的妻子,这个孩子叫罗山,是我们的儿子。”鞋店老板万洪生一听就气晕过去了,万老板娘和孙皓急着抢救,醒来后,万洪生老板大哭起来:“我的亲闺女呀,是我对不起你呀!你们老罗家太缺德了,你们是大骗子!我要告你们!” 罗树德赶紧来圆场:“万老板,有话慢慢说。”万洪生老板扬手上去就要打罗树德,被宋全拉住了,差点打在了罗树德的左脸上。 “罗树德!你白活了,你儿子有媳妇,你不提前告诉我们,让我的闺女作小,我这老脸没地方放了,我和你拼了!”万洪生老板一边喊,一边向罗树德扑过来,幸好宋全等人拉住。 孙皓跑了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来了一大帮在礼的青壮年汉子手拿各种武器将酒楼团团围住。孙皓带着几十个打手闯了进来,立刻将拉架的宋全等人叉到一边不能动弹,另外两个人架着罗树德来到万洪生面前。 罗树德奇怪的问:“难道媒人没向你们交待我儿子娶的是二房?赶快传媒人!”大家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媒人。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罗梦龙带着万玲玲出现了。 孙皓大喊:“给我打那个新郎,赶快把小姐抢走!”听到命令,打手一哄而上。 “慢着!”新娘万玲玲大声喊道,“罗梦龙早就告知我,他娶我是做如夫人。我愿意!罗梦龙和我拜过了天地,现在是我的夫君,你们谁敢碰他一下,就是对我的大不敬,我立马死给你们看!”说完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高举在手,亮亮的簪尖直冲自己的脖子。 “慢来!慢来!我的儿!”万洪生心疼地朝着女儿大喊。 “您让孙浩他们快快撤走!我的大好日子,都让他们给搅了!” “好!你既然这么说,我还闹什么!你好自为之吧!”回头对孙浩喊:“还楞着干什么!我们走!”说完,万洪生大步出厅,没走两步,突然被椅子绊了一下,一头扎向地上昏死过去。 亏得孙浩等人架起万洪生才没碰着。 “爹爹!”万玲玲跑到跟前,两眼流着泪,一边使劲抓紧老万的衣裳摇一边喊,“是我对不起您!您快醒醒啊!”万老爷苏醒了,孙浩他们架着他迅速撤离了。 罗梦龙感激涕零,他对万玲玲小声说:“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玲玲却哭着说:“我把老爹气坏了,如果有个好歹,我的罪孽十恶不赦啊!” “你放心!我立刻让宋全带着钱去慰问万老爹,三天后我送你回门再向老爹请罪!” 罗树德明白了,这是梅夫人一手导演的好戏。没有办法,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婚礼搞得不欢而散。罗树德憋了一口闷气,罗梦龙离开大宇市后不久,罗树德就病倒了。 自从以后,罗树德对梅夫人的作为尽管有些意见,但却一让再让。本来梅夫人是个美人儿,也喜欢读书做画、赋诗填词,但自从遭受重大剌激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越变越坏,大有蹬着鼻子上脸之势。谁对她越好,她就越欺辱谁,罗梦龙是个大孝子,对父母亲恭敬,言听计从,越是这样,梅夫人越是来劲儿。她骂罗梦龙,只顾媳妇不顾姐妹;骂罗梦龙,赚钱不交给她;时不时地虐待打骂儿媳,还出坏点子坏了罗梦龙的大事,像收留个孙子起名问题,逼着罗梦龙娶二房却又不告诉亲家问题等等,后面还干了不少缺德事,以后慢慢表来。反过来大女儿罗秀丽平日有事没事就训斥梅夫人,然而梅夫人自觉在婚姻问题上对不起大女儿罗秀丽,因而对她特别好,儿子给了钱就烧得想立马找到大女儿给她。罗树德实在忍无可忍,这次在罗梦龙的婚礼上罗树德莫明其妙地被亲家公骂要不是众人拦着,还险些挨了打。事后他问梅夫人:“媒人是你请的吧?” 梅夫人觉着自己立了大功,高兴地回答:“对呀,是我花重金让宋全请的,怎么样?大功告成了,你怎么谢我?” 罗树德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问:“梦龙是娶二房,谁不知道?难道媒人没和人家讲吗?” 梅夫人笑着说:“是我不让媒人讲的,怎么了,不也娶了过来?”罗树德大吼:“亏了你还是个前清格格,怎么办事这么不着谱呢?!让你就把我们罗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我我怎么了?不就是瞒了老万吗?万玲玲早就知道是做二房,她乐意!别人谁也管不着!”梅夫人也急了说。 罗树德一气之下大声喊道:“我受不了你!我休了你!” 梅夫人听说要休了她,就一边哭一边喊:“你最好休了我!你马上写休书!你不写我就死去!”说完就往外奔,寻死觅活,不依不饶。大家把梅夫人拦住。一下子,罗树德气晕过去了。大家乱成一锅粥,罗树德被救醒后立刻送到梅大夫医院,二女儿罗秀云见状,哭成个泪人儿,她赶紧叫来了梅大夫,伍泉也闻讯跑来了。经梅大夫诊断为肾炎,中医称为气骨病。要病人100天不能吃盐、不能生气。梅夫人也老实了。但只老实了几天。 正是:媒人做事两头瞒,坑了主家赚了钱。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潇湘首发) 第二十回 有情人终成眷属,经磨难回归生地 诗曰: 亲上加亲喜相连, 怨女痴心念从前。 “当票”引出情郎信, “搬指”一见泪洗面。 大洋彼岸遭不幸, 回归故土躲红颜。 不是一番苦挣扎, 哪能鸳鸯结姻缘。 却说罗梦龙一直惦记的是二姐罗秀云和小妹罗秀娟的婚事。他与万玲玲商量,觉得万玲玲的表哥孙皓是把好手,年龄与罗秀云相当。据万玲玲讲,本来孙皓与万玲玲从小一起长大,俩人的感情很深。但两人的血缘太近了,表兄妹,只能当亲兄妹的关系处理,特别是在礼儿的万洪生老爷子就更不允许万玲玲与孙皓有那种关系。 这两年,孙皓在搞房地产生意,已有两片房产,一直也没成家。罗梦龙说服老罗家,万玲玲劝老万家。罗家父母没意见,只是罗秀云提出个条件:她要孙皓同意让伍泉兄弟和医院收留的两个孤儿大菊和大强跟着她过。孙皓从小跟着舅舅万洪生长大,一切听舅舅的,万老先生仍记前隙,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扬言“除非等我死了,别想!”多亏万玲玲从中斡旋才回心转意同意了这门婚事。 万家请媒人正式联姻,婚礼举办得很隆重。孙皓与罗秀云拜过天地,孙皓出人预料地抱起罗秀云入了洞房,逗得满堂客人大笑。 小妹罗秀娟参加完二姐罗秀云的婚礼,回到闺房百无聊赖,她心里仍念着来南。罗梦龙看在眼里,他找到小妹试探地说:“来南固然很好,但这么长时间无音信,事前也因为你太小,没把这件事定下来。我劝你,看上个合适的成个家得了。不要再苦等了。” 罗秀娟听后悲从中来,但脸上却笑着说:“是呀,该出嫁了,要不总赖在罗家也不是个事!” 罗梦龙听了很有气,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他委屈地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继续等吧。”说完赶紧跑了出来。 罗梦龙跑出门后突然间停住脚步,心想:“光顾生小妹的气了,该说的重要事没与小妹说。”他转身又回到罗秀娟的房间。 罗秀娟见哥哥又转回来,观察哥哥的脸色,又不像生气要吵架的样子,罗秀娟笑问道:“是不是钱包丢了,来我这儿找回头账了?”罗梦龙笑着说:“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结果让你把我气着了,脑子一热就忘了。我让你看个物件。”说着罗梦龙挑出大拇指。 罗秀娟仔细观看哥哥手指上的“搬指”,边想边自言自语地说:“很像爸爸给赖斯的那个。”她忽然问:“是不是来南有消息了?”说着,罗秀娟两只手拉着罗梦龙,撒娇地蹦脚,“好哥哥,快告诉我!好哥哥,快告诉我。” 罗梦龙被她缠得不行,假装生气道:“再胡闹我不说了。” 罗秀娟停止了疯,安静下来等着下文。罗梦龙把前期活动介绍了一遍。说完又从衣袋里拿出那张当票给罗秀娟看。 罗秀娟仔细看着当票,“看不出什么线索啊。”罗秀娟着急地说。罗梦龙又指了指当票,罗秀娟意识到哥哥的意思,马上把当票翻过来,当罗秀娟看到“瘸子”两字和那些英文字母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就是来南的笔迹了,英文是他的名字。” “这么说来南就在中国,而且就在附近?”罗梦龙激动得直挠头皮,“令人费解的是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罗秀娟着急地催着哥哥:“快找人要紧,别想那么多了!” 罗梦龙带着罗秀娟先坐车奔到来南原来住的大杂院,没找到人。又跑到胡佛路美国营盘对面来南原来摆鞋匠摊的地儿,果然见一位鞋匠埋头补鞋。 罗梦龙急速上前拍了一下鞋匠的肩说:“让我找得好苦!” 那鞋匠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罗秀娟立刻说:“不是来南。”罗梦龙问那鞋匠:“你这个摊儿还有别的师傅吗?”“我师傅有事走了,你们找他吗?”小鞋匠问。 罗梦龙赶紧问:“你师傅贵姓?”“姓来。”鞋匠答道。 罗梦龙一听高兴坏了,罗秀娟也高兴地掉泪了。罗梦龙跟小妹商量,咱就守株待兔了,不走了。他们坐在小马扎上耐心等待。 太阳落山了,天渐渐黑了,仍不见来南的踪影。 小鞋匠说:“对不起,我要收摊了。” 罗梦龙和罗秀娟站了起来,罗梦龙说:“再等一会儿,我请你爷俩吃晚饭。” 正说着,只见远处走来一位先生,瘦高个儿,腿有些跛,拄着一根文明棍儿,因天色已晚,面目看不太清。 罗梦龙跑过去扶着那人走了过来,罗秀娟一见,果然就是来南,但再也没有儿时的那种天真,完全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了。 罗秀娟和来南对视了好一会儿,只听来南说:“你们好!你们怎么想起来找我的?” 罗秀娟这时候像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古脑儿全部涌上心头,她忍着激动笑着说:“你回来也不去找我们,怕我们吃了你?”罗梦龙赶紧笑着说:“别一见面就打嘴仗,收拾一下咱们走,先就近到咱们的金星酒吧小聚,然后咱们一起回家。” 来南盛情难却,就让小徒弟收拾了一下,一起走了。当年,赖斯家与罗家分手后,一家在美国,一家在中国,开始还有通信来往,后来,来南与当地一家美籍华人的女儿谈上了恋爱,不久成家。 几年后,赖斯率船队到某群岛驻扎,赖斯突遇海难,尸体都找不到。来南一家在纽约接到噩耗悲痛欲绝,来南驾驶着轿车拉着妻子和母亲香草跑军人抚恤金出了车祸,母亲、妻子当场毙命,来南摔成重伤,好好的一家人说完就完了。 痊愈后,来南跛了一条腿。他好几个夜晚徜徉在密西西比河边,想一死了之。但又感到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实不甘心。 他把家里搜罗了一下,见到了罗树德叔叔送给他爸的“搬指”,见物思人,下决心卖了房子,凑足路费回到了中国。 本想马上找到罗梦龙,但又一想,自己是成了家的人了,又打听到罗秀娟至今未嫁,自己无颜见她。只好收了个流浪儿做徒弟,重操旧业了。 那天师徒俩实在周转不开,临时把“搬指”当了。但是到赎当的日子仍无法凑齐钱,只好硬着头皮到《春雨押当铺》卖了当票。 罗秀娟听了来南痛苦的经历,特别是得知母亲香草过世后潸然泪下。 来南见到了分别多年的生身母亲梅夫人,娘儿俩抱头痛哭,大家也都陪着掉泪。在罗梦龙的劝慰下,这才逐渐停止了悲泣。 梅夫人问:“儿啊,你爸爸到底是怎么遇难的,你清楚吗?” 来南抽泣着说:“通知上只说是以身殉职,没有详细说明。” 梅夫人想了想问:“在你爸去世之前,有过什么不正常的事发生吗?或者说有过什么先兆吗?” 来南想了想说:“没有。都很正常。父亲遇难是突如其来的,父亲肯定事先不清楚。因为出事的前一天,父亲还给家里打电话问候,还说他很快就能回来看我们了。谁知回是回来了,却是坏消息回来了,人是永远回不来了。” 梅夫人又问:“那天出车祸是你开车吗?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来南一下子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其实来南心里清楚,他爸爸赖斯是遭人暗害,他的车祸是早有预谋。当时美国正处在反动的麦卡锡时代,民主受压,三k党猖厥,专门残害犹太人和有正义感的民主主义者。大艺术家卓别林不堪忍受这种黑暗的折磨,被迫移居瑞士。军队中的掌权者不少被暗杀,而赖斯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不仅心黑手辣,还要斩尽杀绝,赖斯好好的一家人,在三k党的策划下化为乌有。但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来南怎么能如实告诉他的亲妈梅夫人呢? 罗树德不久就安排把罗秀娟与来南的婚事操办了。罗梦龙原本想把《春雨押当铺》暂时关闭,来南来了,正好让来南管理,但来南谢绝了。 罗梦龙告诉来南,他认识一位三十多岁的英国寡妇叫林那,只身一人住在一个英国式别墅里,她无儿无女,只有一位印度老女仆。 林那曾托罗梦龙找个会讲英语的中国人每天给她讲一讲笑话,待遇丰厚。罗梦龙问来南,愿不愿意去试一试。来南说可以去。 罗梦龙带着来南坐车赶到那幢别墅,只见林那正在别墅的阳台上。罗梦龙叫了一声:“林那!” 林那从阳台上看到罗梦龙和一个一瘸一瘸的人走过来,就很不高兴地大声喊:“喏!喏!” 来南明白林那的意思。就用英语对林那讲:“你别赚我瘸,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就走。”说着,来南使用英国话讲了一个短小故事:“律师的办公室里,突然闯进了一位妇女,口口声声说要与丈夫离婚。律师问:‘为什么?’妇女答道:‘我丈夫对我不忠。’律师问:‘有根据吗?’妇女理直气壮地答道:‘我认为,他不是我孩子的父亲!’” 林那听完了故事,想了想,突然捧腹大笑,一会儿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来南转身就走,弄得罗梦龙很为难。 正是: 外国女人心难猜,中介坐蜡不痛快。 若知林那到底有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受托不负知遇恩,约侣重温旧时梦 诗曰: 受人之托携眷走, 整顿厂纪功千秋。 不知天下奇事多, 百天不如一日游。 却说罗梦龙犹豫间,只见林那边笑边使劲地招着双手,大声喊:“康拜克!康拜克,坡丽斯!”示意让来南回来。就这样,来南把鞋匠摊留给了徒弟,自己每天到林那的别墅上工了。 罗梦龙带着夫人宋小红,坐火车到某省章柳市的纱厂上任。临行前,罗梦龙给母亲梅夫人打了一对儿麻花24k金的手镯,给父亲买了一块金怀表,陪着如夫人万玲玲去了一趟妈祖庙,请回一个彩泥娃娃大哥,与夫人宋小红请回的彩泥娃娃大哥一起,放到一个带有两扇玻璃门的玩具木屋里。 罗梦龙把做买卖赚的钱装了满满的四大麻袋拉回家,两麻袋放到西屋木床下边,两麻袋放到地下室。这些钱足够老罗家花上二三十年的了。 时值夏天。章柳市是个有名的避暑圣地,发达的轻工业城市。罗梦龙、宋小红夫妇坐火车来到了章柳市车站。 下车后,见到吉苹小姐的嫂子云杉亲自到月台上迎接,罗梦龙很受感动。 接风宴上,吉雅轩和罗梦龙寒喧了一下,然后说:“老爷子让我主持这几个厂,我是从心里不愿意的。我不是商人,不会唯利是图的那一套。他把你请来,也许就好了。我还有个重要的应酬,就不陪你了。来,咱们共饮一杯以表谢意。”说完,他干了酒就离席而去了。 云杉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介绍了纺织厂的近况:“现在,几个厂子被搞得成本居高不降,质量低弥不前,工人精神涣散,老板说话不灵,还经常举行罢工。雅轩是个高雅之人,又心慈手软。决定的事到他那里肯定要打折扣,久而久之,人家都不在乎了。” 罗梦龙忍不住说:“这就是工商界最忌讳的。” 罗梦龙仔细地听,不时地在一个小折子上用铅笔记着什么。 罗梦龙听完介绍说:“先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再给我十天的时间,十天后我到厂里上任。云杉姐,你们如果认可,就这么定了。” 云杉原想让罗梦龙马上到厂里整顿秩序,听罗梦龙说得这么肯定,也就顺水推舟了。 吉雅轩表面欢迎罗梦龙的到来,但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他曾对云杉讲:“我和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这几个厂,容易吗?可是老爷子始终不满意,硬是让个救火员出身的外泊拉来撬我们的行事。真是活见鬼了!也好,让他来干几天,到时候他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我不这么认为。”云杉平和地说,“本来你挺聪明,爸爸让我协助你搞这几个厂,也是他老人家的一番美意。可以看出老人家是多么的拿你当回事。他总有老的时候,早晚这些产业还不是都得由你继承?趁他老人家健在,拉出你来历练历练,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可是你却看不懂这步棋。一天到晚对厂里的事从不上心,却迷恋着诗词歌赋、花鸟鱼虫。和你交往的都是些前清八旗子弟,只会玩,不会干的人。这几年这几个厂子搞得半死不活,你有很大的责任。还是清醒一下吧!”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说话!我不跟你讲了!”说完,吉雅轩拂袖而去。 罗梦龙夫妇被安排在一幢别墅里,除了床较高,高个子的宋小红需要双脚蹦一下,臀部才能落到炕上外,其它都还习惯。 罗梦龙乔装成维修工人,拉着个车进了厂。 开始,罗梦龙各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问题,心想,上个厕所就打道回府了。 一到男厕所,他无意中发现,里面堆着纱绽,他很奇怪,出去问了问门房,据门房工人讲,女厕所里的纱绽,堆得小山一样高,掏垃圾工人每隔几天都拉出去满满一大车纱绽。 罗梦龙非常奇怪,好好的纱绽,怎么会到厕所里呢?很快他就发现,工人们无论男女上厕所都拿纱绽当手纸。 这件事引起罗梦龙的注意。他暗地跟踪了掏垃圾工人,发现了不少内幕。 罗梦龙把情况汇报给该厂总经理吉雅轩,刚一提纱绽的事,就被吉雅轩打断了。“你是说纱绽的事呀,”吉雅轩好像对此事早已知晓似的说,“都是些废纱绽,你最好还是抓抓大事。”罗梦龙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想了想,就自己行动了。 上任后,十几个吊而浪当的中青年人围在襄理云杉和新任稽查队长罗梦龙的周围,他们一个个衣寇不整,嘻嘻哈哈,有的歪戴着帽,有的斜披着袄,有的嘴叼着烟,还有的踏拉着鞋。 云杉说:“这位先生就是我经常给你们念叨的稽查队长罗梦龙先生,从今天起上任了。”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云襄理走后,罗梦龙对大家说:“兄弟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今后很多事还要仰仗众位弟兄们的帮衬。”“好说,好说!”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应着。 “先让我们认识一下,我来点卯,到者答有。李三!”一位强壮厚道的中年汉子立刻答道:“有。” 罗梦龙心里想:“听云总说,这位就是我没来时临时带队的人。”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李三,点了点头。 点完名后,他把李三留下,其余的人散了。他对李三说:“总经理很看重你,我也觉着你看上去不错。我想交给你一项差事,今后咱俩能否处好在此一举。” 李三听后吓了一跳,马上表态说:“只要您信得过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罗梦龙笑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让你派人先打扫出那个废弃的车间,同时派出可靠的心腹盯住掏垃圾的工人,每次清扫厕所里的垃圾时,必须把纱绽送到那个车间里,不准像从前似的往外拉。就这些,你能办到吧?” 李三还想再听下文,没想到所谓的差事竟这么简单,他立刻表示:“就这些?我立马去办,您就擎好吧!”说完,他嘴里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过了两个多月。一天,吉雅轩的通知下来了,说是吉老爷从大宇城过来,下午要到章柳市视察各厂,大家准备一下。 谁知通知刚刚下达,吉老爷的奔斯轿车已经提前到了,吉苹小姐陪着老爷下了车。 吉雅轩自己因为准备不足,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吉老爷的问讯,吉老爷已有愠色。 吉老爷的司机悄悄走到了罗梦龙的身边,递给他一张小纸条。罗梦龙转身打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面写着“午饭后见”的字样。罗梦龙知道是吉小姐的笔迹。 吉老爷一眼瞧见躲在后边的罗梦龙和他身后站着的一排整齐划一的稽查队员,他这才有些笑容地顺口说道:“短短两个月的光景,稽查队的风纪变得让我认不出来了。” 这时,稽查队员齐声高喊:“愿为吉董效劳!”吉老爷吓了一跳,明白了后,哈哈大笑起来。 “罗梦龙到前面来,你作为稽察队长,很有成绩。来了两个多月了,你也说说吧。” 罗梦龙见老爷问起,就说:“我先请老爷视察个车间。” 罗梦龙一边带路,一边用眼睛和吉苹小姐致意,就算打了招呼。吉老爷跟着罗梦龙不解地问:“会有什么好东西拿给我瞧?”“您见了就知道了。”罗梦龙神秘地说。 到了车间门口,罗梦龙吩咐:“李三何在?打开车间!”只听“吱扭”一声,李三把车间的大门打开了。 罗梦龙请吉老爷往车间里边瞧,吉老爷瞧了瞧,说:“里边太暗,什么都看不清,你让我瞧什么?” 罗梦龙吩咐:“掌灯!” 一会儿,一个稽查队员拿来了一盏汽灯,照亮了满车间山一样高的纱绽。 吉老爷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吉雅轩见这么多纱绽堆在车间里大吃一惊,他一边擦汗,一边结巴地说:“梦、梦、梦龙曾经提提提醒过过过我,我、我、我没在意。”“我是问这是怎么回事?”吉老爷又一次焦急地问。 罗梦龙说:“我来厂不久,发现男女职工上厕所都用纱绽当手纸,我让李三把这些纱绽收集起来,两个多月收集了这么多。” 吉老爷越听越气,“马上召开全体职工现场会!”吉老爷吼道。 吉雅轩不知所措,云杉马上让副手通知下去。先是按照班组参观这个车间,然后集中到会议厅。 吉老爷当众宣布:“免去吉雅轩的总经理职务,改任顾问并回大宇城述职;由云杉担任总经理,罗梦龙升任襄理兼缉察队长。” 接着罗梦龙宣布了几条纪律:“职工除正式生产外,在任何情况下不准动用纱绽及一切纺织原料、油料、设备、工具,违者罚款并开除出厂,对遵守纪律的模范、举报有功的人员给予奖励。” 罗梦龙讲话简短扼要,奖罚分明,句句击中要害。吉老爷放心了。因第二天吉老爷还要带着吉苹去省里会见要人,下午就休息了。 午饭后,罗梦龙来到吉老爷下榻的公馆,正好见到吉小姐匆匆走出来,吉小姐打开车门,让罗梦龙坐进去,吉小姐开着车就走了。 章柳市里的马路起伏不定。到了市中心,罗梦龙见街上走的多数是洋人和日本人,也有个别的中国人。男的只穿个游泳裤,女的只穿个游泳衣。罗梦龙笑着对吉小姐说:“这里的人真开化,怎么没穿衣服就上街了?”吉小姐告诉罗梦龙,市里至少有三个海滨浴场,这些人是去游泳的。 吉小姐将车开到一个僻静的港湾。两人下车后吉小姐带着罗梦龙绕过一个小山,奇迹出现了。山后是一个不大的浴场,远望过去,西洋人、东洋人,还有少量的中国人,无论男女都一丝不挂地在大海里游泳、在沙滩上嬉戏、躺在阳光下进行日光浴。 吉小姐说:“这是意大利人开的裸泳浴场。在意大利西西里岛,这样的浴场多得很。咱们也去试一试?” 罗梦龙笑着说:“咱们远远地欣赏一下,长长见识就行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吉小姐听了哈哈大笑说:“你还是不开化。在同样的环境中,大家都彼此彼此,谁也不丢人。既然这样,我再领你去个地方长长见识。”吉小姐与罗梦龙驱车来到一个繁华的街道,在一个日本人开的澡塘前停了下来。吉小姐带着罗梦龙进了澡塘。 在蒸汽弥漫的澡塘里,罗梦龙发现,全部服务人员包括理发师、修脚师、搓澡师都是清一色的裸体日本女郎。 吉苹小姐要了一间鸳鸯浴室。他们进室后,里边有两位裸体日本女郎笑容可掬地伺候他们俩脱衣洗浴,搓澡按摩,一个日本女郎在罗梦龙的背上,左右上下翻滚,再让罗梦龙翻过来脸朝上,通身上下按摩了好一阵,然后两位日本女郎悄悄退出。 这时的罗梦龙和吉苹小姐被按摩得兽性大发,无法忍受性的折磨,恨不得两人即刻就熔化在一起。他们俩疯狂地互相吃着对方,长时间的大动,终于雨后天晴。吉小姐的脸埋在蓬蓬乱乱的长发里,越发显得婀娜多姿,她撒娇地说:“我简直离不开你了,你看怎么办?”罗梦龙搂着吉小姐的肩膀,另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笑着说:“那你就留下来别回去了。” 吉小姐一边穿衣一边很随便地问:“听说你认了个义子起名罗山,这孩子还行吧?”罗梦龙说:“我父母亲及媳妇们都很爱他,人挺聪明,不知为什么长得还挺像我,就是太淘气。等回大宇城我让他认你做干妈,你愿意吗?” 正是: 义子身世待解开,疑似亲生母亲来。 不知吉苹小姐做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出意外内子遭绑,猜书迷他乡遇故 诗曰: 身陷逆境忆当年, 无依无靠难上难, 万里盟兄多仗义, 滴水之恩当涌泉。 却说吉苹小姐痛快地答道:“行啊,别说认干妈,就是认亲妈我也愿意。” 罗梦龙和吉苹小姐玩到很晚才回到公馆。 第二天吉老爷带着儿子吉雅轩和女儿吉苹小姐放心地走了。 纱厂会议厅。云杉总经理主持召开常务会议。近三十人的常务委员围坐在长会议桌旁,每位桌前放着一杯咖啡。 首先由云总宣布吉董事长对罗梦龙的襄理任命书。接着罗梦龙发言:“各位同仁:在下不才,蒙吉董错爱,愧领襄理之职。现在我受云总的委托,宣读新的施政纲领:一是整顿纱厂的用人政策,改组纱厂的管理层,唯才是举。重新考核录用机前工人,按质论价发放浮动薪水。二是开源节流,严控原棉的进货渠道和纱绽成品的出厂标准,掌握购价和卖价信息,确立质量保证体系,提高销购价格比。三是建立各个环节的奖惩条例,赏罚分明。四是做好工厂的福利和劳动保护,创造好的劳动条件。以上四款请大家讨论通过。” 罗梦龙宣读完施政纲领,约有近三分之一的与会成员大哗,部分领导成员极力寻找理由加以逐条反对。 有的说:“你想改善工厂的福利和劳动保护,创造好的劳动条件,谈何容易!多少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你这是标新立异,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的说:“什么按质论价发放浮动薪水,从来没有过。大家都在熬年头,盼长级,结果是狗咬尿泡一场空!你这样打击面太宽!” 还有的说:“那些辛辛苦苦为厂卖命的老人儿肯定会被你的政策淘汰,太让人寒心了!” 还有个长得立眉立眼留着几根花白胡子,看起来约有六十岁的人气得拍着桌子站起来大骂:“放你妈的狗臭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被窝里伸出臭脚丫,你算几把手儿?拿个鸡毛当令箭,瞎逞能!我刘会儿随吉爷开这片厂的那会儿,你还在穿开裆裤撒尿和泥呢。你要是玩你这一套,我豁着老命也要和你拼一拼!你别想舒服!” 罗梦龙越听越气,他几次想站起来,都被云杉总经理按下了。 刘会儿话一停,与会者的反对派们都拿着小勺敲咖啡杯:“叮当,叮当,叮叮当。”“叮当,叮当,叮叮当。”云总再三制止也没人听。 罗梦龙心想,看来,我的纲领触犯了这些人的根本利益,他们的领袖人物可能就是这位刘会儿,我要是不给这位老小子点儿颜色瞧瞧,别人就镇不住了,新政也很难推行。 他扬了扬手站起,那些敲杯的人静了下来。 罗梦龙微微一笑说:“在这么庄严肃穆的会议上,有人竟倚老卖老,信口雌黄,难道你是黑社会的老大,想在这里与我砸死签,争地盘不成?你年岁大了,赢了你,我也不光彩。我让你这一回的挑衅,下不为例。否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位刘会儿听罢火冒三丈,他从坐位上一下子跳到会议桌上,转眼来到会议桌对面的罗梦龙跟前,他坐在桌上对着罗梦龙讲:“你他妈的翻脸又怎么样?老子就想见识一下你的脸皮翻过来的猴像,你能尿多高?” “咚!”的一声,只见刘会儿的脸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拳,整个人从会议桌上翻滚到对面的地板上。与会者霍地站了起来躲到旁边。 半天,才听到地下的的:“哎哟!打死人了!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你都敢打!你等着。”但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当被人们慢慢扶起来时,刘会儿整个一个满脸花,左眼一个乌眼青,鼻子流血,门牙也掉了。 只见刘会儿把跟他来的人叫了进来耳语了几句,那人点头称是,随即那人吹了一个怪调的口哨,三十几位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罗梦龙毫无惧色地大声喊:“有符在此,你们谁敢动!”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小木牌,高高举起。刘会儿一见此物,就好像没了魂,但又鼓着肚子气壮地说:“你辈儿大,你辈儿大!我甘拜下风。”转脸对着那些手下大骂:“你们他妈的还不快撤!”那些人扶着他忿忿离去。 罗梦龙暗暗记录下反对人员名单,交给了总经理云杉,云杉宣布休会,明日接着开会讨论罗梦龙的施政纲领。 第二天一上会,云杉首先宣布,奉大宇总部之命,下列人员停职反省:云杉读出了罗梦龙在昨天会上记下的包括刘会儿等所有反对者的名单。 那些人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驱逐出会议室,失去了领导资格。然后由云杉主持,在场的领导成员通过了罗梦龙的施政纲领,有了法律效力。再由罗梦龙宣读暂时补缺领导成员名单,当场通过并立刻请进会议室议政。 解决完上层,接着罗梦龙快刀斩乱麻,又在中下层管理人员中实行裁减增补,换了会计、采购、质检和销售等几个重要岗位的中层领导和关键人员。这都是罗梦龙在上任前详细调查的结果。 管理人员队伍的强行大改组,使得罗梦龙的施政纲领和办法在全厂上下畅行无阻。那些靠关系进厂不干活吃白饭的人,那些靠钻营溜须拍马欺上瞒下的人,那些被日本人派来暗中搞破坏的人,还有那些没有真本事却滥竽充数的人,在这一施政纲领和办法推行中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以存活。 在罗梦龙的治理下,不到半年,三个纱厂扭亏为盈。吉老爷通电表扬了罗梦龙,并给他加薪一倍。 吉老爷命令儿子吉雅轩回章柳市向罗梦龙求教扭亏为盈的真经,然后在大宇市推广。 这天,云杉与罗梦龙正开着会研究进一步扩大业务,突然李三跑到会场向罗梦龙小声说:“罗襄理!您的夫人被绑票了!” 罗梦龙一听脑袋“嗡”了一下,故作镇静讲完话。云杉说:“梦龙,你快去看一下,等会儿我派人帮你。” 罗梦龙赶快坐洋车回到了住处,发现附近有不少可疑的陌生人在活动,每人手里都拿把斧子。房门被封条封上了,他不顾一切地撕下封条,打开房门,闯进去一瞧,房间原样没动,只是宋小红不见了。 他见状大发雷霆。突然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他急着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着: “万树丛中一点红, 里里外外全是梦, 行百里路半九十, 拜托人间一条龙。” 诗后注着:“花园路19号”。 他反复捉摸了这首打油诗,并没弄明白其中的含义,突然,他发现这四句话的头一个字联起来就是“万里行拜”,原来是一首藏头诗,“难道万里行他在这里!?”他想。马上备车向花园路19号飞驰而去。 花园路位于章柳市中心的繁华区,他找到了19号门,却是日本人的军部所在地,门口有两个日本兵站岗。 他下车后急奔日本军部大门,被两个日本兵拦住。“你的,什么干活?”一个日本兵说着不熟练的中国话。罗梦龙说:“我要找万-里-行!”日本兵一听,马上向罗梦龙敬了个礼,做出请进的手式:“开路一马斯。”罗梦龙急着走了进去。 “哈哈!你终于大驾光临了,还认得老朋友吧。”迎面来的正是万里行,他边说边去拥抱罗梦龙,罗梦龙看清后也去拥抱,两个人都激动得热泪横流。 万里行从心里爱着罗秀丽。当年梅夫人表示要认刘慧生这门亲的意思时,尽管小万心里很难受,但为了自己爱的人的幸福,还是告别了罗秀丽,先是到大北煤矿当了一段时间的挖煤工人。这期间,他发现煤矿工人群里很注重老乡关系,不少外地人都有自己的同乡会,于是他发起组织了大宇市来的工人同乡会。后来,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他又到日本去谋生了。 他上午补习日语,下午和晚上到饭馆里打两份工,开始是把堆积如山的盘子一个个洗净,洗了一年的盘子,第二年洗了一年的青菜,第三年日语学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学日本料理,后来终于出师了,成了一名日本认可的美食家。在日本的几个大饭店担纲,名声大震。腰包也随之鼓了。 早期他曾结识了日本青年渡边,渡边是万里行房东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很温柔漂亮的妹妹名叫松杉子。不过那个时候万里行是个穷打工的,渡边和妹妹松杉子都是学生,他们之间的友谊仅仅是昙花一现而已。后来万里行出名了,突然间渡边派人找上门来,请他到中国。原来是分别很久的朋友渡边走了大运,最近被日本军方司令长官提为驻中国章柳市的军部长官,把万里行聘到中国章柳市担纲,一直处于低弥的章柳市各大日本料理一下子火起来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万里行正与渡边在一处日本料理一起喝酒唱歌,大醉。渡边说:“我妹妹来信问你好。”万里行听后高兴地说:“松杉子小姐该学业有成上班了吧?代我谢谢她并代我问她好。”渡边不无感慨地笑着说:“看来,妹妹还挺关心你,她信中说,希望我转告你她的近况,并请你给她回信。” 送走渡边,万里行的心里翻腾开了。脑海里掠过在日本生活的一幕幕。那时,他是个中国的穷打工的,租住在渡边家族的小屋里。渡边一家对他很照顾,特别是渡边家的小姐松杉子对他更是眷顾有加。 一次,夜里下班,万里行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打工的店铺,他恨不得一步就走到自己的小屋美美地睡上一觉。快到家时,突然从路边闯出三个喝得醉醺醺的日本浪人挡住万里行的去路。他们中间的一个哼着难听的日本歌曲,另一个双手抱着一个类似中国琵琶的乐器胡乱地弹着,中间那个双臂拦着万里行,嘴里咕噜着日本醉话。万里行似乎听懂了日本浪人说的话,又好像没懂。大概是向他要过路钱。万里行害怕,赶紧掏出仅有的几张活命钱交给那个浪人,谁知那三个浪人几乎同声骂了一句“八格牙路!”他们上前把万里行推倒连踢带打,万里行抱着头用日本话大喊救命。这时,松杉子刚要宽衣睡下,突然听到喊声,她拿起一个大竹竿跑了出来,朝着那三个浪人的就打了下去,那三个浪人不知就里,先后抚着狼狈逃窜。松杉子救下万里行,搀扶着他回到小屋。 松杉子拿来一小盆水、一卷绷带和一小瓶红药水。她用毛巾沾着水擦去万里行嘴角上和头上的血迹,再用棉球沾着红药水轻轻地上到万里行的头部伤口上,然后在他的头部缠上绷带。万里行端坐在地铺上,老实地听任松杉子的摆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松杉子的美丽的脸庞。松杉子做完这一切后笑着问:“还疼吗?” 万里行的眼里含着泪水回答:“不疼了,谢谢你的搭救。” 松杉子脉脉含情的双眸看着万里行好一会儿,才说:“不用谢,你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我走了,再见。”说完,松杉子小姐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万里行费劲地站起来去关房门,没想到松杉子小姐又转了回来,两人在门口傻立着,对视着。松杉子小姐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走时忘了取走脸盆和绷带。”说着,她走进屋子转身把门插上,回过头来就一头扑到万里行的怀里,嘴里说着:“我爱你。” 万里行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他双手搬起松杉子的头,对着她的脸说:“我是个穷打工仔,怎么配和小姐亲近?还请您冷静下来想想。” “我爱你,我不管别的。”说着,松杉子就去解万里行的衣扣。 万里行被松杉子的美丽与好心打动了,他抱起松杉子走到地铺前放下她,他们互相宽衣解带,一场风暴来临了,好大的风雨! 以后,几乎每天夜里,松杉子都溜进万里行的房间,两人恨不能融为一体。 不久,松杉子怀孕了,渡边家族立刻把松杉子送走,然后把万里行撵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松杉子的音信。 想到这里,万里行长吁一口气。觉得对不起松杉子。他马上给她写了一封长信,准备发出,突然间发现席子上有一页小纸,上边用日文写着:“近日吉洪祥派来罗梦龙任缉察队长,罗似乎发现斧头的运作,将绑罗之妻。” 万里行大吃一惊,心里揣摩,难道是我兄弟到了章柳市?怎么会被日本军部盯上了呢?斧头又是谁?他来章柳市带了家眷? 万里行感到危险就在眼前,他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第二天一早,万里行立刻找到渡边,说:“我给松杉子写了封信已经发出。昨天你掉在料理一张纸,我怕你着急,给你带来了。”说着万里行从文件夹中漫不经心地掏出纸,交给渡边后坐在椅子上。 渡边开始一惊,转而哈哈一笑,接过纸后,边撕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万里行见状,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表演?中国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听说过吧?” 渡边是个中国通,听了万里行的话,脸色有些惭愧,不无反击地说:“你就是‘隔壁阿二未曾偷’了。看得出,你想了解此事。你虽然是中国人,但我们是好朋友,说给你料也无妨。” 原来,日本自从接了德国人的班,章柳市成了日本军部的势力范围。日本军部对在章柳市的中国民族工业如纺织业一向存有虎狼之心,必欲挤垮、吞并而后快。他们收买了当地流氓组织斧头帮。斧头帮的老大是个地头蛇,手下有个三五十人,每人手里都拿个斧头,故称斧头帮。为了整垮吉洪祥老爷开的纺织厂,他们内外勾通,以垃圾的低价买进纱绽,处理后又通过日本高价卖给吉氏。 吉雅轩是个书卷气很浓的人,云杉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没想到罗梦龙来后搞了突然袭击,断了斧头帮的财路和日本军部的念想。斧头帮策划了绑架罗梦龙的夫人宋小红的阴谋,企图达到威胁进而撵走罗梦龙的目的。 万里行带着非常大的情绪说:“你们口口声声地说中日同文同种,却原来总打算害中国。咱俩是不是朋友?如果是朋友,你必须帮我把绑架之事摆平,因为罗梦龙是我的盟弟。” 渡边转念一想说:“也好,这样吧,你马上给罗梦龙写封信,我派几个士兵带着你的信把罗夫人接到军部,罗梦龙见信后会来的,我也想见见他。” 万里行说:“谢了,不过还是我亲自去吧。” 万里行很快到了罗梦龙的下榻处,见到了宋小红,万里行说明来意。宋小红当闺女时曾见过万里行,也知道是梦龙的盟哥,只是多年不见生分了。宋小红向万里行表示了感谢,同意跟他去一趟。万里行将一封信放到桌上,带着宋小红前脚走,跟上来的日本士兵就将罗梦龙住所用日本军部的封条封上了。 没过一个小时,斧头帮的人潜入罗宅,突然发现罗门被日本军部所封,屋内空无一人,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灰溜溜地撤了。 万里行与罗梦龙携手步入小客厅,只见宋小红坐在椅子上正喝茶,见他们哥俩进来,宋小红马上放下茶杯站起,罗梦龙迎上去与宋小红握着双手问道:“怎么样?”宋小红笑着说:“万大哥照顾着,没事。”罗梦龙高兴得热泪盈眶,连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是:心中有难时,他乡遇故知, 若知万里行请罗梦龙到此所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老虎不在猴翻天,老虎归山乌云散 诗曰: 七星发光不灿烂, 九龙治水天下旱。 家园破碎重收拾, 雨打芭蕉不如前。 却说罗梦龙与宋小红当天离开了章柳市,一起回到了大宇城。 罗梦龙快到家时,在街口见到了父亲罗树德。罗梦龙见爸爸气色不好,胖肿的样子,大吃一惊。罗树德说:“儿子,这次你回家无论见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生气,不要说话,行吗?爸爸求你了。”说着掉下了老泪。罗梦龙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答应了老父亲的要求。 到家后,罗梦龙发现家里变化很大。装钱的四条麻袋,就像泄了气的大气球,瘪瘪地空空地放在床下边;梅夫人对他格外热情,儿子长、儿子短的叫个不停;变了形的大姐夫刘慧生和胖胖的二舅子宋全都像霜打了似的不敢说话,一家人好像就等着罗梦龙决断。 罗梦龙压下心中的火气,笑着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人都好好的,就算福气。大诗人李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我们再合计一下今后怎么办。”大家听了罗梦龙的话如释重负,这才高兴起来。大家张罗着为罗梦龙和宋小红接风,罗梦龙不让,晚上,罗梦龙接上刚刚生了孩子才出满月的万玲玲到自己的买卖《金星酒吧》去了。 《金星酒吧》变得十分冷清,门口挂了个用英文写的“暂停营业”的小牌。罗梦龙和万玲玲进到大厅,见到空空的酒吧间里只在柜台上扒着一人,那人见有人进来抬起头来,罗梦龙这才看清是女招待张小芹小姐,只见张小芹头发乱乱的,眼睛肿的像刚刚哭过,张小芹见到罗梦龙夫妇,赶紧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带着明显的身子迎上前来说:“罗爷回来了,罗爷给我做主。”说着又哭了。罗梦龙明知故问:“吴招弟呢?”张小芹说:“不辞而别了。”罗梦龙又问:“什么事这么伤心?肚子怎么了,那么大?”张小芹哭着说:“您走后,宋大官人就胡来了,开始是调戏吴招弟,吴姐不从,被他开除了。接着就调戏我,他还多次强奸我,我怕也像吴姐那样被他开除,只好依了他。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告知他,谁知他翻脸不认人!要撵我走。”说完,张小芹哭得更厉害了。 罗梦龙安慰了张小芹:“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罗某的事,我不会不管的。你先到后面休息。”张小芹小姐离开后,万玲玲内心的委屈发泄了,抱着罗梦龙痛哭起来。 梅夫人趁罗梦龙不在,大骂宋小红:“你老爹是个大色狼,你二哥宋全继承了你爸的秉性,吃饱了撑的,把个酒吧女招待的肚子搞大了,人家要死要活,还要告上法庭,这不是给我添堵吗。”宋小红听了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死了过去。 慌乱中,经大家抢救终于还醒了过来。只见宋小红的下身流血不止,送医院后,血止住了,但流产了。这次流产后,从此再也没生育,只好视罗山为已出。 万玲玲生了个儿子,起名叫罗水,小名二子。几乎同一年,大姐罗秀丽生个儿子刘大喜;宋安、宋全的老婆各自都生了个儿子,分别起名宋文、宋武。 万玲玲向罗梦龙哭诉着离别之苦:“自从先生离开大宇市后,姐夫刘慧生在朋友的勾引下,染上了抽鸦片的嗜好,一年的光景,把个金龙古玩拍卖店的产业都抽进去了,人变得骨瘦如材,还成天到宋全的酒吧捣蛋,借钱。”万玲玲止住了哭,用手帕拭去了泪水,接着说:“刘慧生把原来当德国买办时结识的外国朋友都请了来,早把先生规定的‘国宝不卖给外国人’的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些古玩都拍卖给了外国人。” 罗梦龙听着听着,脸色变了,“这个败家的东西!”他恨恨地低声骂道。接着他问万玲玲:“宋全呢?也变了吗?”万玲玲喝了一口水说:“宋全在此期间,先是与女招待吴招弟调情,吴招弟一气之下离开了金星酒吧。后又把个张小芹玩得团团转,再后又去妓院寻花问柳,结识了个名叫菊花的妓女。张小芹腆着个肚子告到爷爷罗树德处,却发现认识爷爷,而且看来还有过很深的交情。张小芹哭哭啼啼非要嫁给宋全不可,否则就要告上法庭。” 听到这里,罗梦龙感到问题严重了,他问:“张小芹和父亲到底何时认识的,他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这些你都了解吗?”万玲玲边思考边说:“听说是上次去大宇贩枣,在船上认识的,详情就不清楚了。” 罗梦龙若有所思地说;“既然是这样,抽空问一下宋伯伯就知道了。那么那四麻袋的钱都哪儿去了?”万玲玲不敢说这钱的事,但在罗梦龙的逼问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婆婆在你走后不久,感到那么多钱放在家里不好,在大姐罗秀丽的鼓动下,以二分利的高利贷将所有的钱都放了出去,一年后血本无归。”罗梦龙一听此言,怒不可遏。他大声问:“放到哪一家买卖?”“不清楚。”万玲玲小声答道。 说到这里,万玲玲委曲地又哭泣起来。 她抽泣着说:“婆婆在生活紧迫的环境中性格变得更坏,总是找岔发火,对儿媳特别不好。自先生走后,我发现怀上了先生的孩子,坐完月子又要主持家务,又要照顾小罗山、小罗水哥儿俩,忙里忙外没个消停,大姐罗秀丽也带着两个孩子刘小棠和刘大喜,时不时地申斥我,三妹罗秀娟我行我素,学绣,学画,我还得伺候她,一天下来,苦不堪言。” 罗梦龙问:“爸爸如何处置这些事?”万玲玲发愁地说:“面对这些烦事,爸爸束手无策,特别是张小芹找到他,痛哭不已,又不敢让你知道,刚有好转的身体又沉重了许多。” 罗梦龙从万玲玲那里了解个大概,他想了想,先是将宋全叫到金星酒吧,问道:“给你的银票还在吧?”宋全说:“一张不少。”“好,马上给我,咱们派用场。”宋全马上去柜子里取出银票交给了罗梦龙,罗梦龙和万玲玲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不管怎么说,宋全再不好,银票一张不缺。罗梦龙问起张小芹的事,宋全红着脸说:“是我不好,我不该招惹她。”罗梦龙说:“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娶了她吧。”宋全不吱声。罗梦龙明白,让宋全先出去,马上叫张小芹过来,张小芹从后边出来,罗梦龙让她坐下,一边好言相劝,一边观察张小芹的肚子,罗梦龙问;“几个月了?”张小芹说:“至少有五个月了。” 罗梦龙让万玲玲去摸一摸,张小芹不让摸,罗梦龙说:“没关系,我转过身去。”说着,转过身去。万玲玲再要摸,张小芹吓得跪下了,一个劲地告饶,罗梦龙转过身来,奇怪地问:“你又没做错事,告什么饶?”张小芹哭着说:“其实我没怀上,我喜欢宋全,想嫁给他。”说着,自己主动将一个装着乔麦皮的小绣花枕头从衣服下抽了出来。 罗梦龙碍着张小芹原来和父亲罗树德的那层微妙的关系,强压下胸中的怒火,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 他将张小芹扶了起来,说:“原来是做做游戏逗着玩,好了,好了!”他顺手抽出一张银票给了张小芹,“你拿着,今后你出去谋生吧,有空过来玩!” 张小芹又惊又喜,自己的肚子败露后,罗爷不但没有罚她,反而给了她那么多钱。她羞愧地无地自容,赶紧跪在地上给罗梦龙叩了个头,千恩万谢地收拾东西走了。 罗梦龙暗暗高兴,庆幸自己把张小芹这块最难葳的稀泥葳得一干二净。他让万玲玲叫来宋全,将情况向宋全说明,宋全高兴得直蹦高。罗梦龙派宋全去把大姐夫刘慧生马上请到金星酒吧,宋全大步流星的去到附近的烟馆把正在吸烟过瘾的刘慧生背来了。 罗梦龙看着大姐夫刘慧生的可怜相,心里一阵难受。这才分别了多长时间,也就是一年,原来的那位英俊倜傥的大姐夫刘慧生荡然无存,站在眼前的这一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寡廉鲜耻、没羞没臊的行尸走肉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罗梦龙对姐夫刘慧生说:“和你商量个事,你从今天起开始戒毒,我们一起帮助你。”说着罗梦龙和宋全用绳子把刘慧生绑到椅子上。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刘慧生感到好像有千万个毒蝎在身上爬,疼痛难忍,苦苦求饶,折腾了一晚上,最后昏死过去,救醒后大汗淋漓,就像刚从水里捞出的骨架子。 罗梦龙和宋全商量怎么办,宋全烦透了,他说:“干脆把他送走算了。” 第二天罗梦龙与大姐罗秀丽约好把姐夫刘慧生送到了戒毒所。 罗梦龙请大姐罗秀丽到金星酒吧,边喝茶边聊天,罗梦龙说:“我不在大宇城的这一年,多亏大姐帮着,替我在二老跟前尽孝,弟弟心领了。母亲向外放印子钱,本来是件好事,一年后收不回来没关系,但不知放到哪家,我们输了也要输个明白。” 罗秀丽听后脸一红,她说:“母亲做事,一意孤行,全然不听别人劝告,这你是知道的。我只听说是贷给了个杂货山庄,后来山庄出了事,宣告破产,钱也要不回来了。” 罗梦龙说:“原来如此,那就算了。这次我在章柳市偶然碰上了万里行大哥。”罗秀丽听后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装作随便地问道:“他还好吧?他的夫人和孩子都好吧?”罗梦龙告诉她万里行还没成家,罗秀丽听后掉泪了。 罗梦龙见状,狠了一下心说:“大姐如对万哥仍存好感,弟弟替你筹划一下,刘慧生目前已成废人,我们给他一笔钱,与他离婚,我负责把万哥召回,你们再成个家得了,你意下如何?” 罗秀丽听后大恸,边哭边说:“全凭弟弟做主。母亲放贷的事,我有推不掉的干系,这样吧,我负责追回我们的钱款,追不回来,我不见你。” 没多久,罗秀丽将一半的放债本钱追回,另一半一年后也追回,当然,利息是泡汤了。 罗梦龙迅速给万里行发了电报,电文是:“万里行速归大车店罗梦龙”。然后为大姐罗秀丽办好了与刘慧生的离婚手续。 万里行见电报后,他立刻和渡边打了个招呼,连夜坐车奔向大宇市,约好第四天与罗梦龙和罗秀丽在人和大车店见面。 “人和”大车店已破败不堪,万里行的父亲出门做丝绸生意了,店里由账房先生楚省三代管,生意清淡。楚金庭的戏班子让和尚们从大庙里撵了出来,借住在“人和”车店唱戏,吸引了一些观众。 罗梦龙和罗秀丽旧地重游,感慨万千。罗秀丽抽空到戏班子看了楚师傅和众人,其中唱小生的甘草特别对她好,但此刻恰恰不在,罗秀丽失望地告别了戏班子,与罗梦龙前去会万里行。三人见面后,万里行和罗秀丽对视了一会儿,猛地抱头痛哭。罗梦龙趁机躲了出来。 罗梦龙信步来到外边,看着若大的一个院落,他来了灵感,受到孙皓的启发,突发奇想,如果把这块地皮盘下来,盖一些平房出租肯定赚钱。因为当时已有不少从东北来的人到处找住处。 万里行和罗秀丽举行了婚礼,有情人经磨历劫终成眷属。来南和罗秀娟参加了万里行的婚礼。万里行、来南和罗梦龙兄弟三人终于会合了。 有诗叹曰: 人合车店三结义, 命舛事乖各远离。 经磨历劫吃尽苦, 有情有义终团聚。 万里行在大宇市开了一个日本料理,生意挺好。一年后,罗秀丽生了双胞胎两个姑娘,分别叫万小凤和万小英。 来南与罗秀娟两人结婚后,头两年如胶似漆,但婚后无子。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都感到性格合不来,经常口角,时间一长,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然而英国女人林那却喜欢上了来南。一天下午,林那摆好了家宴,请了来南到家吃晚饭,来南进到小饭厅,厅中播放着施特劳斯的名曲《蓝色的多瑙河》。只见林那换穿了一件十分袒胸露臂的晚礼服,踏着乐曲的旋律从卧室出来,显得格外美丽华贵。 但是来南并不清楚女主人喜欢他,他惊奇地笑着问道:“你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还请了哪位贵客让我作陪?”林那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说:“亲爱的,我今晚请的贵客就是你。”来南大吃一惊地说:“我是你的雇员,有什么事吩咐一下就行了,我算什么贵客?”“我爱你,你就是贵客,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你愿意吗?你爱我吗?”说着,林那轻步走到来南跟前,两双眼睛对视着。来南明白了,他看到林那闭上眼,扬起头,这明明是让来南吻她。来南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把嘴贴到林那的小嘴上吻了一下。林那幸福地睁开双眼,笑得十分甜蜜,说:“你同意了?”来南说:“我可是个残废,你不赚我,我还有什么说的,我当然也非常爱你。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来,为咱们的幸福干杯!”说着两人同时举起倒满红酒的高脚杯喝了个交杯酒。 罗梦龙与万里行谈妥,以每亩最低的价格把“人和”大车店的地皮盘转给罗梦龙,罗梦龙着手办理各种手续,搞起土木建筑,不到一年,一片新瓦房拔地而起,其中有门脸,有庭院,由于月租金较低,上门求租的人还不少,不到三个月,全部租出。罗梦龙留下一个庭院租给楚金庭的戏班子,并让楚省三担任这个庭院的二房东。没两年,罗梦龙又买下了两块地皮盖起了平房,出租给无房户,这样一来,罗梦龙已有三大片共二百多间房产。每月月底,万玲玲亲自去收房租费,她让小二蹬着三轮车,十几岁的罗山背着个面粉袋,手里拿着个提兰,内装算盘、印色盒、账本和毛笔、墨盒等物件坐在车上,跟着二娘走出十几里地,挨家挨户地收房租,开收据,半天下来,满满一面袋钱,放到车上蹬回家,下午再去第二片区,第二天上午再去第三片区,这样,三袋子房租钱足够生活三个月的。 罗家的日子渐渐的开始有些恢复。 正是:移情别恋应怪谁,另辟蹊径财不菲。 若知罗秀娟如何处置来南,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美人计赖汉受刑,调包囊淑女遭诳 诗曰: 东岸西岸隔江望, 西岸略比东岸强。 西岸罗家已表过, 再表东岸徐家庄。 却说上将河东岸的徐家庄有位徐满仓,长得高大,面部有点像维吾尔族人。他的年岁比罗梦龙大五六岁,典型的中国传统农民,完全靠地里刨食养活一家人。老婆为他生了两个小子和一个女儿后,不久就去世了。 那年夏天热得不得了,三十多岁的徐满仓光着上身,只穿件小短白裤衩,摇着个大蒲扇,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乘凉。隔壁院子刚死了男人一年多的田寡妇荷锄从地里走来,田寡妇热得上身只带着个红兜肚,正巧路过徐满仓跟前,徐满仓看着田寡妇白白的胳膊白白的腿、白白的后背和半遮半露的发呆,忽然他听见田寡妇对他亲热地小声说了句:“跟我来!”徐满仓当时跟了田寡妇进了她的大门。 此前好几个人都让徐满仓与田寡妇合成一家,那时徐满仓年轻气盛,不肯花钱请媒人,他自己经常到田寡妇门口说:“两家合一家,赚钱大家花。”田寡妇听了很受用。但村里地主的儿子刘二栓有家有室,却对她不怀好意,经常借机调戏,当众说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刘二栓还经常趁没人,来到田寡妇家敲门寻衅。田寡妇恨得牙根疼,却拿他没办法。 徐满仓进了田寡妇的门,田寡妇随手把大门插上了。她转身背着手笑着对徐满仓说:“前些日子你在我门前总喊些啥?弄得人家心里挺烦。” 徐满仓听了心里别提多痒痒了,他脸红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咱两家合合为一一家。” “我的当家的刚没不久,你就不怕村里人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我不怕!” “那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我家没有婆姨,你家没有男人,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与其干耗着,不如向前走一步,合为一家。我有的是力气,地里的活我全包了,家里的活你照顾着,那多好!” “就是我愿意,你也得找媒人说合呀!” “我是要找媒人的。但是远水解不了近喝,你就先依了我吧!” 说完,他弓下身去一下将田寡妇抱起,大步流星地夺门而进,田寡妇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徐满仓强壮的后背,两条小腿却摆来摆去地表示不从。 雨过天晴,两人大汗淋漓,将炕上的苇席都弄湿了一大片。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院门,徐满仓和田寡妇吓得赶紧穿上衣服,徐满仓躲到院门一侧,田寡妇一边系红兜肚一边走到院门跟前问:“谁呀?”“妈妈!是我小翠。”原来是田寡妇唯一的女儿从外边玩了回来,田寡妇开了门,徐满仓趁机从旁边溜了出去。 从此,徐满仓轻车熟路,经常趁小翠不在溜进田家与田寡妇恩爱有加。 这天云雨过后,田寡妇依在徐满仓的身上。徐满仓无意间发现田寡妇白白的大腿内侧有一道紫血印。徐满仓心疼地问:“这是怎么搞的?”田寡妇说:“刘二栓没安好心,总是想占我的便宜,上次咱村晚上演戏,他专门挤在我的后边发坏,我躲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完后还使劲拧了一下我的大腿,疼得我喊出声,到现在这腿还发紫。”徐满仓来气了,心想,男子汉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人吗。他想了想后就对田寡妇说,过几天你如此这般,我们治一治刘二栓这小子,替你出口恶气。田寡妇听了笑得点头称是。 田寡妇回娘家叫来两个兄弟,两个兄弟又找来两个朋友埋伏在田家院内。这天中午饭后,院外面有人敲大门,田寡妇从大门缝往外一看,是刘二栓,她把大门打开,刘二栓咧着嘴笑着迈进大门坎,回身把门插上,嘴里说:“我可想死你了。”他刚要搂住田寡妇,却被人用布蒙上眼,四个后生架住,他们把刘二栓吊起来打,刘二栓被打得支持不住,最后答应,拿出两亩地和一头牛给田寡妇才算了事。刘二栓在田寡妇事先准备好的欠约上签了字后,狼狈逃窜。 田寡妇拖着油瓶田小翠嫁给了徐满仓。不久,田寡妇身子不来了,怀上了徐满仓的孩子,后来她生了个女儿。从此,徐满仓和田寡妇心满意足地过起自己的舒心日子了。 谁知好景不长就飞来横祸。一天,徐满仓在犁地时,从土里犁出一个升。徐满仓高兴地拿回家,他前脚到家,还没把升擦干净,后脚就拥进来城里衙门的人将徐满仓连升带人一起抓到城里大牢。过堂时,县官非说徐满仓参与贩卖私盐不可。徐满仓那里肯服,大喊冤枉。县官拿出那个升,问他:“这是你的吧?”徐满仓承认是他的。县官马上布置了几个不同的升放在堂前,让衙役传证人,一会儿,一个带着重刑具的犯人被带了上来。县官问他:“你是贩卖私盐的首犯吗?”“是。”那人答道。堂上又问:“你们用什么量具贩盐?”“升。”那人又答道。“好!”县官说,“这里有几个升,你看哪个是你的?”那人看了看,马上指认徐满仓的升是他们贩卖私盐用的升。当局问:“你认识他吗?”那犯人看了一眼徐满仓后好一阵才说:“那么多人贩盐,我哪里认得过来。”县官让带下证人,又问徐满仓:“你还有何话说?”徐满仓还是大喊冤枉说:“那是我犁地时在地里发现的升,怎么会是贩私盐的工具?我比窦娥还冤!望老大人明察。”“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呀,大刑伺候!”徐满仓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屈打成招,画押后打入大牢。 田寡妇闻讯哭得死去活来。赶紧让娘家弟弟打听个中就里。不久,她弟弟打听来了消息,说是刘二栓发的坏,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去求刘二栓才有盼头。 田寡妇拿着一篮熟鸡蛋去看望徐满仓。徐满仓悄声告诉田寡妇:“你赶快到镇上某某住处找一个叫彭立洪的人,让他托人救我。” 一年后,徐满仓被放了出来,但已瘦得不成人样。付出的代价是退给刘二栓两亩地,两头牛,让田寡妇到刘家做三年佣人。三年里,刘家对田寡妇百般蹂躏。 头一年,刘二栓想玩弄田寡妇,却被母老虎似的妻子吓住了。他妻子说:“让田寡妇伺候我一年,不许你接近她,第二年你再玩。”母老虎吃喝拉撒睡都由田寡妇伺候,田寡妇吃的是狗食,穿的是麻袋。伺候不到一年,没想到母老虎暴病身亡。 这时的刘二栓已经从心里恶心田寡妇了,他也学着母老虎,拿田寡妇不当人。田寡妇为了老公和孩子,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但架不住总这么折腾,第三个年头上的冬天,田寡妇冻死在磨房。 多年过去了,徐满仓的大儿子徐克勤要娶妻,可是谈了几个没谈成,人家女方都嫌徐满仓太抠门。 徐满仓一年到头几乎不花一分钱,完全凭着自己的双手盖了一院子的房子,存了好几囤的粮食,经常置点地,但都是从牙齿缝里刮下来的。平常日子就不说了,逢年过节不包饺子,不吃捞面,只是用高梁面里放上没脱麸皮的小米面,再把胡萝卜搓成细丝掺合上蒸着吃,就点咸萝卜丝,有时用筷子在芝麻香油瓶里蘸蘸抹在咸萝卜丝上拌一下就算开了恩了。 徐满仓有个从小一起玩的法小儿彭立洪,他家比较殷实,后来举家迁到镇上了。彭立洪成人后在镇公所帮闲,以后日本时期都一直干此差事。他为人豪爽,花钱也大手大脚惯了,父母去世后家业败了下来,老婆为他生了五个孩子,一头一尾是姑娘,大女儿叫彭焕弟,小女儿叫彭焕芳,中间三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儿郎,吃死爷娘,彭立洪招架不住,经常在集上去找好友徐满仓借粮,徐满仓对别人抠门,任何人别想从老徐处借出半个子儿,可对彭立洪却很大方。日子一长,彭立洪也欠了徐满仓一债了。 一天,彭立洪照例在镇上碰着徐满仓,俩人坐到路边石头上聊起来,老彭见老徐一筹莫展,就问:“你有什么烦心事吧,你有吃有穿,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你要是像我这样,家中没有隔夜粮还不得烦死?”徐满仓说:“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早就想给我的大小子克勤说门亲,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这件事把我都愁死了,你老哥能帮我吗?” 彭立洪一听就笑了说:“谁家的姑娘敢嫁到你家,吃不好,穿不好,光等着置房置地了。” 徐满仓听了脸红了,说:“老哥,你要是把你的大女儿许给我儿子,我从此不再向你要债,还外加彩礼。保证每月有肉吃,你看怎样?”彭立洪因为没有思想准备,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地站了起来,“你看上我女儿了?”“咱俩从小那么好,如果成了亲家不是一件美事吗?”徐满仓信心十足地说。“你儿子多大了?”“十七了。”“我大女儿十五岁,照理说岁数相当,但不知你儿子有没有出息?俩人的八字合不合适?”彭立洪问。“我儿子种田是个好把式,打算盘是把好手,又会养牲口,又会持家。再说我儿子属羊,你闺女既然比我儿子小两岁,肯定属鸡,应该不犯相。”徐满仓不无骄傲、满有把握地说。 彭立洪想:“这孩子应该不错,老徐长得高高大大,他儿子一定会随他。最要紧的是把我的债务全免了。”老彭说:“你的想法不错,但得让我回家商量一下,另外,你可先找媒人吧。成不成还两说着。”徐满仓高兴地与彭立洪分手了。 赶集的日子,彭立洪夫妇带着大妞彭焕弟和小妞彭焕芳来到集上,正碰上徐满仓带着四个孩子,大人们互相问候,孩子们互相观望笑笑。 这天老彭刚到家,就有说媒的来了,说的是徐满仓的大儿子徐克勤,彭焕弟在里屋听着,挺高兴。这个彭焕弟可不是一般的女孩,非常聪明,非常漂亮,高高的个头,白白的脸蛋,迷人的大眼睛,一条黑亮的长过臀部的大辫子,镇上不少人来说亲,老彭夫妇都没吐口,彭焕弟也不乐意。这次因在集上彭焕弟见到了老徐的大儿子高高大大,心里挺舒坦,提亲的一来就促成了。 谁知造化弄人,在约定的吉日良辰里举行婚礼时,彭焕弟一直蒙着红盖头,入洞房才发现,新郎个子不高,还有点驼背,不是在集上见到的那个青年。但天地拜过了,洞房入过了,彭焕弟大哭,她惊恐地大声问:“你是谁?” 那扮作新郎的青年红着脸笑着说:“我就是新郎徐克勤哪!” “不对!上次赶集,我见到的徐克勤不是你!你们骗婚!我要告你们!” “告不告的以后再说,现在我是你的新郎,你是我的新娘,天长夜短,咱们圆了房是正经。”说完,新郎抱住新娘就亲。 新娘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不是徐克勤!徐克勤快来救我!” “哈哈!我真的是徐克勤,美人儿,你就依了我吧!”说完徐克勤解开了彭焕弟的衣服。 “啊!我不干!啊!我要告你强奸妇女!啊!”彭焕弟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挣扎着,但是阻止不了徐克勤的进攻。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力气蛮大,三下五除二,彭焕弟的衣服就被扒了下来,她被按在炕上动弹不得,只剩下一条大红裤衩还穿在身上。徐克勤一只手按住她的前胸,腾出另一只手抓住裤衩的松紧带往下一拉,只听“刺拉”一声,大红的裤衩撕破了,最后一道遮羞布掀掉了,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一个十全十美的姑娘违背自己的意愿,被损害了。 云雨过后,新郎睡了。徐满仓和彭立洪等都喝得大醉,徐克勤的两个妹妹在后窗听房,过了一阵,她们觉着声音不对,强行推开洞房门,只听一声尖叫,徐克勤的二妹声撕力竭地喊:“快救人哪!”把宾客们的酒都吓醒了,跑去一看,新媳妇上吊了。 正是:偷梁换柱娶新娘,后患无穷悲剧酿。 若知新娘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词曰: 小桥、流水、人家, 稀粥、盐粒、尜尜。 寄人篱下。 时来运转发达, 涌泉相报成佳话。 无言以答。 却说大家七手八脚将新媳妇救了下来,一会儿,彭焕弟喘了一口长气醒了。 彭焕弟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不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彭和老徐的酒也都醒了,老彭不明白,参加婚礼的新郎明明是那天集上见到的那个高个青年,难道老徐搞了个调包计不成?老彭问老徐:“你大儿子徐克勤到底是谁?”老徐赶快叫过徐克勤说:“见过你岳父。”徐克勤对着老彭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老彭一看,这个徐克勤个子比老徐矮半头,还有一点驼背,但长相有些随老徐。老彭问:“上次赶集跟着你的高个后生呢?”徐满仓一听明白了,上次赶集因事先没约好,所以徐克勤没去,在家整地了,跟着老徐去的高个青年是老徐的叔伯兄弟的儿子徐克家,徐克家父母早亡,只身一人跟着奶奶长大,经常到大伯徐满仓家帮工,老徐把徐克家叫了过来,“这就是徐克家。”老徐说。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几年后,正是法国人在大宇城银河上建成圣约翰桥的时候,当有大吨位火轮要通过时,大桥会在机械传动下向岸两边掀起,十分壮观。恰好在那一年,罗梦龙满30岁。 一天,他专门去了一趟观音菩萨寺院顶礼膜拜:“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保佑罗家平平安安。想我罗家,从我老父亲算起,到我儿子,三世单传。金钱赚的再多,房屋盖得再阔,香火不旺也是白费。愿大士保佑我罗家人丁兴旺,只要多给我几个大孙子,我就是吃糠咽菜也甘心情愿。” 谁知若干年后,罗梦龙果然得了四个大孙子和一个孙女,在阴错阳差之间,生活真的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了。这是后话。 许过愿后,他走出寺院,站在银河边观看着大铁桥的起落,心潮澎湃。他回想着这些年走过的路程,真像这大铁桥一样时起时伏。现在苍天保佑,终于合家团圆,过上了像样的日子。 他突发其想,难道吴招弟真是那位当年有恩于他的人吗? 罗梦龙找了个机会带着夫人宋小红和儿子罗山坐着伍泉的马车沿着自己讨饭的路往回走,想再找到那个麦场,那个村庄,那户好心的人家,那位大娘和那个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猫眼的姑娘,以及出事的小野店。怎么找也找不着了,哪里还有踪影。只有沿途的败瓦、颓墙,荒地、坟场,满目苍夷。罗梦龙遗憾的带着家人下车朝着南方,叩三个头。 罗梦龙回到老家罗家庄,把老宅和十亩地处理后,特意回到邓庄把大舅张邦昌一家和王连友老汉接到大宇城。 罗梦龙看着那个供在祖宗牌位旁边的大兰花碗和那串铜子儿,心如刀绞,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张邦昌没见到自己的妹妹香草,却见到了梅兰,他吃惊地问罗树德,香草哪里去了,罗树德告知大舅哥香草随赖斯去了美国,并将香草在美国的情况一、一道来。张邦昌难受了一阵子,一边掉泪一边说:“这也是命中注定。” 罗梦龙先安排大舅他们到大宇市最好的华清池澡塘洗澡,扔掉旧衣服,换上新的绸缎衣裳和礼服尼的鞋、丝织的袜,到最好的理发馆剃头刮脸,下馆子到德华居吃大菜,然后请到自己的宅院里,泡上最好的茶,爷儿几个边喝边聊天,谈起罗梦龙来,大舅和王老汉都赞不绝口地对罗树德和梅夫人讲,生了个好儿子。 罗梦龙突然问大舅张邦昌:“您看您外甥现在够不够尜尜儿料?您那‘张’字要不要倒着写?”一句话把张邦昌问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连友老汉还记得当年张邦昌说的话,在旁边小声提醒他,明白了后,张邦昌羞得要命,恨当时没有地缝可钻,脸皮一红,王老汉马上打圆场接过去了。 第二年冬天,张邦昌带着一家老小,主动地来到大宇市来找罗梦龙了,一场吃喝后,罗梦龙又问起尜尜儿的事,笑说:“您看您外甥现在够不够尜尜儿料?您那‘张’字要不要倒着写?”张邦昌没想到外甥又问这事儿,没有思想准备,又弄个倒憋气,觉着没脸皮再呆下去,匆匆带着家眷回老家了。 到了第三年的冬天,张邦昌又想去大宇市,但是一想起尜尜儿的事就犯蹙,他把这块心病告诉了王老汉,王老汉给他出了个主意,并愿意同他一起去罗梦龙的家,张邦昌一听就笑骂:“缺了八辈德了!不早告诉我。”王老汉说:“我也才刚刚想起。” 张邦昌第三次来找罗梦龙,又接受了罗梦龙的一顿招待后,却没下文了。急得张邦昌心里直痒痒。又过了好几天,也不见动静,张邦昌想,可能时间长,忘了。 这天,罗梦龙陪着大舅和王老汉去华清池洗澡,罗梦龙突然又问起尜尜儿的事,说:“您看您外甥现在够不够尜尜儿料?您那‘张’字要不要倒着写?” 张邦昌正在池子边打了一身肥皂,听了外甥罗梦龙的问话慌了神,扑通一声掉到池子里。王老汉哈哈大笑边去扶起张邦昌边说:“好孩子,当时那是你舅舅特意激你的话,没有那句话,你能有今天吗?按理说你应该感激他才对。”张邦昌也跟着说:“啊对,那是我故意激你的话。” 听了他们的话,罗梦龙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也哈哈大笑起来。 罗梦龙边搓肥皂边说:“我说个古代的笑话,孔子当年带着弟子们四处游说,推行他的‘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的主张,落魄陈州后只剩下一点粮食,他让一个弟子煮粥给大家喝,由于烟熏火燎,大家在远处休息,忽然另一个弟子跑来报告孔子,说他见煮粥的弟子在那里偷着自己喝粥,孔子很生气,但没发作。一会儿,煮粥的弟子禀报孔子说,粥熬好了,可以就餐了,孔子说:‘且慢,我想先用此粥祭祖。’那个煮粥的弟子忙说:‘不可!不可!刚才粥里掉进鸟屎,我把它盛出,又怕浪费,就喝下去了。粥已不净,不能祭祖。’孔子听后非常感慨地说:‘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眼见也有不实之处啊!’当年我在您家喝的那碗粥,是掉进尘土和蜘蛛网,我盛出后觉着可惜才连尘土带蜘蛛网一起喝下,过后肚子痛了好长时间,却被您误认为我偷粥喝,还骂了我,看来,您比孔子差远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罗梦龙冲完肥皂接着说:“那段时间,我在自己的亲舅舅家拿个盐粒给我三个姐妹,能算偷吗?却被您骂个狗血喷头,直到现在我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惹您生那么大的气,不就是一颗盐粒嘛。”张邦昌感到很内疚,从此,罗梦龙与大舅冰释前嫌,再也不提尜尜儿的事了。 后来,老家每年不断有亲戚朋友来打秋风,连吃带拿,一住就是好长时间,全家人除了罗梦龙和罗树德夫妇高兴外,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直到罗水出事后,就再也没人敢登罗家门了。真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点不假。 再说宋永清的管账先生费金有一子名叫费武,娶了个名叫杨小柳的漂亮媳妇,杨小柳为费武先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珍珠,小女儿名叫银子,都是天上才有,人间难寻的美人儿。但好景不长,费金在一次行船中突然心里难受跌入水里,打捞上来后已经不行了。这给宋永清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与费家协调后,结果是私了,宋永清给了费家一部分钱,并让费金的儿子费武上船接班。 费武宽余一点后,跑船每到大宇城就偷着去赌博,开始总赢,但时间一长,输多赢少,输了总想翻本,最后不仅把自己的老婆杨小柳搭进去,连同两个女儿珍珠和银子也卖给了妓院。 宋永清把家里、地里的活全让大儿子宋安担起。宋安是典型的庄稼人,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已经十多岁了。这天费金的老婆费华氏带着费武来到宋家,进门就跪倒,哭得死去活来,她边哭边诉说费武的败家仔儿行径,宋永清对费武的赌博行为一无所知,听到卖妻卖女大吃一惊,他让宋安把费家母子收留,再也不准费武跑船了。 宋永清跑船去大宇城,一是找罗家看一下梅夫人,二是打听费家母女。 罗树德与宋永清合计了一下,他们派出人员按照费武提供的线索去几家妓院寻找杨小柳母女,几个月过去了,仍下落不明。此时的宋全已到南方采购绸缎,回来后才得知此事。 这天晚上,宋全、罗梦龙来到一家新开张的酒吧去喝酒,这一带属原德国地的边界,罗梦龙从未来过,当路过一片花花绿绿灯火辉煌的建筑群时,宋全提议进去瞧瞧,罗梦龙一想也好,为找费武妻小,把大宇城的妓院几乎跑遍了,杳无音讯。 这一片几乎都是小二楼的庭院建筑肯定是妓院群,他在宋全的带领下,径直去了一家名叫“桃花源”的院落,刚到门口,一个提着大茶壶的蠢汉高声叫道:“两位里请!” 妈妈桑是一位中年妇女,打扮得朴素大方,见到宋全很热情地打招呼:“宋爷有好长时间没光顾下处,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还带来一位贵客。” 宋全马上说:“我们这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没等宋全说完,妈妈桑回头朝屋里喊:“菊花!接客!” 画帘响处,闪出一位摩登女郎,分外招人。罗梦龙心里想,原来宋全与该女是老相识了,只是没说破而已。他们被接待进了一个客房,宋全对女郎说:“菊花,快叫上来给你罗大哥欣赏一下。”只见摩登女郎拍了拍手,从楼上下来一位妙龄少女,后面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小女孩。 罗梦龙见此阵势,似乎悟出点什么,“难道说你找着了费家母女?”罗梦龙试探着问。宋全答道:“不瞒你说,当年我在追捕一个逃犯时,被人打了一黑砖,晕倒在‘桃花源’附近的路上,是这位菊花小姐救了我,然后又结识了费家小姐妹。” 罗梦龙听了感慨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孩子们的妈杨小柳肯定也在了?” 菊花悲切地说:“刚被转卖来时,杨小柳死活不愿接客,被毒打了几次后,被一个北方的商人买走了。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哭得泪人儿一般,我来的时间较长,妈妈对我还好,还让我顺便照顾她们。” 罗梦龙说:“谢谢你对她们一家的照顾,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正是:谁家女儿愿坐台?一腔苦水倒出来。 若知菊花怎样变成窑姐,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博采场中无父子,烟花巷内有真情 诗曰: 嗜赌成性敢卖亲, 因赌发财救众人。 接来眷属团圆日, 应谢梦龙眷眷心。 却说菊花听罗梦龙一席问,苦笑着说:“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几年前,我也是爸爸的掌上珠,妈妈的心头肉,谁知一觉醒来,竟糊里糊涂地成了妓女。我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罗梦龙听了在思考着什么,宋全说:“天不早了,我们还有事,以后再聚。”说完,放到桌上一小锭银子,拉着罗梦龙去新酒吧了。 当年,在赌场,经过一番较量,费武不仅输得一个钱不剩,而且还欠了人家的银子200两。他输红了眼。旁边的狐朋狗友提醒他:“放着家里的宝贝不用还等什么?”“我哪有什么宝贝?”“你那夫人和大小女儿就是宝贝,随便拿出一个顶账就得不少银子,说不定你还能捞回不少的钱呢。” 费武一听,如梦初醒,他试探着问赢家,拿老婆做抵押行不?赢家一听,笑逐颜开地说:“别人的老婆是赔钱货,你的老婆是一支花,当然可以,问题是你舍得吗?你若舍得,我可以给你起价高点,400两银子怎么样?你若赢了,你的欠账一笔勾消,我还你200两。我若赢了,你老婆可就归我了。你再考虑一下。” 费武一心想把输掉的银子尽快捞回来。他答应说:“一言为定!”赢家说:“空口无凭,立据为证,现成的笔纸,你立个字据吧。”说着找赌场管事的要来纸笔,请管账先生写了字据:“费武如赌输,愿以其妻杨小柳抵赌资400两银钱。”双方和中人都按了手印。 手续完毕没有十分钟,赌局结果出来了:费武输掉了老婆杨小柳。费武欲哭无泪。两眼发直,站起来就想走。旁边的狐朋狗友按住了他,说“就这么认输了?接着来,怎么也得把老婆赢回来。”就这样,他又写了两个字据,不到半天的功夫,接连把老婆和两个孩子都输给了人家。 第二天回船的时候,人家跟着费武到家,费武编了个瞎话,说是杨小柳的姑姑在大宇城病重,去晚了怕见不着面,雇了个马车,费武和那个人上了车,拉上杨小柳娘仨就奔了大宇城。半道娘仨口渴,那人好心地说:“正好我带着水了,你们喝吧。”杨小柳虽然不认得那人,但有费武跟着,也就不怕了。谁知水里有蒙汗药,娘儿仨喝了后,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车一直拉到一个客店。费武记下了客店的名字,就流着泪离开了。谁知第二天费武再来客店,人踪全无。问谁谁也不知道。费武想自杀,走到银河边上,跳了进去。然而他会游泳,淹不死他。又爬上了岸。最后只好回家找老母亲费华氏去了。 一次非常偶然的巧合,孙皓与罗梦龙、宋全在一块儿吃茶闲聊天,孙皓就问:“总听你们说要救出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让我知道一下。” 宋全把费武因赌卖妻卖女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孙皓听了后就问:“这家女人叫什么?”宋全看了一眼罗梦龙,罗梦龙说:“这个女人叫杨小柳,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叫珍珠,一个叫银子。这两个孩子已经由宋全在妓院里找到,杨小柳下落不明。” 孙皓一听就笑了,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有一个东北朋友两年前娶的姨太太就叫杨小柳,当时我正在奉天,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不知此柳是否就是彼柳?” 罗梦龙问:“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很,我问你,此柳长得如何?”“绝伦无比,女人味十足。”孙皓感叹地说。 罗梦龙听后,品了一口香茶,想了一会儿说:“珍珠和银子渴望与母亲团圆的心情十分迫切。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位朋友不是十分会做生意,十分有钱吗?你负责约他带着如夫人来见上一面,如果不是则罢,万一就是的话,我们如此这般,就算阔老板赈灾了,你们看行吗?” 宋全听了觉得不妥,弄不好就露馅儿。 孙皓沉吟了一会儿说:“试试看吧。” 这年冬天,万玲玲的表哥孙皓约罗梦龙到他家打麻将牌,罗梦龙带着宋全和罗水赶到孙皓家,罗梦龙前脚进、正在脱衣、摘帽时,一位陌生人后脚也进来了,只见这人三十来岁年纪,矮胖粗黑,嗓音洪亮,貂皮大衣,水獭员外帽,长筒皮靴嘎嘎作响,后面跟着一位大摩登。 孙皓迎上来说:“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我早年在东北结识的朋友孙仁俊和新婚夫人,” “杨小柳。”孙仁俊笑着补充道。 那摩登鞠躬示意,樱桃小口启动出银铃般的声音:“请多关照。”孙皓接着说:“老孙经常来往于大宇城和东北一线做皮子生意。这次带宝眷来大宇,想在大宇城安个家。” 孙皓回头又对孙仁俊介绍:“这两位都是我的亲戚,罗梦龙、宋全。”罗梦龙一听说“杨小柳”仨字,思想虽然有了准备,还是暗吃一惊,他和宋全交换了一下眼色,罗梦龙心想:“果然比她的孩子们还漂亮,无论如何也要把杨小柳救出完璧归赵。” 吃完晚饭,孙皓摆开了麻将牌赌桌,外屋是孙皓、孙仁俊、罗梦龙和宋全一桌,里屋罗秀云、杨小柳、伍泉和罗水一桌玩上了。 四圈下来,杨小柳这边小赢,正高兴着,只听外屋孙仁俊直喊:“手气太背了,手气太背了!” 原来,孙仁俊输了钱,不过瘾,叫板要单独与罗梦龙较量,改为推牌九,下注太大,没几下子不仅输了所有的银票,最后红了眼,把杨小柳押上想把输的钱一下子捞回。结果,不但没捞回,反而把如夫人也输了。 杨小柳知道后使劲打了孙仁俊一个耳光,说:“你根本就没拿我当人看!”转身跟着罗梦龙他们走了。 罗梦龙让宋全带着杨小柳坐车先去“桃花源”,他自己先将罗水送回家,到家后放下罗水再赶到“桃花源”妓院会齐。杨小柳见到珍珠和银子后,娘儿仨哭得死去活来,菊花和妈妈桑都很受感动。 一会儿,罗梦龙也赶到了。罗梦龙、宋全和妈妈桑、菊花合计,怎样将两个孩子救出火坑。宋全把罗梦龙叫到一边小声说:“如果可能,最好也把菊花赎出。” 妈妈桑说:“只要有银子,我会放她们走的。”罗梦龙问她,三个人要多少钱,妈妈桑想了想,用袖子口和罗梦龙的袖子口对了一会儿,两人的手指在袖口里暗中讨价还价,终于成交。 罗梦龙从怀中掏出赢孙仁俊的所有的银票,说:“请你点一点。”妈妈桑见状吓了一跳,除了达到她开的价外,还富裕几张银票,妈妈桑收起银票,多出的银票还给了罗梦龙,并找出菊花和珍珠小姐俩的三张契约交给了罗梦龙说:“行了,你们带着人走吧。”宋全和菊花大喜过望,高兴得泪如雨下。 有诗叹曰: 身陷樊笼难出头, 青楼卖笑渡春秋 忽如五行唐僧过, 撕破咒纸出孙猴。 菊花和关系最好的小姐妹杏花依依惜别后,就与珍珠、银子等在大家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分别向妈妈桑深深地鞠躬,跟随罗梦龙跳出了火坑。 罗梦龙他们走出“桃花源”,此时天已大亮,罗梦龙暂时把菊花和杨小柳母女三人安置到金星酒吧,休息了一上午,罗梦龙派宋全立刻回到老家通知费武一家,把他们都接来团聚。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天,罗梦龙得到了准消息,他带上二儿子罗水坐车到火车站接宋全一行。爷儿俩等了两个多小时,火车到站,很快就接上了老丈人宋永清、舅子宋全、费华氏和费武等人。罗梦龙雇了三辆洋车,宋永清与宋全、费华氏与费武各坐一辆洋车先走,罗梦龙与儿子罗水殿后。 行至圣约翰桥,罗水突然发现桥边有个要饭的把右腿伸出桥栏杆要跳银河,他大喊:“爸爸您看!” 罗梦龙见状大吼一声:“停车!”车停下后,罗梦龙和罗水跳下车直奔桥边那个要饭的,“下来!”罗梦龙边喊边拉那人。 那人吓了一跳,马上放下右腿,回过头,叫了声:“罗爷,让您见笑了。” 罗梦龙一见此人,原来是前些日子还在一起打牌的孙仁俊。 罗梦龙感慨万千,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孙仁俊说:“你先用着,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急事,咱们以后见。” 孙仁俊跪在桥上一个劲儿地向罗梦龙叩头,罗梦龙带着罗水上了洋车,急着追上去了。 有诗叹曰: 朝为腰缠万贯郎, 暮成乞丐跳大江。 舍妻舍财瞬间事, 愿赌服输悔青肠。 罗树德自从儿子罗梦龙回到大宇市家中,心里高兴。特别是罗梦龙回来后把一些像梅夫人放贷血本无归、女招待张小芹被罗梦龙的舅子宋全搞大了肚子要告状、大女婿刘慧生吸毒败家等非常棘手的事一一了断后,罗树德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病也见好了。 一听说罗梦龙和宋全从妓院里找回了费武的妻小,罗家人都想去金星酒吧看一看。罗树德、梅夫人、他们的三个女儿罗秀丽、罗秀云、罗秀娟,儿子罗梦龙的两个太太宋小红、万玲玲等分批赶到了金星酒吧,跟着去的还有罗梦龙的两个姐夫万里行、孙皓,妹夫来南、朋友伍泉、大儿子罗山、干女儿刘小棠等。 他们到了金星酒吧,见到菊花、杨小柳、珍珠和银子等四位美女,确实被惊呆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尤物。 正欣赏着,罗梦龙和二儿子罗水、老丈人宋永清、舅子宋全、宋永清死去的管账先生费金的妻子费华氏和儿子费武也从火车站赶到了。 正是:金星酒吧美女多,团圆之日出妖娥。 若知出何妖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善报恶报终有时,只争来早或来迟 诗曰:坏事做尽遭报应, 瓜熟留与后人承。 亲女换女娼门入, 赌输还债妻儿顶。 姑侄共处如陌路, 母女相见不知情。 善报恶报终有时, 来早来迟无须争。 却说费华氏见到儿媳和两个孙女,老泪纵横,搂着杨小柳母女仨痛哭。一会儿,她说:“这真是烧高香了,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妈妈!”“奶奶!”杨小柳母女三人一边痛哭一边叫着费华氏。 大家见到这种感人的场面,也都陪着掉泪。罗树德说:“这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日子,大家高兴才对。费武呢,见见你的妻小,一会儿我来做东,咱们到‘德华居’饭店聚一聚。” 费武走到杨小柳和孩子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边用两只手轮番抽着自己的双颊一边痛哭着说:“我不是人,我是狗,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脸见你们。”说着跑了出去,罗梦龙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像老鹰扑小鸡一样把费武抓了回来。 菊花流着泪看着这一幕,猛然间她发现,费华氏面熟得不得了,怎么特像自己童年记忆中的母亲?! 菊花走上前去扶着费华氏面对面地说:“大婶啊,您有没有过一个名叫妞妞的女儿?” 费华氏睁大眼看着菊花好一阵,问:“你是妞妞?你真是妞妞?”娘俩说着抱头痛哭,“妈妈!你好狠心,怎么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菊花委屈地哭诉着,费华氏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来告诉你吧,菊花。”突然,罗树德的二女儿罗秀云开口了,“其实是我把你送进了火坑,更准确地说,是你代替了我。”罗秀云说着,转脸问:“费华氏!你还认得我吗?我就是当年闯到你家的那个女孩,你虽然老了,但你嘴角下的黑痣让我认出了你。” 这时,伍泉也认出了费华氏就是当年抢罗秀云、后被自己打跑的那一对狗男女中的那位妇女,伍泉抓住费华氏问:“你还认识我吗?”费华氏见到罗秀云和伍泉,吓得大小便失禁,大叫“饶命!”一下子昏过去了。 罗树德赶紧派罗梦龙、宋全把费华氏送往医院抢救。罗秀云趁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菊花和大家听。 当年那个静静的、深深的、可怕的夜。 万籁无声。 大雪已经渐渐小了。小旅馆里昏暗的油灯摇曳闪烁,罗秀云晚饭喝汤多了夜里闹肚子,穿好衣裳,走到院子的厕所里,大解完后,借着昏暗的马厩油灯一点光亮,瞧见伍泉用棍子在马槽里搅拌,正在喂马。 “听爸爸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老伍叔真辛苦了……”罗秀云正想着,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到伍泉后面举起一个棍子,说时迟,那时快,伍泉连哼一声都没哼就倒下了。罗秀云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有贼呀!抓贼呀!”罗秀云大声喊着,突然背后有人要去捂她的嘴,她顺势咬了那个贼的手一口,那个贼不敢叫,迟疑了一下,罗秀云又大喊:“救命啊!”她的口被堵住了,手被反绑了,然后被人扛起扔到老伍的马车上,几乎同时,车上又装了三个被堵嘴反绑的女孩,那个贼急急慌慌地套好马车,紧随几匹驮着赃物和匪徒的烈马,把孩子们拉走了,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伍泉渐渐苏醒过来。他摸了摸头部,流的血已凝固了,他回想了一下,心里明白,这是遭了劫,马车也没有了,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下行囊,也顾不得与罗张氏打招呼,他就沿着车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寒冷的夜,颤栗的夜。 罗秀云蜷缩在大篷车的后部,反绑双手的绳子由于匪徒匆忙没能捆紧,罗秀云挣扎着胳膊,绳子已经松动了,罗秀云心中一喜。不一会儿,绳子被罗秀云弄开了。她小心地观查了一下,见旁边的三个姑娘闭着眼低头歪斜地睡得正香,隔着大篷车的布帘,赶车的匪徒一刻不停地呼叫着:“得儿驾!”。 大马车轧在了一块石头上,突然间车被颠簸了一下,罗秀云就势跳下车落在雪里,无声无息,赶车的匪徒并没发觉,他骂了一句,又赶着马车跑走了。 罗秀云赶紧用手拉出堵在嘴里的破布,大口、大口地吸气,调整好了后,就朝着一个远方有点亮的方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起来。也不知奔跑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家门口,她敲了敲门,一位二十多岁、挺俊的青年妇女开了门,罗秀云一头扎进那个妇女的怀里就不省人事了。 罗秀云醒后发现自己被安顿在一个床上,里边睡着一个女孩,罗秀云见那妇人小嘴左下旁有一颗黑痣,俗称美人痣。那妇人见罗秀云醒了,就扶她坐了起来,她对罗秀云挺好,又是洗脸,又是喂粥,罗秀云感动得哭了,说:“谢谢您大嫂。”、她急着从床上下来想走,但浑身像散了架,膝盖无力地跪到了地上。那妇人赶快把她扶到床上,“你先不能动,躺下再休息会儿就好了。不知深更半夜,一个闺女家单身一人,这是要往哪儿去呢?”那妇人和气地问。罗秀云欲言又止,“我明白了,你多半是逃婚,想去找你的情郎。”罗秀云将错就错地点点头说:“我迷了路。”妇人告诉她,睡在里边的是她的女儿妞妞。罗秀云十分疲倦,不知不觉又睡去了。 忽然,罗秀云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惊醒,那妇人闻声出了屋,妇人隔着门大声问:“深更半夜的这是谁呀?”只听门外的人大声喊:“别哆嗦!快开门!老子渴死了!”“死鬼!又跑到那儿打野食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咣啷啷”的开门声、一个男人的嘻骂声、妇人的嘘声,接下来是听不清的细语。罗秀云听到这些动静后忽然感到非常害怕,第六感觉使她意识到那妇人与刚进门的男人在小声地说自己。她想躲,已来不及,正踌躇间,旁边睡着的女孩妞妞,边翻身边说了句含混不清的梦话,又睡去了。罗秀云心慌地盯着那女孩妞妞,突然急中生智,她迅速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妞妞翻到床外边,自己爬到床里边,将妞妞与自己换了个位置,那女孩睡得挺深,一直没醒。罗秀云听到妇人和那个男人走近,就蒙头装睡。 两人进来后,那个男人直奔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没分辩是谁,先是抓了一双袜子塞到妞妞的嘴里,然后用绳子连被子一起捆上抱起扛在肩上就急匆匆地跑了,那妇人也跟着跑了。 罗秀云吓得浑身哆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贼窝。 这时天已蒙蒙亮,因慌不择路,自己觉得跑出去好远,但仔细一看又回到了原地,俗称遇到了鬼打墙。她辨认好方向,再向东走,遇到一条大河。她沿着河边奔跑好一阵才见到河上有个木桥,罗秀云像是见了救星,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桥跟前,却见昨晚那妇人从桥下闪了出来,“我在这儿等你多时了,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呢?”罗秀云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回走,“哈哈!哪里走!”只见身后一位男人挡住去路,这人约20多岁的年纪,高大墩实,左手贴着块草纸,纸上印有干了的血渍。两个人一齐上来绑架罗秀云,罗秀云一边进行着无力的反击,一边大喊:“救命!”他们把罗秀云打昏,两人抬着她进了河边的小树林,伍泉的那辆马车就停在那里。 原来,那个青年男子就是抢旅馆的人之一,他们连偷带抢,钱装入腰包,抢女孩贩卖给早已形成一条龙的人贩子。当天夜里,他们已得手抢了三个少女捆好了,突然听到有动静,他们机警地藏了起来。一会儿,见到一个壮汉手提一盏灯,向马厩走来,这位壮汉解开马料袋往马槽里倒些马料,又倒些铡草和水,一手举灯,一手用小棍在槽里搅拌。马吃着嚼着,壮汉听着,看着。突然壮汉头上被一棒打倒。另一强盗发现还有一少女在惊叫,他上前就想先捂住她的嘴,谁想却被她用双手搬着咬了一口,他忍痛把那少女收拾了装上车就跑了。这些贼跑到人贩子处,发现少了一个少女,他们相信这女孩跑得不会太远,几个人让人贩子等一下,他们又分头寻找,这贼正好路过自己的家,当时口渴得要命,想回家喝口水,谁想歪打正着,听了老婆的叙述,他喜从天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急不可耐地跑进屋,知道睡在床里边的是自己的女儿妞妞,他堵上床外边睡的女孩的嘴,连被子一起捆了,抱起女孩就跑了,那妇女贪财,想在第一时间从丈夫那里拿到钱,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 没想到老天有眼,这贼阴差阳错地把他自己的女儿妞妞亲手送进了火坑。他和那个嘴角有痣的青年妇女急匆匆地抱着妞妞跑到等得不耐烦的人贩子处,将妞妞放到人贩子的车上,连同另外的三个女孩一起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与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赶着车就走了。这时其他的贼空手而回,他们夫妇俩与其他贼匆匆地分赃后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妞妞不见了。反应过来后,他们赶着马车拼命追赶人贩子,直追到木桥上,也没见到人贩子的车影,却发现远处影影绰绰小跑着的罗秀云,他们埋伏在大桥下,总算把罗秀云抓住了打了个半死,放到车上正准备追上人贩子的车换回自己的女儿妞妞,只见桥头上站着一位满脸血迹的大汉,是伍泉追赶上来了。 真是,邪不压正,伍泉与那一对男女打了一阵,硬是把他们制服,两人夹着尾巴互相搀扶着逃走了,伍泉也不追赶,上到车上企图把罗秀云救醒,罗秀云被那两口子打得还只剩一口气,怎么叫也不醒。伍泉吓得够呛,想找个郎中看一下罗秀云,赶起马车直奔附近的一个小镇。 伍泉访遍小镇,几个老中医都说让他准备后事,有人说可到天主教堂找一下传教士试一试,“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伍泉想。在老乡的指引下,老伍赶着马车直奔教堂。 前两年,奉罗马教皇之命,这里来了意大利的传教士詹姆斯,来中国的路上,詹姆斯救了一位年轻的犹太医生梅厄,一同到中国后一边布道一边行医,开始无人问津,两年的光景,还是打不开局面。 梅大夫先为伍泉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再为罗秀云治病,分文不取。在梅大夫的医治和伍泉的精心护理下,罗秀云逐渐恢复了知觉。 年轻的梅大夫长得挺俊。金黄色的头发,白皮肤长了许多汗毛,凹进去的双眼很有精神,不大不小的鼻子和方方的嘴衬托着整个脸部挺合适,中等个儿,长腿,是一个犹太人的美男子。他自从到中国来,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看一个中国美丽的女孩。他被这女孩迷住了。他对罗秀云发誓,愿终身护理她。罗秀云开始处在浑身痛的状态中,根本顾不上别的,随着身体内外伤慢慢地康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说人家救过她的命。一来二去的俩人已感觉不到不同国籍、不同人种的界限。 但伍泉心里也很喜欢罗秀云,并在行动上处处呵护罗秀云,对此,罗秀云也能强烈地感觉到。而梅厄大夫与伍泉的关系又很好。他们三人形成了一个怪圈,罗秀云称伍泉为伍大哥,称梅厄为梅二哥。 罗秀云身体复原后,在伍泉的建议下,梅厄拜别了恩师詹姆斯,坐上大篷车,与罗秀云和伍泉一同去了大宇城。 菊花听完如梦初醒,才知自己是怎么一夜之间变成妓女的;费武是自己的亲弟弟,杨小柳是自己的亲弟妹,珍珠、银子是自己的亲侄女,这么长时间近在咫尺却不知实情不能相认。 菊花感慨地对天叫道:“老天爷!前辈作孽,后辈偿还,你真公平啊!” 罗梦龙和宋全从医院回来了,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经抢救无效,费华氏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尽管大家觉得是罪有应得,但人已不在了,还是在心里原谅了她。 罗梦龙帮助费武处理完费华氏的丧事,合计着让费武带着家眷回老家,一家团圆。但杨小柳和孩子们死活不愿跟着费武走,全都求罗梦龙把她们留下。 罗梦龙与宋全合计了一下,先让费武扶灵回老家了。这边由罗树德和宋永清主持,将菊花许配给宋全作如夫人,并将银子姑娘过继到宋全膝下作女儿,组成一个小家庭;杨小柳嫁与伍泉组成一个家庭;剩下珍珠非要跟着罗梦龙不可,罗梦龙认她做干女儿,这样,罗梦龙已有两个干女儿了,一个是大姐的大女儿刘小棠,一个就是珍珠,罗梦龙把珍珠先安置在金星酒吧,第二天,金星酒吧就宾客如云,生意又火起来了。 那天,宋全与菊花,伍泉与杨小柳同时举办婚礼,两顶花轿,两队吹鼓手,同时集中到德华居饭店,办起了酒席,规模不大却还排场,仪式过后,伍泉这对新人被送到梅大夫医院伍泉的住处,宋全和菊花的新房就在金星酒吧后院,罗梦龙感到又办了两件美事。 在洞房中,宋全看着蒙着红盖头端坐在炕边的菊花,半天傻看着也不掀盖头,菊花等得不耐烦了,自己用手撩起盖头一角,一只眼偷偷地观查,看见宋全的样子,菊花说:“是不是后悔了?”宋全听了赶紧走到菊花跟前把红盖头揭了下来说:“我在想,这不是做梦吧,以前咱俩好,我曾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办法将你赎出,多大一笔钱啊,但梦龙略施小计,一个晚上就把你们三个人赎出,还救了杨小柳,这真是奇迹,你不服不行。”菊花听了感慨地说:“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会尽全力报答的,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你准备怎么过?”宋全横抱起菊花在屋里转圈,转到第四圈,菊花笑着喊:“别转了,我头都晕了,快放下吧。”宋全把菊花放到炕上,开始了房中事。宋全和菊花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共同落入了爱的海洋。 伍泉虽然比杨小柳大七八岁,但因多年单身生活,身体还很强壮,仍是老处男。在杨小柳的启发下,伍泉第一次笨拙地做着男子汉应做的事,进入高潮时,伍泉才第一次体会到做男人真正的快感是什么,事办完伍泉又小声唱起了家乡民歌《走西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难挽留。 紧紧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唱着唱着,伍泉哽咽了,大哭起来,杨小柳也跟着哭起来。稍好些后,伍泉说:“以前每逢高兴我就唱这支歌,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个感觉,这个歌词儿说到我心里去了。”小柳感动地说:“伍哥你唱得真好,愿老天爷保佑咱们日久天长,永不分离才好。”说着俩人又亲上了,共同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罗水在伍泉那里玩,偶然跟杨小柳提起说:“那天我和爸爸在圣约翰桥上遇见东北客孙仁俊要了饭了,爸爸给了孙仁俊不少钱。”杨小柳听了孩子的话心里很酸楚。 一天,罗梦龙有事想请伍泉出趟车,杨小柳告诉罗梦龙,伍泉出去办事下午才能回来。如果事不急就请罗爷进来坐坐。罗梦龙坐定后,杨小柳问:“听说罗爷见到过孙仁俊了?”罗梦龙奇怪地问:“你如何知晓?”杨小柳心酸落泪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孙仁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花钱买了我,不管他以后多不是东西,我总觉着他对我有恩,他混到这步田地也是活该。”杨小柳说完止住了抽泣。罗梦龙说:“那天我确实碰上了老孙,他差一点就跳了银河。老孙对你应该不错吧?”杨小柳说:“孙仁俊多年在东北做生意。这个人不喝酒时像个好人,也会知疼着热,但只要喝酒准喝醉,喝醉了就不是他了,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有一次他喝醉酒带着两个狐朋狗友回到家,三个人醉熏熏地围着我,孙仁俊带头拧我掐我,我痛得直叫,他们哈哈大笑,说我叫得真好听,另两个小子非要扒我的衣服不可,我拼命挣扎着想跑走,又被他们抓回来,衣服被扒光了,他们抽烟用烟头烫我,我躲来躲去,他们还说,这个女人真够味,真够浪的,最后老孙带头脱掉他自己的衣服,其他俩人也跟着脱光了衣服,两个人架着我,孙仁俊站着把我办了,完后老孙自己踉跄着一头扎到床上睡了,另外俩人乘机把我轮番遭踏了。 当时我想死,但又舍不得我那两个见不到面的宝贝儿。等孙仁俊酒醒后却全然不知这件事了,他为我买这买那我都不理,我想等攒些钱跑掉算了。上次他带着我来大宇城我挺高兴。没想到您通过玩牌救了我和我的孩子,还帮我成个新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这辈子如果还不了您,还有下辈子。”说完,杨小柳“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叩头。 罗梦龙听了杨小柳的一番辛酸而又苦涩的经历,心里悲痛欲绝,上前扶起杨小柳抱头痛哭起来。哭着哭着,两人耳鬓斯磨,突然停止了哭泣。罗梦龙用力将杨小柳的头从自己的肩上搬到面前,看着杨小柳天仙般的面颊,实在忍不住亲吻起来。杨小柳从心里爱戴罗梦龙,愿意和他厮守一辈子。 罗梦龙突然感到不妥,赶紧站了起来说:“你快起来梳洗一下,万一有人来可就坏了。”杨小柳边起边说:“没关系,没人来。” 谁料杨小柳刚梳理完,就听有人敲门。罗梦龙躲在床后,伍泉很快就进来了。原来伍泉走时忘了带褡裢,他匆匆地拿了后,说了声“今天不回来了。”就又赶着马车走了。 罗梦龙问杨小柳:“如果再见到那两个混蛋,你能认出他们吗?”杨小柳想了想说:“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他们!” 罗梦龙说:“这就好,来日方长,你让我想一想,我决不能让这两个杂碎逍遥法外。” 正是:千辛万苦总关情,一招一式为摩登。 若知罗梦龙能否找到那两个杂碎,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妒妇受惩吃一堑,情种挨罚终不悔 诗曰:静是处女动脱兔, 回乡严教狠妒妇。 教子无方动家法, 每回总是有人护。 却说罗秀云嫁给孙皓后,小两口过得挺甜蜜。罗秀云和孙皓对收养的孤儿孙大菊、孙大强视如已出。孙皓供他们上学。几年后罗秀云为孙皓陆续生了三个姑娘一个儿子。 伍泉和杨小柳虽然成家几年了,却没生个一男半女,他们和罗秀云一家人仍然来往密切; 经宋小红说合,宋安的三女儿宋云霞嫁给了孙大强。孙大强比罗水小几岁,为人精明,善良。他家门口即使来个要饭的,不管男女,他都给块干粮,还问人家从哪儿来,家里几口人,受灾情况等等,宋云霞都嫌他烦。后来孙皓给孙大强在银河港务局找了份工作。 宋永清的大儿子宋安已是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爸爸,他的儿子宋文从小基本上长在姑父罗梦龙家,与罗水关系最好。小哥俩的衣服都是万玲玲一剪一刀亲手裁,一针一线亲手缝的。他俩最爱吃豆浆,孙皓知道了,特意将家里的小磨让人给送到罗梦龙家,孙皓说,这小磨可是将来孙大菊嫁给宋文的定情物。宋文和罗水有空就亲自磨磨,雪白的豆浆从小磨中间流出。小磨用了多年后,因有个木制导坏了,不能磨了,才把它丢到一边。 大了后,宋文长成一个白面书生的样子。在爷爷宋永清、父亲宋安的张罗下,娶了罗秀云和孙皓收养的女儿孙大菊为妻。 孙大菊虽有几分姿色,但为人狠妒。成家后,孙大菊管着宋文,连宋文与宋武的妻子袁英说句话都不行,宋武得了痨病,丧失了劳动力。一次,宋文帮弟弟宋武干了点力气活,宋武家牲口圈的屋顶有些漏雨,宋文到他家活好了灰,磨了磨牲口圈的屋顶,他累了一身汗。袁英请哥哥到正屋吃中午饭。 宋文进屋后,只见弟弟宋武躺在里屋炕上,已瘦得皮包骨了,还不停地咳嗽。“哥哥来了。”宋武有气无力地向宋文打着招呼,并要坐起来,宋文忙说:“不要动了,我来看看你,我得走了,你嫂子还等着我吃中饭呢。”说完,他和袁英打了声招呼,就急忙回家了。 孙大菊听说此事后大怒,当天晚上,她打了宋文一顿,还逼着宋文跪在搓板上。特别是对待爷爷宋永清、公公宋安,她不给好脸,不给好吃的。不久,宋韩氏、宋安的妻子相继被大菊气死了。 一天,宋安突然出现在罗家的门口,被万玲玲碰上,万玲玲把宋安扶到中堂,罗梦龙和宋小红闻讯从外面赶回,看见宋安破衣烂衫,脸色蜡黄,胡子挺长,宋小红赶紧做细面条汤,卧了两个鸡蛋,宋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宋小红问起大哥的近况,宋安只是流泪不语。宋全、宋安的三女儿宋云霞、后嫁到附近三义庄开肉铺的柴家的宋安大女儿宋桃等都相继赶到了。宋安这才说起孙大菊的为人,怎么虐待公公、气死婆婆等劣迹。 孙大菊刚嫁到宋家时,上敬爷爷奶奶和公公婆婆,下敬大姑小姑,对宋文知疼着热,全家的饭菜和针线活都由她一人包了。为人处事也是滴水不漏,深得全家人的赞许。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大菊也在宋家站稳了脚根,说话也开始算数了。 俗话说,在家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来二去的宋文对孙大菊由爱生敬,由敬生畏。再加上宋文生活上的不检点被孙大菊抓个正着,第一次被罚跪搓板后,宋文的大旗彻底倒了。从此,孙大菊在宋家说一不二,严然一个女皇。对待宋家人,吆来喝去。十冬腊月逼着婆婆去磨房推碾子磨玉米,下着大雪逼着宋永清出门要账。谁要是略有不满,大耳刮子就上来了。有一次,宋韩氏实在看不下去孙大菊对她婆婆的虐待,说了一句:“孙大菊你太不像话了!”孙大菊上去就是一巴掌,把个小脚老太太打得团团转晕了过去。 宋安的一席话把大家气个半死。但说起怎样惩罚孙大菊时,宋全、宋云霞和宋桃又都退缩了,拿不出一个好办法。只有姑姑宋小红不动声色地说:“这事交给我办吧。大哥,你先住些日子,等养好身体,我陪你一起回去。” 这天,风和日丽,宋小红陪着大哥宋安回老家了。 到家后,宋安迎面碰上儿媳孙大菊。 孙大菊撕着宋安的胡须使劲煽了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这些天你到哪儿闯丧去了,你还有脸回来呀!”猛一抬眼,孙大菊发现姑姑宋小红出现在公公后边,赶紧放了手并改口说:“姑姑来了。” 宋小红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孙大菊转了个圈儿。宋小红说:“来人,把她给我扒光绑了。” 在宋安家打工的小老舅宋满仓和费武早就伺候在宋小红的左右。听到命令,两人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孙大菊扒得只剩下红兜肚和短裤衩,半个臀部露在外边,并用绳子将孙大菊绑了起来,吊到存粮食的大屋梁上。 宋小红说:“给我打!” 宋满仓和费武每人手拿一根赶马的皮鞭,说:“少奶奶,我们是奉姑奶奶的命行事,别往心里去。”说完狠抽到孙大菊的身上,孙大菊杀猪似地叫喊讨饶:“姑姑饶命!再也不敢胡为了。” 宋安站在宋小红旁一个劲地替孙大菊求饶,宋文吓得直哭,跪在地上向宋小红求饶。 宋小红说:“我这一次就让她记住。别以为老宋家好欺辱。为给她留下个念想,满仓!”宋满仓停止抽打答应着,“去把炉子抬过来!”宋满仓和费武跑进厨房,把做饭用的大火炉抬了进来。宋小红说:“把她的四蹄反绑,吊得高一些!把炉子放到她的下边烤一烤。”宋满仓依令行动,孙大菊被脸朝下反吊在上面,脸和前胸、肚皮等都在烘烤的范围之内,不一会,伤口都被烤干了,孙大菊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多少年后一提起大姑宋小红,一看见自己的伤疤,孙大菊还心有余悸。从此,孙大菊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再说罗山比杨小柳小不到十岁,有事没事罗山总去找伍泉玩,顺便接近杨小柳。一天,伍泉出车为梅大夫医院拉药品,罗山乘机来找杨小柳。小少爷来玩,杨小柳接待他,完全是看在罗梦龙的面子上。这次杨小柳发现罗山小小的年纪没安好心,就提高了警惕。 果然,罗山见机会到了,猛上前将杨小柳抱住就亲,杨小柳双手使劲推着罗山的下巴不让他亲,一边大声喊:“来人哪,来人哪!”罗山一只手搂住杨小柳的腰,另只手从裤袋中掏出一条手帕急慌慌地将手帕塞进杨小柳的嘴里,杨小柳趁机咬了罗山的手一下,罗山疼得大叫,搂着杨小柳的手也松开了,杨小柳马上从线簸箩里拿起一把剪刀,她把剪刀尖朝着自己,吓得罗山赶紧说:“不要这样,我走我走。”说着灰溜溜地跑了。杨小柳掏出嘴里的手帕,口中干吐了几下才好一些,气得杨小柳哭着,她拼命地剪着那条手帕。 罗梦龙得知此事后,将罗山叫到中堂,让罗山跪下自己掌嘴。罗山跪在那里,用两只手轮番轻轻地抽自己的双颊,嘴里说:“我不是人,不该欺辱父亲的心上人。”罗梦龙一听急了,大声骂:“你这个小混蛋胡唚什么?杨小柳怎么成了我的心上人?” 罗山边叩头边说:“父亲息怒,听儿慢慢道来。如果杨小柳不是您的心上人,为什么您不把她许配给我?请爹爹明示。” 罗梦龙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到罗山脸前大声喊:“杨小柳比你大10来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是罗家大公子,难道咱家穷疯了,初婚连个黄花大闺女都娶不起?你真混呀。爸爸管你是为你好,怎么连我也挂上了?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记不住的。来人哪!家法伺候!” 宋小红心疼罗山,但又惹不起夫婿罗梦龙,只好一边悄悄让万玲玲去找婆婆梅夫人求救,一边自己出面哭着拦下罗梦龙说:“儿子知错了,就饶了他这一回。你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我将来靠谁呢?”罗梦龙听了大怒,吼着说:“孩子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平时惯得没边,否则这等下三烂的勾当也做得出吗?”他把夫人宋小红推到一边,举起家法狠狠地打在罗山的臀部上。“哎哟!”罗山没命地大声喊。罗梦龙正要再打第二下,宋小红抱住家法给罗梦龙跪下了,说:“我惯坏了孩子,要打就打我吧。”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门外万玲玲喊:“母亲来了!” 原来梅夫人在外面与人打牌,听万玲玲说罗山被打,她马上放下牌,被万玲玲扶着回到了家。 “你先打死我再打他!”梅夫人一边大声颤抖地喊,一边被万玲玲扶进屋。罗梦龙见梅夫人驾到,赶紧放下家法,宋小红抱着家法扶起罗山在一边哭泣。罗梦龙恭敬地上前搀扶梅夫人说:“儿子教训罗山也是为他好,怎敢惊动母亲,儿子承受不了您刚才说的话。” 梅夫人恼怒地说:“我说句话你就承受不了,你那么下狠手打罗山,他就承受得了了?还不快走!”罗梦龙只好怏怏地走出去了。 罗树德闻讯抱病来看大孙子。梅夫人把罗山拉到自己屋里去了。梅夫人对罗树德说:“回想一下,真像是演了一出红楼梦的宝玉挨打。只是罗山不像宝玉挨得那么狠,也没有林姑娘宝姑娘来看望而已。”宋小红和万玲玲都偷着笑了,宋小红说:“还不是您来得及时,否则还不知打成什么样呢。”梅夫人笑着说:“你还说,你就是那位王夫人。”说得大家都笑了。 罗梦龙和宋小红、万玲玲商议:“罗山快成人了,中学也毕业了,总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干脆我负责给他找份事由,能挣几个算几个,你们赶紧给他说门亲吧。你们俩想想,物色个合适的人家。” 此事刚过,紧接着就有唐三省大闹酒吧,声言罗山抢了他的男妓之事。楔子中已有交待。 正是:接二连三出庇漏,隔三差五闯横祸。 若知罗山如何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娶娇妻好上加好,济灾民监守自盗 诗曰:大婚以后走正路, 良久缱绻亲无度。 阴差阳错险失节, 监守自盗不服输。 却说不久,罗梦龙在铁路上为罗山找了份工作,在工务段当出纳。 参加工作后,罗山早出晚归,隔一段时间,罗梦龙到单位老朋友处了解罗山的情况,反映挺好,说罗山自从参加工作后,从来都是准时上下班,从不迟到早退,账目上也很清楚。罗梦龙放心了。 二姐罗秀云通过在医院与患者接触中认识了不少各阶层的家庭。在宋小红的委托下,罗秀云为罗山介绍了银河东岸一位姑娘。其父夏仲环是“万国船舶公司”的雇员,该公司是由八国为疏通银河,便于航运而成立的。 夏仲环有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老大夏航,也在挖河船上当工人,女儿夏淑琴,在纺纱厂当工人,年龄比罗山小3岁,长得有几分姿色。罗秀云暗中安排了罗山和夏淑琴见面,征得罗山同意后,报告给罗梦龙,请媒人提亲,一拍即合。 梅夫人让夏淑琴辞去了工厂的活儿,很快举行了婚礼。婚后罗山规矩多了,与夏淑琴关系挺好,夏淑琴对公公婆婆们挺孝顺,大家都暗中高兴。 这天,罗家突然接到一封加急电报。罗梦龙打开报封,拿出电报纸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罗梦龙速来八国饭店吉苹”。 罗梦龙来到了八国饭店。他坐电梯上到五楼5205房间门外敲了敲房门。 门开了。只见吉苹迎了出来。 “快进来,老爹在里屋等你多时了。”吉苹焦急地催促着罗梦龙。 罗梦龙进到里屋。只见吉洪祥在长沙发上坐着,已经老气横秋了。看见罗梦龙,吉洪祥欠身站了起来热情地握手说:“梦龙!一别十几年,你也不来看我,我可生你的气呢。这些年过得好吧?做什么营生了?发了大财了?来,坐下说吧。” 罗梦龙握着老爷粗壮而有些苍老的手,与他同时坐在了沙发上说:“老爷待我恩重如山,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只是小子有些鲁莽,做了惹老爷生气的蠢事。每每念及,羞愧难当,哪里还有胆量晋见天颜呢?” “是吗?哈哈!你小子骂人不吐脏字,在说反话吧!” “我哪儿敢哪,报答您还来不及呢!” “当年,我委派你去章柳市协助雅轩和云杉弄那三个厂,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这样一来,人为地制造了雅轩和你的矛盾。知子莫若父,我深知雅轩的面子大于一切的虚荣心。但是我必须这样做,一切以事业为重,更何况日本人就在睡榻之侧虎视眈眈呢。”吉洪祥端起盖碗喝了两口香茶。 趁此机会罗梦龙赶紧插话:“雅轩兄和云杉姐对我很好,全力支持我的纲领和作法。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 “不到半年光景,你把厂子治理的井井有条,三个厂都扭亏为盈。正在蒸蒸日上之际,你突然投靠了日本军部,这么重大的事件,你却不和我打一声招呼。这就让恨你的人钻了空子,你却丝毫不知。”吉洪祥又端起盖碗喝了两口香茶。 “老爷且住。说我别的,我不在意。说我投靠日本军部实在是子虚乌有,冤死我也!当时内子突遭绑架,一封信指引我来到日本军部,先是见到失踪多年的盟兄万里行,后见到军部司令渡边。渡边确实想收买我,他曾许愿我若答应做日本在章柳市所有厂子的总经理,薪水将比您给我的高出三倍,被我以醉谢绝了。我是需要钱,钱对我太重要了!但是日本人的钱里有中国人的血!我不能替日本人卖命。”罗梦龙说完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掸,只因未到伤心处。当时听了两个方面的谗言,我一时恼怒,做了一件至今仍悔青肠子的错误决定:将你明升暗降,削去实权。当然,你很聪明,很快就体会到了我的用意,于是也不找我老头子分辩,就写辞职信,然后就拂袖而去。你这样做让我很失望。你就没把我当做长辈、自己人看待!”老人说着说着动了情,流下了老泪。 罗梦龙上前抱着吉洪祥,两人痛哭起来,就像两个孩子。 吉苹小姐赶忙小跑进屋,极力相劝,才逐渐平息。 “陈谷子烂芝麻的,说说就算了。言归正传吧。”吉苹小姐劝导着。 吉洪祥稳了稳神儿接着说:“现在我对你一百个放心。自从你离职后,章柳市的三个纺织厂就由吉雅轩负责。没几年,三个厂又逐渐恢复了原状,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现在竟然跌到了破产的边缘。日本商人多次出高价要收购三个厂。 我老了。我想请你代表我力挽狂澜,去一趟章柳,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你在那时的水平。你看行吗?”吉洪祥说完又拿起盖碗喝了起来。 罗梦龙沉默不语。 “我封你为董事会资深董事兼董事长特派员。”吉洪祥追加道。 罗梦龙说:“只要老爷还信我,比什么都强。我这就回家收拾一下马上动身。您还有何吩咐?” “好!我派吉苹和司机开车送你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老爷又补充了一句。 罗山非常爱夏淑琴,小两口自结婚后住在南屋,白天罗山出去上班,夏淑琴操持家务,晚上罗山下班回家,经常偷偷带些苹果之类的水果给夏淑琴。夜里,罗山对夏淑琴亲个没够,几乎天天同房。 不久,婆婆宋小红发现罗山和夏淑琴眼圈发黑,明显地瘦了。晚上打牌时,夏淑琴和罗山还时不时地打瞌睡。 一天,宋小红找个机会悄悄地问儿媳夏淑琴:“你当闺女的时候也这么爱打瞌睡吗?”夏淑琴不好意思地对婆婆笑着说:“不是我爱打瞌睡,自从结婚的那天起,您儿子一到夜里就干那事,不让我睡觉。”宋小红明白了,从这天起,宋小红不让儿子罗山与媳妇夏淑琴同居了。宋小红对儿子说:“夜里我嫌冷,让你媳妇给我暖被窝吧,每过一个礼拜,让她跟你睡一宿。”罗山被迫答应。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罗山和夏淑琴都明显地好转了,眼圈也不黑了,晚上打牌的精神头也来了。这时宋小红才告诉儿媳夏淑琴:“为人妻,是要贤慧,但不能过头,不能事事都随着夫婿,这房中事,你要控制好,千万不能任其放纵。要不然,你们俩身体受不了,将来要吃亏的。”“儿媳记住了,谢谢您的关心和巧妙安排。”夏淑琴心悦诚服地说。 一天夜里,夏淑琴照例跟着婆婆宋小红做伴睡觉。因白天吃了不易消化的东西,宋小红半夜里肚子叽哩咕噜的不舒服,她赶紧跑出去解大手。 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个当口,因公出差去章柳市近两个月的罗梦龙突然接到噩耗,吉洪祥老爷去世了!除了留下云杉守摊儿外,吉家兄妹带着罗梦龙马不停蹄地坐着奔斯回到了大宇市。 罗梦龙半夜才到家。他谁都不想惊动,自己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和屋门,径直向宋小红的房间走去。平时宋小红都是让罗梦龙去妹妹万玲玲处安寝。今天回来,罗梦龙想给宋小红一个惊喜,但他并不知道大儿媳就在宋小红的房间里。走进房间,见床上躺着一人正睡得香甜,罗梦龙高兴地宽衣解带,上床便啃。 夏淑琴白天操持家务累累巴巴,晚上她头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在梦中,她感到有人亲她,以为是自己的夫婿,就任其摆布了。 罗梦龙突然感到不对劲,因为他摸着摸着,感到这对不像宋小红的。他打开电灯一看,只见自己的大儿媳夏淑琴躺在床上,他顿时吓得三魂出壳,七魄升天。马上出了被窝,抱着自己的衣裳逃出房门,回到万玲玲的住处躺下后,心跳不止。 万玲玲梦中醒来,见夫婿回来了,高兴地问长问短,罗梦龙说:“我累了,咱们赶紧睡觉,有嘛事明天再说。” 宋小红解了半天大便才算拉完,回到屋里,发现灯亮着,床乱乱的,宋小红纳闷:“难道罗山趁我不在的那么一会儿,跑来和他的媳妇幽会了?” 其实,夏淑琴被亲醒了,开始她以为是罗山来与她亲热,但马上发现不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平时自己最尊重、最崇拜的公公?她吓得不敢看,也不敢想,她装睡着,任其摆布。她知道闹出来的严重后果。谁知老天保佑,没等交火,公公突然停止亲热,他似乎摸着哪儿不像宋小红,开灯后仓促逃走。为了顾全大局,也因为还没发生实质性的严重后果,她将此事压下了。 有诗叹曰: 大江大河平安还, 小小阴沟险翻船。 亏得及时早发现, 否则“扒灰”骂名传。 吉洪祥老爷的白事因为国难当头而办得非常简朴。罗梦龙哭得死去活来。他一方面是因为吉老爷对他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他深知,吉老爷越是对他好,继承人吉雅轩越是恨他。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来吉家了。 罗梦龙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吉苹小姐。果然,从此彻底和吉家拜拜。 有诗叹曰: 老爷慧眼识英才, 委以重任上帅台。 不是少爷拖后腿, 财源早已滚滚来! “七、七”事变发生。 日本鬼子借口军事演习丢失了士兵,发动了芦沟桥事变,随即攻进了北平市,整个华北告急! 没多久大宇市发大水,静静的银河这次愤怒了,洪水扑天盖地而来,促不及防。罗梦龙命令用整袋的洋白面堵住了大门,才保住了自己住的地方没进洪水,其它建筑早都被水冲泡了。 罗梦龙开了两个粥厂救济穷人,但粥少僧多,没开几天就维持不下去了。新盖起没几年的三片房产除个别一两间外全部被洪水泡塌了。 罗梦龙花钱雇人打捞三片房子的房檩,堆到堤岸上,小山一样高。每天轮班派人守着,以便洪水下去后重建时用得着。 可是罗梦龙发现,只要是罗山值夜班看守,第二天一准丢掉不少房檩。这天又该罗山值班看守房檩,夜里,罗梦龙带着宋全、小二悄悄来到堤上,看见好几个人拿着火把在罗山的指挥下扛着房檩向南走去,罗梦龙大吼一声:“罗山你监守自盗!”罗山听到老爸的喊声,吓得跑掉了,那些人也都扔下房檩跑掉了。 从此,罗梦龙再也没见到罗山。罗梦龙派出人去找了个遍,也没有罗山的踪影。 大水下去了,大宇城一片狼藉。罗梦龙此时很困难,那三片低洼地皮只卖了当年买时一片的价钱,自己看好了一片高地,但交了地皮钱就没有盖房的钱了。 万玲玲对房子挺关心,她给罗梦龙出了个主意:“求一下梅夫人,先把那副麻花金镯借给我们,等以后有钱再给她打一副。”梅夫人确实有一副麻花金镯,那是当年罗梦龙为她打造的。但梅夫人的为人罗梦龙是晓得的,她决不会轻易放手。此时的爷爷罗树德因大孙子罗山的丢失加重了病情,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罗梦龙硬着头皮为母亲请安,梅夫人大骂:“这回随了你的愿了,眼中钉肉中刺没了。你不找回罗山我跟你没完!”宋小红和夏淑琴也痛哭地求着罗梦龙,罗梦龙心里本来就烦,经她们这一闹一下子急了,刚想发作,但又一想,我干嘛来了?赶快陪笑脸道:“说什么也要找回,你们放心吧。母亲,儿子求您办个事儿。”宋小红一听,带着媳妇夏淑琴知趣地出去了。罗梦龙接着说:“三片房子倒了,主要的进项没了。儿子好不容易号下一块高地,但手头太紧,没钱盖房,您把麻花金镯先借给我,等现款周转过来我再给您打副好的,您看行吧?” 梅夫人一听心里就不痛快了,笑着说:“这金镯本来就是你送给我的,谈不上借,不过你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非得踅摸我这副金镯就过不去了?”罗梦龙好话说尽,梅夫人不说话,把个罗梦龙急得两眼直冒金星。 正是:一只金镯一片房,而今不如旧时光。 若知罗梦龙事业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堕落妇虐待公公,愤怒姑教训嫂嫂 诗曰:为人子, 孝当先, 为人妇, 如甘泉, 为人母, 教子贤, 为人友, 重诺言。 今有逆妇堂前站, 吃喝嫖赌都占全, 不思悔过猖狂极, 报应到时悔已晚。 却说门帘响处,大姐罗秀丽闯入,说:“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样吧,妈妈,梦龙为盖房急等用钱,您就借给他吧,如果您心疼,可先借给他一只。”“一只行吗?”梅夫人问,罗梦龙想:“能拿一只总比没有强。”就说:“一只就一只吧,到时不够还得求您。”梅夫人一听,就随手摘下左腕上的那只麻花金镯交给了罗秀丽,罗秀丽再交给了罗梦龙,罗梦龙说了句“谢母亲、谢大姐。”转身奔出去了。 万玲玲一方面操持着家,一方面还要为娘家的事操心。老父亲万洪生,是个知书达礼的进步人士,性格平和,乐于助人,喜欢参加社会慈善活动,平时还总吟诗做赋,画国画。后来,妻子去世了,他也没再续弦。 开始,儿媳刘氏不敢有所不满,表面对公公孝敬,但心里很恨公公,经常背地里向丈夫万继承发牢骚,说公公有钱没地方花了,瞎向外捐赠。说公公有钱不管家,也不关心孙子和孙女等等。每次万继承都把她骂回去。 后来,两个孩子都大了,万玲玲出嫁了,万洪祥也老了,刘氏逐渐在家里占了上风。她成天又是喝酒又是抽烟又是赌钱,欺辱丈夫,虐待老人,还与以前的初恋情人勾勾搭搭。 起初,万洪祥老汉感觉到了,比如吃饭,表面上大家都一样,但只要万老汉一出门,刘氏立刻拿出好吃的给孩子们和丈夫吃。时间长了被公公无意中发现。老人表面不说,心里不痛快。他把怒气发泄在书法上。他自己做了不少的团扇、折扇,上面写了很多的诗句。 一次偶然,刘氏看到了几个扇子,她也初识几个字,见扇面上写着小诗,如“做人心要正, 不正就短命。 做人不孝顺, 老天不答应。” 再如“人生五大难, 酒色财气烟。 短命小妇人, 五毒都占全。 不是没报应, 时间有早晚。” 还有“为人子, 孝当先, 为人妇, 如甘泉, 为人母, 教子贤, 为人友, 重诺言。 今有逆妇堂前站, 吃喝嫖赌都占全。不思悔过猖狂极, 报应来时悔将晚。” 刘氏越看越气,她把扇子放好,就去厨房看着万继承做饭炒菜。她骂万继承:“这做的是什么菜!一点味道都没有,比不上猪食,靠边站,看我的。”她站在灶前,略放些调料,稍微炒了炒,她不无骄傲地说:“你再尝尝,这味道像不像馆子里的味儿?” 饭熟以后,她张罗马上开饭,万继承说:“等会儿爸爸一块吃。”刘氏一听生气地说:“不给他开饭!让他养足了精神再乱写乱骂呀。”万继承没办法,跟着一起吃了饭。 饭间,万继承偷偷留下一个饼子让刘氏发现了,大骂丈夫:“你别装好人了,这个饼子你必须全吃下!”万继承没法儿,被迫吃下了。孩子们吃完饭都出去了,这时万老汉进了家门。本来挺高兴的,却被媳妇劈头一顿骂:“没你的饭吃!吃饱了你好骂我呀!你看谁好你找谁去!”万老汉明白了,他一气之下,进屋拿起那几把扇子就出了门,他直奔罗梦龙家。 老人家肚里没食,身上没钱,步行了十几里,走到罗家就一头栽到地上。 万玲玲吓得赶紧扶起老爹放到床上,灌了点白开水,万老汉还醒了过来。老万说:“肚里没食,一下子晕过去了,不要紧的。”女儿一听心疼的要命,赶紧问:“这都几点了?难道连中午饭都没吃吗?”万老汉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女儿。 万玲玲越听越气,她拿着那些小扇子看了一遍说:“写得好!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先给您做点吃的。”这时,罗树德、梅夫人等全家听说老亲家来了,都过来看望。一会儿,万玲玲端上一大碗下了两个荷包蛋的细挂面汤给万老汉吃。吃饱喝足后,万洪祥要走,怎么留也留不住。梅夫人说:“这样吧,亲家公非走不可的话,玲玲你就送老人家一趟吧,顺便把事情理顺。”万玲玲奉命雇了两辆洋车,她与老爹坐车回到了家。 刘氏听说小姑子万玲玲送公公回来了,吓得在屋里东躲西藏也找不到好地方,没办法只好打开大立柜钻了进去。 万继承埋怨爸爸:“您老也不打声招呼就不见了,害得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妹妹万玲玲冷笑道:“好一对狗男女,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暂时先不和你理论,你先告诉我,那个死鬼娼妇躲到哪里去了?”万继承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说:“你是问你嫂子啊,刚才还在屋里,这会儿可能又去外面找爸爸了。”万玲玲气愤地说:“什么狗屁嫂子!我恨不得咬她两口才解气,你不告诉我,我先到你的狗窝里去看看!”万继承拦了一下,差点被万玲玲推个跟头。万玲玲前脚走,万继承后面紧跟着,到了万继承的屋前,万玲玲进门后转身把门插上了。一下子把万继承插在了门外。万玲玲环视全屋,空无一人。她掀起床单看了一下床下,也没藏人,她看了一眼带穿衣镜的大立柜,门虚掩着,她上前打开了立柜门,只见嫂子刘氏站在里边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浑身筛糠似地哆嗦。 万玲玲两手抓住刘氏的胸口使劲往外一甩,“扑嗵”一声,刘氏从立柜里摔了出来,一头扎到床上。万玲玲顺手拿过鸡毛掸子,扒开刘氏的裤子,照着刘氏的蛋子上就是一顿猛抽。刘氏开始还杀鸡一样尖叫:“打死人了,救命啊!”继而刘氏苦苦告饶:“好妹妹!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不孝敬爸爸了。”万玲玲不听,继续猛抽,打得刘氏只有哼哼的份了。 门外边,万继承眼看着自己的老婆被打,心疼的要命,一个劲儿地说好话求妹妹高抬贵手,但无济于事。情急之中,他把一块门上的玻璃打破,伸进手来打开插销,推门闯了进来,上前拉住妹妹万玲玲的手说:“你这么打会出人命的,先消消气儿。”刘氏趁机费了好大劲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臀部火烧一样的痛,她慢慢儿提上裤子,悄悄地一瘸一拐地溜出去了。 万玲玲指着哥哥万继承大骂:“你这个缺家少教的东西!爸爸把你从小疼到大,顶到头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可倒好,真是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一个男子汉,你那当年的魄力都被狗叼走了?怕婆怕得要命,任她胡作非为,你不但不制止,还跟着推波助澜,为虎作伥,你们背着爸爸吃香的,喝辣的,你那个烂婆娘吃喝嫖赌样样齐全,你就无动于衷?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是要闹个底儿朝天,立好规矩,痛改前非,否则,我一刀宰了她,我到法院偿命,也决不让你们活得这么自在。” 万继承只有老实地听着,不断地“唉,唉,一定,一定。”地答应着。因为他太了解妹妹的脾气了,从小说一不二,说到做到。但是当万玲玲说到“我一刀宰了她”时,万继承还说“一定,一定。”把个万玲玲也弄得哭笑不得了。 万玲玲安慰了一下爸爸,趁着天还没黑,坐车回婆家了,万继承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赶快安顿好爸爸睡觉,然后出去找刘氏去了。原来刘氏的初恋情人就是附近的一个小医院的中医大夫,她找到他,连哭带骂,让这位大夫给她上药,大夫慢慢地拉下刘氏的裤子,只见臀部上全是紫血印子,大夫小心地上了金疮药,这位大夫心痛的要命,搂着刘氏大哭起来。正在此时,万继承找了进来,他见状大怒,拿起台灯的电线勒住了俩人的脖子,然后往门外拽,这一对男女被拽得喘不上气来,双双跪在了地上。 从此,刘氏老实多了,至少表面上对公公、对丈夫都还说得过去,也不敢抽烟、喝酒、赌牌了。 刘氏的儿女一晃大了。儿子万金工作在铁路局工程处,后被分配到南方拉电锯。一个不小心,一块大木头被电锯崩出,打在了自己的腰部,到医院一查,断了两根肋骨。不久才又调到离大宇城不远的小站,当了一个搬道工。娶妻生子后,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女儿万敏聪明过人,比哥哥万金精多了,长得也漂亮。她嫁给了一位皮鞋匠,后来这位皮鞋匠出了国,先到坦桑尼亚做皮鞋卖。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世界各地都有他的分店。皮鞋匠隔一段时间回国看一下万敏和孩子。 忽一日,万金接到妹妹发来的电报,内容是“母病危速归”。万金赶紧往家赶。到门口见到大门旁立放着一挂烧纸,门上贴着“恕报不周”的白纸。他闯进灵堂跪下就哭,嘴里大声喊:“爷爷啊!您也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正是:母亲去世哭爷爷,葫芦里卖什么药? 若知究竟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罗山惹祸山上转,罗水落难水中行 诗曰:背井离乡赴日本, 不为自己为穷人。 父母之情全不念, 娇妻之爱牢记心。 却说万敏赶快过来制止,并小声说:“哥哥别乱叫了。我给你的电报上明明说的是母病危速归,你怎么哭起爷爷来了?爷爷还健在啊!”万金一听,马上改口哭着喊:“妈妈!您不要我们了!” 万玲玲帮助哥哥料理完后事,嘱咐了一下万敏要照顾好爷爷就回家了。 没过多久,万洪生老汉病了,起初是后背长硬皮,皮下生虱子,奇痒无比。万玲玲和孙皓一同回到万家请大夫,买中药,为老父亲治病。虱子消灭了,老人家又几天解不出小便来,憋得小肚子鼓鼓的。万玲玲和孙皓倒班几夜伺候老人,但终归无力回天,老人过世了。 办完后事,万玲玲和孙皓回到了各自的家,万玲玲一头扎到炕上睡了过去。 罗水上小学毕业成绩优秀,被学校保送到汇文中学。罗水看过“萧何月下追韩信”这出戏,说的是韩信带着张良的举荐信,来找刘邦,但韩信并没出示信件,与刘邦交谈后韩信感到对方很冷淡,于是离去,此事被萧何得知,萧何连夜乘马追赶,终于把韩信追回,刘邦听从萧何的意见,准备重用他,这时韩信才拿出张良的举荐信。 罗水特别佩服韩信,到了汇文中学,自己不拿出保送单,却去参加考试,结果考了个第6名,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罗山聚众盗房檩被父亲罗梦龙发现后逃走的那年,罗水已上初中三年级了,一天,罗水在学校里接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罗水转夏淑琴收”的字样,下款寄信人写着“田寺人”。放学到家后,罗水奇怪地将信交给了嫂嫂夏淑琴。 夏淑琴狐疑地打开信封,原来是罗山给她的信,说是自己没脸回家了,现在北京,报名参加了日本招的华工,走前想见夏淑琴一面,让她按地址去北京相见云云。 夏淑琴掉泪了,心里很难受,又不敢跟公公说,只与婆婆宋小红悄悄商量,宋小红主张不去,时间一长罗山会回来的。不久,罗水又接到“田寺人”的一封信交给嫂嫂。信中说,他已到东北某地,可前来相会。 夏淑琴找到了一个借口回到了娘家,她将信交给哥哥夏航,夏航根据地址去了一趟东北,回来后告诉妹妹见到了罗山,不久会回来的。夏淑琴稍安些心。 过了一段时间,夏淑琴又让弟弟去了一趟东北,但这次没见着罗山,说是已经去了日本,从此再也没有罗山的消息了。 罗水比罗山小得多,但一晃也成了大小伙子,那年月十五六岁说亲已是晚了,夏淑琴对此事特别上心,专程跑回娘家找到父亲的同事董叔叔家,老董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名叫董玉,比罗水大几个月,中上个头,皮肤白白的,笑容甜甜的,眼大但有些向里凹,俗称下雨淋不着眼,折鼻梁,小而厚的红嘴唇,细腰耸峰,长腿中臀,一双天足。她从八岁起就在纺纱厂当童工,一直干到十四岁,后失业在家。董玉的叔叔娶妻生子后没多久就到南方做工并在那里又娶了媳妇,北方的家再也不管了。他妻子带着孩子艰难地生活着。董玉作为大姐经常关照这个叔伯弟弟董秋生,后来董秋生的母亲去世了,董秋生也失踪了。 在夏淑琴的搓和下,罗梦龙和老董家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罗水从小就看到梅夫人成天胡搅蛮缠,弄得家里一天不得安宁,宋小红和万玲玲受梅夫人和罗秀丽及大姑的两个小女儿的欺侮。连自己的亲弟弟小四儿都是因为梅夫人发火而致死。 当时小四儿才三周岁,特别聪明。罗梦龙视他为掌上明珠。一天,罗梦龙从外边回来,带回一包五香花生米准备做下酒小菜。小四想吃但却说:“爸爸,小四不吃。”罗梦龙赶快给了他几个。 宋小红和万玲玲正包着羊肉馅饺子。梅夫人从外边打牌回来一看,非常讨厌宋小红和万玲玲包的饺子,骂着说:“成天吃这个浪饺子!”对着万玲玲就是一赶面棍子,当时饺子刚包完,万玲玲洗手后抱起正在吃花生米的小四儿,突然挨了一赶面棍,孩子吓哭了,这一哭不要紧,刚好把个花生米吸到气管里去,罗梦龙再花多少钱治也不行了,孩子被活活憋死。 罗梦龙、宋小红和万玲玲三人抱头痛哭。罗梦龙悔青了肠子。“我不该给孩子吃花生米,是我害死了孩子啊!”宋小红和万玲玲一边哭一边劝罗梦龙:“已经这样了,再伤心也没用了。好在咱都还年轻,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哪。”然后小声说:“老货儿就快嘎辈儿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罗梦龙大病一场。梅夫人见此也收敛了一些。 罗水立志:奶奶不死,我结婚也先不要孩子。 罗水中学毕业后,罗梦龙在银河东岸给他找了一份工作。罗水每天上下班都要坐摆渡船渡过银河。一天早上,罗水上班走到银河边,他刚走上摆渡船的跳板,这时突起狂风,罗水不小心掉进了银河。罗水不会游泳,只在水里乱打扑腾,这突如其来的险情惊呆了船工和顾客,一个老船工纵身跳下水,把罗水救了上来。 这件事对罗梦龙刺激挺大,他得到信儿马上来到银河边,找到那个搭救罗水的老船工,船到岸边罗梦龙一看,那老船工似曾相识,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老船工笑笑说:“罗爷贵人多忘事,我是费武。”罗梦龙这才恍然大悟,惊奇地说:“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连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赶紧跟我回家。” 到家后,罗梦龙请他吃饭喝酒,席间,罗梦龙问:“你怎么到渡口来了?”费武含着泪说:“自从上次与大家分手,我回到老家安葬了母亲以后,就在宋安家帮工,我和宋满仓协助姑奶奶,打了宋文的媳妇孙大菊后害怕报复,没多久就找了个机会离开了宋安。 我沿上将河向下游走了。在银河摆渡口求职。渡口正缺人手,就把我留下了。”罗梦龙关心地问:“能挣上自己的嚼谷吗?”费武说:“谢谢罗爷的惦记,就是撑撑船,摇摇橹,补补漏,救个人,活不累。东家管吃管住,给点零花钱,买买要用的东西,还过的去。杨小柳和姐姐、孩子们都挺好吧?让我见一面我就走。”罗梦龙带着费武,见到了杨小柳、菊花、珍珠和银子,吃了一顿团圆饭后,费武离去了,临走前罗梦龙给费武些钱,费武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被迫收下了。 罗梦龙让罗水辞去了这份工作,他托朋友在铁路上找到电务段交换所,罗水成了交换所的正式职员。 七.七事变后,日本鬼子接管了大宇市铁路局。段交换所的头也换成日本人。 这位为首的日本人名叫佐藤,不干正事,成天喝得醉熏熏的,唱着人们听不懂的极其难以入耳的日本浪曲。有时还用中国话唱一些从东北学来的歌,其中一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江水如海红又红, 星光闪闪月牙明。 夜风吹来森森冷, 江边的鬼魂哭声痛。 他说道:家在东洋三岛上, 爷娘二老都在高堂供。 有弟十五妹十二, 最可悲新婚三日正好梦……。” 佐藤每唱到这里就嚎啕大哭,哭得让人撕心裂肺,惨不忍睹。 佐藤看谁都不顺眼,所里的人几乎没有没被他打过的。他还经常要找花姑娘。 一天下午,罗水被段交换所副所长叫去,罗水进了办公室,副所长让罗水赶紧把一份急件送给佐藤。 罗水走到佐藤的办公室门口,见门关着,只听里面有动静。罗水悄悄推了一下门,门开了。他走进了佐藤的办公室,只见佐藤正扒在长沙发上蠕动着,喘息着,下面躺着一位嘴被白手套堵着的女职员挣扎着。罗水一见此情两眼冒火,情急之中,他顺手抄起办公桌上的白磁壶狠狠地砸到佐藤的头上,磁壶粉碎,佐藤当场被砸晕了。罗水把佐藤翻到地上,拉起那位女职员,那位女职员的上衣和裤子已被解开,露着前胸的和下身,罗水转过脸去,小声说:“快快穿好衣服。”那位小姐拿出嘴里的白手套,干吐了几下,才明白过来,脸红着收拾好衣服,罗水捡起地上的那份卷宗,两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佐藤的办公室。 罗水与那位女同事对视了一会儿,罗水说:“你快走吧!”女同事说:“我知道你是电务段的罗水,谢谢你的搭救之恩。我叫徐曼,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徐曼深深地向罗水鞠躬后就跑掉了。 有诗叹曰: 铁蹄蹂躏孤女恨, 恰遇满腔热血人。 冒死相救出苦海, 才有佛心荫子孙。 罗水与徐曼匆匆分手后,转念一想,就又走回到佐藤办公室,敲了门后无人反应,推门进去,假装大吃一惊,抱起佐藤使劲喊他,佐藤醒了,回手打了罗水一个耳光。罗水挨了他一个耳光后捂着脸假装委屈地说:“我奉副所长之命,给你送卷宗,不想你晕倒在地,我使劲喊你才把你救醒,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打我?我不明白,请指教。”佐藤动了动脖子,听到罗水的申诉,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他一边摸着自己被砸得鼓起一个大血包的脑壳,一边说:“斯咪玛赛(对不起)。” 佐藤到处找那位女职员徐曼,但已找不到了,她没有父母,只身一人住在公寓,发生了这件事后,她失踪了。此事不了了之。但罗水深记在心。 正是,一记耳光埋心底,八年报仇带利息。 若知徐曼逃往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金镯打造新洞天,弱肉强食终难免 诗曰:倾家荡产盖房屋, 三教九流全来住。 屠户张飞杀肥猪, 豆腐西施卖豆腐。 合伙算计欺生主, 竟相降价商战酷。 小本生意难维护, 万不得已施计毒。 却说罗梦龙的房产因资金不足拖了两三年才勉强完工,那支麻花金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最后的工程是用黄土垫胡同的路,再铺上一层砖。但没有黄土。那时是不允许随便在一个地方取好多黄土的,真正取黄土的地方价钱又很贵。万玲玲说有办法了,原来,人和大车店的那片地,虽然整块卖了,但仍有两间房子没被水泡倒,房子还是罗梦龙的产业,万玲玲叫了两架马车和几个壮工到了那两间房跟前,万玲玲让他们在屋里先把砖掀起挖地下的黄土,装入麻袋装车往回拉,两架马车拉上几趟黄土就够了,但大车店处的两间房内深了许多尺。万玲玲再让拉黄土的原班人马从远处拉上炉灰垃圾,装入麻袋拉上车填入两间房内,够了后再填一层土夯实,铺上原来的砖,后来这两间房也租了个好价钱。 为了给新盖的房产起个名,罗梦龙大费周折,他考虑再三,也定不下来。首选是“梦龙里”,大家都同意,但他自己却不同意。接着又提了几个好听的名字,什么“中兴里”、“保安里”都被罗梦龙否了。最后还是罗树德说:“为了纪念罗家祖宗在老家修桥铺路的功德,我们把“兰桥”这个名字搬过来,就叫“兰桥胡同”吧。”这一说,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 兰桥胡同临街左边三个门脸,右边三个门脸。胡同口有个天棚,天棚上边有个小阁楼住着人家,胡同纵深共五个院子,加上门脸和胡同口的小二楼共有房45间。租房的人有小炉匠,瓦匠,鞋匠、屠户,开饭馆的,开豆腐房的,裁缝,卖猪肉的,木材厂的技术工人,南方来的织毯儿师傅,卖布的,警察,编帘子的,蹬三轮的,卖烟草的,唱戏的,三教九流,行行不缺。还有就是从东北过来的高丽人、教师、买卖人等等。房子比发大水前的200多间少到了四分之一,但却结实多了。 孙皓原来的一百多间房在大宇城发大水时也被泡塌了,大水下去后他把部分土地卖了,又在剩下的原地盖起了一片平房出租,然后在挨着罗梦龙新买的高地也买了一小块地,盖起二层楼的院落自己住,院的北边楼上楼下共六间房,院的南面楼下两间半房,楼上是个平台,平台东边有一间仓库,院的大门就在罗梦龙盖起的西边第三个门脸儿的旁边。那半间房的门开在大门过道,像个传达室。 兰桥胡同的头两个租房户是两家老西儿。 山西人童贞、童净姐儿两个各自带了丈夫卢清源和卢清善,从罗梦龙那里租了胡同东两间门脸儿开了个豆腐房,早晨卖豆浆、豆腐脑、老豆腐、炸油条,平时卖方块豆腐、豆腐皮、豆腐丝和腐竹。 童家姐妹长得不一样,童贞漂亮,童净一般。做的豆腐又白又好吃。据说战国时期,秦国派大将白起在长平一役坑赵国被围将士四十余万,赵国对白起恨之入骨,自那时起,三晋都称豆腐为白起,童家姐妹的招牌打的是“白起早点”,特别是油条炸得又大又脆,开张没多久就门庭若市了。 这一下把大街南头的韩五豆腐房与北头的关山豆腐房挤得够呛。本来韩五豆腐房与街对过高台阶炸油条的经营着大街南片早点生意,关山豆腐房自己炸油条经营着大街北片早点生意,相安无事。现在突然从大街中间的街里冒出个“白起早点”豆腐房,杀出个程咬金。南北两家的早点生意一落千丈。 韩五的豆腐房租的是孙皓的两间房,每次孙皓来收房租,韩五总是给他一包一分的铜子儿,孙皓为人厚道,但每次数铜钱就得半天。时间一长,孙皓不满意了。他对韩五客气地说:“你能不能给我点整钱?”可是韩五说:“没办法,我们小本生意人每天收的都是零钱,哪有整钱,就这,爱要不要。”他不理这个茬儿,依然固我。 孙皓实在忍不下去了,但又不好意思与韩五撕破脸皮,他将此事告诉了罗梦龙。 一天,韩五和关山约上罗梦龙,请他到德华居饭店下馆子。酒过数巡,韩五敬罗梦龙一杯说:“这杯酒祝罗爷与亲戚在早点经营上发大财!” 罗梦龙感到这句话不顺耳,就说:“且慢,我不大懂你的意思。你们叫我来聚一聚,我念咱们多年朋友之情给足了你们哥俩面子。但看来我来错了,请你们把话挑明咱们再喝这杯酒。”说完,他放下了酒杯,“要不,酒家!这桌酒饭多少钱?我来付账。”罗梦龙掏出了钱放到桌上,站起就走。 韩五和关山忙着站起,上前拦住了并表示歉意,连说:“误会、误会,您别生气,我们是诚心诚意请您喝酒并请您帮个忙。” 罗梦龙说:“我能帮你们什么忙?不妨直说。” 韩五和关山对看了一下后,韩五说:“请问罗爷,这‘白起早点’姐俩与您是什么亲戚?” “我们就是房东与房户的关系。顶多还有一层山西老乡关系。” 关山紧跟上说:“不瞒您说,自从‘白起早点’开张以来,这些天吃早点的都不到我们两家去了,眼看我和韩五的买卖就要黄了。我们商量想临完之前拼一把,但又担心万一您是他们的后台这事就吹了。现在看来我们哥俩是多想了。不过我们只求罗爷关键的时候保持中立,不要伸手帮一方,行吧?” 罗梦龙想了想说:“好吧,我答应你们。说实在的,当初我租给她们房,没想到后来生意这么火,弄得兰桥胡同口一到早晨就堵塞,我也有点烦了。不过,韩五,我得说你几句,你的买卖不是不行,只是你的为人太欠火候。你每月交房租,凭什么给人家一堆铜子儿?而且月月如此。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吗?从下月开始,如果你不改,房子收回,你另谋高房,我说了算。”韩五听了,连声称是。说着双方击了掌。 第二天早晨,在各电线杆上贴出小告示:“韩五与关山早点部大降价,油条降为两百元一棵。”当时的市场价是三百元一棵油条,两百元一碗豆浆,五百元一碗豆腐脑。大宇城有个习惯,不管多穷,早点都在外面吃,所以大宇城早点行业很火。 小告示一贴出自然起了很大作用,你“白起早点”东西再好,也不如东西便宜更具吸引力。从这天起,“白起早点”一落千丈。直到姐姐童贞发现电线杆上的小告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童贞与童净姐儿俩一商量,马上贴出小告示:“‘白起早点’店随行就市,两百元一棵大油条。”很快“白起早点”的买卖又火起来。没两天,韩五和关山又贴出豆浆和油条各一百元的告示,买卖好了两天,“白起早点”也贴出告示紧随其后。韩五与关山一商量,干脆喝一碗豆腐脑五百元,白送一棵油条。告示贴出后吃早点的人都来了。两天后,“白起早点”贴出告示,一碗豆腐脑四百元,白送一棵油条、一碗豆浆,一下子顾客又都跑到“白起早点”这边来了。价格战已经白热化了。最后他们三家都把价格降到一百元可买到一碗豆腐脑白送一棵油条、一碗豆浆的地步相持不下。韩五和关山赔本赚吆喝,全靠着多年开店,本钱厚一点,咬着牙坚持。“白起早点”打掉牙往肚里咽,但终归底子太薄,熟人又少,头寸难轧,有些吃不住劲了。 这天早晨,罗梦龙到“白起早点”部吃早点,姐姐童贞与罗梦龙打了个招呼:“罗爷光临。”罗梦龙有礼貌地答道:“生意挺好。”童贞见罗梦龙问起生意,忍不住落泪了。 当罗梦龙用完早餐时,童贞送了出来悄声对罗梦龙说:“您能借我点钱吗?”“多少?”罗梦龙问。童贞将嘴贴近罗梦龙的耳根说了个数。罗梦龙说:“中午到我家取吧。”“谢谢罗爷!”童贞像见到了救星,高兴地回屋做生意了。 罗梦龙走了几步一想不对,自己曾答应韩、关两位不介入此事,还击了掌,怎么现在又答应借钱给童贞?后又一想,干脆让二姐夫孙皓借给她钱得了。罗梦龙找到孙皓,把情况说明,孙皓刚好手头有现金,马上派人给童贞送去,童贞千恩万谢地接了钱。 三家豆腐房的商战,便宜了周边的顾客,他们吃早点省了不少钱。 将近半年的相持不下,害苦了童氏姐妹。她们商量来商量去,觉着还是得求教于罗爷才行。她们下了请帖请罗梦龙到德华居一叙。 到点了,童氏姐妹等得心急如焚,罗梦龙迟迟不到。一会儿,只见孙皓来了,手里拿着那张请帖。童贞和童净迎了出来。孙皓说:“罗爷因有急事来不了,他让我代替他吃请,这等好事我当然要来,哈哈!” 酒过三巡,孙皓笑着说:“临来时,罗爷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到那儿什么主意都不要出,只要童贞出面分头约韩五和关山两个对头,学一学古人貂禅或者凤姐儿就行了。’” 散席后,送走了孙皓,童氏姐妹惆怅不解地回到家。俩人对视无语。 “这顿席钱白花了,什么也没问出来,什么主意也没讨到。”半天,童贞才憋出这句话。 童净想了一会儿,她说:“罗爷说只要你出面分头请韩五和关山,学一学古人貂禅或者凤姐就行。这话是什么意思?貂禅是谁?凤姐又是谁?” 经童净这么一提,童贞如梦初醒,她想:“看来这里学问大了,必须问问男人才行。”她大声喊:“卢清源!卢清善!” 卢氏兄弟闻声从门外进来分别问道:“叫魂哪?”“什么事?” 童贞问:“貂禅是谁?凤姐又是谁?你们给我们说说。”卢清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还没反应过来。 卢清善脑子快,他说:“貂禅和凤姐都是古代大美女,她们分别施美人计战胜了对手董卓和贾瑞。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俩人呢?” 经他这么一说,童净马上反应过来,她对童贞说:“姐,我捉摸罗爷是不是让咱们施展美人计?因为你漂亮?” 童贞明白了说:“看来,罗爷就是这个意思。为了生活,我也豁着自己的名声不要,和韩五、关山他们玩到底。” 第二天,“白起早点”部没开门。消息传出,韩五和关山欢呼雀跃。熬到上午10点左右,韩五实在憋闷不住了,他快步来到了“白起早点”部门前,只见门板高挂,房门虚掩,门外凉锅冷灶,十分凄凉。 韩五忍不住推了一下门,“吱扭”一声门开了,借着从门外照进的一绺阳光,只见屋内杯盘狼藉,酒气难闻。韩五大声问:“有人吗?”只听用木板隔开的小间里有女人哼哼的声音。韩五走到小间门前掀起布帘,让韩五目瞪口呆的是,只见童贞赤身裸体地扒在床上,两手被麻绳子反绑,嘴里塞着布,她只能哼哼,却说不出话。 韩五本来对漂亮的童贞垂涎三尺,只是没有良机下手。这次意外,搞得他欲罢不能,他迅速跑到门前,插上大门,边往屋内走边解扣脱衣服,他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刚要往床上扒,电灯亮了,照得满屋雪白雪白,只见童贞的丈夫卢清源和童净的丈夫卢清善出现了,他们大喝一声,将韩五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卢清源对着韩五大叫:“光天化日之下,偷别人的老婆,该当何罪?”韩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光着腚跪在地上,前面绑着的双手扶地,头捣蒜般的往地上碰,嘴里不断地哀求:“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卢清善问:“你是认打还是认罚?公了还是私了?”韩五说:“我愿私了,花多少都不心痛,只是要保住我的名声。” 卢清源拿出事先写好的欠条,让韩五在上面签字认可,韩五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韩五欠童贞二十万元整愿从即日起,将韩五早点部全部抵给童贞,从此两不相欠。立字人:”韩五一咬牙签了字。他被放了出来。 当天下午,关山来了,童贞照方抓药,关山也落入套中。 有诗叹曰: 司空见惯是商战, 胜者败者皆无怨。 谁知施展美人计, 转败为胜成笑谈。 最后还是关山和韩五双双败下阵。“白起早点”移到了被收购的韩五和关山的舗面。第二天童氏立刻把价格抬高到原来的水平,这是顾客们可以接受的极限。韩五和关山都成了童家的打工仔,童贞聘他们各自在舗面上当经理。 到了下月初,孙皓兴冲冲地找到罗梦龙说:“你的话还真管事,我到韩五那儿收房租,他非常痛快地连交两个月的,而且都是整钱。” 正是:无可奈何放白鸽,坑杀情场贪色者。 若知韩五和关山如何反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欺弱女设计食言,助一臂埋藏祸根 诗曰:摊贩、戏子、大头兵, 警察、旗人、织毯工。 人生一个大舞台, 家家有本难念经。 却说“白起早点”旁的门脸被一个姓冯的租了去。老冯门口总摆着一些纸人纸马纸牛纸轿之类的东西,都是办丧事用的,卖不动。 老冯有一老伴和一个儿子。儿子叫冯义。老冯还干着油漆、玻璃等手艺活。 儿子冯义大了学会了这些手艺,跟着包工头奔了大西北。 刚解放那年,冯义带着媳妇和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从巴头回来了。老冯找到罗梦龙,向他诉说着自己的艰难,儿子一家回来了,没有钱再租房,能不能请罗梦龙允许在屋里钻墙打洞搭起吊铺? 罗梦龙想了想说:“暂时救急可以,时间长了房山会受不住,影响房子的寿命。先这么住下吧。”老冯千恩万谢地走了。 没几年,冯义带着媳妇、女儿和名叫柚子的二儿子随包工头又去了巴头,只把大儿子锁子留在了老冯身边。 谁知没过多长时间,柚子出现在老冯面前。开始老冯好言询问:“柚子,你不是跟着你爸爸去巴头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爸让我回来照顾您和奶奶。” “有你哥哥就行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后来我爸又觉着哥哥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您们,所以又派我回来了。” “好,先这么着吧。” 不久,老冯收到了儿子冯义的来信,信中说柚子突然失踪,估计十有八九他又跑回了大宇市,速来信告知云云。 老冯见信气就不打一处来。吃中饭时,柚子从外边回来了,老冯用绳子将其绑了,吊在屋里,让锁子用鞭子抽,柚子杀猪般地叫喊:“我没错,凭什么打我?” 老冯让锁子暂停,他问柚子:“你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扒火车回来的。” “谁让你回来的?” “我爸。” “真的吗?” “真的,不信您问我爸。” “锁子!给他念念你爸的来信!” 锁子拿着冯义的来信念道:“快到巴头时,柚子突然失踪。他才十一岁,我们担心柚子被坏人拐走,特在当地报了案,又怀疑他会不会跑回大宇,请您见信后速回信告知,他妈妈急得生了病。” 听到这里,锁子抱着弟弟柚子痛哭失声,可是柚子却毫无愧色地申辩道:“我就是在巴头生的,那里风沙太大,吃的不好,喝的不好,玩的不好,比大宇差远了!我不愿意去!”说完大哭起来。停了停,他又求老冯:“爷爷,我也是您的亲孙子,凭什么让我哥留下让我走?” 老冯落泪了,他让锁子快把柚子松绑,马上写信告知儿子冯义,就这样,柚子留了下来。 路西的门脸租给了鞋匠老胡,老胡的母亲曾与宋小红是远亲,弟弟胡二小的时候曾与罗水拜过盟兄弟,因此多少与罗家近一点。 老胡做的鞋远近闻名,销路挺好。老胡的老婆个头很高,外号电线杆,心眼好。电线杆为胡鞋匠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比罗一轮大两岁,小的时候经常与罗一轮玩过家家。 老胡总想得个儿子,两口为此经常吵。又过了很长时间才又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强强,小的叫立立。 老胡两口儿正高兴得不知怎么好呢,没多长时间,那年夏天,孩子们偷着到野外的大锅底坑游泳,到时别人都回来了,只有强强没见人影,等到人们把强强的尸体从坑里捞上来,强强已被泡得肿起来了。这一下把个胡鞋匠老两口儿坑苦了,胡鞋匠神经了很长时间,将近一年没干活。 西边的两间门脸租给了张姓的爷儿两个,他们在热闹的“破烂市”摆了个饭摊儿,抻面、饺子、烩饼之类,生意时好时坏。 兰桥胡同口上的小二楼租给了马华夫妇,马华年轻时当过洋买办,后因病退职,靠夫人早出晚归给洋人当保姆维持生计。就这样老马从来没欠过一次房租。老马总是在小楼底下或在外街口的老赵烟摊处下相棋,一方一边调侃对方,一边走棋,老马还经常悔棋。 兰桥胡同1号院住着夸提盒卖卤鸡早出晚归的单身汉老陈、拉三轮的李科斗、警察老齐、姐弟相依为命的孙家、烟铺子芦家、旗人金家。 金家是八旗子弟,全家一口儿的老北京话,很早就来到大宇城了,金爷名叫金匀,他的岁数与罗梦龙相近,金夫人是跳大神儿的,她给金爷生下四个儿子后就疯了。家里进项小,金匀无业。夏天金匀带着儿子们做“雪花落儿”在大街上叫卖。一个小推车,车上放一个大木桶,桶内再放一个直径比木桶小一半的铁桶,铁桶内倒进糖精水,铁桶和木桶之间的空隙放些天然冰块和盐,然后在铁桶外绑上棕绳,老金两手来回拉动棕绳,使铁桶来回转动,不久在铁桶内壁结出像雪花似的冰,非常好吃,一个夏天下来,能赚不少钱。这是老金看来的本领。后来老金的孩子们逐个都大了,大儿子当了鞋匠,二儿子参了军,三儿子当了纺织厂工人,后来跟着厂子一同迁往内地,小儿子金秋年龄比罗一轮大一岁,两人一起玩了多年。 金匀会些武术,晚饭后他暗地里教金秋和瞎眼小柱练功夫。罗一轮晚饭后家里不让出来玩。一次偶然的机会,罗一轮发现金爷晚上在教武术,他就借故来找金秋,也要学。但刚学一会儿,奶奶万玲玲就大喊:“一轮,天黑了,快回家!”罗一轮只好跑回去。有这么两次,金匀就烦了,他对罗一轮说:“晚上你就不要来了,省得家里惦着。”罗一轮只好回家了。 到家后,罗一轮对万玲玲哭着喊着:“谁让您老叫我!我在跟金爷学武术!您老这么一次一次地喊,人家都不让我学了!” 罗梦龙一听笑着说:“既然你喜欢武术,哪天我来教你。就怕你吃不了那份苦。” “真的?您会吗?”罗一轮惊奇地问。 “你爷爷小的时候专门学过八卦掌。”宋小红接过话茬说,“不过这么多年不练功,恐怕早都忘光了。” 从此,每天晚上,罗梦龙都教罗一轮和罗登高一会儿武术,但学了没有多长时间,罗一轮感到很没意思,就借故不想学了。 警察老齐一家解放后没几年就搬走了,又搬进来警察赵二喜。这赵二喜解放前还小,一直在《金星酒吧》里当小工,人称小二。《金星酒吧》关门后,罗梦龙给了小二点遣散费就和他分手了。没想到几年不见小二出息了,当了派出所的警察并起了个大名叫赵二喜。 赵二喜打了多年光棍,后娶了一个比他小好多的名叫尹凤芝的小学教师成了家。这位尹老师总欺辱赵二喜,经常打骂他,有一次,尹老师高兴了,给赵二喜买了件中山装上衣,赵二喜受宠若惊,高兴地穿上一试,衣服又长又大,赵二喜说:“太大了,咱们到商店换换。”尹凤芝却说:“换个屁,你不挨骂长不大,你还得长个儿呢。”后来,赵二喜从单位上分到一套单元楼房,赵二喜把原住房交给罗家后就搬走了。谁知好景不长,尹凤芝在外企工作了一段时间下来后,在用煤气炉做饭时发生爆炸,尹凤芝被炸死了,这是后话。 孙家弟弟卖煮熟的发芽蚕豆、姐姐给云三儿当保姆。她们早年从北京来到大宇市,投奔远亲云三儿来,开始借住在云三儿家,兰桥胡同盖起后,云三儿和孙家分头租了后院和1号院。孙家姐姐一直抚养着云三儿刚出生的二女儿云云。云三儿曾答应每月给孙家一定的工钱,但从来没给过孙家姐姐,后来云三儿说:“我帮你存着吧,以后你用得着时我再给你一个整数多好。”孙家姐姐信以为真。 几年过去,云三儿的二女儿云云比罗一轮小两年,都快4岁了,孙家弟弟小本经营着煮蚕豆的生意远不能养家糊口,连个老婆都娶不上。 这天,孙家姐姐找到云三儿,低声下气地说:“您费心给我存了那么多年的工钱,我从心里谢谢您。现今我兄弟要说个人进来,需要钱,您是不是把那笔钱就给我吧。” 云三儿一听,脸色变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钱,我怎么不记得?”孙家姐姐大吃一惊,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死在云三儿家了。 二姑娘云云从小跟着孙家,她管孙家姐姐叫奶奶,感情十分深厚。她在旁边,见奶奶死了就大哭起来:“奶奶!您快醒醒!爸爸!原来你说给奶奶存着工钱,到时候一块儿给奶奶的话,您怎么会不记得?难道您想赖账不成?” 云三儿气得打了二姑娘一个耳光,大骂:“人家养猫抓耗子,我家养猫专咬鸡!你是谁的女儿?说话怎么胳膊肘向外拐,总是向着别人!” 本来二姑娘就对她爸一肚子气,这突然又挨打又挨骂,她一下子火冒三丈,两只手轮番上去就朝云三儿的脸使劲抓挠,嘴里喊道:“我和你拼了,不要脸的老爸!” 平时云三儿最喜欢二姑娘,这么一闹,云三儿被抓了个满脸花。正闹得不可开交,孙家姐姐还醒过来。她一边走一边说:“我得找个说理的地方!”二姑娘云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奶奶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云云扶着孙家姐姐来到罗梦龙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和罗梦龙说了。万玲玲在旁边听了马上反应激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孙姐你坐着,我去去就来。”万玲玲大步流星地来到5号院云三儿家。 云三儿正坐在屋里生二姑娘的气呢,他一边对着镜子,看准脸上被二姑娘抓破的地儿,抹上二百二红药水,一边想:“自己的宝贝儿,从小顶在头上怕摔着,放到嘴里怕化了,到头来遇到事却向着别人,真是比白眼儿狼还白眼儿狼,不行我把她卖给人贩子算了,她长得好,还能多卖几个钱。” 正想着,紧急的敲门声把他从梦幻中拉了回来。“谁呀?”云三儿不耐烦地问。万玲玲大喊:“快开门!我有急事!”云三儿听出是房东二太太万玲玲的声音,赶快开了门,云三儿客气地问:“二奶奶怎么有空儿来我这个小地方?有事找我派个人来就行了。” “少费话!我来正式通知你,限你两天内搬走并腾空这间房!过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转身就走。 云三儿来了个云山雾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追了出去拦住万玲玲说:“您这是从哪儿惹来的邪火,我租房一不欠房钱,二不和您捣蛋,怎么说撵我就撵我,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 万玲玲站住脚看着云三儿,冷笑着对他说:“我们租房只租给君子,不租给小人。真没想到你做为买卖人,会做出坑孙家姐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当时算我们瞎了眼,把房租给像你这样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小人。现在我们改正还来得及,你两天内给我滚蛋!” 云三儿一听就明白了。他自知理亏,而且如果马上搬家,经济上的损失将不是一星半点儿。因为罗家势大,今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他在这个地方就会彻底臭不可闻了。云三儿马上满脸堆笑地说:“这全是误会!我怎么能坑我的亲戚呢?只是一时手头有点紧,拿不出来罢了。这么着,您稍等片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她凑齐让您带回,您坐下喝茶稍等行吗?” 万玲玲一听有门儿,就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要去快去,过时不候!” 不到两袋烟的功夫,万玲玲回来了,把钱交给了孙家姐姐。孙家姐姐双手托着钱,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万玲玲扶起孙家姐姐说:“用不着这样,点一点钱看对不对,快回家吧。”二姑娘搀扶起孙家姐姐,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为此事,云三儿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兰桥胡同2号院住着屠户钱协的大房钱夫人,钱夫人一连为钱协生了三个女儿,为此钱协又在外面娶了个二房,钱协每个月来一趟钱夫人这里送生活费。 钱协对门住着瓦匠周天,周天的两个儿子都先后跟着老周学瓦匠,出去包工。 钱协屋旁边住着小炉匠石立宏,整天见他在胡同口放着个挑子,坐在个板凳上锔碗儿焊盆儿的,有时也挑挑儿出外找活,嘴里总在不断地喊着:“锔碗焊盆哩。” 兰桥胡同4号院住着位南方来的织毯技术工人古化极,是大宇城毯厂请来的师傅,年轻时只身一人从浙江温州出来闯荡,结识了南边大杂院住的暗娼省省,有了感情后,古化极花钱把省省正式娶过来,俩人爱得死去活来。老古要了一个与罗一轮同年生的男孩,名叫古银,组成个幸福的小家,开始住在大杂院里省省的母亲尤二妹住处的旁边小屋,后来他们向罗梦龙租了4号院的北房。省省手上一直带着她母亲尤二妹送给她的钻戒,那是当年唐三省的赏物。 古化极的对过屋住着一位唱河北梆子的女戏子孙香香。她有个妈妈伺候着。自己每天对着镜子化妆、清唱、做身段。第二天早晨,很早她就被一辆装饰得非常华丽的带挎斗的三轮车接到宝兴大戏院唱戏。夜里被这辆车送回。 孙香香和她妈妈从来不自己做饭,每顿饭都从德华居叫,有时手头紧,就赊着,德华居也从不驳回,因为德华居老板知道,孙香香是个角儿,只要开口唱,钱马上就来。 卖猪肉的老卜门脸儿旁边,经常放着个铜活擦得锃光瓦亮的独轮车,一位姓秦的老者站在车旁大声喊:“五香熟——驴肉!” 孙香香和她妈妈偶尔买了半斤驴肉一吃,还挺嫩挺香。从此,三天两头孙香香来买。老者吃饭或有事时就让他儿子秦晶守摊儿。 只要是秦晶守摊,孙香香来买肉他就不收钱,一来二去的俩人熟了,从开个玩笑,到打情骂俏,感情发展得还挺快。 尽管如此,秦晶始终也没摸到孙香香的一个指头。这天秦晶和孙香香摊牌了。秦晶说:“这么长时间,你只要来买肉,我就挑好的给你切并且分文不要,你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怎么样?你定个时间,咱俩也亲热亲热。” 孙香香一听脸变了,她大骂:“你不是人,你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我是经常买你的驴肉,但哪一次不给你钱?咱从不欠账。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意想天开!”骂完,她转身走了。 秦晶吃了个闭门羹。他气得要死,一下子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几年。从此消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古化极的斜对过住着个原国民党的排长、解甲后经商跑买卖的李二保。李二保很少在家。家里住着二保漂亮的妻子张淑芳。没多久张淑芳的母亲带着张淑芳的三岁的女儿李小妮找来了,又过了两年,张淑芳的姐姐张芳芳带着四个孩子也找来了。八口人挤在一个大炕上睡。张芳芳当时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尤存。她的大康和大丫一儿一女两个大孩子长得挺好,两个小儿子小三儿、小四儿却长得完全像西方外国人,黄黄的头发,白白的皮肤,洼洼的双眼,兰兰的眸子,他们比罗一轮要小几岁,小三、小四和罗一轮的妹妹罗芙蓉是小学同班同学,分别起大名叫詹姆斯三洋和詹姆斯四季。他们与罗芙蓉的年龄相仿,一起玩,詹三洋和詹四季除了长相外,其他与一般孩子们没有区别。但后来万玲玲从张淑芳的母亲处了解到,原来早年张芳芳在纺纱厂当纺纱工,有固定的收入。 有一天,纺纱工张芳芳正想离开厂子往家里走,一个外国中年男人操着中国话向她问路:“对不起,劳驾打听一下,去妈祖庙怎么走?”张芳芳听明白了,她热情地给那个外国人指路:“您从这儿走到前面的路口向左拐,再遇路口向右拐,再问一下就行了。”那个外国人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摇了又摇说:“太谢谢你了!”羞得张芳芳拼命挣脱被他握疼了的手,转身跑了。 正是:美女招人喜,怨人不怨己。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神父俘获美寡妇,败将重逢小姨母 诗曰:痴情男子中外有, 有的神父也会偷。 偷得美妇产两子, 子时不见妇人愁。 却说当时张芳芳刚刚死了丈夫不久。 开始,下班时张芳芳跟着小姐妹们一起走,那位外国人第一次献花时这样说:“上次我向您问路,您如实地告诉了我,使我完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使命。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献一束花以表谢意,您不会拒绝吧?”张芳芳一看,认出是昨天向她问路的那位外国人,当着同事的面,张芳芳脸红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那什么,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要你的花!”小姐妹们见状,劝张芳芳收下花,不就是一束鲜花嘛,又不值多少钱。张芳芳拗不过,只好收下了。 第三天,张芳芳下班后跟小姐妹又一起回家,她惊讶地发现,那位外国人手里抱着一束鲜花又在路旁等候她了。见她出来,他满面春风地举着花迎了上去。小姐妹们一看,明白了,大家都借故嘻嘻哈哈地跑了,只剩下张芳芳一人。张芳芳忐忑不安地一边忽左忽右地躲避那个手持鲜花的外国人,一边喊:“你们等等我!”那位外国人和蔼地笑着说:“请你不要紧张,我不会碰你一根指头。我是意大利神父,名叫詹姆斯,从年轻时就到中国传教,后到大宇城教堂。一直没成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的美丽所陶醉。我们能聊聊吗?”张芳芳为人也很刚强率直,她想,如果能帮我把两个孩子养育成人,外国人也行。她害羞地问:“我可是个穷工人,丈夫过世了,留下了两个孩子跟着我,你不嫌弃吗?”詹姆斯严肃地说:“我爱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对上帝发誓。” 时间一长,张芳芳感到这个外国人还不赖,就与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并为他先后生下两个儿子。 好景不长,那位外国人突然不见了。紧跟着纺织厂以有伤风化的罪名开除了张芳芳。张芳芳走投无路,这才投奔到妹夫李二保处。 李二保年青时在老家娶了妻,生了女名叫大妮儿。后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本来李二保老实厚道,国民党部队这一大染缸很快把李二保染黑了,他变得狡诈,不久升为排长。他拐带了营长漂亮的小老婆张淑芳逃到一个小镇隐藏了起来。张淑芳生了小妮儿后,李二保的丈母娘带着小妮儿在小镇过活,他又带上张淑芳逃到大都市大宇城,在兰桥胡同暂栖身。 李二保长年在外跑买卖。多年后张淑芳的姐姐张芳芳带着四个孩子跟着詹姆斯走后不久,张淑芳因为孤独而生病变疯了。李二保从家里接来大妮儿照顾她。 一天,大妮儿哭着找大娘大婶帮忙救救她妈,说是她妈吞下了两枚金戒指。万玲玲等赶快将张淑芳按下,让她张嘴,用漱口的“舌刮子”不断刮舌头,一会儿,张淑芳呕吐出一只金戒指。原来,大妮儿眼看着她妈妈摘下手上的两枚金戒指吞了下去。现只吐出一只,另一只再也吐不出了。大家静观其变。第二天,张淑芳自己从大便中用树枝挑出一枚戒指,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但没多久,张淑芳失踪了。大家在银河的支流土河里找到了张淑芳的尸体。 不久大妮儿参加了工作,在大宇城郊区成了家。李二保又娶了位比他小十几岁的漂亮的小寡妇赵士娟为妻,这位赵士娟带着两个孩子。结婚不久,李二保又出去办货,这一去很长时间无声息。赵士娟怀了李二保的种,在医院生了个男孩子,她妹妹赵士荣伺候月子。李二保不在,赵士娟连住院费都交不起,她央求医院,孩子的爸爸被政府抓起,能不能免去住院费?在医院的斡旋下,有人愿意替她交齐住院费,条件是把刚生的男孩送给他做儿子并签下契约永不反悔。赵士娟饮泣在孩子的左胳膊上咬了一个牙印后,当场送给了医院,为此,她和妹妹心疼得要命,姐俩抱头痛哭,哭得死去活来,但也无回天之力了。 兰桥胡同底是5号院,院本身是一条与胡同垂直的西头封闭东头有小门通大街的院落,脸对脸的共有八家人家,有卖布的老黄,开饭馆的云三儿,漆匠老尚等。 漆匠老尚住在院门对过,因长期接触油漆得了严重的哮喘病,长年累月病病歪歪,气喘嘘嘘。他有妻子刘立荣白白净净的,大眼。老尚漂亮的小姨子刘丽丽和老岳母都住在他这里,老岳母整天盘腿坐在炕头抽着长烟袋,长得精神,一看就知道,她年轻时是个漂亮人儿,只是偶尔露出两只手,各长着第六个小手指,有些煞风景。 刘立荣是国民党将军卫庄的小妾,解放大宇市时,卫庄托嘱他的副官石立宏先将他的家眷带走,他自己被解放军俘虏,成了战犯关入监狱。刘立荣带着母亲、小妹刘丽丽,跟着卫庄的副官石立宏东躲西藏,在蹬三轮老李的介绍下,他们来到了兰桥胡同,刘立荣与单身汉漆匠老尚匆忙成了家。石立宏租了兰桥胡同2号院的一间南房当了个小炉匠。石立宏长得挺帅,每天凭着小炉匠这一手艺挺能赚钱。 刘立荣夏天卖冰棍,冬季卖烟卷,多少能赚些钱帮着老尚。老尚的小姨子刘丽丽上了班,做纺纱厂学徒工。 平时石立宏忙得很,晚上,刘丽丽下了班经常到老石家玩,一起出去下馆子。但刘立荣因石立宏是下人,不准妹妹与石立宏交往,经常为此打她妹妹。 一天,老尚到医院治喘病,家里来了客人,是卫庄的弟弟卫稼。老岳母高兴地张罗着出去买肉买菜包饺子。大白天刘立荣就和卫稼拉上窗帘和门帘干上了。 老尚多年的哮喘,已经不能做房事。刘立荣早在当阔太太时就和卫稼暗中有一腿,这次相见,多年的感情洪水终于冲破闸门淹了庄稼。正在兴头,门被一把钥匙打开了,妹妹刘丽丽和石立宏进来了。刘丽丽掀起被子,拿着像机一张张地拍照,刘立荣和卫稼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原来,石立宏为人精明,他知道刘立荣看不起他。但是他深爱着小妹刘丽丽。他平时对刘立荣的狗苟蝇营了如指掌。这次他发现卫稼来了,马上通知刘丽丽回来,他准备好照相机,让刘丽丽如此这般行动,并说,只要照计而行,咱俩的事,她再也不会管了。 刘立荣与人通奸之事被妹妹刘丽丽拍照存档,从此,刘立荣果然再也不敢管妹妹的事了。 不久,刘丽丽与石立宏结了婚。 多年后,国民党将军卫庄获释了,不久成了地方的政协委员,刘立荣接到卫庄的来信高兴得哭了一通,马上和老尚说声再见,连她妈妈也留给了老尚,立刻到了卫庄那里。分别多年的夫妻又团圆了。 但是这件事却苦了老尚。事先老尚不知道刘立荣原是国民党将军的小妾,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他一度不想活了,上午趁着老岳母出去买菜,他在屋里寻了短见。 罗梦龙从外面回家,抄近儿走了小后门,路过老尚家,正碰上老尚的岳母买菜回来进不了门,里边插着插销,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罗梦龙一想,不好,刚刚发生刘丽荣与老尚离婚的事,万一老尚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就坏了。想到这儿,他不顾一切地扬起脚踹开了门,大家被屋里的情况惊呆了。只见老尚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在床边,腕部割破,鲜血顺着手指流到地上的脸盆里。老岳母一坐到地上嚎陶大哭:“我的儿呀!都是那个小妖精害的呀!我的天啊!快救命啊!”说时迟,那时快,罗梦龙闯进屋,拽断电门绳系住老尚的手腕,然后背起老尚就走,老岳母在后面紧跟,罗梦龙从后门一下子就跑到大街,雇了三轮,直送卫生院。终于救下了老尚。这是后话。 当年罗树德因病提前休息,儿子罗梦龙接替了父亲在铁路的职位,铁路上优惠条件多,只要是正式职工,只要有替身,职工本人不上班也照样发薪水,替身虽不拿薪水,但他跟着跑车,来回买卖货物就赚大钱了,到时他还要分职工本主点儿红利。罗梦龙让小炉匠石立宏做了自己的替身,自己不再跑车了。 石立宏自从当了罗梦龙在铁路上的工作替身后,小炉匠的活不再干了,在铁路上,石立宏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倒腾药品、布匹、棉花、油类,甚而至于枪枝弹药等战略物资,他的买卖越做越大,他每月还给罗梦龙分红,罗梦龙却不知他干的事。 正是:秘事暴光于天下,铁证如山无偏差。 若知罗梦龙如何受石立宏的牵累,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撒手人环成双去,杯弓蛇影二人来 诗曰:双亲谢世究可哀, 杯弓蛇影二人来。 为躲倭寇万里去, 怕当汉奸梦龙衰。 美妇难逃贼人爱, 色魔操胜稳入怀。 谁知天不遂人愿, 后事看官仔细猜。 却说西安事变发生了,大宇市乱了套,大学生罢课上街游行,要求国共两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游行遭到了日本兵和二鬼子们的镇压。 在搬新家的过程中,梅夫人从车上摔下来摔折了胯骨,从此瘫在南屋炕上,但仍拿着文明棍儿打人,指挥一切。 日本人把好粮食作为战略物资都运走了,大宇城内各粮店只配给发了霉的橡子面,吃了橡子面,都拉不出屎来。当时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罗树德和梅夫人受不了这等苦,相继去世了。梅夫人死前,让大女儿罗秀丽留下,其余的人都出去,一会儿,就听罗秀丽哭叫着:“妈妈!您就这么狠心撇下我们走了啊?”罗梦龙等人进去后,发现妈妈已去了,后来罗梦龙逐渐得知,另一个麻花金镯就在梅夫人弥留之前给了罗秀丽。罗秀丽委托金匠把麻花金镯一分为二,打成一对普通金镯,自己一直带到去世传给了小女儿甜甜。 因钱紧,罗树德和梅夫人的丧事办得简朴,罗家的亲朋好友都来吊丧,送花圈。奇怪的是,素无往来的维持会也派人送来两个花圈。罗梦龙留心地看了看,有一个花圈的绶带上写着:“罗老太太千古。”“渡边敬挽”的字样。 兰桥胡同4号院的对过院是罗梦龙留给自己住的3号院。一明两暗、连三间的北房,面积比一般的房又大又高,三间屋的窗户、门的面积几乎占了整个一面墙。飞雁式图案的窗格,迎着阳光,屋里上着漆、带着铜活的硬木家具被照得净光瓦亮。中间的屋要比两边的大一些,进了两开门的屋门,迎面是涂着黑亮油漆、安着闪光铜活、三桌相连的大佛柜。中部墙上供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两边墙上分别挂着罗树德和梅夫人的大相片,佛柜上放着一个大花碗和一串铜子。逢年过节佛柜上放着很多供品。西边的大佛柜是中空的,里面放着一口大水缸。大佛柜的桌面有一半可掀开,每天早晨外面都会有一个装着大木箱的水车,木箱里面盛着满满的水,拉水车的工人从水车的下口灌满两木桶水后,挑着给罗家送去,倒在佛柜里的大水缸里。每天三到四挑水,蓄满水后,工人用扁担钩在老罗家的院墙上画三个或四个竖道,一个月结一次账,收到钱后,工人再用扁担钩在一组竖道上画一横道,表示已结账。 这位挑水工人姓麦名吃饱,十九岁刚结完婚不久就只身从河南逃荒要饭来到大宇。先是在水舗打工,后来在卖肉的卜清店旁与一个山东人合租了个门脸儿,门口支起炉灶。早晨摊大煎饼卖。早点时间过后仍旧推着水车给老主顾们送水。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他的屋里就贴满了年画,每张年画都编上号,屋中间用四个长凳架起两大张胶合木板,上面贴上报纸,形成一个大长方的桌子。桌上放着年画,晚上屋里点上大灯,吸引了不少的观众,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堆了满屋。麦吃饱一边将年画一打一打地往长桌的另一边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梁山泊与祝英台,十八里相送。”“穆桂英挂帅,老当益壮。”“两个娃娃穿木珠,一儿一女。”“甘露寺招亲,龙凤呈祥。”人们边看边买自己喜欢的年画。还有一些急性子的人直接指着墙上的某张画“我要那张。”麦吃饱会从旁边折迭着的一整沓年画中很快地抽出顾客要的那张。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绝大部分的年画都会卖光,所剩无几的就优惠处理了。麦吃饱赚了钱,就把老婆和名唤丫头的女儿从老家接了来。 没多久,大宇市各电影院首次公演“花木兰”,男女老少都被花木兰的演技和唱腔所倾倒。没想到麦吃饱五岁的女儿丫头竟会唱花木兰的全本戏,其中的“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去打仗到边关,女子在家难清闲。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你要不相信,请往身上看,你穿的鞋和袜,披的衣和衫,针针线线都是她们连!”唱得催人泪下。罗一轮当时念初中一年级,每听一次,都热泪盈眶,心潮起伏难以自抑。又过了好几年,麦吃饱的老婆才给他又生了一个闺女,因为是腊月生的,起名麦冬。这是后话。 3号院里南面的中屋放的都是古色古香的高级家具,墙上挂着六幅大镜框,里边镶着春夏秋冬和“百卉生时多雨露,万峰高处起云烟”的名人字画。玻璃砖的大书厨,紫檀木的雕花大床,高级写字台等家具都是世间珍品。原是给罗树德夫妇居住的,罗树德夫妇过世后,南屋留给了大儿媳夏淑琴住。靠院门的南屋租给了宁波来的裁缝程家,里面的南屋租给了街上开肉铺的卜清家。 梅夫人的葬事办完,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天,罗梦龙请为他出力的朋友们在德华居饭店聚餐,搞得很晚。罗梦龙有些喝高了,罗水扶着他回家。走到兰桥胡同口,罗梦龙恍忽见到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是罗青山,少的是自己的儿子罗山。 罗梦龙说:“大哥、儿子!让我找得好苦啊!”刚说完,一转眼的功夫这两个人不见了。 罗梦龙问罗水:“儿子,刚才急匆匆的走过一老一少,你看清是谁了吗?” 罗水其实也喝多了,他含糊地说:“没见着啊。” 罗梦龙就感到脑子“嗡”的一声,才想起罗青山早已死在德国人的狱中了,罗山传说死在日本了,我这不是活见鬼了?!这么一想,心中突然十分恐惧,酒也吓醒了。 在罗水的搀扶下,罗梦龙的腿软得几乎走不到家,罗梦龙勉励自己,长这么大我还没害怕过什么,我对得起他们爷俩!这么一想,身上有些劲了,但走到家后一头扎在东屋炕上。 宋小红和万玲玲赶紧过来照应,罗梦龙大喊:“不要让他们吵吵了!”原来西屋正在打麻将,罗梦龙听得心烦。宋小红赶紧跑到西屋制止喧哗;一会儿,罗梦龙又喊:“这么多钟表嘀嗒得难受,赶紧给我停掉!”宋小红也跟着说:“对!把表停掉!”万玲玲马上把一个个大小钟表通通停了下来。 罗梦龙平时有个嗜好,喜欢收藏瓷器和钟表,大小瓷器和钟表满满一屋子。罗梦龙隔三差五地摆弄一下钟表,将一个钟表躺放到炕上的饭桌上,有时用小改锥上上螺丝,有时滴上两滴油,用手拨着报时机械丁当响,他是那么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这最美妙的声音,这也是他最得意的时候。钟表都在走,平时也没留神钟表走的声音,既然罗梦龙让停就停了吧。一会儿,罗梦龙又叫人,但声音小多了:“这么亮!”宋小红赶紧关灯,又把门帘落下,罗梦龙还说亮,万玲玲赶紧把院里的灯灭掉。一会儿,罗梦龙感到床倾斜了,要向下滑,双手紧抓着床栏杆。宋小红坐在床边上,扶着罗梦龙。这样闹了一晚上。 天亮了。罗梦龙醒了,仍然喊亮。宋小红让人用被单遮上窗。罗梦龙坐起来小解,但两条腿走不动了,这回把宋小红吓着了,万玲玲赶紧派人请附近的大夫。大夫看过后说:“惊吓造成瘫痪。”开了些药,走了。 罗梦龙吃了药,好几天也不管事,闭眼就见到罗青山和罗山。为了给罗梦龙瞧病,宋小红、万玲玲几乎把大宇市所有的中西医院都跑遍了,一年多,花了个底儿掉,宋小红和万玲玲做主,把对过4号院的所有房产以低价卖掉,这才勉强堵上窟窿。 罗秀丽见此困难情况,自觉再在娘家呆下去,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原来父母健在时,为她们姐妹撑腰,几乎是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姐妹们,尤其是罗秀丽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就连她的孩子们都可以大呼小叫地欺辱罗家女人。宋小红、万玲玲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现在没人为她们撑腰了,罗秀丽只好带着自己的4个孩子离开了娘家,与万里行自立了门户。跟着一起走的还有罗秀娟与来南。 自从来南与林那苟合以后,经常夜不归宿。起初罗秀娟还逼他、审他,后来索性不管了。 罗梦龙从妹妹那里得知此事,他后悔不该将来南介绍给林那,但为时已晚。不久,罗秀娟离了婚,并与来南断绝了一切关系。后来听说来南与林那结婚后双双去了英国。 日本人渡边调到了大宇市。 万里行失踪了,以后好几年没有消息,罗秀丽委托宋全找了好长时间也杳无音讯。 一天,家里人报有客人造访,罗梦龙病得沉重,眼皮都懒得睁,“老朋友,分别没多久,你就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认识我吗?”罗梦龙听着耳熟,睁眼一看,原来是当年他在章柳城,为吉老爷看护纺纱厂时,有过一面之交的日本军部头目渡边微服私访。罗梦龙警觉了,闭上眼,摇了摇头。渡边说:“安心养病,等你好了我请你出山做大官。” 原来,梅夫人去世时,罗梦龙见到渡边送的花圈后,预感到渡边有可能来大宇市主持军政,因为有前面那次接触,罗梦龙担心渡边来大宇市后会找他的麻烦,比如让他出任个什么职务,到时候推辞就得罪了日本人,不推辞就成了汉奸。自己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刚好突然患了病。果然,渡边到大宇城后,就想起罗梦龙来,见到他病成这样,也就死了心了,但他却仍惦记着宋小红的姿色。这次来罗家赶巧见到了宋小红和她身后立着的美女珍珠,渡边的心里痒了一下,觉着宋小红比起当年一点也不逊色,而那位淑女更令人难忘。“这位是?”渡边当时就忍不住问,“这是我女儿珍珠,是个先天性的病秧子。”宋小红解释道。 渡边告辞走了。 这天,宋小红外出办事,回来的路上,一辆黑卧车停在了宋小红身边,从车上下来两个蒙面人突然把宋小红的嘴堵住蒙上眼拖到车里开走了。 正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想。 若知宋小红被何人拖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施巧计醉倒群倭,遭囚禁皆因美娘 诗曰:美妇被绑到庭前, 罪魁原来是渡边。 金蝉脱壳酒助阵, 凳里藏身雾里观。 一计不成生二计, 锒铛入狱通“共产”。 弱水冲漫“金山寺”, 拼死救爹美名传。 却说轿车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蒙面人将宋小红的眼罩和堵口摘掉后,送进了四合院。宋小红惊魂未定,仔细一看,对面站着的正是日本人渡边。 渡边一脸淫笑,说:“对不起,老朋友,你太迷人了,我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我想先请你喝酒吃饭。” 宋小红定了定神儿,心里明白了。里屋里摆了一桌酒席,宋小红想了一下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说个办法,你若依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否则,至死不从。” 渡边特别爱听宋小红说话,他故做憨态,歪着脑袋傻兮兮地笑着说:“那得让我知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吧?” 宋小红笑着说:“你把绑架我的那两个兵和司机都请过来,咱们五个人喝酒,每个人不准多喝,这样的大碗一人一碗,五个人同时进行,谁作弊就罚谁多喝一碗。每人五碗过后随你安排。” 渡边一想,我们几个人都是酒鬼,还在乎你一个弱女子不成?再说你喝不了一碗酒就得醉,还不是得听任我摆布。 渡边哈哈大笑说:“什么绑架,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是一种特殊方式的邀请。本来他们三人不配与咱们同席,但你既然提出,就依你。我发誓:你如果把我们灌醉,从此再不打扰你!” “渡边先生你要说话算话。现在咱们就开始吧。”说着,宋小红亲自满上五碗酒,大家端起互相碰了一下说:“满载!”渡边和三个日本兵都喝下去了。 宋小红眼看着他们都喝了自己才喝了下去。 宋小红又给大家倒第二碗、第三碗,喝完第三碗,已经有两个兵倒下去了。喝完第四碗,渡边和司机已经站不住了,都扒到桌子上。宋小红说:“对不起,渡边先生,谢谢你的酒,我告辞了。”说完宋小红顺便用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又吐了出来,太难吃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渡边还在那里含糊地说:“我没醉,还能喝,你别走。”说完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宋小红见状又回来了。她倒满第五碗酒,渡边晃晃当当地端起了酒碗,碗边刚刚碰上嘴,就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了。 有诗赞曰: 日本军人酒量大, 几杯下肚如昏鸦。 女中豪杰酒中仙,打遍敌手赢天下。 宋小红匆匆离去,坐上洋车,她的头发晕,到家后扑到床上睡了一大觉才好。原来,宋小红从不饮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酒量。这次是情急想出的绝招试一试,没想到渡边几位原是草包。 从此,渡边领教了宋小红的厉害,再也没有来找宋小红生事。 但是渡边看上了裁缝老程。他了解到,程荣耀是从南方来的高级裁缝,当年到过日本留学学做西服,肯定会听会说几句日本话,请他去当日本翻译不会推辞吧。 日本人找到程荣耀,说明来意,给他三天的考虑时间。这一下把个老实的程荣耀吓得要死。他找罗梦龙商量此事。罗梦龙正病着,自顾不暇,哪有心情管老程的事。倒是万玲玲问:“程爷在日本留学时结识过日本上层社会的名士吗?”一句话提醒了老程。原来,他在日本留学期间,有个要好的同学西园寺,他的哥哥曾是天皇裕仁的侍卫长。老程马上跑到电报局发了一封电报给西园寺。 三天到了,日本人又来纠缠老程,老程没接到西园寺的回音,只好乖乖儿地跟着日本人走了。从此,罗梦龙叮嘱宋小红等家里人,不准再与程家来往。 老程的夫人胖胖的,高高的,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江宁的一位中学教师。二女儿和三女儿当年跟着他们从江宁跑到大宇城。日本投降后程太太又生了个儿子,取个乳名叫阿发,大名叫程玉立,这是后话。 一天夜里,外边摩托车队的声音由远而近。有人使劲地砸罗梦龙家的大门。罗水穿衣到大门前问:“谁呀?这么晚太扰民了!”“宪兵队特高课。快快开门地干活!”罗水一听是日本人,赶快开了门。日本宪兵一下子拥入五六个,后面跟着翻译官。一个领头的日本人问:“谁是罗梦龙?”罗梦龙闻讯应道:“我是,你们有何贵干?”翻译官刚说完,日本兵就迅速将罗梦龙拿下,二话没说就带走了。 罗家一下子乱了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日本人凭什么将罗梦龙抓走呢?宋小红、万玲玲姐儿俩紧急磋商,连着两天没有主意。后来万玲玲说:“我让表哥孙皓出去找程荣耀扫听一下,他和日本人接触较多。”宋小红说:“我想十有八九问题仍出在渡边那里,看来还得我出面。”万玲玲说:“渡边对你没安好心,你不能去!咱们另想办法。还是先叫孙皓出马吧。”宋小红立刻去找二哥宋全,让他赶紧去找孙皓打听。 这时的宋全因为父亲宋永清给他和哥哥宋安分了家,给了他房和地,还有一些浮财,他和菊花一商量,决定自己在大宇市的闹区开一个起名为“傲霜居”的勾栏院,召几个女儿,由菊花主持,也有个事干。“傲霜居”勾栏院开张没多少日子就非常火起来了。 这天夜里,附近一家名叫“杏花村头”的妓院跑出一位姑娘,后边远远地追来几个提着大灯笼的粗俗男人,他们眼看着那位姑娘跑到“傲霜居”勾栏院附近就不见了。他们又找了一圈没找着,就回去禀报了老鸨。这一禀报不要紧,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天,菊花刚让姑娘们梳理完毕,要开门接客了,突然大茶壶在院内的石榴树下的草丛中发现蹲着一人,他喊道:“什么人?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武了。”经他这一心虚的大声讹呼,那人站了起来,连冻带吓,浑身哆嗦开了。原来是一位小家碧玉。大茶壶拉着这位少女来见菊花。 菊花仔细端详着这位少女,尽管没有梳洗打扮,脸上脏兮兮的,但就像包在石头里的美玉一样,识家一眼就能认出是块宝贝!菊花笑着问:“孩子,别害怕,到我这儿就像到你家一样。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姓什么叫什么?”那姑娘只是抖,不说话。菊花说:“快让人给这位姑娘拿件衣服披上,她好像很冷。再拿来吃的喝的,让她吃饱。” 那姑娘披上了衣裳,吃饱喝足以后,开了口:“谢谢妈妈!”菊花笑着问:“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姑娘你把来历说说吧。”姑娘未曾开言泪两行,她说:“我叫米秋月,父母双亡。舅舅把我卖到杏花村头换了酒钱。妈妈开始待我很好,教我技艺,但不久要我接客。我不从,就让人打我。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后又逼我接客,我咬了那位客人后知道没我的好,就跳窗逃跑了。夜里我闯到了你家后门,正赶上有人开门,转身提东西的机会,我侧身溜了进来,躲在了石榴树下多半宿,被你家大哥抓住。” 菊花正感兴趣地想继续听下去,突然有姑娘来报,说是有人闯进院内要砸场子。 菊花走到门口隔帘望去,只见闯进来四位大汉,后边几个姑娘簇拥着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那位妇女指着院里的人们骂:“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杏花村头的名声,竟敢在后面挖我的墙角,你们管事的老鸨子呢?快快出来给我赔罪,还我人来。迟一些我让你们体无完肤!”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你难道不是当年的小妹杏花吗?”菊花说完就从竹帘子后边走了出来。那位妇女听见这话吃了一惊,一下子就矮了半截,再一见到菊花,满脸的骄气加猖狂顿时变成喜笑颜开:“怎么会是姐姐您呢?多年不见,怎么一下子从天而降,让人猝不及防。”说完,杏花扑上前去与菊花拥抱痛哭不止。从此,菊花和杏花两姐妹联手打造杏花村和勾栏院,名声大噪。米秋月也成了杏花的干女儿。 宋全大量时间还是在金星酒吧,偶尔才到自己的买卖看一看。 宋全赶到孙皓家,将情况通报给他。孙皓一听马上去了日本宪兵队。原来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孙皓被迫出山当了伪商会的副会长。他出进宪兵队如履平地,还和日本翻译官程荣耀打得火热。 孙皓悄悄找到程荣耀。寒暄过后,孙皓问:“程爷可知罗爷为何吃关司?”程荣耀悄声对孙皓说:“听说是因为火车走私军火案与罗爷有牵连。” 孙皓回去如实将情况报告给表妹万玲玲,全家人听后大吃一惊。大家都说,这是哪儿和哪儿呀。宋小红一听心里明白大半,她说:“是不是梦龙在铁路上的替身石立宏出了什么问题,牵连上了咱们家?还是我亲自找渡边吧。” “还是让我去吧!”珍珠突然发了言。 宋小红不同意,说:“你年纪轻轻懂得什么?一边儿去,别添乱!”珍珠听后突然跪倒在地哭着说:“两位干娘,干爹当年救我于水火,我苟活至今未能报答万一。如今,干爹有难,我不去救更待何人?”宋小红和万玲玲面面相觑。宋小红和珍珠耳语了一阵,然后宋小红写了一封短信交给珍珠,千叮咛,万嘱咐地送珍珠出了门。 珍珠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一块手表连牛皮表带一起塞进自己的下身系好后,就出门坐上洋车,径直去了。 正是:为救亲人不怕死,只身一人入虎穴。 若知珍珠如何救罗梦龙,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贩军火借题发挥, 救干爹解数使尽 诗曰:身陷囹圄心不甘, 智斗倭寇大义然。 女儿上阵美人计, 魔头下榻洞难钻。 却说罗梦龙定为重大案嫌疑犯,被单独关押在大牢里,不得吃,不得喝。两天过去了,罗梦龙本身有着重病,经过这么一折腾,头晕眼花,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了。这天,特高课提审罗梦龙,正好由程荣耀做翻译。日本人问:“姓名,年龄,你认识石立宏吗?”罗梦龙没好气的回答:“烧成灰我也认识。”“你和石是什么关系?”“我是铁路职工,因病在家,请租房户石立宏代替我上班。这是铁路当局允许的。”罗梦龙一连串说了这么多的话,有些支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日本人听了冷笑道:“你这么相信他,你知道石立宏的底细吗?”罗梦龙喘息了一会儿,说:“石立宏是个小炉匠。”“八格牙路!”日本人不耐烦地大声吼道,“石立宏利用你为他提供的火车之便,多次聚众大肆倒卖贩运医药、布匹和军火等禁运物资给八路!你的有私通八路的嫌疑!”罗梦龙这才恍然大悟这次犯事的根由,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日本人被他笑得有些发毛,问:“住嘴!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罗梦龙说:“我笑渡边是个笨蛋。”程荣耀如实地翻译了这句话,那些日本人一听“渡边”二字,立刻全体起立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哈衣!”,然后那位日本人生气地说:“八格!你竟敢骂我们将军是笨蛋,你不想活了?”罗梦龙喊:“我请石立宏替我上班,那是经过你们铁路当局审定过的。如果石立宏如你所说,私通八路,那也是你们的问题。你们那么多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竟查觉不到火车上的禁运物资?再者说,石立宏你们又没抓住,怎么就一口咬定他是替八路干事呢?如果是替日本某个财团办事你又怎么说?你马上通报,我要见渡边。”“你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抓住石立宏?”那位日本人色厉内荏地说。罗梦龙笑了笑,说:“这么简单的逻辑连小学生都能判断,如果你们已经抓住石立宏,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种表现。” “说得好!说得好!”渡边一身和服打扮,笑着一边说一边从后面的门走了出来。 罗梦龙一见渡边,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大声问:“渡边先生别来无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我谢谢你!”渡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一步,让梦龙兄受苦了。罪过、罪过。”然后他回过头大骂领头的日本人,那几位日本兵唯唯诺诺只是不断地“哈衣”,说着,他们给罗梦龙松了绑,并扶着他到会客室坐下。 会客室是日本的“榻榻米”,低矮的桌子,满地的蒲团,墙上挂着裸体美女画,还有一张就是当年渡边想要赠送给罗梦龙、而罗梦龙忘了带走的,渡边亲笔抄写的曹植“美女篇”,上写“请罗兄雅玩并方家斧正”,下写“某某年渡边涂鸦”。 檀香缭绕,侍女送上盖碗泡茶。渡边热情地说:“这完全是误会,误会!你赶快到后面洗个澡,一会儿我为你洗尘压惊。”他命两位侍女扶着罗梦龙去了。 渡边转身将会客室的另一个虚掩的门打开,这时,只见珍珠走了出来。渡边说:“你都看见了,你干爹罗梦龙没伤到一根汗毛,这回你该满意了吧。我和他共进午餐后就把他送回,你先回去吧。”珍珠笑着说:“渡边先生你可要说话算话。你抓我干爹,无非是为了我干娘,可是你并不知道,我干娘和我是一样的病。我现在替我干娘送上门来,任你摆布,你又退却了,这就怨不得我了。我希望这件事就此了断。再见!”说完,珍珠转身走了。渡边望着她的倩影,半天没动。 突然,一个侍女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慌慌张张从浴室跑到会客室报告渡边:“客、客、客人死、死、死了!”渡边还没反应过来,急着问:“你这成何体统?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那侍女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害羞地说,那位客人死了。渡边一听大吃一惊,他立刻派人请医生抢救。原来罗梦龙身体太虚弱,这一洗浴,搞虚脱了。日本医生很快将罗梦龙抢救了过来。渡边让人将罗梦龙穿的衣服烧掉,临时穿上日本和服,渡边请罗梦龙吃午饭。席间,渡边问:“现在市商会班子已经满员,罗兄能不能屈就区商会会长,让孙皓给你当副手?”罗梦龙一听就警觉地说:“在我母亲去世那天我就发现了阁下送的花圈,我知道你要来大宇市了。在我病得不省人事的那些日子,阁下屈尊专门到寒舍看望于我,这些我都深受感动并铭刻在心。阁下的美意我心领神受。不过还得请你谅解我难以从命。因为我现在身患重病,难以胜任。我给阁下推荐一人能力比我强十倍。”渡边一听,很感兴趣地问:“你想给我推荐谁呀?”“开赌场的唐三省。”罗梦龙说。渡边听后摇了摇头:“那是地痞,怎么能担重任?再议吧。”接着又想了想说:“乱世出英雄,就是他了。” 吃过午餐渡边就派汽车将罗梦龙送回家了。 罗梦龙到家后,马上让找出他自己的衣裳,立刻将日本和服换了下来并让烧掉。宋小红、万玲玲、珍珠等全家人喜出望外,问寒问暖,晚上,全家欢聚一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示庆祝。 在这之前,珍珠悄悄来到渡边官邸,她将写有“宋小红请珍珠转交渡边”的那封信交给门卫,门卫进去后将信交与渡边。 渡边一见是宋小红的来信,高兴地自言自语:“果然等不及了。”他打开信,只见信中只有几个字:“人老珠黄,李代桃僵。外美内实,不能上床。请多多关照我女儿珍珠。”渡边半天看不懂后两句诗的意思,他走出来了。 渡边远远地笑容可掬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快快请进!”说着他伸手要拉珍珠的小手,这才发现,被宋小红派来的女儿珍珠,原来就是上次在罗梦龙家里有一面之交的那个更年青、更漂亮的美人。他抱起珍珠,走了进去。 渡边单身汉,就下榻在机关后身的卧室里,渡边长年在外,已不习惯日本传统的睡觉方式,特别装了一个席梦斯大床。渡边将珍珠抱到自己的卧室,放到大床上。叉上门后就迫不及待地扑向珍珠。珍珠躲到一边笑着说:“慢点儿,我先跟你讲明,我来的目的是换回我干爹罗梦龙,你答应不答应?”渡边等不得了:“咱俩办完事,我立刻放了你干爹。上次我中了你干娘的金蝉脱壳之计,喝酒喝得头痛了好几天。这次宋小红很明智,派你找上门来,还有什么说的,快点吧。”珍珠又说:“不过我得如实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实女,外表漂亮,但只能欣赏,不能碰。”说完,珍珠自己就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但还有最后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粉纱状的织物做成的紧身小衣。渡边在旁边,瞪着俩如痴如醉的贼眼,如饥似渴地看着这雪白的天生丽质,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他大口、大口地咽着唾液,急急慌慌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抱起珍珠就往床上滚。刚要顶入,突然渡边大吼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下身滚下床摔到地板上。渡边急急地说:“天生丽质,无缘消受,我领教了。你快走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照办。”珍珠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说:“事先我已说过我是实女,勿谓言之不预也。你快穿好,我随你去一趟特高课救人。” 回到家,珍珠躲在里屋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阴户里取出手表,手表上沾满了血,疼得珍珠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 有诗叹曰:为救干爹不顾羞, 藏了手表蒙日寇。 小小伎俩竟不识, 大大傻瓜输女流。 唐三省一直盼着日本人进大宇城。日本军队进驻大宇城时,他提前派出下属为其带路,赢得了日本人的欢欣。但是日本人看不起像唐三省这类地痞,特别是渡边到大宇市主持军部后,更是不用这类人。这次罗梦龙推荐唐三省为区商会会长一事,对渡边剌激很大,开始他不明白,他早就听说罗梦龙与唐三省结仇很深,为什么他还向自己推荐仇人呢?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举贤不避仇。”难道罗梦龙真有那么高的境界?我就试着用用唐三省吧。不久,唐三省被提为区商会会长,他被告知,他的荣任,是罗梦龙推举的。唐三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不过唐三省上任后,确实为日本鬼子的利益尽心殆力,而最终伤害的却是中国老百姓。 他第一个在区商会里跳出来提议,把区里各大商号全部库存的粮食通通交付前线皇军使用,然后转进橡子面。这一措施深得内外交困的日本当局的青睐,马上推广到全市。这样一来,全市老百姓吃不上粮食,都以橡子面充饥。为此死了不少人,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再如,天冷了,鬼子兵在前线需要皮大衣,唐三省主张每户商家捐献十件狗皮大衣。这一下可忙坏了各家商号,派人到处打狗,一时间全市狗价上涨十倍,唐三省从中鱼利。坑苦了老百姓。唐三省还带着鬼子兵到处抓八路军,共产党,弄得人心惶惶。 正是:不该推荐唐三省,汉奸行为坑百姓。 若知唐三省能跳多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弱水三千饮一瓢,神医一技救病包 诗曰:戏子之情难得真, 沧桑巨变爱一人。 不是当年被他救, 早成三省阶下臣。 这天,大姐罗秀丽正在家里午休,有人敲门。罗秀丽漫不经心地开了门一看,竟是那个罗秀丽多年魂牵梦绕的戏班子里唱小生的甘草先生。在罗秀丽最困难的时候,在楚金庭的戏班子里学青衣旦角,甘草是除了师傅以外对她帮助最大的人,那时罗秀丽虽未和甘草有过感情上的火花,但罗秀丽小小的心灵里能明显感到甘草的爱的信息。后来与甘草分开了很长时间,那次罗梦龙带着罗秀丽到人和大车店约见万里行时,罗秀丽抽空到戏班就是想见一下甘草,结果扑了个空。 罗秀丽高兴地让进了甘草,亲自为他沏茶。甘草喝了两口茶,含情脉脉地看着罗秀丽,甘草见屋里没别人,突然上前握住罗秀丽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说:“丽丽,从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魂不守舍了,多年来我一直没成家,就是想等你,我从心里恋着你。我已打听到老万失踪两年六个月零七天。日本人狠得吃人不吐骨头,恐怕是凶多吉少。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罗秀丽听了这突如其来的甜蜜语言几乎要腾云驾雾了,她本能地抽出自己被甘草握得发麻的双手,甘草却腾出双手,搬着罗秀丽的头亲吻起来。罗秀丽两手推着甘草,罗秀丽的脸躲来躲去,挣扎了一阵,罗秀丽安静下来了,自己也主动地与甘草接吻。两人越亲吻越热,甘草与罗秀丽抑制了多年的爱情火山不由自主地暴发了。 罗秀丽的大女儿刘小棠和大儿子刘大喜接着门缝见到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滚在床上,吓得刘小棠赶紧把门反锁上,拉着弟弟跑了出来,找干爹罗梦龙去了。 见着罗梦龙,刘大喜光哭说不出话,姐姐刘小棠一边哭一边拉着干爹说:“您赶快去我家看看吧,闹了鬼了。”罗梦龙正病着,万玲玲叫来洋车带着刘小棠和刘大喜赶到大姐家。 刘小棠打开锁头,万玲玲见罗秀丽和甘草在屋里老实地坐着。就问:“发生了什么事?”罗秀丽说:“弟妹来得正好,甘草有话对你说。”罗秀丽又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俩先出去玩一会儿。”刘小棠和刘大喜乖乖地出去了。 甘草说:“我要娶秀丽为妻。”万玲玲其实已明白,但感到甘草是个戏子,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种爱情是极不可靠的。万玲玲说:“暂时不行,因为万大哥生死不明,你如果能协助调查清楚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万玲玲托故还有事就走了。 从此罗秀丽与甘草只能做情人,却不能结婚。一年后罗秀丽生了个漂亮的女孩,这是甘草的孩子。罗秀丽这一辈子,一共嫁了三个男人,她为第一个男人刘慧生生了刘小棠、刘大喜两个孩子,为第二个男人万里行生了双胞胎万小凤、万小英两个女儿,最后为第三个男人甘草生了个女儿甜甜。 二姐罗秀云一直在医院,与罗梦龙妻小过从甚密。罗秀云将罗梦龙的病况说与梅厄大夫,梅厄让把罗梦龙送来。罗梦龙由干女儿刘小棠等人陪伴,被送到梅大夫医院。他勉强坐在椅子上,精神恍忽,萎靡不振。 梅厄来了,首先见到刘小棠心里一动,梅大夫以前见过小时候的刘小棠,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次一见,成了大姑娘的刘小棠美丽动人,梅大夫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梅大夫看了一下罗梦龙说:“你没病!”罗梦龙一惊,痛苦地说:“我这么难受,动都不能动,你还说我没病?”梅大夫说:“对了,你没病。你站起来!”罗梦龙让刘小棠扶着,梅大夫不让扶,“自己站起来!”罗梦龙费了好大的劲勉强站了起来。梅大夫说:“自己上楼梯!” 罗梦龙心里这个恨,好小子!你不给我看病还折腾我!梅大夫走到罗梦龙跟前说:“你跟着我上楼梯!”说着,梅大夫一步一步走到楼梯处,罗梦龙被迫一步一步跟着走,梅大夫上了楼梯,罗梦龙也上了楼梯,“怎么样?感觉如何?”梅大夫问。大家也感到奇怪,怎么就能上来了?梅大夫说:“下楼梯吧!”罗梦龙转过脸一步一步又下来了。“我说你没病就是没病。回去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该玩就玩,该工作就工作,当然还要服点镇静剂,我给你开点药就行了。” 罗梦龙走后,梅大夫对罗秀云说:“罗先生患上了肺心病,今后要引起注意,别着凉,别生气,别吸烟,慢慢会好起来。”罗秀云把这些话告诉宋小红和万玲玲。 从此,罗梦龙不再吸烟了,他的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全家高兴之余,都很纳闷,罗梦龙的病这么严重,看了那么多的医生,吃了那么多的药,花了那么多的钱都治不好的重病,到了梅大夫跟前,却不治而愈,这不是神了吗? 宋小红和万玲玲商量后,姐俩决定宴请梅厄大夫,问个清楚,解开这个迷。她们通过二姐罗秀云告知了梅厄,梅厄愉快地答应了,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罗梦龙应该好好在家养病,不要出席这个宴请。罗秀云将此要求转告了宋、万二位弟妹,她们满口答应了。但是她们想不通为什么不准罗梦龙出席。 这天晚上,宋小红、万玲玲安顿好了罗梦龙后,找了一个出去斗纸牌的借口,去了德华居饭店。她们来到了二楼雅间。一会儿,罗秀云带着梅厄大夫进了雅间。寒暄过后,酒席上来了。梅厄一看,红闷大虾,坛子肉,红烧鲑鱼,独烩面筋四个炒菜,凉拌海蜇头,醉蟹两个凉菜,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店小二打开白酒,把四个酒盅倒满,说了声请慢用,就走下了楼。 宋小红先敬了梅厄一杯酒:“梅大夫,这杯水酒,不成敬意,感谢你的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说完,她一饮而尽,梅厄和在坐的三位女士分别碰了杯后,也喝下去了,万玲玲和罗秀云陪饮了一杯。接着,万玲玲、罗秀云也都分别敬了梅厄一杯。 梅厄三杯酒下肚,脸红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他轮番敬了三位女士各一杯酒。“吃菜吃菜!”宋小红张罗着。梅厄心里高兴,又有三位美人相陪,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边喝边吃,美不胜收。他有些醉了,话也多了起来:“刚好罗老弟不在场,我才说,其实他患的是精神障碍病。” 宋小红问:“什么叫精神障碍病?”万玲玲和罗秀云也急着想知道:“对呀,什么叫精神障碍病呢?”梅厄说:“对不起,我醉了,我要回去了。”宋小红说:“慢着,梅大夫,请你告诉我,什么叫精神障碍病?否则,你是回不去的。来!再干一杯!” 酒宴上,梅厄在宋小红、万玲玲和罗秀云三比一的轮番攻击下,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了。在宋小红的劝导和追问下,梅厄终于说了实话。他说:“罗梦龙的病是吓出来的。这种精神上的病,花再多的钱,吃再多的药都是徒劳的。因为整个肉体和骨骼以及所有内脏都没任何问题。只是因为突然惊吓,大脑某个部位受了剌激,或者说因外界的突然变化而受到了制约,这种情况下,内分泌会失调,造成一系列的病灶。我采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先故意剌激他,再在肢体行为上鼓励他,使他在心理上由‘不行’转为‘还行’,这就是精神病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好转的秘诀。” 宋小红、万玲玲和罗秀云听了后,这才恍然大悟。 梅厄先是说护士不够用,然后又强调非刘小棠不可的决心,终于争取到刘小棠进了医院当了护士。 梅厄不久就先和二姐罗秀云打招呼:“三妹,我要成家。”罗秀云笑着说:“二哥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成家了。我也一直暗中察访,但却没有找到和你般配的女人。你自己看上谁了?心里有没有个对像?”梅厄红着脸说:“大姐的女儿刘小棠,我看在眼里,印在心里。我爱她。”罗秀云一听就急了:“那哪儿行?她还是个孩子,又管你叫叔叔,不行。” 梅大夫和罗秀云说不通,就又找罗梦龙去了。罗梦龙明白了,他对梅厄讲:“她可是我的干女儿,如果你和她成家,你可就是我的干女婿了,降了一辈儿。可你又是我二姐的朋友,这合适吗?” 梅厄急着说:“干女婿就干女婿,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你帮不帮忙?” 罗梦龙想了想说:“关键是小棠爱不爱你,我可以从侧面提一提,平时你与她多培养培养感情才行。” “你同意了?”梅厄激动地握着罗梦龙的手说:“太谢谢你了!下面的事由我自己办。” 刘小棠长得很像她的母亲罗秀丽。瘦高的个子,白嫩的皮肤,水灵灵的一对大眼睛,直直的鼻梁,红红的小嘴,长长的脖子,鼓鼓的胸部,细细的腰肢,圆圆的臀部。穿着一套白色的护士裙,走起路来如水上飘,说起话来如银铃响。护理病人无微不至,学习起来进步很大。 那天,罗梦龙悄悄地和刘小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了。我看梅厄人挺好,你可以嫁给他。”刘小棠一向崇拜干爹,听他的话胜过父母亲。但这次她问:“让我嫁给梅叔叔,我没听错吧?”“没错。梅厄虽然比你大得多,但一直没成过家,至今孤身一人。他虽然是外国人,但中国话说的好,人品极正,这么多年来行的正坐的端,又有着高明的医术,人长的也很帅,你可以把终身托给他。”刘小棠认真地听完干爹的教诲说:“孩儿记下了。” 正是:病体痊愈保大媒,叔侄谈情竟成功。 若知梅厄的婚姻如何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一衣带水渡重洋,万里寻夫反战狂 诗曰:漂亮女郎扶桑生, 一衣带水浪里行。 日寇轰炸惨绝日, 情人相见地狱中。 始见阵势心高兴, 后受折磨难自平。 呼吁消灭法西斯, 反战大旗她高撑。 却说万里行当年痛苦地离开了恋人罗秀丽留学日本,也留种日本。他与房东的女儿松杉子形同夫妻,松杉子有孕在身。 她父亲发现后,将万里行驱逐出门,将女儿送到箱根生了一个男孩,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满了月子。等到松杉子把啥都办妥了,再回到东京找万里行,万里行却已踪迹全无了。 松杉子是学法律的,她完成了学业,然后将儿子万一郎托付给亲戚,坐上西去的火轮“东京丸”直奔中国。 “东京丸”号客轮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中国大宇市口岸。 松杉子找到哥哥渡边,以为找到了哥哥就找到了万里行。谁知渡边告诉她,万里行失踪了。松杉子像疯了似地在大宇市乱闯,跑遍了大街小巷,各大宾馆、各种日本料理、高丽料理、中餐馆、西餐馆,结果都说不认识万里行,没见过万里行。 她每天早早地出去,晚晚地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松杉子越来越失望。这天晚上,渡边见妹妹拖着疲备不堪的身体回来了,在门口换拖鞋时,她突然摔倒在地。渡边马上小跑出去,把妹妹抱进屋,渡边叫着:“妹妹,醒醒,喝点水。”说着,渡边端着一杯水递到松杉子的嘴边,然后用小勺喂了两勺。松杉子醒了,她渴得嗓子里直冒青烟,她“咕咚、咕咚”地将一杯水喝干。 渡边问松杉子:“万里行有线索了吗?”松杉子流着泪,摇摇头。渡边说:“根据我刚刚获得的可靠情报,万里行很可能躲在四川一带。如果你想找到他,只有孤注一掷,只身秘密潜入。十有八九能找到万里行。你如果下决心去,我将派人暗中保护你。你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可在陪都按这个地址去找黄重九将军。” 松杉子听了生气道:“我只要自己去,不需要派人暗中保护。否则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不派就不派,你出远门要多加小心。”渡边说完,从卫兵手里接过一个皮包,又对松杉子饱含深情地说:“这是我给你的盘缠,足够你花一阵儿了,你赶紧睡一觉,就要上路了。” 松杉子女扮男装踏上了征途。 火车上人满为患。多数人都是长袍马褂、西服革履、珠光宝气、细皮嫩肉的城里人,他们大包袱小行李的都是西去的逃难者。少数人是眼神慌乱的穿得破衣烂衫的农民。松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各色人等,这才感到自己的国家是多么的强大,作为一个日本女人是多么的骄傲。 一路饥餐渴饮,困睡醒玩,很快就到了四川的陪都。她下了火车,在月台边的水池上盥洗完毕,她到“留言栏”处写上:“万里行你在那里?见此条后每天下午4点至4点半在此处等。万松杉。”贴好后,她就去安排宾馆住下了。 抗战时期的陪都是非常乱的。各地的有钱人都往这里靠拢,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公共汽车和小卧车慢慢地蠕动着。各种车的喇叭呜呜鸣叫,街道两旁摆满了一摊又一摊的大排档小吃,各种香味、辣味、烧烤味、煤烟味混杂在一起,熏得行人咳嗽不止。 突然,防空警笛像嚎丧的老太婆响了起来,好像是一批经过严格训练的部队,十几分钟的功夫,街上空无一人了。松杉子大吃一惊,她也进了一个防空洞。一会儿,只见几十架日本轰炸机呼啸而来,几百吨的炸弹从飞机上倾卸下来,沿着山城朝天门至嘉陵江一线的炸弹轰鸣声此起彼伏,只见百姓的住房群被炸得支离破碎,火光冲天。江水翻起几丈高的黄色巨浪,江滩中间的小飞机场跑道伤痕累累。防空部队开始还击,高射炮打向日机但却火力不足。 日机返航了,警报解除了,消防队员急着救火,轰炸后的陪都惨不忍睹,特别是江北的房子一片废墟,被火烧过的木梁烟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灾难的臭味。人们扶老携幼往家里奔,可是哪儿还有家呀。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这天,荣光奉命到火车站送走一位长官,偶然间发现,留言栏上贴有“万里行”三个大字。他暗吃一惊,心想,肯定是故人来寻,否则,这里无人知道我叫万里行。他信步走到留言栏,随便看了看,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下午四点的字样,后边的字已经被撕掉了。当天下午不到四点,荣光来到了车站留言栏的旁边。他一边吸着烟,一边巡视着周围的人群。等到大约五点的样子,无任何异常,他走了。 到家后荣光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他想:“是谁呢?不行!明天我还得去车站看看。” 第二天的下午,他又去了车站。 他正吸着烟,突然背后有人小声喊:“万里行!”他猛回头,只见一位带着礼帽、一身西服革履的年轻公子站在他的旁边。荣光很意外,他见此人面目清秀,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姓甚名谁。 “对不起,我眼拙,阁下是......”荣光试探着问。 “真是贵人多忘事。松杉子。”那位公子小声说。 荣光大喜过望:“难道你是从天而降吗?”松杉子委屈地哭了。 “我已改名叫荣光。”荣光笑着对松杉子小声说,并回头对他的随从吩咐:“你们先回吧。” 随从们走了后,荣光说:“走,先到你的住处。”松杉子点了点头,带着荣光去了旅店。 荣光洗了个热水澡,这时,松杉子在浴室外边敲门,荣光开了门,松杉子一丝不挂,脸色忧郁地站在门口,雪白的身体,高高的胸部裸露在他的面前。荣光一把将松杉子搂在怀里,两人共同沐浴着喷头淋出的温水。 防空警笛响了,日本鬼子的飞机很快就要来空袭了。荣光和松杉子两人本能地吓得脸都变了色,不知怎么好了,慌作一团。突然,荣光拉着松杉子跑出了浴室,一头扎到了双人床下,两人带着一身的洗澡水,心里害怕,再加上屋里比浴室冷,他们筛糠般地哆嗦起来。松杉子死死搂住荣光不放手。 空袭过后,外面逐渐安静下来。荣光拉着松杉子从双人床下爬了出来。两人坐在地板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足足有五分钟。 荣光站了起来,他俯身将松杉子抱起,走到浴室里,打开喷头,没水了。他索性不再洗了,将松杉子放到床上,用大浴巾擦个干净。然后他顺势扒到松杉子雪白的身上。但是无论荣光怎么亲吻,使出浑身的解数,松杉子也兴奋不起来。荣光的下身却不听使唤了。“真是活见鬼了。”荣光纳闷地想。 荣光劝着松杉子:“难得相聚,梦寐以求。多年失散,今日终见。难道你还不知足吗?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松杉子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好像没听到荣光说的话。荣光又说:“让我们静静地躺一会儿,好好休息吧。”松杉子点点头,荣光一见松杉子有了反应,高兴得笑了,他赶快与松杉子齐头躺好,他替松杉子盖好被子,自己也拿出个被子盖上。他们先后进入了梦乡。 松杉子看见了儿子万一郎向她招手,她跑将过去,刚要抱起,突然日本飞机来了,它们到处扔炸弹,到处是轰鸣声,到处是烟雾。她疯狂地喊:“万一郎!万一郎!”却无人回应。等到烟雾散尽,她的手上只抓着万一郎的小帽子,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了,她极度悲伤地大哭起来。 “松杉子!松杉子!快醒醒!”荣光连推带叫,终于把松杉子给喊醒了。松杉子睁开了双眼一看,才知道自己做了噩梦。她哭着对荣光说:“我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万一郎,现放在日本箱根我表妹那里。我想问你,你还像以前在日本时那样爱我吗?”荣光痛快地回答:“当然还爱。”松杉子听了,深情地说:“那就听我一句话,马上随我回日本,过咱们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三人幸福生活。将来孩子大了,我们为他张罗亲事,有了媳妇和孩子,你就当爷爷了,我当奶奶。享不尽的安宁和平静。你答应吗?” 荣光潸然泪下。他使劲搂着松杉子,一会儿又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松杉子的秀发,“你给我们描绘出一副多么好的图画,”荣光感慨地说,“简直就是到了伊甸园。可是你想过没有,天下大乱,哪里有像你说的那种地方?日本本土怎么样?说不定很快就会不安宁了。我劝你跟我留下来,帮助我的工作,习惯了就好了。行吗?”松杉子长叹一声:“唉!看来咱俩真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了。人各有志,不可强勉。那好吧,为了你的飞黄腾达,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说完,她掏出一张条子交给荣光,“你可按这个地址去找这个人,他会尽量满足你的愿望的。我走了,再见!”松杉子穿好衣服,提着行李包毅然转身而去。 “你等等我送送你!”荣光慌忙穿好衣服跑出去再找松杉子,已经踪影全无了。他在旅馆外面迎风而立,难受了好一会儿。 荣光看了一下那张条子,只见上面写着:“渝磁器口下坡巷子4号黄重九。”他好奇地按照这个地址,信马由缰地找了去。 来到下坡巷子4号,原来是一个别墅。他按了门铃。一会儿,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门儿,大概是用来送奶、送报的那种小长方洞,洞里露着两只美丽的大眼,“找谁?”大眼问。荣光赶快回答:“我找黄重九先生。”“预约了吗?”“没有,但我有急事要找他,我是渡边派来的人。”“快快请进。”那女人一听说是渡边派来的人,马上开门让进。 从此,荣光官运亨通,最高曾当过陈立夫的副手的秘书、高参。日本投降前夕,他又被派到大宇市接收铁路。 松杉子回到大宇市,告别了哥哥渡边,回到了日本,她参加了反战同盟,成了反战的积极斗士。后来在东京大轰炸中遇难。 正是:身受战争洗礼后,方知侵略野兽行。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娶女侄宁可降辈,得男婴欲继长房 诗曰:倭寇投降天下喜, 呱呱落地一只鸡。 盼望长命挂银锁, 为认干妈找妓女。 却说一天晚上,正赶上刘小棠和梅厄同时值夜班。梅厄手持一束红玫瑰走进了护士值班室。梅厄说:“小棠,你喜欢吗?”刘小棠将花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感慨地说:“真香啊!”“我把这束鲜花献给你!”梅大夫深情地说。刘小棠瞪着两只大眼睛,天真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害羞地笑着说:“梅叔叔,这么贵的鲜花,您还是自己留着送给我二姨吧。”梅大夫含情地小声说:“我爱你,小棠。”忽听此言,刘小棠吓得站了起来,说:“梅叔叔别开这样的玩笑。”说完,她把花还给梅厄就往外跑了。 梅厄白高兴了一埸。他很沮丧,把那束红玫瑰扔到了窗外。刚要走出护士值班室,没想到那束红玫瑰又从窗外被抛进屋并打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双手抓住了。“谁?”梅厄吓了一跳,但却无人答应。他跑出去一看,除了一轮皓月当空、满天晕暗的星斗外什么都没有。 梅厄不死心,他追了出去,只见刘小棠站在房子拐角处低声抽泣。梅厄心疼地走向前去安抚地说:“你千万别生气,向你求婚可不是我一时性起,那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爱你。” “可是你是我叔叔啊!我知道你深爱着二姨,二姨也深爱着你,只是姥姥反对才没能结合。”刘小棠还记得这件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你二姨是有缘无份,我们只是好朋友。原来我是你叔叔,但只是名义上的。爱是不分年令和所谓的辈份的,关键是爱不爱。我已经表明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你呢?你能大胆地接受我的爱吗?你先别忙回答,想一想,过两天再回答也不迟。对不起,打扰你了,这里冷,我们先值班吧。”梅厄有礼貌地转身走了。 “站住!我愿意!”刘小棠突然发自肺腑地小声喊道。梅厄喜出望外地转回身,大胆地将刘小棠亲吻了一下,然后把她抱起来,径直朝着医生值班室走去。 事后梅厄嘱咐刘小棠:“很快我就要娶你做新娘了,别再叫我叔叔了。” 有诗叹曰: 远离耶路撤冷城, 追随詹公救苍生。 多年不识异性味, 而今缠绵温柔中。 刘小棠向母亲罗秀丽宣布要和梅厄结婚的喜信,罗秀丽一听就急了,她骂道:“你要和梅大夫结婚,除非等我死了。”罗秀云、罗秀娟也极力反对。她们姐仨找到罗梦龙,罗秀丽急着说:“你必须制止这桩婚事,否则,我们老罗家的脸往哪儿搁?” 罗梦龙笑着安慰她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谁也一样。至于小棠,为什么不能嫁给梅厄?只要她感觉幸福,我们就不要干涉了。再说人家梅厄对咱老罗家有恩,辈份算什么?又不是亲的。”罗家三姐妹忽听此言,顿感愕然,已无话可说了。 在病体渐渐好起来的罗梦龙的主持下,梅大夫与刘小棠结为夫妇。不久,詹姆斯神父也来到了大宇城梅大夫医院。此前,詹姆斯突然被当局特务机关秘密抓捕,罪名是国际间谍。关了两年后查无实据又放了出来。梅大夫收留了他。詹姆斯像疯了似地到处寻找失踪的老婆和孩子们,但如石沉大海。 过了二年,罗梦龙痊愈了,身体恢复了。罗梦龙开始为罗水张罗着办喜事。当时的风俗是租轿子必须是早晨,没被人租过的头水轿子才吉利,结果爷儿俩跑个底儿掉也没租上。到了下午,爷儿俩一商量,干脆来个革新,用洋乐队和小轿车,又热闹,又省事,还便宜。搞了一次洋式结婚,这是在大宇市的中国人结婚头一家使用洋式结婚。 国际战争风云瞬息万变。在严寒天气的帮助下,苏联军队经过艰苦卓绝的莫斯科保卫战后,开始了对不可一世的希特勒法西斯的全面反攻,美国盟军也在诺曼底成功登陆,开辟了第二战场。 日本战争狂人突袭珍珠港,美国的以夏威夷群岛为基地的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复没,美国被迫向日本宣战。 苏联进攻中国的东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日本的王牌军队关东军彻底消灭。美国上千架次的飞机飞临日本东京上空,开始了地毯式的轰炸。并在不久,美国将刚研制出来的分别起名为“小男孩”和“胖子”的两棵原子弹投向日本的广岛市和长崎市。 在反法希斯战争的胜利前夜,1945年7月,美、英、中三国首脑和外长在柏林西南波茨坦举行会议,26日发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投降。 在公告的最后一条即第(十三)条中说:“吾人通告日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并以此种行动诚意实行予以适当之各项保证,除此一途,日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 1945年8月,日本裕仁天皇见大势已去,为了确保自己的皇位不至丢失,为了挽救日本民族不至灭种,他突然宣布接受波斯坦公告的内容,无条件投降。接着又在广播中向日本国民《终战诏书》: “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公历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世界反法西斯阵营欢呼胜利。中国沸腾了!大宇市沸腾了! 龙灯会、高跷会、狮子会、法鼓、莲花落等等堵满大庙,拜完佛,上街表演,人山人海,鞭炮齐鸣。人们通宵达旦欢庆来之不易的胜利。 日本裕仁天皇事后反思说:“日本和列强战争的结果,以败战结束,令人悲痛,至今甚为惨苛,静思此念,忧心如焚,朕之不德,深为愧对天下(国民)!” 日本宣布投降,罗水到处寻找佐藤,最后在一群放下武器的日本兵里找到佐藤,他狠狠地打了佐藤一记大耳光以示回敬,挨了打的佐藤只是笑了笑,他还给罗水深深地鞠躬以表谢罪。 当在广播中听到裕仁天皇的“终战诏书”后,渡边心力憔悴,当场剖腹自杀。 罗梦龙高兴得每天晚上在宅院东厢房与朋友们聚会打麻将,罗水三年前虽然结了婚,但一直没孩子。 没多久,妻子董玉怀了孩子,到日本投降时已有九个月,这天正赶上中秋节,晚上罗水下了班,到家按门铃,父亲罗梦龙亲自开的门,罗水高兴地问:“老爸,董玉生了吧?”罗梦龙说:“生了。”“男孩女孩?”“女孩。”罗水一听不无遗憾地说:“去弃吧,女孩就女孩。”罗梦龙哈哈大笑说:“是男孩!”“真的?!”罗水听后高兴地跑到南屋,南屋站满人,大家为罗水闪开一条道,炕上躺着董玉,旁边一个小孩,头发长长的黑黑的,闭着眼正睡着。罗水轻轻掀开孩子的小被,看见了小鸡,高兴地问董玉:“感觉如何?”董玉有气无力地笑着说:“挺好。”接生的李奶奶眉飞色舞地说:“这小少爷生下来时不会哭,怪怪的,我担心会不会是哑巴,打了他两下才哭出声来。” 罗水悄悄退出,和爸爸对看着,罗梦龙说:“不错吧,走,先给佛爷行完礼再出去喝两盅庆贺一下。” 中国人抗战八年打败日本,又正敢上中秋佳节,罗梦龙望着一轮明月,他给大孙子起了个名叫“一轮”,并根据风俗,让一轮认珍珠做干妈,据说认了妓女做干妈的孩子生命才会长远。 认干妈的仪式还挺隆重,先是给珍珠穿上一条肥肥大大的、裤裆开着口的大红裤子,根据算命先生算好的时辰,接生的李奶奶从董玉手里接过了罗一轮,双手将孩子放入大红裤内由珍珠隔着裤子抱着,李奶奶再从红裤裆下把孩子接住。然后珍珠把一个银锁挂在了一轮的脖子上。大家哈哈大笑,仪式完毕罗梦龙摆宴请客。 单位上在清理日本人留下的东西。下班后罗水带回家一把日本造的小花茶壶,夏淑琴和董玉都挺喜欢要,罗水说,先给嫂子吧,明天我再拿一把好了。第二天晚上罗水果然又拿回一把小茶壶,但花纹不如前一个好看,董玉说,这个不好看,我不想要。这一说不要紧,把个罗水气坏了,原来,已经没有壶了,这是罗水从同事那里舍着脸要来的,董玉不知情。罗水一气之下,使劲把壶摔到地上,除了壶盖和藤子壶提手没坏,壶身粉碎。吓得董玉箴口无言了好几天。 两年后,董玉生了一个二小子,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大哭不止,而且声音洪亮。接生婆李奶奶赞许说:“这孩子大了一准有出息,你听他哭得多响!” 罗梦龙和儿子罗水先给佛爷行完大礼,高兴得又去酒馆对饮,罗水让爸爸给孩子起个名字,罗梦龙想了想说:“就叫罗登高吧。”“好,就这么定了。”为了庆祝罗登高的百岁儿,珍珠带着自己的干儿子罗一轮坐车到上边儿给一轮买了一个银碗、一双银筷,给罗登高买了一个小银锁,一幅银镯和一双银头、红象牙腿的筷子。这些东西一直到文化革命被红卫兵抄走前都还有。 银子比罗一轮大不到四岁,她亲眼目睹了罗一轮认她姐姐当干妈的过程,在后来的日子里,银子经常带着罗一轮玩耍,每提起认干妈这段情节,银子老姑把当时的情景描绘得活龙活现。 银子煞有介事地说:“你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眨着双眼,害怕地从红裤裆里被接生下来,钻出了红裤裆。哈哈!”罗一轮羞得追着银子老姑,银子假装跑不快,一下子被追上了,罗一轮用双手去胳肢银子,一边笑问:“还说不说?”银子告饶地说:“不敢了,不敢了。” 罗山的妻子夏淑琴特别疼爱罗一轮,罗梦龙看在眼里,在罗一轮三岁的生日时,罗梦龙在醉意蒙珑中当众宣布说,把罗一轮过继给大房夏淑琴做儿子,改日再举行仪式。夏淑琴听后,高兴得哭泣起来。但过后董玉和珍珠分头找到父亲罗梦龙,都悄悄地反对这样安排。 董玉说:“爸爸将一轮过继给大嫂,我没意见。但是万一将来大哥回来再有了孩子怎么办?我的意思这事先缓一缓。您看行吗?” 珍珠说:“干爹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大哥如果回不来,万一大嫂守不住,要带一轮改嫁,您能阻拦得住吗?” 罗梦龙听了,点头称是。 后来仪式也没举行,孩子也没改口,仍叫夏淑琴为大娘。但夏淑琴从此真的像对自己亲儿子一样,带着罗一轮一起起居、盥洗。经常是,她嗑葵花子装了满嘴,然后嘴对嘴地喂罗一轮吃。大奶奶宋小红也格外疼爱罗一轮,早晨,她帮助罗一轮穿衣、穿袜、穿鞋,夜里起来捉臭虫,生怕臭虫咬了罗一轮,那真是放到嘴里怕化了,顶到头上怕摔了,娘儿仨无形中立起小门户了。 看着罗一轮一天天长大,宋小红和夏淑琴当年因为罗山的出走而泯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在离罗梦龙房产地约三里的地界儿,坐落着江苏义园和浙江义园。这分别是在大宇市江苏籍和浙江籍的商人联合兴建的机构,用以方便两省商人死后灵柩有个暂放之处。 江苏义园改造成区卫生所,浙江义园改造成第24小学校。其前面原是一大片空地,后来陆续摆摊设点,反倒成了娱乐的地方。这里有近十个说书场,每个说书场经常是人满为患,那些说书艺人有大家推崇的老行家,也有初出茅庐的青头愣。说的书从《杨家将》到《呼家将》,从《三国演义》到《雍正剑侠图》应有尽有,间歇穿插有相声、杂耍。还有好几十家卖鸽子、百灵、八哥、蝈蝈、蛐蛐、金鱼、鱼具等玩商,鸽子的“咕咕”声,八哥的依呀学语,加上蝈蝈的“吱嘎”和蛐蛐的“嘟嘟”,严然一个大型乐队在合谐地演奏。有几家台球台子,当时叫“回力球”,还有十几架小型台棋。有卖各种小吃的摊贩:煎饼果子、驴肉烧饼、豆桨、老豆腐、豆腐脑、锅巴菜、云吞、茶汤、面茶,各种馅的包子、水饺、大麻花;各式各样的旧衣服、新布头;拉洋片的孙片子、变戏法儿的快手刘、摔跤场的赵大力、卖武术的杨天堂的表演场地都是观众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人们都叫这个市场为“破烂市”。 罗梦龙的孙子罗一轮慢慢大点了,罗梦龙就经常带着罗一轮逛破烂市,看拉洋片,甚至还看过一个很大的绿木箱里演的贾巴林(后译为卓别林)的无声喜剧电影,看摔跤,看武术,看举杠铃,看杂技,听相声,听说书。饿了,罗梦龙带着罗一轮去老张的饭摊吃抻面,吃完记账,从房钱里扣。有时吃缸炉烤的夹肉烧饼,味道别提多好吃了。后来罗一轮就在24小学上学,天天路过破烂市,破烂市成了罗一轮这群孩子们的乐园。 再说徐满仓使用“调包计”将彭立洪骗得不轻,彭家吃了个哑巴亏,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劝自己的闺女,怎么不是一辈子,就忍了吧。 彭焕弟认了命,但心里头恨,恨自己的父亲不争气,出卖女儿;恨公公徐满仓使调包计,欺骗自己。徐克勤自办完婚事心里高兴,但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拼命在外干活,回家洗得干干净净才进屋,小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了。不久,彭焕弟怀孕了,徐满仓一家人都很高兴,婆婆隔三差五买点豆腐、肉皮之类的营养品做给彭焕弟吃,但全家人仍吃得不好。彭焕弟看出来了,老徐这家人与她家完全不一样。由于营养不足,彭焕弟早产了,还是个男孩,但夭折了。徐克勤痛哭不已,老爷子徐满仓一天没吃饭。 正赶上村长接到上面的指示,让派出一个会养性口的人,村长推荐了徐克勤,出去了十来天。徐满仓感到家里外头都很忙,虽然孙子夭折了,但儿媳的月子还得做,他就派大女儿徐克琴伺候嫂嫂,但一顿饭功夫,姑嫂就闹起来了,徐满仓让叔伯侄儿徐克家去帮助妹妹做饭、伺候嫂嫂,徐克家将做好的饭菜送进屋来,彭焕弟一见徐克家就坐了起来,她用手狠狠地指着他问:“你是不是与徐克勤合起伙来欺骗我?”徐克家坦然地说:“嫂嫂安心坐月子吧,没有人欺骗你,我克勤哥除了个头低了点,其它任何方面都比我们同辈的人强,我本不该进来,但我必须当面给你解释才行。” “你说!”彭焕弟强忍着悲愤,指着徐克家说。 “那年赶集,正碰上克勤哥在家锄地,叔说让我跟他一起去大集,顺便帮他拿拿东西。就这么简单。谁知事后惹了大祸,害了你。对不起了。”他出去了。 在日本投降的前夕,彭焕弟生了一对儿长得非常像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徐克勤两口很爱这两个女儿,爷爷徐满仓让算命先生给孙女们起了两个响亮的名字叫徐兰兰和徐琴琴。 正是:自古薄命多红颜,嫁狗嫁鸡皆随缘。 若知美丽可人的彭焕弟如何与丈夫渡过今后的岁月,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生变故娇妻仙逝,惩恶霸万众欢呼 诗曰:貌似丈夫实醋缸, 无中生有把人伤。 说者鲁莽听者气, 刀劈明志赴黄粱。 却说日本投降,神州大地的广大农村也沸腾起来。徐家庄的乡亲们都高兴得敲锣打鼓欢庆胜利,徐家老二徐克俭跟着徐克家跑到外面放鞭炮。但是徐克勤因为妻子彭焕弟患了重病而高兴不起来,她起不了炕,吃不下饭。 彭焕弟患病是因为与丈夫一次口角引起的。 徐克勤为人老实,忠厚,但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怪脾气。他知道彭焕弟从一开始并不想嫁给他,而是在相亲时误把徐克家当成他自己。嫁过来当得知真像后,彭焕弟曾经寻过短见。后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所以徐克勤一方面觉得对不起彭焕弟,一方面心里总防着徐克家与彭焕弟接触。特别是那年他出门十来天,回来后见徐克家在他家帮助做饭,伺候月子,心里不是滋味。后来因为徐克勤房顶漏雨大修,徐克勤一家暂住徐克家的正房一段时间。徐克家为人正派,待徐克勤夫妇如亲哥亲嫂,但徐克勤心眼小,看到徐克家不拿自己当外人,很是生气,抓一个茬儿就向徐克家发作。 老徐家门口附近有个卖羊杂碎汤的摊贩,他做的羊杂碎汤格外好吃。平常到摊上吃的人都是些有身份的有头有脸的阔人,普通农民根本吃不起,只有到过节、过年时偶尔为老人和孩子们买一碗汤解解馋。而彭焕弟最爱喝的就是这个汤。 一天上午,徐克家为地主刘二栓家打短工赚了几个钱,他从外边端着一大碗刚出锅的羊杂碎汤进得院来,嘴里一边喊着:“大哥大嫂来喝羊汤!”一边往屋里走。 徐克勤正在院内修理粪筐,他大声喊:“站住!那屋是你随便进的吗?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你就是这样吗?你是不是看上你嫂子了?”徐克家本来满心欢喜地来,却被哥哥迎头泼了一桶冷水。 徐克家莫明其妙地问:“哥,你这是说谁呢?” “这跟前还有谁?” “你做哥的,可不能任着性子瞎说。” “我要是瞎说就好了!我问你!日前派夫,我走了十几天,那些日子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嫂子坐月子,人手不够,叔让我帮忙做饭。怎么啦?” “你会做个屁饭!两个姝姝在家伺候月子都不如你一个人?” “就因为妹妹们不会干伺候月子的营生,三天两头地吵架,叔才让我干。你最好别瞎寻思。你伤了我事小,如果伤了嫂子,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早就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掺和进这件事!让你代替我去集上相亲。人家这么痛快地嫁过来,还不是因为看上了你这位大公子吗?入洞房后一看见我就寻死觅活。这件亲事你心里最明白。我要是你,早就躲得远远儿的了。你可倒好,一个劲儿地往前凑!你想毁了我这个家啊!” 徐克家听完,一气之下,将一大碗汤摔到地上,转身去了。 事情过后徐克家大大咧咧没往心里去,但这话让屋里的彭焕弟听见了。彭焕弟拿起菜刀藏在身后,她把徐克勤叫进屋,按住自己的心头恨问:“你刚才对克家兄弟说什么来着?” 徐克勤忙掩饰:“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吵起来了?” “我和兄弟开了个玩笑,他不识逗,一下子急了。这是我们哥俩的事,你就别管了。” “不对吧?我听见你说什么他要毁了你这个家。这个家怎么了?为什么说克家兄弟要毁了你的家?难道你认为他不正道,背着你干了什么缺德事吗?” 彭焕弟说到这里,正触到徐克勤的心病,他生气的说:“他想给我带绿帽子!”这句话刚落音儿,彭焕弟笑着说:“行!我来给你解气!”立刻就在自己的脑门上使劲砍了两刀,当时就见血了。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徐克勤不知所措,他对着门外歇斯底里地大喊:“克家!出人命了!你嫂子要不行了!” 徐克家闻讯也没回去看就跑到外面请来大夫,在大夫的及时处置下总算止住了血,头上缠满绷带。然后送大医院,又是缝针,又是输血。从此,彭焕弟一病不起。 徐克勤心如刀绞,追悔莫及。为妻子请大夫、熬中药、看俩孩子,还经常背着妻子到院内走圈晒太阳。老丈人彭立洪得知后专门派小女儿彭焕芳到姐夫家帮忙伺候姐姐,又过了两年,冬天,彭焕弟病情恶化。 去世前老彭一家都来了,彭焕弟让老徐家的人全徊避,先是对父亲彭立洪说:“我走后,兰兰和琴琴决不能在徐家!可送走一个给人,比如琴琴。那也比在徐家受罪好!无论如何要把兰兰接到咱家住,老徐这家人太抠儿,我担心孩子受不了这种清苦,影响长身体。” 彭立洪哭着说:“你们几个听着,你们的娘死得早,是大姐又当姐姐又当妈,帮着老爹把你们拉扯大。念她平时对你们的好处,你们一定要答应她这唯一的要求。”彭焕弟说:“看见孩子就看见我了。”三个弟弟及小妹彭焕芳哭着点头答应了。彭焕芳哭着说:“大姐,您放心,如果他们都有困难做不到的话,还有小妹我呢,我会让孩子们出息的。”彭焕弟听了,放心地笑着去了。徐克勤和老徐一家人进来时,彭焕弟已经闭眼仙逝。 北风怒吼,暴雪满天。上将河两岸的柳树、杨树、榆树和槐树等各种乔木随风摇晃,吹断的干枝与暴雪混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空间;河面的冰凌在暴风雪的袭击下产生了裂纹,铿锵作响,似奏哀乐。 徐克家、徐克俭和两个妹妹都很伤心,徐克家不久失踪了。 刚解放,徐家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发来的通知,说徐克家在战场上牺牲了,成了烈士。政府发了400斤小米的抚恤金。但过了两年多,徐克家突然出现在村上,把认得他的人吓得够呛。原来是出现了误会。他来到徐克勤家,这时徐满仓已经去世,徐克勤安置了他。徐克家见徐克勤带着两个很小的男孩在一起生活,家也不像一个家了。徐克家问:“这两个男孩是谁?兰兰和琴琴到哪儿去了?克俭呢?两个妹妹呢?怎么红红火火的一大家子人,变得这么冷清了?” 徐克勤告诉了徐克家原委。 当年,徐克勤的两个妹妹出嫁了,另一个妹妹田小翠与徐克俭谈上了恋爱。 徐克俭在解放军工作队来村时成了工作队的积极分子,打土豪,斗地主冲锋在前,地主的儿子刘二栓自从把田寡妇折磨死后不久,他爹也死了,刘二栓继承父业成了大地主,这次解放军工作队来村,刘二栓吓得整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见到田寡妇来索命。 工作队觉得条件成熟了,就在村里的打麦场上召开了诉苦大会。打麦场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台上,工作队队长一声令下:“将恶霸地主刘二栓押到台上来!”徐克俭用绳子牵着地主刘二栓,后边有两个后生使劲一架,就将刘二栓送上了台面。这时只听徐克俭带头振臂高呼:“打倒恶霸地主刘二栓!”台下全体村民振臂跟着大喊:“打倒恶霸地主刘二栓!”徐克俭接着呼:“有苦的诉苦,有冤的报冤!”台下又是一片喊声。人们被口号声激励得群情高涨。工作队长说:“请徐满仓大爷上台诉苦。”徐满仓被人们扶上了台。 徐满仓老泪纵横地指着地主刘二栓说:“做梦也没想到你刘二栓会有今天。当年你和国民党官府暗中勾结,把判了死罪的私盐贩子的升埋在我的地里,硬说我是他们的同党,把我抓到官府屈打成招,押在死牢。田寡妇为了救我,舍生忘死,你却逼着她到你家服三年劳役,三年里你对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遭塌就遭塌,她在你们家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等你玩够了,又把她折磨致死,你还有一点人性吗?”这时徐克俭高呼:“打倒恶霸地主刘二栓!”“刘二栓以命抵命!”台下全体村民跟着呼口号,群情激愤。接着又有两三个被刘二栓迫害过的农民上台诉苦,有的说刘二栓为了霸占他家的二亩好地,勾结官府硬说他家的地契是假的,有的说刘二栓一天夜里强奸了他的女儿,女儿被逼上吊自杀。 工作队长当场宣判,判处恶霸地主刘二栓死刑,立即执行,工作队长宣判完毕说:“将罪大恶极的地主刘二栓押赴刑场,立即枪决!”四个荷枪实弹的执刑人员将刘二栓押着走下台来,人们让出一条通道,大家都向刘二栓的脸上吐口水,抓着打,都被公家人拦下了。 远远地传来一声枪响,大坏蛋刘二栓被枪毙了。从此,村里丈量土地,分地主浮财给那些贫苦的农户。徐满仓被划为下中农。 徐满仓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没多久,就寿终正寝了。 徐克俭不久成了公家人,调到另一个地区工作,并把田寡妇的女儿田小翠也带走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回到老家和田小翠成了家。小翠住在老房的西屋,几年内为徐克俭先后生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但好景不长,因为徐克俭工作的地点水质盐碱性太大的原故,正在蒸蒸日上的徐克俭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闹肚子长时间止不住,各大城市的著名医院都跑遍了,仍治不好,直到拉死。 徐克俭去世后不久,克俭媳妇田小翠趁大伯子徐克勤出工挖河不在家的机会,带着三个孩子改嫁了,家里的东西洗劫一空,连徐克勤住的东屋的门帘都摘走了。 徐克勤回家后见此情景大哭起来,后来在乡政府的帮助下,打听到弟媳田小翠改嫁的地点并把两个侄儿要回。 两年后,田小翠的第二个丈夫在打水井时,不幸被一个从井架上掉下来的零件砸到头部,不治身亡。 徐兰兰跟着老爷彭立洪生活,徐琴琴被彭立洪送往大宇市的一个朋友家寄养。早先徐克勤也曾有两次把徐兰兰抱走,但徐兰兰光哭不吃饭,不喝水。徐克勤没有办法,又把徐兰兰送回。他还想寻找徐琴琴,但是苦于无线索可寻,只好悻悻而回。 徐克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离家出走了。这次走先告诉了徐克勤,要去离家有几千里地的西大营,那里有他的许多战友和老乡,生活条件又很好,据徐克家说,那里富足得很,他告诉徐克勤,以后如有难处,可去西大营找他。 正是:远离出生是非地,伤心落泪自己扛。 若知徐兰兰和徐琴琴的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汉奸罪锒铛入狱,激流退衣锦还乡 诗曰:八年苦斗铁未销, 回归故里踏青苗。 浪子回头金不换, 被人诬陷捉放曹。 却说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接收大员一批接一批地飞到了大宇市。整个大宇市都乱了套。先是惩治汉奸,唐三省闻讯吓得东躲西藏,当过几天区商会副会长的孙皓和当过几天日本翻译的程荣耀等人都被抓了起来。接着又有一些人,老百姓看着像汉奸,却是国民党的地下工作者,被授予高官。接着是五子登科,这些新贵捞票子、占房子、抢车子,找婊子、玩戏子,把个大宇市折腾得乌烟胀气。 宋全与罗梦龙商量:“大哥来信说,父母亲和老家我那个夫人相继去世了,儿子宋武在老家成亲后不久得了肺痨,也去世了,只剩下袁英独守空房。我想带着菊花和银子回老家继承分给我的遗产,同时我也劝你和我一同回去安渡晚年。红楼梦里有两句偈语,叫做‘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话很值得咱们深思,见好就收吧。” 罗梦龙拉着宋全到一个辟静的小酒馆,两人对酌半天无话。宋全奈不住寂寞地说:“我回老家,是件好事,我们出来太多的时间,也该衣锦还乡了,过几年田园生活,学学陶渊明,过烦了再回来也未尝不可。” 罗梦龙叹了一口气说:“咱们像亲兄弟一样,我说得重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觉着你这些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想过没有,离开老家这么多年,农村生活咱们已不习惯,这是其一。 再者说,咱们在大宇市渗淡经营几十年,其中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咱们一起尝过,这才闯出一片天地。你为了那个田园生活,那个狗屁的衣锦还乡,还有那个陶渊明就轻易放弃,实在不可理解。 其三,你回老家就打乱了老家的秩序,你的财大气粗肯定会得罪一些亲戚朋友,甚至有可能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能不恨你?一旦有事就不会小。兄弟我鞭长莫及,连帮忙都帮不上。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最好不做,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实在要走,俗话说,人各有志,不可强勉。这杯酒咱们干了,以壮行色。”说着,罗梦龙端起酒杯就要饮下,宋全一边端杯一边落泪地说:“你的话是金玉良言,但我意已决,干杯!”说完,宋全一饮而尽,罗梦龙见此,也干了。 罗梦龙再三劝导无效,只好同意了。他把金星酒吧卖掉,分一半钱给了宋全。菊花将勾栏院转手杏花,就带着女儿银子离开了大宇市。 有诗叹曰: “好马不吃回头宴, 开弓没有拐弯箭。 异想天开桃花园, 衣锦还乡遭人怨。” 日本鬼子刚投降,正是万民欢呼庆胜利、摩拳擦掌干一番的大好时机。宋全非旦没有兴趣,反而一反常态,非要离开这当年他自己求着带他出来的繁华似锦地不可。这其中必有隐情!罗梦龙想到这里,坐上马车就追了出去。谁知车刚要出城,却被警察截了回来,说是过点了,不准出城了。罗梦龙只好作罢。 宋全一家走后,一天,罗梦龙在茶馆正与朋友在一起喝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罗老弟吗?久违了。” 罗梦龙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与其热情地答话:“是刘慧生先生呀,没想到你身体恢复得这么快。一起坐坐喝茶吧。” 罗梦龙的朋友说:“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了。”说着,那人匆匆走了。 罗梦龙观查着当初的姐夫、因吸毒把罗梦龙的金龙古玩店全赔进去,自己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刘慧生,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比原来老了些,增添了一些白发。 “怎么这么仔细的看着我,不认识了?”刘慧生笑着问。 罗梦龙很有感触地说:“自从我们把你送到戒毒所后,因与我大姐办了离婚手续,所以我只是给你留下些钱,就再也不好意思来见你了。没想到你会这么争气,竟变成好人了。” 刘慧生听完罗梦龙的话哭着说:“当年多亏了你的决策才从根儿上救了我。后来我父亲又从家里带来钱支援我戒毒,先后整三年,中间有反复,终于把毒戒掉了。后来我只身一人在华夏楼租了个摊位做百货零售生意,现在越做越大,已成了华夏楼的重要股东、执行董事。梦龙啊,你帮我物色个贤内助吧。” 不久,罗梦龙将干女儿珍珠说给了刘慧生,珍珠和刘慧生都还满意,很快,罗梦龙给他们选了个吉日将珍珠嫁了出去。 这天,国民党保安队突然拘捕了罗梦龙,说是有人检举,罗梦龙家里藏有日本军官赠送的书画,说是在章柳城时与日本军方上层交往密切,还说日本兵开车将身着日本和服的罗梦龙送回家,是典型的汉奸云云。无论罗梦龙如何分辨、解释都无济于事。 在拘留所里,罗梦龙心想,看来宋全事先可能有所耳闻,这才决定约我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了解那个时期情况的人屈指可数,是谁扑风捉影,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正想着,唐三省和另外两个犯罪嫌疑人刚刚过完第二堂回到了拘留所门口,看守打开了大铁锁,那两个犯罪嫌疑人一边一个扶着唐三省走了进来。 唐三省看见罗梦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还记着,当年,罗梦龙伙同宋全、宋安,挖了深坑害他。到现在,唐三省右脚的两个脚豆儿,当年被夹子夹的还留下了后遗症,一阴天,右脚就酸痛。唐三省仗着人多,他带着另外两个人围了上来,要教训罗梦龙。 唐三省哈哈大笑地说:“没想到吧,年兄,咱们哥俩又见面了。地球真小,咱们是冤家路窄。记得在三川集上你我相逢,你割下手指让我吃,我吓跑了。后来又邂逅于德华居,你拿苍蝇肉给我吃,我又吓跑了。现在想想真蠢,你把两只手伸出我看看,让我也见识一下当年的断指英雄。” 罗梦龙说:“在德华居是你挑畔,指使下人往菜里放死苍蝇,然后坑害我和酒店,企图白吃白喝。只是我当埸识破你的诡计,自己吃掉苍蝇,你才没有得逞。” 罗梦龙说罢伸出双手,唐三省惊奇地发现,罗梦龙的十指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割下手指,你是亲眼所见,既然你吓跑了不敢吃,我就又接上了。” “胡说!”唐三省老羞成怒,“这笔账咱们今天了一下。你要是想求饶,你给我磕上三个响头,咱们好商量。” 罗梦龙听了冷笑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要想玩,老子跟你过几招。”罗梦龙无端被捕,要多窝心有多窝心,正好没处出气,打吧!他大打出手,唐三省让两个手下人先上,他躲在一边打太平拳,只要一有机会,唐三省就给罗梦龙一下,打完立刻躲到那两个手下人的身后。罗梦龙着实地吃了他两下。 罗梦龙改变策略,对前面两个人虚晃了两下,那两人左右一闪,刹那间让出道缝,暴露出了唐三省的全身,罗梦龙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到唐三省的小肚子上,只听得杀猪般的一声吼,唐三省躺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疼得他直打滚儿。另两个稍一迟疑,罗梦龙双脚飞起左右开弓,踢到两人的脖颈,他把三个人一顿臭揍,那三个人彻底服了。都跪在地上,唐三省边叩头边求饶:“你就是我爷爷。” 又过了几天,保安公所的所长亲自来给罗梦龙道歉,说是抓错了人,已有人担保。 罗梦龙来气了。 他对所长冷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说抓就抓,不容分辩。现在又说放就放。对不起!我还不走了。你这里挺舒服,我准备在你这里过年了!”说完他就躺到了床上。 保安公所所长开始还挺硬:“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可别怪我没和你打招呼!”说完转身出去了。临走时还对狱卒叮咛道:“给他点好果子吃!”所长刚出去,就有电话找他。原来是他的顶头上司汤局长:“罗梦龙放了没有?” “报告局座,我亲自通知他,还向他赔礼。可是这个人又臭又硬,说什么不想走了,还要在狱中过年。我遂了他的愿,让他在狱里呆着吧。” “混蛋!不管采取什么办法,马上放罗梦龙出狱!晚一点我毙了你!”汤局长骂完就“当”的一声摔掉了电话。 所长吓得屁滚尿流,赶快跑到狱中打开关着罗梦龙的狱门,双膝跪地求着:“罗爷罗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赶快收拾一下起驾吧。否则,晚一点,我这狗头就保不住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罗梦龙狠狠踢了所长的臀部一下:“起来!我走!”说完,他立刻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爸爸!”“三弟!”罗梦龙猛听到喊声吓了一跳,却见迎面停着一辆豪华的黑色林肯轿车,万里行在车旁站着,陪着他站在另一边的是二儿子罗水。罗梦龙差点掉出了眼泪。 自日本投降后,铁路局也来了国民党接收大员。罗水明显感到,是两派国民党人在争权夺利,两派人都在拉他,他拿定主意哪一派都不参加。不久铁路局又来了一批势力更大的力量。 一天,电务段的头头通知罗水说,新任大宇城铁路局荣副局长约他训话,这一说罗水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官,“就说我没来,请假了行吗?”罗水胆小地说。 “那哪儿行,我已经告诉荣副局长,说你马上到,快去吧,说不定有什么好事,咱也沾沾光。”段长督促道。 罗水硬着头皮来到荣副局长办公室门前一看,正是当年他送卷宗给日本人佐藤,遇见徐曼被辱,他拿壶砸晕佐藤救走徐曼的地方。旧地重游,触景生情,往事如昨,历历在目,他嗟嘘不已。 罗水正要敲门,刚好门自己开了,一个高个儿从屋里出来,见罗水就说:“进去等会儿我!”说完,那人走了。 罗水进屋,只见带套间的办公室结构大变,外间迎面原来佐藤作案用的那个长沙发搬到了里屋,原地换成了一个很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一部手摇电话机,一方端砚,几支毛笔,一套精致的茶具;桌旁几个真皮转椅,墙上挂着孙中山的肖像,墙边一排带锁的玻璃柜,套间除了长沙发外,还放着一套小沙发,显然是会客用的。 罗水正看着,门开了,进来的是荣副局长吧,罗水想。但罗水仔细一看,这个人很面熟,“罗水,不认识我了?”那人笑道。 罗水这才认出,原来是大姑夫万里行。“大姑夫好!那么长时间您到哪儿去了?”罗水有礼貌地打个招呼,眼里含着热泪。 万里行笑着说:“自从日本人占领大宇城不久我就跑到巴蜀了,现在我叫荣光,荣副局长就是我。快坐下说话。” 荣光亲自为罗水沏上盖碗茶,“你父亲好吧?你大姑和全家人都好吧?”荣光和气地问。 “不好。”罗水委屈地说,“真是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秧。国军来后,不分青红皂白,把我爸爸抓起来了,硬说我爸是汉奸,还派人专门到我家来搜书画,一些值钱的比如扳指之类的东西也顺手拿走了。” 荣光一听就急了,“谁抓的?现在关在什么地方?”荣光问。“好像是保安公所。”荣光听后立刻抓起电话,摇了几下,“给我接保安局!”接通后,荣光大声说:“叫你们汤局长接电话!什么?我是谁,我是他爹!” 一会儿,就听荣光对着电话机大吼:“你是小汤吗?混蛋!放着真正的汉奸不抓,倒把我兄弟罗梦龙抓了,你必须马上放人,否则你这个局长还想不想干?”当的一声,荣光把话筒摔到电话机上,吓了罗水一大跳。 荣光对罗水说:“你先安心等一会儿,对方来信儿后我陪你去接你爸回家。” 罗水心想,他只是一个铁路局长,还是副的,怎么对保安局长那么厉害,不可思议。罗水正纳闷,来电话了,荣光拿起听筒后只“嗯,嗯,嗯。”就放下电话说:“走,罗水,去接你爸!” 罗水跟着荣光坐上林肯汽车去了监狱。 回到家,罗梦龙先把罗水支出去,然后第一句话就是“是你把我送进局子又把我保出来的吧?” 荣光听后大吃一惊,说:“忽闻此言,顿觉愕然。三弟怎么会有如此念头,愿闻其详。” 罗梦龙说:“在章柳市与日本长官渡边有过唯一的一次接触,当时只有你在场知道渡边想把那幅抄着曹植美女篇的条幅送给我做纪念,我走时忘了带。这次告我,一个重要口实就是日本人给了我一幅书画,还有就是在章柳市与日方打得火热。如果不是你,还会有谁知道这些事?” 荣光听后哈哈一笑说:“你果然太聪明了,这种推理不无道理。但是我可以向老天爷发誓,决不是我把你送到局子里去的,我是从罗水那儿知道此事的,这帮忙帮出不是来了。” 罗梦龙见荣光有些急就赔不是说:“对不起,我有些自作聪明了。我再烦你一件事,孙皓和程荣耀当年都是被迫给日本人做事,你能不能把他们俩也保出来?” 荣光吃惊地说:“他俩怎么都进去了,什么罪?” 罗梦龙说:“当年在渡边的胁迫下,孙皓被迫当了几天商会副会长,程荣耀被逼当了日本翻译。” 荣光说:“我试试看吧,行不行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正是:别看当时跳的欢,小心秋后拉清单。 若知孙皓和程荣耀是死是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赌徒输树下结环,杀机动萧墙祸起 诗曰:丈夫出走无音信, 寡母孤儿愁煞人。 多年情郎今朝梦, 一段孽债昨夜魂。 左挡右突护堤坝, 巧语花言挑春心。 好景不长老公现, 无法交代命难存。 却说当年,罗梦龙曾经举荐过唐三省,让他当市商会会长,无非是个脱身之计,但是渡边看不上唐三省,后来没办法,渡边派人找到唐三省,让他当了几天市商会会长。 唐三省被捕后,暗地里向国民党当局告发罗梦龙是大汉奸,但是他从哪里得到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呢? 罗梦龙对荣光说:“咱哥俩分别的时间不短了,突然失踪,杳无音讯,大姐和我们都急得火上房了,怀疑日本人对你下了毒手。现在囫囵个儿回来了,是不是该庆贺一下为你接风,今天我做东,到德华居一聚。” 中午,德华居饭店。 德华居饭店老板老范也告老还乡了,由老范的儿子范林接班继续经营。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范林试探着问:“老兄在哪儿发财?” 荣光多年来与罗梦龙经常光顾德华居,知道这里炒菜一绝,物美价廉,与老范老板也是多年的交情。就直截了当地说:“我现在铁路局工作,参加了国民党,又是某局的高参,那个保安局长算个什么东西,惹恼了我,放枪崩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三个纸表格,说:“罗老弟、小范,还有罗水,你们都是自己人,我可以介绍你们加入国民党和某局,只要把表填一填就行了。” 三个人都没填表,罗梦龙说:“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建议为荣哥凯旋归来又荣升高官干一杯。” 酒喝得不少,菜吃得不多。杯盘狼藉后,范林让伙计收拾残局,又摆上了麻将。 荣光、罗梦龙、范林和罗水四个人从中午一直打到长灯,范林输钱了,已经押上了德华居饭店。 范林眼看这把只差一张六条就和个“大三元”了,他激动地压着心头的喜悦,哆嗦着抓了一张牌不敢马上看,拼命用手指拈搓,拈着拈着,心里凉了,他觉得这张牌不像是六条倒像是九条,他灰心了,牌也不看了,放下牌说:“你们先打着,我出个恭。”说完就出去了。大家也没在意。 过了几分钟,罗水说:“我也出个恭。”跑出去了,一会儿,就听罗水大喊:“救人哪!救人哪!”荣光和罗梦龙闻讯跑了出去,只见罗水拼命在抱一个在大树干上上吊的人,荣光和罗梦龙跑到跟前一看,上吊的竟是范林。 他们急忙把小范救下来,抬到屋里救醒后,大家问怎么回事,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寻短见?范林说:“我就差个六条就和了大三元,结果抓了个九条,饭店输了,没活路了!” 罗水到桌旁一翻那张牌,确实是九条,他顺手换了个六条拿过来给范林看,并说:“你确实抓个六条,情急之中误认为是九条,差点出人命。” 荣光说:“这锅儿算我输了,我还你个德华居行不行?” 范林一听,绕过桌子,“扑通”一声就给荣光跪下,一边叩头一边说:“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从今天起,我认您干爹了,干爹,请受儿子一拜。”说完,就又叩了一个响头。 荣光哈哈大笑说:“没想到收了个开饭馆的干儿子,从此就饿不着了。哈哈!” 转天,罗梦龙去监狱探望孙皓和程荣耀。只见两人都面黄肌瘦。程荣耀哭着向罗梦龙小声诉说:“这帮国民党老爷根本拿我们不当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给我上刑,逼着我吐口供。我快受不了了。”孙皓隔着铁栅栏拉着罗梦龙的手说:“你得赶快想办法,这儿真不是人呆的地儿!” 罗梦龙小声说:“我已托门子为你们解脱罪行,不日即见分晓,你们一是耐心等待,二是不要再乱说话,乱承认罪行。” 没过一周,在荣光的斡旋下,孙皓和程荣耀都先后出狱了。他们俩高兴得大大哭了一场,然后联合做东,在德华居大摆宴席,把荣光和罗梦龙请了去,喝得大醉而归。 程荣耀出来不久因病就去世了。 某天傍晚,罗秀丽与甘草正准备晚餐,大姐刘小棠和大哥刘大喜带着双胞胎两个妹妹万小凤和万小英正在打牌,桌旁边坐着最小的女儿甜甜。 有人敲门。刘大喜起身打开房门。奇迹出现了,万里行就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两个大孩子都争着冲上前去与万里行亲热,“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三个小孩子吓得哭个不停。 罗秀丽和甘草见状大吃一惊。甘草站起来想溜,但罗秀丽一把拉住了甘草。罗秀丽走向前去笑着说:“这真是老天爷在变戏法,大变活人。老万大哥,你这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搞得我们实在是眼花缭乱。”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老万大哥,”荣光忙截住她的话说:“我现在叫荣光。”罗秀丽听了接着说:“荣大哥,快里边坐。这位叫甘草,你不在家这么多年,都是甘草在照顾我们孤儿寡母。”说着,罗秀丽又哭了。 荣光走到甘草跟前握了握甘草的手,他感到甘草在发抖,手冰凉。荣光客气地说:“我不在的这几年,多亏你照顾她们,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我会报答你的。”甘草只是唯唯诺诺地忙说:“哪里哪里。” 坐下后,罗秀丽借故将5个孩子支了出去。罗秀丽对荣光说:“这么多年,你死到哪儿去了,也不来个信儿,你想把我们娘们儿急死啊?” 荣光抱歉地说:“实在是对不起。组织上突然调我秘密赴渝,这是绝密的事,哪能让你们知道?一旦给你们信,日本人马上获知,你们的小命就不能要了。” 罗秀丽奇怪地问:“你参加了什么秘密组织?” 荣光说:“我参加了国民党。开始是和日本人与汉奸明争暗斗,日本人投降了,我们掌权了,现在又和八路斗。” 罗秀丽听了吓了一跳,她说:“我不管你参加什么党派,你千万别做坑老百姓的事,要多积点德。” 荣光笑着说:“你应该了解我。” 罗秀丽说:“咱们言归正传,本来你刚回来,至少得给你接个风才是。但是时间太紧,我还有心事急于想告诉你,你要耐心听,不要动气,行吗?” 荣光一听这话里有话,马上警觉起来。他答应罗秀丽不会动气。罗秀丽这才说:“咱明人不做暗事,你走时也没有和我通气,突然失踪,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结果是一场空,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日本人秘密将你处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得活下去,我和甘草又重新组成个家庭。你大概听说了吧?” 荣光半天没动,他转而望着甘草,继而怒目而视,他大吼:“甘草!你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笑里藏刀!给我带绿帽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吼完了就对随从说:“我们走!”他们上了车,一溜烟消失了。 罗秀丽惊慌地问甘草:“怎么办?”甘草早吓得只有哆嗦的份儿,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那、那什么,实在不行,我、我带着你们逃回我老家吧。”罗秀丽说:“往那儿跑?都是国民党的地盘。”甘草想了想又说:“要不,咱往八路区跑!”“在哪里?怎么过得去?”甘草急着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看怎么办呢?” 罗秀丽想了想说:“这事本应找弟弟梦龙,但听说他被抓刚刚出狱,哪里还有心思管咱们的事?不如找一下小妹秀娟,让她劝劝荣光也许就成了。你等着吧。”说完,罗秀丽小跑着去找罗秀娟了。 此时的罗秀娟早与来南离婚,孤身一人,住在一套小巧的庭院里。这套庭院还是她与来南结婚前夕,罗梦龙给她买的。小院的顶蓬爬满了爬山虎,正厅不大却优雅清静。 罗秀娟一人闲得难受,正在画画消遣时光。她见大姐来临,非常高兴,她打开玻璃门,拉着罗秀丽的手进了书房。罗秀娟沏了上好的花茶,拿出水果和瓜籽之类的小吃请大姐品尝。 罗秀丽坐定后对妹妹说:“你就别忙乎了,我又不是外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一件烦心的事,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解决,所以就急急慌慌地来了。” 罗秀娟本来心境非常好,听大姐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变严肃了,急问:“什么事这么烦心?我能帮上什么忙?”罗秀丽说:“你大姐夫万里行,哟,对了,现在改名叫荣光突然回来了,我把与甘草的事告诉他,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他果然生气了。临走时他撂下一句话,说让甘草吃不了兜着走。我害怕荣光会对甘草下狠手,所以找你去劝劝荣光。不管怎么着,咱们和他从小玩到大,还是有感情的。”罗秀娟明白了大姐的来意,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想了想说:“我可以去找大姐夫劝劝他,但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我看还得找梦龙哥去打听。” 荣光回到铁路局,立刻布置抓捕甘草的行动,很快,一队人马开着车赶到罗秀丽的家。只见甘草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为首的问:“您是甘草先生吧?”甘草一震,本能地说:“我是。”那人恭敬地说:“对不起,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说完,另两个人一边一个架着甘草上了车,车很快地消失了。 罗秀丽跟着罗秀娟来到罗梦龙的家将情况一说,罗梦龙立刻带着姐姐和妹妹去了铁路局。 铁路局会客厅。荣光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甘草。荣光看着甘草害怕的样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既有现在,何必当初?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只是要你讲清我不在家的这几年你是怎样勾引罗秀丽的?” 正是:当年不偷别人妻,今天哪会如草鸡。 若知甘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好汉做事好汉当,李代桃僵喜成双 诗曰:妻离子散心不甘, 怒火中烧惩凶顽。 风回路转通幽处, 李代桃僵皆大欢。 却说甘草一言不发,呆坐在那里,目光混浊。 荣光怒骂:“你怎么不说话?当初你那霸占别人老婆的贼胆那里去了?”这时甘草发话了:“该问的该骂的你都问完骂完了吗?下面该我说了。你说话时我没吭声,我说话时也请你不要插嘴。”甘草说完看看荣光,示意说你能做到吗? 荣光大骂:“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少啰嗦。” 甘草接着说:“我是戏子,在大庙里与秀丽一起学戏时就与她结下了深厚的情意。多年后你与秀丽成亲,我孤身一人耐心苦苦等待十多年,相信老天爷会给我机会与秀丽成亲。日本人来了,你突然失踪,生死未卜。那时盛传你被日本人秘密处死。秀丽眼泪都哭干了,孩子们嗷嗷待哺。在这种情况下我去找了秀丽,我们重新组成个家庭。非常时期,这样做不为过。现在你突然回来了,是杀是剐随你,我都认了,我也知足了。” 荣光听了甘草的一席话火冒三丈。他怒视着甘草大声喊:“你这简直是强盗的逻辑,偷了人家的老婆,还得让人家感恩戴德,卖盆的儿子,说得一套、一套的。看来,必须用你听得懂的语言跟你对话。来人啊!把他拖下去!”正在此时,罗梦龙、罗秀丽和罗秀娟进来了。 罗梦龙笑着说:“大哥,有事好商量,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儿呢。”荣光看到罗梦龙和罗秀娟,后面还跟着个罗秀丽,马上站了起来迎上前去说:“你们来的正好,快来坐。”罗梦龙说:“你还有别的屋吗?让他们先回避一下,我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好吗?”荣光想了想说:“来人!”进来了一位随从,“你先把他们安排到隔壁房间。”随从有礼貌地说:“请几位随我来。”罗秀丽拉着甘草和罗秀娟跟着随从出了客厅。 荣光问:“三弟有何见教?”罗梦龙严肃地说:“事已致此,何必争死理呢?既然你很爱我大姐,当然希望她过得好,现在她和甘草已经是多年的实际夫妻了,我们又何必再打扰她呢?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就算了。你说呢?” 荣光掉泪了。他说:“三弟,我咽不下这口气。再说,凭我现在的身份,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我不能没有秀丽,我要有个家!”罗梦龙听后脑子一转说:“现在三妹孤身一人,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大哥呵护,如果你愿意的话,退一步就海阔天空,皆大欢喜。你能不能转个弯儿思考一下呢?” 荣光沉思良久,他泪流满面地说:“三弟,你真聪明。我是一条道跑到黑,从来没这么想过。三妹人好是好,但人家愿不愿意跟我还是个问号。”罗梦龙笑着说:“这件事你要是愿意,下面的事由我来安排。你看呢?” 荣光破涕为笑地说:“那就拜托三弟你了,不过要快些才好。”罗梦龙问:“那这位甘草可以让他回去了吧?到时候你要是和三妹真成了家,甘草还是你的姐夫呢!”“去你的。”荣光笑着说,“让甘草回去吧。我也累了。” 罗梦龙说:“天也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来做东,咱俩加上三妹一起到德华居来个一醉方休。”荣光大笑起来说:“就你的主意多!” 罗梦龙从客厅出来到隔壁房间,罗秀丽、罗秀娟和甘草都神情紧张地站了起来。罗秀丽瞪着一双期盼的大眼睛问:“怎么样?”罗梦龙笑着说:“事情解决了,大姐赶快带着甘草回家吧,没事了。”甘草一听,事情出乎他的预料,意外的惊喜,搞得他腿都软了,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罗秀丽拉着甘草匆匆告别罗梦龙和罗秀娟,回家去了。 荣光、罗梦龙和罗秀娟三人高兴地去了德华居。酒过三巡,食过五味。荣光举起酒杯说:“三弟,你的功劳大得很,尽管事还没成,但思路奇特,风回路转,耐人寻味。来,我敬你一杯!” 罗梦龙笑着举起杯说:“八字还没一撇,等事成了你再敬我不迟。这杯酒我敬你和小妹,咱们从小到大,玩在一起,受苦在一起,那时多亏大哥你的帮助,才使我们没有流离失所。你说对吧,小妹?”罗梦龙转向罗秀娟问。罗秀娟见哥哥问自己,她也举起杯说:“是的!荣大哥从前对我们像亲哥哥一样呵护,这次又放过了甘草,您大人大量,真让人佩服。来,我也敬您一杯。”荣光听了罗秀娟的话,犹如十冬腊月遇到了炭火盆,心里别提多暖和了。 一会儿,罗梦龙借着上便所的机会离席而去。这边,荣光把椅子挪到罗秀娟跟前,拿起酒壶过来给罗秀娟倒满酒,自己也倒满酒说:“咱们从小就玩在一起,那时你是最小的也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妹妹。后来都大了,和你来往也少了。但我一向倾心三妹,一来有你大姐,二来当时你心里只有来南二弟,我就作罢了。可是现在,来南离你而去,秀丽把我也给蹬了。大诗人白居易有两句名诗,叫做‘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们俩是同命相连,如果我向三妹求婚,不知三妹肯答应吗?” 罗秀娟听了荣光的话突然间站了起来,“荣大哥!你喝高了。对不起,我还有急事,该回去了,再见!”说着,她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出了德华居饭店。 罗梦龙回到席间,不见了三妹,只见荣光很沮丧的样子,一个人在一杯一杯地喝闷酒。 罗梦龙阻止荣光说:“先不要喝了,到底怎么回事?三妹哪里去了?” 荣光迷迷瞪瞪地说:“我说我要娶她,她说我喝高了,站起来就走了。看来,没戏,我没这个命。”说着又把一杯酒灌了进去。 罗梦龙扶着荣光走出饭店,他叫了一辆洋车,把荣光扶上车送回了铁路局。 第二天,罗梦龙来找三妹罗秀娟,门虚掩着,罗梦龙进屋,只见罗秀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高举双腿搭在桌子上,两支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罗梦龙走到跟前,才发现罗秀娟泪流满面。罗梦龙忙拿出手帕替三妹擦泪,并说:“这是何苦来,你不同意也犯不上哭啊。” 罗秀娟见哥哥到了,就放下双脚站了起来。她说:“哥哥,我不是嫌弃荣大哥,我只是不明白他是真心话还是酒后胡言,如果是真心的,我可以考虑和他成家,如果是酒后胡言,我要撕了他的嘴!” 罗梦龙听了三妹的表态有门儿,他马上说:“三妹,荣大哥是真心的,你就答应了吧。” 不久,荣光与罗秀丽办了离婚手续,荣光与罗秀娟、甘草与罗秀丽双双结婚,又组成了两个新家。 有诗叹曰: 为爱抛弃夫妻情, 固步自封过严冬。 忽遇春暖花开日, 姐妹易嫁好事成。 再说彭立洪赶在日本投降前夕,带着全家和徐兰兰从小镇搬到大宇城。因为彭立洪在日伪时期的镇公所帮闲,日本投降后怕被说成汉奸,所以赶紧搬走了。后来国民党也没再追究。几年后,彭立洪的三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并在大宇城都有了工作、陆续成家了,小女儿彭焕芳也嫁了人。 家里只剩徐兰兰和老爷彭立洪,老彭经常不回家,只有到饭口的时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学龄前儿童。徐兰兰一个人经常和邻居小朋友们玩跳房子,但就怕天黑,天一黑,各家的妈妈都把孩子叫回家吃晚饭,徐兰兰特别羡慕人家都有妈妈,自己就坐在大门口的石墩儿上,也不敢进屋,因为屋里太黑,心里害怕。 不久,彭立洪生病了,徐兰兰只好离开姥爷。 正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若问徐兰兰的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兰兰五易监护人,一轮初入温柔乡 诗曰:临行托孤太凄惨, 相依福祸总为伴。 心爱男生刚结识, 谁知其父进牢栏。 却说徐兰兰的姥爷彭立洪病重以后,她先是跟着大舅,没几天,大舅母招不得,又跟着二舅,住了近一年,二舅母不愿意了,又搬到三舅家。三舅和三舅母很疼爱徐兰兰,徐兰兰在三舅家一直住到小学毕业。刚考上初中,三舅母去世了,不久三舅又娶了位新三舅母,新三舅母长得漂亮,却是一个没正形的人。高兴了,爱起徐兰兰来,别提多么蝎蜇、火燎,不高兴了,就连打带骂。 徐兰兰的老姨彭焕芳当年十一二的光景,她曾跟着村里三四个大姐姐来到大宇市一座纺织厂当临时工,工作、吃饭和睡觉都在一个小车间里。 一天,小车间来了几个大学生,由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大学生领队观察劳苦工人的生活起居及工作情况。这些大学生边看边记。那位领队特别同情小彭焕芳。“我叫季小宣,东胜大学的学生,这个厂就是我未过门的公公开的。你这么小就出来干活,想不想家?累不累?饿不饿?苦不苦?”这些大学生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季小宣却与彭焕芳结成了要好的忘年交朋友。 解放后季小宣在东胜大学教书,并与该大学教师吉云生成了家。 这天,季小宣跟吉云生说闲话,提起了彭焕芳的事,吉云生听说彭焕芳离了婚,高兴地说:“真巧,某系食堂来了位复员军人当管理员,叫冯新运,还没成家,人挺老实厚道,要不要给他们来来?”季小宣听了马上找到彭焕芳,拉她到东胜大学的家中。 彭焕芳经季小宣介绍,与冯新运成了家,分了房,有了一个安定的住所。彭焕芳与老冯商量好,把徐兰兰接到她家来了,徐兰兰从初中到高中,在老姨家住了六年,直到考上大学才离开。 冯新运本来是个很守规矩、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当了几年兵,在炊事班学会了做饭做菜的手艺。复员后被安置在东胜大学某系食堂做管理员。 谁知这个食堂竟是个大染缸。食堂有一位女会计浑名叫大案板,长得有几分姿色。她的男人比她大十六岁,早已失去同房的本事,但在大学里做着大官。 几年下来,食堂里的男职工几乎没有一个没被大案板拉下水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冯新运来到食堂后,工作积极,雷厉风行的部队作风。他手又巧,做饭做菜样样精通,没多长时间,这个系的师生对冯管理员有口皆碑地称赞,当年就被评为大学的先进生产者。 冯新运爱妻子、爱孩子、爱这个小家。每月的薪水全部都交给彭焕芳。自己不抽烟不饮酒,下班就回家,家务活基本全包了,里里外外一把手。大家都羡慕彭焕芳是好命的人,彭焕芳自己也暗暗高兴,非常感激吉云生、季小宣夫妇为她保的大媒。 冯新运这么好的一个人,也架不住大案板三番五次的勾引,最后落入了圈套。 从此,冯新运就像变了一个人。 每月工资只给彭焕芳十五元。 每天很晚才回家,隔三差五还夜不归宿,只把家当旅店。 家里的事一概不管,孩子大人有个好歹从不过问。 学会抽烟、酗酒和打牌赌博。 彭焕芳最初还尽量替冯新运着想,男子汉在外面不容易,各种应酬,礼尚往来,都需要花消。继而产生怀疑,为什么总不回家?为什么连十五元的生活费都不按期给她了? 一天晚饭后,她信步走了近半个小时,来到冯新运所在的食堂。只见大饭厅里空无一人,她推门走了进去。来到了售饭口旁的会计室。室内的灯光从窗口泄露到地板上,构成神密的鬼脸状图案。 彭焕芳推门就进。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呈现在她眼前。 冯新运和大案板万万想不到这时会来人,而且来的竟是彭焕芳。他们俩色迷心窍,门也没插上就急急慌慌地亲起来,而且越亲越神魂颠倒。大案板索性自己解开了衣服,冯新运使劲扯下大案板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他自己迅速脱掉衣服,迫不及待地抱起大案板,来到大写字台边儿,大案板双手使劲抱着冯新运的脖子,冯新运腾出一只胳膊将写字台上的办公用品全部横扫到地上,然后将大案板放到写字台上就干那事。大案板难受地着,空悬在写字台外的整个脑袋左右摇晃着,两条大腿拼命地登夹着。 彭焕芳见到这一幕,两眼冒火。她顺手拿起大案板平时用来纳鞋底子的穿着麻线的大钢针扎将过去,却是先碰到冯新运的臀部。老冯突然受此一击,他大吼一声,从大案板身上翻了下来,狠狠地摔到地上,踉踉仓仓地跑出会计室,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光着腚呢,腚上滴着血。情急之下,钻到大白菜堆里。 大案板躺在写字台上,说时迟,那时快,彭焕芳上前右手用针扎了一下。彭焕芳望着血一时呆住了。 “杀人了!救命啊!”大案板声撕力竭地叫了一声就吓得昏死过去。彭焕芳被喊声震醒,跳窗逃走了。 过了一会儿,冯新运悄悄来到会计室一瞧,只剩下大案板在有气无力地哼哼。冯新运这才穿好衣裳,又给大案板穿好,背着去了医院。 季小宣和吉云生结婚三年,十分恩爱,但是让季小宣暗暗发愁的是,三年了,仍不能怀孕生子。她将这块心病悄悄地说给了小姐妹彭焕芳。 彭焕芳问:“是不是吉大哥不懂男女之间的事?还是有其它的事,同房时做不好那件事?” 季小宣红着脸扭捏着说:“恐怕不是吉云生的事,可能是我有毛病。”“那好办,明天我陪着你去一趟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彭焕芳爽直地说。 但是季小宣却说:“我不敢去查,万一查出毛病来,我还怎么做人?” 彭焕芳生着气说:“有病治病,一点不丢人。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说完,她硬是拉着季小宣去了大学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医院还开出一个单子,说是让男方也来查查。 姐儿俩高兴地从医院回到了家。季小宣将那个单子交给吉云生,并说:“哪天你也去查查。” 出人意料的是,吉云生接过单子连看也没看,就“噌、噌、噌”地撕成碎片,并接着窗户将碎片抛了出去。 吉云生在大学当学生时,上体育课不小心从器械上摔了下来碰了下身,休息了几天病假就恢复如初了。 过了一年,他发现睾丸上长了一个花椒粒大小的红豆,既不疼也不痒,也没在意。过了一段时间,这个红豆越来越大,他心里犯嘀咕了,抽空赶紧到医院检查,结果是医生让他尽快做手术。他问医生:“我将来还能生育吗?”“不能,保住命就算万幸了。” 吉云生回到大学,他不想做手术。但是这个东西越来越大,影响到行动坐卧。没办法,下决心做了手术。医生说:“再晚来,连下身都保不住了,现在还好,还能做房中事,只是不能生育而已。”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大学毕了业,分配了工作,后来娶了季小宣。 这天,季小宣哭着来找彭焕芳,彭焕芳很是意外,大声问:“出什么事了姐姐?哭得这么伤心?”季小宣委屈地哭诉:“吉云生是个大坏蛋,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却瞒得那么严实。我要和他离婚!”彭焕芳一边抚摸着季小宣的黝黑的短发,一边安慰道:“姐姐呀,别说气话。要说吉老师,为人厚道,踏实正派,对你又挺疼,别因为这么件事闹翻了。不就是不能生养嘛,抱个孩子也不算啥,实在不行,把我闺女抱走。” 不久,彭焕芳为季小宣领来了琴琴姑娘,季小宣和吉云生欣喜若狂,大摆宴席,公布自己的女儿名叫吉林。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再说大案板伤好以后,好长时间心有余悸,不敢放纵。冯新运也收敛了许多,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小家了。自从彭焕芳有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后,家庭生活紧张了。初中时,徐兰兰除了上学外,回家要看孩子,洗衣服,手摇纺车纺线赚点钱。 不久,徐兰兰咳嗽不止,冯新运带着她到东胜大学医院透视,确诊是肺结核病。原来因在小屋里纺线,飘出许多灰尘,也不通风,作了病。当时是公费医疗,以老姨夫的名义打针吃药,吃“雷米封”,总算好了。因生活所迫,彭焕芳脾气越来越大,经常数落徐兰兰。有一次,徐兰兰实在受不了了,自己找到老姨夫,要了点钱跑了。 冯新运回家后不见了徐兰兰,到晚饭时仍没回家,彭焕芳也慌了神,第二天一早他们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哪儿都没有,最后彭焕芳哭着逼着冯新运到老家去找。他坐上长途车直奔老家,见到徐克勤,徐克勤说没见着徐兰兰,正在这时,徐兰兰也到家了。原来徐兰兰到老家后碰上了和自己玩大的女友小改,在她家坐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冯新运还埋怨徐克勤不告诉他实话。他们劝说着徐兰兰,第二天才又回到了大宇城。 还有一次,彭焕芳又大骂徐兰兰,其中说了一句你有能耐站在那里别动。徐兰兰生气了,就站在那里整整一天没动。在老姨的劝说下,娘儿俩才重归于好。 高中开学那天,正赶上徐兰兰的老爷彭立洪去世,徐兰兰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发送老爷,后来到校时,她左臂上带着黑箍儿,背着个兰地白花的大书包来到班上。此前,高中班主任邢老师宣布徐兰兰为副班长。徐兰兰耽误的这一个星期大家就没上课,全班学生在校办小工厂义务劳动了一个星期,有冲压工,有钳工,有铣工,有车工,学生们干得热火朝天。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同学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油水,吃得多,好在学校中午管一顿饭。同学和家长们对这顿饭可在意了,每吃这顿饭就像是到了天堂。 劳动结束了,正式上课前班里搞了个联欢会,徐兰兰因为姥爷刚刚去世,谢绝了她的初中同班女同学黄杉的动员,没参加女同学合唱、跳舞蹈。徐兰兰见到有个叫罗一轮的高个强壮的男同学演出了两个节目,一个是二胡独奏“喜洋洋”,一个是口琴小合奏古巴歌曲“鸽子”很受大家欢迎。黄杉、万慧芹、宋娟娟等几个女生找到罗一轮、乔宝华、张林等几个男生,要求教她们吹口琴和拉二胡,那时都才十四五岁,都很单纯,很快就都熟了。 罗一轮、乔宝华、张林和季智四个男同学因为都喜欢音乐和体育,很快结成好朋友。林宝从小学到初中都和罗一轮是同学,只是林宝因有先天性心脏病不敢直接参加体育活动,但他愿意和罗一轮一起玩,积极参加班里文娱活动,在班会上还说过几次自编的相声。 赵丰和张林是初中同学,到高中又在一起。赵丰为人内向、老实,不爱讲话。学习成绩中上。一次赵丰连着两天没来上课。作为朋友和学习委员,罗一轮急得火上房,正值高中二年级,功课很紧,上课少听一点都要下课后问老师,赶紧补上。更甭说两天没听课了。放学后,罗一轮匆匆找到赵丰家,见到赵丰就大发雷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赵丰掉泪了:“我母亲病了,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得陪床。今天才出院。请进吧”罗一轮进屋一看,床上躺着的病人骨瘦如柴,正在打点滴。罗一轮心里这个难受就像刀剜的一样。第三天,赵丰来到班上。罗一轮赶快向赵丰道歉:“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心里很难受。这是我的笔记,你抽时间看一下,有什么问题讨论一下,赶快把这两天落下的功课补上。”“谢谢!”赵丰收下了笔记本。 后来班上又来了个插班生安东。安东会吹不少的口琴曲,除了大家都在学的俄语外,他还会日语。一次安东病了,罗一轮、乔宝华、张林和季智等同学到安东的家去看他。没想到他家还是书香门弟,挺阔,他爸是某重点高中的任课老师。 这几个同学学习都挺好,在班里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大家在一起喜欢踢足球,练双杠、单杠,打兰球,游泳。还经常借来褡裢在一起摔跤,练就了一副好身板。 远在小学二年级时,罗一轮家里出了问题,先是父亲罗水被公安局抓走,接着公安局便衣警察来家搜察,并询问罗梦龙:“罗水是不是参加过国民党特务组织?”罗梦龙听了捶胸顿足地说:“我用脑袋担保他不是国民党特务。”因为罗梦龙心里明白,当年荣光拿表时儿子罗水没有接。 但是罗梦龙并不晓得后面的事,当年在铁路局,荣光又私下里找到罗水,罗水有碍大姑夫的情面,参加了国民党和某特务组织,填表时,罗水自作聪明,写了个假名字叫“罗慕荣”。荣光为什么非要发展罗水不可呢?原来荣光看上了罗水的工作岗位是电话交换所这一要害部门,让他提供有关八路外围组织铁联队的活动情报。 解放前的一天晚上,罗水下班回家后,母亲万玲玲告诉他:“你的盟兄胡二来了一会儿了,好像找你有事。”罗水答应着直奔客厅。原来是鞋匠老胡的弟弟胡二正坐在客厅饮茶。 寒暄后胡二见屋内无旁人就小声说:“罗弟,你为人厚道,咱们的交情也很深,我想跟你说件绝密的事,现在国民党腐败透顶,早晚完蛋,我想介绍你参加我们为劳苦大众奔走呼号的组织,你明天晚上七点到德华居饭店等我,不见不散。” 送走胡二,罗水心里翻腾开了。他想:“自从小日本儿投降,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国民党人接收大宇,那些当官的都在往自己腰包里捞钱,确实腐败。长此以往,这天下还能坐稳吗?人家胡二说得对着呢。”可是又一想:“国民党势力太大了,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宪兵,还有那么多特务,胡二几个人能翻起多大风浪,还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自己有家有小,出了事可是要杀头的,玩不起。” 思想斗争的结果,还是荣光的亲情占了上风,第二天早晨上班,罗水将情况报告给荣光说:“昨天我的一个好友叫胡二的同学来找我,约我今晚在德华居小聚,可能要发展我加入他们的组织。” 荣光听了,两眼放光地夸奖罗水:“太好了!最近上峰骂得我狗血喷头,说八路最近活动猖獗,工潮学潮此起彼伏,而我们却像瞎子聋子,连个八路外围组织都破获不了。我正为此发愁。你这是雪中送炭,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此事。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抓到手再说,保不准还会有意外收获。” 到了下午,罗水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盟兄胡二,快下班的时候,罗水给胡二打了个电话说:“对不起,晚上我有事去不了德华居了,你也不要去了。” 胡二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一个简短的警告电话,他正纳闷儿,又接到罗水的这个奇怪的电话,心里一震,他想:“莫不是这个电话有弦外之音?还是小心为妙。”他赶紧通知德华居的同志们,有情况取消聚会。 晚上,国民党特务便衣队赶到德华居饭店扑了个空。 胡二从小就特别机警聪明。他曾和罗水小学同班,住的又很近,两人挺投脾气,就拜了把子,结成盟兄弟。可是胡二刚上初中他爸就去世了,因为家里困难,就缀了学。胡老大学了绱鞋的手艺,做了鞋匠。胡二还小,开始是拣破烂儿,卖报纸,沿铁路拣煤渣,大一些后,加入了货运大军,从火车上走跳板,扛着几十斤上百斤的大个儿麻包或木箱向下卸货,向上装车,俗称扛大个儿。 由于他的忠勇,他结识了八路军的地下组织领导并很快成为其中的骨干人物,中坚力量。日本投降时,他们正式秘密成立了八路军的外围组织铁联队。 就在日本宣布投降不久的一个晚上,胡二开完会回家,走在漆黑一团的路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回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扒在地上昏过去的半大小子。他一摸鼻孔还有气息,就把孩子背了回去。胡二与胡大分家后只身一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他把那个男孩放到床上喂粥喂饭,终于救醒。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为什么躺在大街上?住在哪里?你爸爸妈妈在哪儿?”胡二迫不及待地询问着。 那孩子只是流泪,不说一句话。 胡二想,不说不说吧,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吃,一起睡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渐渐的习惯了,胡二让这孩子去上学,到学校报名时,那孩子说:“我叫藤川次郎。”胡二听后大喜过望,终于说话了!胡二为他改了个中国名字叫藤二郎。 晚上,胡二和藤二郎吃过饭后,俩人隔着饭桌对着脸看着对方。胡二笑了问:“你和我相处时间不短了,上次我问你的几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藤二郎也笑了:“胡叔叔,谢谢你救了我一个日本孩子,你的心真好,不过我要是如实地告诉了你我的身世,十有八九你会撵我走的。” “不会。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都会帮助你的。” “我的父亲叫藤川松井,原是大宇市造纸厂的老板。日本宣布投降时,他听了诏书后带着我们一家人逃跑,在上轮船时,我从弦梯上不小心摔到水里。船走了,我醒过来爬上岸。连冻带饿没走出多远就不知道事了。后来醒来就看见您。干爹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说完,藤二郎跪在地上学着中国人叩了三个头。 胡二赶快扶起藤二郎,急忙说:“别客气,你就叫我叔叔,就这么定了。” 胡二的社会活动日益增多,组织反内战、反饥饿、反独裁的民众大游行,秘密印发传单和小报,培养和发展新队员,为革命筹集资金,为根据地购买药品等等。 胡二曾经相信过厚道的罗水,并想对他做工作,发展为会员。谁想罗水却告了密,由于良心上的不安,罗水才在最后时刻救了胡二。但是在胡二接到罗水的电话之前,藤二郎告诉他,在他出去的那一会儿,家里来了个奇怪的电话,藤二郎拿起听筒后,对方只说“不要去饭店。”就撂了。这会是谁呢? 大宇市解放前夕,国民党军队的一个中级司令部强行设在罗梦龙家的东屋,工兵们拉电话线,打下窗户玻璃的一角儿走线,没有一点规矩,每天东屋电话铃声不断,几个军官模样的人经常在电话上喊叫,偶尔也拿些美国糖给罗一轮等孩子们吃。罗家人全部集中在西屋炕上,大玻璃窗上每个格都糊上米字型纸条,再挂上大棉被,电灯都被专门的黑灯罩罩上,实行灯火管制。没多久,这帮国民党军队狼狈逃走,过了半天,头带野草编的花环,身穿褪了色的军装,身背大枪的八路军十来个战士进驻到罗家。他们只吃了一顿粥、窝头、咸菜就走了,临走还搁下两块大洋。 解放后头一年董玉生了个女儿,罗梦龙、宋小红和万玲玲都很高兴,罗梦龙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罗芙蓉。罗梦龙很在意这个孙女,他和宋小红带着罗一轮专门去了一趟老家找宋全,一方面想看看宋全、菊花和银子,另一方面想把他们请到大宇城为罗芙蓉过满月。 下火车后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宋全家。在五岁的罗一轮眼里,一切都是新鲜的:绿色的原野上到处都有高大的树木,树下的荫凉一片连着一片。一畦一畦的紫茄、白白的凉水茄等各种青菜含水欲滴,高高的玉米长势正旺,田间小路旁的龙沟里流淌着清清的凉水,远处的农民在井旁用斗式筒,利用杠杆原理正一下、一下地从深井里打出水来浇园。 罗梦龙和宋小红夫妇俩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心里都感慨万千,他们俩蹲在龙沟边洗了洗手和脸,然后用双手捧起水喝了起来。罗梦龙说:“还是家乡的水甜。”罗一轮也学着爷爷奶奶的样子洗脸喝水,清凉的井水浸人肺腑,舒服极了。 宋小红心血来潮,突然背起大孙子罗一轮,步履如飞地走起来,一下子把罗梦龙落下一丈多远。他(她)们兴致勃勃地互相追逐着,很快就来到了宋全的家。 宋全家住在一个青砖黑瓦的大庭院里。宋全出院门远远见到罗梦龙和妹妹宋小红,高兴地不断作揖并说:“早晨几只喜鹊站在门旁的大梨树的高枝上叫个不停,菊花说今天准有喜事,果不其然,是你们大老远地来了。大热的天,快进院里的凉棚凉快凉快。”说着,菊花和银子也迎了出来。 菊花还是原来那样美丽,不显老。银子已经9岁了,在罗一轮的眼里,银子姑姑真漂亮。儿媳袁英独处一个院落,深居简出,她听说罗爷和姑姑来了,出于礼貌见了一下,呆一会儿就回去了。银子带着罗一轮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玩跳房子,玩踢毽子,玩够了这些游戏,坐在院子里的花棚里,银子还解开怀,拉着罗一轮的手触摸她自己的奶子。罗一轮一边摸一边说:“你的哥哥怎么这样小呢?”银子小声说:“再过几年它们会长的和你干妈的一样大,到时候我让你吃奶,你愿意吗?”罗一轮笑笑说:“我愿意。”银子听说,高兴得使劲亲了罗一轮一下,说:“到点了,咱们吃饭去吧。” 吃完中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罗梦龙提出要到祖坟上祭祖。宋全让刚从哥哥宋安处转来不久的夥计小老舅宋满仓赶上胶皮轱辘的大马车拉到了不远的坟地,宋小红的大哥宋安闻讯后带着全家人也都来到坟地。罗梦龙向父母亲罗树德、梅夫人的坟墓叩头大哭,接着又到宋家坟地向老岳父宋永清和岳母宋韩氏的坟墓叩头,宋小红、宋安、宋全、菊花、银子、罗一轮等都在后面跟着叩头。祭祖后的第二天,罗梦龙约宋全一家去了大宇城。 刚刚过完罗芙蓉的满月,罗水就被抓了。宋全害怕,带着妻小马不停蹄地回去了。万玲玲心里难受,怀疑是罗芙蓉带来的厄运,女孩子属虎不吉利,因此万玲玲不喜欢这唯一的孙女。大奶奶宋小红挺爱罗芙蓉,亲得很。 正是:噩运来时如山倒,一落千丈十几秋。 若知罗水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隐真相顽抗遭禁,随先辈探望罪人 诗曰:改天换地庆解放, 一误再误跟不上。 坦白从宽抗拒严, 劳动改造理应当。 却说大宇市解放后,政府让留用人员登记自己在解放前国民党时期参加过什么组织时,罗水只登记参加了国民党,隐瞒了自己参加某局特务组织的事情,回家后半夜悄悄起来在屋子的角落把某局特务证件烧了,董玉醒来后问罗水:“你烧什么了,这么臭,呛人?”罗水搪塞道:“没什么,一封旧信,快睡吧。”罗水想:“反正我填的是假名子,没人知道,我以后不干了就是了。” 过了些时日,一天罗水去百货商场,在商场门口遇见了自解放后失踪了的荣光,只见荣光穿着解放军的干部军服,后面还跟着一个解放军战士,像是警卫。罗水刚要打招呼,荣光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对警卫战士说:“我还要主持个会,咱们赶快走吧。”说完就与罗水擦肩而过,匆匆走远了。罗水想:“这个荣光真厉害,国民党特务摇身一变,又成了八路军大官。”又一想:“这也不奇怪,日伪时期最是汉奸的人,国民党来了后又做了大官,说是地下工作者,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共产党来了,说不定荣光也是什么地下工作者也未可知。”这事过去后,罗水也没当回事。 公安局抓了罗水后,罗水拒不承认自己参加过反动特务组织,也不承认“罗慕荣”就是他的化名,公安局便衣来到罗水家搜个底儿掉,也没找到要找的证据。便衣警察和气地问罗水的夫人董玉:“最近罗水有过什么异常表现,比如烧过什么东西?有个兰皮的证件你见过吗?如果找到,罗水问题就好解决了,他马上可以回家。”董玉想了想说:“没见有什么异常,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夜里我被烟气呛醒,见他在烧一封旧信。”便衣同志笑了说:“那不是什么旧信,肯定是那个证件,好了,我们走了。”顺手将一幅高级的麻将牌也没收带走了。 自罗水被捕,几个月过去了杳无音讯,罗家塌了天。先是罗水的嫂嫂夏淑琴突然发难,要与罗家决裂,要求改嫁。夏淑琴与公公罗梦龙摊牌:“我是罗家大房媳妇,我在罗家做牛做马守活寡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要产权,也不要钱,我只要带走南屋所有的家具。”原来南屋的家具包括厚玻璃砖的大书柜、三面带椭圆大镜子的雕花紫檀木床等等都是上档次的古玩。当时罗梦龙求她:“我给你立字据,我死后这床归你,现在先不要搬走行不?”夏淑琴绷着脸说:“您还是让我带走吧,免得夜长梦多,以后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她第一次拒绝了罗梦龙的要求。事先约好的搬运车队没用一个小时就搬完了家具。她随手拿起罗一轮刚买来的甜高粱穗儿扫着家具上的灰尘。卜家媳妇万小凤找到罗家的大扫笤说:“拿这个扫得干净,姐。”夏淑琴哭着说:“我已经是外人了,不能再用罗家的东西了。” 望着空空如野的南屋,罗梦龙潸然泪下。 夏淑琴临上车时,紧紧抱着罗一轮放声大哭,泪水如泉,弄湿了一轮的衣服。她抱着罗一轮亲了又亲,最后依依不舍地走了。这时,罗梦龙才松了口气说:“大孙子,我真害怕你大娘再提出把你也带上,那就把爷爷的心肝摘去了。一轮,你愿意跟她走吗?”罗一轮说:“大娘让爷爷难过就不是我的大娘,我不去。” 宋小红和万玲玲把罗一轮拉到屋里悄悄地问:“将来有一天万一你妈妈要是提出离婚,你跟谁?”罗一轮说:“我跟你们。”奶奶们高兴地点点头,感慨地说了句:“这些年没白疼你呀。” 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是使罗家彻底没落的关键一击。 大宇城刚解放时,租房的人以为共产党来了,房租不但不用交了,连房子都可以共产了,谁住就归谁了。罗梦龙也以为是这样,房租好几个月收不上来,也不敢收,缺钱。 罗梦龙的三妹罗秀娟的丈夫荣光又失踪了。罗秀娟突然收到来南从美国寄来的辗转近半年的钱,她孤身一人,也不知怎么处理。她将此事告诉了罗梦龙。 正巧当时住在兰桥胡同5号院的云三儿,在大街上开着个烙烧饼、炸小鱼小虾的小饭馆,云三儿想扩大经营,缺点儿资金,他找到罗梦龙借高利贷,答应利息可为三成。正好罗秀娟找上门来,罗梦龙告诉三妹:“有个三成利的高利贷,你愿不愿意?”“愿意,事成后给你留一成。”罗秀娟说。就这样,通过罗梦龙把一大笔款借给了云三儿。罗梦龙每月收到云三儿的利钱,自己留一成,交三妹二成,罗秀娟挺高兴。 自从罗水被捕、夏淑琴改嫁后,突然间云三儿不仅停止了支付利息,连本金也不给了。这时的罗梦龙自己又没钱垫,又不懂共产党的政策,不敢上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万玲玲一气之下,也没告诉罗梦龙就大步流星地来到云三儿的饭馆。她在离门最近的饭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就大声喊:“姓云的!快出来!” 正值中午,来小馆儿就餐的客人很多,人们不明就里,都围着万玲玲要看个究竟。 万玲玲大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仪,古今一理。这个店姓云的老板因为店要黄了,日前到我家哭着哀求,主动提出借三分利的债,钱到手后不认账了,不仅不还利了,连本钱也不打算给了,天底下还有这么黑心肝的人吗?!” 本来想到此进餐的顾客一听这儿的老板这么黑,口中骂着,一个个全都不买了。 云三儿正在后墩上忙着做菜,听见外边的喊声,他一手拿刀怒气冲冲地往外就走,他想:“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这儿太岁头上动土?” 等他远远地看清来者是万玲玲时,吓得失魂落魄,刀也掉在了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就回去了。因为几年前为孙姐的工钱之事,他领教过万玲玲的厉害。 一连三天的叫骂,顾客再也不来进餐了,只是围观。老板云三儿龟缩了三天不敢出来。 第四天,万玲玲正要去饭馆,兰桥胡同一号院的住房户、警察老齐找上门来。老齐和蔼地对罗梦龙和万玲玲说:“这件事你们并不占理。解放后,人民政府曾经三令五审,不准放高利贷,违者重罚。你们却往枪口上撞,而且还招摇过市,弄得家喻户哓。这么搞,钱不但要不回来,有可能还要吃官司。”说完,老齐就走了。 罗梦龙一直蒙在鼓里,经老齐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这几天万玲玲来去匆匆的原因。他只是对万玲玲说了一句:“你这不是帮倒忙嘛!” 听了这句话,万玲玲十分不理解,她暗地里哭了好几抱儿,为此还得了一场病。在宋小红的再三劝解下,这件窝心事才算接过去了。 凭着罗梦龙的为人,打掉了牙往肚里咽。他一咬牙,把自己住的南房租了,连三间房的东房卖了才把这个窟窿堵上,一次还清了三妹的钱。 经过这次事件,罗家不行了。吃饭都成问题了。 开始,罗梦龙把家里的各种钟表、瓷器拿到“破烂市”去卖。在破烂市卖抻面的租房户张家看在眼里,奏过来笑着说:“罗爷怎么也到破烂市落地摆摊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罗梦龙也笑着说:“你没听说书的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前是我吃香,你们受穷,现在调个过儿来了,该是你们沾光,我落伍了。”老张劝着说:“别恢心,早晚会好起来的。”罗梦龙只好说:“借你的吉言了,不过你欠我的房租都快一年了,该给我了吧?”“马上就给!马上就给!”老张羞得无地自容,马上把欠款还给了罗梦龙。 罗梦龙将存货卖光了后再也没有进项了。亲戚朋友也都怕沾包儿,躲得远远的,再不来往了。 被关了三个多月后,罗水被法院开庭审判,法院判了罗水三年劳动改造,其罪行有三:一是拒不承认某局特务的身份,抗拒改造;二是为某特务组织送情报,致使八路军的外围组织铁联队解散;三是解放后见到大特务荣光后不向政府报告,使政府蒙受损失,错过了逮捕荣光的时机。 在这三年里,罗一轮、罗登高曾四次被家里大人带着去看望罗水。 开始是在大宇城的某狱所。 这座狱所非常严密。高高厚厚的大墙上边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几千伏高压的电丝网,狱所的四角修建了高高的炮楼兼瞭望塔,卫兵们荷枪实弹地日日夜夜忠实地守卫在上边,晚上在大探照灯不断扫描的街道上,狱所周边的老百姓住房因此而沾了光,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论大贼小偷,无一敢来。 该狱所解放前是关压共产党政治犯的地方,解放后改为关压国民党反动派残渣余孽、反革命、现行反党反人民分子的地方。 罗水被抓后好长时间不让见面,这是第一次接到政府通知,可以接见。罗梦龙带着两个孙子罗一轮和罗登高早早地出发了。 一路凄风苦雨。罗梦龙穿着一双高筒胶靴,背着个包袱,一手领着一个孙子,一不小心罗梦龙滑倒了,摔了一身泥,他起来说:“这不算什么,我当救火员时摔的跟头多多了。”走了约二十分钟,上了公共汽车,一个半小时,到了某狱所大门口。 风停雨歇,大门紧闭。门两边的高墙上用白灰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门外已经排了近一里长的两个队,罗梦龙选择了一个队排上了,很快,罗梦龙的后面又排了很长的队。等了约一个小时,大门上的小门开了,开始放人了,两个长队有秩序地慢慢向前移动,远看像两条长蛇在蠕动。又过了近一个小时,罗梦龙带着两个孩子接近了大门入口,卫兵们荷枪实弹地站着岗,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向两个队分别发放长竹签,罗梦龙拿到长竹签后卫兵要检查带的包袱,罗梦龙先把竹签交给了罗一轮,他想把背包从背上取下来交给卫兵检查,一个卫兵批评道:“不准把竹签让小孩拿着!”罗梦龙看了看卫兵后连声说:“是,是,是我一时疏忽了。”他马上把竹签从罗一轮手里接过来咬在嘴上,检查完后,罗梦龙收起包袱,带着两个孙子跟着队伍走进了7号房。房间被约一米五高的砖墙及墙上插着的铁栅栏分隔成两部分,两边分别站满了罪犯和家属,乱哄哄的,两边的人都在找对面的亲人。罗一轮一眼就看见了父亲罗水,叫了一声“爸爸!”,罗水也发现了他们,两边的人都挤到栅栏边,罗梦龙见到儿子罗水,悲喜交加,他把带的日常用具交给了儿子后双手抱起两个孙子让罗水看,罗水看着父亲和两个孩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后来稳定住了情绪,才嘱咐让孩子们好好上学,听老师和家长的话,平时注意安全。罗梦龙告诉儿子,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罗一轮见父亲比原来白了瘦了,头发胡子长了,就说了一句:“爸爸多保重!”罗登高也跟着说:“爸爸多保重!” 忽然,只听一声铃响,卫兵们都喊:“接见的时间结束了!”罗梦龙挥着手笑着流着泪和儿子罗水告别,孩子们高声叫着“爸爸!爸爸!”罗水一下子哭了起来说:“再见了!我很好。别惦记。” 罗水判刑后就转移到大宇城郊区劳改农场砖窑烧砖。罗一轮、罗登高分别由母亲董玉、奶奶万玲玲和爷爷罗梦龙带着又去了三次。罗水黑了,壮了,精神状态一次比一次好。 正是:劳动光荣劳动苦,劳动使人换胎骨。 若知罗水改造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为子嗣甘愿吃苦,不自量螳臂挡轮 诗曰:一落千丈跌谷底, 当年贵妇变么鸡。 北边袭来小爬虫, 南去噬咬不量力。 提亲再嫁成虚话, 委身投靠烂如泥。 不如重新振作起, 自食其力养闺女。 却说在火车货站附近,有一个铁路建筑单位所属的石料货堆,大石头堆像小山一样高。那里雇佣了不少的人,将大块石头破碎成小石头,然后用来铺铁路。为求生计,经好心人介绍,万玲玲带着董玉去砸石头赚钱。 寒冬腊月,颺风撹雪。万玲玲和董玉各带一把斧子,带些窝头咸菜和水来到了工地。她们瞅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双手轮起大鎯头在空中划个半园,实实在在地砸在一块大岩石上,岩石裂开了,又是几下,大石块变成了一堆小石块。 娘儿俩对视了一下,意思是砸石头看来并不难。她们各自找个地儿坐在石头上,然后开始了砸石头的工作。 谁知这种工作是个体力活,看别人砸着容易,自己干却很难。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在石头上砸出个白印儿,石头纹丝不裂,反倒把手腕弹得贼疼。从早砸到中午也没砸碎几块,手抬不起来了。该吃中饭了,娘儿俩凑到一起,董玉拿出提包里的干粮,已经冻成一个大冰陀。一大瓶子水也冻成了大冰棍儿。娘俩一见抱头痛哭。 时间一长,手都冻紫了,最后冻裂了,手上的裂痕越来越深。赚了一点钱后娘俩都不去了。 后经人介绍,万玲玲与董玉先后给革命干部家庭当保姆,干了一段时间,赚了点钱也不干了。后来又糊火柴盒,编暖瓶竹套,纳鞋底子,到木材厂劈劈材,为细木条打捆。为了这个家,万玲玲与董玉真是立了大功。 当时宋小红在病中,拼命地咳嗽,她大口、大口地吐黄痰,后来因咳得用力过猛,把肛门的大肠头都震了下来,每次一顿咳嗽过后,都是自己用手慢慢地把肛门托上去。 罗梦龙找了一个大柳条筐放到小推车上,拉着小推车到木材厂去,他买下厂里的木材下脚料拉回家,找了两把斧子,万玲玲和董玉在院子里劈开下脚料,使其变成能烧火引着煤球炉的小劈材,摊了一院子,晒干后,由罗梦龙用车拉到街边上摆摊卖,还挺赚钱。 兰桥胡同5号院漆匠老尚的六指丈母娘一次就买了一整筐劈材,从此月月买,直到她去世。看来,这六指老太太还念念不忘罗梦龙当年救她女婿老尚的那点好处。现在,罗家败落了,穷得快要饭了,她是用多买劈材这种办法来报答罗家,支援罗家。罗梦龙心里明白,所以每次称重都多给一些劈材。 后来就由董玉跟着公公推着车走街串巷叫卖,这样卖得更快,再后来国家把这些个体户集中起来成立一个大劈材厂,董玉成了这个厂的正式电锯工人,除了工资外,每月还有奖金,家里终于有了固定的收入。 罗梦龙的中间南屋租给了5号院卖布老黄的妹夫王昌盛。听说王昌盛一家是从北京过来的。王昌盛三十出头,高高的个子,嘴里镶着一颗金牙,右手食指总包着块旧布,似乎有伤总好不了。他带着漂亮的妻子黄贤和一个比罗一轮大半年的小女儿黄杉住进了南屋。王昌盛靠蹬三轮车拉客为生,但平时的生活水平却很高。可能是那种有了就大吃大喝,没有就挨着的人家。平时他们一家待人都很和气。罗家孩子借着卖布老黄的名份称他们为二姑和二姑夫。 过年了,大家都贴红对联,写些吉祥如意的字。王昌盛家则不然,用黄纸作对联,上联写:“过年、过年难过年”,下联写“抽烟、抽烟还抽烟”。大家只是觉着奇怪、好玩,也没往深处想。 罗梦龙的院内靠西的南房住着他的外甥女、三十多岁的寡妇万小凤,她长得挺白嫩的,她公公卜清是罗梦龙的朋友,在大街上的门脸开了个猪肉铺, 卜清年轻时脾气大,时不时地打老伴。老伴给他生了个儿子不久就气死了。他一边卖猪肉一边把儿子养大,在朋友罗梦龙的帮助下,在罗梦龙的院里租了间南房给儿子成了个家。不久万小凤生了个大孙子。卜爷看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心想这辈子没白活,将来到地下见着老伴也对得起她了。 可是好景不长,卜爷的儿子、孙子相继得病去世,只剩下卜爷和儿媳万小凤。 卜爷住在街面的铺子里,万小凤一个人住在兰桥胡同3号院南屋。早先她和罗梦龙的大儿媳夏淑琴、两个夫人宋小红、万玲玲经常在一起斗纸牌,万小凤出牌狐疑,耽误时间,大家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大嘀咕”。那时,罗家二儿媳董玉只有在一旁观赏的份儿,后来解放了,夏淑琴走了,几十年也不怎么玩牌了。到了改革开放后才轮上董玉玩牌。 万小凤的双胞胎妹妹万小英就住在娘家罗秀丽的院内,罗秀丽为万小英招了个倒插门的女婿于光明。罗秀丽死后房产由万小英留守。万小英带着丈夫于光明和女儿万慧芹偶尔来看姐姐万小凤和舅舅罗梦龙一家。 此前,由于王昌盛白天出去拉三轮车,于光明来过几次也没见过王昌盛,这次于光明来,正赶上王昌盛在胡同修车,两人一见如故,王昌盛高兴得洗去手上的油泥,带着于光明进了家,两人促膝长谈了许久,弄得满屋烟气腾腾,烟灰缸满满的烟蒂向垃圾箱倒过两次。自此,于光明来得勤了,一来就与王昌盛单独长谈。不久,又多了一位住在1号院的拉三轮的李科斗。 李科斗斗大的字不识半筐,最早在日本人藤川松井开的造纸厂里当工人。时间一长,藤川松井老板发现李科斗人长得顺眼,手脚勤快,爱干净,就把他从造纸车间提拔到老板住处当服务生,当时叫“包衣”。由于他的勤快,很受老板娘一家人的欢迎,明的暗的经常接济他,给线,给衣服、被褥、肉菜等等。 生活好了,李科斗和一个长得挺好的女“包衣”勾搭成奸,后来就成了他的小婆,又在造纸厂日本住宅区附近安个家。 日本投降,造纸厂乱了套,藤川松井老板带着家眷逃了,没人发工资,工人们也都不来上班了。厂里空空荡荡,只有李科斗带着几个人保护着这个厂的造纸设备和造纸成品和原料。他跟工友们说:“这些东西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千万别搞坏了,否则,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国民党的接收大员到了。他们发现,别的厂多数都被破坏和哄抢,唯独这个造纸厂完好无损。他们一了解,原来是工人李科斗组织的护厂队。他们将情况通报上去,最高当局正在寻找这类材料,想树个典型,于是就封李科斗为全国护厂英雄,锦旗、奖金、名誉接踵而至。 国民党召开伪国大,大字不识几个的李科斗竟被指派为伪国大代表,多次到南京出席大会,飞机来,飞机去。 李科斗不会来事儿,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李科斗的哥哥照样还拉洋车,李科斗的姐夫照样还当工人,一点光也沾不上。当年罗梦龙和孙皓曾托李科斗为儿子罗水和孙大强找工作,李科斗答应给办,但是如同石沉大海。 变化最大的是李科斗的大老婆,自从李科斗一夜之间成了伪国大代表后,她穿金戴银的也抖了起来,眼睛长到脑门上,凡人不理了。 八路军攻进大宇城,李科斗本想带着小婆逃往台湾,一不小心没赶上飞机,只好留在了兰桥胡同,登起了三轮拉客为生。 正当中国人民解放军集聚海空力量,马上要全面攻击台澎金马,彻底消灭蒋家王朝之际,美帝国主义出动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同时又以联合国军的名义派兵在朝鲜的仁川登陆,一直打到鸭绿江边,朝鲜人民军几乎全军覆没。中国在朝鲜的恳求下,及时派出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 朝鲜战争暴发后,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以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暴发在即,蒋匪帮就要反攻大陆,他们立功的时候到了,于是都蠢蠢欲动起来。 王昌盛原名叫吴中鹤,是北平的军统特务,北平和平解放时王昌盛改名换姓潜入大宇城。为了配合韩战,他拉拢国民党残渣余孽于光明、李科斗共谋破坏,企图炸毁大宇市银河上的枢纽圣约翰大桥解放后改名为胜利大桥,王昌盛右手的食指上总缠着粗粗的黑黑的布,貌似伤手指,其实里边有个密令,由李科斗给鞭炮厂拉炸药时分几次藏偷,提供炸药,由于光明负责电工方面引爆的技术,三个人配合默契,但却没响,被公安抓个正着。 这件事就发生在罗梦龙的眼皮底下,一想起来就感到后怕,罗梦龙想,幸亏政府关了罗水,家里没有一个顶梁的男人,否则,王昌盛是无孔不入的,这个毒瘤! 罗梦龙最早见到南屋贴出对政府不满的黄对联,他只对万玲玲说:“南屋味道不对啊,平时对他家留点神。”后来王昌盛与于光明多次密谈,引起了罗梦龙的注意,他让万玲玲抽空向户籍警反映。户籍警及时向上汇报,上面布控,终于一举抓获。为此,派出所让万玲玲当这片儿的街道代表,负责组织居民学习报纸和党的政策。 后来才知道,李科斗因胆小害怕得了病,在老婆和大儿子的劝说和启发下,他事前到派出所自首坦白了此事,还彻底交待了伪国大代表之事,所以事发后,老李没有进去,继续蹬自己的三轮车。 自打王昌盛关起来后,他的漂亮的妻子黄贤和女儿黄杉没了进项。罗梦龙客气地对后院卖布的老黄说:“我这是间大房,房租相对贵,我已和孙皓商量好,他愿意把他的大门过道旁的半间小屋以低价租给你妹妹,租房费只有这间大房的三分之一。你问一下,如不愿意还可继续住在这儿。” 不久黄贤带着女儿黄杉高兴地搬走了。罗梦龙见腾出了南屋,马上将南屋卖给了木材厂的张技术员,张技术员携家眷住了两年后又搬到他岳母家,然后他将南屋的钥匙托给罗家代管。 经人说合,原万家“人合”大车店的管家楚省三的儿子楚中原娶黄贤做了妻子,楚中原在另一个大车店当会计,基本上能养家糊口。他与黄贤挺恩爱,也挺疼爱继女黄杉。 黄贤怀孕,后生了个儿子,把楚中原高兴得成天傻笑。问题是屋子实在太小,本来挺挤,现又多了一个孩子,楚中原与黄贤商量,他准备等过完孩子的满月,去码头再打一份零工,挣点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这天,楚中原买了两盒小八件点心,准备托人再找一份工作。他回到家将点心盒交给了妻子黄贤,黄贤提着这两盒点心找不到放的地方,她灵机一动,在紧靠床头的墙上钉了一个钉子,把两盒点心挂了上去。正巧孙皓家买回一个旧七斗橱,楚中原和黄贤两口子出来帮着孙皓将七斗橱搬进了屋。 女儿黄杉放学到家一看,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到孙皓家找到楚中原和黄贤,她哭着叫:“快回家看看吧!弟弟没气儿了。”楚中原和黄贤一听,如五雷轰顶,连滚带爬跑到家,看到的是一副惨状:原来,黄贤钉的钉子因墙皮多年失修,两盒点心的重量太大而坠了下来,点心盒刚好砸在孩子的头上,孩子被那两盒小八件点心连砸带闷,呜呼哀哉了。 楚中原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宝贝儿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难道你不喜欢爸爸?还是不喜欢妈妈?还是不喜欢姐姐?还是不喜欢这间小屋?对了!你是嫌屋子太小!爸爸正准备再找一个工作,多赚钱,赚好多钱,换一个大房。这两盒点心就是给人家送的礼,可是你等不得了。你让爸爸好伤心!好心疼!我的儿,快快回来吧!” 在孙皓等人的劝导下,楚中原逐渐忍住了悲伤,但说嘛也不让把孩子埋了。大家再三劝说,黄贤把孩子抱走交给她哥老黄,老黄叫人匆匆忙忙地把孩子的尸体连同那两盒小八件点心一起埋在了附近的乱葬岗子上。 不久,楚中原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后得脑溢血死了。 挺好的一个小家庭就这样完了。 孙皓每天出来进去路过黄贤的小屋,从来也没光顾过。楚中原去世后,孙皓过到小屋,见黄贤一个人正在发愣。 “这么长时间也没来看你,对不住。”孙皓说着进了屋。黄贤让进孙皓,孙皓说:“你的房钱我给你免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日子总要过下去。你还年青,来日方长,孩子还小,有合适的我再给你张罗成个家。” 黄贤听完扑到孙皓的肩上痛哭起来:“都怨我!是我毁了这个家!我亲手杀了我的宝贝儿!中原也被我气死了!要不是因为黄杉还小,我早跳了银河了!” 孙皓双臂轻轻地搂抱着黄贤,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劝导着:“事已至此,不想也罢。还是多想想今后的出路吧。别难过了,伤了身子,孩子可就受罪了。” 从此,孙皓经常照看黄贤,一来二去地孙皓与黄贤产生了感情。 春姑娘的脚步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就立夏了。 孙皓的院墙上爬山虎郁郁葱葱,一支藤蔓已经爬到黄贤住的屋门上,微风撩人,那带着嫩芽的枝条在自己身上长出的绿丝支撑下点头哈腰,似乎在窥视着小屋里的一切。 这天,孙皓托着一把香蕉又来到了小屋。 黄贤接过孙皓手里的香蕉放到床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温柔地盯住孙皓,嗲声嗲气地笑着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孙皓试着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黄贤的细腰,红着脸献着殷勤说:“你的生活很艰难,平时需要吃些水果,人才能水灵。以后我会常来,你欢迎吧?”孙皓见黄贤对他的搂腰动作不但没有反感,而且还撒娇地扭动着腰肢小声说:“那要让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孙皓实在忍不住了,抱着黄贤就啃了起来。年青美丽的黄贤自从楚中原去世后苦守空房,遇到恩人的青睐也就半推半就的依从了。俩人在小床上脱光衣服就上下翻滚起来。 云雨过后,再看那把香蕉,连压带摔,早已掉到地上成了一摊烂泥。 黄贤下决心把孩子拉扯大,通过董玉的介绍,黄贤出去当保姆,晚上10点才能到家。女儿黄杉每天晚饭后与同学小姐妹在小屋里温习功课。 俗话说,7岁8岁讨人嫌,特别是一些男孩子更是如此,本来,罗一轮的小朋友们像金秋、古银、柱子、晨子,还有裁缝老程的儿子阿发等每天晚上都在一起玩捉迷藏。自从金秋发现过道小屋里只有两个女孩子时,他故意地学狼叫,小屋里马上就关灯了,也无读书声了。大家觉得好玩。这天晚上罗一轮出去找到金秋等人,金秋不知从哪里找到个大钢盔,他给罗一轮戴上当司令,罗一轮说:“听我口令,面向孙家大门,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正是:人家偷驴你拔撅,一顿痛打少不了。 若知黄杉如何向黄贤告罗一轮,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房客竟是亲生儿,洗心革面重做人 诗曰:劳动净化人本身, 弃暗投明重做人。 工作学习两不误, 教书唱戏再逢春。 却说罗一轮头带钢盔在过道一走,正好路过黄杉的小屋,她们隔着窗子往外一看,认出了罗一轮带着钢盔走步。等这些孩子玩了一会儿走后,黄贤正好回到家,黄杉哭着向妈妈诉说:“一轮带着一群孩子在门口闹,一轮还带着钢盔在门前走步吓唬我们。” 当天晚上罗一轮睡下后,突然有人敲门,董玉问:“谁呀?”门外答道:“二嫂是我。”董玉听出是黄贤的声音,她开门让进了黄贤,只见黄贤身穿一身藏兰的挺合体的女式中山装,她声泪俱下:“我出外当保姆不容易,一轮带着一帮男孩子吓唬我们黄杉,听黄杉说,这群男孩都是一轮引来的,一连好几天晚上,准点在我家门前集中,有的学狼叫吓唬黄杉,有的学美国兵走步,一轮头戴钢盔当司令,估摸我要回来了,他们准时就撤。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求求你们管一管一轮,晚上别再胡闹了。”黄贤说完就匆匆走了。 董玉一边说:“这倒霉孩子!我一定好好管管他!”一边安抚送走了黄贤。回来,气得要命,但又舍不得打儿子,自己就骂自己:“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孩子,一点也不给我争气!”忽然打起自己的耳光,罗一轮拉住母亲说:“以后我改。”这场风波过后,罗一轮好像长大了许多。 酷暑已过,金秋送爽。 一天,卖布的老黄派德华居的跑堂小二请罗梦龙到德华居一叙,罗梦龙进到德华居,只见迎面坐着老黄,背对着罗梦龙坐着位中年妇女。老黄见罗梦龙来了就站起来打个招呼,那位中年妇女回过头来,罗梦龙大吃一惊,原来是当年他开《金星酒吧》时雇的女招待吴招弟小姐。 只见吴招弟小姐两眼红红的像刚哭过,见到罗梦龙又哭了。罗梦龙很高兴见到她,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吴招弟小姐那么伤心。坐下后,吴招弟小姐让老黄回避一下,然后对罗梦龙说:“王昌盛原名叫吴中鹤,他是我与一个男人的私生子,那个男人就是你罗梦龙!” 忽闻此言,罗梦龙一下子呆住了,他急得直冒汗,大声喊:“胡说!有什么证据?再说这么多年你不见我,到现在出事了你才找我。你想怎样?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没钱给你!” 吴招弟生气地说:“你还是当年到我家门口要吃的那个罗梦龙吗?你还是当年在胶东和我好的那个罗梦龙吗?现在变得怎么那么俗气了?这次来,我不会找你要钱,量你也拿不出。我一个人二三十年如一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的骨肉拉扯大,本想让他有出息,做大事。谁知他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与八路做对。我来一是让你知道一下我们俩还有个儿子,二是让你想办法救救儿子。” 罗梦龙听了后突然感到自己矮了一大截,他惭愧地说:“对不起,刚才我说话有些鲁莽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联系?突然间又冒出个犯了罪的儿子来,我成了双料反革命家属了,我能不急吗?现在政府正搞肃反运动,只能听其自然,我儿子罗水也入狱了,没办法。” “试试吧。顺便告诉你,吉苹小姐回了法国,临走时她让我给你带封信。”吴招弟说完就将信给了罗梦龙。 罗梦龙打开信看着看着脸色变了,然后大哭了起来。 办完事,吴招弟与罗梦龙依依惜别,回北京了。 罗梦龙回家后,二儿媳董玉跟他和两个婆婆说:“我的大弟弟董秋生给我寄来了三十元钱,说是让我治好牙病,镶好牙。听二弟说,他现在是某军区副司令员。” 董秋生,当年失踪了很长时间。大宇城解放前夕的一个夜里,有人按门铃,罗梦龙斗胆开了门,只见一位瘦高青年一头扎在他的怀里, 救醒后这位青年口里轻喊着姐姐,二儿媳董玉一下子认出了是那位失踪多年的大弟弟董秋生,原来他是奉解放军前敌指挥部之命,在大宇解放前夕潜入市里,与地下党联系,被特务叮哨,他开枪打死两个特务,自己也受了伤。他找到罗家后昏过去了。董玉替他包扎好伤口,吃了些东西,休息了片刻就又紧急上路了。 罗梦龙听完二儿媳董玉的话,马上说:“你尽快写信给董秋生,让他想办法救救罗水和吴中鹤。” 董玉还没反应过来,婆婆万玲玲马上说:“千万别做蠢事,这不是给人家秋生出难题吗,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听其自然吧。”罗梦龙听后一想也对,他对董玉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三年后,罗水劳改刑满释放。农场领导很欣赏罗水的才干,邀请他留在农场工作,被他谢绝了。他要彻底洗心革面,忘掉不光彩的过去。回到家。全家人都很高兴,吃了一顿捞面以示庆祝。 罗水在街道派出所报了户口,然后就开始找工作。铁路局早已把他除名了,再说他也不愿再回原单位。后来被一家私人开的粪厂子收留并聘为会计。不久,国家搞公私合营,全部私人开的粪厂都合并到清除队,罗水也成了国家正式职工。他一边干会计,一边复习功课准备考业余大学,还兼着该单位工人业余学校老师。虽然收入比原来在铁路上要少,但生活充实多了。 自从罗水又有了正式工作后,十年里,董玉又为罗家先后生了罗运来和罗天赐两个大小子。 清除队工会为了响应市领导的号召,活跃职工们的生活,组织了业余京剧班子,罗水通过关系请来了京剧老艺人甘草。在甘草的调教下,挑选出的人员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他们第一出戏排的是“大保国”。每次排练,罗水都带着两个儿子罗一轮和罗登高去旁听。只见老艺人甘草操着小鼓,给大家说戏,工友们拉着京胡、二胡等乐器,还有几个人敲着锣鼓,搞得挺像回事。 扮演太后的那位工人长得挺俊,像个青年妇女,但是脑子笨,总记不住戏词。很快就要和另一个单位组织的业余剧团合演“大保国”了。本来分配罗水演大花脸徐延召,但甘草为了大局,第一次合演时,他让罗水扮演三花脸大太监,以便站在扮演太后的那位工人旁边小声给他提醒台词。开始罗水不愿意,但奈不住姑夫甘草的老面子,只好答应了。 开演的那天晚上,罗一轮、罗登高跟着全家去了护士学校的大礼堂。这里就是原来的美国营盘。 大家一下子都笑了,因为都认出了那个又高又胖的三花脸大太监就是罗水扮演的。 过了一个多月,清除队工会贴出了海报,演出大探二,即大保国、探皇陵和二进宫。这次是独立演出,地点还是在护士学校礼堂。罗一轮、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跟着罗梦龙、宋小红、万玲玲和董玉等大人全都进了礼堂。 这次演出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尤其是罗水扮演的大花脸徐延召的一招一式、唱念坐打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只听他唱道: “说什么, 学韩信, 命丧未央…… 怀抱铜锤, 保驾身旁, 料也无妨!” 这段唱词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后来连小孩们都会唱了。 观众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扮演太后的那位工人唱得也挺好。演出结束后,区委书记和工会主席上台与演员们一一握手祝贺演出成功。因为整个大宇城市从市里到区里领导和工会都非常重视各单位的文体活动,全市的口号是:“工作像冲锋,休息有艺术。” 接着,甘草排的第二出戏名为“打渔杀家”,罗水扮演一个大花脸,是原梁山好汉,他与一个哥哥一同来看肖恩即阮小七。罗水出场时因个子高,帽子被“出将”门框碰掉了,旁边的剧务人员拾起帽子就给罗水带上了,罗水出场与哥哥走圆场时,台下观众一片口哨声、喊“倒好”声和笑声。那位哥哥还要拉着罗水走场,罗水已感不妙,使劲拉着哥哥的扮演者从“入相门”下去了。剧务人员笑着把罗水的帽子转了个个儿,这才又上场,闹了个大笑话。原来,罗水的帽子戴反了。如果不懂戏,根本看不出来,在这些大人孩子都会看京剧的地方,出一点癖漏,观众都是通不过的。 罗水考上了业余大学。先是学“画法几何和机械制图”,对于罗水来讲,这些课程都是小菜一碟。每次上完课,罗水就在家里炕上放起小饭桌,在上边做作业。 这个星期天,罗水正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外面有人来访。罗水下了炕一看,竟是多年不见的胡二,后面还跟着一个后生。 “这么多年你都到哪里去了?那几年,我曾到你家里找过你,我也曾向胡大哥打听过你,但都是白费事。”罗水流着泪倾诉着。 “我们开始在大宇铁路局,后来就被派到大西北,一去就是十几年,在那边儿成了家,生了子。我很想念你,时间越长,思念越深,今天终于如了我的愿。”胡二高兴得泪流满面。 “这位是?”罗水笑问。 “光顾高兴,也忘了介绍。这是当年我捡的日本孩子藤二郎。”藤二郎正要与罗水握手,只见罗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胡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我是日本人藤川次郎。”藤二郎补充道。 罗水听了突然间感到头在涨大,一下子摔到炕上不省人事了。 等到罗水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床周围都是自己的亲人。 “醒过来了!”董玉首先叫了一声,万玲玲哭着说:“儿啊!你是想把我们都吓死,你就美了!” 宋小红眼皮都哭肿了埋怨道:“这个胡二,真是个害人精!” 罗梦龙坐在旁边感慨万千,他说:“别怨人家胡二,人家大老远地来看咱,带了那么多礼物,听藤二郎讲,胡二还是个当地铁路局的副局长。儿啊,你到底是因为嘛晕了过去?总有个根由吧?” 罗水闷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我这一生就毁在了日本人身上,我恨不能亲自咬他一口。我这辈子要做一个合格的医生的梦算是彻底破灭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一轮他们身上了。” 没多久,小饭桌上又多了一人。原来是罗水的小同事刘桂。这位刘桂雄心勃勃,总想通过上业大出人头地,跳出“清除队”这个坑。但是由于他底子差,又是高度近视,所以学起来十分吃力。刘桂想了个办法,与罗水交朋友,与罗水一起做作业,考试时与罗水坐在一起,没两年,罗水和刘桂都毕业了。 一次,招兵的机会到了,刘桂通过走后门,克服了超龄和高度近视的缺点,终于当上了铁道兵。但去了没有半年就被部队刷了下来,进了监狱。原因是超龄和近视无法干铁道兵,哪个连都不要。有一段时间刘桂在营房里闲的没事干,上街转集市时结识了一名农村少女,后诱奸未遂,部队发现后把刘桂开除送往监狱。 没想到刘桂因祸得福。 在狱中,刘桂和一位原被判无期徒刑后因表现好而两次减刑的炸桥犯吴中鹤关在一块。开始,刘桂看不起吴中鹤。时间一长,他发现这位老者很特殊,可能是久坐监狱的原因,这位吴中鹤与监狱里的各类人等都很熟,谁的手表坏了,眼镜坏了,谁的钥匙丢了开不了锁都找他,吴中鹤来者不拒。狱领导批准给他一个小工具箱,干完活就收回。他还会变魔术,每次开联欢会,都少不了他的节目,而且特别受欢迎。 刘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此,刘桂对吴中鹤十分亲近。刘桂家里有人来探监送来好吃的,好抽的,他都送一半儿给老吴,吴中鹤这么长时间无人探监,心早凉了,他见刘桂这么孝敬他,被感动了。时间一长,他和刘桂成了忘年之交。 一天,吴中鹤问刘桂:“兄弟,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看你像个军人呢?”刘桂面有愧色,半天才说:“我原来是个掏粪工人,我拼命学习,想改变命运,后来有个机会参军,我报了名,但由于眼睛高度近视,年龄又偏大,开始不收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参了军,但各部队又都不要我。一闲下来,我就生事,差点诱奸了人家农村姑娘,幸亏当时我穿的是便服,没给军队造成影响,这才和您为伴。我后悔,如果我还在清除队当掏粪工人,就没这事了。看来,人不能和命争。我这样的就是将来出去,也得要饭。什么手艺都不会,哪儿也不会要我。”说到伤心处,他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他突然嚎陶大哭起来。 看守同志过来问:“是谁大声喧哗!”吴中鹤对着铁栅栏门说:“没事没事,故事讲到伤心处,刘桂忍不住哭了。”刘桂赶快停止了哭泣。 看守同志走了后,吴中鹤劝着刘桂:“没关系,我来教你些小本领,出去准能挣饭吃。”刘桂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双手合十对着吴中鹤就说:“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说完“扑通”跪到地上连叩三个响头。 正是:废物利用好,也能充栋梁。 若知刘桂有何作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经济搞活鱼得水,真相大白惩凶贼 诗曰:浩劫之后春意浓, 经济搞活借东风。 跃进年代大娘聚, 困难时期二舅薨。 忘恩负义劣女蹦, 抢亲不成邪念生。 聚众践踏菊花女, 天怒人怨无地容。 却说吴中鹤刚被捕判刑时,是个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 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吴中鹤,因耐不住牢狱的寂寞,想自杀,但是无法实现,想上吊,没有鞋带儿,想撞墙,空间太小,不足以产生助跑的速度。后来,竟在看守人员的眼皮底下,他爬上了四十多米高的大烟囱想往下跳,但又心有余悸,犹豫不决。 看守人员发现后立刻传唤来了该罪犯的妻子黄贤和女儿黄杉以及卖布的老黄一家人,他们在下边喊话,劝导:“妹夫!你千万别做傻事!如果表现好,是可以减刑期的!”“她爹!快下来吧!求求你别吓着孩子!”“爸爸!快下来!” 足足从早晨闹到下午,最后,黄贤娘儿俩全都跪在了地上哀求他,请他别做傻事,快快下来接受政府的教育和改造。傍晚,吴中鹤从烟囱上下来了,脚一落地就瘫在了那里。 该案发生不久,看守突然发现,吴中鹤和一个重罪犯人不见了。此事惊动了整个监狱,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着人,就像从人间蒸发掉了一样。后来一个警卫人员在监狱大门外发现了一只狱中犯人才有的拖鞋,领导分析,刚刚下午才从狱中开出去两辆为监狱运粮食的军用大卡车,出门前,卫兵对车做了检查,没发现问题就放行了,很有可能那两个罪犯使用轻功倒挂在车的底盘下逃了出去。经过三天三夜的追捕,将吴中鹤和另一个重犯捉拿归案。 就是这样的一个罪犯,经过党和政府的改造和教育,翻然悔悟,痛改前非,终于走上了要重新做人的光明大道。 有诗叹曰: 攻心为上勤种瓜, 千年铁树要开花。 万万别积一时怨, 人类解放包括他。 刘桂出狱后背着个包走街串巷,口里吆喝:“修表配钥匙!修锁配眼镜!”没想到顾客还挺多,一个月下来,比他原来在清除队赚的多几倍。 一晃若干年过去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春风吹进了每个人的心田。 刘桂如鱼得水,他认真学习了有关政策后就大胆地申办了营业执照,在繁华的大街边上搭起木屋,挂上“桂树修表修锁部”的招牌,由地下修锁变成公开化了。这样一来,顾客就更多了,赚的钱海儿了去了。 一天,罗水在家休星期天睡大觉。一辆小轿车开了进来。 车停好后,下来的是身着西服革履、面戴金丝眼镜的一位阔老板。一个漂亮的女人也从车里下来,手上挎着一个黑提包。 这位老板径直进了院子。因眼神儿不好,还被绊了一下。他站稳后问:“罗老师在家吗?” 罗水被家人喊醒一看,原来是多年不见的刘桂来了。罗水将客人让进屋,边倒茶边开玩笑地说:“发了财了?跑我这里摆阔来了?”刘桂笑着与罗水握手,指着那个女郎说:“这就是当年我诱奸未妥而被抓判刑的那位受害者小姑娘小刘,后来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她。小刘,快叫罗叔。她现在是我的夫人兼秘书。” 听刘桂叙述分别这几年的苦楚,罗水深表同情。刘桂转而高兴地说:“现在政策好了,我有了钱,买了车,置了房,这都得感谢邓大爷的改革开放政策好。千万别再变了。另外还得感谢狱中吴中鹤师父的教导,没有他的手艺,哪有今天的我呢。今天我来,是请您出去逛逛,坐上咱的车也享受一下,然后咱们到大馆子吃一顿,您看好吗?” 万玲玲听说“吴中鹤”这个名暗吃一惊,记得多年前南屋住的王昌盛的真名就叫吴中鹤。万玲玲问刘桂:“你说的这位吴中鹤犯的什么罪?什么长像?多大岁数?”刘桂说:“他是国民党特务,解放后组织破坏,炸桥未遂被判了无期,后来减刑,再过两三年就出狱了。”万玲玲听了刘桂的叙述,赶紧让刘桂告诉她被关的监狱地址。刘桂惊奇地问:“难道您认识我师父?”万玲玲说:“他们原来就住在对过南屋,后来才得知他与我们有点亲戚关系。” 罗水跟了刘桂他们去。席间,刘桂提出邀请罗水到他那里当副总经理兼会计师,一个月200元的薪水。刚刚改革开放,200元已经算是够多了,但罗水谢绝了。刘桂说:“您再好好想想,随时来我随时欢迎,我这个大门始终朝您开放。” 后来罗水背地里悄声问万玲玲:“娘啊,吴中鹤与我们有亲戚关系我怎么不知道呢?有什么亲戚关系?”万玲玲说:“吴中鹤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你爸的私生子。详情回来再说吧。” 大跃进的年代。大年初二。董玉领着孩子们回娘家。一个破败的寺院坐落在银河岸边。过了银河摆渡,再过一个尼姑庵没有多远就到姥姥家了。 一进门,罗一轮发现屋里除了姥姥和小姨外,还坐着一位很面熟的近40岁的妇女。那位妇女一边掉泪一边说:“一轮我的儿!不认识大娘了?” 罗一轮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娘夏淑琴。几年不见,夏淑琴变了许多,满头黑发变成花白了,脸也不像原来那么水灵了,显得很憔悴,一双精明的大眼睛变得混浊了。 罗一轮马上叫道:“大娘好!”“好,好!”夏淑琴赶紧连声答道,“一轮你的学习好吗?你爷爷奶奶们好吗?你爸爸好吗?”夏淑琴一连问了一大串问题,当提到爸爸时,她又哭了。罗一轮赶紧说:“爷爷奶奶们都好,爸爸也好。” 坐了一会儿,她恋恋不舍地和罗一轮告别,董玉送她一起出去了。听说夏淑琴自打从老罗家走后,嫁给一位姓田的某厂厂长。生活得挺幸福。可是这次一见分明是心不顺的表现。 罗一轮跟随妈妈董玉回到家后,他把遇到大娘的事告诉了大人们,并说大娘问候爷爷奶奶爸爸好,罗梦龙和宋小红、万玲玲都没说什么,只有罗水生气地说:“夏淑琴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釜底抽薪!她再也不是你的大娘,以后不要再理她!如果再见到她也不许再叫她大娘!”“知道了。”罗一轮委曲地答道。 一天,罗梦龙接到宋全病重的消息,这时宋小红也病得不轻,不能前往看哥哥,罗梦龙带上罗一轮和罗登高去了一趟老家。 经人指点,才找到宋全的新家。进去一看,三口人挤在一小间破房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 宋全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头发胡子长长的,当年风流倜傥的宋全荡然无存了。 菊花搂着女儿银子在一旁饮泣,双眼都哭肿了。 罗梦龙坐在炕沿上,握着宋全发烫的手说:“老哥,别难过,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等好了咱们再打牌。”宋全费了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地说:“政府不准打牌了。悔当初没听你的话,不该回到老家。确如你所说,回来后我的三挂大马车拉货搞运输,挤了大哥和其他哥们儿的水路运输买卖,激起群愤。没两年解放了,我被定为地主,土地没收,房子扫地出门,马和大车也没收了。如果我还在城里,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说到这里,宋全的老泪从眼眶的两个外眼角里涌了出来,滴到满是油泥的枕头上。 他喘息了几下又说:“咱们金星酒吧原来那个假装肚子大的女招待张小芹当了这儿的妇女主任。她后来嫁给了我的夥计、一个远门的弟弟宋满仓。土改时宋满仓翻了身,成了农村干部。对我这个家格外照顾。我不行了,你多保重。”说完就突然大喘起来,发出怪怪的声音。在罗梦龙等人的大声呼唤中,宋全去世了,手也渐渐的凉了。 罗梦龙大哭起来,菊花和银子哭得死去活来,罗一轮和罗登高跟着哭了一阵后分别去劝爷爷、二舅奶奶和银子老姑。 罗梦龙和宋安合伙出钱买了副好棺材将宋全下了葬,安慰了菊花并要把她们娘儿俩接走,但菊花说宋全一家被地方管制,不准乱说乱动。罗梦龙告别了菊花和银子,带着罗一轮和罗登高回大宇城了。 不久,妇女主任张小芹联络村民,硬说菊花解放前当妓院老鸨时,手上有人命案,害死过一个名叫米秋月的妓女,让菊花坦白,天天斗争,把菊花搞得筋疲力尽。 一天夜里,突然来了一帮人美其名为“抢亲”,想把银子姑娘抢走成亲,恰好这天晚上银子与母亲菊花闹了点小别扭,晚上自己到嫂子袁英处睡觉,这帮人扑了个空,俗话说,贼不走空,他们见菊花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顿生邪念,正值子夜,几个人将菊花轮奸了。 第二天早上,张小芹又招集村民斗争菊花,派去揪菊花的人回来报告说菊花的门叫不开,张小芹生气的带着人杀到菊花家,她让那些跟来的群众将菊花的门砸开,一会儿的功夫把门砸开了,屋里黑曲曲的看不见东西,张小芹大声喊:“菊花别装死狗,快出来坦白你的问题!”见仍然没有动静,她闯了进去,被碰了一下,抬头一看,借着窗外射进的一线亮光,只见菊花吊在梁上,吐出长长的紫舌头、披头散发的正朝她笑,张小芹大叫一声吓晕死过去。等人们把她救醒时,张小芹发疯了。她满街乱跑,到处喊:“宋全大官人,快回来吧,我再也不敢了!”“菊花,我是宋全的大老婆,你得叫我姐姐。”小老舅宋满仓闻讯赶来,抱起张小芹扛在肩上带回了家。这个家就是宋全原来住的那个院子,解放后土地改革分给了宋满仓。 嫂子袁英陪银子从她的住处回来,见到母亲横死,银子抱着母亲菊花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袁英也陪着痛哭。 宋文过来帮助张罗,突然他发现菊花婶婶上吊的绳子有问题。一般自杀上吊绳子是直接挂在脖子上,可是菊花婶婶的上吊绳子却是在脖子上结个扣,脖子明显有勒过的痕迹,很像是被人勒死后再挂了起来。宋文怀疑菊花婶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他暗中报了案。很快公安局就派人来了。经过一番拍照、取证、询问和踏勘,公安局很快就确定,菊花之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公安局马上立案侦查。 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老齐原来住在兰桥胡同一号院,不久搬走后由警察赵二喜续住。后来赵二喜也搬出。这次出警,赵二喜也来了,他是齐处长的得力助手,现任刑侦大队队长。 “现在开会。”赵二喜大队长主持会议,齐处长亲临指导。 “请各路神仙汇报一下这个杀人案的调查结果。谁先来?”赵队长说完,就用机警的剑眉凤眼扫描几位负责人。 “我先说,我们尸检科的两位专家发现,死者口中有血迹,经化验血型为b型血,而死者自身的血型却是o型血。第二,死者颈部有指纹和指甲痕迹,还有两道绳子勒过的痕迹。第三,经化验,死者竟是被五个人尸奸的。完毕。” “我们现场勘察组发现,尽管现场大部分已经破坏,但仍可找到蛛丝马迹。现场找到大红绸子一条,鼓槌一个,双喜字绒花一枚,还有一只军队穿的绿矮襓球鞋,一绺头发。完毕。” “我们组……。” 大家发完言后,赵队长总结说:“根据这些原始资料,经初步分析断定:死者先前曾和至少五位不速之客有过撕打并曾咬过其中一人的某个部位,后被手掐、绳勒至死,再被尸奸,最后伪造成上吊自杀现场。至于那些双喜字、红绸子、鼓槌等物件,显然是办喜事用的。我们初步判断,这起杀人案似乎与办喜事有关。但是在询问死者的未出嫁的女儿时,却全然不知,她的嫂子也证实,当天及附近几天从来没提过亲事之类的话,而且案发当夜,家里只有死者一人,女儿在她嫂子处安歇。可是平常女儿都是和死者同睡。我们认为,死者的女儿嫌疑最大。尽管她没有做案时间,但不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我建议,先审讯姑嫂二人。完毕。” 齐处长严肃指出:“根据案情,应立即撒网排查捉拿b型血并脸上各部位有咬伤的人归案。同时密切注视附近各村村民动向,凡在近日有过办喜事的迹象、丢鞋者、丢鼓槌者、外出者都要详细盘查。至于姑嫂二人,是受害者,可以向她们了解核实一下情况,比如那天为什么没跟母亲睡,有何情况等等,但千万不要再审讯人家了。赵队长,你看怎样?” 赵二喜听了后茅塞顿开:“好!太好了!我们就按齐处的思路开始行动!各路人马如果都了解了任务,赶快行动!出发!” 此案最早还是从县医院打开缺口的。赵二喜带着助手们先到县医院排查。正好有位护士报案,说那天夜里有人前来急诊,是左耳破了,流血不止。经我们抢救血止住了,我见是咬伤,医生给他缝了五针,打了破伤风针后,他不住院,急着走了。我感到可疑,特来报案。 根据这条线索,赵二喜派出人员顺藤摸瓜,很快就破了案。 抓捕了犯罪嫌疑人,经过审讯确定了案情:5个人企图强奸菊花,菊花极力反抗,至死不从,情急之中菊花咬了一个人的耳朵,一怒之下那些人先将菊花用绳子勒死,然后轮番奸尸,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将绳子扔上梁做出菊花上吊自杀的假象,但挂不住,只好系个扣在脖子上。 菊花之死真相大白,那5个罪犯供认不讳,两个被判死刑,三个无期徒刑。在发送菊花那天,不少人出来为菊花送路。 银子自从发送了母亲菊花以后,很长时间陷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村上不少好小伙儿都暗暗地爱上了银子姑娘,也有一些坏蛋在悄悄地打着银子姑娘的主意。 正是:淑女人人爱,鲜花落谁家。 究竟银子姑娘婚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遇色鬼英雄救美,投名师如鱼得水 诗曰:雄鸡一唱天下红, 污泥浊水荡涤清。 弱女遇救终身许, 名师教徒鱼水情。 却说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解放后的大宇市各方面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旧中国被迫与帝国主义列强订立的各种不平等条约废除了,帝国主义列强在大宇城的租借地收归国有了;禁烟、禁赌、禁嫖的国策从根本上消灭了社会的丑恶现象;新婚姻法公布了,废除了一夫多妻制,实行一夫一妻制。经过镇反、肃反、抗美援朝和三反、五反各项运动,国家安定了,人民团结了,接着是公私合营、走社会主义道路,大宇市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自从罗水出事后,宋文再也不敢与罗家有所接触。宋文的父亲宋安解放后被划为富农。宋文在单位上积极要求进步,坚决与自己的富农家庭划清界限,后来他当上了某造纸厂的副厂长。 宋文的妻子孙大菊养大了两个儿子,自己却得了肠癌,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去世前,非要见到当年她娘家陪送的那付小磨不可,宋文说:“满足她的愿望,老大老二你俩火速去你三姑姑家,由她带着到大表哥家取磨。”老大小鹿子和老二小栓子拿着个套着绳子的粗扁担,坐上火车就上路了。他们到了罗家,说明情况,万玲玲立刻让人把镶嵌在院子当中地面里的两扇磨取出,由小鹿子哥儿俩抬走了。 孙大菊去世前,终于见到了两扇小石磨。孙大菊断断续续地说:“当年我爹孙皓陪送给我这小石磨,让我实在穷得过不下去的时候,破掉小磨。”宋文听了,马上吩咐两个孩子,用大锤轮番地砸两个磨盘,只听“当啷”一声,一个小磨的中心环掉了出来,宋文拿起来一看,惊呆了,就在铁环的外围紧紧箍着一个小金环。孙大菊见后,笑着走了。 半年后,宋文迎娶了守寡的兄弟媳妇袁英,又组成个幸福的家庭。但大儿子小鹿子心存不满。 宋文再婚时,只有他和袁英,再就是宋文厂里的人出席,老宋家一个人也没参加,搞得宋文和袁英非常尴尬,也非常生气。 第二天,宋文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他说:“别人不参加我的婚礼也就罢了,你们两个也不露面,也不帮助张罗。你们成心给我好看哪。现在把你们叫来,就是让你们改口,叫袁婶妈妈。快叫啊!”小鹿子马上说:“我们只有一位妈妈,那就是孙大菊,除了她,任何人都不配做我们妈妈。”宋文听了大怒,上去就给了小鹿子一个大耳光。 小鹿子挨打后大骂:“妈妈刚去,坟头未干,你就迫不及待地娶婶婶。难道就那么等不及了?难道你对妈妈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妈妈尽管厉害,但一辈子为这个家吃苦受累,伺候丈夫,培养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这么快就想把她忘了?你的为人,我们最近才知道一些,我和二弟对你的所作所为都替你害臊。你从小就长在罗府,罗家爷爷对你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可是自从罗家出事,你生怕牵连上自己,从此再也不敢见罗家人,甚至连罗家爷爷、奶奶去世这么大的事,你都置之不理。难道你的良心真让母狗给叼去了?” 听了这些话,宋文气得一下子晕倒了。袁英扶着他直叫:“文哥,快醒醒!”宋文醒来断断续续地说:“儿啊,政治上的事你现在还不懂,没法和你说清楚。以后等你成人了,你自然会明白。” 小鹿子心里窝着一口气,没多久,他得重病故去了。 银子姑娘以前小,不懂男女之间的事,父母去世后,她与二嫂袁英相依为命。但不久大嫂孙大菊去世了,宋文又娶了二嫂袁英,银子背地里哭了一大抱儿,她感到特别孤单和委曲。 一天,村里的张二婶儿找到了银子,她说,她为银子姑娘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三十里铺的后生,姓郭名建群。一天早晨,她们坐上大马车来到了集上, 到了事先约好的地点,只见一个穿了一身藏青色中山服,脚蹬黑皮鞋,头戴军帽的高个后生直直地立在路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正东张西望地等得不耐烦。远远地见着张二婶和银子姑娘,这位后生一扫刚才的沮丧,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规规矩矩地朝着张二婶和银子深深地鞠躬,并说:“二婶儿,你好。” 郭建群扶着张二婶儿和银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张二婶儿严肃地说:“小郭,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银子姑娘。”她回过头对银子笑着把眼睛一挤说:“郭建群。”小郭和银子互相点了点头。张二婶儿笑着说:“别老傻站着,你们俩找一个地方聊聊?” 小郭连声说好,他带着她们来到茶馆。一个二十几岁的茶博士见有客人来,就高呼:“三位里请!”茶博士把客人们引到一个雅间,沏上茶,端上几小盘瓜子、崩豆、小点心之类的小吃,说了一声:“请慢用。”就悄悄地退出了。 张二婶说:“其实,小郭是一个不错的青年,复员军人,出身贫农,父母早亡,只身一人过活,多年来也积攒了几个钱。只是在部队时头被伤过,轻度脑震荡后遗症。但并不害事。” 银子听了笑笑说:“二婶说好那一定就是好,小郭同志,你在部队做什么工作?”郭建群想了想,回答说:“汽车兵。”银子一听说小郭会开汽车,非常高兴,她问:“你什么时候开着汽车拉着我们兜一圈儿?”郭建群想了想,说:“等咱们成家后通过劳动挣了钱,买了拖拉机,我再拉着你兜一圈儿。”银子笑着点点头说:“到那时你的技术会不会生疏了?”郭建群开始茫然了,停了好一会儿,他问:“你说的话我没听懂,技术是指什么?我不会技术这玩意儿怎么会生疏?”和他对话,开始挺好,有条有理。对话时间一长,他的语言就反应慢了。银子心里马上就不高兴了,她对张二婶儿说:“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茶馆。张二婶儿着急地追了出去,哪里还有银子的踪影。张二婶儿回到茶馆,对小郭说:“头次见面,这孩子腼腆,你听我的信儿,以后再约吧。”说完,她找到马车,坐上后找了一圈儿也没见银子的踪影,她失落地跟着车老板儿回去了。 因贪玩,银子错过了搭车的机会,她一个人徒步向家里走,三十里的路程,再加上天也快黑了,心里有些害怕。正在迟疑间,只见大哥宋文蹬着一辆水管自行车从集上过来。宋文见银子一个人在前面走,他马上下了车。“银子!你跟谁出来的?怎么一个人才走到这儿,到家还不得黑了?”宋文关切地问。银子一见宋文,就像见到了救星,害怕的心理一扫而光,“大哥,别问那么多了,快带上我一起走吧。”银子说完,就自己跨上了水管自行车的前大梁。原来,这种专门为农民兄弟生产的水管自行车十分结实,能驮几百斤的货物,但却既没有前后挡泥板,也没有后坐。带个人只能坐在前面的大梁上。宋文蹬着自行车,加上前面的银子和后面驮着刚从集上买的装着几百斤大米的麻袋,他有些吃力。骑着骑着,天渐渐地擦黑了。 乡间土路上,两边都是快成熟的大庄稼地,玉米、高粱密密麻麻。宋文蹬着自行车,就像怀里抱着银子一样。银子坐在大梁上,时间一长,臀部麻得不得了,她略微地动了一下臀部,这一动可不得了了,宋文已掌握不住前把,车子左右晃了两晃,一下子连人带车倒在了旁边的大庄稼地里。 好在有大庄稼填底,两个人都没摔坏,宋文和银子哈哈大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各自拍着身上的土,银子一迈步才感到左脚踝针扎的痛,一下子扑到宋文的怀里。宋文也情不自禁地抱着银子,三步并两步地向庄稼地深处走去。 银子坐在垅沟边上,宋文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条腿放上银子的左脚,他脱下了银子的鞋袜,用手抓住银子的小脚丫,突然使劲向一个方向一搬,只听“咯崩”一声,银子的左脚再也不痛了。原来,宋文平时学了一点正骨技术,现在用上了。宋文摸着银子的脚,心里一股暖流涌了上来,他那么近地望着银子美丽的脸庞,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抱起银子一边使劲地亲,一边解银子的上衣扣。银子躲避不及,求着说:“大哥,不能这样。”宋文急急地说:“大哥不是坏人,但情急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银子,你救救我吧。”说着,宋文慌慌地解开了银子的裤子。 正在此时,一个大汉推着自行车闯进了庄稼地,他上前一把将银子抓到自己的身后,然后轮起大拳,使劲地朝着宋文的脸上凿去,只听“啪”的一声,打得宋文两眼冒金星,爬着满地找牙。 大汉骑着车将银子一直送回家。临分手时,银子说:“好汉留名!”那汉子说:“我姓郭,名建群。再见!”说完,那大汉骑上自行车就远去了。 原来,郭建群在茶馆里闹了个没趣,就自己逛了一圈集市,刚好见到银子姑娘自己徜徉在集上。他很激动,他推车远远地跟在银子姑娘身后,一直见到银子玩够了往家的方向走,他刚要上前与之打招呼,只见远远地,银子坐上了一个男人的自行车走了。 他后悔没有早些行动,同时又好奇又妒嫉地跟上了这辆车。行到大庄稼地,只见前面的车摔倒了,他赶忙骑到跟前,见到了那一幕,他怒火中烧,这才冲到跟前打了宋文。 银子被感动了。她决意嫁给这个人。她找到媒人张二婶,不久银子与小郭就成了家。 再说罗水的大儿子罗一轮考上了大宇市134中,上初中一年级。134中旁边是罗一轮经常比赛足球的市体育场,学校对过是动物园。 动物园的前身是吉家的私人墓地,俗称吉善人花园,解放后人民政府把它改造为动物园。狮子、老虎、狗熊、猴子应有尽有,一到夜里,狮子的吼声震憾着多半个大宇城。这里是儿童的乐园,老人的天堂,年轻人的福地,情侣们的栖戏处。罗一轮和他的伙伴儿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罗一轮作为初中一年级新生,上的语文课第一个课文就是近50岁的张老师讲的“泥瓦匠”。张老师带感情地读着: “泥瓦匠, 住草房; 纺织娘, 没衣裳; 卖盐的, 喝淡汤; 种田的, 吃米糠; 当奶妈的卖儿郎; 挖煤哥儿家里冷得像冰窖, 淘金老汉一辈子穷得慌。” 张老师读完后讲解说:“这是一首旧社会的民谣。它形象地道出了旧社会劳动人民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压榨下的痛苦的不平等的生活。解放后在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推翻了三座大山,人民当家做了主人,这种现象已不复存在。” 罗一轮上的第一节代数课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刘老师上的课。他介绍了自己后,说要出个数学题测验一下大家,看谁算得快。同学们一听都摩拳擦掌仔细听题。刘老师说:“自然数从1加到100,得多少?限同学们不超过一刻钟得出答案。”大家听后都忙着在草稿纸上作加法。刘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先写了“1、2、3、……48、49、50”一排数字,然后在其下排又写了“100、99、98、……53、52、51”一排数字并上下对齐。刘老师说:“大家先不要算了,听我讲。看黑板,这上下两排数字就是从1到100,如果像同学们那样去加,一刻钟肯定作不完。大数学家欧几里德小的时候,老师就给他们出了这道题。看黑板这两排数字,欧几里德发现,1和100相加为101,50和51相加也是101,这样就把100个自然数相加变成101乘以50,很快就得出答案。”这时同学们齐声喊:“5050!” 教音乐课的是位十分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姓陈。她弹得一手好钢琴。当时学校就有一架新钢琴。罗一轮喜欢音乐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的,那时学校来了一位男的音乐老师,几乎什么乐器都会,风琴、手风琴、萨克斯、小号、小提琴无所不精。新电影“铁道游击队”刚上映,他就有了该歌的曲谱,他自己油印好了将曲谱发给大家,然后教学生们唱。从那以后,罗一轮非常喜欢音乐。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位美女陈老师,她的琴声和她的歌声打动着每一位同学。陈老师课余还组织了少年歌咏队,罗一轮被选上了。发了不少歌篇。其中就有文革时期销声匿迹而现在又再次流行的少数民族歌曲。 体育老师是段祺瑞的后代,上课严厉,认真,他教学生们体操、篮球、足球、田径,十分到位。他本身技艺高超,足球用双脚颠球一百下不带掉的。罗一轮喜欢足球而且到了大学能成为足球院队的一员就是从段老师这里开始的。 罗一轮感到,教语文课、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历史课、地理课以及音乐课、体育课的这些老师都是很有学问的老师,因此听起课来津津有味,学习成绩非常好,经常受到学校的表扬。 谁知好景不长,下学期再开学,这些老师基本上全部消失了,代之以刚出校门的年轻老师们教课。 正是:中等教育好不好,师资质量太重要。 若知好老师的消失根由,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与父辈划清界限,送干娘孝心未尽 诗曰:如荼如火反右派, 师资匮乏并校宅。 学海无涯勤读书, 青春之歌好教材。 之乎者也走偏路, 老母鸭还拽三拽。 非常时期得一见, 干娘美女人人爱。 又诗曰:大鸣大放本意真, 言论过激伤人心。 布达佩斯纳吉事, 引发祭起反右魂。 却说第二年暑假特别长,假期间,罗一轮和同学们去学校玩,见到教学楼里到处都贴着红红绿绿的大字报、大标语。学校工友劝学生们离开。 不久,开学了,让人惊奇的是,原来教他们的那些老师都不见了,基本上全部换成新面孔,而且都是一些年轻老师,比原来的那些老师教得差远了。很快各学校因师资缺乏又重新组合,134中与130中合并全部搬到原工人速成中学校址改为136中,每班学生人数由当年的40人陡增到60多人。不到半年,136中又迁到离南郊较近的校址。 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到某郊区农场收割庄稼,大家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坐着大卡车很晚才到达农场,休息一宿,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排队出工,罗一轮突然发现对面站着的一队中年人全是原来教他们的那些老师,教语文的张老师和教代数的刘老师也在队伍里边,还有教音乐的陈老师,教体育的段老师。 罗一轮很吃惊,悄悄问了一下班主任崔老师:“那么长时间没见的那些老师怎么都在这儿劳动呢?”崔老师小声说:“暑假期间的运动中,这些老师发表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的大字报,犯了政治错误,划成了右派,领导担心他们在政治上把学生们引入歧途,不让他们教书了,在这里进行劳动改造,改造思想,重新做人。” 这件事对罗一轮震动很大,又很迷茫。后来又听家里大人说,三姑夫孙大强也划成右派,甜甜姑的男人也划成右派。罗一轮心想:“我一定与他们划清界限,争取入团。” 罗水通过朋友关系,利用假期空闲,将儿子罗一轮推荐到区图书馆作义务服务员。罗一轮除帮助借书外,一有时间就浏览国内外图书,像“三言二拍”、“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三国演义”、“水浒传”、“水浒后传”“红楼梦”、“金瓶梅”、“青楼梦”、“依楼重梦”、“青春之歌”、“铁道游击队”、“家”“春”“秋”、“雾雨雷电”、苏联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俄罗斯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阿列克塞。托尔斯泰的“苦难的历程三部曲”、西方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福罗拜的“包法利夫人”、司汤达的“红与黑”、莎士比亚的“喜剧与悲剧”、莫伯桑的“俊友”、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小仲马的“茶花女”以及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等等都是那几年如饥似渴地读的。他同情于连和阿芒,他憎恨渥伦斯基和达西,他敬佩保尔和卓娅,决心学习他们的革命精神。罗一轮向二舅要了把京胡自己摸索学会了拉京剧,后又改拉二胡,自己按照刘天华的曲谱指南学拉“光明行”、“良宵”和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还将家里原有的一把旧口琴洗了洗学吹口琴,后来都能用舌打拍吹奏一些难度较大的歌曲和舞曲。还练绘画,踢小足球,集邮,装矿石收音机等,初中的三年罗一轮玩得挺上档次。 初中二年级时老师提倡背古典文言文,比如:“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吾预辱之,奈何?’……”背得多了,学生之间说话开玩笑也“之乎者也”地用上了。 有一次林宝来找罗一轮,两人“之乎者也”地聊上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也。’愚兄有一事不明者,特请教一二之,贤弟肯赐教乎?”林宝一见罗一轮就拽上了。 “子还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兄台大驾光临者,篷壁生辉也。‘赐教’二字实不敢当之。彼此磋砌而已。”罗一轮也拽上了。 万玲玲听到后很反感,就说:“你们这样说话很对,古人云:‘有文不拽臭一肚乎,老母鸭还拽三拽,何况一人乎。’” 罗一轮和林宝听后哈哈大笑,细想又觉得挺臊得慌。从此再也不随便瞎说了。林宝还说:“你奶奶真有学问。”到校后罗一轮把这句话传给大家,不少人还专门找到罗一轮学说这句话。 不久,“青春之歌”彩色影片公映了。票房火得要命,根本买不上票。学校团委通过市团委拿到一小批电影票,除了发给团员外,还剩了不多几张,团委决定发给要求入团的积极分子。罗一轮所在班团支书找到罗一轮给了他一张电影票。罗一轮非常激动,感到这是团组织对自己的最大信任。票是第二天凌晨1点的夜场,地点在市中心光大影院,离学校远得很。大家晚8点集合,然后排队步行,走了两个多小时,一路歌声,然后再坐兰牌有轨电车,下车后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光大电影院。虽然已接近第二天的凌晨,但光大电影院霓虹灯闪烁不停,门口人山人海,都是想看电影而没有票的青少年学生在那里等着钓鱼。罗一轮随着队伍顺利地走进电影院大厅,电影已经开演了。罗一轮一边摸着黑儿找坐,一边看大银幕,银幕上出现荷花的背景。还好,剧情还没展开,不算晚,罗一轮心里庆幸着。 因为罗一轮事先不止一遍地看了杨沫的“青春之歌”小说,并看了茅盾对该小说的评价文章,因此虽然觉得电影拍得很感人,但美中不足的是小说里许多重要情节可能是由于影片时间所限,都没有反映出来,再有扮演林道静的女主角不像小说写的那样漂亮,罗一轮想,要是让银子老姑来扮演林道静,一准儿会惊呆四座。 多年后,罗一轮已是四十多岁的成年人了,重看“青春之歌”电影,再也找不回当年那种亲切、神秘、激奋、孜孜以求之的复杂感觉了,而且多年不见银子老姑,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那种嫌女演员不如银子老姑漂亮的感觉也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 三年困难时期,罗家孙辈四个大小子一个孙女正是能吃长身体的时候,每月的粮票远不够吃,罗水和董玉干重体力活每月的粮票不到二十天就告罄了。都是两位奶奶比着少吃粮食省给大家。每到星期天,罗水带着罗一轮、罗登高两个大孩子就出去挖野菜,有时罗水通过关系弄些工业酒精,有时弄些牛板筋用绞肉机绞碎,掺上野菜包大包子。平时万玲玲带着五个孩子到饭馆光买炒青菜吃,这样能省些粮票,坚持到月底发下月粮票。 就在这时,老家的人又开始登门了。其中有位与罗梦龙是没出五福的堂叔伯兄弟的,人称罗四爷家来得最勤。他们家后来也到了大宇市扎根,一到月末,罗四爷的二十多岁还没成家的二闺女罗婷准来罗水家吃一天。后来罗婷才告知万玲玲,一到月末的星期天,罗四爷家里不开饭,让大家都出去找饭辙,看来这也是省粮票的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罗一轮正上着初中三年级,一天,中午放学回家饿得慌,急着找吃的,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干妈珍珠造访。中午吃饭,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心里像长满了野草,这种困难时期到罗家吃一顿饭比平时给我多少银两都实惠,我这次来,一是看看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干爹罗爷和我真正的娘家人,罗爷的在天之灵不要怨我珍珠不孝。二是见见我的干儿罗一轮。你们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和刘慧生过得挺好,不要挂念。我这就走了。”宋小红和罗一轮送了出来,珍珠见周围没有旁人,她从提包里拿出一方精制的小金属盒交予了宋小红并小声说:“老姑,这是我的一点体己,给罗一轮以后用,请您帮他收藏着。这事连我妹妹银子都不知道。我走了,您多保重!”宋小红握着珍珠的小手说:“你放心吧,我在东西在。”娘儿俩洒泪而别。 珍珠当年特别爱穿雪白绸缎、紧裹身体、开气儿很高的旗袍,走起路来,她那高高的胸部微微颤抖、细细的腰肢左右扭动,富有弹性的臀部交替支撑,两条雪白的大腿轮番地时隐时现,不知勾去了多少男人的魂魄。 她和妈妈杨小柳、妹妹银子被卖到妓院后,老鸨的主要对象只是杨小柳,她们把杨小柳当成摇钱树,就因为她不肯接客才被毒打。她们只是把珍珠和银子储备起来,以后奇货可居。所以,当时只是学学吹拉弹唱功夫、举手投足的规矩、行、止、坐、卧的标准以及房中如何伺候好嫖客的方法。后来还没等接客,就被罗梦龙赎了出来。所以她从心里特别感激罗梦龙,认了罗梦龙为干爹。 珍珠经常带着罗一轮到上边大商场买东西,或者带着罗一轮到老家看亲戚朋友,每到一处,或者走在大街上,或者坐在洋车上,罗一轮都能强烈地感到,人们都像看孔雀开屏似的争着看珍珠。特别是每次回老家,老乡见珍珠到了,大家都倾屋出动,夹道观看珍珠,有时围得水泄不通,老嫂子们一边用手摸着珍珠的衣服一边问长问短,男人们远远地站着,垂涎三尺地看着。这些印象在罗一轮脑海里过着电影,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珍珠洒泪告别了宋小红和万玲玲,宋小红让罗一轮把干妈珍珠送到公共汽车站,罗一轮提着干妈的包袱到了汽车站后等车的时候,正见到柚子慌慌张张地迎面走来,他与罗一轮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车。 这时,罗一轮才发现站在干妈旁边的一位女同志很面熟,上身穿红色尼料的大衣,下身穿绿色尼料长裤,红皮鞋,与当时周围的人穿着完全不一样,很扎眼,脸很严肃的样子。没等罗一轮反应过来,汽车已经到了,这位女同志与干妈一起上了汽车。送走了干妈,罗一轮才想起,原来那位女同志竟是银子老姑。回家后罗一轮将遇见银子的事告诉了奶奶万玲玲,万玲玲感慨地说:“当时银子在抢亲的事发生不久曾来过一封信,信中提到要咱家的一个大脸盆,因事多就忘记了。她可能还记恨这件事呢。”宋小红奶奶说:“不一定,很可能她是为咱着想,多一个人就多一口嚼谷,在粮食这么紧张的时期,可以理解。” 再说老冯的二孙子柚子自从跑回大宇,经常偷他爷爷老冯的钱包,气死了老冯后又偷他奶奶的钱、粮票、油票、麻酱,被他奶奶连打带骂撵出了家门。柚子又从外面偷钱,公共汽车上因偷钱包被抓过几次,每次都被失主和乘客打个半死。夏天他到大田里偷甜高梁,扛上一大捆到兰桥胡同口叫卖。岁数再大一点,柚子不见了。 几年后派出所接到命令布控捉拿加入盗窍团伙的柚子。凡是柚子经常逗留的地方都安插了便衣。 一天夜里,柚子到兰桥胡同5号院找小三儿被便衣发现,柚子像惊弓之鸟,便衣抓住他的衣服,被他挣脱了,他边跑边将胡同两边停靠的自行车扒拉倒,阻止了便衣同志的追赶,逃掉了。 正是:困难时期吃饭难,团结一致渡难关。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机关算尽太聪明,解铃还需系铃人 诗曰:一贯作恶必受惩, 隐藏再深也不行。 清晨温良恭俭让, 子夜强逼乱偷情。 狼狈为奸凌弱女, 养虎成患遭报应。 冤恨十载今得报, 仇人眼见分外红。 却说兰桥胡同2号院的瓦匠周天是卜清的老朋友。老伴去世多年,两个儿子已成家。周天租的两间房都给儿子住着。自己经常长在卜清的肉铺里,也偶尔来找罗梦龙聊天,顺便到南屋的万小凤处坐坐,万小凤比周天小十五岁,称周天为二叔。 那年雨水大,罗梦龙院里的洋灰地面因多年失修变得坑坑洼洼,经常存雨水。周天对罗梦龙说:“有空我负责把院里整平。”罗梦龙笑着说:“那敢情好。”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周天带着工具真的来干活了。罗梦龙原来以为周天随便说说,并没有当真。现在他真的要干了,罗梦龙非常被动。赶紧按周天的吩咐买些灰料和砖。周天说干就干,一天下来,改造了一块地,还挺像回事。 中午,周天在罗梦龙家吃的饭。饭间,罗梦龙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他见周天吸烟,顺手拿出当年赖斯留下的木烟斗和装烟丝的黑皮口袋一整套烟具送给了周天。周天非常喜欢这套烟具,爱不释手。 下午干完活,卜清约了周天和罗梦龙在儿媳万小凤那里吃的晚饭。晚饭后周天挑灯夜战,因干得很晚,周天怕惊动家里人,罗梦龙那时已卖给张技术员的中间的南屋空着,钥匙由罗梦龙保管,他就让周天暂时住在南屋。 这样一连干了四天,顺便把那两扇闲置多年的小磨也镶嵌到地面上,满院的砖都砌好了,地势也高了,不存水了,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周天大功告成后也不要罗梦龙给的钱就离去了。 这天,万小凤把平时相处不错的罗家舅母万玲玲、罗家二弟妹董玉、裁缝程家又高又胖的程太太和她的二女儿等人叫上,她请客到德华居会餐。因罗家大舅母宋小红病重没能参加。吃完饭万小凤又拉着大家去照合影,说是留个纪念。董玉因为感觉自己也没梳理,破衣烂衫的影响大家的形像,她吃完饭,一听说还要照合影,说了一声:“我不照!”就笑着跑了。 大约过了十多天,万小凤突然向公公老卜提出要与周天结婚,离开卜家带着家具回娘家住,成了夏淑琴第二。接着,周天的两个儿子、万小凤的妹妹万小英等人坐着大卡车来搬东西,一个时辰就搬走了。卜清看着这一切,跟罗梦龙悄悄说:“我一直喂养了一只斑爛猛虎!” 万小凤自从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后,一直守着空房与公公卜清相依为命。十几年如一日,从不多走一步,这次下决心离开卜家,出乎人们的意料。董玉这才恍然大悟,她一下子想起了前些日子万小凤突然请她们吃饭,还要照合影,说是留个纪念。饭间万小凤还问她:“那年大嫂夏淑琴离家出嫁,你感到突然吗?”记得董玉是这样回答的:“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大嫂走,是突然,但也是没办法才走这一步。守了十几年的活寡,大哥罗山生死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走还等嘛?”万小凤当时点头称是。然后她又问:“如果有一天我像大嫂那样改嫁出走,你们不会骂我吧?”董玉瞪了她一眼说:“要改嫁你早就改嫁了,你舍得扔下卜爷一个人不管吗?再说,你也不是那种人哪!”“谢谢妹妹。”说着万小凤落泪了。 董玉回想起这段往事,她分析,当时万小凤心里仍然是矛盾的,但架不住周天的诱惑。 周天其实早就有此念头,他曾几次私下里向万小凤求爱,都被谢绝。周天不死心,想出个办法,替罗梦龙平整院子,以后一旦事成,他就住在万小凤的屋内。 第一天干完活的那个晚上,周天住在南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座钟打了一下,一点了,夜深人静,周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披衣起来只穿着一个白裤衩悄悄地出门,来到万小凤的门前,轻轻地敲门,万小凤惊醒后问:“谁呀?”周天压低声音说:“你开开门,我的烟斗昨天晚上忘到你屋里了,现在烟瘾上来了,却找不到烟斗。”万小凤开了灯,看到桌上确实放着罗梦龙给周天的木烟斗和黑皮烟袋儿,她披上衣下了床,拿着木烟斗和黑皮烟袋儿走到门前,将门插栓打开,开了一个小门缝递了出来。 没想到周天挤进门去,抱起万小凤就往床上放,万小凤使劲抽了周天一个耳光,周天放下万小凤一下子跪到地上,双手搂着万小凤裸露的大腿苦苦地小声求告:“你可怜、可怜我吧,事后我一定明媒正娶,不会亏待你。”万小凤听到此言哭了,周天见状,抱着万小凤站起来上了床,关了灯。 罗水和妻子董玉住的北房与万小凤住的南房隔着约5米院子那么宽的空地脸对脸相望。这边罗水和董玉白天上班累了一天,到了子夜睡梦正酣,突然被对门一阵可怕的叫声惊醒。罗水小声对董玉说:“别害怕,可能是卜嫂做梦梦见当年和丈夫寻欢的情景了。”好一阵,对门才消停了。 第二天,周天又干了一天活,夜里又到万小凤的屋里,这次,办事顺利多了,两个人都是多年未行房事,缱绻腾挪,一宿未睡。罗水和董玉又被可怕的喊叫声惊醒。他们习以为常了。 这些事,罗梦龙等人都蒙在鼓里,事已至此,万小凤下了决心离开卜家,坚决去娘家办婚事。周天原来想的就在罗梦龙的院内成亲就泡汤了。 卜清搬回到了儿媳万小凤的屋里,人们给他说了个老伴,又成亲了。谁知成亲的第一夜就听新卜奶奶“救命!救命!”地连哭带叫,罗梦龙和罗水起来拥到南屋打开灯一看,只见老卜光着身子斜躺在一边没气了,新卜奶奶吓得光着腚绻缩在床角直哆嗦。罗梦龙立刻对罗水说:“快去请吕大夫!”罗水应声回屋穿好衣服就出门了。罗梦龙又对那个女人说:“快穿好,一会儿吕大夫就到。”然后他用被子将老卜盖好。这时,人们都起来了,都想看个究竟。罗梦龙大声说:“都回去睡吧。”很快,罗水提着药箱进了院,后面跟着吕大夫。 吕大夫进了南屋,迅速地给老卜打了一针“强心针”,他用听诊器听了听老卜的心脏,接着用手扒开老卜的眼皮,用手电照着看了看。罗梦龙屏住呼吸看着吕大夫,只见吕大夫走出南屋,边收拾听诊器边对罗梦龙说:“没救了,心不跳了,瞳孔也散了。”然后又小声对罗梦龙说:“卜清因为多年未行房中事,乍一过猛,心脏病突发。处理后事吧。” 送走吕大夫,罗梦龙叫来了麦吃饱办白事。麦吃饱平时与卜清是邻居,关系又非同一般。在麦吃饱的张罗下,安排好了灵堂,派人给卜清的亲戚和生前友好报丧。和尚吹吹打打,咏诵经文。 下午,老远就听见哀嚎声。万小凤被周天搀扶着进到院门来。她和周天都跪到灵前痛哭失声。万小凤哭诉着:“爸爸呀,我对不起您。本来想给您送终后再改嫁,这个死王八蛋周天就是等不得呀。” 周天想:“天不作美,要是晚走几天,老卜由我来发丧,老卜的财产也由我继承。现在可倒好,连房带东西都便宜了那个刚嫁给老卜才一天的老女人。” 想到这里十分伤心,他哭得悲天怆地:“老哥呀!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快就不行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这么绝情,带着小凤一走了之。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说着,自己双手掌起自己的嘴来,狠狠地几下,血就从嘴角滴了出来。 罗梦龙劝着周天和万小凤:“哭一哭解解痛就行了,谁也没长前后眼,本来身体挺结实的,谁知他这么快就不行了。” 在罗梦龙和麦吃饱众人的劝导下,万小凤逐渐止住了哭,她被董玉等姐妹扶到北屋。 这时杨小柳匆匆赶过来找罗梦龙,罗梦龙随杨小柳到一个角落,杨小柳急着说:“这个叫周天的人就是我的前夫孙仁俊的朋友,遭踏我的人之一。”罗梦龙吃了一惊,问杨小柳:“看准了吗?确实是他?”“没错,他右眼皮上的疤拉还在,那是当年我用手抠破的。”杨小柳急着说。罗梦龙问:“另一个呢?”杨小柳想了想说:“这位死鬼卜清有点像,但吃不准。” 杨小柳的话大大出乎罗梦龙的意料之外。他张口望着杨小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杨小柳见罗梦龙呆呆的样子,很是不解:“罗爷!罗爷!”她小声急促地叫着。 罗梦龙万分感慨地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当年卜清和周天从东北过来要求租房。我见他俩慷慨意气,提前交了半年的房租,老卜开了个肉庄,周天会瓦匠活,逢年过节不是送肉就是拾缀房,还经常帮我解决难题。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谁知他们是两条色狼!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等着,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自从周天搬进万小英的大院,因为万小凤与万小英是双胞姐妹,周天很长时间都认不出谁是谁。 万小凤是个麻将迷,每天除了三顿饭回家吃外,基本都在外边打牌,晚上吃完晚饭就出去,很晚才回家休息。 万小英自从丈夫于光明与吴中鹤勾结炸桥未遂判刑后,一直带着女儿万慧芹单身生活。这晚,周天推着自行车往院外走,路过万小英家时,他大喊:“弟妹,我出去吃请,我买的火腿肠放在我屋桌上,门没锁,你们拿去吃吧。”“哎!”万小英在屋里答应着。 一会儿,一人匆匆走到万小凤的房前,门果然没锁,她推开门进了屋,只见里屋炕上的小饭桌上,果然放着一碟子切好的火腿肠。这女人高兴得快流口水了,她刚要拿起一块尝一尝,忽然背后进来一人把她抱了起来。原来是周天从外边拐了回来,他抱着她,嘴里还亲密地叫着:“亲弟妹,好弟妹,你守寡多年,地早荒了,今天老天作美,你姐不在家,正好由我负责浇灌一二。”说完,他就把女人的衣服扒光,然后兽性大发,翻转腾挪,狂风暴雨。 待风平雨歇,门外又进来一人,周天一看,又是一个万小英!他吓得三魂出壳,七魄升天。 原来,万小凤吃完晚饭就离开家,到牌桌上没一会儿就把钱输光。她很不甘心,和牌友们说:“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取钱马上回来。” 万小凤匆匆进家正要去开锁取钱,只见炕上的小饭桌上放着一盘喷香的火腿肠,她刚要拿起一片尝一尝,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嘴里还“弟妹弟妹”地乱喊,她要看个究竟,并不支声,任其摆布。 万小英进来了,只见姐夫和姐姐在床上正在求欢。 万小凤和万小英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家人齐心协力用棍棒把周天打了出去。 万小凤突然得了脑溢血,很快就去世了。 有诗叹曰: 夫离子去十余秋, 严守妇道无所求。 忽起恶风下淫雨, 海棠花瓣付东流。 周天狼狈地来找罗梦龙,哭诉道:“万小英她们把我撵了出来。”罗梦龙安慰了一下周天后说:“你等一下,我让你见位老相识,说不定她能帮你。”罗梦龙带着周天来到杨小柳家,伍泉接待了他们。罗梦龙问:“人呢?”,伍泉说:“出去一会儿了,你们先坐。” 伍泉沏好茶,罗梦龙与周天坐着品茶,一会儿,杨小柳提着买的菜回来了。周天一见杨小柳,马上站起来就要溜,罗梦龙一把抓住周天的脖领把他拉了回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小柳上前抓住周天的胸口,使劲抽了周天一个耳光,杨小柳买的菜散落了一地。 伍泉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一边拾起地下的菜,一边劝杨小柳:“你这是要疯吗!刚到家就胡来,太不像话了!”杨小柳哭喊着:“不用你管!”罗梦龙悄声对伍泉说:“你先回避一下,以后我再跟你说。”伍泉应了一声出去了。 罗梦龙将周天推到墙角,用肘顶着他的喉咙,问道:“你是孙仁俊的朋友吗?”周天赶紧说:“是。”“你是怎么害杨小柳的?”罗梦龙又逼问。周天吞吞吐吐不肯说,罗梦龙顶着周天喉咙的胳膊肘用了劲,周天苦苦告饶说:“罗爷饶命,我说,我说。那天趁着孙仁俊大醉,我和老卜祸害了杨小柳。”罗梦龙说:“我当年答应杨小柳一定想法找到那两个杂碎,替她报仇。没想到老天有眼,把你送上门来!老卜死了,算是便宜了他!现在你想怎么顶账?” 周天哭着说:“我知错了,杨姑奶奶饶了我吧。罗爷您大人大量,任凭您怎么处罚我,我都认了。” 罗梦龙问杨小柳:“你看呢?” 杨小柳哭着说:“您安排吧。” 罗梦龙想了想说:“周天,两条路任你选:一是烧红火筷子烫一下你的老二,就一下,谁让它不老实呢;二是自己写欠条给伍泉,写上欠伍泉500斤小米,任你选。” 周天一听就吓呆了,500斤小米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周天说:“干脆烫我一下吧。” 罗梦龙哈哈大笑说:“你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混蛋!好了,我随了你的愿!小柳,把火筷子在炉上烧一会儿。” 抽一只烟的功夫,杨小柳拿进一根一头烧红的火筷子交给了罗梦龙。罗梦龙就地解开周天的腰带,掉出了罗梦龙给周天的那付烟具,罗梦龙顺手收起,用烧红的火筷子朝着周天的下身就是一下! 只听“刺拉”一声,冒出一股烧猪皮的臭气,周天“啊”的一声鬼叫,昏死过去了。罗梦龙让杨小柳找点治烫伤的药,杨小柳拿来一个牙粉盒,罗梦龙接过牙粉盒打开后,将牙粉给周天涂上,再用布裹起。 周天醒了,杨小柳说:“周天你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周天扒在地上分别给杨小柳和罗梦龙磕了响头,就一瘸一拐地消失了。 某监狱。吴中鹤正做着工,忽听监狱警察喊:“291号,有人接见你。”吴中鹤就是291号犯人。从他被抓入狱,那么多年来,从来也没有人来探望他,好像他已被世界抛弃了。今天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怎么突然会有人来看他? 吴中鹤答应了一声,迟疑地走到接见室。只见玻璃窗外站着一位徐娘半老的漂亮女士。他仔细认,似曾相识,但毕竟时间久远,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位女士坐到坐位上,隔着一堵矮墙,矮墙上装着大玻璃窗。她与吴中鹤隔窗相望。只听那位女士说:“你就是吴中鹤吧。曾化名叫王昌盛,你有个女人叫黄贤,有个女儿叫黄杉,有个徒弟叫刘桂,对吧?” 吴中鹤吃了一惊,他说:“您说得都对,我还有个母亲叫吴招弟。别怪我眼拙,您是谁?” “我是你的房东,我叫万玲玲。记起了吧?”吴中鹤立刻反应了过来,笑着说:“大妈,我想起来了,您就是兰桥胡同3号的罗家二娘,感谢您来看我。我的妻子、孩子都还好吗?她们怎么没来?我妈妈还健在吧?罗爷还好吧?” 万玲玲笑了,说:“你一口气提了那么多问题,他们都好。听说你这些年在狱中表现很好,没两年就可出去了,我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两件重要的事。一是多多保重身体,争取早日健康地出去。你的妻子两次改嫁后去世了,你的女儿黄杉挺有出息。二是告诉你,你并不孤单,至少咱们是亲戚。” 吴中鹤发蒙了,“我和您是什么亲戚?请指教。”他问。 万玲玲说:“你是吴招弟和一位男士在特殊环境下生的孩子。后经查证,这位男士就是罗梦龙先生。也就是说,你是罗梦龙的小儿子。你说咱们是什么亲戚?” “到点了,接见结束了。”警察喊着,吴中鹤被带了回去。 正是:无奇不有天下事,原来房东是亲爹。 若知吴中鹤出狱后表现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见钻戒唐三认亲,说根由省省还债 诗曰:钻戒隐事知多少, 亲生女儿不知晓。 真相大白悔青肠, 灵机一动眼挖掉。 却说尤二妹的男人是个吸白面儿的车夫,他们婚后多年不生育。这次也巧,自从唐三省来过以后,尤二妹怀上了孩子。车夫别提多高兴了。但他却不知这孩子不是他的。只有尤二妹心里最清楚,这孩子是那位钻戒的主人的。在这之后没多久,那位钻戒的主人又来了一次,他是带着银子来赎回那钻戒的。顺便俩人又玩了一回。尤二妹一反冷淡的常态,为了从心里真实地感谢他,特意拿出浑身解数,把这位客人伺候得从来没有过的舒服,客人说:“难得你这么孝顺,我叫唐三省,钻戒我不要了,留给你当个念想吧。”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尤二妹生了个女儿,为了纪念唐三省,尤二妹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省省”。 省省长得天生丽质,白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从小长到大,人见人爱。 时光如梭,一晃省省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找到婆家。一天,省省上街买块花布头,准备回家做一件坎肩。街上行人很多,车水马龙,省省正走着,从背后急驶来一辆洋车,将省省一下子挂倒了,洋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从车上急急慌慌下来了一位男子。 “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看看摔坏了没有,要不要到医院查一下?”这位男子边道歉边上前扶起省省。 省省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着了,那位男子扶她上了车,她觉得一条腿疼,已经不听使唤了。那位男子让洋车夫迅速拉着这位小姐去了医院,他手扶车,跟着车在旁边跑着。到了医院一查,左胯脱臼,医生迅速将省省放倒在床上,很快处治好了,休息了会儿,医生给省省开点药。这时省省已经不痛苦了。她仔细地观察着那位送她来医院的男子:中等个儿不算黑,突出的眉毛,深深的眼睛,像个南方人,他的左耳陲儿上还带着一个小耳环。那位男子抱歉地说:“总算没出大问题。让你吃苦了。我们结识一下吧,我姓古,名叫古化极,浙江温州人,现被当地织毯厂聘为顾问。姑娘,请赐芳名。”省省含羞地说:“省省。” 古化极将省省送到她家,正好尤二妹和她男人不在家。古化极拿出钱给了省省并说:“这是给你买水果的。”古化极环视四周,陋室空堂。他说:“没想到姑娘天生丽质,生活还挺清贫。不知姑娘成家了吧?”省省不理他。过一会儿,省省说:“谢谢你的帮助,我好了,你也该忙自己的事去吧。”古化极听见姑娘发出了逐客令,只好站起来走了,临走撂下了句话:“安心养病,我还会再来的。” 从此,古化极几乎天天来看省省,时间一长,省省对他已不觉讨厌了。尤二妹见这小子不错,花钱大方,身体结实,又是孤身一人,便同意了他们的来往。这天,尤二妹对古化极说:“不怕你笑话,我们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了。你要是只想和省省玩玩,就从此结束来往,你要是真心喜欢省省,我会成全你们,但是我必须让你明白,我老了,我男人不着吊,我就指着女儿活着。你要娶她的话,我要彩礼,你给得起吗?”古化极高兴了说:“您说您要多少彩礼?”尤二妹说:“我要我的棺材本儿。”古化极说:“这不成问题,我下午就把钱拿来,明天就办理结婚手续,您看行吗?”“下午再说吧。” 第二天,古化极与省省结了婚。从此,省省才允许古化极摸她。两人经常花前月下亲密长谈,建立了深厚的亲情。 这天,古化极带着尤二妹到很远的棺材铺去看给她买的棺材,家里只剩下省省一人。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闭目养神,突然门开了,省省立刻坐起来,只见闯进一个人,喝得醉熏熏的,上来就搂抱她,嘴里嘟囔着:“我的好二妹,我的亲二妹,一晃十几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一点都没变,可想死我了。”说完,就开始扒省省的衣服,省省吓得大叫,挣扎着想跑,但这位老者是武林高手,玩的手法高超,一般都逃不出他的手心,“我喜欢你这样闹,真够刺激,不过你是跑不掉的。”说着,他突然照着省省的头部打了一拳,正在拼命抵抗的省省突然一动不动了,她晕了过去。这老者不慌不忙地脱光了省省身上穿的衣服,然后自己再脱光衣服,开始了野兽的行为。一袋烟的功夫,老者扔下一些钱,穿好衣服,心满意足地走了。 古化极带着老岳母看完棺材,尤二妹高兴得一路哼着淫曲,娘儿俩回到了家。到家一看,炕上弄得乱七八糟,再看省省,光着身子上吊了。见此光景,他们吓个半死。古化极当时还算聪明,他立刻跳上炕把省省抱起,让尤二妹用竹棍儿把省省脖子下的绳子挑掉。放下省省后,感到她上吊还没多久,鼻子里还有一点气儿,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省省从鬼门关那里拉回来。 省省醒了后哭得死去活来,还用头碰炕,尤二妹哭着说:“儿啊,你唱的这是哪一出啊?什么事会让你这么伤心,以至于寻短见,而且还一丝不挂?”省省光是哭,不说一句话。古化极想了想说:“不要问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一辈子与你厮守。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咱们要勇敢地活着,不管遇到多么难的事都不要寻短见,那是懦者的表现。我的朋友最近死妻子,他有个挺好的儿子,我想要过来给咱们做儿子。听说罗梦龙那里的兰桥胡同房又好又大,房租也合理,咱俩到罗爷那里租间新房住,避避晦气,你说好吗?” 就这样,古化极带着省省和要来的儿子古银,从大杂院搬到了兰桥胡同6号。他们的对面房里住着位唱河北梆子的女戏子孙香香,这时孙香香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这位女戏子长得很漂亮,当年捧她的人就是地痞唐三省。因此,她唱戏、处事,天不怕,地不怕。时间一长,她总是闲言闲语地指桑骂槐地骂省省,省省是谁,她可不吃这一套。这天,省省上门拜访了罗梦龙。省省对罗梦龙说:“罗爷,您的房户孙香香总找碴骂我,我看在您的面上,暂不和她计较。但是如果她还得寸进尺,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既然是您的房户,您肯定能帮我说说她,劝劝她,您看行吗?”罗梦龙听了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有涵养的,做得很对。其实我和女戏子孙香香并不熟悉,她是通过我的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一个女戏子,挣扎在这么乱的社会上,又要唱戏糊口,又要应酬打点,非常不容易,能谅解她就谅解她。她不是并没点名骂你吗,有拾东西的,有拾钱的,还没听说过有拾骂的。她都骂了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省省听完罗梦龙的一席话笑了,她对罗梦龙说:“您说得很对,确实不应该拾骂。不过我和她住对门,出来进去打头碰脸,我对她笑,打招呼,可是她却不明事理,不懂做人的最起码的礼貌,不理我就算了,还老铁青着脸,向地上大口吐唾沫,最可气的是,她把脸扭向一边说:‘私生子有什么可得意的!’她这是说谁?您给评评理。” 罗梦龙对省省的来历略知一二,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二妹怀了唐三省的孩子,这件事除了省省和唐三爷外,几乎是人人皆知。罗梦龙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这件事。” 罗梦龙见孙香香回来了,就派万玲玲去找她。 万玲玲抽空来到了孙香香家。“吃过了吗?孙老板。”万玲玲问,孙香香正在对着镜子坐在椅子上一招一式地比划戏文,一见房东二奶奶来了,她赶紧站起来,将万玲玲请到屋里,并客气地说:“贵客光临,棚壁生辉,在下这厢有礼了。”万玲玲坐下后,问孙香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你和省省街坊邻居的住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过结,何至于见了面像乌眼鸡?”孙香香听了万玲玲的询问,心里一阵难过,她含着泪说:“我们这种下九流的人,哪里敢和人家斗。只是我平时受唐三爷的气太多了,我们唱戏,靠他的捧场不假,可是时不时地还让我到他家唱堂会,我已经被那个老王八蛋糟踏了。我这苦向谁诉?”说到这里,孙香香饮泣抽搭,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停了一下,孙香香抽泣着接着说:“我看到省省得意地对我奸笑,我就来火,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唐三的私生女嘛,在我面前摆什么谱?顶多也和我一样,下九流的玩意儿。” 万玲玲听了后笑着说:“这完全是误会。其实,省省并不知道她是唐三省的女儿,她更不知道你和唐三爷的过结,人家刚搬来,向你笑,这是常理。你啊,丢了斧子就怀疑省省是偷你斧子的人。我相信,你们姐儿俩一定能处好。” 孙香香听了感到意外,她说:“我是外乡人,从小失去爹爹,娘改嫁前把我送到舅舅家,谁知舅舅是个大烟鬼,几个钱就把我卖到一个走南闯北的小戏班子里。从此,师父教我唱梆子戏,师娘也就是后来一直带着我的妈妈,一学就是七年,受的苦,挨的打数都数不清。初来乍到大宇市,本想凭着嗓子和身段,在戏园子打出一个天地,能吃饱穿暖,出个小名。谁知刚唱第一出,就被人砸了场子,他们还把我带到唐三爷跟前。一个小子说:‘你好大胆,还没拜佛,就敢登台,还想不想活?’唐三爷说:‘别吓唬她,可怜见的。小老板,我想捧红你,条件是你必须伺候我一宿。愿意吗?’当时万般无耐,我只好答应了这个老色鬼。以后虽然挺顺利,但我们苦巴苦业地唱,戏份子他得要去一多半。又听说他的私生女要住在对面房,这明明是看着我,您说我能给她好脸子吗。现经您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对了,您放心,都是姐妹,我会待她好的。”万玲玲听了孙香香的一番长谈,很是动情,赶紧站起来说:“你忙吧,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万玲玲偷偷地抹掉自己的泪水,起身告辞了。 解放后不久,唐三省被管制,孙香香彻底解放了,戏越唱越红,正在高潮之际,出了意外。 一天早晨,孙香香出外吃早点,刚拐出兰桥胡同口,迎面撞上一人,那人“嘿,嘿!”奸笑了两声问:“还认识老子吗?”孙香香仔细一瞧吓了一跳,原来是多年不见的那个卖熟驴肉的秦晶。 孙香香这一吓非同小可!当年她确实白吃了秦晶不少的驴肉没给钱,但那是秦晶心甘情愿的。他无非是恋着孙香香的姿色,想水到渠成揩把油。谁知孙香香却不买账,秦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气病了这么多年。孙香香这次见秦晶手拿一把亮晶晶的匕首,吓得大喊:“杀人啦!”她推了秦晶一下就夺路而逃。秦晶一把抓住孙香香的头发,上去照着脸上就是一下,孙香香双手捂着脸,秦晶又照着脖子一下。血流了下来。孙香香死命挣脱了秦晶后就往大街北跑去,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这时,人们晨练的晨练,上街吃早点的吃早点,远远地见孙香香满脸是血地跑过来,不远的后面,秦晶手持亮晶晶的匕首紧追不舍。 大家只是驻足大街围观,没人出头管一下。 罗梦龙和孙皓晨练完,一起在老关的豆腐房吃了早点刚出来,见此情景,二人飞跑向前,说时迟,那时快,罗梦龙从侧面突然飞起一脚,踢到秦晶的手上,只见那亮晶晶的匕首在空中划一弧线,“当啷”一声打到洋灰电线杆上,然后深深地扎进马路的硬土里。孙皓上前一把按倒秦晶。罗梦龙立刻叫两辆三轮,他把满脸是血惊魂未定的孙香香扶上车,他自己上了另一辆车,飞快地去了医院。 孙皓把秦晶制服后,在围观群众的帮助和证明下扭送到派出所关压起来,后上了法庭,以秦晶故意伤人罪判了重刑。 孙香香出院了,脸上和脖子上分别落下一个刀疤。从此再也上不了舞台了。她和一个长期倾心于她的白医生结了婚。 不久,尤二妹病重,弥留之际,她单独见了女儿省省,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是唐三省的亲女儿,我走之后,你带着这枚钻戒去找他,认祖归宗吧。”说完就去世了。 省省和古化极安葬了尤二妹后,带着儿子古银,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后来,省省听见孙香香说,唐爷因病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已卧床不起,他又无后,境况凄凉。省省想起母亲的临终遗言,于是她一家三口去找唐三省认亲了。 唐三省正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他的兄弟闯进来通报:大小姐求见,唐三省一惊,心想,我哪里来的女儿,一定是冒牌货,“不见!让她滚蛋!”刚说完这句,唐三省又后悔了,“回来,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儿在耍什么花招。”唐三省说完又闭上了眼。 人们把省省等引进大厅。唐三省也被人扶着来到了大厅。唐三省一见手上带着他的钻戒的省省大吃一惊,他早已得知尤二妹去世的消息,这怎么又来一位胡二妹?正想着,只见省省疯了似的,见了唐三省,突然向他发起攻击,唐三省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掌,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人们拉住了省省,扶起了唐三省。省省仍然不依不饶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强奸我的老流氓,我娘还让我认你这个父亲,呸!”唐三省坐稳后也认出了这位酷似尤二妹的漂亮姑娘正是当年被自己糟踏的那个人。他明白了。他说:“等一下,你先别闹,先听我说。当年,我喝醉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糟踏了。这是我的错,我眼拙,没能认出自己的亲闺女就在眼前。我要当场惩罚我自己为你出气。”说完,唐三省用左手使劲挖出了自己的左眼,然后摔到地上,自己用脚将那只左眼使劲一踩,只听“啪”的一声,那只眼被踏扁了。 正是,阴差阳错终归宗,省省从此有了姓。 若知省省如何面对唐三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阅尽凡尘回天堂,心存疑虑走他乡 诗曰:东边日出西边落, 慌慌终日不好过。 当年汉奸漏网鱼, 而今主人无脸做。 远走他乡少人知, 能得过处且得过。 谁知想法太天真, 风暴来时填沟壑。 却说疯狂已极的省省被唐三省这突然的动作吓住了。她的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接着,只见唐三省伸出右手直奔自己的右眼而去,省省害怕带心疼地放声大哭起来,她上前抓住唐三省的右手,情不自尽地喊着:“爸爸啊!您这是何苦啊!?”。 唐三省听省省叫了自己“爸爸”后,高兴得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省省作为他唯一的亲骨肉,穿着重孝,摔盆、打幡儿,唐三省的两个姓唐的干儿子伺候在左右两边。完后,唐三省的房子归了省省所有。那枚钻戒不翼而飞了。 有诗叹曰: “坑蒙拐骗活畜生, 头上长疮脚流浓。 强奸亲女罪当死, 挖只假眼管何用?” 一天,罗梦龙来找梅大夫看病,刚巧碰上詹母斯也在梅大夫处,罗梦龙问詹母斯:“夫人和孩子现在何处?”詹母斯心里一阵难受,说:“别提了,惨得很。本来我与夫人和两个孩子生活得挺幸福。突然不知为什么把我抓了起来,一呆就是两年,也没说什么原因又把我放了。出来后夫人和孩子们都失踪了,我到处寻找,有如大海捞针。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罗梦龙问:“你夫人叫什么名字?”“张芳芳。”罗梦龙对自己的租房户了如指掌,一听张芳芳三个字,立刻想起兰桥胡同4号院带着两个外国小孩的那个中年女子。他拉着詹母斯的手说:“你赶快跟我走,我知道她们娘儿仨在哪里。” 不久,梅厄大夫带着刘小棠回国了,詹母斯在罗梦龙的帮助下最终找到了张芳芳和孩子们也一起回国了。 罗一轮到兰桥胡同1号院找金秋玩,刚好赶上金秋的父亲金匀一个人在家。金匀说:“一轮啊,你来得正好,赶快替我写封信给你三叔。”罗一轮进屋后找了张信纸,拿起笔来就准备写,罗一轮问金匀:“金爷,您说,我来写。”金匀断断续续地叙说着,罗一轮概括地编了一下就写成了。罗一轮说:“我给您读一下,您听着哪儿不行我再改。”说完就念起信来:“春生我儿:为父近来身体大不如前,头昏眼花,双腿无力,咳嗽不断,痰中带血。见信后速回家看我,否则,难以见面了。父亲字。年月日。” 金匀从小钱包中翻出一张8分邮票递给罗一轮。罗一轮跑出去就把信发了。没过几天,春生刚好接到信赶回来见上老父亲一面。金匀要解大手,金秋扶着老爹坐在了马桶上,一站起就去世了。 岁月不饶人,罗梦龙在这年冬天病倒了。原来是有朋友告诉他,唐三省曾经向政府揭发,罗梦龙是青帮头子,至少是上层人物,他说罗梦龙手里有一块标志牌。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政府没再追究,但罗梦龙却因心悸而倒下了,着凉就喘不上气来,暖和一下就好一些,后来喘得几乎就动不了,人扒在炕上一喘一喘的难受得很。 一个星期天,罗梦龙似乎好了一些,大人们都出去办事了,别的孩子也出去玩了,家里只剩下罗一轮在复习功课。 罗梦龙从炕上坐了起来,他轻轻地叫着:“一轮,一轮,你到爷爷这儿来一下。” 罗一轮答应着,停下手中的作业,就从里屋走到外屋的炕边,说:“爷爷,您叫我?” 罗梦龙眼里含着泪,一手拉着罗一轮的手,一手拿着个带细红绳的东西放到他的手掌心里。 罗一轮一看,是一小段直径大约只有十五毫米,长约一百毫米的竹管,其一端是竹节膜,另一端用类似蜡的东西封堵着。 罗梦龙说:“这件东西你保存着,多少年后,万一你能见着你大爷罗山,你把它交给他。当然,我这只是做梦说梦话,你是永远见不到他的了,因为据传他死在了关外或是日本。爷爷只是留个念想。” 罗一轮答应着:“爷爷,您放心吧,有一天要能见到我大爷,我一定把这根竹子交给他。” 三年困难时期,罗水从有关部门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上级财务部门保险箱被撬,50万元现金洗劫一空。它的位置正好离罗水每逢周日即带着儿子罗一轮和罗登高去挖野菜的地方不远,那是他们单位农场的庄稼地。 那天领导把罗水叫去,问他星期日你在哪里,罗水如实地说带着两个儿子到农场挖野菜。调查结果认为可排除罗水的嫌疑。有关部门告诉罗水,撬保险箱的嫌疑人共有4位男会计,领导让罗水攻关其中一人,另外三人各派一人攻关。其中嫌疑最大的那位由一位女同志负责攻关。 一天早晨,罗梦龙在被窝里喘得厉害,罗水正要到班上去,已经与那位嫌疑人约好来家做客。罗梦龙说:“儿呀,我今天太难受了,不想起床了。”罗水说:“爸,我今天正好约客人来家吃中午饭,您能不能明天再不起床?”“好吧。”罗梦龙痛苦地说。 中午,罗水带来3位客人,有经常来的张会计、王会计,再有一位陌生人就是那位嫌疑人姓刘,罗水是通过张、王二位会计认识的刘会计。寒暄后入席在西屋炕上,摆好长方短腿桌,从德华居要了几道好吃的菜,罗水打开杏花村的酒瓶,给三位客人逐一倒满酒杯,开始了攻心。 罗水端起酒杯说:“我和刘会计通过老张和老王的介绍一见如故。来,为我们初次相识又多一个朋友干杯!”“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干!”刘会计高兴地说,并一口干掉杯中酒。 罗水再次给大家满上酒说:“这第二杯酒愿我们兄弟四人情同手足,身体康健。干杯!”“对!永远康健!”刘会计说,大家干了。 “这第三杯酒祝刘会计发大财!别忘了这些弟兄们。干!”罗水说完就要干。刘会计马上拦阻说:“慢着!身为会计,最忌讳的祝酒词就是发大财。会计要是发大财,那十有八九是贪污受贿得来的。咱可不干这种事。说个别的祝酒词吧。” 刘会计十分谨慎,不苟言辞,出乎意料。整个酒席到下午两点才散,刘会计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罗水送走三位醉汉也上班去了,刚到班上向有关领导汇报情况时,电话打来让他赶快回家,父亲病危。 罗水不太相信,上午还好好的。罗水回到家里,已是下午4点多,罗梦龙已经去世了。 罗水大哭,说:“爸爸呀,我对不起你,今天早晨您说不愿意起床,我对您还有意见,谁知是真的要走了。” 罗一轮刚上初中二年级下学期,春天到了,乍暖还寒,那天,下着春雨,家里除了病重的爷爷罗梦龙扒在床上,困难地喘息个不停外,奶奶宋小红在做饭,奶奶万玲玲当时担任着街代表,正向各家发着老鼠药,小妹妹罗芙蓉正在家里玩。 突然间,罗梦龙大喘息起来,发出奇怪的声音。 宋小红和孙女罗芙蓉都吓坏了,只一会儿的功夫,罗梦龙不再喘息,宋小红一摸脉,已经去世了。 宋小红叫孙女罗芙蓉赶快到妈妈董玉的木材厂通知董玉。 罗芙蓉哭着跑出家门去找妈妈了。 董玉正在电锯旁推着大木头锯着,忽然见女儿跑着来找她,吓了一跳。罗芙蓉哭着说不出话。董玉安慰着女儿:“别慌,慢慢说。”罗芙蓉半天才说:“我爷爷死了!”董玉一听马上带着女儿来到罗一轮的学校找到老师,通知罗一轮赶紧回家,爷爷病危。 罗一轮背上书包冒雨跑回家,家里已是一片哭声。 罗一轮见爷爷罗梦龙像往常一样跪卧在床上,只是已不再难受的喘了,彻底解脱了,终年67岁。手里还攥着那块“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小木牌。 接到消息后,万小英、甜甜,连同老姑奶奶罗秀娟等都来吊丧。甜甜手腕上带着的那付金镯就是由那个麻花金镯改装成的。 第二天,罗梦龙的干女儿珍珠也赶来了。第三天早晨,二姑奶奶罗秀云、丈夫孙皓和伍权、杨小柳夫妇、宋云霞、孙大强夫妇等也匆忙赶来了。刘小棠不远千里从国外赶了回来。 大家分别想念起罗梦龙对自己的好处,哭得像泪人一般。其中杨小柳和珍珠娘儿俩哭得最心痛。 只有宋文和银子没露面。 出殡前,扎彩匠老冯前来吊孝,他免费送了自己亲手糊的纸人、纸马、纸轿等一组要用的东西。他给罗梦龙连连鞠躬,嘴里念着:“罗爷走好”。 罗家办完丧事,那个失盗的案子已经破了。原来是那位女同志利用与其谈恋爱的方式,最后勾出了那位嫌疑人的财富来路不明,最终找回了那50万元。 为此,包括罗水在内的人受到上级机关的内部通报表扬。 自从孙皓被荣光和罗梦龙从国民党监狱里捞了出来,孙皓一直觉得是块心病。特别是解放后,共产党痛恨汉奸卖国贼,孙皓总是疑神疑鬼。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被抓进了监狱。 过了十多年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后,因孙皓的大女儿嫁了个解放军中校参谋长,孙皓带着罗秀云举家跟着大女儿迁往西部大城市镐市,走前除给儿子孙大强留的自己住的院落外,其它房子全以低价卖掉,收拾行装匆匆离去了。 孙皓天真地想,到外地就没人知道我是汉奸了。伍泉、杨小柳一家也跟着走了。黄贤娘俩也从小屋搬到楼上东屋,结束了鸽子窝的生活,黄贤与孙皓洒泪惜别,在孙皓的介绍下,黄贤与一个老木匠结了婚。 提起老木匠,也不是外人。那年罗梦龙醉后,由罗水扶着走到兰桥胡同口,突然见到罗青山和罗山,以为是见到鬼了,回家后竟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其实,罗梦龙见到的那二人,其中老的真的是罗青山,年少的长得有些像罗山的人却是罗青山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儿子小木匠。 当年罗青山被德国人关进大狱,自觉无望生还,突然将头碰墙,企图自杀身死,消息确凿。 但后来经德国医院抢救,罗青山又还醒过来。住院期间,德国医生精心诊治,罗青山痊愈如初。 突然宣布德国战败,紧接着,包括德国医院在内的所有机构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撤光。罗青山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成天要饭渡日。 一天,罗青山在街边坐着晒太阳,他见一人从远处走过来,很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姓甚名谁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向那人作一长揖说:“先生久违了,近来可好?”那人站住了,见到罗青山如此模样大吃一惊。这时罗青山也想起了这人就是那个力大无穷叫孙皓的人。 孙皓感慨地说:“你不是那位威风凛凛的德国巡捕房的头吗?当年与你分手时,你还恨恨地对我说咱们后会有期。几年不见,怎么如此狼狈?” 罗青山十分惭愧,只是应付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已经无家可归,孙爷能帮帮我吗?” 孙皓带着他先进澡溏,剃头刮脸完毕,再穿上孙皓为他买的一身新衣。 孙皓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罗青山想了想说:“林那那里我是没脸回去了。我想回山东老家看一下老婆孩子,只是没有盘缠。” 在孙皓的帮助下,罗青山回了山东。 几年后,罗青山的老婆死了,他带着已长成人、干着木匠手艺的儿子又回到了大宇。下了火车,又坐洋车,爷儿俩匆匆往孙皓家里奔。等赶到时已是晚上了。 他们路过兰桥胡同,怕太晚了打扰孙皓,正迟疑间,只见罗梦龙由罗水扶着拐了进来,在月光的照射下,罗青山一眼认出罗梦龙,他拉着儿子向西窜去,消失在孙皓家的门口。 孙皓租给他们爷儿俩远处的一间房,从此,罗青山跟着儿子到市郊做木匠活,基本上能维持生活。多少年后,小木匠变成了老木匠,他接连送走了罗青山和自己的女人,只带着女儿找到了孙皓并与黄贤组成一个新的家。 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孙皓被红卫兵点名揪了出来。一批首都红卫兵包围了大汉奸孙皓的家,声言要把孙皓夫妇捆绑游街。孙皓躲在屋里想,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在劫难逃。他想吊死。这时伍泉拉着杨小柳出现在院中,他对红卫兵说:“我们俩就是孙皓夫妇,你们有什么事吗?”这时,红卫兵们高喊口号:“打倒大汉奸孙皓!”随着口号声的远去,伍泉和杨小柳被红卫兵们带走游街了,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银河上修了不少的桥,代替了原来的摆渡口。但当年罗水落水的那个摆渡口一直没修桥,仍然是个摆渡口。在摆渡口的售票房里有个外号叫黑牡丹的售票员,那就是银子。 正是:一世好汉今西行,告别人间无愧生。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锲而不舍成大器,欺人太甚人不齿 诗曰:一母所生两弟兄, 性格各异相径庭。 爱好广泛万金油, 秉性专一大器成。 却说罗水的二儿子罗登高,比罗一轮小两周岁,差三个年级,经常跟着罗一轮玩儿。这哥儿俩虽是一母同胞,却性格各异。 学龄前的时候,罗梦龙买来两个苹果一大一小,罗登高马上说:“哥哥吃大的,我吃小的。”罗一轮则认为理所当然他吃大的,从罗梦龙手里接过大的就吃。 罗一轮带着罗登高和小朋友们做游戏,把家里的六七个小木板凳都搬到胡同,玩腻了就带着小朋友们跑走玩别的去了,罗登高就把小木凳一个一个搬回家。 罗一轮在家里画水彩画,画得还挺好,一次菊花带着银子来家做客,她们看见罗一轮的几幅画,不知道是罗一轮画的,非要带走不可,后来罗一轮跟着爷爷罗梦龙去过银子家,见家里还贴着那几幅画。罗登高总爱临摹罗一轮的画,在哥哥的影响下,他喜欢上了画画,但画得不好。罗一轮画了一阵就放弃了,可是罗登高则不然,悄悄地报名参加了少年宫绘画组,没多长时间,罗一轮见到罗登高的速描画“古奥运掷铁饼者”已经许许如生像回事了。 罗登高小的时候和罗一轮不同的是,自己有自己的蔫主意,认准一件事,一条道跑到黑。 初中那段时间罗一轮画了一阵国画,小有成绩就不画了,改为刻章。买了一些画石猴儿,磨平了一面,就雕刻起来,有阴文,有阳文。罗登高在罗一轮的影响下,除了学画外,也对金石产生了性趣。但他找不到石头。后来他悄悄地找到爷爷罗梦龙的图章,用砂纸将“罗梦龙印”四个字磨没了,然后学着罗一轮的样子,先把他自己的名字反着印到图章上,再用哥哥的小刻刀刻了起来。 那时,罗梦龙去世不久,一次关于房产继承的事要用罗梦龙的印章,罗水在抽屉里找到那方印章,他赶到房产处,把罗梦龙的印章交给了办事人员,人家看了看那枚印章,告诉罗水,拿错了。罗水说:“就是它,你就盖吧。”那位同志笑了,他把印章在废纸上盖了一下,然后拿给罗水看,罗水一看,傻了眼,印章印出的是“罗登高印”!罗水气得骑上车就回了家,到家就到处找儿子罗登高,那天正赶上星期天,都在家,罗登高一见阵势,知道坏了,赶紧跑。在大家的劝阻下,罗水没打到罗登高。还好,罗梦龙还有一方印章,是宋小红保存的,盖了上去。问题解决了。 罗登高上初中二年级时,学校召开家长座谈会,罗水派罗一轮代表他去参加会。罗一轮去了后,班主任老师留下罗一轮谈了很长时间,说罗登高挺聪明,但比较贪玩,上课不太注意听讲,爱做小动作,作业不认真,到考试的时候临阵磨枪,学习成绩只是中等偏上,其实很有潜力。罗一轮回家后晚上向父亲做了汇报,罗水生了气,把儿子罗登高叫到跟前,他对董玉和孩子们说:“你们都去外屋吧,我要单独和登高说会儿话。” 董玉一看架式不对,就给罗水打预防针:“说说得了,别动火打孩子啊!”到外屋后,她追问罗一轮:“你到底怎么跟你爸爸说的?瞧他气得脸色都变了。”罗一轮说:“老师说他上课爱玩,不注意听讲,考试前才临阵磨枪,考的成绩中上,大有潜力可挖。我如实向爸爸说了。”董玉一听笑了说:“要是这样,就没事了。” 一会儿,罗登高哭着从里屋出来了。大家围上去问长问短,董玉问:“挨打了?我跟他拼命去!”罗一轮拉住董玉说:“还没问清怎么回事,您就别添乱了。登高,爸说你什么了?”罗登高说:“爸爸说得我怪臊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说来也怪,从此以后,罗登高的学业大有长进。 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罗天赐四个孩子理工科都很好,但文科尤其是作文上不去。父亲罗水给他们读大哥罗一轮的作文,罗一轮的作文总是得90分以上。大了以后他们都成了写作能手,罗一轮反倒不如他们了。 离开扎彩匠老冯的门脸儿约三米处有一个自来水龙头,该片儿二百多户的吃水都在此水龙头下解决。从初中一年级开始,罗一轮担当了每天挑水的任务。除了自家的两到三挑水外,罗一轮主动地为新卜奶奶家挑满水缸。后来罗登高总是趁哥哥不注意或下午放学晚抢着挑水。一个星期天,罗一轮正在家拉二胡,罗登高哭着跑回家,说:“对过胡同的小柱儿抢了咱家的水挑子,还打我。”罗一轮一听就气急了,放下二胡跑了出去。 罗一轮找到小柱儿,这位小柱儿比罗一轮大两岁,瞎了只眼。罗一轮将小柱儿撂倒在地,厉声问:“你竟敢欺辱登高,你还打他。”说完,轮起了手掌打下去,半空中被省省拉住了,小柱儿趁机抓了地上的一块砖头就往罗一轮的头上砸,罗一轮闪过砖头飞跑起来,小柱儿抓着那块砖头,转而在后边追赶罗登高,罗登高吓得将鞋都跑掉了一只。罗一轮见状又跑回来引小柱儿,小柱儿返回来又追罗一轮。俩人围着破烂市,跑了整整两大圈儿,小柱儿抓着那块大砖头,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罗一轮远远地问他:“本来咱俩挺要好,但你欺辱我弟弟,我必须教训你。”小柱儿喘着说:“他玩牌赖,偷着换牌。”“那你也不该抢他的水挑子,还打他!”“他骂我,我才打他。”“他骂你什么?”“他骂我‘瞎着一只眼还看得那么清楚。’”罗一轮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小柱儿也笑了。 原来,罗登高想乘着哥哥正在拉二胡,他悄悄将水缸挑满。他挑着两个空水桶出去后,小柱儿非拉他玩牌不可:“三缺壹,玩会儿再去挑水也不迟。”就这样,玩了起来。罗登高玩牌耍心眼,偷着换牌两次,都赢了。第三次换牌被人发现,小柱儿不干了,就发生了前面的事。罗一轮和小柱儿正说着,只见破烂市原来举墩子的场地人山人海,还不时有喊“好”的声音,罗一轮马上跑上前去,小柱儿也抛下砖头跟了上去,他们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到最前面一看,原来是新来的杂技队在表演车技。有独轮的、鞍子离地近三米高的车,人高高地坐在鞍子上,骑着车,表演各种绝活,还有一位女演员骑着小独轮车在钢丝上行走,还有将近20个女演员在一个自行车上表演孔雀开屏。还有一个大力士一人拉开4张硬弓。这些节目都是罗一轮从未见过的好节目。不久,某市著名杂技团来大宇演出,罗水的单位发了票,罗水带着罗一轮、罗登高去看,罗一轮惊奇地发现,其中就有这些人的表演。 后来才听罗水说,原来大宇大戏院与某市著名杂技团定了合同,从某日起他们开始演出。但时间到了,大戏院却因故腾不出来。某市杂技团只好分几队人马在大宇市各区自己联系地方演出。罗一轮和小柱儿在破烂市摔跤场见到的演出正是他们的一个分队。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为杂技团做了广泛的宣传,正式演出时,大宇大戏院的上座率空前高涨,从来没有的火。 自从卜爷死后,新卜奶奶在好心人的介绍下,招进了清真寺鞋厂的刘师傅成了家,从此,新卜奶奶改为刘奶奶了。刘奶奶还有一个闺女叫秋月,长脸、大眼、高个儿、烫发、挺时髦的,女婿是旗人,刘奶奶嫁给卜家之前就跟着闺女家过活,后与女婿上不来才走了一步,与老刘成亲后,闺女秋月带着老那开始走动。 以前每年到秋收时节,宋全、菊花和银子一家都从老家带些新收获的玉米、大麦面等农产品到罗梦龙家看看,住些日子。孩子们吃着煮熟或烧熟的新玉米和炒熟的甜甜的大麦面,与银子老姑做游戏,真像过年一样高兴。 那年秋天,菊花自己一个人带着玉米和大麦面到了罗家,这在罗一轮的记忆中好像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听说二舅奶奶菊花上吊了。 菊花这次来,突然看见刘奶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问万玲玲那人是谁,万玲玲说是先嫁给卜爷,卜爷死后又招来老刘的刘奶奶。正说着,菊花被刘奶奶约去聊天,好一会儿才回来,菊花悄悄对宋小红和万玲玲说:“这位刘奶奶我认识,当年曾是我的小姐妹妓女,名叫杏花,后当老鸨,认了个妓女米秋月当闺女,后来闺女跟了个旗人从良,杏花就跟了去。”“原来如此!难怪刘奶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从山东农村来到大宇的,却很像花街柳巷中人。经你这一点拨,这才对上号。”万玲玲十分感慨地说。 菊花走后不久,刘奶奶与老刘吵架要闹离婚,米秋月来了火上浇油,说:“离了婚还跟我过去。”刘奶奶突然警惕起来,最后刘奶奶向老刘让步,重归于好,从此刘奶奶和米秋月都先后向外放风说彼此不是亲的。 老刘平时很爱玩扑克牌,退休后到处去找人打扑克。一个星期天,罗一轮从外边回来路过大庙旁的胡同,只见老刘瘫在那里动不了了。罗一轮背起老刘就走,一直背到他家里放到床上。老刘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大兄弟,要不是你,我简直回不了家了。”刘奶奶说:“一轮是好孩子,没说的,不过怎么又成了你的大兄弟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久,老刘去世了,刘奶奶的闺女秋月来吊丧,办完丧事秋月再次提出接刘奶奶到她家,刘死活不去,娘俩又闹崩了,从此母女俩不再来往。 刘奶奶从山东老家叫来了弟弟的女儿,她的亲侄女齐小莲与她为伴。 经罗水介绍,齐小莲在清洁队当临时工。齐小莲赚的工资能维持娘俩的生活。再加上老卜、老刘生前留下的财产,刘奶奶日子过得挺富裕。 有一段时间,万玲玲日子太紧的当口还找刘奶奶借过钱,罗天赐技校毕业后分配到很远的印刷厂上班,万玲玲找刘奶奶借了一百元,自家又添点钱,给罗天赐买了辆旧自行车。直到罗芙蓉回到大宇,由罗芙蓉将一百元钱还给了刘家,才算清账。 万玲玲儿孙满堂,但入不敷出。每月的中旬都得找胡同口的“电线杆”借钱,下月发工资就还上了,但还上不久又不够花了,又得借,直到罗一轮大学毕业后工作发了工资寄回家,这才结束了借钱过生活的日子。 罗家在最艰难的时候,把所有的房子都以几十元钱的低价卖给租房户,除了1号院的警察赵二喜和提盒陈不要外,基本上都卖了。刘奶奶继承了老卜的房子,她占了旁边的属于罗家的原是厕所的小房间,这个小房间早期原来放着一个木制的带盖马桶,旁边放些炉灰,罗家的人出恭就在马桶上放一个圈式坐垫,结束后,用短锨铲炉灰盖上,第二天早晨专门有清除工人把灰和大便收走。解放以后没多久,大家都到外面上厕所,小屋改作放杂物的地儿了。自从齐小莲来后,经常捡些有用的东西放到小屋中,积攒多了就卖一次废品。 开始刘奶奶还与万玲玲为此事打招呼,万玲玲说放吧,放吧。等万玲玲去世后,刘奶奶就把小屋据为己有了,并把董玉放在小屋的两条旧自行车外带拿出来扔到外面,董玉起初没在意,心想,怎么外带跑到外边来了,于是就拿进小屋挂在墙上。但没两天齐小莲又把两条车带扔了出来。董玉生气了,等第三次齐小莲又把带往外扔时,董玉正堵住她,董玉笑着说:“小莲呀,你是看不上这两条旧车带吧?小屋可是我家的,我婆婆让你放东西可没说把小房也给你。” 齐小莲一听,脸红得一直到耳朵根,她说:“听我姑说,这小屋是罗奶奶送给她的,她们老姐妹好得很。要是您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董玉说:“一是一,二是二,我婆婆从来也不会把自己的产业随便送人,告诉你,从今往后,小屋不再让你放东西了,限你一天,东西全部清出去!” 先是,齐小莲找了一个对象同居,这个人长年在外跑买卖,很少回家。齐小莲找机会卖掉了那个人的房子,又在郊区找了个富裕的农民正式结婚,婚前这个农民承诺对刘奶奶要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赡养。刘奶奶挺高兴,很快就在对过胡同找到要买她房子的老张,说好500元钱要连同厕所的小房间一起才行,刘奶奶也没向罗水打招呼就满口答应了人家。 在房产交割时,问题出来了。原来,整个兰桥45间房是一个大房契,房产主是罗梦龙,罗梦龙去世后转到罗水的名下。以前发生的所有房屋转让都记录在这张大房契上,刘奶奶想要卖房,还得找罗水要这张大房契才能办理手序。 刘奶奶找到罗水要大房契,罗水坦率地说:“当初卖给老卜的这间房是不包括厕所的小房间的,厕所的小房间是我的房产,你没经我的同意把我的小房间作为搭一个饶一个地卖给别人,这不太合适吧?”刘奶奶生气地说:“你娘生前说把小屋送给我作厨房,到你这儿又返悔了怎么行?” 罗水说:“我母亲从来也没说过把小屋给你,只说过可让你们放东西的话。这么着吧,您要想卖房,交给我100元钱的小屋钱。” 为此两家好了那么多年的交情算是断绝了。 买房的老张非得要那个小屋作厨房才肯交款不可,没有小屋就干脆不买了。这件事急坏了刘奶奶和齐小莲,但又不肯向罗水服软。 正在僵持不下时,罗一轮从单位出差顺路回家了。刘奶奶像是见了亲人一样非得要请罗一轮吃饭不可,罗一轮婉言谢绝。罗水和刘奶奶分别向罗一轮说了房子的事,罗一轮又找到对过胡同的要买房的老张了解情况。 最后,罗一轮分别和父亲和刘奶奶做了工作,他说:“还记得古人那首打油诗吗:‘千里来信只为墙,让他三分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何处去寻秦始皇?’” 在罗一轮的斡旋下,刘奶奶同意交出了40元钱给罗水,把房子连同小屋卖给了老张。刘奶奶高高兴兴地拿着老张给的房钱跟着侄女齐小莲嫁到郊区的农民家了。 这家农民,解放初被划为地主,三个儿子都娶不上媳妇。改革开放后,这家哥儿仨勤劳致富,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这时,老大已经四十二岁,老二三十八岁,老三三十四岁。有人把齐小莲说给这家老三,齐小莲提出要带上姑姑一起生活,人家答应了。 刘奶奶前脚走,后脚就有一位后生来找齐小莲,还跟着一位民警。原来是与齐小莲同居的那位长年在外跑买卖的男人回来了,一看,人也走了,房也没了,气得要死,就告到派出所,派出所民警一了解,罗家和其他家都不知道齐小莲嫁往何处,只知是个郊区农民,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正是:眼不正则视偏,心不正则贪婪。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儿女恋情终难免,名落孙山心不甘 诗曰:学习雷峰好榜样, 助人为乐做事忙。 混沌男女生爱心, 花季少年费思量。 人生关口多歧路, 名落孙山太凄凉。 重新收拾旧书本, 拼死拼活干一场。 却说刚上高中一年级时,罗一轮看着班上男女生中那么多奇怪而又陌生的面孔,心里充满了惆怅。 开始,他在班里不爱和同学们接触,从不主动讲话。 他上课认真听讲,下学后在教室做完作业就到操场去踢足球,打兰球,几乎天天如此。 爱和学生们一起打兰球的有几位中青年任课老师,其中一位高高的个头,大大的眼睛,教化学的平老师不仅课教的好,兰球打的也很好。但他平时很少与周围的人交流。后来罗一轮才从团支书那里了解到,平老师原来是学校的副校长兼校党委副书记,59年在党内犯了错误,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平时每门功课小测验,罗一轮、乔宝华、张林、景仲和季至的成绩总是名列前矛。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结束了,不久在班里张榜公布考试成绩,罗一轮门门功课都是98分以上,得了个全年级第一。他第一次被评为三好生。 第二学期罗一轮被选为小组长,同班好友乔宝华被选为另一个组的小组长。当时刚刚掀起学习雷峰叔叔作好事的高潮。放学后罗一轮召集本组的同学留下开个会,除了一两个路远的同学先走外,大家都留在教室等着开会。罗一轮说:“我刚当上小组长,感谢同学们对我的支持。目前大家都在争着学习雷峰叔叔,为别人做好事,但却苦于找不到机会。我有个想法,我们以小组的名义为全班做一件好事,这就等于我们组每个同学都有份,都做了一件好事。”没等他说完,同学们都嚷嚷开了:“快说怎么做吧,我们都急死了,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我们做呢?”罗一轮说:“现在天气这么热,太阳晒得大家上课都打瞌睡。我想咱们小组立刻将这两个窗户都用废报纸和线绳做成能上下拉动的窗帘,太阳晒时,靠窗的同学可以通过拉动线绳把报纸窗帘拉下来,不晒时再拉上去。我家的帘子就是可拉的,我负责找线绳,张林负责带些浆糊,大家负责找些报纸和6根木条,明天放学咱们就开干,在这之前大家要暂时保守秘密。散会!” 第二天放学后,罗一轮和同学们开始干了起来,很快就把教室的两个大窗用6条报纸糊成的帘子遮好了,试了一下线绳拉动报纸,还挺灵光。做好后大家都高兴的回家了。 第三天一上课,大家发现这些窗帘都很高兴,再也不晒得慌了,而且用起来很方便。班主任老师问起这件事。当获知这是罗一轮全组同学为班里做的好事时,班主任大加赞扬:“大家不是都反映找不到做好事的机会吗?其实机会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这次罗一轮全组同学为全班做的这个好事非常说明问题,学校有困难,没有买窗帘的这笔开支,大家上课晒得难受,但都没当回事,司空见惯,没有想办法去解决它。罗一轮他们组想到了,他们悄悄地完成了这件既普通又实惠的好事,确实值得大家学习。这就叫首创精神。” 下课后,乔宝华埋怨罗一轮:“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呢,也不和我打个招呼,这件事弄得我挺被动,组员们都埋怨我。”罗一轮说:“那不是还有一个大窗户嘛,就是给你留的,你快带着你们组的人也做吧。”乔宝华笑着说:“我不傻,那个前头的大窗晒不着学生,第一排坐位远在它的后面,做上窗帘也没用。聋子的耳朵,配搭。”罗一轮说:“下午就晒着了,再说它晒着老师,上午晒着黑板返光都是个事。”乔宝华一听也对,马上动员他们组的人也把那个窗的窗帘做上了。他们组也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 罗一轮的高中是在家里、学校一片赞扬声中渡过的,每学期都被评为三好生。三年中,罗一轮与同班同学乔宝华、张林、安东、季智、景仲、林宝和赵丰等几个男生来往密切。后来学校举办数学竞赛,罗一轮考了个第一,张林第二。 第二年,罗一轮被全票选为学习委员,季智为副班长。徐兰兰任团支部副书记职务,乔宝华任俄语课代表,张林任物理课代表,黄杉是数学课代表,万慧芹是化学课代表,宋娟娟是文体委员。 罗一轮比乔宝华小一岁,季智和安东又比乔宝华大几个月。张林和景仲最小。 自习课上。张林悄悄地跟罗一轮说:“我观查了好长时间了,黄杉肯定对你好!”“何以见得?”罗一轮小声问。张林犹豫了一下才说:“她平时两只眼睛总看着你,上自习课也总看你。”罗一轮听后悄悄地笑了。下课后罗一轮把张林叫到操场上说:“是不是你看上了黄杉,上课你总看她吧?要不,你怎么知道黄杉上着课总看谁?这么着,你还能学习好吗?”张林听后说:“反正我喜欢黄杉,到时你可不许与我抢。”“黄杉、徐兰兰等女生虽好,但都比我大一岁,俗话说,女大一,不是妻。我挺重视这件事,我不会和你们争的。”罗一轮一本正经地说。 罗一轮虽说没在意张林的话,但从此以后开始留心黄杉了。黄杉入团时,自己念履历说是工人出身,父亲是木匠,小学五六年级是在大宇城24小学读的书。罗一轮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就是黄贤的女儿,他小学五、六年级正是在24小学上的,而且清楚了这位黄杉当时是副班长,曾与罗一轮是同桌。正因为那时黄杉又黄又瘦,现在出落得丰满漂亮,所以长时间没认出来。 新年,同学们互赠贺卡,黄杉给了罗一轮一枚印着两朵大红牡丹的贺卡,反面写着:“望记:学无止境。”罗一轮回复了一个自己画的贺卡。因有张林的一层关系,罗一轮再也不想黄杉了。 安东一段时间里数理化退步很厉害。当时高中二年级有四个班,其中三个理工班,一个文史班。不久安东通过学校调到文史班去了。一天,罗一轮碰上安东,罗一轮问:“你是怎么搞的?家里出什么事了?还是身体不合适,本来学习挺棒的,怎么一下子数理化退步这么厉害,非要上文史班不可?”安东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上课精神集中不了,光开小差。”“为什么?你总有个原因吧。”罗一轮急着问。安东的脸通红,半天才说:“我看上了黄杉,为了怕影响学习,我下决心离开这个班。” 季智暗恋着女同学徐兰兰。他主动掏钱,悄悄为徐兰兰同学订阅《中国青年》杂志。徐兰兰感到很奇怪,拿着杂志在班上问:“谁订的杂志写错了名字,发到我手上,快来认领。”后见无人认领,她索性把杂志都交给班主任了。平时季智总劝徐兰兰说:“你管它是谁订的,既然发到你手里,你就看吧。”时间一长,徐兰兰开始警觉,难道是季智学雷峰做好事,自己花钱替我订的杂志?她向班主任汇报了这一情况。班主任把季智叫到办公室。季智承认了是自己花钱给徐兰兰订的杂志,并请班主任老师帮他一把,因为他爱徐兰兰,爱得不得了。后来季智把这件事告诉了罗一轮。 罗一轮听了非常吃惊,难道女生们会有这么大的魔力?把我的弟兄们整得神魂颠倒!自己倒有点“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优越感。 岁月荏苒,时光如梭,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为了参加高考获得好成绩,万慧芹和黄杉向罗一轮和张林借走了所有的笔记本。 参加完高考,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每天还都来班里聚齐,听老师们讲些他们上大学的体会。课间休息时,徐兰兰悄悄通知罗一轮到教学楼后花园等,她说有事相求。 罗一轮来到后花园,当时正值夏季,花园里种的是各种各样的花草和蔓藤,地上,成群的蚂蚁正拖着一只大肉虫子慢慢地移动。罗一轮正欣赏着这些小动物,听到有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是徐兰兰同学到了。 只见她身穿用白地儿上撒满小红梅花的丝泡泡纱布做的无袖、无领、紧腰的布拉基,长长的雪白的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黑点,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两个长辫子,由于与众不同,没有刘海儿,露出了宽额头,很像朝鲜族姑娘。罗一轮平时并没仔细看过哪个女生,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她格外的美丽,罗一轮的心,头一次被班上一位女生的漂亮打动了。 徐兰兰告诉罗一轮,季智通过张林告诉她说,季智想和她好,问她愿不愿意。徐兰兰说:“我当时就请张林转告季智,谢绝了他的美意。可是还不行,季智还要亲自找我谈谈。我没答应。我想你与季智是要好的朋友,办事比较可靠,我托你转告一下他,我和他不合适,叫他另找别人。”罗一轮想了想,笑着说:“多情反被无情恼。好吧,我一定完成你的重托。” 罗一轮将徐兰兰的话带给了季智,季智听后哭了,说:“不行就算了,还是好同学嘛!” 卞元与宋娟娟悄悄地好上了,同学们发现后,俩人干脆就公开好了。 一天,学校突然接到紧急通知,银河上游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危及大宇城。通知让全体毕业生奔赴银河上游上将河险段,和解放军、民工一起拉泥土护堤抢险。 干了一天的护堤运土,大家都累得很,晚上头一粘坑就睡熟了。夜里被喊声惊醒,跑出去一看,只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打着火把,抓着两人向这边走。任老师出面与民兵交涉,这才将这两人放了。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卞元与宋娟娟。深夜,他俩悄悄出去在大堤边正亲热得死去活来,几个巡堤民兵以为他们在破坏大堤,这才抓了他们,闹了一场笑话。 干了半个多月,终于战胜了洪水。老师和同学们都是一身泥,一身水。在与洪水搏斗时,大家都情绪高昂,不知道苦和累。当洪水退去了,抗洪抢险指挥部在大喇叭里宣布抗洪胜利了,大家高兴得互相拉着手跳高、流泪,拼着命的吼歌。这时一个个才感到真的累了。 学校团委任老师宣布:“大家辛苦了!我们现在就把队伍拉回去,各自回家修整一下,衣服脏了洗一洗,头发长了理一理,好好洗个热水澡,足足睡个囫囵觉。下星期毕业生四个班返校,高考发榜的日子就要临近了,我代表全体毕业班的老师们预祝同学们都考上理想大学!”全体同学一起鼓掌,但掌声不十分响亮。原来同学们都人困马眨,四肢无力,昏昏欲睡了。 一晃到了发榜的日子。 四个班毕业生160多人都到齐了。先是全体开大会。这时的政治气候非常敏感。上台讲话的人都十分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一个字。结果越是怕出错就越是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学生代表上台表决心,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结果说成“不想当农民是不对的,不想当工人更不对。”团委任老师委婉地改正过来:“这位同学的意思是说农民和工人都是劳动者,我们首先要考虑上山下乡当农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位学生代表的意思是更愿意留在城市当工人。老师代表讲话,他说:“我们有的同学,平时学习成绩总是出类拔萃,他的四五个要好的同学都不如他,但这次高考,他的几个好友都考上了,他却名落孙山。所以要做好落榜的思想准备。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我建议这位同学复习一年再考,要不就太可惜了。”又说错话了。任老师赶紧抹稀泥:“老师的意思是希望大家都能考上大学,考不上也别灰心,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好了,大会就开到这里。下面由各班主任在各班宣布高考结果。散会。” 罗一轮几个要好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张林的父亲和卞元的父亲都是三轮工人,他们的政治条件好,功课又好,考上了北京某大学。乔宝华考上了北京另一所大学,徐兰兰考上了北京第三所大学,万慧芹考上了北京第四所大学,季智考上了东北某大学,黄杉考上了大宇医学院,安东考上了大宇城外语学院,还有肖博、常义等同学也都考上了各大学。尤其是景仲,还考上了地处大宇市的全国重点大学。只有罗一轮名落孙山。 罗一轮一批批地送走了这些学子。乔宝华临走时告诉罗一轮,季智请他把一封信送到徐兰兰家,信中请徐兰兰送一送季智,季智走后徐兰兰再去上大学。徐兰兰看完信后让乔宝华转告季智,祝他一路顺风,她还有别的事,不能送他。 罗一轮因名落孙山心里很痛苦,下决心复习一年来年再考,心想,党的政策是有成份论,但不惟成份论,重在表现。班主任文老师再三劝说罗一轮不要复读了,赶紧服从党的号召,上山下乡,或留在城里伺机找个工作得了。就在此时,东北林场来招工,宋娟娟这次也没考上大学,她突然找上罗一轮,约到学校后花园。 宋娟娟说:“我和卞元的关系你也知道。但现在形势不同了。人家是大学生,而且还是保密专业。虽然卞元临走前仍对我信誓旦旦,表示忠于爱情,但我考虑有些靠不住。现在我和你同是天涯伦落人,只要你同意与我一起报名去东北林场,我马上与他断绝关系。与其等他将来甩掉我,不如我现在甩掉他,然后咱俩好,你同意吗?”罗一轮说得很干脆:“我哪儿也先不去,我要复习一年再试一次高考。”后来宋娟娟一个人去了东北林场,不久林场保送她上了林业大学,她和卞元一直还爱着。 林宝在高中学习成绩上等,语文作文尤为突出,经常受到语文老师的表扬。 林宝从小就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从小学到高中,他和罗一轮始终没分开过。那么多年,他不敢与罗一轮他们一起打球,玩单双杠,经常做旁观者、助威者。 “我看着你们激烈运动的场面,心里非常羡慕,总跃跃欲试地和你们一起玩。但是医生却告诉我,以后绝不能再做激烈的体育运动。想到这些,我只好痛苦地打消要参加运动的念头。”林宝心酸地说。 林宝高中毕业参加高考,也因出身不好而名落孙山。没能像罗一轮那样又复习一年,来年再考。而是直接参加了工作。因有心脏病,街道给林宝安排到福利性的医药卫生制品厂工作。 工作了不到两年,大宇市的一家大报社看上了这个街道工厂的厂址,他们通过市里活动,最终把这块地皮要了下来,条件是除了补偿街道小厂的搬迁费用外,还要适当招收厂里的有用之才。 报社从众多的工人中只筛选了三个合格人才进入报社,其中就有林宝。 开始,他被报社安排为临时采访记者,发一个临时记者采访证,并让他立即飞赴南方采访一位名人,某球类教练张某。 林宝从小到大还没坐过飞机,也没干过采访名人的工作,这次硬着头皮飞来南部城市,到了某大旅馆,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一样“砰、砰”乱跳。 为了让自己能镇定下来,他没上电梯。慢慢地爬着一级接一级的楼梯,不断地安慰自己:“要记住临来时总编说的话,要沉住气!名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再嫩的记者也得见采访对像。只要过了第一关,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找到了张教练的房间。他小心地按了按门铃。 “叮当!” “请进!”从屋里传来了一句闷声闷气的话语。 林宝转开了门上的把手锁,轻轻推开了一道门缝,然后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一捋高级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教练站起来紧握着林宝的手,互相自我介绍后,张教练笑着说:“你好!无冕之王驾到!请喝茶!” 林宝接过茶杯,听着张教练的玩笑话,紧张的心情立刻消失了。 他开门见山地直奔采访主题。 “您能不能谈一下您成功的秘诀?” “我只是做了我应做的事,谈不上成功。” “您太谦虚了,在您接手这只队伍之前,成绩是个什么样子,您接手之后又是个什么样子,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您成功了。您能不承认这个起码的事实?” “如果您所说的这件事算是成功的话,我不认为这就是成功。队伍虽然连续拿了两届冠军,但是与对手的水平越来越近,每次的分数都是咬得很紧,直到最后才以一分或两分之差超出,有时虽然总的是赢了,但小分加在一起还不如人家多。” “听您这么说,咱技不如人,那为什么总能拿冠军?” “不是技不如人,而是相差无几。之所以最终能胜,关键在于平时意志品质的锻炼和针对性技术的训练。” “今后有何打算?” “‘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超大运动量的训练’是我们始终遵守的原则。” “您对目前有些名运动员出面做电视广告这件事怎么看?” 林宝突然话题一转,提了一个当时很感困惑的问题。 张教练拿出大中华香烟,先递给林宝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林宝平时也爱吸烟。接过那支烟,他掏出打火机先给张教练点上,自己也点上了。 张教练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智慧的双眼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名运动员做电视广告这件事,有关当局没有任何说法。我自己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可以这样说,我不会上电视做广告,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您很有伯乐的眼光。在全国那么多的优秀运动员里,您竟不顾多数人的反对,将一个矮小瘦弱的运动员培育成世界冠军。您是怎么想的?” “我看好他的坚韧不拔、刻苦训练、从不言败的作风。” 回到大宇市,林宝的采访稿发表在某大报上,一炮打响,不仅记者身分立即转正,而且不久就提为编辑部某科的科长。 高中毕业后,赵丰没参加高考直接上了公安学校。经过几年摸爬滚打的部队生活,一个标准的人民警察成熟了。毕业后正赶上大宇城南郊小营镇搞四清试点。中央派来某大员主持四清工作队的领导工作,急需人才。赵丰等五名同学就分配到了南郊派出所并参加了四清工作队。当时的大宇市公安局局长也来到南郊四清工作队。照理说赵丰的机会来了,他既可以接触到中央领导人,又可以联系上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久,赶上文化大革命,中央大员摇身一变成了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的重要成员,公安局长不久也成了大宇市革委会主任。可是赵丰始终也没和他们联系。 正是:人生一赌,决不服输。 若知罗一轮和他的好友们前途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落榜生做黄粱梦,织毯工泡干侄亲 诗曰:重压之下易生差, 玩心不退难养家。 乘虚而入妻靠人, 子离夫去又改嫁。 却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兰桥胡同小楼上的马华、路口摆摊的老赵和兰桥胡同1号院烟店老芦等棋友比赛象棋,老赵烟摊上有些生元宵,老赵说:“咱们打淘汰赛,谁输了必须当众吃下一个生元宵。”老马早晨没吃饭,本来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他一听老赵这么说,来了精神,说:“就算我输了,我先吃俩。”说完,他拿起两个生元宵就吃了下去。烟店老芦也饿得够呛,见状,说:“你老马能吃生元宵,我也能吃。”说完,也把两个生元宵吃下去了。老马见状不服气说:“咱俩比比谁吃得多吧。”说完又吃了两个生元宵,老芦跟着也吃了两个。老马就又吃了两个,老芦也跟着吃了两个。 老赵光顾看热闹了,一会儿的功夫,元宵只剩了两个。这时老马、老芦都各吃了六个生元宵,打了个平局。老马见状,求胜心切,就又吃了一个生元宵,这时的老芦已经难受得吃不下了,败下阵来。 老马虽然胜利了,但回家后夜里就受不了了,也没及时送医院,得了个胃穿孔死了。老芦回家后就吐,吐了一晚上,把生元宵全吐了出来,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老马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万玲玲专门上到小二楼去安慰她。 没多久,老马的妻子也病了。 很快,老马妻子当保母的那家主人开着车将她接走,临走前找到房东万玲玲退了房。 兰桥胡同1号院的提盒陈,他单身一人,每天早出晚归挎着个高高的提盒卖卤鸡讨生活,从来不和邻居接触,每月的房租从不拖欠,也是托对门烟店老芦代交。一天,烟店老芦报警说提盒陈突然死在屋里了。警察验尸后向四清工作队报告说是心脏病突发正常死亡。四清工作队通知老陈的远房侄儿料理后事,没过几天,四清工作队把老陈住的房子归还给了罗水。 这两件事对罗水来讲真是天上掉馅儿饼。罗水带着儿子罗一轮、罗登高等把两间房子整修一新。还没等住进去,大庙里的管校长就找上门来了。管校长早年与罗梦龙有交情,曾共同办过大庙的小学。他的二儿子管二莽眼看要结婚了,可是房子还没着落,正急得慌。管二莽的对像是兰桥胡同2号院钱夫人的大女儿钱翠花,她的肚子已经显了,她们最早知道房的消息。老管家愿意出高价买或租这间提盒陈曾住的房。当时宋小红病着,万玲玲和儿子罗水商量本想把房子自己留下,因为四个大孙子将来都需要房,但苦于当时太穷,只好忍痛割爱,租给了管二莽夫妇一年。但事后管二莽一家就认为是卖给他们了,原定租一年就搬家的合同也不认账了。 没多久,兰桥胡同1号院的警察赵二喜分到了单元楼房,二喜把原住房子交给老罗家,罗水赶紧向街道四清工作队报告,四清工作队说,这房原是你罗家的,租给了老齐,后又转租给赵二喜同志,现在老赵不住了,还给你们是正当的。 罗水这回虽然又感到是天上掉馅儿饼,但接受了老陈租的那间房的教训,再有多少人来说合也不答应往外租了,就这样保住了这间房。以后罗一轮、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都相继在这间屋或是成家、或是探亲带着对像住过,轮到罗天赐在这屋结婚后,十年后的平房改造,这间屋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后话。到现在罗家都念警察赵二喜的好处,念四清工作队的好处。在万玲玲的努力安排下,麦吃饱的大女儿名叫丫头的嫁给了赵二喜。 再说孙皓的养子孙大强在国民党时期加入过三青团,刚解放他就向领导交待了此事。解放初期他参加了上将河的治理并当了供应科的科长,在他和只有一个临时工科员的拼死拼活的努力下,满足了万名治河大军的后勤给养,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到了1956年讨论公私合营的政策时,孙大强在会上发言:“港务部门的公私合营应该算一笔账。现在航行在银河及其支流上的大小船只不下千艘,私人的船约占一半以上。这种个体船上的航运各个岗位,除了主家和主要舵手以外,人员都不是固定的。一年之中,一半多一点的时间为涨水期,是最忙的,人手最齐。还有三到四个月的枯水期和冰凌期将临时解雇一批岗位上的水手。只要一公私合营,私人船上的所有岗位就会是长年工资,干不干都一样,涨水期和枯水期也一样。受损失的是国家。”领导当时也同意他的看法。 孙大强喜欢鸟,特别喜欢会说话的八哥儿。一天他去破烂市,见一个摊前围了不少人。他挤近一看,原来是几只黑八哥在比赛说话。“你好!”“过年好!”其中有一个小一点的八哥还会说:“毛主席万岁!”他兴奋地想买下那只八哥,只是太贵没买成。 上班时,他对大家说:“你们见过会喊‘毛主席万岁!’的鸟吗?哈哈!我就见过。” 57年单位鸣放,让大家给领导提意见,引蛇出洞后,孙大强受到了批判,其中两条现行罪状就是“反对党的公私合营大政方针,反对走社会主义道路”和“污蔑革命群众热爱领袖是鹦鹉学舌”,再加上房产主出身和三青团员的历史,就被划成右派,开除了公职,到大邱庄农村种了六年地,属劳动教养。 期满后失业。为养家糊口,孙大强学会了木匠活,到处打临时工,媳妇宋云霞为孙大强先后生了三个儿子孙潮、孙波和孙浪。她在离家50公里外的鞋楦儿厂找到了工作,每天早起晚归,倒两次公共汽车,没空照顾孩子。好在孙大强就在附近干木匠活,照看孩子,做饭洗衣基本包了。 一天下午约四点多,天仍很热,罗一轮出门找同学讨论算题。 刚走出兰桥胡同,只见三表姑宋云霞匆匆往家里走,走过兰桥胡同口后,突然一头栽在地上。罗一轮赶紧跑过去一看,宋云霞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罗一轮二话没说,他一手揽住宋云霞的腰,一手挎起宋云霞的双腿一下子将三表姑抱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位三轮工人帮着扶着宋云霞乱动的手,一起把她送回了家。 到家后,罗一轮把三表姑放到床上,跟过来的电线杆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一会儿三表姑还醒过来。罗一轮和那位三轮工人如释重负地悄悄走了。 这位三轮工人家就住在兰桥胡同斜对过的门脸儿,与做鞋的胡家住对门,名叫武达,个子不低,为人忠厚,只是有个毛病,是个象棋迷。他每天一早出三轮车拉客,只要一碰上下象棋的,就走不动了,还时不时的控制不住自己,喜欢支个招儿。 一般人看对弈都观棋不语,也有人支嘴儿都是帮助弱势的一方,武达则不然,他支嘴儿都是帮助强胜的一方,所以隔三差五的让输方打几下,一直看到夜深人静。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出晚归,却赚不了几个钱。 武达的妻子霍云,人挺漂亮,挺聪明。丈夫每天赚钱很少,她怀疑他可能另有新欢,曾派她的妹子跟踪武达,这才知道了他这个棋迷的毛病。为此两口子正经打了几仗,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婚,但仍收效甚微,武达依然故我,照看象棋不误。 两口子尽管这么打,但夫妻感情却很深,霍云才生了老大,刚过一年,紧跟着就又生了个二小子。 兰桥胡同4号院住着的南方来的织毯技术工人古化极和省省夫妇,带着一个与罗一轮同年生的男孩取名古银,古银与罗一轮是初中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后,古银就参加了工作,每天很忙。原来从小一起打闹一起玩的小伙伴们如金秋、罗一轮、小柱儿、冯晨和阿发等也都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很少见面了。 最初,霍云与省省因为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而相处得挺好,省省还主动认霍云的二小子为干孙子,并义务当保姆,古化极也经常为干孙子买东西,送到霍云家。 霍云家门口挂着半截竹帘,古化极每次来都是先弯着腰、歪着头从半截竹帘下往屋里看,和二小子隔着帘子逗着玩一阵子再进屋。一坐就是半天,他与二小子逗,与霍云搭讪。霍云和孩子经常被老古逗得哈哈大笑,有时会笑出了眼泪。 这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天气又闷又热。人们都在大街两边的树荫下乘凉,武达出车了不在家。古化极抱着给二小子买的玩具到霍云家,像往常一样,他弯着腰抬着头,从半截竹帘下侧脸往屋里看,没看见二小子,却看见霍云光着,只穿个花内裤在洗背,她胸部随着两只背着的手来回拉动毛巾搓背而有节奏地颤动着,古化极看了眼睛冒火,不由自主地掀开半截竹帘跨进了门。 正巧霍云的大小子不在家,二小子睡着中午觉。古化极随手扔掉玩具,匆匆关上了两扇门,上前从霍云的后面双手搂住便亲,霍云吓了一跳,刚要叫喊,回头一看,见是老古,于是半推半就地弯下腰扒在床上。 古化极得手后竟不管不顾,几次找霍云,干那件事。有时竟一天三次地干。当然,古化极也不是白干,他的薪金比一般人多得多,每干完那件事后,就给霍云钱,霍云正生活困难,丈夫赚不了几个钱,也就稀里糊涂地收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鞋匠老胡就住在霍云的对过,中间隔着一条宽近三米的小道。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老胡的老婆“电线杆”与霍云经常走动,互通有无,今天我找你借一头蒜,明天你找我借一根儿葱的。 那个星期天的中午,胡家因上午有事出门回来晚了,下午一点了才做中饭,那真是抓嘛没嘛,老胡掌勺,他喊“电线杆”:“我说,快到对过儿借点酱油!等着用。”“好嘞!”“电线杆”答应着,小跑着来到霍云家门口,掀起半截竹帘,推开两扇门就往屋里进,但就像门口站着秦琼和尉迟敬德两个门神一样,只听“啊!”的一声,“电线杆”又退了出来。她慌慌张张地回到家,站在一边发呆。老胡问:“酱油呢?”电线杆急着说:“对过儿闹鬼了。我见霍云光着腚扒在床边上,正被古化极一下一下地攮呢!”“不许胡说!这种事弄不好要出人命的。”老胡将此事拦下了。 第二天,电线杆按奈不住,还是悄悄地将所见所闻全部倒给了省省。省省听了当场就背过气去了。电线杆吓坏了,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白水,省省醒了,她想了想,掏出1元钱给了电线杆以表谢意:“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一直蒙在鼓里。这些天我就发现他的钱不对,审讯老古,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原来如此!这回我看他还怎么编!” 电线杆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省省坐在炕上越想越气,她急不可耐地打上门去,骂霍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个没人要的下三烂,破货!竟敢勾引我老公,他都可以当你爸爸了!” 霍云挨了省省的骂,并不着急,她镇定地说:“你一个臭婊子,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赶紧回家管好你自己的老头是正经。” 省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提她原来当暗娼的历史,她在霍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哭着又跑回家,正见着老古回来,她与古化极动起手来,狠狠地打了老头一顿。 从此,省省和霍云成了仇人,再也不往来了。 不久,古化极得了半身不遂的病,床上拉,床上尿,省省经常扇古化极的耳光,说:“又拉床上了,你这个死鬼!你去跟霍云过去吧。”这件事让儿子古银知道了,古银自己觉得特别没面子,他结婚后就离开了家搬到很远的地方,每月寄给省省生活费。 很快古化极就去世了,省省将继承唐三省的房产卖了,自己又找了一个当年和她有一腿的在妓院当过大茶壶的独身男人结了婚。 再说罗一轮白天在华跃尼家听广播,晚上伏案做题,每天学习到深夜。奶奶万玲玲陪在一边做针线活,大奶奶宋小红身体很弱,在被窝里不时地咳嗽。父亲罗水在里屋鼾声如雷。几乎天天如此。 正是:不去高考心不甘,参加高考也枉然。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苦挣立志终成事,回天神女驾鹤行 诗曰:又是期望又是愁, 心怀脱兔伴喜忧。 银河流水千万里, 不如奶奶恩情柔。 却说罗一轮刚上广播中学不久,新疆语言培训班来招生,广播中学号召学生们积极报名,去新疆学习维吾尔语,罗一轮的好友刘志刚动员罗一轮与他一起去,又被罗一轮谢绝了,后刘志刚自己去了新疆。一年之内至少有五六次动员上山下乡,直到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那个教政治的老师直接找到了罗一轮说:“我明天要和你的家长谈一下,现在新疆兵团招人,动员你母亲,让你去得了。否则考大学你肯定没戏。”罗一轮回到家跟母亲董玉说了。第二天董玉请了假在家等了一整天也不见老师的影子。过几天学生们集中时,罗一轮碰到这位老师,这位老师批评罗一轮,罗一轮说母亲请假专门在家等他一天,他却说:“我们从来也不进行家访。”云云。罗一轮吃了个哑吧亏。 罗一轮排除了各种干扰,苦挣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来年的高考日期,他因为心理准备充份,没有什么压力,考场上,监考老师们发的各科考卷,没有一道题能难得住他,经验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不能掉以轻心,他提醒自己,要认真审题,要认真答题,要认真检查,不要提前交卷。 参加完高考后,罗一轮如释重负。自己在家把算盘拾了起来,复习加减乘除法,将来到农村当个小队会计用得着。 一天下午,天气非常闷热,罗一轮在家坐立不安,眼看要发榜了,怎么没有一点消息?正想着,同学甄行来找罗一轮。 甄行憋着个红红的脸,半天才激动地对罗一轮说:“现在班主任何老师带着几个班干部正挨家送落榜通知书,我附近的几个同学都收到了,连华跃尼也收到了。但我没收到。我很矛盾,再也坐不住了,这么远就找你来了,估计你也没收到。” 罗一轮一听心里有点凉,说:“肯定还没走到我们这儿,耐心等着宣判吧。”又等了好一会儿,仍没动静。罗一轮说:“咱俩不在这儿傻等了,咱们游泳去。”俩人在外边玩到天黑,各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罗一轮到家见到宋小红、万玲玲后的第一句话就问:“奶奶,有人到咱家送通知吗?” “从打你和同学走后,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快吃饭吧。”宋小红、万玲玲两位奶奶都关心地说。 罗一轮胡乱地扒了两口饭,也不知什么滋味儿,就又跑出去了。他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徜徉,百无聊赖地看了场片名为《军乐》的外国电影。一个贴身卫兵替他的因强奸杀人、犯了死罪的主人顶罪被杀,行刑前他的主人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游戏,只要主人一做某种手势,马上就会放了他。这个卫兵就信以为真,一口咬定人是他杀的,直至行刑前的一刹那,这个卫兵还盼着他的主人做那个手势,他大喊,人不是我杀的,也无济于事了。卫兵被杀后,这位主人才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满头汗水——这个动作就是他对他的卫兵说的那个手势。片的结尾是外国军队撤了,清道夫用大扫箒扫那些军马留下的粪便。 罗一轮看完电影心里这个难受就像万箭穿心。估计已经很晚了他才回家。到家门口还不敢进,生怕家里收到落榜通知书。他犹豫不决地徘徊在家门口附近。后来一咬牙,回家吧! 家里人都在院子里乘凉。见罗一轮回来了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晚上有人到咱家来送通知吗?”罗一轮又问起这句话。“没有。”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回答。罗一轮一下子高兴了,说:“考上大学有门儿了!” 第二天正是平时规定的集中上大课的日子。罗一轮和同学们都去了116中大礼堂。广播中学的领导和老师们都到齐了,很快学生们也坐满了大礼堂。 校长讲完话后宣布:“已经拿到通知书的同学们不要灰心,来年再战。我坚信,你们一定能考上大学,广播中学欢迎你们明年再来。现在你们可以退场了,明年再见。”那些拿到落榜通知书的同学都沮丧地退了场,礼堂一下子空出了七成坐位。 接着,教导主任宣布:“凡没拿到通知书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在这里我向你们致以热烈地祝贺!会后都到你们班主任处领取录取通知书!散会。” 台下学生们一听都欢呼雀跃,然后围着自己的班主任老师,有的还把老师抛起几次。闹完后,大家都先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罗一轮和甄行考上了北京第五所大学,而且还在同一班。罗一轮连蹦带跳地回到家里,将录取通知书交给了正在家里盼得望眼欲穿的宋小红和万玲玲两位奶奶。 奶奶们老泪纵横地轮番看着,宋小红也有精神了,她拿着罗一轮的入学通知书,拉着罗一轮专门到外边胡同口的童贞家给卢文秀看。原来在宋小红的心目中,当时只有卢文秀上了大学,这回,我的大孙子也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北京的大学。她逢人就说罗一轮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了。吃中饭时,罗水和董玉下班回到家里,他(她)们见到了录取通知书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罗水说:“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 罗一轮高中毕业的时间,正赶上弟弟罗登高初中毕业。哥俩儿一个准备考大学,一个准备考中专。宋小红和万玲玲商量,现在虽然很穷,但必要的用品还是得提前准备的。她们为孙儿们每人准备了一套,包括一个脸盆、一套洗漱用具、一个饭盒和一个网兜。 结果罗一轮名落孙山,罗登高榜上有名,考上了大宇城纺织中专学校。 罗登高告别了奶奶们,告别了母亲董玉和朝夕相处的哥哥罗一轮、妹妹罗芙蓉、三弟罗运来和小弟罗天赐,由父亲罗水送到郊区的纺织中专学校。 一年后,罗一轮终于没辜负长辈们的殷切希望,考取了大学,奶奶们存了一年的网兜里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临行前,宋小红忙着把伍元钱装进了罗一轮的内裤后兜内,然后用针线缝上后兜。万玲玲奶奶把罗一轮外衣的每个扣子重新缝了一遍。 罗一轮偶然间感慨地说了一句:“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两个奶奶听罢都伤心地落泪了。罗水说:“这孩子!” 董玉一直送到胡同口,挥手与罗一轮致意。罗一轮望着母亲,一下子想起当年第一次高考前的复习阶段,当时乔宝华的父亲去南京看大儿子去了,乔宝华叫罗一轮到他家一起复习功课。这天,罗一轮早晨没吃早点就到很远的乔宝华家,刚开始复习,就听外面有人找乔宝华,乔宝华出去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罗一轮的母亲董玉伯母,乔宝华让进伯母,只见董玉手里拿着一卷饼,说:“一轮这孩子没吃早点就跑来了。”放下饼后,董玉就匆匆上班去了。想到这里,罗一轮难过地说:“妈妈您多保重,一放假我就回来了。” 罗一轮告别了家人,与甄行搭伴,第一次坐火车去了京城。 罗一轮坐在客车的坐椅上,两手搭在小茶几上,望着窗外。 开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从眼前匆匆掠过,接着是一望无垠的大庄稼地仿佛在旋转,左边窗外,近处的庄稼匆匆向后掠过,远处的庄稼又像向前冲去,大地好像在做顺时针转动,有点像大钟表,右边窗外,大地在逆时针转,仿佛时钟在倒退。 谁知这竟是罗一轮与宋小红奶奶的永诀。 罗一轮到校不久,感到大学不是他原来幻想的情景,专业也不是原来想干的专业。于是自己闹起了莫明的情绪。吃不下,睡不着,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这时就特别想家,尤其想奶奶,还特别想最小的弟弟罗天赐。在给家写信时,特别要一张小弟近照。 家里把一张四寸的照片随信寄来了。罗一轮见照片上小弟罗天赐骑着儿童三轮车在看着自己,他掉泪了,反而更想家了。 正在这时,系办给罗一轮送来一封电报,内容是:“祖母病危,速归。”同学们都围拢来,大家一见电报,就七嘴八舌地说:“你赶快回去吧。”罗一轮向系领导请了事假,简单地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这时,班团支书王小方拿着封信和一些钱送给罗一轮说:“这是给伯父的一封信,这是大家给你的集资。你回去路费和礼物都要花钱,你就用吧,大家的一点心意。” 罗一轮带着全班同学的心意,回到了大宇市兰桥胡同三号。只见院内人们装着孝服,一片哭声。“坏了,孙子来晚了,没能和奶奶再见一面。”想到这里,心里特别难受,禁不住大哭起来。 丧丧事办完,罗一轮带着父亲罗水给全班同学的回信和原封不动的那些钱,回到班里并交给了团支书。 罗一轮回校后的第一节体育课是体育老师用测力器测每个同学的握力。大家排着队,每人握完右手再握左手,老师做着记录。 轮到罗一轮用右手一握测力器,测力器坏了,指针走到最大后回不了原位了。体育老师对罗一轮说:“下课后你来找我,院举重队要你了。我就是举重队的教练。” 罗一轮一听急了说:“我这么重、这么高,不适于参加举重队,我要参加足球队。”那时,罗一轮身高一米七六,体重一百四十斤。老师说:“你要是不参加举重队,足球队也不要你。” 罗一轮生气了,此后哪个队也不参加了,安心学习,自己锻炼。 甄行和另一位大宇城老乡贾雄加入了院排球队。 没过多久,学校举办各系年级足球赛,物理系一年级共五个班,抽出了22个同学组建了一个足球队,罗一轮入选并充当左后卫。几场球下来,罗一轮的足球技术突显出来,没等赛事结束,学院足球教练朱老师就通知罗一轮和大宇城同乡名叫辛礼的到院足球队报到。 一次与兄弟院校比赛足球,赛间突降大雨,回校后,罗一轮发烧了,他到学院医院挂号看病。先是试体温,39度。然后被护士带到一位女医生处。女医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惊奇地问:“你就是罗一轮?你父亲是不是罗水?” 正是: 神女冰心思下凡,留取爱心撤人间。 若知此女为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遇贵人如梦方醒,初涉足文化革命 诗曰:上大学梦已成真, 冥冥之中遇贵人。 全心全意学本领, 文化革命已来临。 却说罗一轮发着烧,挺难受。他见女医生问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就应付着笑着说:“是的,我就是罗一轮,您认识我父亲?请您给我开点退烧的药,或打一针快点好了算了,因为还有比赛。”女医生笑了说:“我早就认识你了,只是没见过你。” 罗一轮好生奇怪,只听女医生说:“我叫徐曼,当年日本鬼子统治时期我曾在大宇城铁路局工作,受到日本人的欺辱,是你父亲罗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以后我逃到解放区参加了革命,现在是医院院长。去年我参加了大宇城的高招工作。你出身不好,但高考成绩优秀,在要不要录取你的问题上有争论。是我多了一句嘴,说罗一轮还年轻,在高中时是团员,政治表现突出,录取他不应成问题。最后采纳了我的意见。”罗一轮听后如同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古脑地堆上心头。罗一轮含着泪对院长徐曼说:“大恩不言谢,我这辈子永远记住您。我只有好好学习,学出真本事报效祖国才对得起您老。”徐院长笑着说:“你看我老了吗?我自己觉得我还年轻,我还要像马约翰教授说的那样,争取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有时间回家代我向你父亲问候。” 罗一轮几个去年考到北京上大学的高中同学都来找罗一轮叙旧,特别是张林,因两个学校紧挨着,两位老同学经常会面。 张林谈起黄杉:“我和她经常通信,暑假我也找过她,但她总是不冷不热。我也与徐兰兰通信,她信中说学习较吃力,还有一门不及格。季智也和她通着信。”罗一轮说:“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学习机会,十分珍惜,除了咱们四个人,我都没写信,以后再说吧。” 平时,罗一轮在上课之余,喜欢一个人到辅助书库看书、看报,这里书很多,报很全,他曾借到过1957年的“人民日报”,浏览了当时“这是为什么?”等一些著名的反右文章。 一天,罗一轮在“文汇报”上看到姚文元的批判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看完后,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想,顶多一个历史剧,为什么给人家扣上那么大的帽子?甚至与彭德怀联系起来,真是生拉硬拽。 谁知没过多久,各大报纸都转载了这篇文章,还加了编者按。罗一轮迷惑了,接着又出了个三家村,一个是北京市副市长,一个是北京市委文教书记兼副市长,看来,北京市委出问题了,罗一轮想。 第二年,罗一轮和同学们到张家店搞实习,六月一日,突然见到人民日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接着六月二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以“北京大学七同志一张大字报揭穿了一个大阴谋”的通栏标题,刊登了聂元梓的大字报全文。同时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把陆平、彭佩云等领导的北京大学称为“三家村黑帮的一个重要据点,是他们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顽固堡垒”,并说,陆平等人所代表的组织是“反党集团”。因此,号召“革命派”“无条件地接受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领导”,与“反对毛主席,反对思想,反对毛主席和党中央指示的,不论他们打着什么旗号,不管他们有多高的职位,多老的资格”的黑帮坚决斗争,并把它“彻底摧毁”。接着彭真停职反省,这就把同学们的思想都搞乱了。 曾几何时,彭真还是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政治局委员,每年7月,都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行欢送首都应届大学毕业生大会,罗一轮参加了两次这样的大会,每次大会都是由北京市委彭真主持,由周总理发表语重心长的讲话,再由彭真讲一些具体要求,这些在罗一轮心目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怎么一下子来了个停职反省,实在想不通。罗一轮知道,彭真是当年北方局地下党的领导人,他的直接领导就是刘少奇主席,难道?罗一轮不敢再往下想了。 学校当局派出副院长来到实习基地给大家传达中央指示精神,并说写大字报要内外有别,因为学校内还有不少留学生,最后就让学生们全部回到学校参加运动。 到校后,昔日美丽的校园变得不认识了,大路两边到处都是用席子钉在杨树上竖起的大字报栏,上边贴满了红红绿绿的大字报。一些年轻的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开始抓那些摘帽右派老师,把头发剪得乱七八遭,然后让他(她)们在太阳地里除草。刚带着罗一轮他们实习归来的一位非常好的老师因不想再受折磨而跳楼自杀了。 罗一轮感到很乱,院党委已失去领导权,谁来领导学校的运动还是个未知数。罗一轮和甄行、贾雄、辛礼等几位大宇城老乡决定分头找各位老师借自行车连夜骑自行车结伴到中央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要求尽快派工作组领导高校文化大革命。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不久,各高校进驻了工作组。 在工作组的领导下,罗一轮等同学开始认真投入了学校的文化大革命。先是大家分头去看人家写的大字报,然后再讨论该怎样具体行动。讨论时,大家七嘴八舌吵得厉害,但都拿不出什么办法。罗一轮说:“我们都是低年级的学生,对学校的事不清楚,写不出什么有份量的大字报,这些天我浏览了一下大字报,除了揭露右派老师和一些有反动背景的领导外,主要是那么多给院党委提意见的大字报,我建议,我们组成小组,针对到底院党委有没有问题?有多大问题?该不该像有些大字报写得那样‘要砸烂院党委闹革命’?这些问题进行课题跟踪,在大字报上寻找蛛丝马迹,一竿子插到底,把问题搞清。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大家同意了罗一轮的意见,分组行动了。 罗一轮与辛礼、甄行、贾雄等几个大宇城老乡以及童芳香、黄敏、薛美丽等同班女生结伴,根据院理发店的员工揭发的副院长古耳原是国民党的问题,先是集体走访了理发店的工友们,然后顺藤摸瓜,又走访了两个单位,大家都感到挺有潜力可挖,估计下一个点再采访完,一个腐败、政治上有问题的副院长就要浮出水面了。 但事与愿违。下一个点是走访院印刷厂的工人们。到了印刷厂,开始工人们对他们挺热情,辛礼说明来意,工人们都说这种作法挺好,刚要采访,过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他急着说:“不忙采访,先说一说你们对6。20事件的看法,这次围攻工作组组长周游同志到底是革命事件还是反革命事件?” 没等别人发话,贾雄马上说:“当然是革命事件!”这一说不要紧,大批工人围了上来,指着这些学生骂了起来,那位带眼镜的人说:“你们就是一批小反革命!你们假装采访,其实就是来此煽阴风,点鬼火,反对毛主席派来的工作组,破坏文化大革命。”说着他打电话给罗一轮所在班的工作组成员老曹,让他来印刷厂接人。 正是:文化革命风暴来,不知所措究可哀。 若知罗一轮如何挨整,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 诗曰:莫明就里搞调查, 半路险成“野心家”。 稀里糊涂被批判, 做人必须夹尾巴。 却说工作组到校不久,由于对学校不了解,做出了一些规定,逐渐引起了一些学生的不满,另一些学生拥护工作组的作法,这就逐渐形成了两派对立。6月20日这天,一些对工作组不满的学生、老师来到工作组驻扎的楼前,还抬着一个上体操用的高台子,他们一边要求见工作组长解答问题,一边不断有人上台讲演,一位高年级的学生上台说:“我们被迫停下课来参加文化大革命,就是因为形势严重的不能再严重了。我们学生最革命,最拥护毛主席,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打倒他。但是我校工作组却不让同学们揭发批判走资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想问一下工作组长周游同志,怎样作才是对的?”下面围观的学生们热烈鼓掌表示具有同感。 又上去一位高年级同学很激动地说:“我劝同学们要冷净思考问题。在这关乎党和祖国命运的时刻,我们要站稳脚根,不要人云亦云。工作组是党中央毛主席派来的,她是代表党中央来领导我院开展文化大革命的。听工作组的话就是听党的话!工作组让怎么开展运动,大家就怎么开展,千万不要听信别有用心的人的恶意煽动。” 没等他说完,台下就起哄。“滚下去!”几个人上去把他拉了下去。 这时又上来一位老师模样的人。他说:“我是老师,去年组织派我到郊区担任副区长挂职锻炼。为了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我赶回母校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们在这里集会,完全是自发的,没有任何幕后活动。我本来以为,工作组来了,亲人来了,他们会和我们心联心地为捍卫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领导我院的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工作组不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像是给革命群众上了一道紧箍咒。设置了不少的条条框框。我们不理解,我们请教工作组长周游同志给我们讲一讲政策,这有什么不对?刚才那位说什么‘千万不要听信别有用心的人的恶意煽动。’简直就是别有用心!”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罗一轮想,工作组长周游是革命的老同志了,他应该明白,越早出来,他越主动,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不出来呢? 工作组长迟迟不出,楼前学生越聚越多,后来工作组长周游出现了,他站到木台上不正面回答学生们的问题,只是一味地劝大家回到班里按规定搞运动。学生们情绪开始不满了,在下面喊口号:“周游必须正面回答问题!”,“周游包庇院党委!”周游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站在高台上直冒汗。一些支持工作组的学生和印刷厂的工人们冲进了人圈,把周游从台上接了下去。 这件事被工作组定为“6。20”反革命事件。 工作组老曹同志人挺不错,刚进驻到这个班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与罗一轮、辛礼和甄行等同学关系挺好。他接到印刷厂的电话后,急匆匆地来到印刷厂先与工作组的人交涉,然后把学生们领回班来。让同学们反省一天,然后开会。这一天,工人们和一些支持工作组的师生将“反动学生煽动工人反对工作组”的大字报、大标语贴得到处都是。 第二天,工作组突然在全校都听得见的大喇叭里,反复宣读了中央主管该口的领导同志的重要指示,大意是党中央向北京各高校派出的工作组是经党中央充分讨论,集体做出的极其重要的决定,各高校的工作组是在党中央统一部署下工作的,目的是搞好高校的文化大革命。近来有一小批人针对工作组大做文章,一些老师和学生也认不清形势,跟着一起反对工作组。如果是善意的帮助,改正工作组的某些不足,应该欢迎,但是决不充许借题发挥。工作组是代表党中央的,谁反对工作组,谁就是反革命,就要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这一重要指示就像万吨水压机压到了那些对工作组有意见的老师和学生们的心头,沉重得实在难以承受了。而那些坚决拥护工作组的人们都喜形于色,觉得他们有了最强大的后盾。 老曹利用这一天找了几个同学谈话,问怎么不好好看大字报,跑到印刷厂做甚?大家都说这是甄行和罗一轮的主意,老曹又找罗一轮,罗一轮承认是自己出的主意,老曹说:“你是团员,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甄行是群众,这个责任就得你担。你要在全班会上做检查,也好对印刷厂的工人们有个交待。” 第二天班会上,几个印刷厂工人代表列席了会议。罗一轮为了让事态平息下来,让那些不依不饶的工人师傅们出口恶气,违心地做了检查。 他说:“我从内心坚决拥护党中央派工作组这件事,我还和有关同学们亲自深夜上访中央有关部门,请他们考虑尽早派出工作组。在工作组进驻学校后不久,尽管我对工作组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但我还是主张做好调查研究,在工厂进行调查时,突然有位带眼镜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他就是驻工厂的工作组成员,他突然问我们,你们先别忙于调查,先对6。20事件表表态吧,是革命的还是反革命的?这时我们的队伍里有人喊:‘当然是革命的事件!’这一说不要紧,气氛马上变了,工人同志们非常气愤,认为我们是打着调查的幌子来工厂煽动工人反对工作组的。于是打电话让我们班工作组成员来此领人,大字报大标语铺天盖地,说是反动学生煽动工人反对工作组罪责难逃。以上就是这次事件的简单过程。在坐的工人师付请审核,那天的事是不是就是这样?” 两个工人师付只是点头,不说话。而那位戴眼镜的工作组成员却说:“少说费话!深刻检查自己的立场!” 罗一轮一听来气了,他说:“对啊!我险些滑到反革命的边缘,这与家庭出身有很大关系!”云云。 班上的同学们发言说,罗一轮是个摇羽毛扇的人物。思想复杂。上次参观门头沟煤矿时,工人师傅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可是罗一轮却说,自然界的实际情况是正相反,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没水大河干。这不是和工人师傅唱对台戏嘛,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反党。 罗一轮听后一惊,心想,怎么整理起我的资料来了?连平时在宿舍里与同学说着玩的话也拿到会上进行批判了? 文化大革命前,学校为了让学生们受到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先是把学生们送到门头沟煤矿参加挖煤。男同学都脱掉外衣,只穿内裤,每人拉着一个带绳的柳条筐弓着腰鱼贯进入约有两公里深的小煤矿里,人们把煤泥装满筐后,学生们背上绳子,像拉纤似的爬着向外拉装满煤的筐,一上午的劳动大家浑身上下都是黑黑的,在河里洗过澡,穿上衣服。同学们体会到,解放前,那些挖煤工人,祖祖辈辈就是在这种小煤窑里,成年累月地干活,是多么的苦和累。 下午参观现代化大煤窑,在高大亮堂的巷道里,切割机自动旋转,将掌子面上的煤剪切下来,落在传送带上,自动运输到一截一截的小火车车箱里,再通过竖井运往地面。它与上午见到的小煤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大家都感慨万千。接着,学校请矿长对这些学生们进行阶级教育,痛说革命史,大家都很感动,有的女生还哭了。矿长最后言道,俗话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锅里有,碗里才有,锅里没有,碗里也是空的。我们要团结一心,心心向党,学好本领,将来为国家多做贡献!他的讲话赢得了学生们的热烈掌声。 回到学校后过了一段时间,罗一轮与贾雄在宿舍聊天,贾雄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这两句话说得挺有水平,比喻得也很贴切。” 罗一轮听后笑了说:“这两句话用来比喻党和我们的关系,把党比成大河,把我们比成小河,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细想起来比得不对。自然界的现象很明确,实际是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没水大河干。所以如果把党比作太阳,我们就是向日葵还比较贴切。”这些私下里说的话公开拿到会上断章取义作为攻击人的武器有点太说不过去了!罗一轮想。 后来才知道,派工作组是除毛主席之外的整个中央政治局开会决定的,为要求中央派工作组,罗一轮等四人曾连夜骑车跑中央有关部门请诉,工作组是根据中央的指示工作的,根据当年反右的经验,反对工作组就是反党。六月十三日,刘主席在《批转中南局‘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和意见的报告’》和《批转中共西北局‘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和部署’》时指出:“当牛鬼蛇神纷纷出笼开始攻击我们的时候,不要急于反击。要告诉左派,要硬着头皮顶住,领导上要善于掌握火候。等到牛鬼蛇神大部分暴露了,就要及时组织反击”,“对大学生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紧接着,拥护工作组的学生和工人们都写出了巨幅标语:“向周游同志致敬!工作组辛苦了!”下面落款是“某某战斗队”。 在“万吨水压机”的压迫下,在工作组的领导下,“反击右派猖狂干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简称“反干扰”运动开始了。在五十多天的日子里,凡是认为6。20事件不是反革命事件的学生都在工作组的指导下几遍几遍地写检查,总是通不过。特别是每个班的重点人物,更是没完没了地提高认识,上纲上线,这批同学感到了一种无型的压力。有位老师说:“历史正在重演,此时此刻特别像57年反右前夕的平静,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将被划成右派。” 文化大革命初,工作组进校那阵,佟水金提着个小包天天往老曹那儿跑,“反干扰”的白色恐怖时期,佟水金成了班上最红、最红的香饽饽。俨然代表工作组给不愿承认自己反党的同学们做工作,还大言不惭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躲躲闪闪的,作了反工作组的事,就要承认反党,有什么了不起。你们看我,我有错误,一旦被我认识到,我就承认,这才好改。”大家都点头称是,但罗一轮不这么认为,罗一轮说:“承不承认反党,一是要实事求是,二是不能攀比。我是男子汉,但男子汉也不能瞎承认,你说你就勇于承认错误,你那是什么错误?无非是乱搞对象嘛,你让这些人要承认的是原则问题,是反不反党的大是大非问题,能随便承认吗?”大家听后如梦初醒,问佟水金:“你引诱让我们承认反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打成右派越多越显你功劳大呀?”佟水金灰溜溜地走了。佟水金在“反干扰”运动中立了大功。 就是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罗一轮心里翻腾不已。 他想:“自己命不好,偏偏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偏偏赶上这样一个时期。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没来得及体会一下其中的甜美,就要稀里糊涂地被划成右派。右派意味着什么?”罗一轮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他从小就看到三姑夫孙大强、老表姑甜甜的丈夫被划为右派后的狼狈生活,也看到初中一年级时的那些劳动改造的右派老师们的下场。罗一轮失眠了,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烙烧饼,一烙就是一宿,连着几夜睡不了觉。 这晚,罗一轮刚入睡,就听外面工作组老曹叫拿下罗一轮,几个大汉把罗一轮从床上拖下,光着身子只穿一个小裤叉绑了起来。老曹指着罗一轮对大家说,他是隐藏下来的最大的右派,拉出去活埋!他们推着罗一轮到了操场中心,那里不知何时挖了一个大坑,罗一轮见到还有甄行、辛礼、贾雄等几个同学也被带到这里。贾雄跪在地上苦苦求饶:“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不到一岁的婴儿,……”罗一轮想,完了,没戏了。到了应该喊口号的时候了,他大声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可是他特别憋的慌,喊不出,没有声音。他猛一使劲,醒了。原来是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是:响应号召干革命,谁知捅个大窟窿。 若知罗一轮被划为右派没有,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反干扰险成右派,瞎忆苦些铸大错 诗曰:划为右派将定局, 风回路转堪称奇。 不是主席进京日, 哪有一轮后话提。 忆苦思甜是好意, 时间搞错大谱离。 受罪应谈解放前, 谁让你忆三年期? 却说甄行也睡不着觉了。他想:“我怎么了?有什么错?凭什么让我一次一次的写检查,一次一次的在会上念,接受批判?还一次一次的通不过?再这样下去,我受不了这种委屈,索性我不上这种破大学了,甘脆我回大宇市,跟我爸爸学医去。” 辛礼夜里睡不着,心想:“我出身红五类,我怕什么?让我检查我就检查,听党的话嘛。检查几遍也没关系。只是我的威信在班里给搞没了。” 贾雄自己吃不住劲了。他想:“自己本来挺要求进步,就是跟着罗一轮他们才落到这一步,如果因此被划成右派,那就太可怕了。”原来贾雄的父亲就经历过反右斗争且险些被打成右派。贾雄越想越怕,他连夜写大字报,第二天早晨就自己贴了出去。内容就是向工作组表决心,坚决承认“6。20”事件是反革命事件;坚决和甄行、罗一轮等反动学生划清界限。紧跟着又有人也学着贾雄贴出了表决心的大字报。 这时北京正流传着一个高干子弟、某大学的学生谭力夫撰写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的著名对联。这就把人分成红五类和黑五类子女,不久给了黑五类子女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紧接着在各种小报上展开了对“血统论”、“出身论”的大辩论,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谈起,又谈到另一个极端:“龙生王八凤生龟,老鼠生儿满天飞。” 在这“万马齐喑”的日子里,7月29日早晨,突然工作组老曹通知辛礼去参加人民大会堂会议,这件事并未引起大家注意。 就在此时,罗一轮的同班同学叶竹青贴出了一张表态的大字报,认为6。20事件绝不是反革命事件。为此,罗一轮、甄行等一批受压制的同学心里很受感动,但却不敢写大字报支持。 辛礼参加完会议回来后,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他马上向大家传达了刘主席、周总理和邓副总理的讲话。 会上,刘主席说:“怎么进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你们不大清楚,不太知道。你们问我们,怎样革命,我老实回答你们,我也不晓得。我想党中央其他许多同志,工作组成员也不晓得。有时没犯错误,人家也说你错了,是不是?那时自己也莫明其妙。” 听到这里,罗一轮心如刀绞,难受得哭了起来。刘主席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前段时间的遭遇不正是像刘主席说的一样吗?我有什么错?错在哪里?为了积极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不辞辛苦、废寝忘食地抄大字报,寻找着原校领导们的反党线索。可是就因为对“6。20”事件的不同认识,被工作组打成另类,在班里受批判,反复写检查也通不过,非要承认反工作组不可,反工作组就是反党,反党就是右派。但到底自己错在哪里,自己也莫明其妙。” 接着传达了周总理的“一斗、二批、三改”文化大革命的三大任务。邓副总理说:“这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辛礼说会议结束时毛主席接见了他们,大会在极其热烈的欢呼“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声中结束。 第二天,突然间冒出了十几幅更大更长的巨幅标语,标语上写着:“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周游算老几?”下面也出现落款是“某某战斗队”。这就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大派力量。在工作组的引导下,“致敬周游”的战斗队后来都归属到“斗批改战斗兵团”,成立了红五类才能加入的核心组织。“算老几”的战斗队也自己串联起来,成立了“红色”兵团。 后来才逐渐从大字报中得知,当时毛主席于七月十八日突然从南方回到京城并批评说:“派工作组是错误的,回到北京后,感到很难过,冷冷清清,有些学校大门都关起来了,甚至有些学校镇压学生运动。谁去镇压学生运动?只有北洋军阀。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运动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赶快扭转,把一切框框打个稀巴烂。” 罗一轮这段时间一直捏着一把汗,听了辛礼传达的会议精神后,特别是看了这些有关的大字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要不是毛主席及时从南方回来,我们几个人险些成了右派分子,那就彻底完了,我们几个比起当年被打成右派分子的人幸运多了,关键时刻,风回路转!以后要格外小心了,不要一味地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冲锋在前,要时刻牢记自己的出身不好,和人家不一样。” 有诗叹曰: “感慨万千‘反干扰’, 内定右派已划好。 谁知自有神仙佑, 铁定结论被推倒。” 这时,工作组组长周游在学院广播站上向全院师生检讨:“检讨书,检讨书。全院革命的师生们:我现在向你们检讨我犯的严重错误。我曾借着党中央管理该口的主要领导的口气,向全院播送了该领导同志的所谓指示,这个指示曾被革命的师生们称为万吨水压机,起到了镇压学生运动的极坏作用。但是,其实,那位领导同志并没有讲过这样的话,都是我捏造的。我对不起那位领导同志,更对不起广大当时受迫害的革命群众。再一次地道歉!周游。”同学们听了这个恨那!可是罗一轮听了却很同情周游,感觉得到,这是在一种无形的威慑情况下,迫不得已做的检讨。 毛主席把“反干扰”说成是“白色恐怖”,全盘否定,并撤消了工作组。从此,佟水金一下子蔫了,小书包也不提了,在班里的两派组织中彻底臭了。 这天下午,贾雄同学又贴出了一张大字报,说当众收回前两天他贴的那张大字报的错误观点,当众向在他的大字报上被点名的同学道歉,恢复他自己原来的观点,“6。20”事件就是革命的云云。 贾雄这种反复无常的表演,罗一轮、辛礼、叶竹青等同学虽然不满,还是原谅了他。但甄行恨他,甄行说:“贾雄这个家伙不怎么样,当时咱们在印刷厂本来进行得挺顺,就是他冒失的说6。20是革命的事件把事情搞砸,遭到工人们的围攻,还害得一轮和我们在全班一次又一次作检查,他还落井下石,贴大字报骂我们,向工作组表忠心。曾几何时,现在见风头不对了,又贴大字报转向,这种人极端个人主义者,患得患失,不可靠,以后少和他交往。” 本来经常在一起的四个大宇市同乡,就因为“反干扰”而分道扬镳了。现在“反干扰”被毛主席否定了,贾雄又和罗一轮、甄行和辛礼他们热情地搭话了。 “想起咱们在一起搞调查研究,一起写大字报,一起参加辩论的那些日子,真是可歌可泣。一轮就是聪明,很多事情看得很准,主意也出得好。”贾雄感慨地说。 “你说这些顶个屁用?再行也比不了你那张向工作组表忠心的大字报!把我们都给骂了。还差点都打成右派,你可真行!”甄行挖苦道。 听如此说,贾雄脸色变了。他停了一下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允许犯错,也允许改错。改了就是好同志。当时白色恐怖,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我认不清形势,被迫改变了自己的正确观点。现在形势变了,我再回到原来的立场,你们应该欢迎我才对。”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有句老话叫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表现自己。”罗一轮笑着说。 从此,贾雄与甄行的关系紧张了起来。 这段时期的某一天,季智来到罗一轮的学校搞外调。罗一轮接到电话后跑到楼外,只见季智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大美人。 “我来介绍一下。”季智指着罗一轮对大美人说:“这就是我的高中好友罗一轮。”然后又指着美人对罗一轮说:“这是我的表妹吉林,我二姑的孩子。她在大宇市上护士学校,要不是文化大革命,现在该毕业分配了,中国又会多一位南丁格尔。” 罗一轮眼睛一亮,只见这位吉林长得很有些像徐兰兰,连高矮胖瘦都类似,只是吉林留着刘海头,才和徐兰兰的朝鲜头有所区别。 “你好!”吉林大方地握着罗一轮的手笑容可掬地说。 “你好!欢迎你来!感谢老天爷!”罗一轮握着吉林又白又软的小手深情地说。 “头一次见面就感谢老天爷,如堕五里雾中,请赐教。”吉林不解地问。 “感谢老天爷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同时接待好友和美人儿。”罗一轮说。 “别一见面就没正经,一轮快带我们去食堂,饿得我们都前心贴后心了。”季智着急地推着罗一轮。 共进午餐时,罗一轮问季智:“表妹有男朋友了吧?” 吉林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仍旧低着头吃饭。 季智悄声对罗一轮说:“你先别管她有没有男朋友,你先替我评价一下,她比徐兰兰如何?” “相差无几。如果说她们俩是孪生姐妹准有人信。” “表妹愿意和我好,我也挺乐意,但是我爸爸死活不同意。说是骨血不能还家。我二姑倒不十分反对,二姑夫反对的厉害,他还引经据典地说,血缘太近,生出的后代多半是国际脸儿。弄得我也没了主张。” 季智来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的高中老同学们几乎都到了罗一轮的学院欢聚。只有徐兰兰因当时不在京,联系不上才没出席。 季智和表妹吉林在罗一轮处住了两天,办完公事就走了。 工作组停止了“反干扰”运动,在全院范围内,工作组组织了对院党委和院长、副院长以及系领导的批判大会。 在工作组组员老曹的组织下,班里开始了批斗院“黑帮”的活动,地点就设在一间学生大宿舍里。工作组派人带来了副院长、院党委副书记古耳。古耳中等个儿,胖墩墩,苍白的胖脸上愁云密布。主持会的仍是斗批改兵团的王小方等几个人,红色兵团的人站干岸。本来,斗批改兵团原先是“保皇派”,但现在一反常态,就属他们斗得最厉害,他们大声喝斥古耳,让古耳交待罪行。王小方厉声问:“古耳!你老实交待你是如何对待列宁的?”古耳交待说:“我说过我长得像列宁。”“还有什么?”“想不起来了。”王小方说:“帮助他想想!”同学鲁鲁就让古耳原地跑步,古耳50多岁了,又胖,哪经得住如此折腾,跑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又让停下来坦白交待,交待得不理想,就又让他原地跑步,王小方提醒说:“你家的电视怎么来的?”古耳一听,一边喘息一边交待:“我把《列宁全集》卖了,自己又添上些钱,买了电视。”另一个同学问:“听说你在困难时期拿着个不下蛋的鸡换了老百姓一只下蛋的母鸡,有没有这件事?”再一个同学问:“困难时期你视察学院幼儿园,桌上摆了三个苹果,你拿起一个就吃,和孩子们争食,有没有这事?”......一个斗批改兵团的同学还上前打了古耳一个耳光。罗一轮实在看不下去了,愤然离开会场,叶竹青、辛礼等也跟着出来了。 第二天还是在这间学生大宿舍,因为“人民日报”上登了一条有关粮食购销方面的政策性文章,工作组老曹同志组织大家学习并进行忆苦思甜,通过控诉万恶的旧社会,歌颂新社会,来提高大家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的阶级感情。 首先王小方发言:“我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给了我幸福生活,现在和从前简直没法比。”说着说着,王小方声泪俱下,“我在湖南老家上中学的时候,吃糠咽菜,几天吃不上一顿粮食,饿得难受,吃马齿苋顺着嘴角向下流黑汤。”接着几个农村来的同学也悲愤地说起他们上高中时吃不上粮食的遭遇。 罗一轮马上把工作组的老曹叫了出去问:“曹同志,大家应该忆旧社会的苦,控诉万恶的国民党反动派。现在可倒好,王小方等人忆的却是1960年暂时困难时期的苦,这不是在控诉共产党吗?” 老曹一听如梦初醒,赶紧回到会议室,说:“我再说一遍,我们要忆旧社会的苦,三年困难时期是我党遇到的暂时困难,党和人民同舟共济渡过难关,就不要再提了。” 八月五日,毛主席在中南海贴出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很快就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登出了。 大字报中写道:“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啊!请同志们重读一遍这张大字报和这个评论。可是五十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打下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联系到一九六二年的右倾和一九六四年形“左”而实右的错误倾向,岂不是可以发人深醒吗?” 同学们仔细阅读了这篇神奇的大字报,几位敏感的同学从此不发表看法了。罗一轮与辛礼私下嘀咕:“难道毛主席要炮打的是他的亲密战友、接班人刘少奇?”辛礼说:“从那天我参加的人民大会堂会议后,公开刊登的上层变动可以看出,林彪上到了第二位,刘少奇下到了第八位,再联系这张大字报,恐怕毛主席要炮打的正是刘少奇这个司令部。”罗一轮非常谨慎地说:“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以后我们必须非常慎重才行,否则,会摔大跟斗。”辛礼说:“对着呢,看情况,毛主席要换接班人了。” 正是:国家大事要关心,学子心里要有根。 若问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心里有爱不敢说,美好姻缘成蹉跎 诗曰:一见钟情埋心里, 火红苹果压枝低。 满树梨花生百果, 冲天炮竹飞不起。 却说有人按门铃。王芬说:“你等等,我去开门。”她晃着娇艳的身影,穿着长到膝盖的大花浴衣,匆匆赶往院中。一会儿,她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了,她把蛋糕放到外屋桌上,又回到东屋。“你给我订的生日蛋糕还挺大,这么快就送来了。”她说完就扑到罗登高的怀中,罗登高想起王芬那么多年苦恋着自己,自己竟一无所知,太对不住她了。 门铃又一次地响起来,罗登高赶快穿着衣服。王芬又穿上浴衣和拖鞋小跑了出去。 罗登高匆匆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来到中屋坐到椅子上,这时他的心跳得厉害,浑身泛力,他从茶壶里倒了碗温茶水喝了下去,这才稍稍稳定了下来。 “头头好!总没见了,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怎么有空体恤老百姓了?”来人大声笑着喊道。罗登高马上站起来与来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李明,我终于见到你了!”罗登高含着泪动情地叫道。 来人果然是还没毕业就参了军、复员后开了个公司的老同学李明。 寒暄过后李明说:“与老哥一别就是三十年,你一定发了,儿孙满堂了?”罗登高苦笑笑说:“远不如你,你现在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固定资产好几百万了吧?爱人和孩子都到外国定居,你这才是过年的蒙葫芦,抖起来了。”李明赶紧说:“别提我爱人了,不怕老哥哥笑话,我们早就离了。”罗登高暗吃一惊,他深表欠意地说:“对不起,你看这事,一见面就让你不高兴,该死该死!”李明接过话茬说:“这么多年也没和你联系,也难怪你不知道。我孤身一人已经好多年了,习惯了。见到你我又想起当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时,我们仨,还有陈丽,一起骑自行车到京都见大哥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那时,咱们几个真是亲密无间。”“就像兄弟姐妹。”王芬紧跟着插了一句话,她趁着两位老同学欢聚交谈的空儿,进东屋穿戴整齐后出来了。 “对,那时就像兄弟姐妹,现在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我们也都成熟了许多,难道不能由兄弟姐妹再往前发展一步了?罗大哥,你说是吧?”李明说。 罗登高听出名堂了。这时王芬没等罗登高说话就抢着说:“兄弟姐妹就是兄弟姐妹,再改革开放,再往前发展,兄弟还是兄弟,姐妹还是姐妹。” 突然,门铃又响了起来,王芬说了声“对不起。”就又匆匆出屋了。 罗登高悄悄问李明:“听你的口气,你要和王芬好?”李明一下子兴奋得两眼放光:“我聪明的罗大哥,你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能不能帮帮我,她最听你的,只要她能嫁给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对她的三十年了解多少?她又对你的过去了解多少?”罗登高问。李明想了想说:“她以前一直暗恋着一个人,直到那人结婚她才死了心,但却耽搁了婚姻,至今孤身一人,挺可怜的。从打咱们从京都回来,我就爱上了她,我曾几次向她表白我的爱,但她从不拾话茬。后来我才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当时你不告诉我呢?”罗登高埋怨道,李明哈哈大笑地说:“我的傻哥哥,难道你不知道爱情是自私的吗?我爱她,她爱你,我要告诉你,还有我的份吗?” “你们俩说什么高兴事了,瞧笑得人仰马翻的?”王芬带进来的人嘻笑着问。大家一看,齐声喊:“陈丽!” 王芬说:“老朋友都到齐了,估计其他人不会来了,咱们入席边喝边聊吧。我已经订了一桌酒席,等会儿就送来。”罗梦龙问:“你不是说去年还有好几个厂里姐妹来为你过生日吗?再等等吧。”陈丽首先笑了说:“去年她还是副厂长,今年她退休了,能一样吗?人家就想不起她来了。就像我,去年我的厂党委书记还当着,今年退下来了,差着一天一地。”李明说:“人心不古。天经地义。不过你们当官的千万不要有失落感,要自强不息,找点事做才行。”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王芬急急慌慌地出去开门,一会儿进来一位提着大提盒的伙计,他把提盒放到桌旁,掀开盒盖,一层层地把炒菜盘放到桌上,嘴里不断念念有词,报着菜名:“松鼠鲑鱼,红焖大虾,清蒸闸蟹,西芹夏果,凉拌海蜇,四川泡菜,油炸果仁,爆淹萝卜。八个菜齐了。”王芬付好账,那伙计谢过走了。 王芬拿出两瓶高度茅台酒,李明接过来打开一瓶,将四位的酒杯都满上后,他拿脚踢了一下罗登高。罗登高马上反应过来说:“咱们先把生日蜡烛点上,大家边唱,王芬边许愿,按照这个程序来吧。”李明把蜡烛插到生日蛋糕上并用打火机点着,大家边拍着手边唱:“祝你生日快乐!”王芬默默许了愿,吹灭蜡烛,大家鼓掌,并动手拔掉蜡烛,陈丽把小刀递给王芬,王芬切成四大块,每人先吃了一口蛋糕后就由李明撤去,大家开始了畅饮。 李明借给王芬敬酒的机会,奏到王芬跟前,小声说着什么。罗登高也敬了陈丽一杯酒,并小声说:“他们俩是不是有意要好,你帮李明促成这件美事?”“没戏!王芬根本看不上他,要好早好了。”陈丽停了一下,又说:“我喝多了,借酒遮脸,说句我多年想说又不好说的心里话,其实,我曾暗恋着你,当年在学校,只是因为你成了这一派别的头头,我才加入了这一派。以后直到我听到你结了婚的消息,我才和别人谈对象。现在我的儿子上高中,非要我给他买个电脑不可。”罗登高听了又吓了一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说:“这样吧,我送你儿子一台电脑,一会儿散席你跟我到公司去取,我负责将你和电脑送回你家。”“那好,但是送我电脑可不行,我不能要。”陈丽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罗登高拉着陈丽悄悄地走了。最后罗登高以成本价卖给了陈丽一台电脑,以后又让她儿子到他的公司培训电脑知识。 时间一长,这些事被妻子云云知道了。“十、一”放长假,罗一轮和徐兰兰回大宇市与全家欢聚,云云找了个机会单独将这件事悄悄告诉了大哥罗一轮。罗一轮将二弟罗登高叫到一旁,问起这件事,罗登高说:“是有这回事,但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老大不小了,顶多就是早晨跳跳舞,还能怎么样?” 不久,王芬和李明成了一家人。 在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红卫兵前,包括红色兵团在内的最早起来造工作组的反的十几个院校造反派组织联合成立了红卫兵第五司令部,简称五司。他们发现这次接见场面很不寻常,不像前两次那样,在天安门城楼上布置了红旗,站满了领导,这次在天安门上没有任何布置和动静,天安门广场上没有等待接见的大批红卫兵,广场冷清得很,红卫兵都被安排在边道上,还有士兵把守。红卫兵第五司的头头们怀疑北京卫戍区有人捣鬼,破坏毛主席接见红卫兵这件大事,于是他们调动全体人员游行到天安门,聚集起来高呼口号:“谁反对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就打倒谁!”这时,离接见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情况紧迫,突然传来周总理要在北京体育馆接见五司红卫兵的消息,头头闻讯后将大队人马迅速撤离天安门广场,浩浩荡荡直奔北京体育馆,不一会儿,北京体育馆座无虚席。开始是公安部长主持会议,让大家稍安勿燥,等一会儿总理才能来。 大家在一位头头的指挥下,唱起了当时最流行的革命歌曲: 江山万里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辉煌! 毛主席啊毛主席!你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毛主席啊毛主席!你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千山万水向您欢呼!千歌万曲向您歌唱! 您的革命思想,把我们的心儿照亮! 您的革命路线,是我们胜利的保障!幸福的笳耶琴在海兰江边激荡, 热烈的达布鼓在天山南北敲响。 欢乐的芦笛吹奏在槟榔树下, 深情的马头琴回响在内蒙草原上。 唱不尽对您的无限忠诚无限热爱! 表不尽对您的无限崇拜无限信仰! 毛主席啊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毛主席啊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有诗叹曰: “通篇口号假大空, 除了崇拜没内容。 文革歌曲莫过此, 浪费十年好光景。” 周总理出现在主席台上。全场欢声雷动。罗一轮、辛礼、叶竹青等十几个同班同学激动得鼓掌欢呼、热泪盈框。周总理和蔼地挥动着双手让大家静下来,全场马上鸦雀无声,大家聆听着周总理的教诲和说服,周总理最后说,夜深了,大家肚子空空,我让有关部门给大家准备了面条,就餐完就回去休息吧。说着总理下到场地,围着场地边沿绕场一周,边走边向看台上的红卫兵们挥手致意。红卫兵高兴得又欢呼起来,并且不少红卫兵们都向总理走去的方向拥挤,都想多看一眼敬爱的周总理,突然,在总理刚刚走过去的地方,看台上的第二层的栏杆被红卫兵们挤断了,人流从折断的栏杆处就像洪水冲破堤岸一样流将下去,前面的红卫兵就跌落在总理的后身儿附近,后面高处的人流不断向下跌落,险些冲着总理。警卫人员们让总理迅速撤离,总理执意不走,他命令随员迅速把跌下的红卫兵们送往医院医治。 与此同时,红卫兵第五司的队伍刚刚离开,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红卫兵的活动开始了,原来,这次接见一改前两次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的方式,而是采取把红卫兵们安排在路两边,毛主席站在敞篷车上,贺龙元帅和林彪分立两旁,其他领导人的车跟在后边形成一个车队徐徐前进的方式接见红卫兵。第二天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套红刊出大照片,红卫兵第五司的头头们见到报道后才如梦初醒。 正是:不明就里瞎造反,净给领袖添麻烦。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六回、为捍路线三请愿,整黑材料夜抄家 诗曰:三次静坐为“真理”, 三次抄家有“目的”。 揭发老子大字报, 造成多年存裂隙。 却说工作组撤走了,红色兵团发出几次邀请和通令,要求副部长兼学校工作组组长周游回校与之对话,说清楚“反干扰”时为什么抬出“万吨水压机”镇压学生。但都如泥牛入海无消息,在部里造反派的鼓动下,红色兵团发起了步行进驻部里静坐请愿的行动。 辛礼、叶竹青、罗一轮、甄行、贾雄等十几个男同学和童芳香、黄敏、薛美丽等同班女生都参加了这次请愿行动。 在部里大院,请愿学生黑压压的坐满一院子,总数有1000多人。部里开始是安抚、劝导,主楼前的大麦克风里讲着党的政策。接着是威胁、恫吓,招来了很多中学红卫兵围着静坐的人群,一会儿几个红卫兵强行拉走一个静坐的人,又拉走一个,但很快又跑回来静坐到原位。学校工作组撤走以后,真正掌权的是“斗批改兵团”,他们表现出高姿态,派食堂的大师付为静坐的同学们送水送饭,并劝导同学们回校闹革命。最后,部里同意让工作组长随红色兵团回校对话,这时周游吓得双手抓住屋里的暖气管,就是不去。最后在人们的劝说下,还是走了,静坐的队伍也立刻都撤了。 在与周游的对话中,发现不少的对学生不利的决策都是部里一把手的授意,再加上部里一把手早期革命曾追随过张国焘,反对过毛主席,红色兵团坚决要求部里一把手到校回答问题。几次不应后,红色兵团又发起了二进部里静坐的号召。 辛礼、叶竹青、罗一轮、甄行、贾雄等十几个男同学和童芳香、黄敏、薛美丽等同班女生又都参加了第二次进驻部里的静坐活动。这次静坐时间漫长,环境艰苦,吃饭喝水自己抽空到街上买,秋天的太阳仍旧很热,把人都晒成了人干儿,晚上大家都挤着睡在楼道里,忍受着蚊虫拼命地叮咬。 部里在这么多天这么多人的静坐示威下有些沉不住气了,授意学校“斗批改兵团”的头头,赶快选些出身不好的红色兵团战士作为对像,连夜派“斗批改兵团”的骨干到京城和大宇城抄家,相信不会抓不到一点把柄,抓到把柄就可以整垮这些静坐的红色兵团人。 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红卫兵破四旧之风刮起时,罗家的两个泥娃娃大哥还好好的。万玲玲和儿子罗水一商量,害怕红卫兵发现娃娃大哥不知定个什么罪状,就在夜深人静之时,娘俩把两位大哥从小木屋中拿出,到里屋砸个粉碎,再包起放到垃圾箱中。 由与罗一轮同班和同年级的王小方、刘民、何珍、鲁鲁等6位同学组成的小分队连夜奔袭到大宇城罗一轮的祖居所在的街道居委会。这段时间一些老居委会主任、副主任已被造反派赶走,街道造反派的头头正是三轮工人武达的媳妇,与古化极有一腿的霍云。夜里,霍云接待了首都来的红卫兵。何珍问:“老罗家该不该抄?”霍云吓得赶紧说:“该抄,该抄。这家人是老反革命,老房产主,可会剥削租房户了。”何珍说:“既然这样,那你引路到老罗家去吧。”霍云一听吓得坐在床上说:“我正要出去大便,出去后我指给你们,你们自己去得了,快拉裤了。”说着提上裤子出去了。 大宇城的文化大革命比京城要慢一个相位,四清工作组刚刚收尾,大宇城也学着京城开始揪斗资本家、小业主,红卫兵破四旧等。 黄贤这时非常活跃,她联络霍云和几个家庭妇女夺了居委会的权,并提议让出身好的霍云当头头。黄贤鼓动大家首先批斗当年曾红极一时、现已经嫁人的河北梆子演员孙香香,他们把一个至少得有十公斤重的大铁牌用细铁丝拴着,挂在了孙香香的细脖颈上,铁牌上写着“打倒戏霸孙香香!”孙香香三个字上打着大红叉。黄贤带头呼着口号:“打倒封资修的代言人孙香香!”“孙香香必须坦白交待和恶霸唐三省的关系!”红卫兵们又踢又打,抓她的头发剔个乱七八遭。批斗结束后,铁牌摘下,细铁丝已经入肉三分了。 挨完斗当晚,孙香香就上吊自杀了。 接着,她们今天揪斗住在兰桥胡同1号院,蹬三轮车的李科斗,让他坦白参与炸桥却没受惩罚的原因;明天批判兰桥胡同4号院当过暗娼的省省,将省省脖子上挂一串破鞋。她们还把大街上开糕点铺的老沙、开豆腐房的韩五和关山等小业主们拉出来批斗。 这时,韩五和关山因怕挨批斗,先后亮出了两张借条,韩五哭着说:“这么多年,我表面上是豆腐房的业主,实际上是童贞家的佣人,我要反戈一击!童贞必须老实交待!”关山也揭发童贞:“打倒童贞!她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她才是隐藏很深的反动业主,大资本家!” 听了韩五和关山的揭发,犹如爆出了一颗炸弹,包括红卫兵在内的围观的人们群情激昂,有人大喊:“把反动资本家童贞揪上台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童贞被两个红卫兵架着举上了台,这时,人们用剪刀把童贞的头发剪得乱七八遭,有人带头喊:“童贞必须老实交待!”“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童贞闭着双眼,任凭怎么批斗,始终一言不发。时间一长,童贞晕倒在台上,这才告一段落。 孙大强在四清运动中表现很积极,挺受四清工作组的重用,四清过后,紧跟着文化大革命,孙大强本来与黄贤为收房租的事有些矛盾,黄贤与孙大强的父亲孙皓过从甚密,孙皓免了她的房租。黄贤不但和孙皓好,尤其和孙皓的夫人罗秀云好成一个,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黄贤把罗秀云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她成天长在孙家,又像孙家的大儿媳,罗秀云累了,她给捶腿,揉捻双肩和腰,弄得罗秀云说不出的舒服,罗秀云渴了,她提前准备好的普洱茶不凉不热正好喝。罗秀云有些饿,她立码拿来小八件给她吃,罗秀云有些生气,她千方百计地逗她笑。总之,黄贤无微不致地侍候罗秀云,感动得罗秀云对黄贤比对自己的亲儿媳宋云霞都要好上几倍。 但孙大强认为,当年孙皓免的是小屋的房租,现在,黄贤住进了楼上大屋并与老木匠成家多时,收入颇丰,为什么不交房租?为此两家打了官司到四清工作组,孙大强还赢了。黄贤深恨孙大强。孙大强冷眼看着黄贤,跳得这么高,听说黄贤在居委会里就提议下一个揪斗的对像就是摘帽右派孙大强,还建议动一动历史反革命分子罗水。孙大强又气又怕,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姑姑万玲玲,万玲玲本来得了癌,虽还不严重,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堵心。她想了想说:“得想办法遏制住她的兴奋,她自己的肛门很不干净,她害怕,于是就以攻为守。” 孙大强点头称是地说:“您算说对了,四清工作组曾派人调查过她和北京特务系统的关系,据查,她曾埋了三支手枪在不同的地点。” 第二天在胡同口又摆上了桌子,大家像往常一样逐渐围了过来。几个红卫兵蹬上桌子,其中一位大声喊:“把反革命分子黄贤揪出来!”此时的黄贤正在人群里维持秩序,突然听到红卫兵点她的名,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吓得脸都白了。两个红卫兵把她架上了桌子,她在桌上哆嗦个不停。“快交出你那反革命丈夫留下的武器二人夺!”所谓二人夺,是一种暗器,表面上是一根文明棍,其实是一根带套的刺刀。当有人抓住文明棍,就会把套夺下来,亮出刺刀,可以出奇制胜。黄贤吓蒙了,也说不出话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黄贤必须老实交待!”口号声此起彼伏,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黄贤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揭发!孙大强是三青团员,右派分子,四清中拉拢干部到他家吃饭!我还揭发,罗水是历史反革命分子!”当时四清虽然已近尾声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但四清工作组还没撤,工作组长就在旁边说:“你说得对。他们的问题不用你揭发,我们四清工作组早已搞清,他们当年都受到应有的处罚,政府都给他们下了结论。你要老实交待你自己的问题,我问你,刚解放时你的三把手枪都藏在哪里?” 黄贤听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她强打精神狡辩着:“冤枉。我是一个家庭妇女,哪儿见过那玩意儿。” “我提醒你,根据线索,我们在土河边挖到一把手枪,你感兴趣吗?”黄贤突然间晕倒了。第二天传出黄贤的死信儿。为此,黄贤的女儿黄杉从大学回来贴出一张大字报,诉说了她家根本没有二人夺,她母亲是冤枉的。 老木匠生气了,他请来了十来位带着红袖章的老年造反兵团,在家里请吃请喝后,他们在批斗台批斗四清工作组组长,要求他为黄贤平反。组长说:“为谁平反也不能为黄贤平反,她还没交待另两只手枪的埋藏地点。”那些老年造反派听罢赶紧草草收场撤走了。老木匠一个劲地劝大家别走别走也没人听了。 夜深了。万玲玲已睡下。罗水、董玉夫妇白天工作累了一天,也洗洗睡下了。孩子们只有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姐弟三人在家,刚都睡熟,突然有人砸门,罗运来爬起来问:“谁呀?”“罗一轮的大学同学,快开门,有急事!”罗运来打开了大门,王小方、刘民、何珍、鲁鲁等6位同学组成的红卫兵小分队闯了进来,他们把老罗全家人都撵到院子里,由女同学何珍看着,其他5个男同学就在两间屋里搜查开了。两个小时的搜查,除了在大镜框后抄到一个国民党空白委任状和罗一轮写给父亲罗水的信外,一无所获。在院子里,何珍劝说着罗芙蓉:“你大哥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现在又在部里闹静坐,你应和他划清界限,与反动家庭划清界限。”搜查完,他们回到学校就把罗一轮的每月15。5元助学金取消了。 北京红卫兵来大宇城抄家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宇城这边无论家里人和外人都认为罗一轮肯定出事被抓了。紧接着,罗水的单位造反派和街道造反派都争先恐后地到罗水的家里抄家,三次抄家,把罗水家抄得空空荡荡,珍珠当年交给宋小红的那方盒也在劫难逃。 这么大的动静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认识罗一轮的人们都害怕了,以为罗一轮在京城肯定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下了大狱。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后来告诉他,这边盛传罗一轮成了土匪头子,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吓得他们都躲了起来,生怕有所牵连。 罗一轮到底在京城处境如何?有没有被抓? 这件事还得从罗登高说起。 文化大革命初期,罗登高被同学们推为一个造反派别的头头,他在争取入团。从纺织学校回到家后,他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为了表现自己与家庭划清界限,他与罗芙蓉联名写了揭发父亲罗水十大罪状的大字报。他把草稿寄给了大哥罗一轮,让罗一轮补充内容,并签字联名张贴。罗一轮看了后觉得不应该这样作,再说大字报里也没什么内容,都是些与孩子们的矛盾。罗一轮回信说,我不同意你们这种过激的作法。罗登高和妹妹罗芙蓉收到大哥的信后,罗芙蓉对罗登高说,大哥还真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于是由罗登高抄写、罗芙蓉打浆糊将大字报张贴在兰桥胡同的墙上。罗水曾扫过一眼这张大字报,他十分难受,亲情没了。不久,罗水被单位的造反派批斗,剪了个阴阳头关进了牛棚。许多天不能回家。 罗水灰心了,他想寻短见,但是死前必须与家里亲人见上一面。他趁造反派不注意,跑到办公室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但那时家里还装不起电话,给附近的电话打一个传呼,又记不住号码,急得他头都有点晕了。他胡乱地翻遍了全身的衣袋,发现了小记事本上有个二儿子罗登高学校的电话号码,他惊喜万分,就打了这个电话,那边很快就呼到了罗登高,罗水说:“你大哥不在家,你就是主心骨了,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照顾好你奶奶,还有你那可怜的妈妈,要教育好你的弟妹。爸爸影响了你们,对不起了,来世再补吧。” 罗登高一听话头不对,他打断爸爸的话,说:“您现在在那里?我马上要见到您,有非常要紧的话要告诉您!”罗水说:“他们批斗我,把我的头发剪个乱七八糟。我刚从牛棚跑出来,现在办公室。” 罗登高急得直冒汗,说:“您要稳住神儿,我这就骑车找您去,您在单位旁的存车处里等我。”“好吧。”电话撂了。罗登高拼命骑着车往回赶,半路他截了一辆卡车,他把自行车扔上车,给了司机两元钱,这才回到了市里。 罗水在存车处等了约一个小时,罗登高终于到了。存车处的老张原是罗家的朋友,他让罗登高进了小屋,然后出去了。 罗水哭着与罗登高说:“我想回去找你爷爷了,不想玩了,没意思。”罗登高也掉泪了:“爸,您好糊涂啊!受了一点屈,就要撒手了?您千万别多想,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现在连多大的官都挨批挨斗,您这点批斗算什么?再说,我们给您贴大字报,那是形势所逼,政治上和您划清界限,但不管到何时,您还是我爸爸,这种亲情任何时候变不了。您只要咬牙坚持,会好起来的。否则,您如果寻了短见,不但得不到人们的同情,反而说您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那样的话,我大哥,我和弟妹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您想过这些吗?” 罗水听了点点头说:“说得好!我赶快回去了,你也回家吧。”说完,罗水回到了牛棚。那张大字报别人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突出的问题,很快大字报就被别的更多的大字报覆盖了,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万玲玲为此事伤心,她与罗登高、罗芙蓉结了疙瘩,很长时间后才解开 第六十六回 为捍路线三请愿,整黑材料夜抄家 诗曰:三次静坐为“真理”, 三次抄家有“目的”。 揭发老子大字报, 造成多年存裂隙。 却说工作组撤走了,红色兵团发出几次邀请和通令,要求副部长兼学校工作组组长周游回校与之对话,说清楚“反干扰”时为什么抬出“万吨水压机”镇压学生。但都如泥牛入海无消息,在部里造反派的鼓动下,红色兵团发起了步行进驻部里静坐请愿的行动。 辛礼、叶竹青、罗一轮、甄行、贾雄等十几个男同学和童芳香、黄敏、薛美丽等同班女生都参加了这次请愿行动。 在部里大院,请愿学生黑压压的坐满一院子,总数有1000多人。部里开始是安抚、劝导,主楼前的大麦克风里讲着党的政策。接着是威胁、恫吓,招来了很多中学红卫兵围着静坐的人群,一会儿几个红卫兵强行拉走一个静坐的人,又拉走一个,但很快又跑回来静坐到原位。学校工作组撤走以后,真正掌权的是“斗批改兵团”,他们表现出高姿态,派食堂的大师付为静坐的同学们送水送饭,并劝导同学们回校闹革命。最后,部里同意让工作组长随红色兵团回校对话,这时周游吓得双手抓住屋里的暖气管,就是不去。最后在人们的劝说下,还是走了,静坐的队伍也立刻都撤了。 在与周游的对话中,发现不少的对学生不利的决策都是部里一把手的授意,再加上部里一把手早期革命曾追随过张国焘,反对过毛主席,红色兵团坚决要求部里一把手到校回答问题。几次不应后,红色兵团又发起了二进部里静坐的号召。 辛礼、叶竹青、罗一轮、甄行、贾雄等十几个男同学和童芳香、黄敏、薛美丽等同班女生又都参加了第二次进驻部里的静坐活动。这次静坐时间漫长,环境艰苦,吃饭喝水自己抽空到街上买,秋天的太阳仍旧很热,把人都晒成了人干儿,晚上大家都挤着睡在楼道里,忍受着蚊虫拼命地叮咬。 部里在这么多天这么多人的静坐示威下有些沉不住气了,授意学校“斗批改兵团”的头头,赶快选些出身不好的红色兵团战士作为对像,连夜派“斗批改兵团”的骨干到京城和大宇城抄家,相信不会抓不到一点把柄,抓到把柄就可以整垮这些静坐的红色兵团人。 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红卫兵破四旧之风刮起时,罗家的两个泥娃娃大哥还好好的。万玲玲和儿子罗水一商量,害怕红卫兵发现娃娃大哥不知定个什么罪状,就在夜深人静之时,娘俩把两位大哥从小木屋中拿出,到里屋砸个粉碎,再包起放到垃圾箱中。 由与罗一轮同班和同年级的王小方、刘民、何珍、鲁鲁等6位同学组成的小分队连夜奔袭到大宇城罗一轮的祖居所在的街道居委会。这段时间一些老居委会主任、副主任已被造反派赶走,街道造反派的头头正是三轮工人武达的媳妇,与古化极有一腿的霍云。夜里,霍云接待了首都来的红卫兵。何珍问:“老罗家该不该抄?”霍云吓得赶紧说:“该抄,该抄。这家人是老反革命,老房产主,可会剥削租房户了。”何珍说:“既然这样,那你引路到老罗家去吧。”霍云一听吓得坐在床上说:“我正要出去大便,出去后我指给你们,你们自己去得了,快拉裤了。”说着提上裤子出去了。 大宇城的文化大革命比京城要慢一个相位,四清工作组刚刚收尾,大宇城也学着京城开始揪斗资本家、小业主,红卫兵破四旧等。 黄贤这时非常活跃,她联络霍云和几个家庭妇女夺了居委会的权,并提议让出身好的霍云当头头。黄贤鼓动大家首先批斗当年曾红极一时、现已经嫁人的河北梆子演员孙香香,他们把一个至少得有十公斤重的大铁牌用细铁丝拴着,挂在了孙香香的细脖颈上,铁牌上写着“打倒戏霸孙香香!”孙香香三个字上打着大红叉。黄贤带头呼着口号:“打倒封资修的代言人孙香香!”“孙香香必须坦白交待和恶霸唐三省的关系!”红卫兵们又踢又打,抓她的头发剔个乱七八遭。批斗结束后,铁牌摘下,细铁丝已经入肉三分了。 挨完斗当晚,孙香香就上吊自杀了。 接着,她们今天揪斗住在兰桥胡同1号院,蹬三轮车的李科斗,让他坦白参与炸桥却没受惩罚的原因;明天批判兰桥胡同4号院当过暗娼的省省,将省省脖子上挂一串破鞋。她们还把大街上开糕点铺的老沙、开豆腐房的韩五和关山等小业主们拉出来批斗。 这时,韩五和关山因怕挨批斗,先后亮出了两张借条,韩五哭着说:“这么多年,我表面上是豆腐房的业主,实际上是童贞家的佣人,我要反戈一击!童贞必须老实交待!”关山也揭发童贞:“打倒童贞!她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她才是隐藏很深的反动业主,大资本家!” 听了韩五和关山的揭发,犹如爆出了一颗炸弹,包括红卫兵在内的围观的人们群情激昂,有人大喊:“把反动资本家童贞揪上台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童贞被两个红卫兵架着举上了台,这时,人们用剪刀把童贞的头发剪得乱七八遭,有人带头喊:“童贞必须老实交待!”“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童贞闭着双眼,任凭怎么批斗,始终一言不发。时间一长,童贞晕倒在台上,这才告一段落。 孙大强在四清运动中表现很积极,挺受四清工作组的重用,四清过后,紧跟着文化大革命,孙大强本来与黄贤为收房租的事有些矛盾,黄贤与孙大强的父亲孙皓过从甚密,孙皓免了她的房租。黄贤不但和孙皓好,尤其和孙皓的夫人罗秀云好成一个,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黄贤把罗秀云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她成天长在孙家,又像孙家的大儿媳,罗秀云累了,她给捶腿,揉捻双肩和腰,弄得罗秀云说不出的舒服,罗秀云渴了,她提前准备好的普洱茶不凉不热正好喝。罗秀云有些饿,她立码拿来小八件给她吃,罗秀云有些生气,她千方百计地逗她笑。总之,黄贤无微不致地侍候罗秀云,感动得罗秀云对黄贤比对自己的亲儿媳宋云霞都要好上几倍。 但孙大强认为,当年孙皓免的是小屋的房租,现在,黄贤住进了楼上大屋并与老木匠成家多时,收入颇丰,为什么不交房租?为此两家打了官司到四清工作组,孙大强还赢了。黄贤深恨孙大强。孙大强冷眼看着黄贤,跳得这么高,听说黄贤在居委会里就提议下一个揪斗的对像就是摘帽右派孙大强,还建议动一动历史反革命分子罗水。孙大强又气又怕,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姑姑万玲玲,万玲玲本来得了癌,虽还不严重,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堵心。她想了想说:“得想办法遏制住她的兴奋,她自己的肛门很不干净,她害怕,于是就以攻为守。” 孙大强点头称是地说:“您算说对了,四清工作组曾派人调查过她和北京特务系统的关系,据查,她曾埋了三支手枪在不同的地点。” 第二天在胡同口又摆上了桌子,大家像往常一样逐渐围了过来。几个红卫兵蹬上桌子,其中一位大声喊:“把反革命分子黄贤揪出来!”此时的黄贤正在人群里维持秩序,突然听到红卫兵点她的名,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吓得脸都白了。两个红卫兵把她架上了桌子,她在桌上哆嗦个不停。“快交出你那反革命丈夫留下的武器二人夺!”所谓二人夺,是一种暗器,表面上是一根文明棍,其实是一根带套的刺刀。当有人抓住文明棍,就会把套夺下来,亮出刺刀,可以出奇制胜。黄贤吓蒙了,也说不出话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黄贤必须老实交待!”口号声此起彼伏,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黄贤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揭发!孙大强是三青团员,右派分子,四清中拉拢干部到他家吃饭!我还揭发,罗水是历史反革命分子!”当时四清虽然已近尾声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但四清工作组还没撤,工作组长就在旁边说:“你说得对。他们的问题不用你揭发,我们四清工作组早已搞清,他们当年都受到应有的处罚,政府都给他们下了结论。你要老实交待你自己的问题,我问你,刚解放时你的三把手枪都藏在哪里?” 黄贤听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她强打精神狡辩着:“冤枉。我是一个家庭妇女,哪儿见过那玩意儿。” “我提醒你,根据线索,我们在土河边挖到一把手枪,你感兴趣吗?” 黄贤突然间晕倒了。第二天传出黄贤的死信儿。为此,黄贤的女儿黄杉从大学回来贴出一张大字报,诉说了她家根本没有二人夺,她母亲是冤枉的。 老木匠生气了,他请来了十来位带着红袖章的老年造反兵团,在家里请吃请喝后,他们在批斗台批斗四清工作组组长,要求他为黄贤平反。组长说:“为谁平反也不能为黄贤平反,她还没交待另两只手枪的埋藏地点。”那些老年造反派听罢赶紧草草收场撤走了。老木匠一个劲地劝大家别走别走也没人听了。 夜深了。万玲玲已睡下。罗水、董玉夫妇白天工作累了一天,也洗洗睡下了。孩子们只有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姐弟三人在家,刚都睡熟,突然有人砸门,罗运来爬起来问:“谁呀?”“罗一轮的大学同学,快开门,有急事!”罗运来打开了大门,王小方、刘民、何珍、鲁鲁等6位同学组成的红卫兵小分队闯了进来,他们把老罗全家人都撵到院子里,由女同学何珍看着,其他5个男同学就在两间屋里搜查开了。两个小时的搜查,除了在大镜框后抄到一个国民党空白委任状和罗一轮写给父亲罗水的信外,一无所获。在院子里,何珍劝说着罗芙蓉:“你大哥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现在又在部里闹静坐,你应和他划清界限,与反动家庭划清界限。”搜查完,他们回到学校就把罗一轮的每月15。5元助学金取消了。 北京红卫兵来大宇城抄家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宇城这边无论家里人和外人都认为罗一轮肯定出事被抓了。紧接着,罗水的单位造反派和街道造反派都争先恐后地到罗水的家里抄家,三次抄家,把罗水家抄得空空荡荡,珍珠当年交给宋小红的那方盒也在劫难逃。 这么大的动静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认识罗一轮的人们都害怕了,以为罗一轮在京城肯定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下了大狱。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后来告诉他,这边盛传罗一轮成了土匪头子,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吓得他们都躲了起来,生怕有所牵连。 罗一轮到底在京城处境如何?有没有被抓? 这件事还得从罗登高说起。 文化大革命初期,罗登高被同学们推为一个造反派别的头头,他在争取入团。从纺织学校回到家后,他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为了表现自己与家庭划清界限,他与罗芙蓉联名写了揭发父亲罗水十大罪状的大字报。他把草稿寄给了大哥罗一轮,让罗一轮补充内容,并签字联名张贴。罗一轮看了后觉得不应该这样作,再说大字报里也没什么内容,都是些与孩子们的矛盾。罗一轮回信说,我不同意你们这种过激的作法。罗登高和妹妹罗芙蓉收到大哥的信后,罗芙蓉对罗登高说,大哥还真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于是由罗登高抄写、罗芙蓉打浆糊将大字报张贴在兰桥胡同的墙上。罗水曾扫过一眼这张大字报,他十分难受,亲情没了。不久,罗水被单位的造反派批斗,剪了个阴阳头关进了牛棚。许多天不能回家。 罗水灰心了,他想寻短见,但是死前必须与家里亲人见上一面。他趁造反派不注意,跑到办公室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但那时家里还装不起电话,给附近的电话打一个传呼,又记不住号码,急得他头都有点晕了。他胡乱地翻遍了全身的衣袋,发现了小记事本上有个二儿子罗登高学校的电话号码,他惊喜万分,就打了这个电话,那边很快就呼到了罗登高,罗水说:“你大哥不在家,你就是主心骨了,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照顾好你奶奶,还有你那可怜的妈妈,要教育好你的弟妹。爸爸影响了你们,对不起了,来世再补吧。” 罗登高一听话头不对,他打断爸爸的话,说:“您现在在那里?我马上要见到您,有非常要紧的话要告诉您!”罗水说:“他们批斗我,把我的头发剪个乱七八糟。我刚从牛棚跑出来,现在办公室。” 罗登高急得直冒汗,说:“您要稳住神儿,我这就骑车找您去,您在单位旁的存车处里等我。”“好吧。”电话撂了。罗登高拼命骑着车往回赶,半路他截了一辆卡车,他把自行车扔上车,给了司机两元钱,这才回到了市里。 罗水在存车处等了约一个小时,罗登高终于到了。存车处的老张原是罗家的朋友,他让罗登高进了小屋,然后出去了。 罗水哭着与罗登高说:“我想回去找你爷爷了,不想玩了,没意思。”罗登高也掉泪了:“爸,您好糊涂啊!受了一点屈,就要撒手了?您千万别多想,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现在连多大的官都挨批挨斗,您这点批斗算什么?再说,我们给您贴大字报,那是形势所逼,政治上和您划清界限,但不管到何时,您还是我爸爸,这种亲情任何时候变不了。您只要咬牙坚持,会好起来的。否则,您如果寻了短见,不但得不到人们的同情,反而说您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那样的话,我大哥,我和弟妹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您想过这些吗?” 罗水听了点点头说:“说得好!我赶快回去了,你也回家吧。”说完,罗水回到了牛棚。那张大字报别人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突出的问题,很快大字报就被别的更多的大字报覆盖了,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万玲玲为此事伤心,她与罗登高、罗芙蓉结了疙瘩,很长时间后才解开。 罗芙蓉在家,除了董玉外,万玲玲对她有意见,经常打架,在学校,罗芙蓉被红卫兵组织歧视,时间一长,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后来发展到突然晕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她实在受不了了,不久,罗芙蓉报名参加了西凉农建二十师的招工,离开了这个压抑的环境。一个刚上初中二年级的女生就这样离家出走了。 正是:小小心灵受打击,一走就是几千里。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种种不顺无关痛,事事小心远离非 诗曰:大哥二哥上学堂, 阿姐出走赴西凉。 父母上工祖母病, 十二岁就挑大梁。 却说此时老罗家只剩下生着病的万玲玲、每天用电锯切割木头,累得很的董玉和十二岁的罗运来、七岁的罗天赐。 罗运来因出身不好不准加入红小兵,他每天早晨先和好棒子面与白面混合的加入面肥的面团,挑满罗、刘两家的水缸,然后用罗水的破自行车推着万玲玲去医院作化疗,回到家再蒸发面饽饽、炒菜、熬粥预备中午饭。下午时间宽裕了,在万玲玲的授意下,罗运来带着弟弟罗天赐学习书本知识,背诵毛主席诗词和古诗词。虽然社会上已全面停课,但这两个孩子功课却一直在抓紧学,没拉下。 这天上午,罗一轮突然回到了家,邻居们都用异样的目光与罗一轮打招呼。万玲玲一见到罗一轮就哭了,她问:“他们抓你了吧?”罗一轮哈哈大笑,他把两派斗争的情况讲了一下,说:“二进部里静坐是红色兵团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最坚决最彻底的革命行动,同学们已经撤离,眼看就要胜利了,你们不要怕,我在外面好得很,不用惦记。”全家人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下午罗水也回到家了,罗水说:“单位上不让我回家,实际上是把我保护起来了。” 晚上,大家聊天。罗一轮知道三弟罗运来在家里承担了很重的家务劳动,心里很难过。父亲罗水又提起关于罗运来的一件事。 约一年前的那些日子,罗运来的左脸颧骨突然高起来,全家大人都很害怕,罗水带着儿子去医院就诊检查,去了几个医院都说不知就里,还有个别医生担心是瘤子也未可知,让约时间去肿瘤医院全面检查。这一下把罗水吓得背着人偷偷掉泪,又不敢告诉母亲和妻子。罗水仔细地观查儿子罗运来的左脸,并小声问儿子:“你想想,有没有碰过或摔过这个部位?”罗运来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摔过碰过。但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他用手推车往家里推一车蜂窝煤,因车后边装得多,车向前掀起,自己的左脸被车把碰了一下,当时很疼,过后不疼了,就忘了。罗运来这么一说,罗水搂着儿子大哭起来,那是心疼孩子的哭,那是高兴的哭。罗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罗水在家里找出中药跌打丸,给罗运来又是吃,又是涂。没多久,罗运来的左脸终于恢复正常了。全家人这才有了笑脸。罗一轮听了掉泪了,他用手抚摸着三弟的头久久说不出话来。大家又说起日前姥姥因长了鼻癌左脸被扭曲的不成样子,她被送到女儿董玉家住在前院南屋,为的是就近看病。当时大家都害怕陪着姥姥睡,只有罗运来说:“我不怕,我陪姥姥。”他陪姥姥住到姥姥去世。罗水曾经怀疑这种病会不会传染,使得罗运来左脸也不正常了?值到罗运来的脸不肿了,这种疑心才消除了。 罗一轮问起两个弟弟的学习情况,小弟弟罗天赐背起了毛主席诗词,又背了许多古诗。罗一轮和全家人都鼓起掌来。这天很晚才睡下。 罗一轮刚要进入梦乡,突然被砸门声惊醒,罗水开的大门。进到院里十多个中学生,为首的是年纪大一些的老师,这位老师进门就大声问罗水:“现在外面紧急管制,你家是不是来了生人?”“我大儿子回来了,不是生人。”罗水答话并把他们带到罗一轮睡的南屋。罗一轮把电灯打开,问:“你们夜闯民宅,想干什么?”那位带头的老师模样的人说:“我们正在巡逻,街道有人密报老罗家来了生人。请问你是谁?”“我是老罗家的长孙罗一轮,一向在京城上大学,这难道还有假不成。”“不在京城搞文化大革命,回来干什么?”“我奶奶病了,回来探亲。”“……”那人没词儿了,他斜视了一下罗一轮,只见他一身白白的腱子肉,特像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只穿了一件短裤坐在床上,强壮的身驱和一脸不高兴给人一种震慑力。“咱们走!”说完,他就带着人遛了。 罗水高兴地说:“他一问回来干什么,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你用‘探亲’两个字就把他们打发了。好了,快睡觉吧。” 第二天早晨,罗一轮到韩五店里吃早点,迎面碰上几个当年一同考上大学的高中别的班的同学陆续从派出所走出来,一聊才知,原来他们都是与罗一轮一样于昨天从大学回家看看的,被巡夜的召集到派出所整整关了一宿,到第二天早晨才放出来的一伙人。罗一轮暗暗庆幸自己昨晚处理的妥当,没被召集去派出所。 罗一轮向三弟罗运来和小弟罗天赐交待了几句后就和奶奶、父母亲告别,回京了。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大宇市东胜大学的一批学生查阅敌伪档案,顺藤摸瓜地揭发出所谓六十一个人的“叛徒”集团,并把此事与刘少奇主席联起来,后来刘少奇的“大叛徒”罪名就是由此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万里行等人的早期档案被揭发出来,原来他很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逃跑到台湾的大特务竟然还是早期中共党员。 这一绝密信息被国民党的情报机构捕获。不久,传言万里行即荣光在台湾被捕枪决。成功潜伏多年、具有三重间谍身份的优秀共产党员就这样被红卫兵的鲁莽和无知给丧送了。 1945年日本投降时,万里行的儿子刘大喜刚满18岁,他参加了国民党宪兵队,1949年跟着国民党逃到台湾。 退伍后,刘大喜一贫如洗,几乎要饭,靠吃救济维持生活。 一次刘大喜排了近一天的长队,领上了菲薄的救济金正往回走,一下子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刘大喜刚要发火,当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孔时却立刻叫道:“爸爸!爸爸!原来是您!我不是在作梦吧?您怎么也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台北?” “原来是大喜!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走!到你的住处瞧瞧!”万里行即荣光特别兴奋地说。 来到刘大喜的住处。荣光见到的是一片棚户区,刘大喜和几个老兵挤在一间不到七平米的窝棚里。吃的是猪狗食,盖的是百衲被。 荣光酸楚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爸爸,本来不想让您看到这些,对不起,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几个老兵一听刘大喜叫这位西服革履的绅士爸爸,都惊讶地说:“这太神奇了!老爹,您怎么才来呢?我们差点都死在这个小岛上!这回好了,您可得救救我们!” “行!我一定想办法。我就不坐了,先行告辞。”荣光拉着刘大喜走出了棚户区。 “儿啊,我现在身上就这些钱,你先拿着,尽管不多,但租一间像样的房子总还够用。这样,你先离开棚户区,自己单独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的住处,安顿好。下星期日的这个时间咱爷儿俩还在这里见面。你看怎样?”荣光认真地叮嘱着,刘大喜茫然地答应着。 刘大喜按照荣光的叮嘱,悄悄离开了棚户区,在一处干净辟静的小区里租了房。安顿好后,到了星期日,就去了约会地点。 只见荣光早早地等在那里。 “儿子,这是我筹集的一点钱,一部分交给你的那几个朋友,这些是给你的。自己想条出路,做个小买卖,或开个小公司。总之这点钱可做本钱。走,到你的新居看看。” 不久,刘大喜学了裁剪缝纫,再加上他原来就会踏缝纫机,自己开了一个缝纫店。 刘大喜聪明好学,很快在台北市缝纫界里出了名。人们做西服多数都到大喜店去做,后来刘大喜有了钱,买了十几台缝纫机,招收工人,办起了服装加工厂。 多年后,荣光已官至一品,很受台北当局的信任。 一晃大陆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地展开了。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荣光敏锐地感到了红卫兵不按游戏规则出牌而捅出的所谓六十一个叛徒集团档案事件。 紧接着,他的内线万分火急地通知他“危险!”他知道出事了,迅速化装逃到刘大喜的住处躲藏起来。 台北当局像篦头发似地将地面篦了三遍,竟没发现这位潜伏卧底几十年,身居高位的老共产党员!于是报纸公布大间谍荣光被挖出正法的谎言。 有诗赞曰: 不弃落魄外乡人, 为爱东渡扶桑村。 身在曹营心在汉, 明里抓捕暗捎信。 全心全意为百姓, 三重间谍集一身。 铸就钢筋铁骨志, 千锤百炼忠义魂。 荣光后来因年事已高,躲进深山,不知所终。 刘大喜成天忙于业务,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也没来得及成个家,到这时还是孓然一身。等想起来了这件事,自己已是近六十岁的人了。爱他的女人倒是不少,但他知道,都是朝着他的钱来的,所以他也与她们游戏人生,逢场作戏,从来也没认真过。这样不仅把真正爱他的女人错过了,同时也把儿子、女儿都耽误了。 刘大喜人老了,思乡的情绪越来越重,他遥望西北,想起了只有在梦中才得以相见的亲人们。大舅罗梦龙,表弟罗水都还健在吧?他很想找个机会回大陆看看。 他看到不少过去的老兵都经香港回大陆探亲了,他也跃跃预试。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却突然病倒了,头经常发晕,经医院查体,他患了脑瘤。住院期间,一位即将要赴大陆探亲的老战友去探望他,刘大喜给了这位老战友一个他舅舅罗梦龙的地址,请这位老战友探亲之余,到这个地址打听一下,那位老战友答应了,临分手时,刘大喜付给老战友点盘缠,俩人洒泪而别。 罗一轮的唯一妹妹罗芙蓉才十五岁就报名去了西凉农建二十师兵团。没住处,领导就组织兵团战士们其实就是一群孩子们挖土脱坯盖房子;没水喝,就组织兵团战士们打井、挖渠引地下水;没衣穿,没饭吃,就组织兵团战士们种棉花、打黄羊。几年下来,罗芙蓉跟着大家吃尽了苦,受尽了罪,总算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也锻炼出了一付好身板。 黄贤去世后不久,以冯晨为头头的另一拨儿造反派夺了居委会的大权。他们批斗霍云,还是在原来批斗黄贤的十字路口放上了大桌子,冯晨命令:“把反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霍云揪上台来!”在一片“打倒霍云!”“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的口号声中,两个红卫兵把霍云架上了台。她的脖子上挂着好几串破鞋,有人把霍云的头发剪得乱七八遭。“顽固到底,死路一条!”“霍云必须老实交待与黄贤的关系!”口号声此起彼伏,人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这时,省省到了台上,她突然轮起右掌,使劲儿地打了霍云一记大耳光,然后大声喊:“霍云!你老实交待与古化极搞破鞋的事儿!”霍云当时被打得嘴角流血,她顽抗道:“古化极是你老头儿,你当宝贝儿,我看像一摊屎!谁理他!” “我来揭发!我来揭发!”大家一看,原来是鞋匠老胡的老婆电线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扶上了台。电线杆指着霍云厉声喊:“你还死不承认?那天中午我到你家借酱油,刚一掀帘推开门,就见你和老古光着腚做那件说不出口的屁事。你抬头见了我,还央求我别说出去。有没有这事!” 霍云万万没想到电线杆会如此无情无义。她像平空遇到一个雷击,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大粒的汗珠子从低着的头上往台上滴。她心一横,被迫断断续续地交待:“前年夏天热得要命,我正在屋里光着上身用冷水擦身子,古化极不声不响地闯进来双手抓住我的两个哥哥,当时他吓死我了,又不敢喊,被他强奸了。因为我顾及名声,没敢声张。” “放屁!”省省大声喊,“你这个婊子跟他干了几回?收了他多少钱?老实交待!”台下,人们高喊:“霍云必须老实交待!”“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霍云吓得小便失禁尿了裤,只好说:“古化极总共来了12次,共给了我600元钱。” 省省一听,心痛得要死,大哭起来,她一把揪住霍云的阴阳头上的乱发,拼命摇着说:“老古一回给你50元,你这个骚货,比杜十娘还贵,心也太黑了。你还我钱!你还我钱!” 这时,只见武达窜上去使劲抽霍云两个大耳光并大喊:“你个骚货!给我戴绿帽子!要不是胡嫂揭发,我还蒙在鼓里。打倒霍云!” 人们像看戏似的看着这“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一幕幕。 当天晚上,电线杆就来找万玲玲邀功:“就是这个霍云当时跟北京来的红卫兵瞎说,说你们家最该抄,要不是她发坏,何至于此。咱们是什么关系,姑表亲,辈辈亲,打折了骨头连着筋。她和老古胡来,我本不该揭发,得罪人的事,可是我实在气不过。行了,我走了。”万玲玲感动得再三道谢,临走还让电线杆带着少半袋玉米面。 罗一轮回到学校后不久,红色兵团又开始了第三次进驻部里的行动,很快就将部里一把手叫到了学校,红色兵团让他在学校东大门传达室做收自行车牌的工作。这时,红色兵团逐渐掌了部分权,对立面斗批改兵团仍在坚守阵地。 红色兵团组建了一个动态组,要从有关战斗队抽调人去支援。罗一轮所在班的“闪电”战斗队由叶竹青、辛礼当头头,他们商量派罗一轮去动态组工作。 罗一轮到动态组只呆了一个星期就借故不去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情报机构,不适于他干。班里别的同学替了他,这位同学干了半个月也宣布退出,后由金属班的海金同学接替了并一直干下去。这位干了半个月动态组的同学毕业分配后在单位上被划为“5。16”分子,一直在烧锅炉,宣布为被改造的坏分子。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被启用。海金同学则更惨,在学校就被捕了,关押数年,后无罪释放,几年后才分配工作。 海金同学是江州市人,在江州市曾拿过少年象棋冠军。曾与后来名声大震的南方象棋特级大师黄少华同师学艺。上大学不久海金因踢足球与罗一轮等同学就结识了,后来成了好朋友。一次周日大家在罗一轮宿舍玩,谈起了下盲棋之事,罗一轮、辛礼、贾雄三人的象棋水准在班里名列前茅。罗一轮想测一测海金的象棋水准到底有多高,他提议以海金为一方背对棋盘,以罗、贾、陈为另一方,面对棋盘下一次棋。海金谦让了一下后就开始了战斗。海金背对棋盘说:“炮二平五。”辛礼就把海金的炮平到中央。罗一轮等人商量跳马护卒,就告诉海金:“马8进7。”就这样走了几十个回合,海金剩了双炮,对方剩了一车一马。海金说:“这棋合了。”这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同意合,又走了几个回合,一不小心,被海金套住了,输了这盘棋。通过这次较量,大家都服了海金的棋技。海金聪明过人,但因为文革这件莫须有的罪名,以后在工作中始终没有受到重用,他后来和一位挺漂亮的女大学生小石结婚了,小石为他先后生了两个儿子。 后来海金买断工龄,办了杂志社,自付盈亏,搞得挺红火。但小石却迷上了邪教,成为骨干,参加活动,几经说服,仍不悔改,后被捕入狱判了徒刑。 正是:聪明能干使错地,迷恋邪教快回头。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不是冤家不聚头,有缘无份难厮守 诗曰:游子进京把学求, 几百里外会故友。 红颜知己通灵犀, 铁杆弟兄共筹谋。 爱慕之情益言表, 兄弟之友不接受。 人生路上难预料, 不是冤家不聚头。 却说那一天,张林骑着个自行车来找罗一轮,约他一起去西直门某学院找老同学乔宝华。罗一轮借了辆自行车就同张林走了。 当路过高中同学徐兰兰上学的学院时,张林提议,去看看徐兰兰。罗一轮说:“多年不见,事先也没和人家打招呼,贸然造访,谁知人家在不在学校,还是直接找乔宝华去吧。”张林不听,非得要与罗一轮一起去找徐兰兰不可,罗一轮依了他。进了学院,找到了徐兰兰的宿舍。 两位与徐兰兰同宿舍的女同学接待了他俩。一位说:“你们等一下,很快就回来了。”不一会儿,徐兰兰和另一位女同学蒋淑琴从外边回来了。徐兰兰热情地与罗一轮和张林握手,互致问候。罗一轮见徐兰兰变了许多。比原先长高了,瘦了,白净的蛋型脸上一双大眼睛还是那样顾盼有神,长长的脖子长长的胳膊和长长的腿衬托着细细的腰肢和突起的胸部,被一身合体的兰制服遮盖着,让人引起无限的遐想。 文革前,徐兰兰及一些女生参加了第二届全运会开幕式中的农民操的大型体操表演。中间又临时派徐兰兰到机场给来访的罗马尼亚总理毛雷尔献花,当时毛雷尔接过鲜花,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徐兰兰的额头。在这之前,学校组织了全体同学下到临漳地区参加地方的四清运动。所以等到徐兰兰她们这些女生参加完体操表演后,再赶到临漳,已晚去了半个多月。她们提的行李都放到牛车上,当地农民给她们拉着,一路上围了许多男男女女的农民跟着她们的队伍走,许多孩子们跟着跑前跑后,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四清工作,徐兰兰和蒋淑琴表现很好,火线入党。她们住在老乡家里,一天下来非常辛苦,头一碰枕,就随即进入梦乡。 这天凌晨四点多,徐兰兰被摇醒,她糊里糊涂地说:“阶级敌人来推墙了!”蒋淑琴是搞妇女工作的,早起正在抄写材料,她说:“什么阶级敌人推墙?明明是地在动!”说着跑了出去,紧跟着徐兰兰也穿上衣服跑了出去。接着,较大的地震开始了。原来这就是66年3月8日波及到临漳地区的邢台大地震。马兰峪一个村600多人,只有3人没被埋在瓦砾下,一位是清早拾粪的老者,一位是出门探亲的妇女,还有一位是浇地的年青人。临漳离邢台较远,因此只有强烈的震感,损失并不大。徐兰兰和蒋淑琴等女学生们闹了一场虚惊,不久又恢复了正常的四清工作。 6月1日的人民日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像一颗重磅炸弹,扰乱了人们的正常生活。在临漳领导学生搞四清的学院当局马上派出小分队进京了解情况。不久小分队传来消息,全体速回京城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在回去的火车上,一些男学生就开始造反了,他们用剪刀去剪班上女同学们的辫子,他们糊高帽子给领导带上游车,徐兰兰班的一位男同学带着几个人糊了个高帽子给蒋淑琴带上,拉着她游车,吓得徐兰兰也不敢说话,心想:“他们如果给我带,我就一头撞死。”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没敢动徐兰兰。 到校后,徐兰兰得知,造反派学生们把所有在校拿工资的人都斗了个遍。他们把辅导员的日记抄到大字报上公布于众,其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某某的脸蛋像红苹果,我真想有机会咬上一口。”下面的批语是“多么肮脏的灵魂!” 罗一轮和张林用自行车轮流带着徐兰兰,直奔西直门某学院,找到了老同学乔宝华。乔宝华所在的学院,也因为对工作组的认识不同,分裂成两大派组织。乔宝华原先搞了一个对像,因观点不同分道扬镳了,最近新处了一个也是同班的高个儿带眼镜的女同学名叫金川秀。 乔宝华和金川秀热情地款待了罗一轮、张林和徐兰兰三个老同学,大家愉快地谈起往事,叙说各自的别后经历,最后相约,经常联系,就这样,罗一轮和张林又用自行车轮换带着徐兰兰回到了各自的学校。从此,罗一轮与徐兰兰接上头了。 过了些日子,有一天,罗一轮正在盥洗室里刷鞋,同学通知他去接电话。罗一轮擦了擦手,跑到楼中间的公用电话处,将话筒接起来。“你好,我是罗一轮。你是那位?”“我是金川秀,我正在你们学院大门口传达室电话机旁,快来接我一下。”罗一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金川秀是谁?电话里马上笑着说:“我是乔宝华的女朋友!想起来了吧?”“哎哟!金川秀!你等我,我马上去接你!”罗一轮放下话筒就跑到学院大门口,远见传达室旁有一个高个儿苗条的女生穿一身旧军服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罗一轮赶紧走几步,叫了声:“金川秀!”金川秀高兴得和罗一轮握起手来。 金川秀长得很匀称,带着个近视度不高的小眼镜,高挑的身材,白净的皮肤,细软的腰肢,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孩儿。 她对罗一轮说:“我正好来这边医院看望我高中同学,乔宝华告诉了我你的学校电话,我试了试,还挺顺利地找到了你。” 罗一轮高兴地问:“乔宝华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金川秀假装生气地埋怨:“他呀,成天搞他那个小乐队,排练起来没个完。” 罗一轮知道,乔宝华高中时就喜欢吹笛子、口琴,还有一手绝技,乔宝华用中间鼓起合起来的双手,将拇指和食指中间的三角口对准鼓起来的嘴,不断按某个歌曲的节拍,拍着双手,嘴型大小不断地变化,可奏出非常动听的歌曲。 当年在高中,罗一轮拉二胡,乔宝华吹笛子,张林敲着木鱼,演奏着抒情民乐,玩得不亦乐乎。 刚上高中时,乔宝华与罗一轮因个儿高被排在最后两排坐位,俩人前后挨得很近。下课时,外面的大喇叭放着“步步高”的乐曲。罗一轮跟着乐曲哼哼了两句正想出教室去玩,乔宝华回过头来绷着脸问:“你会这首曲子?”罗一轮见他还不认识就这么没礼貌,心里想着古小说中的对话,有些反感地说:“不敢说会,只能说略知一二。”这时外面的音乐停了,好像改播通知。乔宝华说:“我很想听听这个曲子,你再全面地哼一哼。”罗一轮说:“好,哼得不对时请你多指教。”说完罗一轮就把“步步高”从头到尾地哼了一遍。这时乔宝华马上笑了说:“我叫乔宝华,你呢?”“我叫罗一轮。”乔宝华马上握着罗一轮的手说:“罗一轮,我也喜欢音乐,我爱吹笛,你呢?”“我爱拉二胡。”“那太好了,我们做个朋友吧,哪天你把二胡带来,咱们合奏一把。”“还用哪天?就是明天!”“好!一言为定!” 第二天课间,教室响起了二胡和笛子合奏的乐曲声,男女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就这样,罗一轮认识了乔宝华并结交成朋友。 罗一轮高兴地问金川秀:“他的笛子演奏一定又进步了?” 金川秀不满意地说:“现在又迷上了笙,成天抱着个竹笙吹个没完。” 罗一轮还要再问关于乔宝华的近况,金川秀笑着问:“你就这么接待客人呀?” 罗一轮一下子省过味儿来,马上表示歉意:“对不起,你大老远的来看我,光顾问东问西,都忘了请你先到我宿舍休息了,至少也得请你喝点水。” 小金笑了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渴了,去你宿舍怎么走?” 罗一轮将金川秀带到宿舍,他把茶缸拿到盥洗室涮了又涮,回来将暖瓶里的开水倒了一茶缸搁到金川秀跟前的桌上。金川秀说:“你们男生住得挤,还是4个人一个宿舍。” 罗一轮笑着说:“自文革开始后这已经减少一半了,原来是8个人一个房间,4个上下床都有同学住。现在只有我与贾雄住这屋。” 金川秀与罗一轮隔着大桌,对着脸坐在大桌两边的床上。一边聊天,罗一轮一边想,她和我们只见过一面,并不太熟。是不是乔宝华托她在看她的老同学的时候顺便来看一下,抑或有什么事?要不要把张林他们都叫来? 金川秀笑着说:“你怎么走神了?眼睛看着我却好像没看一样,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罗一轮笑道:“我在想中午咱们到哪儿请你?” 金川秀说:“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罗一轮迷茫地问。 金川秀苦笑着说:“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我只重复一个问题,我问你,今后我自己来找你玩,你欢迎吗?” 罗一轮暗吃一惊,想了想说:“我欢迎你和乔宝华一起来做客。” “言外之意就是不欢迎我单独来了?”金川秀歪着头,笑得很天真地问。 “咱们最好不讨论这个问题,你是我老同学的女朋友,我当然欢迎你们一起来。但是像这次乔宝华有事,你单独来看看我,我不是也很高兴地接待嘛。”罗一轮应付着笑着说。 金川秀听后埋怨说:“我和乔宝华接触时间不长,开始以为他会乐器,肯定感情细拟,会疼人。谁知接触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心粗,不懂得关心人。” 罗一轮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你就不如我了解乔宝华了。在高中,乔宝华就像哥哥一样,我比乔宝华小一岁,张林比我小一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相处的很和谐。记得有一次天气很热,我和乔宝华去体育场看球赛。散场后我很渴,自己就到茶摊花了一分钱买了一碗茶喝了起来。他站在旁边笑了。我喝完茶,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正碰上卖冰棍的,他花了6分钱买了两只冰棍,给了我一只。我手拿冰棍,实在是不好意思,惭愧地说:‘刚才实在太渴了,光顾自己喝水也忘了给你买。’他像大哥似的笑着说:‘没关系,不过当你和别人在一起时,无论想买什么东西,都要让一让对方。否则,这次是和我在一起,我能理解你不是故意的,换了人,你这样作是不礼貌的。’他给我上了一课,从此,我还真在他身上学了不少待人接物的小窍门。” 金川秀听了笑了起来说:“这方面我更不行,但我觉得你比他强。”罗一轮刚要再说啥,同宿舍的同学回来说到点了,快去食堂吧。 罗一轮坚持要到外面小饭馆,金川秀说:“别去了,就在食堂打点儿饭得了,再说我也不饿。” 罗一轮说:“我去去就来。”他拿起两套餐具就跑了。 两人边吃边聊,罗一轮感到不好,是不是她对乔宝华有意见,说话总是扭着个劲儿。 罗一轮说:“天色已晚,你还要跑很远的路,我送你去坐公共吧。回去晚了,乔宝华该不放心了。” 金川秀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真是乔宝华的铁杆哥们儿,这么护着他,我服你了。”说完,就让罗一轮送走了。 分别时,小金长时间握着罗一轮的手不放,并说:“我还是要来的。” 正是:不应拒人千万里,只因所爱是兄弟。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听号召全国串联,管闲事阴沟翻船 诗曰:步行长征学红军, 怕苦怕累鸟离群。 当年太嫩不懂爱, 何必出头管婚姻。 却说不久,乔宝华过到罗一轮的学校玩,张林闻讯也要过来。趁着张林没到,罗一轮对乔宝华说:“我说件事你不要生气,你以后待小金好一些,多给些温暖,太粗心了不好。”乔宝华一听急了说:“她都跟你说我什么了?”罗一轮说:“也没说什么,她只是埋怨你太粗心,还问我她要是单独来找我玩欢不欢迎。我说我欢迎你和乔宝华一起来玩。这件事不大,只是注意一下就是了。” 若干年后,大家的孩子都上高中了。一次罗一轮去大宇城开会,闲暇时去找乔宝华玩,那天正是星期日。只见乔宝华一个人在家正生闷气,见是罗一轮来了,热情招待后,罗一轮随便问起小金和孩子们呢,乔宝华说:“果然又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罗一轮一听,不敢再往下问了,只好“君顾左右而言它”。接近中午时,罗一轮要走,乔宝华死活不让,非得留下他共进午餐不可。正僵持着,金川秀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小金见是罗一轮,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小金这些年基本上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苗条,那么人见人爱。她手上抱着一个黑皮的大本,罗一轮一看就认出了是本大集邮册。罗一轮从初中一年级就在二舅的影响下开始了集邮,到高中毕业时已经集了三大本老邮票。高考名落孙山后,乔宝华上大学先走了,罗一轮将一本集邮册送给了张林,把口琴送给了季智,表示痛下决心,和玩物告别。后来文革中罗一轮被抄家,除了剩下夹着零散邮票的一个小本外,全部查抄走了。从此,罗一轮下决心再也不集邮了。这次看见金川秀这一大本集邮册,真像卖茶水的见着河,眼里光是财富了。大家吃完饭后,小金说:“我上午和朋友们互换邮票了,罗一轮你喜欢集邮吧,你来看一看我的成绩。”说着搬出好几本集邮册让罗一轮看。罗一轮从头翻到尾,看着那些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老邮票,再看着那些从文革开始因自己不再集邮而错过的珍贵邮票,心里百感交集,就是从这天起,罗一轮才又下决心重新开始集邮,并花重金把失去的再补回来。这是后话。看来,小金是个坦荡的好女子,乔宝华也是个好汉,只是由于乔宝华和金川秀的志趣和爱好大相径庭,才经常引起误会和碰撞。 乔宝华和金川秀先按下不表,再说红色兵团开始了夺权,首先把院广播站抢到手,并向全院广播红色兵团广播站开始播音,时间不长,院广播站又被斗批改兵团围住并让在场的红色兵团的广播员广播:“刚才声明作废。”下午,广播站又被更多的红色兵团的战士团团围住,斗批改兵团被迫撤离。 就在此时,中央文革小组号召进行全国大串联,首先响应号召的是大批斗批改兵团的战士,他们很快结队出发,背上行李,先到天安门前对着毛主席像宣誓,然后步行串联,有的奔井冈山,有的奔韶山冲,都是到红色革命根据地,沿途给人们表演革命的节目,宣传文化大革命。 辛礼、叶竹青、钱伟、罗一轮、贾雄、甄行6个男生,黄敏、薛美丽两个女生共8人组成一个小分队,向学校借了一些钱,借了8双毛皮鞋,准备去东北搞串联。第二天就要动身了,接到总部命令,让速去大西南,支援受压制的处于少数的当地学生造反派。 8个人都带着行李和毛皮鞋,匆匆上了南去的火车,那时红卫兵坐火车不要钱。火车经过宋州西拐,穿过太行山间的数不清的隧道和桥梁,大概就是当年唐代大诗人李白说的“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位置,到达了天府之国的心脏蜀都。先住到某大学,参加了第一次批判西南最大“走资派”的大会后,又要去巴蜀市。 在蜀都火车站站台上,密密麻麻红卫兵人群都在等着上火车,可是每来一趟火车,里面都坐满了人,并且将要到站时,车上的红卫兵马上把门窗都紧紧关闭,不让车站的红卫兵上车。大家都干着急,但想不出好办法。如何才能上车? 罗一轮仔细观查了两趟火车后说:“我有办法让咱们8个人全都上了车。”辛礼等人嘲笑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罗一轮说:“现在大家都听我的安排才行。”大家都说:“只要能上车,叫你爷爷都行!”罗一轮说:“跟我来!”他跳下月台,跨过两条铁轨,站到了月台对面的铁路路基边上。大家都很不情愿地也跳下月台走到罗一轮身边。罗一轮说:“火车到站后,由我和甄行先把身轻的辛礼和叶竹青从窗口托进,第二步,辛礼和叶竹青上车后控制住窗口,我们再把两个女生和其他男生托进,我和甄行最后上车。” 原来,罗一轮观查了两列火车后发现,车到站后,为了防止站上红卫兵的大量上车,火车迎着月台的门窗马上都关闭了,但火车另一面的窗子因为没有人从那边上车而全部开着。于是罗一轮心生一计,如果8个人都到月台对面的话,会出奇不意地上了车。 一会儿,一列客车进站了,火车刚停下,罗一轮和甄行就迅速托起辛礼,从车窗上了车,车上的人只顾月台方向,他们急着关上窗,没想到这边还能上来人,他们用力向外推辛礼,辛礼低着头,骑在了车窗上,他们还用力向下压窗户,紧接着,罗一轮和甄行又把叶竹青托了上去,叶竹青也骑在了车窗上。里边的红卫兵见这两个人已经控制住了车窗,再也不反抗了。接着罗一轮和甄行将下边的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托进火车。果然,这趟火车到站后,8个人依计先后上了火车。罗一轮最后一个从窗口爬上了车,大家相视而会心地笑了。 罗一轮微闭双眼,摆出一幅骄傲的样子说:“快快叫来!”,叶竹青几个人小声一商量,然后由辛礼喊:“一、二”大家再一起喊:“哥哥!”罗一轮表示非常不满意的样子说:“跟你们原来许的愿可差着辈儿了。”大家哈哈一笑了之。 火车上的状况非常糟糕,由于人太多没有立足之地了,货架上、坐位底下、厕所里、小桌子都成了最好的栖身之所。 辛礼和黄敏两个人个儿小,钻到了坐位下面的狭小空间,躺了一路。罗一轮、叶竹青、钱伟等人个儿高,只好一个挨一个地坐在过道上。薛美丽上来的早,给她和甄行占了两个坐位,甄行怕薛美丽腿冷,脱下长外衣盖在了两人的胸前。 人们上厕所都是踩着高高的坐位靠背,扶着货架,一个靠背接一个靠背的蹦,直到接近厕所,厕所里的人先让出来,结完后再从原来的通道蹦回。 贾雄坐在放茶水的小桌上,自以为运气好,找到个理想的位置,谁知由于一路脚不着地,血液不通,到了巴蜀脚肿了,大家送他到当地医院,大夫说是患了急性肾炎,住了院。其他人到巴蜀某大学安顿下来。参加了当地的批判大会,大家商量着从明天起,大家要串联步行到黔市,要沿着当年红军长征时走过的路反方向走。 甄行反对这么早就步行,应该先坐火车到黔,遭到大家批评后,他不辞而别了。 晚上,大家做着步行长征的准备,然后就休息了。夜里两点,突然有人敲门,大家惊醒后打开门一看,是黄敏哭着进来了。 黄敏边哭边说:“我睡醒一觉一摸,旁边的薛美丽不见了。”这一说把叶竹青和钱伟吓着了,叶竹青和钱伟急着要出去找薛美丽。罗一轮和辛礼都心里有数,“算了,不用找了,一准是被甄行叫走了。”罗一轮和辛礼平静地说。 早在“反干扰”结束不久,班上受工作组打压的一派组织了“闪电”战斗队,挂出了“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周游算老几?”的巨幅标语。并在主楼五层拐角一间教室编辑油印宣传品。甄行主动接下编印的工作,为了能加班赶印,他还把行李搬到教室住。 没过几天,晚上大操场正放映苏联影片“列宁在1918”,辛礼找到了罗一轮悄悄地说:“黄敏和薛美丽两人同宿舍,据黄敏讲,薛美丽已有几个晚上夜不归宿,现在又找不到薛美丽了,我怀疑,她会不会在主楼甄行那里?”罗一轮听后还没反应过来,“不会吧?她放着电影不看,跑到甄行那里干什么?再说甄行有女朋友,就在工大。”罗一轮说,“不过上次我大祖母去世我回大宇城时,甄行让我帮他把他家的吉他带回来给薛美丽玩,仅此而已。”“不管怎样,咱们先到主楼去看看吧。”辛礼和罗一轮匆匆来到主楼,只见五楼拐角的教室亮着灯。辛礼和罗一轮上到五楼另一间教室爬到窗户上,清清楚楚地看到拐角那个亮着灯的教室里的一切。 只见薛美丽和甄行抱到一起先是亲热,接着甄行把手伸进薛美丽的上衣摸。这边辛礼和罗一轮从窗上跳下,辛礼问罗一轮:“怎么办?”罗一轮想了想说:“你马上去敲甄行的门,就说工大有个女同学来电话找甄行,叫他速接电话。” 辛礼走了,罗一轮仍爬上窗户监视,一会儿,只见搂在一起的甄行和薛美丽两人突然站起,薛美丽迅速躲到门后,甄行打开门,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甄行出去并将门关了。可能与辛礼一起走了。罗一轮从主楼下来,就去操场接着看电影去了。罗一轮在操场上站了一会,回到宿舍,只见辛礼正在和贾雄在屋里聊天,见罗一轮回来了,贾雄激动地约罗一轮一起去主楼再看看。 罗一轮把辛礼拉到一边,小声问:“贾雄怎么知道的?”辛礼小声对罗一轮说:“我把甄行叫回了宿舍楼,趁他去一楼接电话的机会,我怕甄行不信,就将此事告诉了贾雄,让他做个伪证,证明确实是工大有个女同学来电话。”罗一轮知道甄行与贾雄有隙,不过事已至此,只好随他去了。 贾雄、辛礼和罗一轮三人一同去了主楼那个教室,先是贾雄爬上窗一看,立刻跳了下来,他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哆嗦开了。辛礼和罗一轮很是纳闷,赶快爬上窗看个究竟,原来,甄行和薛美丽都脱光了上衣,甄行正在吃薛美丽的胸部。罗一轮和辛礼从窗上下来后,辛礼说:“咱们三个人轮流站窗值班,只要他那里一息灯,我们再去敲他的门,这样可避免严重的事发生。”罗一轮和贾雄同意了。贾雄自告奋勇地要值头班,辛礼和罗一轮在草垫上躺下休息,一会儿睡着了。突然间,贾雄从窗上跳下大喊:“快醒醒,那屋灯灭了。”三个人急着向那拐角教室跑去,贾雄冲在最前面,罗一轮边跑边大声喊:“甄行!快开门!”贾雄跑到门口,使劲一脚,将门踹开,贾雄打开电灯,使劲将绿色的军毛毯拉下,只见毛毯下盖着的两个全裸的躯体在发抖。罗一轮将贾雄和辛礼推出屋,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一会儿,三人再进屋,只见甄行背心反穿着,光着脚穿着短裤坐在床上,薛美丽立在一旁低着头,却无害羞的表情。 贾雄进来就喊:“你们看怎么办吧?” 甄行抵触地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贾雄愤愤地喊:“你都这样了,还这么又臭又硬?!” 罗一轮说:“请贾雄先把薛美丽送回她宿舍去吧。” 贾雄瞪了甄行一眼后说:“薛美丽,咱们走。” 薛美丽顺从的跟着贾雄走了。 辛礼问甄行:“你不是在工大有个女朋友吗?” 甄行低着头说:“那不是我对象,只是我认的姐姐。” 罗一轮说:“你这么胆大,要是出了事,你想没想后果?” 甄行想了想说:“不会出事的,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 贾雄送薛美丽回宿舍,贾雄说:“班上那么多好青年你都不爱,你怎么单单和他好上了?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正是:恋爱自由不该管,年轻气盛易翻船。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学红军步行长征,救美女醉坠爱河 诗曰:步行长征上千里, 风土人情装心底。 地球真小朋友见, 舍身救女桃运逼。 被人追求被人爱, 心中有准只选一。 不是同窗献医药, 哪能顺利回故里。 却说在巴蜀市,某大学。辛礼、叶竹青、钱伟、罗一轮、黄敏共五人开会研究黄敏的去留问题。 钱伟说:“鉴于队里两位女生,跑了一位,只剩下黄敏,很不方便,我建议让黄敏去二班与那几个女生结伴同行。”大家七嘴八舌都表示赞同。 当时,二班的几个同学组成的小分队也在巴蜀某大学住着,共有三个女生五个男生。 黄敏不愿意,她想了好半天不吭声,最后哭着说:“二班的方园与我是老乡,能不能和二班说说,让方园过到咱们这边来和我做伴儿?”大家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马上找二班的同学,谁知一拍即合,方园很痛快地答应了,问题解决了。大家把八双毛皮鞋存到巴蜀某大学,背起行囊就开拔了。 走了一天路程,晚上到达綦江县。 大家的脚上都磨出了血泡。在红卫兵接待站,洗了热水澡,泡了脚,用针挑破了脚上的泡,把每个泡里都插入一根自己的头发。第二天一早就一瘸一拐的又出发了。 路上,只见不少的红卫兵长征小分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瘸一拐地走着,有的小分队还打着带标记的红旗。 第二天晚上,辛礼一行艰难地来到了一个小山顶上的小旅店宿了营。大家又冷又饿,叶竹青建议买碗酒暖暖身,店老板卖给他们一大碗酒,大家都年青,基本上没喝过白酒,都小口喝了一口,剩下多半碗,叶竹青问大家谁还喝,大家都不喝了,叶竹青端起大碗像喝凉水似的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弄得辛礼、钱伟、罗一轮和两位女生都吃惊地张着大嘴傻看着这位梁山好汉,没想到瘦弱的叶竹青这么大的酒量。 睡了一宿,等第三天再走,脚已经不再起泡了,也不那么痛了。 走到一个村子时已经正午时分了。大家拖着沉重的大胯艰难地行进着,肌肠辘辘,眼冒金星。罗一轮突然发现农家院内晾有红薯,他说:“我建议咱们就在这家农舍用餐。花点钱买下些红薯,借他家的锅蒸熟,可美美地吃一顿。” “我看可以。我饿死了,实在走不动了。”辛礼坐到了路旁的石头上说。 “如果大家都同意,我就到这家农户联系。”叶竹青说完就进了那家的大门。 一会儿,只见一位大娘出来了,后面跟着叶竹青。“进来吧。到我家休息一下,等一会儿红苕蒸熟了再吃。”大娘热情地让进了这些学生。 人们围坐在庭院中,边休息边焦急地等待着蒸熟的红薯。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红薯熟了。大娘打开锅盖,一股蒸汽扑面而来。蒸汽过后,只见一大锅又红又大的红薯摆在眼前!大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恨不能立即吃到嘴里解解馋,都控制不住“归儿搭”“归儿搭”地往肚子里大口大口咽口水。 待红薯刚有些降温了,大家一拥而上吃了起来。罗一轮两只手交替地拿着一个烫手的大红薯大口大口地吃着,嘴里不断地“唏哈唏哈”地降温。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又甜又烫的大红薯下肚了。肚子里有了食,他定了定神,又拿了一个小一点的红薯吃起来了。他感觉,这第二个红薯远远不如第一个好吃,多少年后,他再也没吃上过这么好吃的红薯了,难忘啊! 大家先后都吃饱喝足。再看大铁锅里,空空如也,一个红著也没有了。 叶竹青交付给大娘红薯和柴火钱后,大家千恩万谢地告别了主人又上路了。 下午的路程还挺远,每次罗一轮都是走在最前面的,这次他有些吃力,落在了最后。原来他隔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咕噜乱响,响一阵儿后,放几个屁就好一些。一会儿就又响了起来,而且还隐隐作痛。他蹲在田边的灌木丛里想解大手,又解不出。折腾了一路,晚上勉强跟上队伍到达宿营地,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大家围了过来。叶竹青关心地问:“晚饭也不吃,是不是病了,去看看大夫吧。” 罗一轮有气无力地说:“不用,睡一宿就好了。你们也都休息吧。” 辛礼笑着说:“没想到我们这些人都很结实,包括两位女生,而平时身体最棒的罗一轮却支持不住病倒了。我估计你明天恐怕走不动了。坐汽车吧。” 大家都去休息了。 罗一轮朦胧着似睡非睡,大约到凌晨一点,他跑去出恭,连拉带吐折腾了好一会儿,肚子这才舒服了。回到床前,又找出自己出发前到学院医院取的氟派酸药片吃了,这才睡下。 等罗一轮醒来已经是日照三杆了。他急着洗漱完毕,再看其他人,都还睡着没醒。 他大喊一声,惊醒了其他人。叶竹青、辛礼等都起来了。吃了早饭开始行军。没想到的是,罗一轮越走越有劲,而其他人却远远地落在了后头。到了中午,除了罗一轮,所有人都病倒了,队伍里的男男女女都开始了上吐下泻,辛礼尤为严重,几乎拉得出不了厕所,吐得直不起腰,不得不住院治疗。又是洗肠,又是输液打点滴。大夫说是食物中毒。可能是红薯皮上的农药和脏东西没洗净,再加上加热时间不够造成的。以后可要注意啊! 经历了这次波折,队伍又前进了。 中间路过遵义城、娄山关等著名的红军当年战斗的地方,还路过横断山脉,每到一地,由罗一轮拉二胡伴奏,黄敏、方园跳舞,其他人唱歌,引来不少观众。 在横断山中,空气清新,微风拂面,走在山腰的羊肠小道上,远望群山起伏,云雾缭绕,大气磅礴,近看隔几里才有一户在山坳里依山傍水的农户人家,这些农户同属一个村落。三三两两头发都很长的孩子们热情地围着这些远方来的稀客。罗一轮以为他们都是女孩,一问才知是男孩。正好罗一轮带着班上原有的推子和剪刀,他给孩子们理发。理完发,走出很远了,后边有人喊:“等一等!”原来是被理过发的孩子们都回家抱来柚子追着给他们吃。他们说:“我们学着红军长征,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走出很远了,回头望去,只见那些孩子们将柚子放到地上,挥着双手与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依依惜别,久久不肯离去。 就这样,一直走到黔市。经过这段不寻常的步行长征,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大家经受住了锻炼和考验,增进了友谊,也提高了身体素质,大家什么病全没了。在这段日子里,叶竹青与方园、辛礼与黄敏相互之间产生了感情,后来还结成了伉俪。 刚到黔市,就接到从北京打来的电报,让大家全部回校搞军训,搞复课闹革命。 这时虽然坐火车还是不要钱,但要在接待站排长队等候开介绍信才能上车。罗一轮从辛礼那里要过电报纸直接到排着长队的最前头,对接待人员说:“请你看样东西。”说着,罗一轮将电报纸交给了接待人员。这位同志一看电报马上说:“我立刻给你开介绍信。”罗一轮拿到介绍信,大家高高兴兴地上了开往巴蜀的火车。 到达巴蜀站后,辛礼马上给他的高中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上次离开巴蜀时存在他那里的8双皮鞋,准备带回学校。谁知那位同学说,前一段时间,巴蜀两派发生了武斗,库房的东西一抢而光,那8双皮鞋自然也无踪影了。 辛礼、叶竹青、罗一轮等人到巴蜀医院寻找贾雄,医生说,贾雄只住了几天院就回大宇市了。 辛礼等人来到巴蜀站总调,打听好了后,上了空无一人的火车。一会儿,只见一些红卫兵们陆续地也上了这列火车。 突然,罗一轮发现,张林也上了这趟车,两位老朋友一见分外高兴。张林感慨地说:“看来地球实在太小了,真没想到咱们会在巴蜀火车站遇上。”罗一轮说:“这就是咱俩的缘分。怎么样老弟,对象问题解决了没有?”罗一轮看见张林是和三个中学女红卫兵在一起才发此问的。 大串联开始时,张林和几个同学坐火车到中原串联,宋州下车后,正碰上工人两大派组织武斗,只见一帮男女围着一个晕过去的女同志还在打,张林极其生气,他一人冲进人群抱起那位晕倒的女子跑了出来,自己身上、头上挨了雨点般的拳头,只见那女子满脸是血,后面的人群还不依不饶追着张林打,在别的同学帮助下,张林把这位女子送到医院,张林想走,医生请他留下姓名和住址,他说他叫张林,刚下火车,要住到老同学宋州大学某处,说着张林跑走了。 第三天早晨,张林和同来的同学们刚起,就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一个满脸裹着纱布的女子站在门外。那女子问:“请问哪位同志叫张林?”张林吓了一跳,马上从床上站起来说:“我是张林,有什么事吗?”“请借一步说话。”那女子细声细气地说。张林说:“没关系,在场的都是我的同学,有什么话请当面讲。”那女子犹豫了片刻,哭着说:“感谢救命之恩!”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弄得张林十分尴尬,赶紧上前把那女子扶了起来,请她坐下。其他几个同学悄悄溜出去了。 那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瘦高细白,因满脸纱布,见不到真实面孔。那女子说:“我叫季鸽,是宋州市百货界造反派的头头之一,我们是少数派,受压制,但我们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决心一拼到底。这次是我们几位女同志到北京参加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活动,回到家乡一下火车就遭遇了对立面的围攻,辩论不过就动手打了我们,我们人少,姐妹们被打散了,我被打得失去知觉。醒来后经护士告诉,方知是被一个名叫张林的首都来的红卫兵大哥救了出来。我很受感动,瞒着护士跑出了医院,一定要找到张林,当面致谢才行。” 张林劝道:“你要安心养伤,我只是做了平常人应做的事,不要记挂心上。”说完就把季鸽送走了。 又过了两个多星期,张林等人要离开中原到西南串联,没想到季鸽又找上门来。这次来,原先裹在她脸上的纱布全去掉了,张林一看,呆住了,俨然一个古代大美人满面春风地站在他面前。 季鸽拉着张林说:“我们那派的姐妹非要我把你请去讲讲革命形势不可,你向战友哥哥们交待一下跟我走吧!”张林说:“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这样吧,等我忙完了这阵子,我一定去你那里。”与张林一起的红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他没事,张林,人家那么盛情邀请,你就不要拿糖了,快去吧!” 张林不由自主地告别了众弟兄,跟了季鸽走了。 走过两个街,到了市中心的一个中型百货店里,好几个女售货员模样的人都围了上来。季鸽介绍说:“这位大哥叫张林,就是救我的那位首都红卫兵。”那几个女售货员争着与张林握手。一位说:“亏了你张林大哥,要不,季鸽性命难保,谢谢你。”另一位说:“当时我一下车,见这阵势,吓得我赶紧跑。没承想你这位大哥那么见义勇为,抱起季鸽就走,真让我自愧不如。谢谢你了。”第三位关心地问:“你肯定也被他们打了,还疼吗?”。 张林被这种热情的埸面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一一回答着她们的问候。这些姑娘们装了一大包好吃的糖果交给了季鸽,季鸽将糖果包转送到张林手中,季鸽将小嘴凑到张林的耳朵边小声说:“这是大家对你的一点意思,收下吧。”几乎就碰到张林的脸,张林闻到了一股醉人的茉莉清香味,心里奇痒,他强按住心里越烧越旺的收下了。 季鸽与姐妹们告别后,拉着张林就走。来到一个类似北京四合院的建筑,进了正门,只见屋里有三个女人起身相迎,季鸽对张林一一介绍,季鸽的母亲、姐姐和妹妹。四个女人像姐儿四个。然后她们就忙开了,不一会儿,一桌好吃的酒菜做好了,红烧大肉、红烧鲤鱼、油炸河虾、蒸鸡蛋羹四个热菜,凉拌白菜心、油炸花生米两个下酒菜,好酒好菜地招待了张林一顿。张林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吃酒,开始还拿着个劲,三杯酒下肚,就开怀畅饮了。 季鸽将张林扶到自己的房间,张林说:“我没醉,我该回去了。”他不让季鸽扶他,季鸽刚放手,张林就险些摔倒,季鸽赶紧上前扶住,张林搂住季鸽,脸依附在季鸽的雪白的脖子上,张林情不自禁地用嘴亲着季鸽的脖子,季鸽仰着头,闭着双眼,张林亲完了这边又亲另一边,进而用嘴唇裹着牙齿咬着季鸽脖子两侧的竖筋,季鸽被咬得浑身发软,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晨,张林醒来,只觉得头痛,旁边睡着季鸽,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张林大吃一惊。季鸽见他醒了,她上前搂着张林,撒娇地说:“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张林抚摸着季鸽的头发和脸庞,动情地说:“我先回去和同学们汇齐,可能还要去西南,等我回来一定会来见你。” 张林回到了某大学,他的那些同伴们给他留个条子已经走了。张林到学校食堂胡乱吃些就无目的地到处找,希望能碰上他的同学们。正在街上踌躇之际,赶巧遇到了三个北京中学的女红卫兵,其中有一位是彭老师的女儿彭娟,原来张林在学校时经常去彭老师家请教课题,与他家人都很熟。彭娟偶然见到大哥张林,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让张林带上她们三个小姑娘去一趟大西南。就这样,张林电话告别了季鸽,带着三个中学生上了西去的火车。不久,张林得知他们学校要搞军训,在往回招唤学生,这才与罗一轮在巴蜀站的火车上相遇。 张林见罗一轮问他的婚事,就说:“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和黄杉联系了。听说前一段时间她父亲被从他们老家赶来的造反派抓了起来,硬说她爸是逃亡地主。她很低沉。我写信安慰过她,她回信说,她想得开,但想不通。我和她的婚姻已不可能了,只能做朋友了。” 火车刚开不久,突然紧急刹车,大家被闪了一下。又听说,火车刚才的紧急刹车是因为轧死了一个外地红卫兵。车上的红卫兵们都探出车窗往外看,企图了解个究竟,但在大雾笼罩下,什么也看不清。车停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在“咔呲”、“咔呲”由慢到快的节奏声中又启动运行了。 再说徐兰兰在学校里原是系团委委员,文化革命中哪一派她都看不上,哪一派她也不参加。后来,中央文革小组让全国串联,她和七个女同学组成长征小分队,准备步行到韶山。班上的男同学得知后,有三个团干部也要求加入,这样,男女共11个人的长征小分队出发了。 走到西柏坡,小分队集体参观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会址和毛主席等中央领导的住处。晚上住在西柏坡的礼堂里,第二天早晨起床要走时,徐兰兰的两条腿走不了了,她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全队同学吓坏了,赶紧请医生,当地的好医生都被当作牛鬼蛇神关起来了,红卫兵打听到牛棚所在地,马上从牛棚中请出当地名医给徐兰兰治腿,但却找不到对症的药。 正在此时,另一队红卫兵长征小分队到达并住进了礼堂,两支小分队互相打招呼,徐兰兰一下子发现了乔宝华,乔宝华同时也发现了徐兰兰。乔宝华赶紧走过来问徐兰兰怎么了,徐兰兰哭着说:“这两条腿不是我的了。”乔宝华他们带着些舒筋活血、跌打损伤的药,让徐兰兰服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兰兰好多了。徐兰兰问乔宝华怎么没见金川秀,乔宝华说,她不想步行长征,没有来。下午,徐兰兰告别了乔宝华,又随小分队出发了。 行至一镇住下后,同队的一位男生托人喊徐兰兰下楼,蒋淑琴陪同徐兰兰下楼见到了这位男生。男生犹豫了一下说:“我要单独与徐兰兰谈点事。”蒋淑琴离开了一段距离,站在不远处等着。 那位男生红着脸说:“这个镇就是我家所在地,我的父母给我说了个女朋友,让我回家相亲。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可能,我想约你到我家坐坐。” 徐兰兰想都没想就说:“回家相亲是好事,那你就去吧。我谢谢你的邀请,我不能去你家。”说完,徐兰兰转身就走,约上蒋淑琴一同上楼了。 蒋淑琴好奇地问:“他要干什么?”徐兰兰如实地叙述了一遍,蒋淑琴听后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他是想和你好,又不好意思直说,采取了迂回战术。” 第二天早晨上路时,这位男生不辞而别了。 小分队路过马兰峪时,邢台大地震的痕迹全无,一排排的新平房整齐划一。当地人见到红卫兵小分队就像见到了亲人,非常热情。 徐兰兰、蒋淑琴等人为当地人表演舞蹈、联唱,大力宣传思想,老百姓都感动地掉下了眼泪。 徐兰兰等人经过了长途跋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毛主席的故乡韶山冲。她们也接到了学校发来的电报,让速回校参加军训。她们瞻仰了韶山冲后,坐上北去的火车回京,在火车上,她又见到了乔宝华同学。 正是:若大土地又相见,是否真的有情缘?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一回 多情乱爱净碰壁,噩梦初醒愧难当 诗曰:机会主义难存活, 损人害己最没辙。 整人起家耍聪明, 恋爱投机遭斥责。 非常时期考验人, 是谁患失又患得。 不如私心全抛弃, 为人着想美事多。 却说罗一轮和辛礼等同学6人步行长征结束后,回到了学校。班上的不少原斗批改兵团的同学也先后回到学校。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共同参加军训的。可是在罗一轮等人到校之前,先回来的几个红色兵团的同学给以王小方为首的原斗批改兵团的同班同学下了通牒,要他们老实交待站错队所犯的错误。这一下,王小方等人有了压力。 罗一轮等6位同学到校后,佟水金同学找到了辛礼和罗一轮。 佟水金五短身材,小细眼,直鼻梁,薄而翘的嘴唇,带着个近视眼镜。一方面,他声声夸奖:“历史证明,你们是真正的左派,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和由衷的佩服。”另一方面,他又以明理者自居,说:“你们作为左派,应该大度,对待站错队的同学应该既往不咎。你们作为左派,不应该揪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 文化革命开始前,佟水金因爱写古诗词与罗一轮成了好朋友。一次,佟水金找到罗一轮说:“我想和一年级的小王女同学交朋友,你能帮我一下吗?”罗一轮一听就问:“你了解对方的态度吗?”佟水金说:“她对我好像有点意思,那次自习课后我没走,她路过咱们教室,笑着对我说:‘别太用功了,早点回去吧。’这说明她很关心我。”罗一轮问:“还有别的吗?”“这还不够吗?”佟水金问。罗一轮说:“远远不够,你如果喜欢她,可以多找机会接触,但欲速则不达,会把人家吓跑。” 佟水金说:“可是我已经写了个纸条给了她,约她晚饭后在南翼楼辅助书库见面谈。” 罗一轮一听就说:“你已经采取行动了,还问我干嘛。不过我不是给你泼冷水,我估计十有八九人家不会赴约。” 佟水金不信,说:“你就等着喝喜酒吧。” 第二天一大早,佟水金来找罗一轮出去说话。 到外边,罗一轮问:“小王赴约了吗?” 佟水金沮丧地说:“等了她一晚上也没见人影。” 罗一轮安慰道:“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别灰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注意一点,千万不要拔苗助长。” 过了几天,佟水金又找到罗一轮悄悄地说:“我觉着一年级的小李不错,这女孩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你能帮我参谋一下吗?” 罗一轮思考了一下,说:“你和小李差距较大,她光是个儿头看着都比你高。比如,你看上郭兰英了,可能成吗?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佟水金听了急着说:“可是我已经给她写了一封求爱信发出去了。” 罗一轮一听哭笑不得说:“我明白了,每次你都是自作主张采取了行动后才找我征求意见,我说的都是马后炮了。以后像类似这种情况就没必要找我参谋了。” 过了两天,佟水金手里拿着一封信来找罗一轮。 出来后佟水金高兴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小李就回信了!” 罗一轮说:“先看一下内容吧,看完内容再高兴也来得及。” 佟水金忙着撕开信封,抽出了信,看着看着,脸色变了。他把信揣进口袋儿对罗一轮说:“小李说话很和气,她说可惜她已有男朋友了,谢谢我的好意。” 罗一轮说:“这就叫婉言谢绝,识相的赶紧就坡下驴。” 佟水金说:“她能给我回信,这就说明有意思,我必须抓紧追才行。” 没过几天,罗一轮、佟水金、贾雄等人正在原研究生楼的一楼一间宿舍聊天,突然“砰”的一声门开了,只见一年级的女同学小李闯了进来。 小李手里拿着一本“中国青年”杂志和一封信,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尖刀。 小李哭着说:“佟水金!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我来了,让你杀!”说完,“咣当”一声,小李把尖刀摔到地上,把杂志和信摔到佟水金的脸上。 这时的佟水金,脸色像死灰,低着头在找地缝想钻进去。罗一轮等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小李狠狠地瞪了罗一轮和贾雄一眼,转身就走了。 罗一轮从地上拾起杂志和信,先看信,信是佟水金写给小李的,大意是:“我很爱你,爱得发狂,我不管你有没有朋友,在你没结婚之前,大家机会均等。我请你参考一下‘中国青年’上登的一篇文章,我希望我们俩不要走到那一步。” 再看杂志,里面有一篇折上角的文章,大意说的是一位大学生因失恋用刀杀死女友,要大家引以为戒云云。 贾雄看了信后,先就大笑起来,他埋怨佟水金:“自不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这一说,佟水金实在挂不住了,突然,佟水金猛地抓起地上的尖刀就要自裁。 说时迟,那时快,罗一轮飞起一脚踢掉了佟水金手中的尖刀,尖刀“咣啷”一声打在对面的铁床上又落在地上。佟水金要和贾雄拼命,被罗一轮劝着,贾雄离开了宿舍。佟水金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钱伟找到罗一轮,他见没有别人,就说:“小李昨天与佟水金闹了个一塌糊涂,听她说当时你就在现场。” 罗一轮说:“我和贾雄都在那儿玩,小李自己闯了进来,还要死要活的闹,真不像话。” 钱伟说:“小李的男朋友是我的老乡,他托我向你表示敬意,并希望你劝劝佟水金就此罢手,千万别再使反劲。” 罗一轮听了这句话很反感:“什么意思?听这话,你们怀疑我在鼓动佟水金向小李胡搅蛮缠?” “难道不是吗?我们都知道你是他的最要好的朋友,他有行动你能不知道吗?”钱伟严厉地说。 罗一轮一听气得要命,他大喊:“狗屁!他要是提前跟我说,我能让他出丑吗?每次都是他干完了再跟我说,我再说他都是马后炮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叫我怎么办?” 钱伟一听,马上再三道歉:“哎呀!真是冤枉你了。包括我那老乡,我们几个都认为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实在是对不起了。这样吧,晚上我请客,咱们聚一聚,连同我那老乡,向你赔礼。” “这又何必呢?说开了就完,我还得感谢你。今天你要是不说开,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误会,那才是冤枉呢,我比窦娥还冤。”罗一轮倾诉着。 一次红色兵团受命到钓鱼台宾馆大门前夹道欢迎加纳总统恩克鲁玛,旁边是二外的男男女女同学们,总统客人没到之前,两校学生互致问候。佟水金结识了三位漂亮的女同学,还都是河南老乡,互留通讯地址和姓名。欢迎总统过后,大家依依惜别。 不久学生们到梨园参加劳动。住到农场。业余时间大家去小河沟捞鱼闷着吃,还挺香。这天早晨,有人从学校来,带来不少信件。逐渐,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封奇怪的信上。罗一轮拿到这封传着看的信一看,只见信封背面写着一阙词: “白日梦呓, 满嘴胡放屁……” 信封正面写着“佟水金先生收”。 罗一轮赶快把信收好,一会儿佟水金来了,罗一轮把信给了他。佟水金看了信封上的词,又撕开信封看了信,他使劲把信撕得粉碎,又哭了。罗一轮安慰了一下,问:“谁来的信,这么没礼貌?”佟水金不哭了,停了一下说:“就是上次在钓鱼台宾馆认识的那个二外的女同学。我给她写信说我爱她,约她见面,她就给我来了这封骂人的信。”罗一轮说:“不是我说你。不知为什么,在恋爱问题上你还很幼稚。城市比不得你们农村。在农村,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个大学生,好女子爱大学生,任你挑选。可这里是城市,大学生到处都是,你是大学生,人家也是大学生,这就靠处,决不是你看上谁,谁就可以跟你谈婚论嫁。你看上人家,还要考虑人家看得上你不?一定要打消你在农村老家的习气,以为你看上谁就是对人家的恩赐。你这几次恋爱的遭遇如出一辙,该是总结教训的时候了。” 佟水金听了罗一轮的一席话,感慨地说:“你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浑身发冷。大梦今方醒。几次失误,都是我没有自知之明的过,回想起来,汗颜难当。可惜这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早告诉你,你听得进吗?”罗一轮问。 从此好长时间佟水金都没再提及此事。 佟水金销声匿迹了这么长时间,很多欠账都没还呢,这时突然间沉渣泛起,跑出来充好人,扮说客,辛礼和罗一轮等非常恼怒。先把佟水金狠狠地骂了一通:“你自己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到现在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你不清楚吗?一开始如果不是你,班里决不会分裂成两派。在你的鼓动下,工作组打一批人,拉一批人,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随即勒令佟水金写检查,彻底交待问题。 后来,随着人员陆续的到齐,部队的军代表开始召集学生进行军训,一天下来也挺累,就再也没人提起检查的事了。 佟水金在探亲的路上,等长途汽车时正逢下大雨,一位高个儿细柳儿的女孩因没带雨具而狼狈不堪。佟水金打着伞跑了过去,俩人就乎在一把伞下,直到汽车到来,两人都上了车。临分手时,那女孩主动留下她的通讯地址和姓名,还向他要联系方式。佟水金在爱情方面多次受挫,都是因为他太主动了。这次没想到自己在被动的地位却成了一门好姻缘,很快就和这位女孩成了亲。这是后话。 贾雄回校后,因为又患上了慢性肝炎,别人都怕被传染上,都不愿意和他同住,罗一轮愿意去,从此,贾雄和罗一轮在同一宿舍直到离校实习。 谁知贾雄春心骚动,竟向罗一轮提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正是:患了肾炎患肝炎,病情总是没个完。 若知贾雄有何想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二回 大义凛然迎风暴,男女同心结连理 诗曰:重大事件友会合, 畅游昆明实难得。 有心照片引出爱, 无意搭桥却撮合。 却说张林来电话,过些日子某大学要开批判大会,到时听他的信儿,有信儿后先集中到罗一轮那里,然后再一起去某大学。 没多久,接到张林的通知,在北京的乔宝华、卞元、张林、徐兰兰、万慧芹和大宇城的黄杉、东北某大学的季智等都先后来到罗一轮的学校集合,然后一起步行去某大学观看批判大会。 到了会上,人山人海,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一位女士身穿紧身的旗袍和丝袜,脖子上挂了一长串乒乓球,作为夸张的项链,可能是有人心里妒嫉才招来的祸端。被批判者大义凛然。对照着红卫兵们低级庸俗的提问和动作,罗一轮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 几个同学一商量,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张林说:“大家好不容易集合到一起,我提议咱们到颐和园聚一聚,怎么样?”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 步行至颐和园,威武大气的园门上方由康熙皇帝题写的园名匾倒没盖掉。长廊上端的国画都被刷掉了,所见亭台楼阁的甬道中间的龙凤雕刻都被石灰覆盖了。 大家沿着长廊边走边聊。此时的昆明湖水清澈见底,眺望湖面,各式各样飘动的小船与停在湖边不动的画舫在万波荡漾的水国中竞相辉映。远处的铜牛翘首以待,迎面的十七孔桥,躬背折腰,好像都在欢迎这些大宇城的学子。近处,左边湖面一池荷花随风摇曳,右边一条连接昆明湖口岸和万寿山的石路上,镶嵌着用小石子组成各色花样的路面曲径通幽。 有诗赞曰: 百花凋谢芙蓉开,出泥不染夏衫白。 梳妆溪畔浣纱面,风做剪刀楚腰裁。 青春少年凝目视,漂亮女子妒心怀。 忘却红尘繁繁日,菩提无树镜无台。 张林提议:“咱们租几条船下湖游泳吧。”大家赞同,然后竞先排队租船。罗一轮、黄杉和万慧芹一条船,张林、徐兰兰和乔宝华一条船,卞元和季智坐一条船。 罗一轮边划着船边感慨地说:“要不是文化革命,咱们很难聚在一起。”黄杉淘气地用手划着水面溅起水花,笑着对罗一轮说:“我一见你就想起高中时团支部发展你入团时的情景。你傻乎乎的样子,逗得大家直想笑。”罗一轮马上笑着拦截说:“别光说我,我想问你,黄杉,这么多年,你和张林到底发展得怎么样了?”黄杉见问,脸红了起来,说:“我怎么可能和他呢?”万慧芹的两只大眼直直地盯着对面近在咫尺的罗一轮说:“听张林说你有意和徐兰兰好,我总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不是一路人。你太忠厚,而徐兰兰却像是心地不是那么善良。”说着,脸也红起来了。“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徐兰兰。”罗一轮边划双浆,边告诉万慧芹,“她从小孤苦,经历坎坷,没有天伦之乐。经历不同,性格肯定不同。”罗一轮这么一说,倒把万慧芹、黄杉说得掉泪了,因为这句话无意中剌痛了她们的心,她们的童年不正是都那样嘛?罗一轮赶紧道歉:“实在对不起,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尽量向好的方向争取吧。” 远处,张林、乔宝华脱了外衣下水游泳了,季智也跟着跳下水,罗一轮见状,也来了兴头,他让黄杉划船,自己脱了外衣也跳下水去。 罗一轮和张林水性差一些,只会蛙泳。乔宝华表演水上绝技,两臂向后,两手露出水面,嘴跷在水面以上像个鸭嘴,只靠两腿轮番打水,身体也像鸭子一拽一拽地向前游去,速度还挺快。大家见了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给他起了个浑名:“乌德卡”即俄语里的鸭子。 四个人中,就属季智水性最好,他一会儿蛙泳,一会儿爬泳,兴致上来,又游起了海豚式,真是畅快淋漓。 突然“扑嗵!”“扑嗵!”两声巨响,四人立刻站在湖里,当时昆明湖很浅,水只到胸部,观查响声的来源,看清后大笑起来。原来徐兰兰和万慧芹按奈不住,脱了外衣,穿着花裤衩和小背心也先后跳下了水,俩人比赛着向昆明湖的深处游去。 “加油!”“加油!”船上的人大声喊着,水里的人见势也都游了过去。 万慧芹游在前面,徐兰兰落后了几米。这时,只见万慧芹的游泳动作突然变形了,她大喊:“快来帮我!抽筋了!” 季智第一个发现了,他不由分说,游着像箭一样快的海豚式向着万慧芹的方向飞将过去。一下子抱住抽了筋的万慧芹,几下子就游到了船边。在船上同学的帮助下,万慧芹终于翻滚到船上。 畅游昆明湖,是一大乐趣。那是罗一轮与最要好的朋友们头一次一起到昆明湖中游泳,也是唯一的一次。 一个星期日的上午,贾雄引进来徐兰兰和蒋淑琴两位女生交给罗一轮后,恋恋不舍地出去了。原来,蒋淑琴的弟弟就在对过的某大学上学,蒋淑琴与徐兰兰做伴从城东骑自行车到城西。 蒋淑琴歇了一会儿,喝了茶就去对面学院找她弟弟了。罗一轮见到徐兰兰非常高兴,马上张罗着打电话要把隔壁学校的张林等人都叫过来聚一聚。徐兰兰马上说:“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事,得马上走。”罗一轮试探地说:“算了,不叫他们了。”徐兰兰笑了,也不张罗要走了。 罗一轮心里一动,心想,徐兰兰原来是想单独与我在一起,这不是爱情是什么?不行,再试探一下。罗一轮想了想,拿出一本新买的俄语版的“毛主席语录”让徐兰兰看,徐兰兰见到后爱不释手,翻了好一会儿,又交给了罗一轮,罗一轮说:“我买了两本。”徐兰兰一听笑了,就把那本收了起来。罗一轮一看有门儿。说:“吃完中午饭咱们在我们校园里走走好吗?”徐兰兰笑着答应了。一会儿,罗一轮到食堂打了两份饭菜回到宿舍,贾雄也把自己的饭菜打了回来,贾雄问:“你们人多,我也多打了一份饭,那位女同学没在?” 罗一轮初中时曾读过一本科幻小说,名叫“托菲尔教授的头颅”。其中教授年青时谈对像一段写得非常感人,用照片求爱也很巧妙。 吃完中午饭,罗一轮找到了一张高中时的同学合影照片装到上衣兜里,带着徐兰兰出去散步。他们走到学校的东北角一片密林里,那里横躺着几条长长的大理石块。罗一轮先是自己沿石块走了上去,徐兰兰在石块下面有些害怕,不敢攀登,罗一轮走回来拉着徐兰兰的小手,一步一步的上到石块上去了。他们坐在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罗一轮拉着徐兰兰的小手,笑着说:“我估计这些大石头可能都是当年圆明园的东西,多年后散落到这里。”罗一轮又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想请你参谋一下。”说着罗一轮将刚才出来前现找的一张合影照片拿了出来指给徐兰兰看。徐兰兰急着看,原来罗一轮指的像片里的人正是徐兰兰。“请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好。”罗一轮对徐兰兰笑着说。徐兰兰开始听罗一轮说,心里已有爱的人,还说让她给参谋一下,她表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不得劲。及至见到合影的照片上罗一轮指着她说事,一下子高兴了。却觉着罗一轮太狡猾了,涮了她一把。两个22岁的青年男女,第一次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徐兰兰说:“我愿意。”罗一轮拉着徐兰兰的两支小手抚摸着,大胆地亲吻了一下徐兰兰。 这时,贾雄带路,蒋淑琴找来了,远远地喊。罗一轮和徐兰兰走下大石头,迎着蒋淑琴去了。 罗一轮高兴地说:“今天我做东,咱们新老朋友到酒馆小聚。” 罗一轮暗想,今天是最灿烂的一天,永远值得纪念的一天,是载入自己人生史册的一天!我可要牢牢记住。 从此,每到星期日,不是罗一轮去找徐兰兰玩,就是徐兰兰来找罗一轮玩。不久,罗一轮和徐兰兰进入热恋阶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苦苦想着对方,盼着星期天的到来。 那天早晨,徐兰兰骑着自行车来了。看了看罗一轮的棉被有些脏了,她二话没说就拆被子洗起来,被单晾干后,又在宿舍的大桌上缝被子。刚好当时有位罗一轮的朋友,清华大学来校暂避一时的学生芮争家,见到徐兰兰在为罗一轮缝被子的一幕,他悄悄对罗一轮说:“你真幸福。” 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一周年之际,由乔宝华所在学校发起,形成了“联合揪刘火线”,进驻到中南海围墙外,其它学校很快响应,不久,围得中南海水泄不通。这时,红色兵团的头头不同意揪刘,也不派队伍去中南海,这个意见正好与辛礼、罗一轮他们不谋而合,所以,包围中南海那么长时间的“揪刘火线”,唯独红色兵团没有介入。这件事惹恼了中央文革小组。没多久,红色兵团的一把手、二把手因反江青被关,换上了听话的原三把手当上了一把手。 中央文革小组给了红色兵团一个任务,让红色兵团派人到四川把彭德怀揪到北京来。红色兵团派出5个得力干将由一位造反早的来老师带队前往。到四川见到彭德怀后,彭德怀与他们长时间交谈,以这位来老师为首的小分队成员都被彭总说服了。来老师带队空手而回,并且对上面汇报说,彭总事件是一起特大的冤假错案,得赶快向毛主席汇报真像,加以改正。江青等人听到信儿后气急败坏,大骂红色兵团用人不当,紧接着又派另一院校的造反派再次去四川将彭德怀元帅带回北京,并在该院校开批斗会。红色兵团很多人包括罗一轮、辛礼等都抵制了这次野蛮会。 社会上接连发生的如揪军内一小撮、抓“5。16”分子、全国武斗等重大事件罗一轮等同学们只是知道一些,但都小心谨慎,处于戒备状态。 1968年10月,党中央召开了八届十二中全会扩大会议,批准了中央专案审查小组关于刘少奇“罪行”的审查报告。不久,以“关于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罪行审查报告”命名的白皮书以内控方式发到学生手中,没等细看就很快又收回去了。 罗一轮看了一下这份白皮书,罗织的罪名不少,但揭发的所谓事实却经不住推敲。退一步讲,即使刘少奇像书上说得那样,是所谓“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康生之流早干什么去了?连“洞查一切”的老人家都被蒙蔽了,说好时,就被选为接班人,说坏时一棍子打死,这不是自煽耳光嘛。事实教育了这批大学在校生:原来,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已内定了要铲除刘少奇。前面的一切,包括三家村吴晗、邓拓、廖沫沙,“打倒彭、罗、陆、杨”,批斗老帅,“武汉6。20事件”等等,都是为打倒刘少奇铺路架桥。只是中间突然出现“揪军内一小撮”和矛头指向周总理的“5。16”集团干扰了大方向,老人家才加以申斥。他批的“毁我长城”四个大字,否定了“揪军内一小撮”的阴谋行动,也宣判了替罪羊王力、关锋等小爬虫的覆灭。至于抓所谓“5。16”分子,却延续了好几年,后来连抓“5。16”分子的人也成了“5。16”,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正是:一场浩劫大革命,受蒙蔽者大学生。 若知罗一轮如何摆脱思想樊笼,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三回 天涯分配离别苦,军工尝试规范化 诗曰:百折不挠铁了魂, 非他不嫁痴情人。 锦绣前程不稀罕, 重点培养不动心。 亲戚介绍不理采, 长辈恫吓不爽婚。 自从盘古到如今, 天下奇女何处寻? 却说又一个星期天终于来了,罗一轮借了一辆自行车去找徐兰兰,骑了约半个小时,来到城东某学院,见到徐兰兰。徐兰兰告知说,她们已经毕业分配了。原毕业分配方案都到大宇城、首都等大城市,后来一些造反派们吃饱了撑的去高教部造反,说这个分配方案是封资修的反动分配方案,不面向工农兵,到大城市中养尊处优。新分配方案很快下来了,除个别农村出身的人需照顾外,绝大部分城市出来的学生都分配到解放军农场种稻子。那些原先造反的人们也都悔青了肠子。 罗一轮和徐兰兰骑自行车来到北海公园。 进了公园一看,所有的椅子都被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坐满,而且是一张短椅上坐着两对儿,一对儿挨着一对儿。互相之间毫无顾忌地述说着,拥抱着,抚摸着,亲吻着。 罗一轮苦笑着对徐兰兰说:“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利地形全被人家占据了。看来青年人谈情说爱的地方还是太少了点儿,以后我要是有了出息,必定多建一些公园,多做一些椅子供有情人使用。” “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再说能不能有那一天还得另说着。”徐兰兰不以为然地嘲讽着。 “来,咱们就在这棵大树底下站会儿吧。”罗一轮用一只胳膊支着那棵大树,一边将徐兰兰拉到树下,让她靠在他的胳膊上说,“很快就要分别了,我心里不是滋味,一想到你们姑娘家家的要去解放军农场种水稻,我的心里就像扎着很多稻草。本来国家拿出的分配方案把你们分到两大城市,是为了加强大城市中学的教育力量,却被那帮连自己的命运都拿出来赌的混蛋造了反。这可倒好,大家谁也别闹,一起走吧!”说完,罗一轮掉泪了。 “你别难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徐兰兰小声地说,“我走后你千万要多多保重,经常通点信,别让我为你着急。”徐兰兰也哭了。 罗一轮说:“现在的国际形势很复杂,最近尼克松又竞选上美国总统,这是一个共和党的老手,战争狂人,保不准何时中美就打了起来,我估计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十有八九会很少了,你要好自为之,照顾好自己!” 徐兰兰听了大吃一惊,她想了一会儿说:“你可别吓唬我,我本来就胆小,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子我觉得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不过我想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美国不管谁上台执政,如果想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中国开战,他都得掂量掂量。中国可不是古巴。” “当年的希特勒与强大的苏联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怎么样?到后来还不是突袭苏联,闪电战一直打到莫斯科城下。后来虽说苏联胜了,但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认为世界正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化,希特勒的故事决不会重演。” “那好吧。但愿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尼克松上台以后的做为吧。” 出人意料的是,几年后,在周恩来总理的乒乓外交的攻势下,尼克松竟公开向中国发出和平友好的声音,并派遣基辛格国务卿通过巴基斯坦秘密来到北京,与周总理会晤,为尼克松访华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最后毛主席会见了尼克松,签定了上海协议。一个里程碑式的伟大事件诞生了。这是后话。 临分手时天已擦黑儿了,两人站在大树下,亲热了一阵子,洒泪而别。回来的路上,罗一轮才感到饿了。他这才想起,光顾讨论国家大事了,俩人一天没吃饭。 第二天接到徐兰兰的电话,她们已经开拔了,地点是冀南前东村某军农场。 徐兰兰当年参加完高考后不久,学校通知她和文史班的一个女同学一起去医院参加部队体检。这次奇怪的体检使徐兰兰终身难忘。女医生让她们俩全身脱光一丝不挂,医生们从头检查到脚,其他男医生就在旁边走来走去,也不回避。好像又回到了原始社会。 徐兰兰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班主任才告诉她,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就可以参军到部队高级护士学校上学,出来后多数都成为那些为国建功立业但还没成家的英雄们的夫人。那位文史班的女同学因没考上大学就去了护校。徐兰兰这才明白了班主任的一番好意。徐兰兰刚到学校报到,就当上了系团总支委员。 一天,徐兰兰在大食堂吃完晚饭刚要去上晚自习,一位同班男生写给她一个小条,内容是“请速到操场,我有情况汇报。” 徐兰兰有听取同学们反映情况的义务。她出了教学楼直奔操场,见到了那位男同学。 “你有什么情况反映?”徐兰兰急切地问。 那位同学说:“咱们边走边聊。” 徐兰兰陪着他沿着操场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位男同学就是不说话。 天暗了下来,起风了。大操场上除了他俩之外,空无一人。 徐兰兰着急地说:“你别光走,你有什么事可倒是说话啊!” “我也没有其它的事,我想说咱俩的事,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那位男同学胆怯地说。 “咱俩之间能有什么事?你想说什么就马上说,我不生气。说完我还要上晚自习呢。”徐兰兰催促着。 “你﹍﹍觉得我怎么样?”那位同学转过身来紧握着徐兰兰的手说。 徐兰兰一下子明白了,马上阻止他说:“你别说了,我明白了,咱俩的事没有任何可能。对不起,我回去了。”说完,徐兰兰摆脱了被抓的手,跑回了宿舍,心跳不已,有些后怕。 徐兰兰的老姨父冯新运的姐姐住在北京空军大院,姐夫是个高干,经常出差。有时星期日休息,徐兰兰就去看望姑姑和姑夫。 第一次见到徐兰兰,姑姑和姑夫都很惊讶,这个姑娘这么漂亮。后来,他们与徐兰兰商量,准备给她介绍对像,对方是个高干子弟。徐兰兰一听就婉言谢绝了。从此不再去姑姑家了。 那年。冬天快到了,她的棉衣又小又瘦,无法穿了,正发愁呢,辅导员丁猛来了,送给她一身棉衣,说是为她申请补助下来的。 以前,辅导员丁猛曾向徐兰兰同学暗示过爱,被徐兰兰拒绝了,并从此不再理他了。后来,辅导员丁猛向大家宣布,他要马上举行婚礼,大家都到了,却还不知道新娘是谁,丁猛说别忙,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丁猛拉着李小芳到大厅,对着等急了的人群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我要和李小芳结婚!”他这一宣布,人们大哗。这时,李小芳走了进来,给大家鞠躬,简单的婚礼举行了一会儿就结束了。 在这之前,丁猛找到了徐兰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愿不愿意与我结婚。”徐兰兰说:“不愿意。”“真的不愿意?”“没有什么真的假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再见!”说完,徐兰兰转身走了。辅导员丁猛的这次最后的努力仍不成功,就找到徐兰兰的同班同学李小芳,说:“你不是愿意和我好吗,现在机会到了,我们马上结婚。”李小芳也是系里的团干部,在与丁猛接触中悄悄地爱上了他。但是辅导员丁猛爱的是徐兰兰,他一直对李小芳不冷不热,皮笑肉不笑。李小芳为此不知暗暗地哭了多少回。这次听说辅导员丁猛要结婚,李小芳以为肯定是与徐兰兰无疑,自己正在难受,突然天上掉馅儿饼,轮上她了,李小芳光是一个劲地点头。 罗一轮第二年考上了大学以后,由张林通知在京的大宇城高中同学国庆节在天安门广场聚会。张林、乔宝华、卞元、罗一轮、肖博等男生都来了,女生中只来了个万慧芹。据张林讲,徐兰兰不在北京。大家聚会祝贺罗一轮实现理想,罗一轮很高兴,但心里总是有点遗憾,只因为没见到徐兰兰。 罗一轮与徐兰兰确定关系后,罗一轮就写信告知家里,信中除了介绍徐兰兰的亲戚外,还寄去一张徐兰兰的照片。 徐兰兰毕业分配到解放军农场种水稻,她第一次领了工资就买了毛线织了一件毛坎肩,用她的游泳帽作包裹皮,外型像一条小船寄到了罗一轮手里。 罗一轮从小到大,因为家里穷,从来没穿过真正羊毛线织的衣服,都是穿着奶奶万玲玲用棉线一针一针织的线裤线衣,已经感到很知足了。头一次穿上毛坎肩,前胸后背都发热,心里更是觉得暖融融的。 农场领导来了命令,要派徐兰兰去北京学习俄语,毕业后去北方前线与苏联打交道。徐兰兰正准备走了,领导来人找徐兰兰谈话,说你的对像罗一轮出身不好,你要和他断掉才能去学习。徐兰兰一听哭了,说:“那我就不去学习了,我和罗一轮已领了结婚证,不能更改了。” 一年半后,分到解放军农场的这些学生又重新分配,徐兰兰分配到关县,县政府准备重点培养徐兰兰,先安排到县广播站当广播员。但一查档案,又让徐兰兰与罗一轮断掉关系才行。徐兰兰坚决要求到学校教书,不想当干部,不想当广播员。就这样,徐兰兰到农村《铁狮中学》教高中物理,总算安顿下来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的那些岁月,和罗水同关在一个牛棚的陈大夫与罗水很合得来,他们在逆境中互相照顾,互相帮忙。出了牛棚后,二人结下了患难之交。 后来,罗水在和陈大夫的闲谈中偶然得知,原来陈大夫和徐兰兰的三舅是连襟。罗水就告诉了母亲万玲玲。 万玲玲偶感风寒,发烧到三十九度。罗水送母亲到单位卫生所找陈大夫瞧病,在陈大夫的精心治疗下,万玲玲很快就康复了。 一天,罗水请陈大夫来家做客。饮酒间,万玲玲笑着说:“陈大夫一定要吃好喝好,不要客气。你不仅是罗水的好朋友,而且咱们还是亲家关系。” 一句话说得陈大夫如堕五里雾中。 陈大夫急着问:“怎么个亲家关系?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万玲玲从没装几块钱的钱夹里抽出徐兰兰的照片笑着问:“你认识这位姑娘吧?这是我大孙子的未婚媳妇徐兰兰。” 陈大夫见了照片后脸色变了。他“哼哈这是”地应付了一阵,然后推说还有点急事就匆匆告辞。 陈大夫骑车直奔徐兰兰的三舅家,一五一十地将此事叙述了一遍就急着回去了。 这天,彭焕芳刚做好中午饭,只见她三哥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你真会赶饭口,我刚做好饭你就到了。一起吃吧。”彭焕芳跟她三哥戏言道。 “我问你,兰兰在外边谈了朋友,你知道吗?” “她朋友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搞对像!别打岔!” “搞对像?我知道。那个男孩子挺不错的。” “还不错呢,他爸爸是大中统,你知道吗?咱可不能让兰兰跟着他们背黑锅。” 徐兰兰收到彭焕芳的一封信。信里说,咱不认这门亲,不准备跟他背黑锅,赶紧与他散了,要不然,我就不认你了。过两天我去看你,咱们一起办这件事。 徐兰兰一看信里说老姨要来找她,吓得要命,马上写信不让她来,现在先不谈这些事,以后再说云云。终于把老姨稳住了。 再说根据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各大学进驻了工人阶级思想宣传队和军队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宣队和军宣队,让师生们接受再教育。进驻到罗一轮他们班的军宣队成员是由原新四军一部改编成空军某部的一位大校老徐和原四野一部改编成空军某部的一位少校老张;工宣队是首钢的两位男女青年工人。不久,毛主席将外国朋友送给他的芒果转送给工宣队,引起轰动。 在两宣队的领导下,人手一册毛主席语录,每天作早请示晚汇报。早请示就是吃早餐前大家面对毛主席像,右手举着毛主席语录,军宣队一人领喊:“敬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_”这时大家高举语录本一边晃动一边跟着一起喊:“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军宣队的人接着领喊:“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大家再跟着喊:“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这叫早请示。吃完晚饭学习完报纸,又像早请示一样,喊一遍才解散,这就叫晚汇报。接着又兴起了跳“忠字舞”,在以毛主席语录为词,劫夫编曲的歌声中,人们跟着台上的领舞人做出各种简单而滑稽的动作,以表示对毛主席的无限忠心。 在军宣队和工宣队的领导下,学校开展了“清理阶级队伍”运动。罗一轮所在班的全体成员被派到物理教研室,帮助这些朝夕相处的教师们检查自己,揭发别人,搞得人人自危。这时工宣队和军宣队对大教授们已不太重视,认为他们已经是定性的反动学术权威,已是死老虎,因此,在批判他们时只是走了个过场。他们认为的重点是什么?在物理教研室,包括电工、电法、磁法、重力、化工、震法等40多位老师通过自查和揭发,最后将矛头集中到三四个人身上。 一位是从政务院来的调干生,后留校任教的徐海讲师。主要是那些中年老师揭发的问题,其中最为严重的问题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几个人在场的情况下,徐海说:‘毛主席当年也会跳舞,主要跳慢三步。’他还学着毛主席跳舞的样子。这不是对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丑化吗?” 第二位是曾留学东欧并获博士学位的白延边讲师。揭发的主要问题是:“白延边指着毛主席诗词某词的手迹说:‘毛主席写这阙词时,也有写错而加以改动的地方。’这不是在影射伟大领袖也会犯错误吗?” 第三位是一个较为年青的助教谭非吾,电工实验室实验员朝鲜族老卜揭发他:“当文革刚开始时,我是工会小组长,红卫兵走向社会破四旧,责令所有门市部都要挂毛主席像。当时,我请来了一些主席像让大家把所有房间都挂上,谭非吾嘲笑我说:‘厕所也要挂上主席像吗?’当时大家都听到了,这不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污蔑又是什么?” 正是:极左思潮动地来,多少贤者无可奈。 若知这三个人被如何处理,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四回 斗字当头清门户,爱字领先处女友 诗曰:阶级队伍正清理, 深入厂矿求真谛。 工人阶级亲弟兄, 先进思想没得比。 对口劳动将远离, 奔赴农场把亲提。 情书难写众人帮, 快快寄出等消息。 却说军宣队和工宣队开了个联席会议,专门讨论了白延边、谭非吾和徐海三个人的定性问题。军宣队副队长,原四野少校老张主持会议。他带着一幅春风得意的面孔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自从开展‘清理阶级队伍’以来,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正确领导下,在工宣队、军宣队及广大革命群众共同努力下,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伟大胜利。三个有着不同问题的人已经浮出水面。今天利用这个机会大家讨论一下,根据这三个人被揭发出来的所有问题,确定一下他们应该属于哪一类矛盾,该定为什么罪行。下面大家积极发言。” 与会人员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再看看你,半天没人说话。 少校老张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说:“我先打头炮吧。我认为,清理阶级队伍在我们这里取得了成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确实抓住了反对毛主席的大鱼,我们认准目标,一定要狠狠批斗,再踏上一只脚。”两位年青的工宣队员同意老张的观点。 但原新四军大校老徐不同意,他说:“我认为这三位同志,绝对不是死硬的三反分子,仍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宜无限上纲,只要重点教育肯定能改正。” 表决是三比一,于是决定对这三人展开攻势。先批斗谭非吾,二批斗白延边,最后批斗徐海。 在全班30个学生的呐喊助威声中,工宣队和军宣队主持批斗了谭非吾和白延边。因谭非吾性质恶劣,批斗完后就被开除出学校扭送回原籍劳动改造。白延边承认罪行后留校查看以观后效。在批斗徐海并最后定性时,问题出来了。依少校老张的意见就定为三反分子扭送公安局扣押。但大校老徐不同意。另外教研室选出的两位会议召集人也不同意。这两个头头,一位是女干将蒙古族乌达,一位就是朝鲜族实验员老卜。这大大出乎少校老张的意料,因为过去就属这两位揭发最积极,最靠拢军宣队,到该定性时,却拉后腿。 不久,军宣队撤换了乌达和老卜的招集人职务,后派出学生赴内蒙和延吉等地调查乌达和老卜,看看乌达是不是“蒙古内人党”成员,老卜是不是朝鲜派来的人?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军宣队和工宣队宣布运动暂告一个段落。然后全体师生去工宣队所在的重型钢铁公司参加850工程的劳动。几辆卡车把师生们送到了公司。在工宣队的安排下,大家住在大礼堂里。军宣队的老徐和老张、工宣队的两位同志与全体师生同吃同住。 罗一轮、辛礼、佟水金三人分到七级半木匠刘玉朴技师麾下。他们跟着刘师傅学作木工活,打下手,装窗、装门。 叶竹青、甄行等跟着一位8级石匠张忠国师傅操作风镐,修整铁路水泥路基。其他一些同学由钱伟带队在大食堂帮厨。 食堂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炊事员小姜炒得一手好菜,钱伟被分配给小姜打下手。钱伟与小姜熟了后,食堂的师傅们经常开他们俩的玩笑,逗得大家情绪高涨,弄得钱伟很不好意思。本来钱伟没对象,也从不朝那方面去想。但师傅们总是起哄,时间一长就勾起了钱伟的一段心思。 一天午饭后,钱伟悄悄对小姜说:“晚上有空吗?八点半我在大食堂后身儿的小树林里等你,我们聊聊天好吗?” 小姜微笑着问:“你就不怕被熟人碰上笑话咱?好吧,我准时去。” 重钢地处京城远郊,厂区面积很大。生产区的炼铁高炉、炼钢平炉、顶吹转炉和炼焦炉日夜不停地生产出产品,创造着价值,同时也施放着大量的热量、蒸气、粉尘和二氧化碳,污染着环境。生活区被绿色的植被覆盖着,被朦胧的雾气拢罩着,到处是一片生机。 钱伟早早地来到了大食堂后身儿的那一片杨树林里,他徜徉良久,总不见小姜人来。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他躺在木椅上睡着了。 他感到有人推他,坐起来一瞧,只见一位有着狰狞的面孔、宽大的肩膀、粗壮的四肢的力士一手将他粗暴地抓起,另一只手托着一条绿色的毛虫大声说:“你敢动姜格格一下,我让你立刻找不着北!”说完,那条绿毛虫被力士放入钱伟的鼻孔里。 钱伟吓得要命,鼻子痒得要命,他难受得实在憋不住了,“啊嚏!啊嚏!啊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那条绿毛虫才被喷出鼻孔。 这时他醒了,原来是一梦境。旁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钱伟定睛一瞧,美丽的小姜姑娘手里拿着一根野草婷婷玉立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吗?你怎么在这里睡起觉来?这样最容易感冒。”小姜关心地小声说。 “不晚不晚!”钱伟赶紧纠正,“是我心里着急,来得太早了。让你见笑了。快坐这儿吧。”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小姜坐在了长椅上,眼瞧着远处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一起单独呆着,说说心里话。”钱伟小心地推进着,“我随便问问,你是旗人吗?” “你怎么知道的?一准是师父们告诉你的。我是满人,老姓是爱新觉罗。” 钱伟暗吃一惊。刚刚做梦时那位可怕的大汉就说她是格格,果然不假。 俩人谈的很晚才散。从此,每天晚上钱伟总是快到12点了才回到大礼堂睡觉。军宣队开始注意他了。这天吃完晚饭,钱伟和大家在一起散步。转了一会儿,钱伟说有点事,先回大礼堂了。其实又与小姜约会去了。军宣队两位同志悄悄跟了上去。正赶上钱伟与小姜亲热得死去活来。这两位同志在暗中看着,实在不忍心拆散这对鸳鸯。两人小声商量,先回去吧。 第二天军宣队找钱伟谈话,警告他注意纪律和影响,考虑他是班干部,才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场抓他。从此,钱伟再也不敢去约会了。 这天吃完中午饭,大家围着刘师傅和张师傅聊天。 刘师傅说:“你们都是大学生,应该很聪明,我出两道智力测验题看你们谁能答得出?” 佟水金笑着说:“您说吧,我们肯定能答出来。” 罗一轮说:“那可不一定,刘师傅和张师傅可都是人尖子,社会阅历太多,我们这些初出茅庐之人恐怕难以答对。” 刘师傅、张师傅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说:“罗一轮你真会说话,将来一定能当大官。” 罗一轮笑着说:“可能是拍马拍到点子上了。”大家又笑起来了。刘师傅说:“咱们言归正传。”说着他捡了10块小石子等距离一字摆开,接着说:“每隔两子跳一子,变成两个一堆的5堆。”大家各自找10个小石子摆弄着,一会儿罗一轮说:“摆成功了。”刘师傅和张师傅让罗一轮悄悄摆给他们看,笑着认可了。可是其他人一直做不到,不得已认输了。刘师傅让罗一轮摆给大家看。罗一轮说:我想,如果摆成5堆,肯定是先把隔一个石子距离的5个石子固定不动,只可动另外5个石子就容易多了。大家按照罗一轮的办法一摆,很容易就摆好了。 刘师傅笑着说:“这道题算你们答出来了,再听题:说有一堆板栗,有若干条布袋,采取什么办法将这些板栗装入每个布袋后,我要几个板栗,你只拿布袋都能满足我的要求。” 大家想了不少办法,都不行。罗一轮想了想说:“我有办法了,我按2的n次方来装各个布袋,就能满足您的要求。比如第一袋我装2的零次方是一个板栗,第二袋我装2的一次方是两个板栗,第三袋我装2的二次方是4个板栗,第四袋我装2的三次方是8个板栗,依次类推。您如果说要零个板栗,我就不取,你要1到2个板栗,都有现成的袋子,您要3个板栗,我将第一个袋子加上第二个袋子就是3个,您要4个板栗,第三个袋子就是,您要5个,第三个袋子加上第一个袋子就是,依次类推,您要多少个板栗都能满足。”大家听了,如梦初醒,刘师傅和张师傅都笑得合不拢嘴,说:“对,对,对!就是这么装。看来,我们是难不倒你们大学生了,哈哈!”在大家愉快的笑声中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这天,罗一轮接到从学校带过来的两封信。原来,张林、卞元等高中同学都毕业分配到各自的岗位。张林分配到东北,卞元分配到保密单位。 毕业分配时,保密单位要求卞元与谈了多年的女朋友宋娟娟了断,因为宋娟娟出身不符合保密单位的要求。卞元闻讯思想斗争了许久,但时间不等人,他咬了咬牙,下决心给宋娟娟写了封信,将情况告知宋娟娟,多年的关系就这样断掉了。 卞元给罗一轮的信中只讲了“当地连蚊子都没有母的”,并说以后就不要联系了云云。 星期天,刘师傅约罗一轮等学生到他家里去玩,刘师傅介绍了他的老伴,一位腰直不起来的大娘,还有她的两位姑娘。 穷学生拿不出什么礼物给师傅的孩子,正好罗一轮带着一个“革命歌曲大家唱”的新歌本,带到刘师傅家给了刘师傅的大孩子,那孩子爱不释手。 刘师傅随便问:“罗一轮有对像了吗?”没等罗一轮说话,佟水金抢着说:“他早有对像了,是个大学生,他们高中同学。不过我还没有对像,刘师傅如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位?”刘师傅哈哈一笑说:“哪有什么合适的,我只随便问问。”罗一轮在刘师傅家发现一个小凳,完全是用一块木头镂雕而成的,非常精美。从刘师傅家出来后,佟水金说:“看来我必须把你的出身告诉刘师傅,否则,刘师傅可能要召你为乘龙快婿也未可知。”“你最好告诉刘师傅。”罗一轮说。 佟水金看上了刘师傅的大女儿,后来,他背着同学们自己单独去了刘师傅家找大女儿玩,谈得还挺投机。晚上,佟水金住在刘师傅家,夜里,他跑到大女儿的房间求欢,大女儿吓得大声尖叫,让刘师傅把他轰了出来。佟水金回到大工棚后跟罗一轮说,他想和刘师傅的大女儿好,刘师傅不同意,搞得很不愉快。这时候,大队人马也要撤回学校了,临走,因佟水金的事,罗一轮也不好意思再见刘师傅了。撤回学校后,班上的男工宣队员给罗一轮带来了一个精美的镂雕小木凳,说是刘师傅专门给罗一轮新做的。罗一轮收下后给刘师傅写了封感谢信交给工宣队员。以后很长时间都在联系着,直到“4。5”事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回到学校,继续搞清理阶级队伍,目标转向了乌达和老卜。 不久,上面下来指示,全部学生外出到各专业单位进行对口劳动。由军宣队带队全部到江陵大队,一部分老师跟着学生,另一部分有“问题”的老师去了江西“五。七干校”。 离出发还有两个星期,在罗一轮宿舍里。贾雄因肝炎病留守学校,他很悲观地对罗一轮说:“你们都有对像了,到时候你们都走了,我还是孑然一身。看来这个忙还得你帮我才行。” “怎么帮?该走的都走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如果你早说,徐兰兰的同学还可能介绍给你处一处。” “以前跟徐兰兰来过几次的那个女同学有主了吗?” 罗一轮明白了,说:“好吧,我刚好要在去江凌前到解放军农场去一下,见到那位同学我问一问。”贾雄高兴了。 这天,罗一轮去了河北解放军农场所在地,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徐兰兰。他和徐兰兰各自带着单位证明去了当地人民公社政府婚姻登记处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回到驻地后,罗一轮把给蒋淑琴介绍对像的事一说就遭到了徐兰兰的反对。她说:“快别提了,蒋淑琴那个人眼光高,那几年在班上与党支书郭武挺要好,可能是要求入党,两人经常促膝长谈,大家都以为他俩好。但郭武在家已娶妻,毕业分配后就分开了。贾雄病病歪歪的,恐怕蒋淑琴十有八九不会同意。”罗一轮说:“这样吧,你把她找来,我问问她,不同意也没关系。”徐兰兰答应了,她跑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蒋淑琴就来了。罗一轮单刀直入:“我这次来是带有使命的。我同宿舍的贾雄你还记得吧?他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和他谈朋友。”蒋淑琴一听脸马上红了,憋了一会儿,她吞吞吐吐地说:“我的事得问我爸爸,我爸爸好像说过不找搞地质的,一年得有半年守空房。”罗一轮心里有数了。 从解放军农场回来后,在学院的路上先遇到了佟水金。佟水金急着说:“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罗一轮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出什么大事了?我胆小,你可别搞恶作剧吓唬我!” “自从你走后,贾雄让我去陪他。每天只见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宁。白天坐卧不定,每隔几分钟就跑出去看,回来嘴里念念有词:‘这家伙到底是重色轻友!’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贴烧饼。这两天索性起不了床了,都是我给他打饭。”罗一轮一听,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走回自己的宿舍,见到了在上床躺着的贾雄。贾雄躺在床上病得沉重。佟水金大声喊:“罗一轮回来了!” 只见贾雄“呲唥”一下从床上跃起,又从上床跳下,光着脚茫然四顾地问:“老罗在哪里?可想坏我了。情况如何?” 罗一轮走到跟前说:“有门儿,你赶快给蒋淑琴写封情书,以示求爱。”贾雄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马上找到笔、信纸写了起来。 这时,低一年级的大宇城老乡白田英来找罗一轮玩儿,说话间,贾雄已写好情书,不好意思地交给罗一轮看,罗一轮说:“我就不看了,你发走吧。”贾雄说:“你必须看,给我参谋参谋。”罗一轮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蒋淑琴同志:通过罗一轮和徐兰兰,我认识了你,咱们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可能,咱们交往一下,你看可以吗?此致,敬礼。贾雄敬上。年月日。” 罗一轮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是情书吗?给一个女孩子写信要求谈恋爱,必须多整点热乎的词儿。”白田英明白了个中内情,他热情地说:“这样吧,把信给我,我来整,情书还不会写。”说着,白田英拿起笔来在纸上就沙、沙、沙、沙地写了起来。一会儿白田英写好了4页。罗一轮拿起来一看,又太肉麻了。罗一轮改掉了近二分之一,还剩两篇字的长度,就这样,贾雄亲手抄了一遍,把信发了出去。 正是:爱慕之情难言表,谁能预测女儿心。 若知贾雄和蒋淑琴有无姻缘,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五回 飞雁传鸿佳话成,工作分配收入丰 诗曰:飞雁传鸿有意向, 抱病千里会姑娘。 彻夜未眠述衷肠, 情投意合恋爱忙。 却说贾雄将情书发出后。天天盼,日日想,如坐针毡,食不甘味。晚上躺在床上总是长吁短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轮,你说现在蒋淑琴该收到我的信了吧?”贾雄实在憋不住了,只好问一下。 罗一轮迷迷瞪瞪地正要进入梦乡,突然听到远远地说话声音,被迫醒来,问:“我都睡着了,你要说什么,我没听清。”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没睡着呢。我是问你,我写的信寄出都快两天了,蒋淑琴应该收到了吧?就怕她收到后不理这个碴儿,或者有别的想法。” “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踏踏实实地睡你的觉吧。睡着了做个好梦,最好做梦娶媳妇。” “不怕你笑话,我还真的把这件事当成我的人生大事了。事成之后,兄弟我必有重谢。” 一个星期过去了。再看贾雄,已经瘦下去一圈。 没想到蒋淑琴很快就回了4页长的热情洋溢的一封信。贾雄拿着信,一路小跑来到宿舍。刚到门口就大喊:“一轮!回信收到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几乎把楼道里的住户都喊了出来。 大家恐怖地四下张望,难道反干扰运动又要开始了? 就这样,俩人接上了关系。 没几天,罗一轮随大队人马去了江陵。 贾雄决心去一趟解放军农场。他克服了浑身不适的困难,几经周折,见到了蒋淑琴。俩人在收割完庄稼的稻草垛上交谈,越聊越投机。蒋淑琴含着泪说:“我老爷是一贯道坛主,他影响了我母亲的声誉。文化革命一开始,我家门窗贴满了标语口号,一到晚上,总有孩子向我们家抛石块砸玻璃,吓得我妹妹蜷缩在屋里的角落里,光知道哭。那段时间,她每天给我写一封信,说不想活了。我写信安慰她,总算没出事。我从小要求进步,要求入党,但就因我母亲的一贯道的事,一直不能解决,那时我非常苦恼,后来搞四清时才入了党。”贾雄也说:“我家是我父亲有问题,说是右派,但又没有案可查,正因如此,入党问题解决不了。”俩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俩人在草垛过了一夜。一个是久旱逢甘雨,一个是他乡遇故知。情感上来,顾不了那么许多,荤的素的一齐上,从此两人订了终身。 在江凌大队,每位同学发一身儿再生布劳保服,随队到野外钻井、抬仪器,做力工。干了近半年的力工,随大队坐上“昆仑号”大客轮沿长江顺流而下,经过两座长江大桥,到了镇江,后又到丹山农业研究所,作为江凌大队驻地。出工在高邮、马坝等地。 一天,罗一轮接到电报,徐兰兰要来探亲。原来,徐兰兰、蒋淑琴她们不久就离开解放军农场,面向基层,面向农村,面向厂矿,面向一线进行毕业再分配,徐兰兰分配到关县城的铁狮子中学,教高中物理。蒋淑琴分配到宁河中学教书,多数人都分配到邯郸市教书,个别人照顾到河北日报等机关。 关县城铁狮子中学有教职员工十五六个人,多数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五六个老一些的老师,也都基本是外地大城市的人。徐兰兰刚分来学校,校长和诸位同仁对她都很好。她被安排在大操场北边的教师宿舍,与一位刚毕业的女大专生住在一起。学校有二百多名初高中生,都是农民子弟。他们都非常质朴可爱,学习都非常用功。每次放假,学生们都把徐兰兰送出好远,直到她安全上了长途汽车。徐兰兰从大宇城回学校时,学生们又都跑到车站迎接她的归来。校长和主任以及做饭的大师付也都对徐兰兰很是照顾。 徐兰兰到校后的第一个麦假快到了。校长召集老师们开会,要安排两个值班护校人员。教导主任用十几张小纸片团成纸团儿,并宣布:“大家都来抓阄儿,谁抓到就由谁值班。”徐兰兰因为想利用麦假去找罗一轮,她一边抓阄儿,一边暗想:“最好别让我抓到。” 徐兰兰抓了阄打开一看,正好上写着“值班”二字,她笑着喊:“哎呀,我值班。”,她同屋比她小一岁的年轻女老师也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我也抓了个‘值班’!”其他老师都忍着笑不说话。主任狡猾地笑着说:“既然你们两位老师抓到,那就准备一下,麦假留校值班吧。散会。” 校长哈哈大笑起来说:“都先别走,刚才的抓阄儿是我布置的一场游戏。现在我决定:麦假由我与主任值班,大家都回家吧。”这件事弄得这两位年轻的女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一点的刘老师将自己抓的小纸片拿给徐兰兰等两人看,徐兰兰一看,纸片上边也写着值班两个字。刘老师告诉徐兰兰:“其实,咱们抓的所有的纸片上都写着值班两个字。只是你们两人沉不住气,先就说了出来而已。”徐兰兰明白了后大笑说:“这帮人真坏,拿我们涮着玩。” 徐兰兰利用麦假来找罗一轮探亲并商量好了要结婚。罗一轮向军宣队请了三天假,直奔丹山市农业研究所,遇到大队留守人员告知,一位女同志来找罗一轮,他们把她安置好了。罗一轮急着到一个房间一看,徐兰兰正在屋内休息。罗一轮在留守人员的帮助下,草创了一个双人床,支好了徐兰兰带来的双人蚊帐,两人又去街里买了一件双人线毯和一些糖,在留守人员和食堂师傅的参加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当时虽然是初夏,但是南方已经很热了。罗一轮抱着徐兰兰坐在床上,一会儿俩人的衬衣都湿透了。已经是晚上十点,罗一轮解开徐兰兰的衬衣扣和裤腰带,帮她脱了下来,只剩一个小内裤时,徐兰兰说什么也不让脱了。罗一轮自己脱个精光,他弄好蚊帐,两人都钻进去。他们俩脸对脸地躺着,眼对眼地看着,徐兰兰的一双大眼睛害羞地躲避着说:“从十几岁就看,还没看够?”罗一轮轻轻吻着徐兰兰的桃红色的脸颊,说:“永远看不够。”他咬着她的脖颈,轮番吸着两个奶子。当俩人高潮上来时,罗一轮忽然想起要戴上避孕套,因为家里还很困难,三年内不要孩子,他笨拙地摆弄着扁扁薄薄的前面还有一个小囊的避孕套,说什么也戴不进去,徐兰兰帮他换了一个大一些的,勉强戴上,前面的气囊涨鼓鼓的,又得摘下,然后用手捏住前面的气囊,重新戴上。他急着脱去徐兰兰的内裤,迫不急待地行事,谈何容易!气得罗一轮又费了好大劲儿把避孕套摘下来,扔到一边。 三天过后,罗一轮与徐兰兰洒泪而别。 送走了徐兰兰,罗一轮回到小队上继续参加劳动。不久学校来了通知,可以毕业分配了。本来罗一轮分配到大宇城,但因另一位多年病号也要参加分配,这才把罗一轮改分到河东某矿局。 一个震耳欲聋的奇怪的消息传遍大地:林彪叛逃折戟沉沙。人们感到很突然,又是接班人,又是副统帅,还有何求?难道等不得了。后来通过学习有关文件才逐渐了解到事件的真相。 罗一轮和徐兰兰双职工,又都拿着野外津贴,收入相对较高,家境一天好似一天。万玲玲高兴地夜里睡不着,想着从此过日子不再东择西借。筹划未来,突然间闯进两个大小伙子,万玲玲看着这两个人面熟,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只听这两个人争着对万玲玲说:“赔我的命!赔我的命!”万玲玲吓了一大跳,醒了方知是一梦。她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谁知一会儿那两个大小伙子又来了,喊着赔命。万玲玲又醒了,她感到很奇怪,当天夜里做了两次同样的梦。她一下子害怕了,是不是那两位泥娃娃大哥找上门来了。从此,万玲玲的身体和精神都开始走下坡路了,这是后话。 罗登高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大宇城针织厂工作,在当时,中学生毕业后上山下乡是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是整个社会潮流。罗登高却躲过了这一劫,算是相当不错的命运了。他每月拿着薪金,交给万玲玲奶奶,家里极其困难的日子因此缓和了一些。奶奶告诉罗登高,奶奶每月在他交上来的工资中拿出十元钱存起来并记上账,目的是为他积攒结婚的钱。罗登高是个死心眼的人,从此以后,自己就记账:现在存了多少钱了。时间一长,日子还是入不付出,前面三个月给罗登高存了30元,第4个月不仅存不下钱,还亏空40元,那30元只好搭进去了,并记上:“家里欠罗登高30元钱”。日子不可长算,整5年的时间,家里已经欠下罗登高300多元了,这件事不了了之。但却把万玲玲急坏了。不过还好,正在走投无路之时,罗一轮毕业分配发工资了,而且还多发15元的野外津贴,一下子把万玲玲的难题解决了。 罗登高工作的针织厂规模挺大,他刚到厂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在这之前,厂领导作为走资派挨整,挨批挨斗。接着是技术总工们作为反动学术权威挨整。现在该轮到普通人中的所谓阶级异己分子挨整了。厂里贴满了群众批判技术设计科副科长钟联的“罪行”大字报。罗登高见群众围攻的大字报上说,坏分子钟联曾被政府关进监狱劳教云云,不能让这样的阶级异己分子再呆在设计科。罗登高寻找到钟联自己辩护的大字报,他被钟联漂亮的似楷体非楷体,似魏体非魏体的字体吸引住了,只见大字报上说,他不是罪犯,从没被政府抓过,他当过街道治安员,曾被派到监狱协助政府人员管理罪犯,他还受到政府的嘉奖。 罗登高找到钟联,客气地对他说:“我看了你的大字报,你的毛笔字写得真漂亮。我来和你搭个伴儿,顺便向你学习写字。” 钟联赶紧告诉罗登高:“我现在处境困难,就因为前段时间批斗厂里走资派时,我是个积极分子,厂长袁焕之怀恨在心,现在明明是他有意报复。你刚毕业分配来厂,对厂里的复杂情况不了解,千万别和我近乎,否则,你会吃亏的。”罗登高说:“我不怕。”说完,他把行李搬进了钟联的房间。 党的“九大”即将召开,厂里要组织迎“九大”庆祝游行。厂办奉命安排钟联画出巨幅毛主席像,准备上街游行时四个工人抬着。任务紧急,但钟联不想接,一是因为钟联学的国画,对油画不内行,二是他有恐惧心理,怕万一画得不像,会遭到更大的打击。罗登高说:“你要是信得过我,你就把这个任务接下来,我来完成。你看好吗?”钟联惊奇地问:“你能行吗?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任务,不是儿戏。你学过西洋画法?”“初中时,我曾在区少年宫跟苏老师学过西洋画。”钟联一听,心想:“还是小心一点好。”他对罗登高安抚着说:“这样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不许声张,你就在我这里埋头做画,如果不行,咱就盖掉,别让人看到,如果还行,再把任务接过来。”“行,咱们说干就干。”罗登高斩钉截铁地说。 第一天过去了,钟联来看结果,他直摇头。只见画布上只有赭石色,挺难看。钟联对罗登高安慰说:“没关系,用布盖上吧。”说完就走了。 罗登高仍在那里埋头作画,第二天过去了,晚上钟联又来了,他一看那张巨幅的毛主席像,大吃一惊,他擦了擦自己的双眼,又仔细地看了半天,他一下子握住罗登高的手说:“没想到还真像,出乎我的意料,你真行,我马上报告给厂领导,让他们都来看。”说完转身就走。罗登高叫住他:“先别叫,还没修饰完呢,明天下午才能完成。”钟联高兴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说:“好,我再等一天,千万别再修饰坏了。” 第三天下午,钟联把厂领导都请了来。大家观赏着这幅毛主席的巨幅画像,赞不绝口。袁厂长对钟联说:“你画得很好,明天咱们就抬出去游行庆祝。”钟联说:“很惭愧,这是小罗画的。”大家一听,都向罗登高表示祝贺,一位厂领导笑着说:“没想到咱们厂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啊。” 那天游行庆祝大会,各厂矿企业、各高等院校和各界群众都参加了,只有针织厂一家抬着巨幅毛主席像,大家羡慕得很。会后,不少单位领导都先后找到针织厂领导打听有关画毛主席像的消息,要求也给他们画一张。厂领导袁焕之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告诉大家:“这是我厂一个职工的杰作。我保证满足你们的要求。”这段时间,罗登高忙得不亦乐乎,先后完成了十六幅画像。 任务完成后,再看罗登高,就像打翻了五彩漆,已是满身的彩点子了。 从此,罗登高名声大震,去各单位办事,人家都远接高迎:罗画家来了!厂里开表彰会,罗登高被评为厂级先进分子,袁厂长亲自把大红花戴在了他的胸前,批判钟联的大字报也销声匿迹了。 针织厂厂长袁焕之很有魄力,把厂子搞得挺好,产品不断推陈出新。他平时不苟言笑,不接近厂里的女同志,作风正派,从不贪污,从不多占。由于袁厂长的业绩突出,上级领导已经内定要将他提升到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袁厂长挺欣赏罗登高的才干。袁厂长的大女儿比罗登高小两岁,挺漂亮。袁焕之有意将大女儿托给罗登高先交个朋友。罗登高到袁家后,发现袁家大女儿袁大妹很冷淡,二女儿却很热情好客。后来他就和二女儿袁二妹谈上对象了。俩人从初恋到热恋,只有半年的时间。 但是不久,袁焕之却被他的二女儿告上了法庭。 正是:亲生女儿告亲爹,法庭诉讼忙不迭。 若知袁焕之何事被告,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六回 生儿育女吃尽苦,东跑西颠未了情 俗话道:“终日忙忙为的饥, 刚得饱来又思衣。 衣食已得双足份, 家中没有美貌妻。 娶得娇妻与美妾, 出门无轿少马骑。 牛马成群田万顷, 身无官职怕受欺。 六品、五品官嫌小, 三品四品还嫌低。 有朝一日当宰相, 还想面南做皇帝。”-摘自谚语 却说徐兰兰到南方与罗一轮结婚后,回到学校没有多长时间就不来身子了,还经常恶心、呕吐。到公社医院一看,大夫说她怀了孕。她马上写信,将此事告诉了罗一轮,罗一轮别提多高兴了。与家里父母亲商量,当时罗水和董玉都上着班,奶奶万玲玲病重正等着钱奏齐后动手术。没有人能伺候月子。结果,罗一轮让徐兰兰来他所在的南方地质小队,由罗一轮伺候月子。 光阴荏苒,徐兰兰的预产期只差一个月了,徐兰兰坐上火车,来到了小队驻地。当时正值夏天,队伍在修整,罗一轮正好有时间伺候月子。罗一轮将情况提前与队领导做了汇报。队领导很支持。他们派人在卫校租了间房,在房里安排了双人床等必备家具,房外让人砌了个炉灶,赶集时罗一轮在集上买了一大捆干树枝,自己生火做饭。罗一轮向隔壁大娘家借了一个摇蓝,上面蒙着纱布,以防蚊叮。 离预产期还有10天的一个晚上,罗一轮和徐兰兰坐在屋外的折叠钢丝床上乘凉,钢丝床的后腿没有直到位,自己又折回去了,徐兰兰被墩了一下,当时也没在意。到了夜里三点多,徐兰兰隐约闹肚子痛,罗一轮马上带着徐兰兰走到提前约好的县医院,负责接生的是一位40多岁独身主义的女医生。住进产房后不久,徐兰兰顺利地产下了一个重7斤半的女婴,起名叫罗冰。队上派车将徐兰兰和女儿罗冰接回家,将孩子放进摇蓝中。 按照习惯,女人坐月子怕受风,要把门窗关严。但据隔壁的大娘讲,她们这里夏天坐月子必须大开门窗,否则大人和孩子都受不了热和潮的袭击。罗一轮入乡随俗,大开门窗,大人和孩子仍然热得不得了,只好借来电风扇,隔着蚊帐吹风降温。 罗一轮记得小时候母亲生弟弟、妹妹后,奶奶总是熬上一锅小米粥,里边放着不少熟鸡蛋。再炒好芝麻盐。每天给妈妈吃五至六顿小米粥加鸡蛋,上面撒上芝麻盐。罗一轮如法炮制,开始,徐兰兰可爱吃了,一次就吃两大碗。后来就吃腻了。在隔壁大娘指导下,罗一轮到集市上买了只七星肘,又买了几条活鲫鱼回家煲汤。徐兰兰生了女儿后,三天没奶,喝了鱼汤和猪肘汤后第二天就催下奶来了。两只奶子胀得挺大,但孩子就是吸不出奶水来。罗一轮急得要命,赶快到市上买了个吸奶器,吸了半天也不顶用。罗一轮又去请教隔壁大娘,大娘过来见状,她洗了洗手,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捏住两个奶头,然后轻轻地来回转动。一会儿的功夫,奶头孔被转通了,流出雪白的乳汁,孩子吸着乳汁,不再哭了。罗一轮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罗一轮高兴地谢了大娘,他张罗着到集上买面粉、肉和韭菜包了一顿饺子。在制作的过程中,大娘和她的儿媳、孙女都好奇地围观,她们好像还没见过饺子的制作过程。罗一轮和徐兰兰包好了饺子,罗一轮准备送给大娘家一半,徐兰兰说:“等饺子煮熟了再给她们端过去吧,否则,她们也没煮过饺子,费了半天劲,再煮成一锅片汤。”罗一轮恍然大悟。他煮熟饺子给大娘她们端过去两大盘。 罗一轮用小碗倒了点醋,做着吃饺子的示范动作。大娘一家高兴地吃了起来,并赞不绝口地说:“真香,香。” 该县的体育运动开展得非常红火,特别是县篮球队,技术高超。其中有一个又瘦又高的队员是省篮球队下来的,个人技术、组织才能很突出。他们几乎每天都与远近的各县队打比赛,而且总是赢,极少输。还有县乒乓球队也很厉害。他们经常来找罗一轮所在的地质小队,邀请地质小队与他们比赛篮球和乒乓球。因为地质队里的大学生们和一些转业军人都很会打球,上届县篮球赛,地质队险胜了县篮球队,拿了个冠军,乒乓球单打比赛,地质队有两人打进了半决赛。 这天晚上又要与县篮球队打比赛,罗一轮是地质队篮球队5位主力之一,他吃了晚饭后就匆匆去了县灯光篮球场,正打着比赛,一身臭汗,忽然场边教练叫停,他对罗一轮说:“你快回家看看。”罗一轮拿起衣服就跑回家了。到家后,他见队领导和大娘都在他的屋里,徐兰兰坐在床上发愣。“怎么了?”罗一轮忙问,大娘说:“你不在时,队上有个工人闯进来,你媳妇扎了他一剪刀,那人带着剪刀跑了。”罗一轮低头一看,果然地上有血滴。罗一轮忙说:“快寻着血滴找吧。”队领导说:“已经派人找了。”罗一轮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徐兰兰,再看孩子,不在摇蓝里,罗一轮问:“孩子呢?”大娘说:“抱到隔壁我儿媳看着呢。”罗一轮这才放心。 队上的保卫人员回来了,他向队领导报告,那人找着了,已经送到医院,没有生命危险。徐兰兰听后,这才放心地哭起来了。罗一轮问:“那小子没占你便宜吧?”徐兰兰说:“他刚要抱我,我抓起剪刀从侧面扎了一下,他喊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罗一轮和队领导悄悄说:“既然没什么危险,他也没对我老婆怎么着,我看就算了。年青人,常年单身在外,一时犯混也是有的。” 队上采纳了罗一轮的建议,出院后,那人就被调走了,没有再追究其刑事责任。 一晃五十四天产假快到期了。罗一轮请了个事假将徐兰兰母女送到铁狮子中学。罗一轮帮助徐兰兰就在当地找了位回民马大娘当保姆。 两年过去了,徐兰兰又怀了孕。这时家里条件好了许多,万玲玲自从动过手术,一下子身体好了起来,董玉也退了休,罗水办了病退后被朋友的企业请去当会计,一个月去几天,报酬优厚。万玲玲同意让徐兰兰回大宇城的家里分娩坐月子。 到了快要分娩的日子,万玲玲派出二孙子罗登高和老姨彭焕芳的大儿子李洪做伴去铁狮子中学接徐兰兰。这时的徐兰兰因肚子很大走路都有些困难了。他们俩护送徐兰兰坐车到达了大宇城汽车站,正在车站等得焦急的罗运来和罗天赐蹬着个三轮车把嫂嫂接到家里,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徐兰兰眼看要生了,正赶上元旦医院放假。父亲罗水跑到接生大夫的家里去找大夫,徐兰兰住在兰桥胡同1号院北房。万玲玲和董玉在屋里守着,结果大夫还没到,孩子已经顺利地生出来了。 突然看见徐兰兰生出来一个红色的大肉蛋蛋,大半辈子生了五个孩子、已经做了奶奶的董玉,竟然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跑出了屋。万玲玲用手按住孩子,她担心孩子蹬脐带,孩子喝了一口羊水。刚好这时大夫赶到,大夫马上处理完毕。一个8斤半的大胖小子诞生了,起名叫罗素。全家人都很高兴。这时董玉才心有余悸地回到屋里。 中午全家吃了一顿捞面条以示庆祝。徐兰兰在大宇城坐月子比在舒城强了百倍。万玲玲和董玉换着样地做好吃的。罗水给大儿子罗一轮写信说,徐兰兰特别爱吃猪肉白菜馅的大包子,一次能吃4个。大孙子罗素长得可俊了,大眼和俩酒窝挺像徐兰兰,女儿罗冰越长越像罗一轮云云。 徐兰兰休完产假,就带着女儿罗冰,回到铁狮子中学了,留下罗素由全家照看。 罗一轮感到徐兰兰生活和工作非常艰难,就下决心将徐兰兰调到矿局。但尽管罗一轮找了多次,矿局组织部门不肯发出商调函。罗一轮将情况函告徐兰兰。徐兰兰打了个长途电话给罗一轮问:“你们单位所属最高当局的姓名叫什么?” 过了些天,罗一轮找组织部门,组织部门老于说:“我们收到了部首长转来的一封信,部首长在信中批示,让尽快酌情办理。”说着老于开出了商调函,罗一轮带着函件马不停蹄地返回关县,找到县里管老师的干部老耿。 老耿看上去得有四十几岁,长着一对老鼠眼,为人冷酷,不近人情。据说他原为该县县委副书记的秘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因为他反戈一击有功,当过县革委会副主任,还接收了县委副书记的爱妻据为己有。好景不长,县委副书记“解放”后,这位老耿差点成了三种人,老婆也回到县委副书记的身边,老耿弄个鸡飞蛋打。但是他在冰河中救过两个落水儿童,都是县委主要干部的孙子,并因此自己被冻得落下不能生育的后遗症。为此,县政府给予老耿“活着的罗盛教”的光荣称号,到现在仍孤身一人住在办公室里。 罗一轮找到老耿后,说明来意,拿出商调函,请老耿审阅。老耿将文件推到一边不看,他说:“我们县像徐兰兰这种从大城市分配来的老师有三十多人,近年来都提出要调走的请求,县里有指示,一个不能动,放走一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我县的教育就不堪设想。你赶紧走吧,革命工作在等着你。”说完,他站起身就送客了。 罗一轮碰了个硬钉子。回到铁狮子中学。徐兰兰还没下课,马大娘正抱着女儿罗冰玩。见罗一轮很沮丧,大娘问:“有什么难处吗?大哥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罗一轮正烦,心想,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也帮不上忙。口中说:“没什么,谢谢你大娘。”一会儿,徐兰兰下课回到宿舍,见罗一轮就问:“进展如何?”罗一轮心烦地说:“办调动比登天还难,咱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人家一句话就把我倔了回来。”大娘听了就说:“在前,我给县商业局局长家看过小孩,关系处得不错。他在县里、地区里同学很多,我回头找一找他,让他帮个忙。”罗一轮听了一下子高兴起来,说:“那就太谢谢您了。” 第二天的中午,大娘约的商业局局长和夫人都来到了学校找到罗一轮。谈起徐兰兰调动之事,局长伉俪都很热情,愿意帮忙。据商业局局长说,他的中学老师在文革前曾当过这个县的副书记,现在在地区当组织部长,他当场写了一封信交给罗一轮,让罗一轮尽快到地区找到组织部长将信交给他,问题十有八九就解决了。 第三天早晨,罗一轮很早就赶上长途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来到地区委员会找到组织部,见到了组织部长,原来,商业局长已给他的老师打了电话,组织部长正等着呢。 组织部长中等个儿,一表人才,左脸上有一个近一寸长的口子伤疤。见此,罗一轮吃了一惊,总觉得组织部长有些面熟,特别是脸上那个刀疤,怎么那么熟悉,就好像梦里见过一样。 组织部长看完信,让罗一轮暂到地区招待所住下静候佳音。罗一轮谢过后就找到地区招待所住下了。 中午,食堂开饭,罗一轮正排队等着打饭,忽然听到后边排队的人群中发出女人特有的动听的笑声,他回头一看,竟是多年前在县委招待所传达室里见到的那位美女!他一下子想起组织部长就是当年被迫害的那位县委副书记。 午休,罗一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当年组织部长还是个县委副书记与爱妻生离死别的那一幕又徐徐拉开。 学龄前罗冰一直跟着徐兰兰。罗一轮探亲正值学校放暑假,徐兰兰和其他老师们集中在县招待所办学习班,大娘带着罗冰也跟了来。 县招待所很大,分前后院。招待所里的人很杂,有办学习班的,有上访告状的,有连唱带拉的革命文艺小分队,还有演唱革命样板戏的正经科班出身的大型戏班子。每天从早到晚,院里不得安宁。练功的,练嗓的,练乐器的,吵架的,痛哭的,大笑的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每天,徐兰兰参加学习班,大娘做针线活,罗一轮抱着小罗冰出去玩儿。中午饭和晚饭吃食堂,四口人过的还算惬意。 这天早晨,全家吃完早点,罗一轮照常抱着罗冰出去玩。走到平时只有一个老者看守的传达室,只见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传达室里不时还传出少女的哭泣声。 罗一轮好奇地抱着孩子挤过人群,进了传达室一看,只见两个女红卫兵架着一位哭得十分伤心的非常漂亮的青年妇女坐在那里,旁边还有类似打手的两个男红卫兵,簇拥着一位满脸杀气的男人。 那位男人装出一幅和善的面孔,但却隐藏不住两只鼠眼中的凶光。他劝说着那位年青女郎:“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你见了他后千万不能心软。他是谁?死不改悔的走资派!阶级敌人!牛鬼蛇神!专政的对像!你是谁?革命干部,县革委的秘书,革命现代样板戏的主角儿!你和他是一天一地!你还犹豫什么?要趁早和他决裂,割除掉这个毒瘤一身轻松。” 那位流泪的年青女人似乎在点头,但又似乎在摇头。她的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不时茫然地望着传达室的窗外大街,生怕漏掉什么。 这是些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罗一轮好奇心上来了。他想继续留在传达室里静观其变。可是这时候的罗冰突然大喊:“坏蛋蛋!坏蛋蛋!”而且还用小胖手指着那位长着一双鼠眼的家伙。 围观的群众大笑。那鼠眼小子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自我解嘲地说:“这小不点阶级立场还挺坚定,一听我批判那个走资派,她就知道是坏蛋蛋。哈哈!” 挤出人群后,罗一轮听知情者悄悄议论:这个县的县委副书记在文革一开始就被打倒,成了三反分子。揭发他的所谓罪行的一个是他的秘书,就是那个老鼠眼,再一个就是县委副书记的娇妻,那个唱样板戏的美女。县革委会成立后,老鼠眼和美女因造反有功,分别成了县革委会副主任和县革委秘书。 早在文革前,县委副书记带领全县人民挖沟治水,改造低产田,开荒植树,建造经济林,一心扑在全县的农业学大寨的事业上。谁想可悲的事情发生了,后院起火,秘书早就居心叵测。一是垂涎县委副书记的年青漂亮的妻子,二是觊觎县委副书记的宝座图谋不轨。他们得逞于一时。县委副书记被抓后几年无信。这次得到准确信息,包括县委副书记在内的许多所谓牛鬼蛇神们被易地关押劳动改造途经县招待所。老鼠眼带着美女准备好离婚书,来到县招,要让县委副书记在离婚书上签字,同意离婚。然后老鼠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美女结婚,梦想成真了。 罗一轮听了,噫嘘良久,肺都要气炸了。但是也无可奈何。 罗一轮为了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将小罗冰放到地上站着,离开她一小段距离,蹲下拍着手,迎面招呼:“来来,找爸爸来!”教她学走路。 一步,两步,不行,要摔倒。罗一轮迅速跑到孩子跟前扶住她。接着再来。 没想到的是,这样重复几次,罗冰竟会自己走步了。她高兴得哈哈笑着,不断地走着,一直朝着县招大门口走去。 罗一轮既兴奋又吃惊,一扫刚才坏透了的心情,跑上去抱起罗冰转起了圈子。 中午,大街上来了一大队被管制的、推着独轮车、排子车的人群。他们被带进了招待所的大门,停在了场地上。一个个头发胡子挺长,穿着破衣烂衫,浑身上下被太阳晒得起了皮。每个独轮车或排子车上都放着破旧的行李、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 带队的人们倒班到食堂用餐,这些所谓牛鬼蛇神就在当地坐下啃着自己带的干粮和咸菜,不断有人拿着空碗去水房接水喝。 鼠眼从传达室走了出来,在这些牛鬼蛇神中,他找到了县委副书记,喊他到传达室来一趟。 县委副书记站起来,大家才发觉,他中等个儿,一表人才,只是在左脸上有个接近一寸长的口子,那是当年被揪出后,打手用钢丝绳子打的。他拿着干粮跟着鼠眼走进了传达室。 罗一轮抱着罗冰又挤了进来。 鼠眼办事并不避人。他说:“我把你的妻子接来了,你们见上一面,有什么话赶快交待,时间不等人。” 那位美丽的妻子见到丈夫后,猛地要冲过去,但被两个女红卫兵暗中拉住了。她大哭起来。鼠眼帮她拿出离婚书交给了县委副书记。 县委副书记见到妻子还是当年那么天真无瑕,还是那么美丽可爱。他很欣慰地叫了一声:“淑珍,你好吗?”那位淑珍流着泪拼命地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接过那张纸,纸上非常大的“离婚书”三个字历历在目。 “三反分子某某某,无可救药。我做为革命群众坚决和他离婚,彻底划清界限。” 看到这里,县委副书记心如刀绞。停了一下,他对妻子说:“我怕耽搁了你的前程,早有此意,我同意离婚,有笔吗?我来签字!” 只见鼠眼将早早准备好的钢笔递给县委副书记,县委副书记拿起笔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唰唰唰”的一蹴而就签了名。 县委副书记说:“祝你们白头!”转身出去了。 在场的人们,包括罗一轮都悲愤得难以自已。他们含泪目送副书记推着独轮车上路了。 罗一轮正沉浸在悲愤之中,忽听外边有人在喊:“罗一轮!” 罗一轮起身开门,只见县里的老耿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罗一轮想起来了,这位老耿就是那个当年的鼠眼秘书! 罗一轮把他请了进来让他坐、给他倒水。老耿坐下后掀起衣襟边擦汗边喝水,他说:“我算服你了,你这么神通广大。组织部长狠狠地批了我一顿,让我快快放人。这样吧,咱们马上回家,我立即给徐兰兰办调离手续,走得越快越好,谁也不要告诉,其它有关文件我随后再寄,你看你们能做到吗?否则,那些要调走的老师又会掀起一个浪潮,县里实在难以应付。”罗一轮一听高兴地答应了,他们俩人也来不及与组织部长告别,马上搭乘汽车回到县里,很快办完各种手续并将情况向校长汇报。校长表示祝贺,他说今晚我请客,算是给你们送行。 北方的夏天干热难忍。到了傍晚仍然热浪滚滚,暑气难消。在明亮的月光下,校园一片银色。更显得寂静。想到这样的景色和在景色中的好人们明天一早就要永远地告别了,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 晚饭是在学校的水井旁进行的。出席的有校长、主任和两位住校的男老师,罗一轮和徐兰兰表示感谢多年来校长和主任以及老师们的照顾,欢迎他们将来有空到家里做客。当时正值暑天,非常热,吃完饭后大家都汗流夹背。这时,校长用轳辘从水井里摇上来一个桶,桶里放着两个大西瓜。他把两个西瓜切了,说:“这是我从早晨就放到井下的,老罗,老徐快吃吧。” 罗一轮说:“校长、主任、老师们一起吃吧。”说完,他咬了一口西瓜,冰凉爽口!真是解暑啊。细一想,夏天的井水是零上四度,相当一个冷库,西瓜在里边搁了近一天,自然是非常凉了。可见校长的良苦用心。 天气闷热,屋里更是热得难熬。而且每个宿舍的高高的后窗都用土坯堵着,那大概是冬天时嫌屋里冷砌上的吧。校长回屋后就让那两位老师把他屋的后窗打开,坯打掉后,后窗通气了,过堂风来了,屋里一下子凉快了许多。主任和那两个男老师都回自己的宿舍开后窗了。罗一轮在屋里热得不行,他对徐兰兰说:“咱们也把后窗上的土坯弄掉吧,太热了。”徐兰兰说:“就在这儿睡一晚了,明天就走了,别麻烦了。”两人正商量着,两个男老师来了,他们说:“奉校长之命,我们负责打开你们屋的后窗。”说完,他们登上椅子,打开后窗的两扇玻璃,用铁锹使劲往外推,只听“哗”的一声,整个窗子上的土坯被推了下去,后窗通风了。“你们休息吧,明天见!”两位老师走了。屋里一下子凉快了许多。罗一轮和徐兰兰在屋里用井水擦洗完毕,已经很晚了。徐兰兰点起了蚊香,罗一轮用扇子驱赶着蚊帐里的蚊子,落下了蚊账,两人钻入蚊帐后,还在查找着蚊帐里的蚊子,所以没关灯。细心的徐兰兰早在刚挂上蚊帐时,就在蚊帐顶上盖上一层塑料床单,四角用小竹夹夹上,为的是防止屋顶掉下的土掉进蚊帐。果然,没过两天,拉下塑料床单,上面就一层细土面。每隔两天就得清理一次塑料单,然后再放到蚊帐顶上。 罗一轮等不得了,他拉过徐兰兰就啃起来,徐兰兰笑着说:“还没关灯呢。”“我等不得了。”他把徐兰兰的内裤脱下,自己也脱了内裤,两人就在床上亲起来,突然听到房后“咚”的一声响,还有人“哎哟”了一声,就听有几个人跑的声音。“不好!”罗一轮迅速穿上内裤,徐兰兰也穿上了。罗一轮爬出蚊帐,拿起铁锹跑出门去,只见有三个人影在跑,罗一轮一边追,一边大喊:“站住!”他眼看着有两个人影竟跑进校长宿舍,另一个一拐一拐地跑,突然不见了。只听有人大喊:“救命啊!”罗一轮纳闷儿地追到跟前,原来是个又臭又大的化粪池,林老师掉在了里面。罗一轮把铁锹的铲子一头递过去,林老师两手抱住,罗一轮使劲把他拉了上来。林老师向着罗一轮深深地鞠了躬,然后带着一身臭粪一瘸一拐地去了。 罗一轮来到校长宿舍,只见门大开着,校长和张老师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罗一轮明白了,是校长带着两个人到他住房的后窗,偷看罗一轮和妻子做爱。罗一轮大怒,走到门前说:“出来!”那位张老师吓得笑比哭还难看地说:“不敢出去,怕你不冷净,拿铁锹劈了我们。”校长说:“我向你坦白,我们四个在这儿打扑克,林老师非要拉着我们到你后窗偷看不可,主任回去了,我们三个拿着条长凳到你的后窗,站上去后,你那蚊帐遮着东西,根本看不清帐子里面,只能影影绰绰地见到人影。林老师一着急,一只脚踩了空,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我们俩也被凳子掀了下来。我们就跑回来了。”罗一轮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房后,放好那条长凳,站了上去,接着后窗向屋里看,确实像校长说的那样。他这才消了气,心想,多亏这条塑膜! 这中间,在校的几位家在外地的老师都在纳闷地问长问短,按照老耿的嘱咐,罗一轮和徐兰兰没敢透露半个字,第四天一早,学校派了辆驴车,拉上徐兰兰的箱子、行李就上路了。 罗一轮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把调动办成了。靠着朋友关系,一分钱没花,事情急转直下。到矿局某处后,该处正要办一个子弟学校,由徐兰兰任教导主任、另派一位老工人任校长的领导班子成立了。这件事又遇到了贵人,那就是马大娘、她介绍的县商业局局长夫妇和地区组织部长,还有那位北京的老部长。 正是:贵人相助得团圆,永世不忘记心田。 若知徐兰兰与罗一轮今后的生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七回 当年无意咬一口,时过有心认骨肉 诗曰:文革大潮淹进屋, 革命越老越迷糊。 单位清算喷气式, 五七干校吃尽苦。 却说大宇市某大厂主管后勤的副厂长田寺人与爱人夏淑琴结婚多年都没生养,后来通过战友关系,抱养了一个男孩,起名田夏天。 他们一家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艰难坎坷岁月。田寺人在运动刚开始时被他最信任的秘书揭发,定为走资派。被革命群众打倒,脖子上挂着十几斤重的大铁牌子,铺天盖地的大标语上全都写着:“打倒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田寺人!”并在名字上打上红叉拉上台被批斗。群众代表历属田寺人的所谓反党罪行,两个造反派的打手将田寺人的头按下,把他的两个胳膊向后、向上翻,形成所谓喷气式的姿式。一会儿人就受不了了。批斗后被关进了牛棚,后又被发配到江西“5。7”干校劳动。这段时间,不少的领导干部都被家人抛弃了。揭发其罪行的有之,声明与之划清界限的有之,更多的是与走资派离婚。 夏淑琴把孩子田夏天托给了名叫赵士荣的小保母,自己跟着田寺人寸步不离,伺候他的起居饮食。 在“5。7”干校劳动时,田寺人突然发高烧41度不退。 田寺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的时候他流着泪对夏淑琴说:“当初你就不该跟着我来到这儿,一个人倒霉就行了,还要陪上一个。我不行了。你赶快离开这里,自谋生路吧。” “快别说孩子话!你是谁?我是谁?你就是我的擎天柱!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你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治好!”夏淑琴满怀激情地说。 当时的医疗条件极差,缺医少药。夏淑琴到医务室请大夫,人家不来,也没有药可医。夏淑琴到小卖部买了一瓶烧酒,到他们住的小窝蓬里给田寺人用酒擦全身,并给他用冷水浸湿的毛巾蒙在头上降温,又去走访附近住的老乡打听草药,弄回草药后,她架起火来,为田寺人熬中药,亲自一口、一口地喂,田寺人喝了几次后,奇迹出现了,他居然退了烧,而且一天天地康复了。 这种艰苦的生活过了两年多,厂里来了通知,让田寺人立即动身回厂。夏淑琴不知是福是祸,也打听不出信息。她硬着头皮,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足了干粮和水,扶着老田从江西坐了汽车坐火车,坐了火车又坐汽车,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阔别已久的大宇市,回到了厂子,到驻厂军代表处报到。军代表宣布成立厂革命委员会,厂里要搞老中青三结合的领导班子,田寺人作为老同志的代表,被军代表选中,成了领导班子成员了。 田寺人和夏淑琴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快要发疯了,一想到从此又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又能看见并抚养儿子田夏天了,就禁不住热泪盈框。他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看见人们正在往外搬家具、往里搬家具,原从田家去了江西,他们住的大院的房子被肢解了,一下子住进来十来户人家。一听说田厂长又回来了,从前两天就开始了搬迁工作,直到老田一家回来,还有两家没搬完。 很快都安顿好了。夏淑琴想尽快见到孩子,她在家里打电话给赵士荣家附近的糖果店,让对方传呼赵士荣听电话。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对方有气无力地说:“你要找的赵士荣的家已搬走了。”说完就撂了话筒。 这一下可把夏淑琴急坏了。她没告诉老田就自己往下边找去了。她先坐车来到赵士荣家,锁着门,她曾听赵士荣说过她姐赵士娟家住东郊区。夏淑琴像疯了似的,搭车直奔郊区而去。 当年,夏淑琴陪着田寺人去了“5。7”干校,临行前特意将儿子田夏天托付给了小保母赵士荣。夏淑琴把仅有的一点钱交给了赵士荣,并握着她的手说:“孩子就托给你了,你就多费心吧。”赵士荣哭着说:“您们平时待我不薄,我会知恩图报,不管有多少难,有我吃的就有孩子吃的,将来有一天你们能回来,我一定还给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田夏天!”他们洒泪而别。赵士荣带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在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年代里艰难度日,赵士荣确实履行着自己的诺言。一来二去的孩子大了。赵士荣带着孩子到姐姐赵士娟家做客。赵士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走了。一住就是两年多。 这天,赵士荣和赵士娟姐儿俩正逗着孩子们玩儿,忽听外边有人找赵士荣,赵士荣出院一看,竟是大婶夏淑琴。她们相见抱头痛哭。 夏淑琴终于找到了儿子田夏天,孩子长高了半头,对她已感陌生。夏淑琴当天在赵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赵士荣和田夏天一起回大宇市里了。 就在田夏天住在赵士娟家的日子里,赵士娟看着田夏天,就想起自己那个送给人的大胖小子,偷偷掉泪。 偶然,赵士娟给田夏天洗澡,不经意地给小孩洗到左胳膊处,忽然发现孩子的胳膊上有一个像被人咬过的疤痕印。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赵士娟心里“嘎噔”一下,心想:“这孩子难道是我当年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那么巧,孩子左胳膊上的牙印正是我当年咬的。我必须马上把他认下,省得夜长梦多。”她走出屋,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又想:“认了儿子就意味着孩子回家跟我们过,比起他在老田家的日子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不是把孩子害了吗?”她左右为难,她彷徨,她惆怅,她就像中了魔。“我要见夏天!我想他!” 妹妹赵士荣被姐夫李二保叫了回来,说:“你快看看你姐姐,好像不大正常,她非要见田夏天,那就去嘛,可是真要送她走,她又死活不去了。不知是中了什么病。”赵士荣见到姐姐吓一跳。刚刚才过了几天没见,姐姐一下子老了许多,憔悴蜡黄的脸上新添了不少皱纹,原来乌黑发亮的头发不见了,代之以稻草般的花白乱发,两只眼睛总是直直地盯住一个地方熟视良久,嘴里总是自言自语:“认好?不认好?” 赵士荣急得两眼冒火星。她搂着姐姐,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背说:“姐姐醒醒,我是士荣,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慢慢跟我说,兴许就好了。”赵士娟听到妹妹的声音,好像从梦境中醒来,她小声问:“有别人吗?你姐夫在哪儿?”“没别人,就咱姐儿俩,姐夫在外面呢。”赵士荣说。赵士娟一看机会来了,她坐起来对着妹妹的耳朵说:“我跟你说个秘密,千万别让你姐夫知道。老田家要的那个小子田夏天,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当年我为了留个念想,狠心在孩子左胳膊上咬了一口,田夏天的左臂上正好有个牙印疤,这难道是巧合不成?”赵士荣听了大吃一惊,这么多年她一直与田夏天朝夕相处,竟不知道此事。赵士荣急着问:“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到老田家把孩子认了吧。为什么还不告诉姐夫呢?”赵士娟打断她的话:“不管怎样,也先不能告诉你姐夫。我在想,如果认了亲,孩子可就跟咱过了,但是,咱们家的生活条件没法和老田家相比,别看老田家现在四分五裂,早晚还得回来团圆。实际上害了孩子。你说呢?而且只要你姐夫知道此事,他决无二话,立码会把孩子认回,让他认祖归宗,这样对他老李家好了,但实际上对孩子只有坏处。我心里矛盾,又想尽快认儿子,又怕认儿子。你出个主意,怎么才能两全其美呢?” 赵士荣听了姐姐的一席话恍然大悟,原来姐姐没病,是在为这件大事发愁,难以定夺,又没人可商量。这回行了,心里话全说出来了,人也正常了。赵士荣说:“咱姐俩少为他老李家的烟火着想,有什么用?还是多为孩子的前途想想吧,这最实际。我想这事可分两步走。田夏天在咱家呆的时间不短了,和你我都有了挺深的感情。现在老田两口子回来了,我们第一步先让孩子认我们做干妈。到一定的时候,第二步是与老田家摊牌,讲明孩子就是我们的,不伤和气更好,万一他们发火,我们拿出证据,然后能私了最好,一切都为了孩子。你说呢,姐姐?”赵士娟想了想,同意了。 吃完中午饭,李二保私下里问赵士荣:“你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赵士荣愉快地说:“没什么事,你放心吧。我得回去了。”她拿着小包袱就要走,李二保说:“我送你到车站吧。”说完,他推着水管自行车,像往常那样,驮着小姨子走了。 从赵士娟的家到一级公路汽车站至少得有五公里的路程。每次赵士荣回来和离去,多是姐夫李二保用自行车接送。这次李二保用自行车驮着小姨子赵士荣,心里有别样的感觉,一是感到她们姐两个有事瞒着他,二是多年来想亲热一下小姨的梦想,现在尤其强烈。 李二保骑车沿着一条很深的沟垅行进,他突然拐了一下车把,车猛的一变方向,李二保和赵士荣连人带车摔到了沟里。 李二保来到小姨跟前,他抱起浑身湿透了的赵士荣,喊着:“士荣!醒醒。”赵士荣比她姐姐赵士娟漂亮,又比她姐小几岁,李二保对她早已垂涎三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近。这次抱着由于浑身湿透,薄薄的衣裳紧紧地贴着白白的皮肤而现出像完全裸体的轮廓的赵士荣,他心醉了,他等不得了,此时赵士荣突然醒了,两个人在沟里打起了水仗,当赵士荣被李二保压到身下想把事办了时,赵士荣在水里摸到一块河卵石,她抓起那块河卵石,拼尽全身力气向李二保的头上砸去,只见疯狂的李二保突然停下来,身子软软地不动了。 正是:儿子本来非亲生,保姆抚养立了功。 若知李二保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八回 漂泊十载归故里,舍郎一朝成大器 诗曰: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人已非, 蹉跎岁月无一会, 从头做起谁怕谁。 却说李二保被人发现后叫来救护车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后在病历报告上写道:“发现患者一丝不挂,头的后部被钝器击伤,失血较多,待输血后再行观查。附,待交住院费3000元。” 李二保被抢救了过来。医生问他:“你是怎么伤的?是不是有人抢劫?”李二保笑了。他无力地说:“哪里会呢,我沿沟骑车,不小心摔到沟里,头被磕了一下,当时并不害事。我脱了衣服想洗干净,谁知洗着、洗着就不知道了。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我想问问,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医生听了半信半疑地说:“有人打了救急电话,我们的救护车赶到时,你已经躺在岸上,围了不少人。打电话的人是个女的,已不知去向了。好了,危险过去了,以后要小心,我们再晚到一会儿,你的性命就完了。现在赶紧通知你家人,带上3000元来,你把联系办法写出来吧。” 田寺人在领导岗位上干了几年,后来年岁太大了,他响应党中央的号召,退居到二线。工作上的事不多了,有闲空回家陪陪老婆和孩子,享一享天伦之乐。夏淑琴也老了,脸上皱纹多了,头发全白了,她看着长大了的田夏天,心里边的满足感悠然而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从打罗芙蓉来到西凉,一晃六度春秋。罗芙蓉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开始有男生追了。队长吴军也是大宇市人,看上了罗芙蓉,各方面都给以照顾,俩人开始谈恋爱了。 那年收割玉米的时候,兵团下来了去某市保密工厂当工人的名额,兵团领导将名额分配给了队长吴军,吴军告诉了罗芙蓉,俩人都高兴得蹦高。 在吴军办手续的时候,领导把吴军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名额来之不易,领导信任你,才把名额给了你。现在有个问题需要你处理一下。你和罗芙蓉相爱,但是罗芙蓉出身不好,你是去保密厂当工人,保密厂的工人不能娶出身不好的女人。所以,你必须和小罗断掉这种关系才行。” 吴军听了这席话,难过地哭了。但对他来说,去当工人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左思右想,最后横下一条心,去找罗芙蓉将领导的话合盘托给了她。 罗芙蓉听后说了声:“我同意断。”说完转身就走,出了门就不见了。吴军吓坏了,赶紧叫几个战友过来,沿着八百里晴川,分几路去找,找不见就不要回来。 男兵团战士分三路去找,边走边呼喊:“罗芙蓉!你在哪儿?”其中有一个副队长名叫范平,一米七八的个头,自来卷的黑发,一对聪明发亮的眼睛,通鼻梁,善于言辞的薄嘴唇。范平暗暗地爱着罗芙蓉,但他与吴军是要好的朋友,所以范平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现在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他认为时机到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向罗芙蓉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了。他选择一条崎岖小路寻了下去,在路过一个破庙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看见罗芙蓉边哭边在里边做着上吊的准备工作。范平立刻将罗芙蓉抱了下来。罗芙蓉边哭边喊:“不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范平比罗芙蓉长三岁,他像大哥似的安慰着她,总算把她劝了回去。 吴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兵团到某市的一个兵工厂当了工人。后来还回到兵团几次来看大家,得知罗芙蓉不久与付队长范平好了后,吴军就放心地很少回来了。 范平与罗芙蓉结了婚,结婚仪式简单朴素,大家在一起坐坐,吃喜糖,抽喜烟,唱唱革命歌曲,就举行完结婚仪式了。小两口恩恩爱爱自得其乐。 转眼又到收割玉米的时候,罗芙蓉怀孕了。冬天说到就到,大西北很冷,范平搞好了取暖的炉子,备好了过冬的劈材,把小屋搞得暖暖的。这天刮起了大风,一夜过后,漫天皆白。范平醒了,却觉得头好晕,一起身就摔倒在地上,他喊不出来,浑身像散了架,他用吃奶的力气爬到门口,打开房门,大口吸了两口气,爬出了房门。刚好有几个兵团战士经过这里,大家跑过来,将范平和床上躺着没醒的罗芙蓉救到了医院。原来是因为刮大风引起的煤气中毒。经抢救都还醒过来了。但由于医疗条件有限,没有针对胎儿进行检查。又过了几个月,罗芙蓉分娩难产,后虽然生下来了一个女婴,却是个畸形儿,大夫说是因为大人煤气中毒影响到婴儿头部发育不全死掉了。 罗芙蓉欲哭无泪,两眼发直地盯住一个地方在想什么。好多天后,身体才逐渐好起来。 党的十届三中全会确立了以邓大爷为核心的党中央的坚强领导。全党解放思想,明确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必须聚精汇神搞经济建设。要坚持党的领导,坚持社会主义,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邓小平理论,坚持改革开放。要搞四项基本原则。农民们分田到户,责任到人,收成奇好,工人们搞承包,收入比以前高好多。 很快,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凡是没与当地青年成亲的知青,只要开来医生证明你有病的证明信,都可以按病退返回原籍。农建师部还给病退的战士发些补助费。大家像疯了似的托人、走门子办起各种医生证明手续,范平和罗芙蓉花了一些钱,两人一起办了病退手续,还从师里领到两千元的补助,很快就回到大宇城了。 他们先后离家10年,现在终于回到了家乡。 罗芙蓉听妈妈说,小弟罗天赐技工学校毕业后分到很远的印刷厂,为此借钱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到现在还差一百元还不上。罗芙蓉暗记下来,她与范平商量后,很快就拿出一百元给了董玉,为家里立了头功。 范平在家等了半年,后在北山织布厂找到了工作,开始从清扫车间做起。范平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一边工作,一边同内弟罗运来一起报名考上了夜大。尽管小四十了,学起来十分吃力,但凭着他们的钉子精神,不懂时向二哥罗登高请教,三年内终于同罗运来一起啃下了计算机专业,双双拿到了大学毕业文凭。不久,厂家聘请范平担任副厂长、厂长之职。凭着他的本事,硬是把多年亏损的织布厂盘活,成了利税大户。 罗芙蓉在家等了小一年子,罗水到处打听、托人,终于在附近大粮店找到了零售粮食的正式工作。罗芙蓉每天穿上干净的工作服,骑自行车到粮店,给顾客称粮食。一天下来,也挺累,但比起在大西北要强多了。后来又分配她轧切面条。一个不小心,让机器把手碰了。为此,单位领导受到上级的严厉批评,并在全粮食局加大宣传安全生产力度。领导还分配给罗芙蓉一间平房居住。罗芙蓉和范平从大西北回来时没有房子居住,范平哥儿8个,家里的房子根本轮不到他。罗水让二儿子罗登高两口赶紧搬到他们新分的一套新房去住,腾出了兰桥胡同1号院的北房给范平夫妇住下了。住了两年,这次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罗芙蓉又怀孕了。她经常去医院检查,怕孩子再有后遗症。后来顺利地生了个儿子,起名叫范升。罗水的二儿媳云云同年生了个女儿,起名叫罗英。这俩孩子都是属小龙的,都很聪明漂亮。 自从范平有了自己的房子,他每年正月初二都组织老兵团战士聚会。这次聚会,大家谈到原队长吴军得了肝癌,不久于人世了。 吴军自从当上了工人后,不久就与当地的姑娘结了婚,成了家。但谁知来了一条政策,凡是没和当地人结婚的知青可以办病退回城。他为了回到大宇城,曾几次想下狠心甩掉妻子、儿子,别的知青也有这么做的,但多年的恩爱,良心上不允许他这样做。他难过,他郁闷,他眼看着许多战友回到了家乡,他摆脱不掉回大宇城的欲望,但他又不忍心看妻子和儿子的眼泪。他开始喝闷酒,一喝就是酩酊大醉。时间一长一病不起,到医院一查,肝癌晚期。范平没敢把吴军的消息告诉罗芙蓉。不久,来信儿说吴军已经去世了。范平以俩人的名义给吴军的亲属发了唁电,并寄去一些钱以示慰问。 其实,罗芙蓉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吴军临终前给罗芙蓉写了封绝笔信,信中忏悔了自己当初无情的决定,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罗芙蓉,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求得到她的原谅云云。 罗芙蓉在新分的房里住了两年,突然感到双腿不灵了,后来越发严重,几乎就瘫在床上。范平抓紧时间跑各大医院给罗芙蓉医治,后来找到一位老中医把病治好了,老中医说,由于房子潮湿作下了病。当时,正赶上大宇城政府为民办好事,进行平房改造,不久他们住上了三室一厅的楼房,病彻底好了。儿子范升大学毕业后也谈了对像,工作拿着高薪,范平也成了移居芬兰同学开的公司在中国的代理人,日子终于好了起来。 移居芬兰的两兄弟就是当年意大利神父詹姆斯的两个儿子三洋(小名小三)和四季(小名小四),他们哥俩在芬兰开了个投资公司。改革开放后,小三和小四想回中国发展。他们想起了兰桥胡同,想起了和他们同过班的女生罗芙蓉。不久,他们找到了罗芙蓉。但罗芙蓉当时正在粮食局上着班,她向两兄弟推荐了自己的丈夫范平。范平挺愿意,两兄弟接触了范平也对他挺满意,就这样,范平辞掉了北山织布厂的厂长职务,成了洋买办。 范平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收入也与日俱增。 这天,同去西北十年回来后当了小学老师、后来嫁给赵二喜的女战友尹凤芝来找罗芙蓉,哭着求罗芙蓉帮她在外企找个活。罗芙蓉带着尹凤芝去找范平,在范平的斡旋下,小四季同意见一见尹凤芝。见过以后尹凤芝很快由见习生变为正式职工,由正式职工变为小四季的女秘书。先是尹凤芝叫着罗芙蓉、范平和小四季一起吃了一顿饭以表谢意。后来尹凤芝与小四季勾搭成奸,成了小四季的外宅,并大有取代范平代理职务,架空范平的意思。尹凤芝还鼓动小四季与哥哥小三洋分家,独占鳌头。小四季被尹凤芝的色相勾引得晕头转向,事事都由着她,范平被小四季冷落在一旁。整个公司在中国的业务每况愈下。 正是:有人没长前后眼,不管以后顾眼前。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九回 禽兽不如玩生女,山摇地动出险局 诗曰:做人不正遭报应, 男婚女嫁需慎重。 媒妁之言难周到, 自由恋爱多成功。 却说针织厂厂长袁焕之四十多岁,年富力强,有个幸福的家庭,老婆和两个女儿都很漂亮。 袁焕之厂长对厂里的女人一个都看不上,显得作风很正派。其实,袁厂长看上的是自己漂亮的大女儿袁大妹。 袁厂长的爱人在附近一个厂里当会计。一天,袁厂长发高烧,经医院治疗后,回家养病。他的大女儿袁大妹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正在家赋闲,刚好可以照顾她爸的病。袁焕之趁着妻子上班,二妹上学,家里只有他和袁大妹之机,多年的宿愿开始澎涨。他躺在床上,袁大妹正准备给爸爸喂几种药,她一手托着药片,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白开水走到床前。“爸,该吃药了。”大妹叫着,袁焕之坐了起来,接过几粒药片放进嘴里,又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水,将药片送了下去。大妹接过水杯转身放到桌上,袁焕之说:“大妹,你摸摸爸爸还发烧吗。”大妹过来伸出雪白的小手放到袁焕之的脑门上摸了一会儿,说:“还有点热,不过好多了。”袁焕之趁机一把将大妹搂了过来,拼命的亲,大妹一开始不知道爸爸这是做什么,等到袁焕之将她放到床上并解她的衣服时,大妹这才明白,原来她一向奉为神明和谐模的爸爸却是要和她同床共枕,袁焕之在袁大妹心中的神位一下子灰飞烟灭。她痛苦极了,她央求她爸:“爸,你疯了?难道连我是您的女儿这件事您都忘了吗?我求求您,千万不要这样!”袁焕之笑着说:“我是你爸,但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不能把你便宜给外人,我太爱你了,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你跟爸玩一回吧,也算是救救我,不然,我实在想你受不了。”大妹听了后,知道再求他已是徒劳,她反抗了,她被她爸按在床上,根本动不了,在不断地打斗中,她心里委屈地由纯洁的少女一下子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云雨过后,袁大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袁焕之心满意足地整理好衣服,到他的书房去了。 袁大妹哭着穿好了衣服。她想死,因为她一想起这件事就闹心得要命,大口大口地吐,无地自容。但是又一想,她要是死了就会把事闹大,她妈会发疯,她爸会坐牢,一个家庭就完了。忍了吧,毕竟他是自己的亲人,再说外人也不会知道。 袁焕之设计把大女儿弄到了手。从此,大女儿被迫成了他的小老婆。夫人很快就知道了,她和大女儿成天以泪洗面,但为了保全袁焕之的名声和地位,不敢声张。又过了几年,袁焕之玩腻了大妹,目标又盯上了自己的二女儿袁二妹。 有一天,袁焕之对二女儿下手,二女儿不管那一套,哭着挣扎出屋,跑着告诉了袁夫人。袁夫人带着二妹到派出所。开始人们都不信,没拿二姑娘说的话当回事。袁夫人又带着二姑娘跑到学校老师那里,老师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替她们办理法律程序。终于告倒了袁焕之,法院正式宣判袁焕之死缓。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败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为此,袁家上下都骂袁夫人和孩子们。袁夫人本想让组织知道后,出面教育袁焕之一下,没成想却进了监狱。她后悔不迭地连夜带着两个女儿搬家了,再也没有人晓得这娘儿仨的去向。罗登高虽然在爱情上陷得很深,但每每想起,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有朋友找到奶奶万玲玲给罗登高介绍了个对像,这家只有老姑母俩,守着一个女儿和一座老楼。老爷子原是民族资产阶级,公私合营后成了国家干部,每年吃着国家给的赎金。条件是小两口必须住到他们家,对他们的晚年有个照顾。朋友对万玲玲说,你家有4个大小子,生活困难,不会在乎这种条件。万玲玲对朋友的好意表示感谢,等信儿吧。那位朋友走后,罗登高回来一听就火了。说我宁可打光棍也不去丢这个人,受这个气!万玲玲赶快回绝了那位朋友。 不久,罗登高的厂里来了不少毕业生实习并作毕业设计。领导派罗登高做毕业生的技术指导。毕业实习生班的带队女老师瘦高苗条、妩媚可人。厂领导介绍说:“这位是负责实习生的领队云云老师,这位是厂派技术指导罗登高师付。” 罗登高与云云一见面,两人都惊奇地几乎同时叫:“原来是你!”小的时候,罗登高与云云在兰桥胡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做游戏,一起听大哥罗一轮讲鬼故事,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云云搬走了,从此渺无音信。 这次俩人接触,感情之水波涛汹涌,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实习期下来,俩人的关系基本就确定了,但云云事先声明,因自己胳膊小的时候摔过,成婚后不能洗衣服,罗登高说:“没关系,你洗不了我洗。”他俩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只等云云送走毕业班后就结婚。 早先,有位师付给云云提亲,说的男方就是罗登高,那时,云云正在与一位现役军人通信谈恋爱,她婉然谢绝了那位师付。后来,罗登高正在游艺室打乒乓球,云云进来了,大家排队和云云比赛,都被她淘汰了,轮到罗登高,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最后云云输掉了。大家这才高兴,否则,男子汉们太掉价了。 天晚了,罗登高送云云回家。一路上两人谈得很投机。 早年,大宇市有一位著名的盲人占卜家云先生,他经常被那些大户人家请去算命,非常灵,因而收入颇丰。他的儿子云三儿刚解放就开了个小吃店。他满脸胡须,长得不是很帅,但是娶的媳妇却很漂亮,身段挺拔,细皮嫩肉的小家碧玉型。她为云家生了四男四女八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孩长得非常像妈妈,其他孩子都随父亲。云先生去世后,他的大孙子高中毕业考上了海军军官学院,风华正茂之时,却因对象另寻新欢而受了剌激,不久神经错乱退了学。此事对云家打击颇大,云三儿从此萎弥不振,酗酒成性,几乎把家财喝个精光。家庭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在了母亲身上,她只好靠卖血维持生活。几十年来,她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所有孩子拉扯成人。初中时,二女儿云云就表现出了音乐的天才,高亢而委婉动听的女高音歌喉倾倒了多少男生。那位向她表示爱慕之情的男同学后来参了军,当了雷达兵。他们经常通信,后来云云在一个资料中看到,雷达有放射性。她考虑,会不会有可能影响生殖能力。她的这位同学是独生子,将来成亲万一没有孩子,他的父母亲不知就里,肯定怪她,与其到时候受埋怨,还不如现在不再进行下去,好在她还没答应。于是云云写了一封委婉谢绝的信就断了关系。那位男友复员后和别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子。 一位和云云同台演出二重唱的小姐妹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当时受压,但后来却成了全国闻名的女中音歌唱家。云云那年也考上了某专业歌舞团,但体检发现,她的喉头生了一个小瘤,没能去成。后来停了好长时间不歌唱,又吃药,又打针,那瘤子才渐渐地消失,原来不是瘤,虚惊了一场,却耽误了前程。 云云的小弟弟与对象最早在服装市场作服装生意,成了当时的万元户,但是刚有起色就撒手不干,买卖转给别人,自己坐吃山空,没几年竟成了特困户,别人接了他的买卖却很快发了,他又去找人家要回买卖却再也不给了,打官司又输了,只好认倒霉。其他哥们儿也都不景气,平平庸庸,只有云云,气度不凡。 这年,先是邓大爷受命于危难之间,被老人家称“人才难得”而出山,全面整顿使得国家经济从崩溃的边缘被拯救了回来。那些极左分子感到了冬天的威胁。 敬爱的周总理逝世了。罗一轮悲痛欲绝,他在墙报上发表了悼念周总理的长诗寄托哀思。 清明节,首都自发地掀起了大规模的悼念周总理的活动高潮,矛头直指四人帮。这次抗议活动被四人帮残酷地镇压下去了,在他们操纵下,全国大反右倾翻案风,邓大爷被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接着朱德委员长也逝世了,人们沉浸在悲痛之中。 七月下旬,针织厂办的“七。二一”大学组织全体师生搞社会主义教育,决定参观钟山市附近的“万人坑”。“七。二一”大学校长张勇担任团长,罗登高担任副团长,还有十男八女青年技术骨干担任团员。都说好了明天启程,但当天下午罗登高突然发高烧40度,临时告病假,不能去了。张勇带队出发了。这个参观团到达目的地后,先住在钟山市,准备第二天再去“万人坑”参观。晚上,所有男同志被安排住在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澡塘,所有女同志安排在木制结构的女澡塘。没想到转天凌晨突然发生百年不遇的大地震,大澡塘坍塌了。这十个男人都被埋在瓦砾中,小澡塘却没塌,八个女生全部跑到大澡塘的瓦砾中救出了那些男人,张勇被一个三角房梁的一头塌下压住不能动,房梁的另一头发出怪怪的声音,岌岌可危。其他参观成员被救出后,他们听见张勇的呼救声,但却救不下来。他们步行离开了大地震现场,走了几天终于到达大宇城。罗登高设宴为他们压惊。大家都吃不下,心里像塞着稻草。厂里怪罪下来,张勇被压致死不假,但活着时为什么不去抢救?于是把党员都记了一次大过才算了结。 钟山大地震,波及到大宇城,徐兰兰与罗一轮在外地工作,徐兰兰在子弟学校教书,两个孩子都放在大宇城奶奶董玉处抚养。当时正值暑假,徐兰兰回大宇城没两天,夜里突发大地震,徐兰兰抱着五岁的女儿罗冰往大门外跑,奶奶董玉抱着三岁的大孙子罗素也想往外跑,但两脚怎么也迈不动了。等大家都跑出来,大地震已过去了。后来才知,周边的一些楼群倒了不少,损失惨重,但兰桥胡同的平房包括胡同口的小二楼都完好无损。大震过后还经常有余震。人们都到外边空旷地儿搭防震棚露宿。蓝星影院门前的大空地都住的是兰桥胡同的居民。云云和罗登高躺在一个行军床上,俩人刚进入热恋状态,那个亲密程度是可以理解的。但旁边就是三表姑宋云霞、三姑夫孙大强一家,刚从陕西赶回来探家的大表弟孙潮以及二表弟孙波、三表弟孙浪都看不惯二表哥和他对像的毫不隐晦的亲腻。他们分别走到大表嫂徐兰兰的床前,徐兰兰正在看着罗冰和罗素俩孩子玩耍。他们说:“赶快把我大表哥叫回来管管他们,太不像话了。”徐兰兰笑着说:“现在电报、电话都被地震闹得不通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们还小,等大了你们就懂了。” 钟山大地震的消息传到罗一轮的耳朵里,开始没引起他的注意。第二天报纸登出大地震的消息,并写到大宇城也受到波及,人民生命财产受到损失。罗一轮看后马上到邮局往大宇城打长途电话,邮局告知,暂时电话、电报都已不通。罗一轮想告假坐车回大宇城,但火车、长途汽车都不通。罗一轮急得嗓子都哑了,弄了点胖大海沏水喝也不好。又过了些日子,交通恢复了,罗一轮向单位请了事假,十万火急地回到了大宇城,见到家人全都安好,这才放心。这期间,董玉派罗运来骑车到所有亲戚家慰问了一下。多少年后徐兰兰的老姨彭焕芳还对徐兰兰讲,那年地震只有你的小叔子罗运来看我们,否则我即使被砸也不会有人知道。 罗一轮帮助家里在里屋用木梁和木板搭起保护设施,用大长钉钉好。当天晚上,大家在里屋床上打扑克玩拱猪,徐兰兰和罗冰、罗素俩孩子在床里坐着观看,爷爷罗水刚要出牌,只觉整个床猛地上下颠簸一下,奶奶董玉坐在外屋床上灯下缝着旧上衣,这一颠,吓得董玉蹦下床急跑到里屋。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董玉坐到床上,整个房子向西南方向猛地倾斜过去,连续一下又一下地倾斜,钉的临时架子也被扭曲“嘎嘎”作响,同时闻到一股怪味。整个房子被扭曲得不成样子。罗一轮用身体护着罗冰和罗素,以为整个房子马上要塌掉。这样持续了几十秒钟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房子一点儿没坏。 这是钟山大地震的最大一次余震。这次余震,把一座老纱厂的一个两层的大车间震塌了,当时正值中班的人还没走,晚班的人才刚到,两个班上百口子工人被砸在里头了。 炼油厂的一个储油罐震裂,带着火的原油泻了出来,孙大强的二儿子孙波当时在该厂当学徒工,正值下中班,他和工友们走在一起,突然发生强震,他们站不住了,先是倒在地上,震后刚从地上爬起,只见后面浓烟滚滚伴着火舌的原油猛追过来。孙波吓得只顾逃命,但是哪里跑得过火?孙波见前面斜躺着一道铁轨,他灵机一动,纵身窜到了铁轨另一边跌倒在地,由于铁轨路基的阻隔,原油带着火沿着路基向了另一方向流去。就这样,孙波捡回了一条命,但半边头发和耳朵被火烧伤了,后来落下了疤。这年九月,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与世长辞了。三位伟人在同一年逝世,实在是让人无限地悲痛,感到中国的前途十分渺茫。 十月的一声巨响,四人帮被打倒了。家家欢庆胜利,那时,正是河螃蟹肥的时候,很贵,但几乎每家都买了三只公的一只母的四只河螃蟹就酒吃,以示庆贺。 党中央宣布,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结束了。 正是:打倒四人帮,中国有希望。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聘买办念同窗情,炒鱿鱼驱滚刀肉 诗曰: 战友哭求找工作, 委身投靠忙撤火。 自开公司蒸蒸上, 为人担保背黑锅。 却说范平给三洋一封辞职信,寄往芬兰。很快,小三洋从芬兰赶到大宇城,立刻召开董事会,决定开除尹凤芝。 小四季在会上表示不理解,还要为尹凤芝说好话,保留职务以观后效。他的提议遭到董事会同仁的一致反对,这件事弄得小四季非常狼狈,威信一落千丈。 尹凤芝被炒了鱿鱼,才使局面有所好转。小三洋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尹凤芝被开除后到公司大闹了几次,非要找小四季打官司,声言让公司赔偿她青春损失费。她站在公司大门口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地喊:“小四高薪聘我当他的秘书,却几次想强奸我。我一个正经人不堪忍受这种待遇,公司就开除了我,这种公司还是人吗?” 小三洋把小四季派回芬兰,不让他与尹凤芝见面。然后小三洋让范平处理这件事。范平说:“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不理采她,丢脸的是她自己。” 尹凤芝闹得声撕力竭,开始还有人围观,时间一长,人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尹凤芝也觉得没意思了,悄悄地走了,再也没回来。 八十年代初,罗登高被提拔为技术科长,他跟随厂领导到南方针织行业参观考察,针织业正在红红火火之际,罗登高却发现了不好的苗头,当时,他发现世界上老牌针织发达国家,有的正在压缩产量和品种,有的把生产部门转移国外,总之,针织行业已经进入夕阳行业。罗登高学的计算机专业还没毕业,通过四弟罗天赐传来的表舅在重型机械厂当书记这一重要信息,他先将云云从纺织学院调过去了,一年后,罗登高计算机专业毕业了,也离开了针织厂,调到了重型机械厂搞软件了。 刚到新厂,厂里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计算机房,购置微机之际,罗登高突然得了黄胆性肝炎住院。书记受了全厂的埋怨,很被动。三个月后罗登高痊愈了,他在计算机室工作积极,埋头苦干,在很短的时间内编出好多财务实用软件,推广到全国同行业。厂里为此选他为模范,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厂,罗登高感到时机成熟了,干脆就自己领取营业执照,办起了“登高软件公司”。这一大胆的举动,引起不小的风波,全家都为罗登高捏了一把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软件公司越办越好,成本逐年降低,利润逐年提高,罗登高聘请父亲罗水为公司的高级财务顾问,聘四弟罗天赐为部门经理,每月发工资。没几年,买下了高级房子,有了汽车,有了人气。正在蒸蒸日上之际,突然为一件看来是很小的事搞得一落千丈。 登高软件公司有不少的合作伙伴公司,他们之间互通有无,互补长短,互相排难解忧,当然也不排除互相倾轧拆台。罗登高的好朋友是某公司的老板。一天这位老板请罗登高吃酒。席间这位老板说:“我需要贷款30万,三个月内还款。银行已同意,但要一个公司担保。我想求你做我的担保,一个半月一准还清贷款。现在我手里只有5万元的流动资金,我愿都借给你,两年后无息还我,你看行吗?”罗登高尽管运作挺好,但因买房买车,流动资金确实短缺,有了朋友这5万元周转,解了燃眉之急,担保就担保吧。 没想到不到两个月,这位朋友的公司出了问题。京城的用户被查出增值税发货票是这位朋友的公司开的,票本身是真的,但它是从一个小贩那里买来的,而这个小贩通过有关渠道低价套购了几千本。此案波及全国,凡是使用这种增值税发票的公司全部担负有关法律责任。进一步追查,这位朋友突然宣告公司破产。贷款30万元一下子转嫁到担保人罗登高的身上。幸运的是,罗登高的新房和车都是用女儿罗英的名字登的记,除此而外基本把公司资产赔光。在三弟罗运来的斡旋下,花了约5万元,请律师状告那位朋友,但他的公司正处在破产进行之中,从法律角度讲,还不能告。律师出了个主意,大宇市人大正在开会,他让罗登高写个材料,内容是状告办理某公司破产的某区法院,包庇某公司不及时办理破产手续而影响案情的事实,罗登高很快写好材料并让女儿罗英交到人大会议上。罗英带着材料直送会议大楼,走到楼门口,刚好碰上某区法院院长,他问罗英送什么材料,罗英如实回答,院长让把材料给他。很快,法院批下结论,目前某公司不够破产资格。这样一来,罗登高就可以对某公司诉诸法律了,他们一告便赢,终于摆脱了困境。 风波过后,登高软件公司信誉大跌,客户锐减,几乎是苟延残喘。 夫人云云在重型机器厂上班。开始还行,后来该厂也不景气了。云云见厂里新设了几个催账的岗位没人干,这种岗位工资高,催来账后还有提成,她就自告奋勇地到了催账岗。她从此东奔西跑出差到全国各地厂方要账。开始几次还挺顺利,对方让喝酒就喝酒,让唱歌就唱歌,反正你只要还我厂里钱,只要不至超越界限,云云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就这样,还真要回几笔小账。云云自己也领到奖金。但罗登高对妻子的安全十分耽心,不让她再去了。后来她搞了个内部退休,拿每月工资的80%,到真正退休年龄再恢复全工资。然后自己去医院护理一些重病号,洗医用被单、床单,打扫卫生,为重病号接屎接尿,擦洗脸和身子,为了维持这个小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了。后来她在家招上两三个孩子,办个家庭托儿所,每月进项不菲,只是累些,也就忍了。自从办起小托儿所,云云再也没有晨练的时间。后来她听女儿罗英说,每天早晨她爸都和一位漂亮的高个儿阿姨跳舞,还挺亲热。云云有些发毛。这天早晨,云云腾出空去了银河边的花园。她远远望去,几百人在伴着乐曲翩翩起舞。她仔细辨认,很快找到她要找的一对儿,只见罗登高带着一个徐娘半老,丰润犹存的高个儿妇女跳得正欢。云云耐心等到晨练结束,只见罗登高掏出手帕替那位女子擦了擦汗,然后那位女子挎上罗登高的胳膊一起走了。云云见状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大陆改革开放后得知,罗秀丽的儿子刘大喜在台湾已成商人,没儿没女,孤身一人,有些资产。 病重后托人来大陆先找到舅舅罗梦龙家,此时罗梦龙、罗秀丽、宋小红、万玲玲等早已去世,罗水、董玉也已退休在家。 见到来访者,说是从台湾来,罗水说:“刘大喜是我表哥不错,但已多年失去联系,我可以把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地址给你,让我小儿子罗天赐带着你去找,你看好吧?” 来访者同意了,告别了罗水,罗天赐带着他找到了甜甜,甜甜的丈夫五七年划成右派,二十多年后借着改革开放的光平了反,有了正式工作。女儿已长大成人,在重点大学上二年级,挺好的一个小家庭。“甜甜姑,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还有事该回家了。”罗天赐说完就走了。事后甜甜一家三口赶往台湾,与刘大喜见了最后一面,刘大喜立个遗嘱,凡能来台湾看他的亲人,无论是谁,他的财产归这些亲人。甜甜一家正困难,又供孩子上大学,能拿到哥哥的不多的遗产也是挺好的。 再说裁缝程荣耀的儿子程玉立,小名叫阿发。他与罗一轮是住在同一个院里的发小。当过中国人民解放军,学过会计,转业后来矿局某处当出纳员。文化革命期间矿局两派群众组织斗得很厉害,后来虽然表面上平息下去了,但骨子里还是分得很清楚。一次另一派的野外小队刘队长来报销,几句话不和,刘队长就与会计吵了起来,程玉立当时只是个出纳员,本来没有他的事,但他多了一句嘴:“手续不全不能报销,这是财务制度,中央大官来了也得遵守,何况你一个小队长!”这句话把刘队长激怒了。刘队长打了程玉立,不巧把大拇指打进了程玉立的口中,程玉立咬住不放,两人僵住了。后被领导劝开,刘队长的拇指也被咬破,但并不严重。这件事就过去了。 不久,刘队长领导的野外队成了部里树的标杆队,刘队长也成了局劳动模范。局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要提刘队长为大队长,消息传到处里,另一派人不干了,一直请愿到局里,局领导班子也是由两派组成的,另一派说:“刘队长当年无理打了程玉立,像这样野蛮的人就不应提拔,如果提他,那么就要对等,程玉立也得提。” 讨价还价的结果,满足了另一派的要求,刘队长提为大队教导员的同时,程玉立提为某处财务科科长。知内情的人都笑着说:“打架打出一个科长来。” “四人帮”被打倒后不久,文化大革命宣布结束了。一天财务科通知罗一轮去财务科一趟。罗一轮到了财务科,见到程玉立,老朋友相见分外高兴。 程科长让罗一轮在椅子上坐、并倒茶水,还挺客气,等罗一轮坐下后,程玉立拿出封信,是罗一轮的母校寄来的,意思是学校正在清理文化大革命以来的资产,罗一轮曾经于66年借过8双毛皮鞋,请单位代扣款并转来学校。 罗一轮一看就笑了,说:“阿发,事情是这样的,班领导辛礼以‘闪电’长征小分队的名义向学校借了8双毛皮鞋,后存到他的高中同学所在的巴蜀某大学,因当地武斗被抢光。现在怎么能都算到我的头上?我顶多出一双鞋的钱。再者说,66年从7月份斗批改兵团就取消了我的每月15。5元的助学金,辛礼掌权后也不提这件事了,这么多年这些钱足够买几百双鞋了。” 程玉立一听,点头称是,说:“这样吧,你把刚才说的情况写个材料,我们以单位的名义再批个意见发给你的母校,你看行吗?” 罗一轮愉快地答应了,心里觉得程玉立这个人还是通情达理的。 正是:多年隔离吓破胆,台湾来人不敢沾。 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一回 包天色胆杀糟糠, 阳奉阴违耍伎俩 诗曰:两派对立情绪大, 提科长时凭打架。 官运亨通玩小秘, 小秘怀孕杀结发。 两面三刀暗伤人, 一路畅通好手法。 谁知狐臭亮小爪 原形毕露人人打。 却说罗一轮把信寄出后,学校再也没有回音了。 文革期间,红色兵团掌权,辛礼当上了系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他悄悄把罗一轮的每月15。5元的助学金转到了他的未婚妻黄敏的头上。借皮鞋的时候,辛礼签上了罗一轮的名。 以后,程玉立上了成人大学,毕业后调到局里当财务科长,没几年又当了副处长,不久,局财务处人事变动,缺个财务处长,程玉立托人活动,组织考查后将程玉立推上了局财务处处长的宝座。 程玉立刚刚当上财务处处长的时候,还是比较清廉谨慎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人送礼、请客、请玩,程玉立招架不住了。 本来有着娇妻、爱女的幸福小家庭,也被第三者插了足。 一次,程玉立去六处现场办公,正事办完后,六处领导安排程处长考察景点。该处的一个女出纳员被处领导指派,担任程处长的导游。 清早,程玉立一行吃完早点,就被小车队拉走了。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山庄。下车后程玉立才发现,这个山庄竟然坐落在一个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大湖泊中的小岛屿之上。 程玉立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干旱的北方竟然有如此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湖面三尺细浪。他怀疑是到了海边,于是猫下腰伸出手掌捞了一下湖水,舔了舔,竟然发甜。 程玉立抬起头远望,只见水天一线处千帆驶过,如同飘着无数的羽毛,几百米远的湖面上能看清跑着许多大型轮船和机帆船,近处许多木船上架着不少鱼鹰,它们争先恐后地下水捉鱼,不断地为主人吐着大小不等的活鱼。程玉立看呆了。这种景象他很小的时候在银河里见过,几十年过去了,这次重见,就好像回到了童年! 再观大湖的周边,一片片的别墅群沿着湖岸拔地而起。程玉立感叹道:“这些房地产开发商们真有眼光,湖边秀色,不可多得呀!” “给您弄一套如何?”出纳员问道。 出纳员名叫丁霞,高个儿丰满,有几分姿色。一路上,她和程玉立形影不离,说不完的悄悄话。 起初,程玉立还拘着个面子,端着个架子。到后来,在丁霞的姿色勾引下,他也不管不顾了,公开与丁霞打情骂俏。 汽垫船开了过来。丁霞搀扶着程玉立登上船,娇滴滴地问:“程处这次来为什么没带着夫人?是不是怕不方便?” 程玉立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笑着说:“有你陪着我比夫人强多了,至少她不会像你这样扶着我。” 趁别的随行人员不注意,他那只抱着丁霞纤细而柔软的腰肢的手还偷偷地向下滑动,去摸丁霞的臀部,丁霞没做任何反抗,只是扭动了一下腰,回头妩媚地朝他一笑。 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却将程玉立的魂儿给勾走了。 回局后他心烦意乱,没抓没挠儿。想起丁霞的那一笑就心痒难耐。 程玉立病了,到医院检查,大夫说他身体好着哪,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事了。可是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时间一长就露出相了。 他的司机问他:“程处长,这几天你可瘦多了,是不是想小丁想的?”一句玩笑话说得程玉立脸红了,他笑骂:“小兔崽子!你再胡咧咧,看我撕烂了你的嘴。”司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出个主意保你满意。附耳上来。”程玉立一边笑骂:“你小子能流什么好脓水?”一边将自己的耳朵奏到了司机的嘴边。司机如此这般地叨咕了一阵,说得程玉立如梦初醒,心花怒放。程玉立说:“走!我请你一顿烤鸭!” 不久,丁霞调到了局财务处。接着,程玉立派她到京城财务班进修。 在丁霞进修的日子里,程玉立经常往京城跑。他假装办公事,到了京城,先让送他的司机把车开回单位,他再去找丁霞幽会。 岁月如梭,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一天,程玉立又来找丁霞。一见面,丁霞显得烦燥不安。程玉立带她来到事先租赁的单元楼房,进屋后,程玉立迫不及待地扑向丁霞,丁霞拦了他一下说:“你听我说。我已经三个月不来了,可能是怀了你的孩子。” 丁霞要他先和他老婆离婚,再与丁霞结婚。否则,就要到法院告他。 有诗叹曰: 依稀记得多年前, 小芹曾将枕头填。 一哭二闹三上吊, 诈称怀孕坑宋全。 长江后浪推前浪, 尘封故技又重演。 女人逼婚太难缠, 不达目的不算完。 程玉立堕入情网不能自拔。只图一时痛快,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他想,每次幽会我都挺注意呀,光是保险套就用了好几打,怎么不管用呢?真是活见鬼了! 被逼无奈,他几次低声下气的与夫人商量办理离婚,夫人表示坚决不离,给多少钱都不行。他夫人说:“你要是再提离婚,你的所有短处都在我手心儿攥着,我一个电话让你身败名裂,找不着北。” 后来,丁霞送给程玉立一包毒药,让他下手毒死他夫人。结果程玉立不忍心,他夫人发现药包问是什么,程玉立说是别人托他找的耗子药,乘夫人不注意把药扔掉了。 一天,丁霞特意从京城赶来找程夫人,声泪俱下的跪在地上求她:“好嫂了!亲嫂子!我这里给您行大礼了!您是观音转世,佛祖投胎,最有同情怜悯心,最能体恤小妹我的苦衷。我已经怀上了程玉立的种,本想打掉,谁知b超检查说是男孩。您为老程家生了两个女孩立了大功,可是老程是独生子您是知道的,我要是打胎,老程家就绝了后。您要是同意与老程离婚,既救了我,也救了程家。到时候您还是老程家的人,而且是我们的大姐、救命恩人,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说完,丁霞跪在地上将头使劲向地上磕,以至于头破血流。 程夫人冷笑道:“你磕吧,磕死了我替你偿命。你人长得不怎么样,小嘴倒是吧吧儿的,能把黑说成白,能把死人说成活人。表面上看,你可怜惜惜的,可是你是在勾引有妇之夫!可耻的第三者插足!你破坏了一个本来很幸福的家庭!你不要脸!你说要给老程家绪后,生个儿子,我们不稀罕!就冲你这见一个勾引一个的臭德性,你怀的还不定是谁的野种!你想求我和老程离婚,那是白日做梦!意想天开!你给我快滚是正经!” 丁霞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程夫人一眼,转身逃了。 一个铤而走险的罪恶计划开始酝酿了。 那天,罗一轮陪着徐兰兰到局医院去输液,正好程玉立的大女儿是轮值大夫。罗一轮和徐兰兰刚在医院用完晚餐,程玉立带着他的夫人和大女儿来探望徐兰兰的病情,问候过后,程玉立伉俪就走了。 第二天早晨,罗一轮在家属院早点部排队买油条和豆浆,卖油条的老板娘说:“今天早晨财务处程处长两口被杀在家属院旁的小路上,程处长被救活,家属死了。”“你怎么知道的?”罗一轮吃惊地问,“早晨4点多钟财务处的四个年青人来买30棵油条,他们说的。”老板娘说。 罗一轮把早点送回家,带着夫人徐兰兰就去了局医院二楼,只见二楼楼道已站满了人。罗一轮拉着徐兰兰拨开人群直奔急诊科。急诊科的门外边放着木椅,坐着俩人,都是财务处的职员。罗一轮、徐兰兰和他们打个招呼后就进去了,只见程玉立脸色铁青,头上包着一条白纱布,他躺在病床上不时地唉声叹气,神情慌乱。罗一轮问程夫人怎么样?其他人异口同声:“正在抢救。”一会儿,一位财务处的职员兴高采烈地跑上来对程玉立说:“好了,嫂子抢救过来了,有救了!”程玉立闻听此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突然从床上跃起,跑到窗前企图跳窗逃跑,结果被公安便衣警察抓个正着。 原来,那天晚上,程玉立带着他夫人看望了徐兰兰后就出大门散步到小招待所。程玉立在小招待所,以财务处的名义包了307房间,平时这间房就作为程玉立加班晚了的休息处,后来就成了他与丁霞鬼混的地方。 程玉立把夫人带到307房后,丁霞早就等在那里。丁霞一见程夫人,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上前双手一下子就卡住了程夫人的细脖子,拖进了洗脸间的浴盆里,程夫人求饶地喊:“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丁霞大喊:“晚了!早那阵儿,你干什么去了?”程夫人双脚乱踢,双手乱抓,程玉立和后赶来的丁霞的弟弟丁乙像傻子似的看着这打斗的一幕。丁霞厉声说:“你们都是死人哪,按住她的手脚!”程玉立这才惊恐地上来按住程夫人的双腿,程夫人垂死挣扎了一阵后,躺在浴缸中不动了。丁霞放手后,又将程夫人从浴缸中抓起搧了她两个耳光,程夫人一动不动,这才确认其死了。 丁霞让程玉立和她的弟弟丁乙俩人,将程夫人的遗体抬到摩托车上,由丁乙开车拉着程玉立夫妇到局医院围墙外的小路上。丁乙下车将程玉立的夫人搬下摩托车放到路边,顺手拿起一块砖头,他对程玉立说:“姐夫,你得吃点苦,人家才能相信是坏人截道谋财害命。你脱下你身上的皮夹克我拿走,然后我用砖砸你一下。” 凌晨一点,两位人事处的职员加班回家路过那条小路。刚走过路口,就隐约听见小声喊救命的声音,他们吓了一跳,赶紧回来到小路上一看,果然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一个不动,另一个满脸血迹在爬,他们跑到医院报警。医院派出救护车抢救,并立刻通过保卫处向市公安局报案。 刚调来的市公安局长非常干练,不到半小时他就断个八九不离十。他秘密安排了让财务处的人报程夫人缓醒过来的谎信儿,观查程玉立的反应。照理,听到夫人醒过来的消息,程玉立应该高兴才对,正相反,他心里有鬼,想逃跑。公安局长立刻设堂审问程玉立。程玉立全招了。公安局马不停蹄地追捕丁氏姐弟,丁氏姐弟已携巨款逃之夭夭了。 丁霞的大表姐余燕是一位漂亮妞儿,约40岁上下的年纪,1米6的个子,在地研院的解释组,干工作是把好手。在职称评定中遇到坎坷,私下里她找了唐总,唐总说:“你的工作能力很强,这我了解,又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我的师傅,你放心,下次讨论评定高级工程师人选时我会考虑的。” 不久,开会讨论评定高级工程师人选,先是宣布参评名单,其中就有余燕,讨论到余燕,没等别人发言,唐总抢先说:“余燕同志我了解,她还是我的师傅,地质构造图她编绘得非常好,只是没有创新精神,只能当个很好的编图工。”大家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投票时自然落选。 余燕找到唐总问她有没有戏,唐总说:“本来挺顺当,可是陈总说你编图好,但没有创新,只能当一个很好的编图工。投票时,自然你就落选了,下次争取吧。”余燕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哭着走了。从此,余燕恨死了陈总。可是陈总却还蒙在鼓里。 有诗叹曰: 林子大了出怪鸟, 挑拨离间凭造谣。 帮人数钱被卖掉, 明是盆火暗是刀。 一天深夜,余燕和她老公小蒋正在美梦之中,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余燕平时挺胆大的,她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就下了床。小蒋反倒有些害怕,小声对余燕说:“一定问明白了是谁再开门。”余燕走到门前问:“这么晚了,是谁啊?”只听外边的人小声说:“大表姐!我是丁乙,快开门!” 余燕听了十分意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未可知。“你是谁??”余燕的手有些发抖,下巴也哆嗦开了,她强打精神又问了一句。 “我是丁乙!您的表弟!快开门吧!” 余燕下意识地开了门。丁乙立刻闪了进来。 姐弟相见,抱头痛哭。小蒋立刻将一只手指放到嘴的正中“嘘——”了一声,姐儿俩这才意识到深夜的哭声会传得很远,马上止住了哭。 余燕拉着丁乙的手让他坐在了饭桌旁,关切地问:“吃饭了吗?” 丁乙又哭了,“我从南方一路返回,身无分文,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余燕赶紧就要去厨房,“我去吧,你们姐儿俩多聊会儿!”小蒋说完就带上围裙进了厨房。 丁乙见跟前没有别人,“扑通”一声给余燕跪下,扒在地上不断地叩着响头。余燕惊慌失措,忙把丁乙扶了起来,“千万不要这样!表弟,有事说事!” 丁乙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抽泣着说:“我悔青了肠子!我长着个猪脑子!本来没我什么事,鬼使神差地被卷了进来。开始我看不起程玉立,不希望姐姐嫁给他。可是架不住程玉立的花言巧语和姐姐一心想攀高枝的迫切心情,我只好帮她了。我是杀人帮凶!我是为虎作伥!我是死有余辜!可是我又觉着亏得慌!我不想死!表姐,您能帮帮我吗?” 听了表弟的哭述,余燕哭得两眼都红了。她劝道:“咱们赶快到公安局去自首吧!你又没杀人,顶多判个两三年,一晃就熬过去了,出来后还是很有前途的。否则,你这样躲来躲去,吃尽了苦,受尽了罪,还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不知那天就被抓住,一旦抓住就轻判不了!你先饱饱地吃一顿,完后你姐夫和咱们一起,连夜去保卫处自首。好吧?” 丁乙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可是等余燕夫妇换好了衣服,拿好了手电,再到客厅一看,丁乙却无影无踪了。 余燕夫妇先后追了出去,余燕大喊:“丁乙!快回来!再不回来,我们报警了!” 丁乙在余燕的劝导下本想自首,却又心怀恐惧,跑出来后躲藏在了大树后边。余燕这么一喊,吓得丁乙赶快跑出想阻止表姐的喊声,没想到却和一位迎面走来的大汉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坐在了地上。 余燕夫妇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用手电一照,那大汉原来是陈总。 余燕没管陈总,她拉着丁乙去保卫处投案了。 小蒋个子比较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陈总扶了起来。 陈总刚开完会回家,却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地,眼镜也撞掉了。当他从地上摸到眼镜戴到耳朵上,认清是余燕夫妇时,又惊又吓的情绪全化为了愤怒:“深更半夜的,你们两口儿诈尸啊!是想吓死我呀!” 小蒋扶着陈总抱歉地说:“实在对不住,刚刚丁乙回来了,我们带他去投案自首,谁知碰上了您!这么晚了,您这是从哪儿来?是不是又开会坑人玩哪?哈哈!” 陈总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话!我这是趁唐总出差不在家,又开会重新审议包括余燕在内几个同志的高级职称问题。现已通过。祝贺你啊!” 小蒋傻了眼,他愣了一下后,猛地上前抱住陈总痛哭起来。 陈总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劝着说:“小蒋,别这样,深更半夜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人呢。” 小蒋逐渐止住了哭,他紧握着陈总的双手激动地说:“我和余燕对不起您!误以为是您发坏不让余燕过关。现在看来,是有人暗中捣鬼,还嫁祸于人。我们都被人愚弄了!” “这样吧,你赶紧回家休息,有事明天详谈。”陈总说完就与小蒋分了手。 第二天,公安人员根据丁乙提供的线索,马上奔袭到南方某市抓捕丁霞,却扑了个空,丁霞又逃掉了。 再说唐总名叫古银,是省省的养子,唐三省的后人。他工作几年后,又被推荐上大学。细高精瘦,一幅深度眼镜。平时不修边幅。与罗一轮是同乡同年生人,聪明,能干,文笔好,肯钻研。缺点是工于心计。在他的进步道路上,他自认为谁可能影响到他,挡着他的路,就暗下决心整谁,直至他越过去方才罢休。再前进再遇到绊脚石,照方抓药。就这样一路走来,好不顺利。 罗一轮刚毕业分配到单位,与一起分来的7个大学生下到野外小队锻炼。 罗一轮在钻井组当钻工,下班总是一身泥。后来被下小队视察的人事干部看上了,把他调到模拟计算机部门工作。 同时调来的还有钱江、王先等几个大学生以及在小队一直干着管理员的唐古银。 他们与罗一轮分到新出厂的三台相同的仪器上,加上原来的一台,共有四台仪器运转。 罗一轮进入角色后没多长时间,就把生产程序改了,致使工作效率提高三倍多,受到领导的表扬,并把新程序推广到四台仪器上,很快又推广到全局各处所有的仪器上。不久罗一轮被领导提为台长。 原台长徐师傅改任质量验收组组长。 这件事触动了唐古银。他背地里对徐师傅说:“罗一轮顶不怎么样了,他早就看不起你,他曾说,没有你老徐这个鸡蛋咱照样打卤儿。”老徐听后很不是滋味儿,很长时间,老徐不理罗一轮。当时在场的钱江待老徐离开后问唐古银:“罗一轮确实讲过这种话吗?”唐古银说:“我不管他讲没讲过,挡我路我就弄他。” 罗一轮却不知就里,还在搞小改小革。他向老徐提出改造线路方案,又可提高效率三倍。 开始老徐心里有气地对罗一轮说:“你最好别跟我说,少了我这个鸡蛋你照样打卤。” 罗一轮一听这话里有话,但却不明就里。既然老徐不愿合作,就自己干吧。 徐师傅一看,罗一轮没有反应,他明白了,后来他主动协助罗一轮搞成功了。 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天长日久见人心。 若知唐古银的战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二回 心机太重难如愿,志向远大终成功 诗曰:忽闻塞外需支援, 又传一去不复还。 服从安排可以去, 心里默念别选咱。 临行托付子与妻, 终于未能照顾全。 又遇小人从中挑, 朋友情义从此完。 却说那年秋天,上级领导责成模拟计算站的老何派一台仪器去西大营一年,协助处理当地的资料。 该计算站地处大宇市西南约一千五百公里远的一个全国绿化模范县城,人造植被遮天蔽日,鸟语花香风景秀丽。各种肉类,各种蔬菜应有尽有,价格又很便宜。七十年代中期,这样富足的地方凤毛麟角,四台仪器的成员都很恋眷这块风水宝地。又听说去了西大营就很可能留在了那里,再也回不来了。大家表态服从组织安排,心里却都暗暗盼着,上帝保佑,最好别让自己所在的仪器班去。 罗一轮和王先与钱江、唐古银等都是同一年来到计算站的。当时又都是单身汉,几个人在一起无所不谈,吃喝不分。 刚到县城那年严冬的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单职工宿舍里的大煤球炉子装着很长的烟筒通到室外。屋里烧得暖暖的。炉子上放着一个洋铁皮制的大水壶,壶里的开水冒出的水蒸气弥漫着整个大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呼吸着温暖湿润的空气,很是宽慰。 王先与唐古银洗完脸、吃完晚饭就将棋盘摆在地上,下起了中国象棋。罗一轮、钱江等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和几个工友围观。有的替王先支招,有的替唐古银着急。罗一轮每次观棋从来不说话。 经常赢棋的唐古银这次不知为什么,已经连输了两盘。 他很懊恼,急着想扳回。谁知这下棋有个规律,越是着急,越容易犯错误。他一个不经心走了一步臭招,罗一轮一反常态,突然大呼:“坏了,车没了!”这一喊不要紧,王先不高兴地推了罗一轮一把说:“用你多嘴!”罗一轮一坐到地上,那只小木凳也毁掉了。 钱江等人拉起罗一轮“哈哈!”一笑,罗一轮轻轻踢了王先的一下,骂了声“臭小子。”然后接着看棋。 “将!”王先得意地喊了一嗓子。唐古银一看傻了眼,这一“将”不要紧,一条车就被吃了去。他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罗一轮失态一吼的原因。 唐古银马上说:“这步不算,缓一步棋。”王先手快,伸手要抓唐古银的车,谁知唐古银早有防备,手比王先的更快,一把将车抓到自己的手里。 王先急着喊:“你玩赖!咱事先说好的棋子落地生根,不许悔棋。快把车让我吃了!” “你做梦!吃我的车你还没长出一口好牙齿。你事前为什么不知会一声?”唐古银手里紧握着那个车棋子埋怨道。 “一轮早已警告你了,你不当回事那怪谁?快把车给我!” “凭什么?我烧了它也不给你!” 王先一下子急了,上前抓住唐古银的手使劲掰,唐古银一支手紧紧握着那个棋子,但却敌不过王先两支手的力量,眼看就掰开了,唐古银使劲一甩就摆脱了王先的纠缠,他跑到炉前,提起大水壶,将那个车棋子投入了炉膛。 王先心疼得不行,赶紧用炉钩和煤铲在炉膛里打捞那个棋子,几经失败,终于捞了上来。他把棋子投入脸盆倒入清水洗了半天,才把那个车洗干净,虽然烧得有些发黑,却还能用。 王先擦着那个车棋子笑嘻嘻地说:“我能吃上你的车,真是百年不遇。尽管被火熏黑了点儿,熏车比熏鱼还好吃。”说完,他张开大嘴,用手把车放了进去,闭着嘴假装咀嚼了几下,然后又将棋子吐到手里。 在大家的笑声中,唐古银面子上挂不住了,他趁着王先得意地再次把那车棋子放到嘴里的一刹那,突然用手指点了王先的软肋一下,王先一个不留神真的把那棋子咽进喉咙。 还好,仗着那棋子并不大,通过医务室的大夫给王先灌肥皂水,棋子顺利地下到肚里,第二天早晨,王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用了两个开塞露,终于将那个车拉了出来。王先拿着那个用酒精洗了又洗的车给大家看说:“我把这个车拉出来了。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唐古银下棋!” 唐古银本来吓得要命,万一王先拉不出那个车,就得动手术,有个好歹就是他的责任。现在好了,唐古银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幅嘴脸,他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下?臭棋篓子!” “谁臭谁知道!你倒不臭,可惜把车丢了。哈哈!”王先刚要痛快地大笑,突然想起昨天因笑吞下棋子的事,赶紧收敛了。 谁知没过两天,罗一轮出差回来,又见王先与唐古银认真地互相骂骂咧咧地下起了象棋。唐古银每走一步,就喊:“臭棋篓子!”王先每走一步,就喊:“丢车吧你!” 光阴似箭,又一个秋天到了。这时的罗一轮和王先都被领导老何分别提为2号台长和3号台长。 有一天,王先来找罗一轮聊天。王先说:“一轮,你考虑过要去西大营吗?”罗一轮一惊,说:“咱们最好换个话题,太沉重了。”王先神秘地说:“我考虑,这次去西大营不是你就是我。肯定是在咱俩中挑选。” “为什么?四台仪器哪,怎么只会在咱俩中挑呢?” “一轮哪,你咋就不明白呢?你看,1号仪器最老,不可能派去吧?2号、3号和4号仪器都是同一天出厂的新仪器,4号的台长老李与老何关系好,再加上老何的爱人小陈也在4号仪器上,老何怎么会派4号仪器去呢?” 正说着,4号仪器的唐古银进来找罗一轮玩,王先不说了,他站了起来笑着说:“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间。 唐古银说;“正好王先走了,我跟你说个秘密,这次去西大营,我掐算了一下,肯定是你带着2号仪器去了,没跑。” “为什么?”罗一轮红着脸问。 唐古银诡秘地笑着说:“你真是当局者迷呀。你想,去西大营的仪器组必须能独挡一面。而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谁都清楚,除了老何,属你武艺最高。” 在下必须向看官解释清楚,这里所说的“武艺”决不是指中国功夫中的武艺,而是人们平时针对技术高低的一种戏称。特此声明。 “得得!这个时候你抬举我,这不是害我嘛!年终选先进时你怎么不说呢?”罗一轮笑嗔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下道了。论武艺,除了老何,你最高,这是大家都不得不公认的。你做好去的准备吧,省得到时抓瞎。”唐古银说完就走了。 几天来,罗一轮还有二号仪器的全体成员都很紧张,因为大家一致认为肯定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二号仪器被派到西大营。罗一轮带着组员们做着各种准备,就等上面一声令下,拔腿就可以走了。 陈总来了。他见罗一轮这里打包的打包,贴封条的贴封条,奇怪地问:“一轮啊,你们这是演的那一出戏呢?” “陈总,你就别逗闷子了。你明知故问。”罗一轮说。 “我知道什么?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陈总真的不知道。 “大家都在说,支援西大营,肯定是我们这台仪器去,我们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趁早作好准备。” “谁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要人云亦云,跟着瞎说。”陈总说完就走了。 几天后,谁都没想到老何做了个出人意料的惊人决定,派1号仪器去西大营。 这天,老何被处领导叫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没回来。下午一上班,处领导宣布:“由老何带4号仪器去西大营,明天就出发。” 事后才知道,那天上午处领导们发了大脾气。 处一把手是老何的大学同学,他指着老何的鼻子问:“到西大营寻找矿藏是部里最新战略方针,重中之重。谁都知道,1号仪器是最老的仪器,平时光出毛病,你却决定派这台仪器去,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老何满不在乎地说:“1号仪器虽然出厂早一点,但质量比那三台文化大革命中的产品都强。不会出问题。退一步讲,万一不测,我会及时飞过去,不会耽误生产。”“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两道手吗?”另一位处领导发话了,“而且,如果三天两头地出毛病,你都能及时飞到?” 处一把手压了压心头怒火,耐着性子接着那位处领导的话茬说:“就算你能,我也没那么多的差旅费给你往里填!” 老何涨红着脸,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 处书记半天没说话,他知道老何与处一把手的亲密关系。他见局面有些僵,就说:“我看老何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没能说出,这样不好,趁着各路负责人都在,最好说出来嘛。” 老何委屈地说:“我这样做也是为咱们整个处着想。一方面,我能保证1号仪器完全能顺利地完成这一年的任务。另一方面,万一像传说的那样,仪器将留在西大营的话,我们处损失还小一点,还有三台仪器处理资料。” “你这是本位主义!”处一把手大声喊道,“我命令你,明天由你亲自带队,带着4号仪器去西大营!” 老何回来对罗一轮说:“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去就我去,不过我想把我爱人小陈从4号仪器调到你这台仪器上,请你照料。”罗一轮只好说:“你放心去吧。”当时老何的儿子只有4岁跟着小陈。老何带着仪器和人员走后,小陈带着孩子上班。那孩子很淘气,满屋乱跑,动这动那,一会儿把一个电插头拔了下来,一会儿又拉着电线带走了电表,亏了地板上有一层厚厚的橡皮才没把电表摔坏。孩子这么折腾影响了工作的正常进行。几位工作人员敢怒而不敢言。有位老师付私下里对罗一轮说:“再这样下去,非出大事不可,你赶紧劝劝小陈别让孩子在工作室里瞎折腾,否则你将不好担待。” 罗一轮想了想,就找小陈说:“你可以不来班上,你目前的任务就是带好孩子,否则这屋里到处是电,万一不小心,孩子触上电可了不得,你就带他出去玩吧。哪怕你带着他回北京他姥姥那里都没关系。” 唐古银和钱江随老何去了西大营。一次,唐古银被派回取料,他与小陈接触了一次就走了。谁想他回去后就对老何说:“罗一轮不是东西,咱们走后开始还好,但不久他就让小陈把孩子送到北京他姥姥处。”老何听后非常反感,从此与罗一轮的交情彻底完了。 不久,模拟计算机被数字计算机取代,钱江、罗一轮、唐古银等原来搞模拟计算机的一批人都改了行,唐古银在师傅余燕手下,学做资料解释工作。他干了一阵没有多大起色。 唐古银的文笔较好,经常在小报上投稿,正赶上某处笔杆子老张因派性被批判,停职反省。唐古银通过关系找到上层处领导,在突击写入党申请书入党后,他被调到处里当上了文秘,在处长和书记之间游刃有余,编了不少有关文件,深得两位领导的宠信。 总地质师和项目地质师之间在地质认识上有些分歧,一个主张在兼顾北边勘查的同时,主战场应在南边,一个认为北边是重点。后来先在北边发现富矿,后在南边发现富矿。总地质师受到了部里的表扬和嘉奖。 唐古银私下里找到项目地质师说:“这次获大奖,本来是你的功劳,却安到了总地质师的头上,大家都愤愤不平。我支持你去局里反映情况。我和上面领导熟,你写好后我替你送上去。”项目地质师经他这么一煽动,果然就写了份告状材料交给了唐古银。后来材料递没递上去不得而知。不久,总地质师在一次会上生气地不点名地批评说:“有人想贪天之功据为已有,这么大的矿是大家发现的,不是某个人的功劳。”项目地质师听后很不得劲,但又说不出来。而唐古银摇身一变也跟着敲边鼓,弄得项目地质师好长时间不舒服。 当有信儿要搞业务评职称时,唐古银立刻从文秘转到业务科,后在内部杂志上发表两篇无关痛痒的论文,不久与罗一轮等人同一批被评上工程师。等到处里原总工要调走时,唐古银为他跑前跑后整材料,使得原总工入了党,原总工走时推荐了两个人接替他的职位,一个主持野外采集,一个主持资料解释,主持野外采集的就是唐古银,不久唐古银就成了职称评定小组成员。 全局实行工作量包干制,局里下达任务要求按公里数完成,完不成任务要扣处里奖金。处长责成唐古银写设计报告书,他按局要求写上全年按公里数,完成多少公里的工作量后又觉不妥,非常难完成。于是他在设计报告书中加上了一句“在特殊困难地段,可适当考虑采用炮点个数计算工作量。” 王先这时已经调到局里生产处,局领导责成他来某处检查设计报告,唐古银先是宴请,酒后拿出报告给王先看,王先喝高了,再加上这个处是自己的娘家,也没仔细看就通过了。 年底验收时,局里领导听该处处长汇报,感觉不对头,他们并没按局要求去作,工作量不够公里数,局领导提出要扣该处的全年奖金。 处长一听吓坏了。但唐古银胸有成竹地站起来说,我们这样作是有根据的,我们在上交的设计报告中提到在困难时可按炮点数计算工作量,这也是经过你们领导同意认可的,所以不应扣发奖金。 局技术负责人一查某处当时的施工设计报告,果然有“在特殊困难地段,可适当考虑采用炮点个数计算工作量。”的字句。 没办法只好认可。但事后把王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调换了他的工作岗位,回到了某处。 王先又气又急,一下子一只眼睛肿大起来,得了糖尿病的并发症,又过了一段时间才逐渐好转。 一个夏天,罗一轮、唐古银陪着孙有才去西大营戈壁滩考核新开发的仪器性能。西大营指挥部专门派了一位技术官员陪同前往,并派辆前后加力四轮驱动的美国车接送。 在一望无际的大戈壁滩上,天真像一个倒扣着的大碗,比内地的天显得更兰。地上只能见到稀稀拉拉的带剌的灌木丛,偶尔可见数棵只有当地才有的胡杨树,活着的胡杨树长着杨树叶和柳树叶,据说这种树生一千年,死后一千年才枯,枯一千年才消失,是一种非常顽强的树种。 偌大的戈壁滩上几乎没有人烟。 仪器考核完毕,车沿着公路往回走。当时车速也就七八十迈。突然,公路正中间出现一块长方形的白白的物体,很像一块大理石。司机想骑它而过,照直向着白色的物体开去。离这个物体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可能是司机感到它有点高,怕碰了车的底盘,临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绕它而过。他先是猛向右打方向盘,由于车速有些快,车右前轮冲下了公路,他突然又向左打了方向盘,由于离心力太大,车一下子翻了个底朝天,躺在了公路旁的小沙堆前边。 罗一轮一直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位置,突然头朝下跑到司机左边来了。他的头被磕了一下但并不严重,头脑还算清醒。他使劲将门推开翻出车来,站起来本能地向前跑了两步,是想离车远一些。因为他记住了反特片中,只要小车翻了,由于汽油的震动摩擦生热,很快就要爆炸。 但是车里还有四个活生生的人没出来,他立刻又返回使劲打开车门,只听“呼噜”一声,三个活人流将出来。罗一轮又跑到前面打开门救出了司机。然后罗一轮喊:“快跑到公路那边去!”人们跟着他跑了过去。 司机边跑边说:“用不着跑,这是柴油,不会爆炸。”大家这才放了心。 那位技术官员截住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他让大家在原地等一个小时,就跟着货车走了。 这时发现,司机双手有血,罗一轮左手食指也有血,那是汽车前窗碎玻璃片扎的,只是小伤。孙有才吓了一跳,没伤着。唐古银腰部被顶了一下,有些痛。他喝了半瓶矿泉水,又去远处解了大手,回来说:“上下都是通的,问题不大。” 罗一轮想起那块白物体,他跑过去,大家也跟过去一瞧,原来是一只空塑料桶,还以为是大块大理石,虚惊了一场。 天渐渐的暗下来,大家都有些饥渴。唐古银腰部越来越痛,他躺在公路边的漫坡上翻过来呆一会儿,又翻过去呆一会儿,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又过了一刻钟,那位技术官员带着吊车和小汽车来到了。吊车将翻了的车吊正后放到公路上,拖走了。技术官员拉着罗一轮等四人回到了指挥部。 唐古银被送到医院一查,一根肋条断了。 肇事司机说,就在他准备骑着白色物体过去的关键时刻,唐古银在背后用手指捅了他一下,这才促使他急着向右打方向。可是唐古银却不承认这件事。 罗一轮不由得想起当年王先戏吃车棋子时,唐古银也是用手指捅了一下王先的软肋,至使王先吞下棋子险出人命的一幕。难道用手指捅人软肋这种偷偷摸摸而又至人于死地的动作就是唐古银的拿手好戏吗? 局某老总年事已高,正在寻找接班人,在各部门的推荐下,某处的总师孙有才呼声最高。 提起孙有才,局里没有不知道的。他是罗一轮的朋友,曾任过局办主任,后调到野外任大队总师,多次被评为局级劳模,后又被评为全国劳模。从前线回来后任处副总,两年后任处老总。 孙有才非常聪明能干,在野外解决了不少生产和科研上的技术难题,大家公认的局总接班人。 一天,局长、副局长都接到了同样内容的匿名信,信中说:“孙有才在西大营期间作风成问题,几乎每天晚上都吃吃喝喝,狐朋狗友一大帮,喝多了就去歌厅泡小姐,要不就洗桑拿,搞异性按摩。他还说过,外面彩旗飘飘没关系,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哄好自己的老婆就没问题。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中层技术干部该说的话吗? 不光如此,孙有才还曾经先后大骂过局长和副局长,他骂局长狗屁不通,骂副局长是个跟屁虫。” 局长看了这封匿名信非常生气,局务会上他大发脾气:“孙有才不仅没有资格当局总,而且连一般的干部都不配当!” 这件事整整拖了一年。大家冷静下来了。局长让有关部门察一察这封匿名信的作者。原来是唐古银。 一次仲夏到登封开会,游历少林寺。一僧追出唐古银老远,说他印堂发暗,不日就有牢狱之灾,切切此说,阿弥陀佛。唐古银一笑了之。 这年立秋后,公安局突然将唐古银拘留,罪行是卖软件私分公款,整整关押了三个多月。这也是命中该有此一劫。 最后通过交涉被组织营救出来,唐古银已瘦得皮包骨。 时过境迁,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对孙有才的结论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最后还是让孙有才当了局总。 一天,唐古银找到局书记。他说:“书记,有件事我必须向您汇报一下,某大公司与我联系,要高薪聘我去他们那里,我在犹豫。我想问一下您,咱们局有没有提我的意思?如果有,我再耐心等,不去那个大公司,如果没有,也请您明示。” 书记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唐古银莫明其妙。书记笑罢才对唐古银说:“如果你能去那个大公司,那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互通消息,联系业务也方便。如果你能去的话,那就走吧。顺便问一句,那好几封诬陷孙有才的匿名信是你写的吧?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他挡了你的路?经调查,孙有才很正派,你的信中提到的内容完全是无中生有,扑风捉影。有关部门没有追究你诬告的法律责任就是便宜了你,你走吧!” 唐古银走时,几乎没有一个人送他。 几年后,罗一轮调到职业大学教书。 职业大学建在河滩之上,背靠大河。建校初期,只有一座教师宿舍兼学生楼。满院黄沙随风扬起,到处飘荡。在老校长兼副局长的努力下,全校全部用黄土复盖,种上各种树木,大操场全部种上青草皮。几年光景,职业大学竟如花园一般。连省足球赛都借职业大学的足球场地。后来职大又有了职教和函授,还有了电视大学三为一体。分配到局里的大学毕业生都争先恐后地要来职大上班,以至于由职大组织老师们听这些毕业生试讲,从中选优。 一天,罗一轮在上课的路上遇见老朋友林宝的儿子林林,才知他就是那位大学毕业后在生产岗位上有了业绩,被职业大学请来搞讲座的年轻人。 “你爸妈都挺好的?许久没见到他们了,一定代我向他们问好!”罗一轮很有感触地说。因为忙,很长时间都没见高中老同学林宝及其夫人吉林了。 “罗叔好!我小的时候经常见到您,我父母也经常提到您。没想到您在这里工作,太巧了。”林林高兴得很。 林林正与罗一轮谈得热乎,没承想林林旁边立着的一位少女发了言:“罗师傅!你怎么光和他说话,半天不理我呀?” 罗一轮听后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分别多年的马姗姗。罗一轮立刻握着她的小手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光顾高兴了,竟没认出你来。你和小林一起来的?”“我们是一家子!两口子!” 罗一轮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正是:才遇孙仲谋,又逢赵飞燕。 若问马姗姗如何红颜薄命,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三回 双重父母爱一人,农场相许结同心 诗曰:肉能分均是奇才, 红需保纯究可哀。 郎才女貌好姻缘, 出身不合硬拆开。 汗水相融情入怀, 学习互助渐生爱。 世间行行出状元, 孜孜以求不言败。 却说早年罗一轮这个组新分来一位名叫马姗姗的中专生。她长得细高白净,干活认真负责,时间一长,深得全组上下的认可。可是没多久,她就到刚刚成立的电视大学上学去了。 提起马姗姗,她的身世令人扼腕。 罗一轮上高中时,常到季智家中玩。当时,季智的父母健在,从全家福的大照片上看,季智的大姐、大哥和季智本人长得都是一个模样,非常像他们的母亲季老太太。二哥季舟则长得大眼双眼皮儿,白白的皮肤,和季老爷子季顺挺像。 季舟小时候学习就用功,又酷爱跳舞,一直是班上的文体委员。初中毕业前夕,他在报纸上见到一则消息,某省著名歌舞团少年班招生。他向父亲请求支持他报考。季顺不答应,季顺要求儿子继续求学,将来上大学。较量了几次后,季舟决定自己行动,他让母亲偷出了户口本,并给了他16元钱,10斤全国粮票。他带上自己的被褥行李、洗漱用具悄悄地出发了。 等他父亲季顺知道了这件事时,气得要命,他的母亲想儿子想得住了院。后来季顺收到了儿子季舟从遥远的歌舞团寄来的被录取的报喜信。季顺念给季舟的母亲听。母亲又哭又笑,她逼着老头子去看看儿子。季顺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当初没有支持孩子,致使孩子那么小就不辞而别,背井离乡,喜的是终于孩子如愿以偿。他马上给二儿子季舟写了封信,告诉他爸爸不日有了空就去看他。 季顺出身于建筑世家,他从小没上专业学校,但自学成才,年纪轻轻就会一般楼房的建筑设计。他继承了祖上的一个小建筑公司,由他设计、合伙人施工承揽了不少小活,生活上比较殷实。 季顺的二妹季小宣长得极其标志,被大企业家吉雅轩的儿子吉云生相中。两家同意结亲后,吉雅轩立马送来了贵重的彩礼。按照规矩,女方也要出些聘礼,但季家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季顺就和父亲说:“我想办法。”他临时向布铺的朋友借了十匹布,驮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推着去卖,到了闹市,一群人迎面而来,一个人碰了他一下将他和车碰倒,其他人一哄而上,将十匹布一抢而光逃跑了。 季顺欲哭无泪,自己有家难回,没办法,只身逃到山西太原躲避,后来就在那里找了工作,直到退休才回到大宇。这时他父母亲已去世,二妹季小宣早嫁给吉雅轩的儿子吉云生了。 这天下午,在演练厅里,季舟正和大家排练新节目,团领导通知他,他父亲来电话,让他去火车站接老人。 季舟乘公共汽车到了火车站,一会儿就找见他父亲风尘仆仆地站在火车站出口处旁边。爷儿俩见面抱头痛哭。 季顺止住了哭,说:“让我好好看看你,儿子。瘦了,也长高了,快带爸爸去你的住处看看。”季舟说:“走吧,我们团的驻地离这儿还挺远,咱们坐公共汽车吧。”爷儿俩来到公共汽车站。正是下班高峰,进城的公共汽车虽然不止一条路线,但每条路线的车站边都挤满了人群。车到站后,等车的人群立即大乱,人挤人上不了车。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把老父亲举上了车,季舟也上了车。但老季发现自己放在裤子小表兜里的5元钱被人偷走了。 到了歌舞团的驻地,季舟拿起脸盆出去,先给老季顺打洗脸水。 老季顺环视了一下儿子的住所,两个木制的上下床铺垂直放着,屋内有一座土壁炉,一张桌子,4个暖瓶,三个脸盆内放着4套洗漱用具。再往床上看,老季认出了自家的被褥在一个上床上放着。奇怪的是,被子的一端被旧电线紧紧地绑着。老季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原来儿子长高了,被子短了,肯定夜里盖不住脚,儿子想了个好办法,用旧电线系住一端,蜷着身子睡,脚就不冷了。 想到这里,老季顺潸然泪下。他马上出去,找到附近商店要买一条大棉被,但商店要布票和棉花票,没有票,被子买不成。老季失落地回到儿子的住处。见儿子打来了热水在找他,就问季舟:“你们单位发了布票和棉花票了吗?”季舟说:“发了。每月还有三两油票呢,交给了食堂。”老季听说后,高兴了,马上让儿子找出布票和棉花票,终于买下了一床大棉被。 第二天,老季给儿子留下了二十元钱就满意地回大宇城了。 经过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季舟已成为歌舞团的主力演员,红遍半个天。他与一位年青美丽的舞蹈女演员马秀兰结了婚。 文艺界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得早。很早就把尖子演员季舟揪了出来,季舟的性格倔强,不会媚上,被人关押重刑拷打,传出自杀身亡的噩耗。 女演员马秀兰闻讯后痛不欲生,但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她收好了季舟的遗物,就直奔大宇城老季顺家来了。 老季顺的老伴儿正闹着病,一听此信儿,当场就气死了。老季顺含悲发送了老伴后,像疯了似的到处上访,他到处说:“像我儿子这样死太冤了,我要讨个公道。”不久,在朋友们的协助下,马秀兰带着身孕改嫁给了一位后勤科长老秦。几个月后,马秀兰生下了一个女孩子,老秦视如己出,取名姗姗。一家人和睦幸福,又经常去看望老季顺,老季顺开始逐渐摆脱了过去的阴影。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打倒了“四人帮”,全国欢庆胜利不久,季舟突然出现在老季顺面前。老季顺吓得赶紧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挺疼,这才相信是真的。 老季顺悲喜交加,他告诉儿子,他的妻子马秀兰、孩子姗姗的近况。季舟到了老秦家,见到了马秀兰和女儿姗姗。他要求和马秀兰复婚。但马秀兰痛苦地说:“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在哪儿?是老秦救了我们母女,我不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缺德事。你回团里再组一个新家吧,这样咱们仍是好朋友,姗姗就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了。你看这样行吧?” 事已至此,季舟把仇恨记到“四人帮”的账上。不久,他在团里成了个家,找了位演奏古筝的女乐手结了婚。他们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姗姗来往于两个家庭之间,女乐手非常疼爱姗姗,姗姗称她为阿姨。 后来马姗姗随同爱人林林离开原单位到大宇城,自己开了个软件公司,很快就火了。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林林不幸被言中。这是后话。 再说那年冬天,罗一轮跟随研究院到滑州大队部整理资料。研究院的人男男女女共8口子。眼看就到年关了,领导提出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到正月初八才能有车回基地。 大家夜以继日整理并解释了大量的技术资料,为发现整装超大型矿产,提供了可靠的依据。为了表彰研究院这8个人,大队部杀了一头猪,除了猪头、猪蹄、猪尾巴和猪下水以外,整头剔掉骨头的猪肉抬了过来奖励大家。 当时处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切物资都十分紧缺。突然能分到一些猪肉,又可以过完春节带回家,大家都十分高兴。 高兴过后,大家又很发愁,特别是那几位女同志。她们切切私语:“我不要囊膪。”“最好能好坏搭配好了。”“这可怎么分哪,真愁死人。” 罗一轮想了个主意,说:“大家如果信得过我,我来给大家分。不过我得要个帮手。”钱江主动帮忙。 钱江本来和罗一轮是同一个学院的,只是钱江在一年级下半学期随全系迁到南方某学院才和罗一轮分开。钱江是贫农出身,哥哥是某部队中层干部。文革初期钱江结识了当地医学院的一位女生韩雁声,两人一见钟情,谈起恋爱死去活来,小韩经常带着钱江到她家玩。韩雁声的父母亲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们对钱江挺满意,真的把钱江当成自己的准乘龙快婿了。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开展,韩雁声的父亲被说成是反动学术权威,挨批挨斗后关进了牛棚。韩雁声痛苦极了,她对钱江说:“我已是黑五类子女,我不能影响你的前程,咱们俩断了关系吧。” 钱江心里很难过,他说:“你等我回家一趟,问一下我爸和我哥再作决定吧。”钱江踏上归途,回到了老家。 见到老父亲,他将对像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老爷子一听就急了,赶快就给大儿子打了电话谈及此事。结果是不同意,说咱家五代都根红苗正,决不能让你的婚姻影响了咱家红五类的名声。 老父亲马上托人在村里为钱江找了个对象,是钱江的高中同学,当年没考上大学,在家种地,很快就结了婚。钱江结完婚回到学校,找到韩雁声,请她吃喜糖。两人就这样分手了。 钱江好长时间没和韩雁声联系了。一天,钱江在公共汽车上偶然碰到韩雁声,两人问候了一下,韩雁声临下车前对钱江说:“顺便告诉你一声,我父亲平了反,结合进了研究所领导班子。再见!”说完就下车了。 钱江听了如五雷轰项,呆在那里好长时间,到了站也忘了下车。 他后悔,悔青了肠子!他想不通,人们公认他比别人聪明,会来事,他为别人的坎儿出了不少的好主意,让人家闯过了关,化险为夷。怎么轮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没了主意,还要回老家问爸爸,问哥哥?他现在才想清楚:“当时我应该这样回答她,我爱的是你,不是你家,我不管你家怎么样,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只要你不变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娶你做老婆!”可惜已经成为过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钱江和罗一轮分配到同一个单位。钱江先后两次被单位派出培训外语。在刚开始任由自己选择学习的语种时,他耍了个小聪明,在大多数人都选学英语时,他想,那么多的人都学英语,如果我也选英语,将来成了大路货。不如我选学德语,将来学成后,物以稀为贵,可能会出奇至胜。于是他选学了德语并成绩优秀。但每次临要派出国外时,每次都被别人顶了。搞得他很灰心。学成归来后,德语也派不上用场,只在图书馆弄了个闲差。他后来把爱人和孩子接到单位,先是借房住,后来托人帮老婆孩子办了城镇户口,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大家围观罗一轮究竟怎么能分好分均这个猪。第一步,罗一轮让钱江取一个大秤,先称一下这只猪的重量并记了下来。然后由罗一轮指导,将猪横截三段。第三步把每一段好的部分和肚皮部分纵向分开。在大家的监督下,好肉分为8堆,次肉也分为8堆,都由罗一轮过了秤,贴了字条写着重量,再把两个8堆合二而一。这样,8堆肉的重量相差很小。然后写了8张小纸号贴到每堆肉上。以上事情做完后,罗一轮让大家在他的碗里抓阄。谁抓到几号,就去取几号肉,大家无怨无悔,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后钱江把8堆肉的份量加在一起,与整头猪的份量一两不差。 钱江对罗一轮开玩笑说:“你真是陈平复生,能分肉者奇才也。” 几年前,罗一轮刚由野外小队钻井工提拔到模拟计算站做资料处理工作。不久,烧开水的锅炉三条腿断掉了一条腿。锅炉房的师傅就用砖垫上了。可是不久砖碎了,整个锅炉倒了,差一点出了大事。计算站站长老何生气了说:“什么事不能凑合,为什么不去找人把腿焊上?”锅炉房的师傅笑着说:“整个城我问个遍,除了部队以外,哪儿都没有焊工。部队又不让我们进。”罗一轮跟站长耳语:“不行就让我试试看?”老何正没好气,一听罗一轮愿意试一试,就说:“你一个技术人员,别管这事,再说你也做不好。”说完就走了。罗一轮让钱江找辆小推车,帮助把锅炉弄到车上,两个人推着车直奔部队。 钱江推车就往里闯,让门房的老头拦住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往部队乱闯,出去!”老头大声喊。罗一轮紧走几步赶到老者面前并说:“老爷子您抽支烟消消气,来我给您点上。”说着老头接过罗一轮递的烟,点着了并抽了起来,情绪缓和了,罗一轮说:“老爷子是这么回事。我们是矿局的,就在您的后身没多远。我们锅炉断了一条腿,想托咱们部队帮忙给焊上,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做军民鱼水情嘛。您要是不方便,我们立马走人。”老者听完就笑了,说:“早说清楚早焊完了,进去吧。”说完老者进屋了。罗一轮、钱江高兴得推起小车就进了部队,很顺利地焊好。两人拉回锅炉受到了老何的表扬。轮到罗一轮要探亲了,老何悄悄地给罗一轮多开了三天的探亲假。 罗一轮回家探亲的第一件事就是代表父亲罗水参加了罗一轮的三弟罗运来高中毕业班家长座谈会。 会上,学校校长宣布:“毕业生上山下乡的政策原来是‘走大于留则留’。就是说,在该毕业生的兄弟姐妹中,出外工作的人数多于留在大宇城的人数,该毕业生就留在大宇城工作。例如高三一班的班长罗运来,按照老政策,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大哥在外地工作,姐姐去农建师劳动,只有二哥在大宇城工作,小弟在学不算,正符合留的范围。但是新政策是‘农大于留’才留。罗运来家正好是农等于留,罗运来又是班长,所以要带头上山下乡。” 罗一轮先找罗运来的班主任后又找到校长。 “您在大会上以罗运来为例说明上山下乡的新条例,我在下面听着很有感触。我是罗运来的大哥,在外地工作,这次回家探亲,父亲专门派我参加这次家长会。作为要求上进的青年,尤其还是班上的领导,确实应该带头上山下乡。但是我家的困难情况也必须让校领导知道。作为老大,我成年累月在外找矿,我妹妹去了西夏农建师,家里只有二弟在天津针织厂工作,刚得一千金,成天小家都顾不过来。我祖母身患癌,只有靠我三弟罗运来送奶奶到医院化疗,做饭,里里外外一把手。希望学校考虑一下我家的困难,在分配罗运来的时候,适当照顾一下,离家近一点,这就是我们全家的万幸了。” “你家的困难我记下了。在分配方案上我们会适当考虑罗运来的。”校长表了态。 在罗一轮几次述说的情况下,学校做了折中的考虑,让罗运来下到大宇城郊区农场,这比到农村插队要强多了。就这样,罗运来告别了奶奶万玲玲和父母亲罗水、董玉,到郊区农场报到了。 罗运来长得瘦瘦的高高的,大有爷爷罗梦龙的祖风。一到农场,罗运来就被任命为大队团支书,田鸾和纪艳丽两位低年级的女同学被任命为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他们带领男女青年学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落地摔八瓣地干农活。没两年,不少同学因吃不了这样的苦,都托门子先后离开农场回城上班了。罗运来也动过这样的脑筋,但一想起办事就要用钱,家里缺钱缺得厉害,奶奶看病要用钱。回城是十分渺茫了。 团支委田鸾是军干子弟,当年凭着女孩子的一股革命热情,自愿报名到农场锻炼,一到农场就和罗运来、纪艳丽等三人结成大队共青团支部领导班子。两年过后,田鸾感到在农场吃的苦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正要想辙让老爹把她办走,突然接到准信儿,很快要在全国恢复高考。她高兴极了,当绝大多数青年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悄悄复习功课,但很费劲,尤为难做的是数学,很多题都不会。 田鸾问罗运来:“你原来在学校是高三吗?学习怎么样?我现在对高中数学挺感兴趣,我出两道题你能做做吗?”罗运来不以为然地说:“我是高三的,当时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但是这几年我把学来的东西又都还给老师了。不过你可以把题拿来我做做看。”田鸾出了几道书上的例题,罗运来都做对了,都和书上的运算过程和结果相同。田鸾喜出望外地说:“很快就要恢复高考了,咱们一起复习吧。”罗运来嘲笑地说:“大白日说梦话吧?”“真的!我不骗你!”“还炮打的呢!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匆匆离去。 很快,官方消息来了,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田鸾告诉罗运来,她已报了名,也替他报了名,让他准备复习参加高考。听到这个消息,罗运来又惊又喜,因为他作为大队脱产团支部书记,一门心思地带领大家种地,也没在意高考恢复不恢复。这次人家替他报了名,离考试日期没几天了,他只好临阵磨了几下枪,仓促上阵。没想到成绩还不错,只差三分就到录取分数限。田鸾则考上了政法学院。 田鸾在临行的前一天晚饭后,悄悄地约请罗运来出去走走。罗运来想:“虽说自己没考上大学,心里不痛快。但毕竟和她共事了几年,人家主动要求谈一谈,还是应该去的。”罗运来答应了。 田鸾和罗运来从食堂出来,信马由缰地沿着土路走去。 冬天的傍晚,太阳害羞地早早就落山了。一勾寒月散发着瑟瑟的淡光泼洒在冻得棒硬的、表面起着一层类似白碱儿其实是冰霜的大地上。隐约可见的北斗七星,斗柄回寅在际。 “要不是你的帮助,我根本考不上大学。”田鸾感激的心情益于言表,但又不知如何表达,半天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快别这么说!”罗运来听了感到很俗,马上把田鸾的话堵了回去,“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和我无关。我都名落孙山了,有什么水平来帮你!” “不然!你的数理化根底很深,只是文科,特别是外语着手复习的太晚了,才把分拉下去。我和你正相反,我很早就温习功课了,政治、作文、外语我都背得很熟了,但数理化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高水平的。在你的帮助下,我才在这方面拿了几分,这才有幸考上了大学。我走后,咱们还能做朋友吧?” 罗运来停下来,点燃了一支战斗牌香烟使劲儿地吸了起来。 “你这一走,将来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前途不可限量。那时候你将会有一批促你上进的新朋友。我们这帮土包子对你已经失去朋友的作用了。” “错!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我会经常给你写信,希望你接到我的信后,百忙之中抽空给我回封信,这就是对我的最大安慰了。”说到这里,田鸾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罗运来慌了,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虽然性格倔犟,却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赶紧掏出自己昨天刚洗过的手帕,去擦田鸾的势如喷泉的泪水。谁知田鸾却扑到罗运来的怀里,一双胳膊紧紧抱住罗运来的脖子,脸埋到罗运来的胸部大恸起来。 罗运来心里也十分难受。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劝说着:“快不要这样,都快成了国家的干部了,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我答应你咱们继续做好朋友,不过我有些高攀了。只要你不忘了我们,咱们永远是好朋友!” 田鸾逐渐止住了哭泣。她放开双臂,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一激动,有些失态了。”她用罗运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习惯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不好!没注意咱们已经走出十来里地,都到了鸭儿湖畔的草甸子上了!咱们向后转吧。这一带传说有狼。”罗运来感叹道。 田鸾一下子想起了狼的传说。那是她刚到农场不久,就听老的职工们说,农场边上的鸭儿湖畔的草甸子上有狼出没,平时千万别一个人去鸭儿湖。 “那就往回走吧。”田鸾吓得依附在罗运来的身旁,用手指着远处一闪一闪的几个兰光,“你瞧!”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两条腿直瑟瑟发抖,不听使唤了 “别怕!”罗运来边安慰田鸾,边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两束树枝交给田鸾,然后罗运来背起田鸾就走。 他们走出很长一段路,那些兰光一闪一闪的始终跟在他们的后面不远的地方,直到远离了大草甸子,兰光才消失了。 这次高考虽然落榜,却极大地增强了罗运来的自信心。他想,没怎么复习就达到这种程度,明年好好复习一下,考上大学不成问题。 这期间,另一位团支委纪艳丽问罗运来:“我家父母亲想把我办回城,我在犹豫,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办不办回城?”罗运来苦笑着说:“我倒是想办回城,往哪儿弄钱去?算了,我这辈子就是农场的命,我好好干,我就不信干不出个样儿来!你和我就不一样了,一个弱女子,不宜久居于此,能办回城就尽量早办,否则青春转瞬即逝,将来后悔莫及。”纪艳丽听了罗运来的一席话,感动得落泪了。 正是:上山下乡闹革命,男耕女织情入怀。 若问纪艳丽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四回 创伟业当市劳模,持己见削副总位 诗曰:云做衣裳霓做带, 玉肌紧裹露香腮。 多年功夫传后代, 而今名声扬四海。 却说前清时期,一家姓纪的师傅在大宇城开着包子铺,由于包子皮薄馅儿嫩,一咬流油,爱吃的人越来越多,纪师傅又在其它地儿开了两个包子铺,整个大宇城都出了名。后来,纪师傅老婆的弟弟从老家来找口饭吃,就在包子铺当小夥计。以后纪师傅就把这个包子铺无偿地送给他了。没想到当时的大官僚吃了他的包子,推荐给最高当局吃,包子出了名,现已发展到世界各地。 纪师傅的孙子纪维昌接了纪家的班,包包子拌馅儿那是一绝。后来发了,娶了两房媳妇。大房太太为纪维昌生了两女一男,二房太太生了两个男孩。纪维昌平时跟着二房住,时不时的到大房这边送点生活费,顺便看一看孩子们。这位团支委纪艳丽就是纪维昌大房的小女儿,她比罗运来晚到农场一年,长得挺俊,个子高而匀称,大眼亮亮的,皮肤白,有点像某歌唱演员,嘴下角有一颗美人痣。 罗运来见纪艳丽哭了,赶紧掏口袋里的手帕想交给纪艳丽,但手帕却无影无踪了。他这才想起那条手帕给了田鸾。 纪艳丽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说:“你既然不走,我也不走了。” 罗运来听后,诧异得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纪艳丽,好像刚刚才认识的,足足看了有一分钟。 纪艳丽被看得发了毛:“你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用秀气的手指抹了抹自己俊美的脸蛋儿,然后害羞地小声说:“人家长得本来就不漂亮,让你这么一瞅,很不好意思。” 罗运来强压住激动的心情劝道:“我就纳了闷儿了。我不走不是不想走,而是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这可倒好,我不走,你也不走了。你这不是把大好的前程白白地耽搁在农场了嘛!我劝你不要任性,一切要从大局着想。既然可以走,为什么不走呢?听我一句话,还是走吧,别让家里老人伤心。” 纪艳丽听了罗运来的劝说有些生气。她问:“我已经说了我不走了。你这么劝我走,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大好前程,我不明白,离开你,离开农场,我能有什么大好前程?我恨你!”说完站起来就走。 罗运来惊呆了。难道是我听错了吗?不对!她刚才明明白白说的是离开我,离开农场她就没有大好的前程!这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她愿意和我在农场厮守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跑着追上去,拉住了小纪。一下子把纪艳丽抱在怀里拼命地亲。一边亲一边喃喃地说:“我的好丽丽,我的亲丽丽,我爱你!我们成家吧。” 农场的夏天是非常美丽而又炎热的。一望无际的快要收割的小麦随风摇曳,如同金海里的波浪,一浪盖过一浪。望着这亲手种植、除草、施肥、灌溉而饱经磨难的庄稼即将收获,想起刚刚发生的自己人生道路上作梦也没想到纪艳丽成了自己的爱人这一奇迹,罗运来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甜。他想:“我的名字叫‘运来’,但是从小就没遇到过高兴的事,今天怎么了,真的从此时来运转了?运来了?哈哈!”他一高兴更感到热,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他把衣服一脱,跳进水泡子就游了起来。 收获的日子来临了。由罗运来带队,男男女女共约四十多个青年开始了收割麦子的机械化操作。 罗运来一看太阳,该中间休息了,他吹起了哨子。大家听到哨声,都疲惫地停下操作,逐渐聚拢到罗运来的周围。大家喝着水,男的抽着烟,都在议论:“今年的麦穗出奇的大,肯定是一个非常好的收成。”有人递给罗运来一支香烟,罗运来说:“谢谢,我不会抽。”“抽吧抽吧,抽了解乏。” 罗运来推辞不过,试着抽了一根。谁知抽完这支烟他就昏昏欲睡了。一直到他醒来,已经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撒!回去吃午饭!”罗运来大吼一声,大家都暗暗高兴地回营部了。 从此,男青年们一到休息就给罗运来香烟,罗运来说:“不抽不抽!”“你昨天抽他的,今天不抽我的,是不是看不起我!”罗运来没办法,只好抽。光抽人家的太不像话,来而不往非礼也。然后就是自己花钱买烟给大家抽。就这样,罗运来加入了吸烟一族。 第二年罗运来复习了四十天的功课又去参加高考,这次超过录取分数限3分,应该是大学有的上了。但事与愿违,他在填志愿时只填了某大学机械和电子工业两个专业,也没填服从分配一栏,只因数学差一分没能上那两个专业,既然不服从分配,也就名落孙山了。 结婚一年后,纪艳丽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名叫罗凯。改革开放,纪艳丽辞去了农场的工作,到了市里,并考入了中日合资的一家公司担任会计。 不久,农场领导要搞多元化生产,派罗运来去南方大城市参观取经,回来后就由罗运来任总经理办起了毛衣厂。 罗运来请来南方师傅指导花色品种,很快第一批产品出厂。罗运来亲自带着产品开拓市场,几经周折,逐渐打开了产品销路,不断扩大经营,搞得全国很多地方成了他们厂的固定客户,生产产品供不应求。接着像滚雪球似的不断扩大再生产,不断更新花样,不断形成市场规模,三年效益翻了三番。这一年,罗运来被大宇城市评为市级劳动模范。 农场要提拔一位副场长。中层领导投票结果显示,赞成提拔罗运来的票占压倒多数。最后在确定人选的班子会上,一把手说:“大罗哪儿都好,就是太有棱角。”这一句话让大家都明白了领导的意图。副场长没提成。 罗运来想:“看来我不适合走这条路,我还是踏踏实实地干点实事吧。”毛衣厂正在蒸蒸日上之际,农场领导通知罗运来,向副厂长交接完工作,速去刚成立的合资厂报到。 罗运来交待完工作,来到与台湾合资的装饰板厂,农场领导分配罗运来当主抓生产的中方副代表。罗运来利用台商的技术,充份发挥农场的地域和原材料的优势,没用多长时间就生产出第一批产品,结果是客户蜂拥而至,产品供不应求,很快定单已经排到明年年底。效益一下子出来了。 农场领导就又把罗运来调离该厂,到农场总部当场长助理。罗运来从心里不愿意离开这个合资厂,他想拒绝领导对他的提升,但又吃不准,他就找到罗登高。罗运来问:“二哥,领导调我到总部,你说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罗登高想了想说:“当然是服从领导安排。”罗运来听了罗登高的主意,去了总部。 说也奇怪,自从罗运来离开毛衣厂后没多久,毛衣销路再也不畅,效益大跌,两年后关张。与台湾合资的装饰板厂不久也不行了,台湾只好撤资。 从此,领导把罗运来当成消防队长,哪个单位不景气,就把罗运来派往哪里,没两年,那个单位一准扭亏为赢。后来,农场领导干脆把两个亏损单位合成一个归罗运来管理,两年时间,这个由两个亏损单位合成的单位又扭亏为赢。不久,场里让科级以上的干部投票选场干部,罗运来几乎得全票,结果是让罗运来离开了老场,到一个新场当二把手。 再说罗一轮最小的弟弟罗天赐很小的时候,在父亲罗水的教导下,就会背很多毛主席诗词和古代诗词。上小学时,罗天赐与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名叫麦冬的女生同桌,后来罗天赐才知道,原来麦冬就是曾给罗家送水的工人麦吃饱的小女儿。 罗天赐家里穷,不少的学习用具像图画课用的水彩盒、水彩笔、画纸等家里都没给买,一上图画课,麦冬就主动地给罗天赐用这些文具。罗天赐学习好,他经常给麦冬辅导作业。时间一长,小小的罗天赐就对小姑娘产生了爱慕之情。小学毕业后,两人上了同一所中学,但不在一个班了。罗天赐给麦冬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亲爱的冬,我爱你,我愿一辈子做你的男朋友。信寄到了学校。不久,罗天赐收到了一封麦冬的回信,他激动地打开信封,信封里装的是他写给麦冬的那张信纸,别的只字没有。他明白了,他的自尊没有了,从此他再也不理麦冬了。 罗天赐初中毕业,按照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应该全部上山下乡。但当时文化大革命刚结束,有关这方面的政策改变还没下来,大宇市教育部门就把这批毕业生分到了各部门的技校,罗天赐被分到印刷技校。罗水和董玉都高兴的不得了,孩子不用去农村了。 两年后,罗天赐从印刷技校毕了业,分到某印刷厂上了班,发了工资,成了正式工人。一年后,他考上了电视大学中文系。在班中,罗天赐学习成绩最好。班里有同时在一个班学习的韩家母女两人。她们不时地向罗天赐请教作业,很快就熟了。 女儿韩英的父亲是革命老干部,解放初期就任大宇市文化局长,韩英的母亲在博物馆工作。他们有两个女儿,韩英是大女儿,小女儿名叫韩蕙,后来在技术监督部门工作。韩蕙比姐姐韩英小七岁,韩蕙的年龄与罗一轮的女儿罗冰相仿,两人仅差一岁。初中和高中时期,韩蕙和罗冰结交成很要好的朋友。韩英和韩蕙长得一模一样,高挑儿身段,长颈细腰,云眼准鼻,皮肤白晰。有一次,韩英问罗天赐:“别的科我不如你,我认了,可是政治、语文这些科我下了很大的功夫,每天有空就背,就记,你好像不很用功,可是一考试,我的成绩远不如你,这其中有什么奥秘,请你指教。”罗天赐认真地说:“历史、语文等科,既不能全然不听老师讲,又不能囫囵吞枣一锅收。上课也好,复习也好,老师都在暗示重点和难点,一般的情况一带而过。只要抓住这些重点,别的可以不温习都能及格。”韩英如获至宝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前没注意老师还强调什么重点,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谢谢你的指点。”自此以后,韩英的文科测验、考试,成绩稳步上升,不久竟超过了罗天赐的分数。背地里母亲对女儿韩英说:“罗天赐这孩子聪明好学,将来一定不可限量。我想让他当你的夫婿,你觉着如何?”“我同意您的看法。”女儿笑着说。 那天晚饭后,罗天赐在家做作业,门铃响了。他开门一看,竟是小学的同桌麦冬姑娘。罗天赐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多年不见,麦冬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站在门口,含情脉脉地微笑,她看一眼罗天赐,就又转睛看着别处,再看一眼罗天赐,身子撒娇似的微微来回转动着说:“你不是愿意跟我好吗?现在我来了,你欢迎不欢迎?” 正是:福不双降爱双降,帅哥临阵难抵挡。 若问罗天赐如何应对突来的双重爱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五回 涉足股市发大财,一落千丈跳楼台 诗曰: “出身不好却作梦, 想当法官误前程。 股海游泳无彼岸, 跳楼终了此一生。 却说罗天赐听到麦冬姑娘如此直白的叙述,吓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请她进来,又舍不得请她回去。正在尴尬之际,突然他灵机一动,哈哈笑着说:“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那年初中二年级,我给你写了信说我要和你好,结果你开了个玩笑,只字不写,原信退回。这事你大概忘了吧?但我是认真的,当时我觉得太伤自尊了,太没面子了。自那以后,就与你断绝了来往。最近我有了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没关系,成不了家,还可以做朋友嘛。晚上《大华》歌舞厅见,拜拜。”说完,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 不久,罗天赐就与比他小三岁的女同学韩英结了婚。公公罗水与婆婆董玉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的5个孩子的婚事都是自己在外边搞成功的,基本上没让家里操心费事。罗水把兰桥胡同1号的北房装修一新,又买了几件家具,挑个好日子就让罗天赐和韩英结婚成家了。 一年后,罗天赐和韩英电大毕业了。当时社会上正缺专业人才,特别是政法部门、税务部门等等。罗天赐的不少同学都报了税务部门,并且很快就录取了。韩英报了文物局也录取了。罗天赐和两个要好的同学报了政法部门却迟迟没有录取消息。后来,他的两个同学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罗天赐急了,直接去找招聘单位负责人,负责人说你得去找某某领导,找到某某领导,他又说他管不了,还要找某某领导,某某领导又让找招聘办。就这样像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罗天赐索性不找了。他自己又报考了大宇城一家大报的校对。 这天晚上,罗天赐和妻子韩英正要休息,电话铃响了,韩英翻身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筒,“你好!我是韩英。什么?请稍等。”她把话筒递给罗天赐说:“找你的。”罗天赐从韩英手里接过话筒问:“哪里?哟,哟。明天有空,明天见!”“谁呀?什么事?”韩英问,“一位好友,”罗天赐将话筒递给韩英,“他有重要事情转告,明天我去一下,晚上你早些回己做饭吧。”罗天赐说完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罗天赐从朋友那里了解到,开始他以优异的成绩被法院的第三预审厅录用了。法院一旦政审合格,就要发录取通知书了。可是法院对罗天赐的家庭一调查,发现罗天赐的父亲罗水当年就是在第三预审厅被起诉预审的犯罪嫌疑人。天下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为了慎重起见,法院不再考虑对罗天赐的录用。 罗天赐哭了,他盲目地四处走着,溜溜地在外面徜徉了一天。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感到有些凉,又有些渴。他信步走进了一家歌舞厅,踉踉呛呛地坐到吧台边上的高凳上。一摸钱包,空空如也,只好向巴台要了一杯不花钱的白开水“咕噔咕噔”灌到肚里,冒火的嗓子眼儿这才舒服了一些。恰在此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回头,正见到麦冬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面前。罗天赐一肚子委曲无从发泻,他将头埋到麦冬的怀里大哭起来。 麦冬边向围观的男男女女们解释着:“他喝多了。”边拉着罗天赐往外走。罗天赐感到奇怪,他喊:“我没喝酒,我没醉!” 围观的人们大笑,七嘴八舌地调侃道:“喝醉的人都不承认醉了。”“哭得像个女人,还说没醉。”说着让开一条路,麦冬狼狈地拉着罗天赐跑出了歌舞厅。 他们来到了一间小茶馆坐了下来。 麦冬要了一壶好茶,几样点心和瓜子之类。 “说吧!怎么回事?”麦冬不解地问,“难道是老婆把你给蹬了?见了我就哭得那么伤心?” 罗天赐一天没吃东西,当时只顾难受了,也不觉饿,现在见到桌上的大小八件,一下子勾起了胃口,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饿,他不顾麦冬的询问,狼吞虎咽地把小点心全吃光了,咽得他直打嗝儿,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麦冬笑了,她说:“看你的吃相,恨不能吞下一头大象,好似几天没吃饭的样子。我问你,那次我约你当天晚上在《大华》歌舞厅见面,你为什么不去?也没有个电话,害得我等了一晚上。现在见了我又哭得那样伤心,到底为什么?” 罗天赐肚里有了食,他喝了两口茶送了送,嗝儿也不打了。他干笑了两声说:“因为没考上公职,心里不痛快。谢谢你的点心和茶水,还挺香的。上次你来我家,我只顾高兴,根本记不得你说的嘛。对不起,我爽约了。这样吧,等有时间我作东,向你赔罪,你看行吗?”“一言为定,你听我电话。今天我还有个约会,就不陪你了,顺便说给你,如果有空,你到股市转转,或许有戏。再见!”说完,麦冬放在桌上一张大票,站起来一溜烟地消失了。 每天,罗天赐将晚饭做好,韩英下班很晚,到家就吃。今天她知道罗天赐可能有事,就请了会儿假提前下班了。她做了几个罗天赐爱吃的小菜,备好了白酒,闷熟了大米饭。 罗天赐回来了。 韩英见罗天赐疲惫不堪紧皱眉头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大半儿,她深情地对罗天赐说:“我相信你是把锥子,即使放在口袋里,很快也会扎出来。别烦了,快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罗天赐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听了妻子的一番鼓励,难受的心情渐渐散去,他落泪了,他握住妻子的小手,久久不肯松开。 罗天赐决心在别的方面发展。开始,他收集了大宇城民间故事,在某杂志上发表大宇城民间故事连载,平时也写一些小杂文之类。 各大报纸改革合并,把他负责校对的报纸合并掉了。后来就彻底离开了宣传口。 韩英开始在文物局局机关工作,申请入党后,自己要求下基层店锻练。局领导派她下到《景仰斋》文物店。该店原领导以为韩英是上级领导派来顶他的,所以,从她一来,这位领导就对她没好气儿。韩英呆在这个店里,领导也不给她安排工作,别的员工又都对她敬而远之。 此前,原局工会主席犯了错误,组织处理后,连降两级职务,由副局级降为副处级,下放到基层店担任经理。员工们都清楚他犯的错,都故意在他跟前讲丑闻,弄得他很难受。他多次找局领导,要求到最艰苦的岗位上去锻练自己。正巧赶上社会上的古玩由冷转热,文物局要成立拍卖行,当时的条件是自负盈亏。职工思想深处传统的旱涝保收的大锅饭思想都很顽固,多数人不愿到拍卖行工作承担风险。最后,局里派那位原工会主席去担任拍卖行的总经理。他去了之后,物色搜罗原来局里的老人儿,刚好韩英在去《景仰斋》之前,在局机关工作了一段时间,这位原工会主席现任拍卖行总经理派人找到了她,她立刻答应了。 韩英在拍卖行工作积极,学问大长,评上了拍卖师,当上了副总经理,经常由她带队去韩国、台湾、东南亚等地巡展和拍卖,成绩斐然。然而时间一长,韩英表现出了她的弱点,她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按着领导的意图说话、办事。总自以为是。她又是个副手,遇到棘手的问题,总经理说应该向南走,她十有八九说,向南走不对,应该向北走,而且多数员工又都拥护她。弄得总经理终于采取了措施,又把她弄回了《景仰斋》基层店,销售文物去了。 罗天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想起了麦冬让他到股市转转的话,没想到此一去,竟一发不可收拾。 股市开业不久,大宇市的十只股票先在内部发行,买这些股票的人必须持有大宇市的身份证。当时有不少东北人到大宇市很想买这些股票,声称200元买一个大宇市身份证。罗天赐来到股市,正碰见麦冬姑娘,她四处张望,不安地徘徊在股票交易所的大门口。 “你终于来了。有一笔好买卖肯定赚,我正愁还没想出好办法,你帮我想想。”麦冬拉着罗天赐的手,急切地说。 “什么好买卖把你急成这样?” “你能搞到大宇市的身份证吗?一张身份证就能卖200元。” “哪有这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真是这样的话,你跟我走,不过我一没本钱,二没车钱,我只有智力投资。” “行啊!钱由我出,办法由你拿。” 罗天赐二话没说,带着麦冬就上了开往郊区的公共汽车,跑到大宇郊区农村,20元一个身份证去买农民的,当时大部分农民并不重视身份证,一张没多大用的小纸片,能值20元钱,这是出乎他们意料的,都愿意卖,个别农民要30元也成交了,罗天赐他们收集好身份证,拿到股票交易所门前,200元一张身份证都卖给了东北人,东北人再去买内部股票。罗天赐和麦冬累计赚了一些,然后再用这些钱搞起了股市炒作。 这天,他们俩去了另一个郊区收了不少的身份证,先是来到汽车站等车,罗天赐感到特别饿,他拉着麦冬说:“咱们到小饭馆吃点东西吧,我饿得眼前直冒金星。”麦冬非常赞成说:“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胸了,走吧,我做东。” 他们来到站前饭馆坐下,刚准备叫饭菜,罗天赐突然站了起来。他发现,在车站那里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他们有的在站岗,有的在检查等车的旅客。 麦冬也发现了车站上的那些民兵,她觉得好玩儿,她拉着罗天赐的手说:“咱们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些民兵十有八九是朝着我们收购的这些身份证来的,眼看到手的一大笔钱再飞了太不划算,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尽快挠丫子吧。”说完,罗天赐掏钱匆忙买下十个驴肉火烧和两瓶汽水塞进大背包,拉着麦冬就从小馆儿后门跑了。 他们跑得又喝又饿,麦冬踉踉跄跄边跟着跑边有气无力地哀求道:“罗哥,我实在跑不动了。”罗天赐停下来,拉着麦冬躲到国道边的深沟里,上有大树遮荫,下是干干的细砂土,行人很难发现他们,罗天赐劝麦冬说:“咱们只要沿国道再往前走半个小时,就到下一站了。” 麦冬香汗淋漓,湿透了全身的衣裳,罗天赐赶紧掏出毛巾替她擦擦,然后自己也擦了擦脸,再从背包里掏出驴肉火烧和汽水,麦冬抢过两个火烧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罗天赐用牙咬开了两瓶汽水盖,二氧化碳气带着泡沫冒了出来。他给了麦冬一瓶,自己喝了另一瓶两口,汽水经过干得冒烟的喉咙的一刹那,就像一股甘甜的泉水浇满全身,真舒服。他一连吃下三个火烧,两个人对着打嗝。拖拉机的响声自远而近传过来。罗天赐站起来猫腰顺着他们跑来的国道方向望去,只见一前一后的两辆拖拉机缓缓驶来,车上拉的就是在车站上见到的那些民兵,第一辆车上有那位小馆的伙计,他正指指点点地向一位队长模样的人诉说着什么。 原来这些民兵正是奉命捉拿倒卖村民身份证的不法分子的。 有好事者告到村委会,说是有人进村高价收购身份证,很多村民都将全家的身份证卖给了他们。 村领导开会说:“有人正在高价收购我们农民的身份证,他们的意图有待进一步探讨,但是我们必须把所有身份证追回没收,再问出他们的用意。民兵队长,赶快集合队伍,沿国道、车站逐一排查。” 民兵们迅速沿国道来到汽车站,翻遍候车的人群,连一张身份证都没翻到。他们又在车站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就走到饭馆检查,这时,罗天赐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民兵队长问跑堂的:“见没见过一男一女两个城里打扮的年轻人?” “见过,他们买了十个火烧就从后门走了。” “再见到他们你能认出来吗?” “能。” “好,请你跟我们去认一认他们。” 民兵们要了两辆拖拉机,带上跑堂的,沿着国道追了下去,一直到下一站点也没再见到那两个人。 “奇怪!难道他们飞了不成?”民兵队长大声说。 大家中午饭没吃,又累又饿。队长说:“我们已经尽了力,先回饭馆吃顿饭,再回去交差。”说完,两辆拖拉机掉头回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罗天赐拉着麦冬上了沟,沿着国道的另一边儿吃力地走着。 麦冬穿的半高跟鞋不知何时跑掉了一支高跟,在罗天赐的搀扶下,她一上一下瘸瘸歪歪地走着。 突然,罗天赐又听到熟悉的拖拉机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不好!快下沟!”说完,也不管麦冬多么反感,他抱起她就跳下了沟。 两辆拖拉机打着大灯隆隆驶过,掀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夜深了。罗天赐带着麦冬钻进了野外瓜农看瓜用的草棚睡了一夜。 经过野蛮的原始积累,罗天赐和麦冬在股票上已初露头角,感情上也发展很快,罗天赐成天和麦冬长在一起,家也不回了,妻子也不管了。 韩英性情大度,从不怀疑丈夫长时间夜不归宿有何不轨,反而为他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事业废寝忘食而高兴,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她经常送过去好吃的给罗天赐。 一次,韩英提着一提盒三鲜馅儿的饺子来到罗天赐的工作室,推门一看,罗天赐正与麦冬在沙发上狗苟蝇营,气得她将提盒砸到他们身上转身哭着跑了。 从此,韩英的家形同虚设,她下决心好好培养儿子罗轩。 罗天赐赚了大钱没多久,股市暴跌,又赔了个底儿掉。再找麦冬,已携款逃跑。他当时站在楼顶平台上,四肢发麻,两眼冒金星,他想跳楼,一了百了。 正是:投资股票要谨慎,敏感重地别做梦。 若知罗天赐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六回 调走心切遭误解,教改减员难持平 诗曰:为调回乡力用尽, 得罪领导失人心。 最终家乡没回成 劳民伤财费脑筋。 却说正在此时,韩英及时赶到,将罗天赐接回温馨的家。 罗天赐这才体会到,真正疼他爱他的人还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啊! 苦熬了五六年,股市突然变得顺畅了,当年砸在手里的股票飞速上扬,一天竟四五万的赚。他还在闹市区购置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复式结构单元楼。从此,罗天赐就以此为职业了。 自从徐兰兰调到某处子弟学校,罗一轮也分了房,真正成了一个家。 这期间听说中央下了文件,内容是:全国流动性单位的职工,其子女的户口可以上到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徐兰兰利用暑假期间专门跑这件事,先是到野外小队开出证明,再到大队开证明,再到指挥部开证明,又到局里开证明,最后到部里开证明,然后回到大宇城拿着公公罗水的户口册交到公安局。徐兰兰办完这件事就回到单位。没想到罗水很快就得到大宇城公安局的通知,批准了罗冰和罗素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从此两个孩子都有了大宇市的正式户口,彻底解决了孩子在大宇城的就学问题。 两年过去,罗一轮离开小队调往模拟计算站。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越来越需要罗一轮的照顾,孩子们的学习又不很理想,罗一轮感到自己远离家乡,鞭长莫及。刚好大宇城有与罗一轮学的专业对口的专业局,且十分需要人才,罗一轮一联系,大宇市专业局的一把手接见了罗一轮并表示特别欢迎他两口能调来大宇市。 罗一轮打了请调报告,找了处里的书记。书记说:“局里刚开过双代会,局书记三令五审不要轻易放走中年知识分子,你们这一走就是两位,恐怕不行。不过你要是在一周之内让局书记给我们写封同意调你们两口的信,我就马上放人。” 罗一轮通过关系找到了局书记,开始书记说:“你们就调到局里来吧,正好局子弟学校缺一位校长,让你爱人来当,你就到局机关来吧。”当时罗一轮正一心一意想回大宇市,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个建议,就谢绝了局书记的好意。罗一轮提到要去的大宇市专业局的一把手,原来与局书记是同班同学。局书记当场写了封信交给罗一轮。罗一轮回到单位找到处里的书记时刚好是一个星期的时间。 处书记看了两遍信后突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大发雷霆:“处里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两口子?上次长工资,别人都是长半级,专门给你们两口子各长一级,还要怎么样?”原来,处书记以为让罗一轮找局书记开封信是给罗一轮出了道做不到的难题,让他知难而退就算了,没想到罗一轮真的把局书记的信带来了,搞得处书记措手不及,这才发火。然后他又说:“调走可以,但只能去局职业大学,你先考虑三天,如同意可马上办手续。”罗一轮听后想了想就说:“不用考虑三天,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只要离开你这个处,我先到哪儿都不成问题。”处书记马上给组织科打电话,罗一轮办完了调动手续,举家搬到局里。 到了局组织部,部长客气地接待了罗一轮。罗一轮交上有关文件,部长看后笑了说:“我局职业大学自成立后到现在已两年了,基础课马上就相继结束了。职业大学急需教专业课的老师,职大校长就是尚副局长,他向我们要人。我们给两个处下了任务,各出两名有资历的专业人员到职大教书。你们处没有人愿意来,但任务必须完成,现在是由你和你夫人顶了这两个名额报到局组织部。所以你们只能去职业大学了,否则,我如果放你们去了大宇城,尚局长那里向我要人,我交不出来,我再找你们处要人,你们处说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不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吗?我建议你们先到职业大学,以后再说,你看好吗?”罗一轮明白了。只好去了职业大学报到,大宇城去不成了。 职业大学聚集了不少的师生。罗一轮每星期有4节专业课。刚到大学的一段时间,罗一轮认真备课,在原有课本的基础上,尽量把当今实际生产和科研中的重大发展和成果展现给学生们并写出了两本很有份量的补充教材,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下课后罗一轮和一群爱踢足球的学生们在草坪足球场上踢足球。后又担任足球业余教练,组队参加局工会组织的全局足球赛。又协助校方与生产单位谈判,为校方创收。徐兰兰则分配在院办公室。罗冰和罗素从大宇城转学在城里子弟学校,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每天向城里跑班车。 徐兰兰离开某处中学后,单位任命钱江担任校长,接替徐兰兰的工作。但钱江没学过师范,一切都很外行。原想来校后让徐兰兰带他一段时间,没想到徐兰兰调动得这么快,搞得他措手不及。他上任后经常在公开讲话中流露对徐兰兰非常不满的情绪,他曾在大会上说:“没有张屠户,不吃混毛猪,没有她徐校长,我钱江照样行。”这些话不久就传到徐兰兰的耳朵里。徐兰兰一笑了之。 不久,全国要搞职称改革和职称评定。徐兰兰因原是某处子弟学校校长,局组织部将徐兰兰调到局职称改革办公室,负责局中、小学和幼儿园方面的职称改革实施细则的起草和评定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第一批高级职称批下来了。罗一轮和徐兰兰榜上有名。不知为什么,第一批里没有钱江。 钱江专门跑到职业大学找到罗一轮的家里。罗一轮和徐兰兰热情接待了钱江。钱江迫不及待地解释:“我从来也没说过那些关于张屠户的话,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就凭我与罗一轮多年的交情,绝不会做不义的事。” 最后钱江请徐兰兰在评职称问题上帮他美言几句。 徐兰兰笑了,她说:“本来我想在我没走之前,咱们详细地谈一次,谁知情况变化很快,来不及与你细谈,仅仅交接工作就占了那么多的时间。不管因为什么,那是我的错,在这个问题上你如果有所埋怨,那都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在你的职称评定问题上,我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拉你的后腿。之所以这次你没被评上,据我所知,仅是因为你在这个领导岗位上时间太短的缘故。你放心,虽然我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但只要我能出上力,我肯定全力以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钱江听了徐兰兰的这番肺腑之言,感动的落泪了。罗一轮马上把毛巾递给钱江并安慰道:“别难过,来日方长,虽然咱们天各一方,但咱俩的心一直都会和以前一样,永远是相通的。” 一年后,钱江也被评上高级职称了。 在钱江的主持下,学校要搞改革,为了提高教学质量,首先要精简部分老师,权衡的结果,精简下来的老师名单定了下来。第二天一上班,教导处张主任和教毕业班化学的韩老师正走进学校大门,只听学校的大喇叭广播说:“现在广播精简老师名单:教导处张主任,教化学的韩老师……,下面再广播一遍……” 张主任和韩老师听到后大吃一惊,她们相视无语。一会儿,张主任转身回家了,韩老师怒不可遏,她三步并两步地闯进校长室,见钱江校长正在打扫房间,她大嚷:“姓钱的,你凭什么精简我和张主任?”钱江和气地说:“请坐韩老师,关于精简哪位老师,这是会上校领导集体定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放屁!你满嘴跑火车,撒谎都不脸红,什么校领导集体定的,张主任是不是校领导?她怎么半点都不知道?告诉你,我在这儿教书时你还在野外当放线工呢,我确实批评过你的大女儿钱霜,但那是为她好,你却狗咬吕洞宾,找机会报复我,告诉你,我并不希罕在你的领导下教书,你懂个屁教育!”骂完,韩老师把门使劲一摔,扬长而去。 韩老师来到张主任的家,只见张主任把眼睛都哭红了,两个眼皮肿肿的。她的老伴原是某处书记,刚刚离修,他劝着张主任。见到这种情况,韩老师知趣地退出了张主任的家门。 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处里宣布,学校的张主任改任处办幼儿园园长。无巧不成书,钱江的夫人正好在该幼儿园做家属工,没几天,她就被幼儿园精简下去了。钱江夫人了解了内情后,回家就和钱江打了起来,她又哭又闹,又要上吊,搞得钱江心神不宁,毫无办法。后来,钱江在仪器车间找好友为他夫人安排个临时清洁工的工作,这才平息了家庭的战争。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钱江夫妇过了几年的安定生活后,两个女儿都相继出嫁了,钱江也退休了。老两口住在外地大女儿钱霜家,给她看孩子作饭,忙得不亦乐乎。 一天,钱江接到二女儿钱梅的电话,她说她要离婚了。 正是:刚刚结婚又离婚,不知父母多操心。 若知钱梅为何离婚,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七回 乱亲不顾原配妻,车祸变成植物人 诗曰:拔苗助长谈恋爱, 十有八九会失败。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寻求不自在? 却说钱江老两口儿听说二女儿钱梅正在闹离婚吃了一惊,钱江对夫人说:“怎么刚结婚没两年,就要闹离婚,实在想不通。”夫人哭着说:“别捉模了,快走吧,去晚了还不知闹成啥样了。”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单位。 原先,钱梅与同班同学马学孔交朋友,钱江与马学孔的父亲马俊英是老友,这门亲事一说便成。钱梅在计算机房守终端,工作积极。 计算站新任副站长邢斌原先是分配来的大学生,刚到计算站不久,他与管处里后勤的老白的女儿白明敏结了婚。邢斌业务能力很强,很快就在计算站里崭露头角。被提拔为领导后,他与钱梅接触的机会多起来,经常一起出差,一来二去的俩人有了感情,一次外出开会的当口,两人接上了火。 会议开了三天,全是应用软件的介绍和推广,会议期间,与会人员逐渐把注意力集中到邢斌这次带到会议的软件上,各单位前来咨询功能的,问价侃价的,还有当场成交的,这就忙坏了邢斌和钱梅,邢斌这天嘴都说破了,钱梅替他收费,一下子售出二十三套软件。不知不觉过了会议规定的开饭时间,两人都饥肠辘辘。邢斌说:“今天收获大,我请客,咱们出去吃点什么吧。”钱梅害羞地推辞说:“不用破费,我忙活的不觉饿了。”嘴上这么说,她在邢斌的邀请下,还是跟着他去了。 他们来到一家韩国料理,坐进了情侣间。 在铺满凉席的地上放着一个矮脚桌,桌两旁放着两个蒲团垫,桌上摆着两大碗南韩凉面、两个小菜和一瓶白酒,两个小酒杯。女店员上齐了菜,分别给他们满上酒后,悄悄地退出了。 邢斌端起酒杯说:“来,为我们的软件成功推广,喝一杯!”钱梅扭尼着说:“我不能喝白酒,一喝就醉。”邢斌劝着说:“没关系,喝不了一杯先喝半杯,在软件推广方面,你是功臣,怎么也得喝一口庆祝一下。”钱梅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口白酒,然后张开嘴直哈气,邢斌赶快移席到钱梅旁边,挟了菜喂将过去。钱梅吃着这口菜,感到格外好吃。 钱梅红着脸小声说:“谢谢!”“不用谢,要说谢,我应该谢谢你!这个软件是我编的不假,但是要不是你多日来的协助推广,哪能在短短的几天里创收了那么多的效益?来,再干一杯。”钱梅自从喝了那一大口酒,当时觉着很辣,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很舒服,很想再多喝点酒。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已经来者不拒了,并主动地为邢斌和自己倒满酒,“那是你软件编的好,我只不过多向人们介绍了介绍。来,敬你一杯!”钱梅谦逊地说。两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饮过三杯后,邢斌说:“这么说吧,这个软件就好比一棵幼苗,在你我共同浇灌下才得以茁壮成长。”邢斌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看了钱梅一眼,只见钱梅扬着俊俏的瓜子脸,瞪着一对儿水汪汪的秀眼看着他,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的演讲。他接着说:“这个软件又好比一个健康的男孩,就好似你我的爱情结晶,咱们喝一次交杯酒。”说着,邢斌举起酒杯,钱梅顺从地也举起酒杯,他们一起喝了交杯酒。 邢斌一下子抱过钱梅亲了起来。 回来后,两人爱得难解难分,邢斌不得已,向白明敏提出了离婚。钱梅也提出要与马学孔离婚。但这些内情除了他俩,别人包括马学孔和白明敏都还不知就里。 钱江夫妇回到了单位后,钱江劈头就问钱梅:“是吃错了药了还是昏了头?为什么好好的家庭突然闹离婚?你以为像小时过家家,说好就好,说散就散?我告诉你钱梅,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钱夫人从中做了大量的规劝和说服工作,但是说破大天也没用,钱梅斩钉截铁地表示:就是要和马学孔离婚! 那头儿邢斌与白明敏闹离婚也非常邪乎,老白夫妇莫明其妙,前些日子小两口还有说有笑,怎么开会回来,邢斌一下子就变了脸?白明敏表现得很大度,与其勉强维持,还不如干脆散伙,离就离吧,她同意了。 这头同意后,那头却遇到了麻烦。马学孔就是不同意离婚。邢斌亲自出马去做老朋友马学孔的工作,马学孔把他当成知己。 邢斌来到马学孔家,正值马学孔一个人在家生闷气。家里好像经过了一场战争的洗礼。吃饭的大园桌躺在地上,桌布带着破碎的各种碗碟和各色的菜肴汤水撒得满屋都是。 “这是怎么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抽什么疯?”邢斌边往屋里走边大声喊。 “邢斌你来的正好!快屋里坐。”马学孔见到邢斌,像是见到了救兵。 “钱梅呢?怎么刚出差回来就闹得四邻不安?还嫌累得不够吗?” “和我大吵了起来,非要和我离婚不可。我凭什么同意她的无理要求?我问她离婚的理由,她竟说不出!出一趟差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我正想问问你,你带着她们一起开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观察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比如遇到过什么旧好?”马学孔急着问。 “都没有。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从心里爱着一个女孩,你肯定希望她幸福。你会不断地满足她对幸福的追求,那怕有一天她认为和你离婚才是幸福时,你也会满足她。因为你爱她!”邢斌动情地叙说着。 “你说得对!我很爱钱梅,这你是知道的,就像你很爱白明敏一样。行吧,听人劝,吃饱饭,我再考虑考虑。” 不久,马学孔同意了离婚。 一切妥当后,谁知邢斌和钱梅却结了婚。他们一起离开了处基地,邢斌回到母校任教,带走的钱梅不久也在那里上了班。 邢斌之所以走,也是觉得在原单位没脸了。这下子可苦了钱江夫妇。钱江和他夫人都是非常爱面子的人,发生了这等事,实在让人的脸没处放。好在改革开放已经那么多年,这种事,社会上多的是,已经不足为怪了。不久,钱梅生了孩子,钱江老两口去了某大学,替二女儿忙活去了。 后来有一小段时间,国内突然通货膨涨,百姓都怕人民币贬值,急着抢买电器、食品、日用品等货物。 世界风云突变,铁托去世,南斯拉夫分裂,苏联解体,东欧剧变。 国内也出现了微妙的局势。京城西单墙上出现右派言论,要中国学习美国,驴、象轮流执政,或学习西欧三权鼎立。要中国共产党参加各党执政竞选。这些观点也影响到各大专院校,以房理智为代表的一些所谓持不同政见者在各大学组织“论坛”、“沙龙”,到处讲演,一时甚嚣尘上。在这种气候下,谁要是出来说句公道话,就会遭到全场哄声,一位业余歌手准备演唱著名女歌唱家唱的“党啊,亲爱的妈妈”这首歌时,下面观众一片“嘘”声,弄得这位演员哭着下台。“中国怎么了?”罗一轮感到莫明其妙。 个别老师从京城回校后,就在学生和老师中间散布流言蜚语,尤其攻击当代伟人。罗一轮听了气得要命,他当场反驳说:“在邓大爷的英明领导下,摸着石头过河,一切都进展得很好,中国明显富裕了,有些人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代替邓大爷领导的中共,由这帮人执政?我们信不过。”但是,在坏人的鼓动下,形势越来越坏,受蒙蔽的大学生上街游行,在天安门广场静坐绝食,整个社会舆论导向都是偏向那些闹事的大学生。当时一度各地大学生支援北京,他们上火车不要钱,又一次出现文化大革命的迹象。 这种社会影响直接反映到职业大学。学生们多数都被个别老师煽动起来了,他们用窗帘做成横幅和旗帜,要去北京声援那些静坐的学生。罗一轮继续讲课,这次上课,本来班上50多人,只来了17个,教室外堆着许多学生,他们劝罗一轮:“外面都是什么形势了,您还讲课,不要讲了。”罗一轮说:“我不同意你们在上课期间去北京,我劝你们坐在你们各自的坐位上好好听我上课。只要还有一位同学在听,我就继续讲下去。”“罗老师,你是如何看当前形势的?”“我崇拜邓大爷,我坚信在邓大爷的英明领导下一定会把中国建设得无限美好。困难是暂时的,我们决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否则你们将后悔的。”罗一轮动情地说。一些同学同意罗老师的观点,坐进教室,多数同学还是去了北京。 随着岁月的流失,全国人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当时要不是邓大爷力挽狂澜,中国至少又要倒退二十年。 “6.4”风波过后,那些面临毕业但又在事件中跳得很高的学生们,像没了气的皮球,当时怎么劝都劝不住的那股邪劲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因为他们害怕把他们的所作所为记到档案上,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罗一轮在某成人大学教了几年书后,调到矿局某处当了一段时间的科长,后来才提拔为副处长。 这个科刚退休了一位老者,开始就是科长罗一轮一人,光杆司令。罗一轮凭着中年人的一股勇气,先后为本局9个单位到地方上办了科研单位和高新技术企业称号,享受着各种优惠政策,大大地增加了科研人员的技术性收入,极大地鼓舞着大家搞科研的积极性。 为了扩大业务,加强这个科的力量,处长文广从信息中心调过来一男一女两位年青的大学生。文广先是让罗一轮从中挑一位留在他这个科,罗一轮挑了那个男的后,文广又翻悔说:“你还是把这位女学生留下吧,那位男的加强一下别的科。” 这位女大学生来报到了。她说她叫柳茜茜。罗一轮以前在上下楼梯时见过她,笑嘻嘻的一个中等个儿的、白净的女孩儿,长得有点像著名的某女运动员。 罗一轮将柳茜茜安排在自己对面的已退休的冯师傅办公位置上。然后向她介绍本科的工作目标、性质、任务,以及当前急着要作的几件工作。从此,柳茜茜跟着罗一轮东跑西颠,办各种手续,出席各种会议,承办各种展览,编写各种文件,一天到晚忙得很。 柳茜茜的父亲柳源泉是从事核子研究的高级专门人才,柳源泉的父亲柳德是老革命,解放后曾任南方某军区副司令,他原名叫董秋生,参加革命后化名柳德,是董玉的叔伯弟弟,罗一轮的大舅。改革开放不久,董秋生由董玉的亲二弟带着来大宇城看望姐姐和姐夫一家,来前柳德传来消息,只愿吃豆制品,不要搞鸡鸭鱼肉。罗水和董玉出门到菜市场采买,回家做了一桌子豆制品菜,二舅带着大舅来了,一上桌,全是豆制品,二舅不满意地说:“看来咱们到了豆子地了。” 董秋生的独生儿子柳源泉年青时钻了几十年的山沟,成家后因爱人故土难离,很长时间两地分居。夫人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长年累月的两地分居,造成生活上的许多困难不好解决。最大的问题是子女教育问题。后来人过中年,老柳申请了多年的转业问题被上级批准了,分配到爱人所在中学旁的大学教书。老柳忍痛割爱,放弃了从事多年的专业,回到了爱人和孩子们的身边。 好事多磨。老柳刚回来不久,就在一次骑自行车上班时,被迎面开来的汽车撞上了,出了车祸。经多方治疗保住了老命,但却成了植物人。全家像塌了天。董秋生因受不了儿子的遭遇剌激而溘然长逝了。 正是:千辛万苦终团圆,人算不如老天算。 若问柳源泉后半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八回 植物人反哺归真,农村生追求梦成 诗曰:儿女恋爱应自取, 母亲不该多干预。 多少不如人意事, 不怨别人就怨你。 却说柳源泉躺在家中。除了只有一口气还能证明是活人外,其它如吃饭、喝水、拉屎、拉尿、翻身、洗涮等一切正常人最起码的基本生存技能都不会自理。可以想象,护理好这样一个病人,得要付出多大的精力! 柳夫人是中学教师,工作之余又要照顾老婆婆,还要照顾柳源泉和孩子们。一个妇女担起了整个天! 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为一家大小做好早饭,再为丈夫做一顿有营养的流食。然后出去买上够一天吃的青菜、肉、蛋。到家后,正好是大家起床时间。 她亲自为丈夫洗漱完毕,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老柳,这个粥味道行吗?你别着急,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得带着我们去海南三亚游海水浴。这可是当年你答应我们全家的。我上班了,中午再会。” 上午四节课后,累得口干舌燥,混身酸痛。但还要咬着牙回到家中,为全家准备午饭,为丈夫准备流食。晚饭也是如此。 柳夫人从新闻中听说一位女士为丈夫每天唱歌,丈夫竟然醒了过来。 她也向那位女士学习,每天晚上,柳夫人陪着丈夫说话,为他唱歌: “老柳啊,又过了一天。你调回来以后,从你出车祸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五个月零二十一天了。你很有进步,已经能用眼睛说简单的话,我们能交流了。你一定不要恢心,要自强不息,咱们团结起来,共同战胜病魔。你有信心吗?如果有,你动动眼睛。啊,果然动了。我为你唱首歌吧。歌词是我自编的,编的不好,别笑话我啊。” “远望天尽头,有光明, 眼下崎岖路,难攀登。 若要盼得哟,亲人醒, 我愿吃遍哟,人间痛!” 她为丈夫、为全家做出了太大的贡献! 在柳夫人的经心照料和医院的长期医治下,一年半后,奇迹果然发生了。一天晚上,柳夫人给丈夫唱完歌,坐在床边,像往常一样握着他的手刚要揉捻,突然,老柳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这一下一般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柳夫人非常敏感地发现了。她吃惊地举起了老柳的手,只见这只手的手指还在动! 柳夫人欣喜若狂,她大喊:“妈妈!孩子们快来呀!奇迹出现啦!” 柳老太太被两个孩子扶了过来,大家围在了老柳的床前。 “快看,他手指能动了!”柳夫人兴奋地叫着,一边扶着老柳的手给大家看。“我的儿!你可醒过来了!他爹!你看见了吗?多保佑咱的孩子吧!”老太太激动地双手合十朝天拜着。 柳源泉逐渐还醒过来,不再是植物人了,一切都能自理了。老柳不久重登大学讲台,成了一位优秀的大学专业教师。为此,学校表彰了柳夫人,选为当年附属中学的先进人物。 那年夏天,柳源泉带上夫人和两个孩子去了一趟海南三亚游了海水浴,兑现了他早年向妻子和孩子们许下的诺言。 正赶巧罗一轮组织参加海南三亚技术交流会,罗一轮他们会议间歇出来游海水浴,结识了柳源泉夫妇。 就是这样一位好母亲、好妻子、好儿媳,却办了两件极其荒谬的事。 一件是强行干预女儿的婚事,看不上女儿的初恋情人。女儿被迫听了她的,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后遗症的印记。 另一件是重蹈覆辙,强行干预儿子的婚事,同样是看不上儿子的对像。但这次不灵了。儿子可不像女儿那样好驾舆。儿子想办法躲开了母亲的掌控,自行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为此,柳夫人竟气得与世长辞了。这是后话。 柳茜茜考上了父亲柳源泉所在的大学。成了天之骄子。大学一年级就有个从辽宁来的男生孙启增有意接近柳茜茜。 这小伙子黑黑的,高高的,长得挺帅。他学习优秀,在班里拔尖。文体方面又有两把刷子,歌唱得挺好,很能吸引女生。但孙启增却情有独钟,对柳茜茜平时言听计从,照顾得无微不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来二去的柳茜茜被孙启增感化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花前月下,约会渐多。校园总共那么大,总有被熟人碰见的时候。“你闺女谈恋爱了!”的话很快传到柳夫人的耳中。 这天星期日。柳夫人刚要叫柳茜茜问话,忽然有敲门声,柳夫人开门一看,一个黑黑的、高高的、留个平头,带个眼镜的男孩子立在门前。柳夫人问:“你找谁?”那个小伙子迟疑了一下便问:“对不起阿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柳茜茜的母亲了?我是柳茜茜的同班同学,我叫孙启增。您能让我进去说吗?”柳夫人很不情愿地把他让进了客厅,并把老柳叫来陪着。孙启增快刀斩乱麻地说:“我愿意做你们的女婿。我会尽心尽力把一切都安排好。”这种突如其来的表态,搞得老柳和柳夫人都承受不了。特别是柳夫人产生了极其厌恶的逆反心理。 “你马上给我出去!我女儿决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小子!”柳夫人一手指着门外大声喊。孙启增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走了。随后柳夫人马上叫出哭得像泪人一般的柳茜茜,申斥说:“以后如果你再和他来往,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瞧你找的这个人!要模样没模样,要品行没品行的,黑巴溜秋,油腔滑调。八字还没一撇,就大言不惭地沁出‘我愿意做你们的女婿。’好像给我们很大的恩赐。让他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 从此以后,柳茜茜再也不敢理这位孙启增了。孙启增经历了这件事后就破罐儿破摔,成天泡酒馆,喝得醉熏熏的,再去歌厅乱吼乱跳乱打,被保安抓过几次。不长时间,学习成绩急转直下,期末考试无心温习功课,考场上不会答题,就开始作弊。以前的孙启增是好学生,从来没作过弊,现在不得已作弊也不会作,刚一有所动作就被老师当场抓住。学校当局根据他的情况,勒令退学。从此很长时间没有孙启增的消息了。 大学毕业分配后,柳茜茜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她与人合作的技术报告获得了局科技进步一等奖。一天合作者冯奇才约她出去坐坐。在小饭店,柳茜茜高兴地与冯奇才攀谈着。举起啤酒杯不断祝贺一等奖合作成功。冯奇才应付着,总想找个机会谈一下自己的心里话,但始终说不出口。冯奇才下了很大的决心问:“小妹,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谈朋友?是不是你谁都看不上啊?”柳茜茜说:“不谈这些,一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冯奇才狠了一下心终于把话说出口:“你觉得我合适吗?”柳茜茜一听,吃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我喜欢你,我愿意呵护你一辈子。”冯奇才大着胆子抓着柳茜茜的小手,把憋了很久的话都告诉了柳茜茜。柳茜茜只好说:“我下星期一再答复你。”说完她抽出被冯奇才握紧的双手跑远了。 星期六下午上完班,柳茜茜回到家里。一家四口吃完团圆饭后,柳茜茜把母亲拉到一旁,柳夫人说:“作姐姐的还跟妈妈撒娇。”柳茜茜说:“我有事要单独对你说。”接着就咬上了柳夫人的耳朵。柳夫人听后问:“多高?什么学历?”一听说是中专毕业,柳夫人马上不快地说:“绝对不行。” 星期一早晨,天阴沉沉的。冯奇才在办公楼前的空场上,边锻炼边望着柳茜茜上班来的路。一会儿,他见一个妖娆娇好的身影远远地漂过来。冯奇才迎了上去,满怀希望地问:“伯母怎么说?”“嫌你是中专毕业,学历低,不同意。”柳茜茜一口气说完就上楼了。 冯奇才在楼下愣了好一会儿,漫步向江边走去。 柳茜茜到办公室不见冯奇才上来,从楼上倚窗望去,远远地见冯奇才在江边漫步。柳茜茜害怕了,马上告诉了冯奇才的好友。几个人跑到江边把已经麻木的冯奇才从江边拉了回来。没过多长时间,在冯奇才的要求下,他被调到该局驻海南省办事处工作了。 柳茜茜接到一封情书。是同班同学龚本武写来的。柳茜茜一边看信,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几乎快要淡忘了的龚本武的形象:一身农民孩子的打扮,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中等个儿不算高,平时公众场合不爱讲话,不喜欢参加包括男女生共同郊游、卡拉ok等有消费的一切活动,因此很少被女生注意。 龚本武暗暗恋着柳茜茜,但当时很自卑,一个农村来的穷大学生,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有一心一意地念好书,心里想,我将来一定比你们强!毕业时就属他成绩优秀,被分配到罗一轮所在矿局下属的一个处,不久,其才华被当时的局长发现,调来局长身边任秘书。这时的龚本武觉得力量聚集得成熟了,才向远隔千里之外的柳茜茜求爱,参考了有关文献,写了封挺能打动姑娘的情书。 龚本武还将一首他挺喜爱的老歌词抄在信里: “你是海棠, 花瓣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欲摘些红色的花朵, 插在瓶里, 永保芳香, 你却让我醒醒, 你原在梦乡, 无法越界超渡还阳。 你是月亮, 月光飘洒在我的身上。 我想和你近在咫尺, 共渡良宵, 同入洞房, 你却冷冷地说, 你远在天上, 无法来到我的身旁。 啊! 我的姑娘!让我魂牵梦绕的姑娘, 你的脸庞就像天边的月亮, 你的眼睛就像梦境的海棠。 你的妩媚就像雨后的彩虹, 你的眼泪就像甘泉一样清亮。 啊! 我爱你,姑娘……。” 柳茜茜当时正处在无奈之中,接到龚本武的这封信后自己很受感动,感动得掉泪了。回想起龚本武在班里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很优秀的,后悔自己怎么当时没注意到他?柳茜茜把这个消息在星期六回家时告诉了父母亲。柳夫人一听就很高兴地说:“农村的孩子会过日子,懂得疼人,也不会学坏,我挺满意。可以让他来看看。” 柳茜茜给龚本武打了个长途电话说:“你信中说要来看看母校,愿意来你就来吧,我到码头接你。” 龚本武一听有门儿,赶快向局长请了个假,马不停蹄地奔向母校。 在江岸码头上。柳茜茜沿江边徜徉,眼前的意境使她不尽想起苏轼在后赤壁赋中“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形容大江的赋语。 笛声响处,船靠码头。柳茜茜快步来到码头出口,在鱼贯登岸的人群里终于找到了中等身材的同学龚本武。 在柳夫人的主持下,龚本武与柳茜茜确定了关系,两人领了结婚证,吃了一顿喜酒以示庆祝。龚本武下一步的任务就是速将柳茜茜调到他的身边,要房子,给柳茜茜安排工作,结婚成家。龚本武匆匆赶回了单位。 送走龚本武,柳茜茜沿江观望,只见:“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完全不同于前两天来接龚本武的意境。“难道心境和环境会这样巧合吗?”柳茜茜想。 没过多长时间,龚本武办完了上述一切手续。很快就把柳茜茜接了过来,安排在信息部,后转到技术科安营扎寨。住房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就安排在公寓。先在公寓结婚,以后有房再说。 一天早晨,罗一轮按时上班,只见柳茜茜两只眼红红的,像刚刚哭过,柳茜茜与罗一轮打了个招呼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出什么事了?小柳。”罗一轮奇怪地问。“没什么事,罗师傅。”柳茜茜说着又要哭。罗一轮一看马上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我去开个会。”罗一轮说着离开了办公室。 罗一轮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一看,室内增加了两个女的一个男的,那男的是孙有才,当时任局办主任,龚本武的直接上司。另外两个女的也都是局办成员,似乎是小龚搬来的援兵解劝柳茜茜的。见此情景,罗一轮转身就走,“大罗,别走,咱们一起劝劝。”孙有才叫住了罗一轮。罗一轮笑着说:“小柳刚来,我也不太熟,有你领导劝劝就行了,我就不掺合了,我刚开完会,还要向领导汇报。”说完,罗一轮来到文处长办公室。 局办主任孙有才平息了龚本武与柳茜茜的第一场风波,不久二人在公寓结了婚。柳茜茜带着龚本武到办公室专门拜访罗一轮,送来喜糖喜烟。罗一轮口头表示祝贺,其他也没想起来该做些什么,就这样过去了。 孙有才当年与罗一轮同时分配到同一个地质队,他们一起打过兰球,是老相识了。后来孙有才与也是一起分配到队上的女同学小张结了婚。孙有才从政后不断进步,小张则一心钻研业务、外语,后来小张在一次公派赴美学习时,宣布要与孙有才离婚,并移居美国。孙有才很痛苦,一度失落得要回老家。事有凑巧,单位调来了一位美女庄洁,这位庄小姐三十几岁年纪,标准的演员身才,原来她就是当年与那几位大腕电影演员同班的同学,只因自己始终克服不掉一上镜头就晕菜的毛病,那么好的影星苗子被刷下来了。在处领导的安排下,孙有才与庄洁结了婚,重新组成了个小家庭。孙有才这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本色。 两年间,柳茜茜与龚本武在经常纷争磨合中分了房,怀了孕,生了子。 再说柳茜茜的弟弟柳大洪比姐姐小两岁,也考上了姐姐的大学,并且和邻居王老师的女儿分到同一个班。 柳夫人与王老师原来好得就像亲姐妹,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她们在同一个中学教同一门课程,本来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的,只因评高级教师之事,俩人闹翻了。虽然后来都是高级教师了,可是从此再也不相往来。 不久,柳夫人听说儿子大洪竟与王老师的女儿谈对像了,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打电话让儿子立刻从大学回来。儿子接到电话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仗着学校离家不远,他用自行车带着对像就回家了。 到家一看,柳夫人没事,只是血压有些高。“妈妈,你那儿不舒服?要不要到医院?”儿子关心地问。 “你让小王回自己的家去!我不想见到她!以后也不允许你再和她交朋友,否则,我就死给你看。你不要不当回事,我是认真的,你听明白了吗?”柳夫人严厉的话当场就把对像小王吓得哭着跑了。 柳大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后来对小王说:“谈恋爱是我们青年人的自由,任何人都管不着。咱们俩人相爱了,这就够了。如果我母亲从中阻拦,我们就远走高飞,到外地成家。” 后来柳大洪毕业了,他到北方找到工作,小王在家附近也工作了。一天,小王接到柳大洪的电话,去了他的公司,从领结婚证到举行婚礼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柳大洪这才带着新婚的妻子回家探亲。 柳夫人一见,儿子的婚事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一气之下,得了脑血栓,不久竟然去世了。 有诗叹曰: “女儿听话儿不听, 婚姻大事净瞎弄。 其实多余管此事, 自由恋爱最成功。” 一次北京总部在海南省召开技术评比会,罗一轮带着4个项目和有关各路技术人员约十来名去参加评比,当时,柳茜茜生完孩子不久刚来上班,作为会务组成员也到了海南省三亚。 会议进展得不顺利,根据科技含量和技术水平,罗一轮带去的4个项目至少有两个达到优秀,两个达到良好。但会议评审团在个别人的操纵下,为了达到某种平衡,非要把罗一轮所在矿局的4个项目只给评一个优秀。这种出人意料的结果却被当时担任处总工的年青人认可了。罗一轮急了,在评审会上,罗一轮先后作了三次发言,充分说明了矿局4个项目的先进性和重要性,并声明至少要评两个优秀两个良好的理由。他的三次发言被多数评委所接受,最后,在总部局长的主持下,罗一轮的愿望实现了。这些在评审委员会里发生的内情,跟去的代表们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结果对他们挺有利,奖金会拿得多一些而已。 柳茜茜想起老战友冯奇才就在海南工作,以前有些对不住人家,何不打电话联系一下叙叙友情呢? 正是:时机不对登天难,时机对时如掌反。 若知柳茜茜联系上冯奇才没有,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九回 旧梦重温酸且甜,易妻几度苦又咸 诗曰:娘亲干预生遗症, 互不了解总磕碰。 可怜天下父母心, 越俎代庖反作痈。 却说会议期间,柳茜茜试着与原单位驻海南办事处冯奇才通电话,结果办事处员工说人不在,柳茜茜告诉了对方自己所在的宾馆住址。 散会前,冯奇才赶到了宾馆并宴请柳茜茜和她的领导罗一轮。 冯奇才,一米七的个头,白净脸,大眼睛,阔鼻、方嘴,言谈举止很得体。据他讲,他已经脱离单位自己办了个公司。他提供了一辆卧车,亲自开车拉着罗一轮、柳茜茜去了博鳌市里的国际会址观光。据冯奇才讲,正是柳茜茜的母亲嫌他是中专生而不同意他和柳茜茜的婚事这件事激励了他,从此他发奋读书,他现在已是硕士研究生,自有资产200多万元人民币,至今还没成家。柳茜茜听了自惭形秽,赶紧向冯奇才道歉:“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请你不要记挂在心上。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赶快成个家吧。”“不,我先不忙,我在等一个人。” 第二年北京总部在无锡市开科技论文研讨会,罗一轮所在单位共选上10篇论文在会上宣读。罗一轮带队,柳茜茜参加大会会务组,共12人的团队去了无锡市。会上,罗一轮带去的10篇论文都获了奖,其中两篇一等奖,三篇二等奖,5篇三等奖,并全部被编入将要出版的论文集。大家都十分高兴。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会间,晚宴后的舞会,柳茜茜见到了几位大学时的同学,提起当年因考试作弊被学校勒令退学的孙启增同学,他们说,第二年,孙启增又考上了南京某大学,毕业后留在南京某公司工作。他们并把孙启增的联系电话给了柳茜茜。 柳茜茜联系了一晚上也没结果,第二天又联系了一上午还没和孙启增联系上。只好失望而归。 回到单位没几天,柳茜茜在班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是孙启增,请问柳茜茜在吗?”眼看着柳茜茜紧张了起来,脸红红地大声问:“你是谁?你再说一遍!”“我听出来了。柳茜茜!我是孙启增啊!亲爱的,多少年没见了,想死我了,我出差回来后,听同学们讲,他们见到你了,并且告诉我,你打电话找过我。我问人呢,他们说已经回单位了。我马不停蹄地坐上飞机,来到你们单位,现就在你们的招待所。”听得出来,孙启增很激动。 柳茜茜向罗一轮打了个招呼,立刻就向招待所奔去。 柳茜茜匆匆地赶到招待所,在总台查到了孙启增的房间号,她紧张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对儿初恋情人终于又见了面。他们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孙启增心中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搂住柳茜茜大哭起来。柳茜茜也哭得很伤心,当年要不是母亲反对这门亲事,他们孩子都老大了。因为她母亲的干预,弄得孙启增痛苦万分,还被学校劝退,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孙启增。但是柳茜茜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所以她哭过之后就劝道:“冷净些,不要这样。” 柳茜茜问孙启增:“这么多年也没你的消息,把我担心死了。”孙启增苦笑着说:“咱俩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恋爱。但是正像陆游所说:‘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自从我被学校劝退以后,我曾给你写了一封让你等我的信,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从此,我就卧薪尝胆,苦读一年,第二年我又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南京某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我到某公司应聘,那公司挺欣赏我,经过几年的奋斗,现在我年薪二十万。当时我听说你已经和别人结了婚,我差点晕过去。你真的缺情少义到如此地步?‘章台柳,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落入他人手。’从此,我不想再和你联系了。”柳茜茜诧异地问:“什么信?我没收到你任何信息。我听同学们说,你正处了一位漂亮的女友,我希望早日喝上你的喜酒。”孙启增说:“如果你能和龚本武分手,我会断掉一切关系,立马和你结婚。”柳茜茜笑着说:“这已是不可能的了。我和小龚结婚两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你就忍心拆散这个幸福的小家庭?让我们做要好的朋友吧。”“其实你们并不幸福,”孙启增打断柳茜茜的话,接着说,“我听说你和龚本武三天两头闹矛盾。你要是跟我结婚,我会以你的马首是瞻,把你奉为公主,我以前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你又不是没有体会。我还要把你儿子当成我自己的亲儿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如果做不到,让我不得好死。”柳茜茜赶忙用手去捂孙启增的嘴,急着说:“千万别发毒誓。”孙启增趁势抓住柳茜茜的小手狂吻起来。 柳茜茜抽出自己的手说:“不要这样,你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见见我的师傅罗一轮,听听他老人家怎么说。如果他要建议咱俩好,我立刻和龚本武离婚跟你走,你看如何?” 孙启增一听说有这等好事,立刻说:“那太好了。我相信,凡是了解咱们恋爱悲剧的,都会站在咱们一边。那就走吧。” 罗一轮正在办公室。门开了,“罗师傅,我回来了,还带来一位我的同学。”柳茜茜响亮的女高音嗓子吓了罗一轮一跳,“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孙启增,这是罗师傅。你听听罗师傅的教诲,我去去就来。”柳茜茜说完,转身出去了。 罗一轮和孙启增握了握手,然后,他倒了一杯茶,放到孙启增前的办公桌上。 “请坐,吸只香烟吧。”说着,罗一轮从烟盒里取出两只香烟,递给孙启增一只。 “谢谢罗师傅。”孙启增刚坐下,又站起来双手接过罗一轮递过来的那只香烟,然后他迅速地掏出打火机,为罗一轮点上香烟后,又为自己点着了香烟。 坐下后,孙启增客气地问:“罗师傅高寿?” “别客气,虚度56个春秋,过了知天命的节骨眼。小伙子你呢?”罗一轮问。 “我也30多了,过了而立之年了。”孙启增笑着回答。 罗一轮说:“我听柳茜茜念叨过你们的事,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 罗一轮大口吸了一下香烟,吐出烟后,将烟掐灭放在烟缸里。 “大家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喜剧的大结局。但是往往就那么奇怪,在自然或人为的干扰下,大好的姻缘擦肩而过。就像刚才我吸的这支香烟,本来可以红红火火一直着到尾部都不熄灭,但只要我一掐,它就灰飞烟灭了。 你和小柳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柳茜茜成了家,你也经过自己的努力,事业有成了。这一页就应该翻过去了。在南方开会,我正好在场。当时柳茜茜从同学那里得知你的情况,非常高兴,连连表示,从此她就放心了。她给你打电话,我看也就是慰问一下老朋友。你们俩造化弄人,有缘无份。应该承认和正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何必要一棵树上吊死?向前硬闯,如果总是严冬白雪,不妨后退一步,也许春暖花开。你退一步,各方受益,包括你自己、你现在的对象,还有柳茜茜、龚本武一家。否则,你硬要向前冲,除了破坏了一个完整幸福的小家庭外,你把深爱着你并等着和你结婚的那位姑娘也给坑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仅供参考。来,喝茶。” 孙启增感慨万千,他落泪了。他端起茶杯,把茶水一饮而尽。停了片刻,他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最常用的话用在这里是最贴切不过了。我谢谢您的语重心长,我觉得豁然开朗。” 正说着,有人敲门。“请进!”罗一轮大声喊。开门进来的是龚本武和柳茜茜。龚本武热情地和孙启增握手,并说:“久违了,老同学,你好吧!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边吃边聊,罗师傅一起去吧。”罗一轮说:“我还得赶稿子,去不了。你们老同学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祝你们吃好,喝好。再见!” 再说在矿局办公的矿地质学会与美国学会联合办国际会议已有近40年的历史。每4年在中国举办一次的大型物理技术国际会议及展览会又将在京城举行。会议提前一年半成立了会展筹备组。罗一轮按照局有关规定,年满55岁要从副处长的职位上退到二线,分到学会办事处任副主任,负责宣传和技术交流工作。在局长的要求下,首先要制作会展宣传vcd、制作类似广告的彩色中英文1-6号通知向国内外有关单位发放,以达到从国内外征集高水平的论文在大会上宣读、招揽国内外厂家参加展览的目的。开始,因投资不多,罗一轮想自己制作vcd。花38元买了一套制作节目的软件,又买了些有关光盘资料,就在自己的微机上干了起来。半个月过去了,制作出来的宣传片经局长审定没有通过。主要原因是光盘资料经过考贝,演出来的片子出现马赛克。局长批评说:“这就像盖好一座大楼,却请一位乡下老木匠来装修。在制作vcd上,我们要舍得投入,要做出国际一流的vcd大会宣传片。” 会后,罗一轮准备去北京找一找制作vcd的大厂家。另一位学会办事处副主任于得水得知消息后来找罗一轮说:“技术学校就有一个歪才名叫田夏天的会制作vcd光盘,下午咱们去看看。” 田夏天,中等身材,长得很像一位大胡子歌星。原在矿局某处野外队当放线工,不久提为小队卫生员,即赤脚医生,自学唢呐成精,在一次全国业余唢呐比赛中获二等奖。不久他与某处处长的妹妹结了婚。后来因田夏天经常出工在外,妹妹和他离婚跟了别人。田夏天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成人班,这时某处处长已换人,这位新处长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准田夏天去上学。在软求、硬抗都无效的情况下,田夏天动手打了新处长一个电炮,后被保卫科抓起来拘留了十五天。田夏天通过活动调到技术学校当班主任老师,又结了婚。这位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但是由于田夏天没去成中央音乐学院总是耿耿于怀,因此经常与朋友一起喝酒,一喝就是一斤,醉了回家就把老婆打得死去活来,理由是嫌她虐待公婆。时间一长,老婆受不了,就带着孩子萌萌跑到美国她妹妹处,不久定居美国。与他又离婚了。 正是:杀人不过头点地,阻挠深造又何必。 若知田夏天妻离子散后的境遇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民营企业活力旺,做人诚信第一桩 诗曰:国营企业铁饭碗, 不知能吃几碗饭。 买断经营自家店, 方知前进有多难。 却说田夏天办事认真执着。当班主任时,他对学生管得很严。有几个女生在课下喜欢找田老师玩,请他教她们吹唢呐,还真有几个女生成了才。其中有个叫明英的孩子长得挺好,技术学校毕业后嫁给了田夏天。 明英被分配到另一个处里搞仪器维修,收入不菲。但明英是个知道上进的女孩子,不想现在就给田夏天生孩子,自己平时不放松学习,一直攻读到大学本科毕业。还要上研究生并且参加了研究生考试。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其它几门包括外语都考得很好,唯独数学只考了38分。就这样,一票否决了。 此前,矿局搞体制改革,不少人与矿局签订了有偿解除劳动合同即以每年4千元人民币的价格买断工龄。田夏天首先买断工龄。然后他租赁了技术学校主教学楼的地下室作为录音棚和工作室,又用买断的钱加贷款买了大型音响设备。他为梦想成为歌星的男女青年包装,做歌曲光盘。就这样还真包装成功了几个。他又与同学合伙承包了京城一个濒临倒闭的国有印刷厂,印出的彩页十分抢手。接着自己又在京城租房成立了一个广告设计室,客户不断。严然成了一位初具规模的小老板。 原技术学校的校长于得水向罗一轮介绍说:“田夏天原来只钻唢呐,工作上也说得过去。但他有小毛病。一次副校长回家探亲了,我晚上偶尔路过副校长的单身宿舍,见里面开着灯。我很奇怪,人已经走了,难道还有别人吗?我敲了门,里面灯突然灭了。我仍敲门,半天,门开了,是田夏天。我把他的门钥匙没收了。第二天查副校长的电话费,高得出奇。我把田夏天狠骂了一顿,并宣布,副校长的电话费全部由田夏天支付。田夏天求饶不行,就拿匕首吓我,见我不怕,仍求饶,我说下不为例,就饶了他。以后他求我把他老婆从某处调来技术学校教书,我答应可以调,但来后暂时打扫卫生,以后有机会再安排教书。他不同意,到现在没调成。”于得水喝了口茶接着说:“田夏天做光盘是一绝,非常认真负责。你可以找他做光盘。” 罗一轮让田夏天做光盘。由罗一轮编写宣传提纲和分镜头剧本,由田夏天制作的宣传光盘制作成功了,受到了局长的表扬。通过出口渠道散发至世界各地,加大了国际会议的宣传力度。后来又经过招投标,制作国际会议秩序册和大会论文集,制作大会宣传画册,都是由田夏天完成的,受到了部领导的表扬和与会代表的欢迎。 在田夏天的请求下,罗一轮把田夏天分别介绍给了井下部和地面工程部的领导,并将其业绩展示了出来。其实两位领导当时都参加过那次国际会议,大会秩序册、论文集和光盘人手一套,他们早就领略了资料的质量,但当时并不知道这是田夏天生产的。这次认识双方都很感谢罗一轮的牵线搭桥。此事过后,罗一轮想,下一步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就再也没有过问。 先是井下部要在南方开一个重要的学术交流会,需要200册的彩印文件,活儿很急,井下部领导焦晓晨责成办公室的小德负责与田夏天联系此项业务。田夏天根据活儿的大小和时间,测算出了价格为3万2千元人民币。小德说:“太贵了,我只能给你两万。”田夏天苦笑着说:“这连本钱都不够。”小德咬了咬牙说:“我顶多再给你加5千元,否则我就不和你谈了。”说着小德要走。田夏天说:“行吧。”小德又说:“你在合同上写5万3,其中2万8是我的。”田夏天听了大吃一惊,但又吃不准是谁的意图,这又是头一次接人家的活儿,没办法就答应了。谁知活儿干完了,大会上圆满地用上了这些资料,但钱却迟迟未能兑现。 原来,井下部领导焦晓晨了解,明明第一次报价是3万2,怎么通过小德的谈判反倒变成了5万3了。为了查明真相,他报到了部纪检科,纪检科又报到了局纪检处。局纪委书记亲自过问了此事。 一天,井下部领导通知田夏天,让他去一趟井下部,田夏天高兴了,他以为肯定给他钱了。谁知他到了井下部门口,从侧面闪出个小德,小德把田夏天拉进屋里,此时屋里没有别人,小德关上门后就扑通一声给田夏天跪下了,田夏天吓了一跳。只听小德说:“救救我,别出卖我。”说着小德爬起来带着田夏天去了纪检科。 田夏天一进屋,见局纪委书记、部纪检科长和井下部领导都在场。部纪检科长问:“这合同上多出的两万多是怎么回事?请如实说。”田夏天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活太急,工人们连夜加班才赶出来,这点钱是加急费。”紧张的空气缓和下来。焦晓晨将钱给了田夏天,田夏天将两万八给了小德。此后,焦晓晨再也不用田夏天了。 地面工程部孙大冶通过部技术服务室的小朱先后给了田夏天三次活儿。第一次活儿小朱吃了两万八,第二次活儿小朱吃了3万4,第三次活儿总共给了田夏天12万,让他做2万5千套广告册,每套4本,加上封套堆了一屋子。这次小朱让田夏天给他15万,出现在合同上则是27万元人民币。是小朱模仿孙大冶的笔体签的字。可是会议只用了150套册的广告,回来后小朱悄悄告诉田夏天让他把余下的24850套广告尽快烧掉。在这之前小朱狂妄地扬言要花30多万买一辆子弹头汽车。 每次孙大冶与田夏天接触,喝酒,孙大冶都说:“要不是罗总,我认得你是谁呀。”孙大冶似乎以为田夏天嫌的钱肯定会给罗一轮一定的报酬。田夏天想,小朱在职大上学的时候,罗总是他的老师,小朱十有八九会给罗一轮点钱,只有罗一轮一直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小朱、小聂谁都没给罗一轮一分钱。 一次,部里开会审定由罗一轮编撰文稿、由田夏天投拍的科普片样片,回来的路上,田夏天喝了酒,他开始话多了,这才把这些事告诉给罗一轮。罗一轮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怀疑这些钱的一部分落入了罗一轮的钱包里。罗一轮想立刻把焦晓晨和孙大冶喊来谈清此事,但田夏天不让,说等孙大冶把第三笔钱打进他的账再谈也不迟。 罗一轮感到哭笑不得,心想:“这有点像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不过自己行得正,走得直,问心无愧就行了。” 一天,张林给罗一轮打来电话,说乔宝华的老父亲去世了,约好一起去参加葬礼。 乔宝华的父亲乔公与罗一轮的爷爷罗梦龙同岁。出身贫寒,十六岁就背井离乡,凭着打竹帘子的手艺,挑着两个竹筐,一头放着自已的行李和炊具,一头放着打竹帘的工具,一路上,边给人家打竹帘赚钱维持生活,边向京城奔去,终于在京城站住了脚。后在本家二大爷的带领下,去了大宇市英国养马场并在大宇市娶妻生子,在和英国人的接触中,学了不少英国话,后又去了大北煤矿。当时一直干到大北煤矿的大管家,上了年岁后退休回到大宇市。 乔宝华的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但红颜薄命,生了两男两女后不久就去世了。乔宝华最小,他的大哥乔宝中在大北成家,娶的是当地医院的护士。乔宝中比乔宝华至少要大20来岁,乔宝中刚当煤矿工人时,参加了大宇同乡会,后来乔宝中受到大家的拥护,成了大北煤矿工人领袖,带头与大资本家斗,为工人谋福利。在白色恐怖的威逼下,乔宝中在大北煤矿呆不住了。在组织的帮助下逃离大北,参加了共产党的部队。解放后在南方军区某研究所担任领导职位。 乔宝中出走后,大嫂把小乔宝华接到大北与自己的儿子作伴上小学。乔宝华的侄子比他只小两岁,人很厚道。 乔宝华刚离开父亲、离开生他养他的大宇市后,心里难受,十分想念老家大宇,但却又无能为力。他经常长时间地望着西南方向,无声地哭泣。不远处有几家娱乐场所,一个是评剧场,一个是皮影戏场,再有一个是二人转剧场。他一直对这三个剧种深恶痛绝。 可能是由于心不顺的缘故,乔宝华幼小的心灵受到强烈的扭曲,造成他很顽皮、淘气的性格。嫂子给他一百元(旧币),让他到开水房提壶开水回来给亲戚沏茶,他提着大铜壶来到开水房,交给掌柜的一百元后提出一壶开水,路过掌柜的门口,他将开水倒在拴在那里的一头奶羊身上。过后人家找上门来,嫂子又是给人家道歉,又是找药给奶羊疗伤,嫂子狠狠地说了他一顿。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乔宝中被造反派关压,让他坦白特嫌问题。他们指出,调查发现,当年乔宝中加入的大宇同乡会里,有一个会员是中统特务,因此怀疑他也加入了特务组织。 造反派组织来抄乔宝中的家,正赶巧乔宝华从学校回来探望哥哥和嫂子。 乔宝华见几个五大三粗的造反派要动手抄哥哥的家,就喊道:“住手!谁给你们的权力抄我哥的家?” 附近的邻居都围了上来。那几个人见势头不妙就客气地说:“我们是奉命前来查抄乔首长的家的,你如果有想法,不妨跟我们回单位见我们的领导谈谈。” 乔宝华想,反正跟这帮打杂的也说不清,干脆找他们的领导。他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带路,我去找你们的领导。” 一半人带着乔宝华走了。他们把乔宝华带到一间屋里把门一插,四个大小伙子将乔宝华劈头盖脸地用皮带抽了一顿,乔宝华昏了过去。 乔宝华晕晕乎乎地回到哥哥家一看,家被抄得乱七八遭,嫂嫂和侄子坐在床上抱头痛哭。 乔宝中被关押半年后,造反派的看守们也有些松松垮垮了。乔宝中抓住一个机会就逃了出来。造反派发现后,撒开大网分几路追了出来。最后把乔宝中逼到了江边。乔宝中一个想不开,跳入长江自杀了。 乔宝华的父亲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得了重病。乔宝华和他大姐、二姐还有侄儿、侄女一起去南城奔丧,他大嫂和两个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一个挺幸福的家庭就这样完了。 乔宝中所在单位的军代表及十几个领导在大会议厅接见了他们。长会议桌上铺着红绒桌布,围着桌上放了一大圈带盖的白磁杯,桌中间放着两个大暖水瓶。 在乔宝华和大姐、二姐的劝说下,大嫂忍住悲痛,被儿子和乔宝华搀扶着走进大会议厅,大姐和二姐没让进。乔宝华一人与大嫂一家坐在了那里。 为首的一位领导三十出头,根红苗正,血气方刚,疾恶如仇。他的脸红红的拉得老长说:“伟大统帅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现在开会。因为中统问题,组织责成乔宝中老实交待。谁知他畏罪自杀,自绝于党和人民。现在其家属来了,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陈述,但是出格的要求就不必提了,提了也没用。” 乔宝华一听就急了,他耐着性子把话听完,然后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错了!军代表。首先,你们说我哥哥是中统特务,有证据吗?谁能证明?你们只凭道听途说就把我哥关起来审讯,一个没看好,还让他跑了,你们把他逼得跳了江,却至今找不到尸体。我们这次来只有一个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位领导听完乔宝华的话后十分恼怒,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你个臭老九!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乔宝华怒不可遏,他站起来一把抓住红绒桌布使劲一拉,“唏哩哗拉!”桌上的所有茶杯和两个暖瓶全都摔到地上,他指着那位领导喊:“你要对你今天的言词和态度负责!” 在与会众人的劝说下,第一次的交锋就这样过去了。从此,乔宝华每年都来几次和他们理论,经过了无数次的交锋,后来,他大哥的单位经调查核实,当年大北煤矿确实有个叫万里行的工人组织了大宇市同乡会,这个人后来去了日本,成了特务。但一算年头,这个叫万里行的人年岁比乔宝中的父亲还大,他在大北煤矿期间,乔宝中还没出生。再说当时的万里行只是个工人,还不是特务。就这样,乔宝中才被平反昭雪。 有诗叹曰: 南辕北辙扑风影, 欲治之罪莫须证。 改判昭雪平冤狱, 孤儿寡母谁担承? 乔宝华毕业后,与他妻子金川秀一起,先被分配到南方某市的大水泥厂。 金川秀的母亲家是个大商人,她大舅少年时曾勾结胡子抢自己家的钱分给大家花,大了后参加了国民党,抗日战争时遭到日本特务的通缉,他跑到妹妹即金川秀的母亲家躲了起来。日本特务严刑拷打金川秀的母亲,直至皮开肉绽也没吐出一句哥哥的下落。从此,金川秀的大舅特别敬重自己的妹妹。她大舅后来曾做到国民党东北某省主席,东北要解放时,她大舅来不及照顾自己的家眷,却专门来与妹妹仓促告别后,只身逃到台湾。 解放后,金川秀的父母亲都是她老家东北某大城市的重点高中教师。文革期间,她父亲被划为地主分子,大会批斗后游街,然后给他的右臂带上一个白箍,上面写着“地主”俩字,成年累月地带着,东跑西颠地被人支使着。她母亲因为哥哥当年逃往台湾的问题被从学校驱逐回乡参加劳动。为此金川秀的姐姐当众宣布与家庭断绝关系。 每年假期,只有金川秀自己回乡探望父母亲。后来,台湾有信,金川秀的舅舅要与他们在香港见面。金川秀接来母亲,让乔宝华和女儿陪同,赴香港与舅舅见了一面。舅舅送给他们家一些礼物,包括一台彩电。 当年金川秀生了女儿不久,乔宝华突然被单位软禁起来,不让他回家吃饭睡觉,只是让他交待问题。 月子中的金川秀每天都给他送三顿饭,她把饭盒交给守备人员,再由他们送到乔宝华的手上,不让他们见面。乔宝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交待中写到:“我没有什么好交待的,我自认为忠于党,忠于毛主席,文革我一直在校文艺宣传队吹拉弹唱,没搞过打砸抢,没参加过武斗。如果你们掌握了我的什么罪行请提醒,不胜感谢!”但是上级领导骂他不老实,说他负隅顽抗死路一条,老实交待才有出路。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乔宝华想自杀了断。 夜里,他用腰带系上脖子,另一端系到一个铁管子上,自己用力拖自己的身体,费了好大劲死不了,正在挣扎,被守夜人发现,他大喊:“有人逃跑!”大家都起来了,灯也亮了,管事的笑着说:“哪有人逃跑,原来是乔宝华把腰带系错了地方,虚惊一场。” 他们通知金川秀,允许她送饭时见见乔宝华,并责成小金劝导丈夫坦白交待问题。从此,金川秀借送饭之机劝说乔宝华,让他坚强起来,千万别寻短见。她还经常抱着小囡囡给乔宝华以安慰。乔宝华见到可爱天真的孩子,美丽动人的娇妻,再加上大家和善友好的目光,这才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一年半后,他们把乔宝华放出来,和地富反坏右一起参加劳动,烧锅炉,扫垃圾,清厕所,拉大粪。 又过了近半年,才给乔宝华平反落实政策。原来是一位别的系的同学在校是红卫兵的头头,工作后被揪出来说他是“516”骨干分子,挨批挨斗多次后,他只要想起一位同学的名子决来是“516”分子,他咬了许多同学,其中就包括乔宝华,后来那位同学平反了,这才想起那些被咬的人,一一发通告,这头收到通告,才将乔宝华平反。 乔宝华一气之下,通过二姐夫的关系,很快就调离了那个令人伤心的单位,携妇将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宇市。 夫妻双双进入了大宇城建筑行业,不久乔宝华提为主任,金川秀当上了教师,并分了大房子。 乔公的葬礼办得庄严肃穆。亲朋好友送了一些花圈。罗一轮、张林、季智等高中老同学都来为乔公送行。乔宝华极度悲伤,哭得不成样子。他想起了自己从小没娘,老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在没有养老金、吃着街道救济的情况下,靠着大嫂和两个姐姐的帮助把自己拉扯大,读完大学。为了他,老父亲吃尽了苦,太不易了。可是日子刚好起来,老爹又撒手归西了。想到这里,他大哭着一边叩头一边喊:“爸!我对不起你!” 罗一轮、张林和季智等老同学劝着乔宝华要节哀顺便。老爷子八十高寿,无疾而终。这就是福。乔宝华在大家的劝解下,渐渐收住了激动的情绪。 时光如梭,一晃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罗一轮和徐兰兰先后在外地办完退休手续,回到了大宇市,再度见到乔宝华和金川秀时,掐指一算十年期! 罗一轮感慨道:“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当年光顾忙了,谁知转眼功夫,十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你和徐兰兰都不见老。我还想呢,罗一轮这家伙一定是因为当年他为儿子提亲,要娶我们闺女,被我挡了回去而愤愤不平,发誓不再理我了呢。”乔宝华的话音刚落,罗一轮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因为孩子的事就坏了咱们的交情呢?”罗一轮笑罢答道,“十年前我到你家,见金川秀还是那样楚楚动人,你还是那样嘀嘀咕咕,我想与其现在容易闹误会,还不如十年以后再见面,那时人老珠黄,除了友谊还在,其它一切都不存在了。谁知十年后的今天一见,你们二位基本没变。白白耽误了十年的大好时光啊!” “你们老哥俩到一块儿就没正行,打嘴仗。你们也说点正经事!”金川秀笑着插嘴道。 “对了,我正琢磨着再出去找点事做,你有门路吗?”乔宝华问。 “我的社会关系都丢在外地了,等回来让我瞅准机会打听一下妹夫范平和三弟罗运来他们俩吧。”罗一轮把这件事应下了。 再说张林大学毕业后,随着大批毕业生集体分到东北某厂当翻砂工。工作一天下来,累得不想动了,但浑身上下全是黑砂,还得咬着牙去洗澡。时间长了,干活也习惯了,不像原来那么累了。 不久,季智也分配到张林所在的这个厂干翻砂工,他和张林吃住在一起。就因为当年在昆明湖中游泳,万慧芹不慎腿突然抽筋,危急时刻,季智凭着他的好水性,将万慧芹救了下来。分别后,季智写信与万慧芹联系,并几次去学校找万慧芹。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季智与万慧芹结了婚。 刚好张林也正在与彭娟谈恋爱。张林对季智说:“这里的房子很难租,除了你,我又没有朋友,我求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赁间房结婚。” 季智想了想说:“房子太难租了。如果你的彭娟不嫌弃,我想把我们的住房从门中间盖起一道墙一分为二,让你在另一边结婚。你看行吗?” 张林一听感动得眼含泪花,赶紧谢绝道:“那哪儿行!你们刚结婚不久,这么一折腾,嫂子那里能通得过吗?” “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就等你点头了。如果你愿意,咱们马上动工。” “你们都愿意了,我还有什么说的,彭娟更愿意。” 经过一天的劳动,半间草屋做了新房,再看季智、张林、彭娟和万慧芹,就像刚从泥坑中爬出来一样,从头到脚,整个四个泥猴。 一年后,季智的爱人万慧芹生了个女儿,东北规定,坐月子可配给一斤鸡蛋。季智拿到鸡蛋票后,骑上车去买鸡蛋,跑遍全城的国营商店都卖光了。他只好在老乡家花高价买了些鸡蛋。 打倒“四人帮”特别是改革开放后,艰苦的岁月终于过去了。生活渐渐地好了起来。季智也提为副厂长,最后提为厂长,分上了三室两厅的楼房。岁月如梭,万慧芹生的非常漂亮的女儿素秋,因为父母双双在外,她从小跟着姥姥万小英长在大宇市。受到姥姥的影响,素秋从小就喜爱京剧。大一些后,姥姥送她到专门培养京剧人才的部门接受严格的某派训练。不久,竟成为某派艺术的继承人之一,红遍全大宇市乃至全国,还出国多次。这是后话。 在彭娟父亲的活动下,北京来人招张林学校毕业的学生回北京,组建生物工程设备厂,张林和妻子彭娟双双回到京城。 到了京城,张林分到了三室两厅的高级住房。彭娟为他生了位千金。张林成了专家,几次支援韩国,彭娟成了管理工作者。孩子张小娟一晃大了,学习挺争气,考上了留美生。 张林出差到宋州。办完公事后想起和季鸽的恩爱,不由自主地走到当年季鸽带他去的那个小四合院的地界儿一看,哪里还有小四合院的影子,只见到处是鳞次栉比的高层住宅楼,他打听了几户住家,大家都不是老住户,根本无从知道季鸽的下落,张林只好悻悻地走了。 有诗叹曰: “当时我醉美人家, 美人颜色娇如花, 今日美人弃我去, 红楼珠箔天之涯。” 若知季鸽的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一回 改革开放政策好,八仙过海显神通 诗曰:长大成人各西东, 先苦后甜借好风。 欢聚一堂释前嫌, 夺爱之恨已扶平。 栋梁之才比比是, 八仙过海显神通。 身担重任要俭点, 千万别沾贪污名。 却说那年,罗一轮奉命组织参加全国工业企业大会,大会举办了全国有关企业、高校的成就展览会,规模空前。正赶上季智、张林等回到大宇城,乔宝华从单位借了辆面包车,由乔宝华驾驶,载着季智和张林等人,开到京城展览会上找到了罗一轮。 下午,先是坐着乔宝华的车来到张林的家,见到了彭娟。彭娟留大家住下,罗一轮说:“住你家不方便,我们会务组还有没到位的,正好空着两个房间,他们远道而来,到那里洗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一下。”大家都同意了。晚上,罗一轮给老同学们都安排了住处。乔宝华和季智住一起,罗一轮和张林住一起。 罗一轮问起张林的父母亲和弟妹情况,一下子勾起张林的心事。 张林的母亲冯秀娟是位很爱干净的长得很好看的妇女。当年父母包办嫁给了张林的父亲张顺。张顺一直蹬三轮拉货。后来孩子们都大了,有了工作,家境好了起来。但张顺从不穿新衣服。张顺从不与夫人一起逛大街。 一次张顺生病住院,张林的大妹妹就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她看护父亲。医院发了睡衣,让张顺换上。张顺脱了外衣,露出了破烂不堪的内衣内裤。同病房的病友们见状非常生气,大骂张林的妹妹不孝,只知自己穿得时髦,让老父亲穿得还不如要饭的。接着还联带上张林的母亲,说这不怪孩子,主要是当母亲的过。这些话说得张林的大妹哭了起来,她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回家后她哭着告诉了母亲。冯秀娟气得昏了过去。 此前,冯秀娟就对丈夫张顺抱有看法。张顺的老家总来亲戚,每次来戚,张顺又是给钱又是给衣服,甚至把自己穿着的衣服给了人。时间长了,谁家也受不了。但冯秀娟怎么说也没用。为此气得她得了血压高的病症。这次冯秀娟又气得病了。老两口同时住院。不久,张顺出院了,可是冯秀娟却病得沉重了。那天,经过特殊治疗,冯秀娟的血压正常了,而且一连一个星期都很正常。全家都非常高兴,明天大夫就让出院了。下午,正好大妹去办理出院手续,冯秀娟自己到卫生间去解小便,等大妹办完手续回来时不见了母亲,别的病友说去了洗手间,大妹到洗手间一看,母亲摔倒在地多时了。再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张林难过地说:“大妹受了很大的刺激,好长时间才正常了。”罗一轮问:“伯父现在情况如何?”张林说:“他可结实了,能吃能喝,母亲去世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乔宝华和季智长这么大,头一次住在一起。他们俩倒班开车一路非常辛苦,洗了个热水澡,才解了乏。 季智对乔宝华说:“我始终不明白,一轮什么时候和兰兰相爱的,难道在高中时他们就有意思了?”乔宝华为难地说:“我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好的。反正在高中时,咱们几个成天在一起,罗一轮从来也没提起过,接触中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季智奇怪地说:“那就怪了。高中毕业前,我曾努力追求过徐兰兰,我背着大家为她订《中国青年》杂志,她知道后不但不接受,还告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找我,我把要与徐兰兰谈恋爱的想法合盘托出,我还叫我大哥找了班主任,让他帮忙做徐兰兰的思想工作。我还托张林替我找了徐兰兰转达我的意思。上大学走之前,你还记得吧,我托你到徐兰兰的家,替我转送给她一封信,并请她来送我。结果,这些都石沉大海。后来,我刚到大学,就给徐兰兰写了一封信,不久,收到了徐兰兰的回信,我高兴极了,我反复读了她的回信,虽说是不冷不热,非常客气,结尾处还有个‘别不多谈’,但是毕竟是她的回信,我将此信寄给了罗一轮,让他看看,给参谋一下信的背后有什么深意。可是罗一轮却来了一封莫明其妙的回信,说让我丢掉幻想,我和徐兰兰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关系。我当时很生气。”乔宝华打断了季智的话,说:“罗一轮做得对。我也认为你和徐兰兰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没有像罗一轮那样坦率地对你讲出。这是我的错。”乔宝华“咕冬、咕冬”地喝下一大茶缸水后接着说:“最早,罗一轮跟我说,徐兰兰找了他,说季智托张林对徐兰兰讲季智要和她好,被她拒绝了,她请罗一轮再劝劝季智打消这个念头,罗一轮说,他把这话委婉地对你说了,有这回事吧?”季智说:“有。有这回事。”“后来你让我带给徐兰兰一封信,并让我说服她去送送你,我回来后只对你说她没空,送不了你。其实当时她看了你的信后,气得当场就把那封信给撕个粉碎,并大喊,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份心吧!喊完,转身而去。当时弄得我很尴尬。我怕你知道了这种情况会太伤心,才编了一篇瞎话。”季智听了恍然大悟。他痛苦地说:“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该不把实情告诉我,让我总抱有一线希望。后来,文化革命开始不久,我接到了罗一轮的一封信,信中说,他和徐兰兰谈对象了,并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我当时还以为罗一轮这小子是两面派,表面对我好,暗地里翘我的心上人。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他了。”乔宝华说:“你能这么认识就对了。说实在的,据我观察,徐兰兰她有自己的选择,在咱们班里几个男生中,她还是最看重罗一轮。” 乔宝华对季智讲:“和你说个秘密。当年张林、罗一轮骑自行车带着徐兰兰到学校去看我,我就隐约感到,好像徐兰兰挺亲近罗一轮的。但罗一轮经过一年的社会熏陶,人大心大,是否还是原来那个厚道坦承的罗一轮呢?我有点吃不准了。他们走后不久,我让金川秀单独去了一趟罗一轮的学校找到他,我安排小金假装要与罗一轮好,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季智听到这里,突然间坐了起来大喊:“结果怎样?” 乔宝华慢条斯理地说:“金川秀回来后告诉我:‘你的这个弟兄真的是可以绝对信赖的铁哥们儿。’后来我去找罗一轮,他很委婉地如实地告诉了我小金到他那里的经过。我心里明白但表面上将错就错。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跟罗一轮说破这件事,主要是怕他感到被愚弄而与我绝交。” 季智听了后掉泪了。 乔宝华接着说:“这个秘密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再告诉别人,尤其别告诉罗一轮。” “行!你去把一轮换过来,我有话说。”季智催促着乔宝华。 罗一轮与乔宝华换了个屋来到季智这里。 季智说:“你追徐兰兰做得对。我认为无论从性格上还是从自然面貌上看,你和徐兰兰是最合适的。我愿意成全你们。我与万慧芹好还应该感谢那次颐和园的聚会。我和她通信谈得还是挺投机的,现在她已经成为我的夫人了。” “那太好了,咱们哥四个皆大欢喜,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太晚了,太累了,两个朋友含糊地又说了两句话就先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正巧徐兰兰跟着单位到会上参观,大家聚到一起,高兴坏了。季智开了个玩笑说:“我们班的班委会开会了。”谈起来,大家都沉浸在孩提时代的往事幸福的海洋中,酸、甜、苦、辣样样齐全。大家在一起照了不少的照片。记得高中时,季智曾说过,若干年后,咱们肯定会从四面八方聚会在北京。这话还真让他说着了。罗一轮问:“季智,你还记得那年分手时你说过这句话吗,现在应验了。”季智笑笑,他已不记得当年说的话了。 后来,罗一轮接到当年高中同学安东的电话,说他儿子要在这个星期日结婚,请罗一轮和徐兰兰光临,罗一轮和徐兰兰按时赶到大宇城,这些老同学又聚会了一次。 这次聚会,像高中毕业后当警察的赵丰、当报社编辑的林宝、当建筑装修经理的陆恩、当歌厅老板的华建、当港务局货运经理的李俊、从美国回来的华跃尼等老同学都带着夫人到了,加上罗一轮、徐兰兰、乔宝华、金川秀、张林、彭娟和季智、万慧芹共十一位老友及夫人被单独安排在一间大屋里。 徐兰兰一见林宝的夫人吉林大吃一惊。吉林也是第一次见徐兰兰,她也感到非常惊讶。季智赶忙介绍:“这位是我表妹,林宝的夫人吉林,这位是我高中同学徐兰兰,罗一轮的夫人。你们认识一下好好聊聊。” 徐兰兰和吉林热情地握手。徐兰兰说:“这么多年,我听罗一轮给我念叨多次,说季智有个表妹,长得和我很像孪生姐妹。当年季智带着你去了一趟北京,见了所有的老同学,唯独咱俩没见面。以后又听说你和林宝成亲,照理说应该很容易见面,可是阴差阳错的就是没机会。这次一见,果然是一个奇迹。你的血型是什么?” 吉林脱口而出:“我的血型比较怪,是ab型。你的呢?” “啊!我的血型也是ab型。奇了怪了。我小的时候大概是三岁左右,隐约记得我有一个同龄的孪生妹妹,因母亲去世而送了人。”徐兰兰极力搜索着儿时的记忆码。 吉林听了说:“那就不对了,我是吉家亲生的女儿。不过你的生日是哪天?” “一九四五年六月六日。” “啊!我的生日也是这一年的六月六日!多么不可思议啊!” 乔宝华提起高中时的团支书高瑞的近况。当年高瑞结婚,罗一轮参加婚礼时坐坏了人家的床,还失手摔了一个酒杯。后高瑞携妻分到四川近代化学厂,不久得了偏瘫病,回到了大宇城。乔宝华驾车拉着罗一轮和徐兰兰去高瑞家看望高瑞夫妇。见面后,罗一轮做梦也没想到高瑞会病成这样,罗一轮实在忍不住大哭起来,徐兰兰也跟着哭了起来。在乔宝华和高瑞的夫人劝说下,他们才止住了大恸。 张林向乔宝华打听黄杉的近况。乔宝华生气地说:“别提了,我上次给黄杉打电话,我说我是乔宝华,结果你猜她说啥?她说她不认识乔宝华。给我一个倒憋气。”罗一轮一听就笑了说:“怎么会呢,肯定是你没讲清楚。她现在在什么单位工作?”乔宝华没好气地说:“人家是大宇城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了,哪里还记得我们,也许怕我找她的麻烦,托她办事也未可知。” 安东进来了说:“结婚典礼马上就开始了。先给老同学们介绍一下我的夫人,进来见见大家。” 只见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你们好!不认识我了吗?” 大家一见哈哈大笑,原来安东的夫人就是黄杉同学。她先握着徐兰兰的手说:“你和一轮还有季智和张林,能从外地赶来,出乎我的意料,欢迎你们。”当握到乔宝华的手时,她调侃着笑问:“是不是刚刚还在说我的坏话?” 乔宝华笑得脸上生出一朵花说:“谁让你说不认识我的?一会儿罚你喝酒!”黄杉笑着和老同学们一一握手。 安东在大宇城外语学院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他与黄杉结了婚。安东很长时间不想让老同学们知道此事,所以一直不与大家交往。这次儿子结婚给了大家一个突然袭击,也挺有意思。 婚宴开始了,在欢快而拘谨的气氛中,大家衷心地祝福着新婚夫妇,送红包,喝着新婚夫妇敬的酒。 酒过三巡,老同学们又都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天南海北地侃起了大山。 罗一轮感慨地说:“几十年后再度欢聚,真是人生一大乐子。来,为我们今后健健康康地不断聚会,干一杯!” 大家响应罗一轮的提议,杯中酒全干了。 在这些老同学当中,最有写作天才的还是要属林宝。 文化大革命风暴过后,林宝又发表了十几篇有影响的新闻报道,业绩突出。报社在挑选编辑部的副主编人选,林宝是内定人选之一。 一篇很重要的报道由林宝主笔和把关杀青了。三校也过了关,当时还是铅与火的时代,已经交付印刷。眼看就要发行了,宣传部长最后把关时突然发现错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字。他马上通知发行科立刻停止发行,已经流出的立刻追回,出去几张就追回几张,然后立即全部销毁。这天的报纸重新制版印刷。 大的事故被宣传部长悄悄地压下了,林宝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两个月内,总编、副总编、包括林宝在内的几个科长都陆续地换了岗位,林宝到了印刷厂排字车间当了副主任,后来提为印刷厂厂长,直到退休。 大家听了林宝的经历噫吁不已。罗一轮感叹道:“现在回过头去看看过去这四十多年的人生路程,我认为走得最稳稳当当的应数赵丰了。他高中毕业后一直在派出所当人民警察,也没熬个行政上的一官半职,既不靠前,也不落后,每次长工资都落不下,退休时做到警督,两杠三星,这是基层公安的最高警衔,退休金咱们几个都比不上他。林宝,是也不是?” 林宝因为一直和赵丰做邻居,最了解他。 林宝接上话题笑着说:“对着呢!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报社工作,退休金远不如他。当年他还是有机会升官的,只是他不上道。”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给我们讲讲。”大家七嘴八舌地恳求着。 赵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嘻嘻的宽脸上露出了两个酒窝儿。他说:“老同学们高抬我了。其实,我和大家基本上大同小异,人生的路上也不是没有沟沟坎坎,就那么一马平川过来的。” 赵丰刚从郊区调回大宇市区不久,就赶上了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抓的“打击偷撬保险箱的犯罪分子”的重大行动。 刚好高中母校在他的管片内。学校正放暑假,赵丰找了两次学校负责人都不在。犹豫不决之间,最后下决心再找一次。正巧碰上学校负责后勤的副校长,赵丰立刻向他传达市公安局的有关文件,并要求学校尽快做到把装有保险箱的财务室安装防盗门、铁栅栏窗,每晚要有人在财务室值勤,大宗现款不在保险箱中过夜等三条防范措施。最后还要求这位副校长在一个表格下面签了字,表示同意。 谁知赵丰办完这件事的第三天,母校财务室的三个保险箱被撬,丢失大宗现款和一些文件、票据,损失惨重。学校向公安局报了案。 市公安局局长十分震怒,他带队亲自察勘现场。 分局局长、该片所属派出所所长等有关人员都战战兢兢地跟在市局长的后面听候发落。 “派出所有人来吗?我想听听所长大人的意见!”市局长强按住火山要爆发似的心情,不无讽刺地问。 所长是个刚刚提拔不久的年轻人,他哆嗦着说:“报报告局长,我是这片派出所的负责人,我在听候您的处分决定。” 市局长看了看这位年轻人,生气地指着分局局长吼道:“我曾三令五审地要求抓好撬保险箱的案件,防患于未然。你们可倒好,把我的话当做放屁!瞧瞧你提拔的人!这么软弱能当好所长吗?” 分局局长和派出所所长都不敢言语,只有听喝的份儿了。 “报告局长!我是这片的片警,我能向您汇报吗?”赵丰见局面已经很僵,只好硬着头皮跳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吧!”市局长不屑一顾地说。 “我叫赵丰。日前我们所长传达了市局文件后,我跑了几家有保险箱的单位,向他们传达了文件精神,并按市局的要求,嘱咐他们做好三条防范措施。出事的这所学校正是我的母校,因放暑假,我来了三次才找到副校长,这位负责人答应立即照办并在我们的表格上签了字。谁知才过了两天就发生了案子。这是我的失职,和所长、分局长无关,请处分我。” 市局长听完赵丰的话眼睛一亮,立刻问道:“口说无凭,你的表呢?” “表已交到所里存档。”赵丰谦逊地答道。 “立刻给我取来!”市局长迫不及待地吼道。 年轻的所长听了赵丰的一番申述,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立刻跑到学校办公室打了电话。 一会儿的功夫,文书骑着摩托来了。他从文件夹中拿出那张副校长签了字的表格交到所长手里。 市局长拿到表格仔细观看,有日期,有内容,有签字。 他把表格还给了所长笑着说:“你们工作做得很细,问题出在学校。你们要一查到底,不惜一切代价侦破此案。”说完就打道回府了。 赵丰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想:“真是老天保佑。如果第三次再没找到校长,或者事故早发生两天,不仅我完了,连所长、分局局长也都完了。” 为此,分局长高兴得拥抱着赵丰和派出所所长热泪盈眶地喊:“鸭子楼!我请客!” 不久,一件令赵丰刻骨铭心的事发生了。 赵丰经常深入到自己所管辖的片里挨家挨户地进行家访,为百姓解决难题。 一次到孙老汉家,老孙拉着他不让走,非要赵丰留下来共进午餐不可。赵丰再三推辞,并说:“您有事说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办。这顿饭就免了吧。” 孙老汉老泪纵横地说:“我老伴走得早,给我留下了一个闺女。因为我失于管教,她从小就不听话,现在十五了,更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们一起去歌厅舞场,整宿整宿地不着家。我想请您帮我管管她,让她走正路。你看行吗?” 赵丰想了想说:“好吧。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会像待亲妹子一样管好她。” 在赵丰的管教下,小孙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半年来她一次歌厅舞场都没去过,每天按时上下学,晚上不再出去鬼混。孙老汉高兴得逢人就讲人民警察为人民的感人事迹。 这天,赵丰正在办公室写总结,突然从分局来了两位警察把赵丰抓走了。 正是:好事做多反遭禁,愁煞莫明其妙人。 若问赵丰为何被抓,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二回 先苦后甜合家欢,有家不归愿单干 诗曰:好心栽培反遭诬, 浑身是嘴辩不出。 幸亏严打捉奸日, 不白之冤才得赎。 当年罗山没有死, 革命成功回故土。 不认爷娘只认妻, 单怕有碍当官路。 却说赵丰被抓,原来是孙老汉的闺女小孙告的状。小孙告赵丰借管教的机会强奸她并使其怀孕。 “你作为我们重点培养的对像,怎么能干出这等狗苟蝇营的蠢事?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所长愤愤不平地喊。 “报告所长,我什么事都没做,什么叫狗苟蝇营,我不清楚,请您明示。” “你把人家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还让我明示!你的事已经惊动了全局,再不老实交待,后果不堪设想!”所长又惋惜又愤恨地说。 赵丰大呼其冤,并发毒誓说:“我要是动过小孙一个指头,天打五雷轰。” 事情复杂了。那时不像现在,可以做dna亲子鉴定。小孙一口咬定是赵丰,赵丰死活不承认。领导只好先把赵丰挂了起来,让他离开派出所到分局农场当个职员。 此前不久,经朋友介绍,赵丰结识了某派出所退休老所长的女儿小张。小张长得像水葱儿,白白净净,通鼻梁,尖下颏。两人见过面后都对对方有好印象。经过多次磨合,两人越走越近,很快就进入了热恋阶段,如胶似漆,难分难解。 谁知赵丰突然遇到此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小张哭着说了一句“我相信你!我等着你!”就和他告别了。 地球围绕着太阳匀速地旋转,但有时光阴似箭,有时却度日如年。赵丰在烈日的煎熬和冰雪的袭扰下苦度春秋,为农场收了两次稻子,脸晒得黑黑的。白天他拼命干活,夜深人静之时,他遥望一轮明月祈祷上苍,尽快洗清他的不白之冤。 “严打”开始了。一位多次做案的惯偷被抓。他在坦白时,无意中供出诱奸小孙的罪行。再问小孙,她承认是当时为了保护她爱的人才出此下策。从此,赵丰才得到彻底解脱。 赵丰回到了原来的派出所任职,却遭到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同事们的白眼。大家一听说这等狗苟蝇营之事,认为是无风不起浪,都躲着赵丰走。 这天,一辆高级黑轿车停在了派出所的门前。从车里下来了两个武警问谁是赵丰,没等赵丰反应过来,两人立刻将赵丰架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车开到了市检察院门口,司机按了一短两长三声喇叭,只见两位老者和一位女士立刻出现在大厅门口。那位女士跑下阶梯,打开车门,一把将赵丰拉了出来。赵丰仔细一看,原来是文革中间清理阶级队伍时的法院院长、检察院院长和他的女人。 丰盛的宴席,热情地招待都快把赵丰搞晕了。席间,三位老同志说不完的感激话,表不尽的亲人情。他们希望赵丰能来市检察院工作,因为他们已经是市检察院的重要领导。可是赵丰却无动于衷,带着老同志们送的礼品,他又回到了派出所。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赵丰一下子受到了单位所有人的尊重。 小张一直没谈对像,一直等着赵丰。赵丰平反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因那几年着急上火,小张的一支耳朵生了病,再也治不好了。 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约好下次聚会的日子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再说甄行与薛美丽大学毕业后双双分配到青海。过了近20年的高原生活。后经甄行活动,两口子调到离大宇城很近的海洋局,这时,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大宇城工作了。不久,通过关系,甄行买断工龄,到南城的一个外国公司当买办,日子一下子富裕起来了。那年同班同学聚会,甄行赞助2万元。 贾雄的境况就没那么好了。当年,他被分配到了大宇城某厂。不久,把夫人蒋淑琴调到身边,担任这个厂教育处的教研室主任,蒋淑琴生了两个姑娘,贾雄后来升为厂长兼党委书记。正在蒸蒸日上之时,突然出了一件事把他整垮了。 先后两次的临时工工资发完后的追加补助金共两万八千元,因临时工都走了没能发出,贾雄先把这些钱放在小金库,后正值部里选他这个厂为改革试点,在分家之际,贾雄添上两千元凑成3万元悄悄以个人名义存入银行。 厂会计被人揭发说可能有问题,大宇市审计办公室来人查账,查到两张发票没下账,会计说,这是贾厂长经手的。审计办公室的人请来贾雄询问此事,并说一个星期后请贾厂长协助查清。贾雄连夜给大宇城的关系户某公司打电话,请他们把此事承担下来。谁想第二天一早,大宇市某公安局就把贾雄拘留了。到了审讯室,提及此事,贾雄就按昨天夜里与某公司说好的话说了一遍:“那是我们厂让某公司在我厂施工的工钱,不信你问某公司。”公安人员笑了,说:“让你听听这个。”说完,按了一下录音机,里边放出的就是昨夜贾雄对某公司说的话。原来,不知为什么,某公司将贾雄说的话全部录了下来并连夜上交到公安局。贾雄听了录音大惊失色,一下子瘫痪在地上。他准备的所有防线都被这一击攻破了,起来之后,就坦白个底儿掉,有的没的胡说八道。公安到他家,按照贾雄说的地方,抄出一些存款单。贾雄总共在银行私存公款28天,被判了三年劳动改造,后因病保外就医,总算没进监狱。 多年没有联系了,突然有一天,罗一轮接到贾雄从大宇打来的长途电话,约罗一轮一家在“十。一”期间到贾雄家聚一聚。罗一轮将情况告知徐兰兰,徐兰兰很想念同班同学、贾雄的爱人蒋淑琴,她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决定“十。一”见。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十。一”一晃就到了。罗一轮、徐兰兰打点整齐,先奔大宇市女儿罗冰家,第二天带上外孙女回香,买上河螃蟹等礼物,按时来到贾雄的新家。 贾雄和蒋淑琴满面红光地接待了罗一轮和徐兰兰。看其情况,过得挺好,新装修的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屋里摆设还挺讲究,两个一米多高的大磁瓶里插着迎客来鲜花,大饭桌上摆满了香蕉、苹果等水果以及一碟一碟的各种干果,香烟。贾雄介绍他的两个姑娘和大女婿。大姑娘的小男孩和回香见面熟,很快就满屋跑着捉起迷藏了。蒋淑琴接过罗一轮提着的包送到厨房,然后她将徐兰兰拉到一边,坐在沙发上摆起了龙门阵。 又有客人来了,原来是贾雄旅加拿大的高中老同学夫妇,他们带来一瓶洋酒。 门铃又响了,贾雄开了门,进来了一个高个儿男生,贾雄介绍说,这是二女婿。罗一轮一看,竟是林林! 罗一轮暗暗纳闷儿:林林不是和马姗姗是一家吗?听说小两口当年双双辞去工作,来到大宇市开个软件公司,发展得十分了得。怎么现在林林又成了贾雄的二女婿了呢? 林林见到罗一轮先是吃惊,马上又恢复常态,热情地叫着:“罗叔好!”罗一轮高兴地答应着。 看着这些,罗一轮心里感慨万千。他为老同学贾雄夫妇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而高兴。 王小方毕业后分配到西大营,不久当了工厂的第一把手。年岁大了又改任书记。自己在选接班人的问题上出了毛病,在改革中,人家大小事都往王书记身上推,这是书记决定的,你找书记去;那是书记决定的,你找书记去。最后弄得王小方与群众对立得很,只好搞个提前退休。王小方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王女娃,这个女儿在上学中爱上了外教并一同去比利时结婚,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没过几年,比利时小子变心把王女娃蹬了。王女娃千辛万苦地从比利时回到祖国,身上分文都没有了。 辛礼、黄敏两口子先是分配到陕西水文队,几经辗转,落脚到梁州某勘察院,辛礼当了院长,后来又当了书记,孩子都留在了大宇城。不知为什么,自从分别后,班上几次大的活动,甚至包括院庆50周年,他们两口子都托故没能参加。 叶竹青和方园分配到黑龙江,成家后方园为叶竹青生了两个姑娘。叶竹青业务上肯钻,不久当上了总工程师。两个女儿结婚后先后去了澳大利亚定居。 时光如梭,一晃冯新运都五十几岁了。彭焕芳的女儿因小时得过小儿麻痹,留下了后遗症,高中毕业考了两次东胜大学都没被录取。在朋友的帮助下,这孩子被介绍到东胜大学图书馆做临时工。领导告诉她,以后等你父亲提前退休时,你可以顶替你父亲的名额转成正式工。为了这个名额,彭焕芳和女儿找了冯新运不下十次。 开始冯新运不同意提前退休,后来勉强同意了。他告诉女儿,名额已经到了图书馆,你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到时如果考得不好,这个名额就作废了。 彭焕芳从女儿那里得到信息后,高兴得一宿没合眼,她嘱咐女儿赶紧查一查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课本。女儿告诉她,高中的课本不缺,初中因为太久远了,所以所有初中的课本都找不着了。彭焕芳连买带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初中的课本凑齐,交给了女儿。女儿白天在图书馆工作,晚上挑灯夜战复习功课。忙乎了三个多月,等到考试时,图书馆没有通知她,一问才知,那个退休名额根本没到图书馆! 冯新运很长时间没露面。等到女儿又找到他时,他说,因为政策有变,我的这个退休名额属于复员军人名额,领导要求所有复员军人名额都要统一归市退伍办管理。 女儿哭着回到家,一五一十地将情况都告诉了彭焕芳。正赶上近期冯新运旧病复发,又开始不好好给家里钱了。彭焕芳心急如焚。她来到了食堂,在会计室门外碰见冯新运。 老冯见了彭焕芳吓了一跳:“你来这里干什么?”“找你要月钱!你已经三个月没给家里钱了,你让我们孩子大人喝西北风?” “你先回家。下午我把钱送给你行吧?” “拿不到钱,我不走!你满嘴跑火车,先撒谎骗孩子说退休名额已经到图书馆,孩子为此复习了三个月的功课,结果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又骗孩子说名额被退伍军人办公室统一收走。你别忘了,这可是你的亲闺女!你还有人味吗?” 彭焕芳越骂越有气,却没注意冯新运的情绪变化,突然,冯新运猛地打了彭焕芳一个大耳光,转身走进了会计室并把门插上了。 彭焕芳摔倒在地。她爬起来就砸会计室的门,门紧闭不开。只听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给她点钱,打发走她算了。” 彭焕芳一听就知道是大案板。看来老冯又和她勾搭上了。她想。 食堂刚刚开饭。大饭厅里热气腾腾,学生们拿着饭盆排着几个长队等着打饭打菜。一个食堂老师付悄悄把彭焕芳带到食堂麦克风前。 “同学们:食堂管理员冯新运与食堂会计长期勾搭成奸,冯新运把钱都花在了她的身上,不给家里一分钱,还把退休名额也给了她的孩子,却骗自己的亲闺女说名额已经被退伍军人办公室收回。冯新运不是人,他伤风败俗,狗急跳墙,竟出手伤人。我想问问大家: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一个党员,胡作非为,腐败透顶,还有没有管他的地方?” 同学们听了义愤填膺,饭也不吃了,都到处找冯新运。他们踢开房门,把冯新运和大案板打了个半死方才散去。 没多久,冯新运退休离开学校食堂,在一个朋友开的饭馆帮工,人家管吃管住。两年后,老冯突然得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彭焕芳把东胜大学的住房卖掉,去河东买了一套独单,跟着闺女住在一个小区,也好有个照应。 这天,徐兰兰约好吉林一起来到了彭焕芳的住地拜访老姨。 彭焕芳见到了两位外甥女掉泪了。 “你们来了?你们俩怎么会碰到一起的?”彭焕芳问。 “老姨,我今天带着吉林妹妹一是来看望您,二是来解个迷。”徐兰兰笑着说。 “老人家,虽然和您以往不熟,但是既然兰兰姐姐叫您老姨,我也叫您老姨。也不知您喜欢吃什么,瞎买了一些东西,请您笑纳。”吉林客气而又真诚地说。 彭焕芳泪流满面地说:“除了你妈,我是你的最近最亲的人了。我问你,吉林,在你的左大腿根儿有一小块儿鲜红鲜红的胭脂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徐兰兰的孪生妹妹琴琴。如果没有,就请你马上走路,完全是误会。” 吉林一听,泪如雨下。她大声说:“对啊!我确实在腿上有一块红迹。老姨!我真的就是你们家的人吗?为什么我又是吉家的亲骨肉呢?” “这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以后你会明白的。”彭焕芳说。 当年彭焕弟去世以后,彭焕芳就带着徐琴琴来到大宇市的一家亲戚家。这家亲戚就两口人,男的在丹麦人开的糕点店里当厨师,女的在店里洗洗涮涮连带烧锅炉。这两人婚后多年无子,人到中年很想抱个孩子。彭焕芳把徐琴琴带到后,乐坏了这老两口儿。那真是顶在头上怕摔了,搁在嘴里怕化了的。欢喜过后问题来了。男的成天拴在案前,根本没空照料孩子,女的在锅炉房更忙,后来她想了个主意,把孩子盖好就放在锅炉房里的大案上。她一边洗洗涮涮,一边时不时的回到锅炉房里看看孩子,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相安无事。 谁知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一天,她又将孩子裹好放到锅炉房里的大案上,自己出去干活了。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小孩的哭声。她没在意,心想,哪里来的小孩哭声,真是活见鬼了。过了一会儿,哭声越来越大,她这才想起徐琴琴。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快跑到锅炉房一看,只见琴琴满脸血迹,大声哭着。她当时就吓得走不动道了。“来人哪!快来人哪!”她大声喊着。 一会儿,她丈夫和丹麦人都跑来了。一见此景,丹麦人二话没说,抱起孩子就跑到医院,他们两口在后面跟随。大夫发现孩子脸上无伤,只是小嘴唇上有个小口儿在流血,后来疹断为被鼠咬伤。大夫用很小的针在嘴唇上缝了两针,洗干净孩子的脸,又打了防疫针,这才算了结。 彭焕芳知道此事后气得要死,后来才把孩子又领到季小宣家,改名吉林。 两年内,孙大强、宋云霞夫妇通过各种办法,包括规劝、谈判、打官司上法院,先后将几家房客全部撵走。这样,孙皓留下的整个大院8间半房子全部回到孙大强的手里。不久,大宇城市的平房改造工程开始了。按照政策,孙大强在原地分得三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又在市郊分得两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孙大强的三个儿子孙潮、孙波、孙浪各得一套原地房,孙大强、宋云霞夫妇住在市郊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正好与罗水、董玉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在同一个单元,为的是亲戚之间互相有个照顾。另一套市郊两室一厅的房租了出去。 孙潮比罗登高仅小一岁。从小跟着表哥们玩,关系密切。以后大了,表哥们上学走了后,孙潮在当时上山下乡的高潮中,与同学们去了西北农村插队,受得那个罪三天天夜都说不完,一年苦巴苦业下来,不但没挣下钱,反而还欠着生产队的钱。好在孙潮的爷爷奶奶孙皓、罗秀云住在镐市,经常接济他,这才渡过了难关。 不久,孙皓、罗秀云先后去世了,下边有三个姑,一个老叔,都特别疼爱孙潮。 孙潮在生产队的知青点里是个队长,生产队两次推荐孙潮上大学,都因为政审而被刷了下来。 孙潮恨着父亲孙大强,因为孙大强的右派历史问题影响了孙潮的前程。后来西北铁路局召工,孙潮才被推荐当上了火车司炉,后来转为火车司机。 改革开放不久,右派被平反昭雪。孙大强被单位召回,开大会宣布官复原职,通知亲戚朋友从档案上消除影响,补发了十个月的工资480元。孙大强和宋云霞激动得抱头痛哭。他们用补发的钱买了一台座钟和一件上衣留做纪念。 罗一轮曾问三姑夫买这两件东西有何深意?孙大强说:“买座钟,它可以告知我,右派这件事终于了结了,噩梦结束了;买上衣,使我一感到冷就想起穿衣,时刻牢记党的温暖。” 孙大强在岗位上工作了一年多就把大儿子叫了回来顶替了他的工作。孙潮和父亲之间的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宋云霞的大姐宋桃当年嫁给三义庄开肉铺的柴家,宋桃大女儿柴红比罗一轮小一岁,小的时候经常来罗家与罗一轮等孩子们打闹,过家家,总是罗一轮当爸爸,柴红当妈妈。以后大了偶尔相见,柴红害羞总躲在母亲宋桃的身后偷偷地看一眼罗一轮。宋桃的二女儿柴玉与孙潮同岁,长得与柴红一模一样,中等身材,细长的双眼,白白的皮肤,这个女孩的性格与她姐姐正好相反,大方,外向。当时下乡,宋桃求学校,让柴玉与表哥孙潮分在一起,为的是有个照顾,后来两人在西北乡下成了家。当年孙潮当上火车司机后,铁路上分给他们一套房,挺宽畅。后来两人往大宇城办调动时,忍痛割爱,把房和家具低价脱手,回到了大宇城。 这时,孙大强和宋云霞老两口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三个儿子都在大宇城,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大儿子孙潮在港务局,二儿子孙波在勘查院,小儿子孙浪在外资企业,都收入不菲。 孙大强的右派问题被平反后,心里这个痛快就像三伏天吃了冰棍儿。他本来就是个社会活动家,从年轻时就关心社会和百姓疾苦,现在年事已高,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但他闲不住,三姑宋云霞烦他好事。 孙大强召集了几位老者,自发义务地在小区巡逻,日夜倒班,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七年如一日。这期间,小区没发生一起偷盗恶性事件。 他召集这几位老者,维持和监督小区的环境卫生,由原来的有名的脏乱差小区一跃而为最清洁小区。 他为小区全体住户的水、暖等生活设施的完善着想。当年小区刚建好楼,水、暖没通,本来安装应该一个小区接着一个小区地安,但是由于有人搞特殊,本来小区的安装该轮到这里了,地下已经挖好了埋线埋管的沟,但是安装队却奉命跳过该小区,为下一个小区先安。孙大强得知该消息后,坚决与不正之风斗争到底,他组织小区的群众站在沟的两旁,不让施工队下线下管,施工队长出面干涉,孙大强说:“你们把管线沟挖到我们小区,又不给我们装,不理解。两个解决办法,一是按规矩直接先给我们小区安装水、暖进户,然后再给下一个小区装。这个办法如若不成,第二个办法就是你们赶快把已挖好的这道深沟填平,绕过我们小区挖沟,为下一个小区安装。”队长为难了,经再三请示,只好驳了那位大人物的面子,先给孙大强的小区安装。在寒冷的冬天,大家住在暖烘烘的有暖气的新房里,晚上有电,白天有水,大家及时用上了,心里都在感谢孙大强。 一次,孙大强骑着刚买不久的电动三轮车从外边回来,路过街心花园,只见另一个小区的一位大娘搀扶着一位大爷走不动了,摔在椅子上。孙大强心想,不好,可能要出事,他赶紧把车开到跟前,那位大娘有八十多岁,她急得直哭,再看那位也有八十多岁的大爷,躺在长椅上不省人事了,孙大强二话没说,就掏出“速效救心丸”,搬开老者的口,放进三粒。然后在大娘的帮助下,孙大强把老者放在他的三轮车上,再把大娘扶上车就开走了,在大娘的指引下,一直开到他们的家,他将老者放到床上,大娘立刻给医院打电话,很快医生来了,老者在医生的治理下醒了过来,医生说:“亏了及时服下速效救心丸,否则,就坏了。”大娘这时才想起那位救命恩人,但是早已不翼而飞了。通过派出所,终于找到了孙大强,大娘写了一封感谢信抄在大红纸上,记者给他们照了像。 孙大强的事绩市里、区里全都知道了,他还经常上电视,接受记者采访,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当年罗山因聚众偷自家房梁,被罗梦龙发现后,自觉没脸再见父亲和家人,于是就改名为田寺人,带着几个穷哥们儿报名参加了日本招的华工。他们辗转北平和东北期间,田寺人给夫人夏淑琴发了两封密信借弟弟罗水之手转到夫人手中。后来夏淑琴托她的哥哥和弟弟先后两次去东北看田寺人。第二次去,弟弟回来说没见着罗山。其实是撒了谎。田寺人再三叮咛小舅子回去就说没见着。当时田寺人和几个穷哥们儿发现日本人欺骗华工,他们正打算搞一次哗变。失败后只逃出田寺人和两个穷哥们儿,其他人都被日本兵抓了回去。田寺人三人走投无路,后来他们跟随挖参的老人进了长白山,加入了一支抗联队伍,跟着打日本鬼子,吃尽了苦,田寺人咬牙坚持,因他会做一手好饭,成了抗联的炊事兵。后来被日本人包围,他和几个抗联战士突围出来,东躲西藏,直到日本鬼子宣布投降。后来合并到四野大军,在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中,田寺人都是炊事班长。打进大宇城,田寺人做了某厂的管后勤的副厂长。安顿下来后,他通过小舅子告知夏淑琴并秘密地见了一面。当听夏淑琴说弟弟罗水被捕入狱的消息后,吓得他再也不敢和家里联系,这才出现夏淑琴离家出走的一幕。夏淑琴搬到田寺人处,终于与罗山团圆了。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当天晚上,夏淑琴与田寺人渡过了最幸福的一夜。夏淑琴问:“你回来也不告诉老爹一声,让他老人家着急,还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呢。咱抽空去一下,看看他老人家好吗?” 田寺人说:“千万别做傻事。我党是最讲阶级出身的,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跟着共产党打下江山,到这个份儿上我已经很知足了。咱爸爸罗梦龙虽说是人中豪杰,但毕竟是房产主,更为严重的是,弟弟罗水犯的是特务罪行,反革命,关押在案,这种情况和我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只能听其自然,就当没有这门亲戚,你可千万别给我捅漏子。” 第二天,田寺人又带着夏淑琴出去吃馆子,又去了妈祖庙,想抱个泥娃娃回来,但解放后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已被制止,哪里还有泥娃娃可抱。他们给妈祖三躬鞠以表谢意和求得保佑。 时间一长,夏淑琴心慌起来,原以为从前自己与田寺人很少在一起,怀不上孩子,现在成天和老田厮守,已过三年,肚子仍然空空如也。她悄悄去了医院检查,医生又说很正常。这就怪了。她在彷徨之余,埋藏在心灵深处某个角落的一丝爱又开始复萌了。她想起了当年日夜厮守的小男孩罗一轮。她从心里喜欢罗一轮,她认为那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当年离家时她本想带走罗一轮,但田寺人再三嘱咐她要只身一人离开罗家,不要与罗家再有任何瓜葛,现在想起来后悔得要命。她急于想见一下罗一轮,但又没有机会。 正是:后悔之药吃不得,想见儿子不容易。 若知夏淑琴以后见没见到罗一轮,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三回 不生育想螟蛉子,弃旧貌奔小康路 诗曰:大年初二回娘家, 偶遇亲儿叫妈妈。 只因不能再生育, 寻来养子放膝下。 却说大跃进那年,快过年了,田寺人征求夏淑琴的意见,问她大年初二回娘家要置办的礼物,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她,初二回娘家董玉肯定带着子女,那时只要到董家十有八九能见着罗一轮。想毕她高兴地对田寺人说:“随便买几样点心就行了,到那天咱俩一起回娘家,你也见见他们,从打咱俩团圆后都好几年了,你一次也没去看看他们。”田寺人答应了。 大年初二,夏淑琴和田寺人一起去了河东娘家,在老田与夏淑琴的哥哥聊天的时候,她抽空来到了董家,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罗一轮。几年不见,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还不生分地叫她大娘,虽然只是短暂地接触,但这次会见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 回家后,老田见夏淑琴发呆,眼睛直直地望着一个地方。田寺人用手掌在夏淑琴眼前晃了晃说:“怎么总走神,想什么了?”夏淑琴醒过来,她掉泪了,她不敢告诉田寺人她见着了罗一轮。她只是说:“这么多年我也没生养,我和你商量,咱们能不能到医院或孤儿院要个孩子?”田寺人听了也觉着是个问题,他拜托了在医院当领导的战友,战友再托战友,一下子都知道了田寺人想抱个孩子。没多久,老战友送来了一个刚出生几天的胖男孩。田寺人和夏淑琴见到了这个男孩,他们喜欢得要命,好好地把有关战友们聚起来请了一顿。 从此,夏淑琴有事干了,她和田寺人商量给孩子取个好名字。田寺人查了查辞典,决定叫“田夏天”,老田告诉夏淑琴:“这个名字有两层意思,一是有咱俩的姓,二是田里的夏天肯定是麦浪滚滚快收获了。”夏淑琴同意了这个名字。她伺候孩子,伺候老公,做饭,洗衣,一天下来还挺辛苦。后来,田寺人与夏淑琴商量,咱们雇个小保姆吧。夏淑琴同意了。 经人介绍,保姆来到了田家。夏淑琴一看挺满意。这位保姆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挺干净利落,白白净净,少言寡语,非常勤快,厚厚道道。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赵士荣,大宇城郊区人,男人和孩子都是农民,我有个姐姐住在大宇城,生活挺难,我出来打工,主要是想帮我姐一下。我姐本来有个很好的家庭,只因丈夫发生车祸,天塌了下来,她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又向前走了一步,嫁给一位跑单帮做生意的男人。刚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谁知姐夫又出了事,长年不归。害得我姐姐交不起生孩子的住院费,只好当场把孩子送了人,换回几个钱交上了住院费。” 夏淑琴听了从心眼儿里可怜她们姐妹的遭遇。 后来,李二保在兰桥胡同出现了,他的家门上着锁,已空无一人。李二保到罗水家找到罗二婶万玲玲打听他媳妇的情况。万玲玲一见李二保来了就埋怨地说:“你这是一头扎到哪里去了?连个信儿也没有。你媳妇住院生孩子都没人付钱,那么好的一个大小子只好送给医院转给别人了。”李二保笑着说:“那段时间我因从南到北来回倒腾缺货,被扣了起来,说是犯了长途贩运投机倒把的错误,关了些日子。出来后又倒腾人口,我和云桂川的人合作,把那些姑娘接过来送往北方农村,嫁给当地找不上媳妇的农民,从中捞些好处费。时间长了又被抓了起来。经过劳动改造,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我表现又好,提前释放了。” 万玲玲一听吓了一跳说:“你可千万别再做违法的事了。现在改革开放,政策宽松,凭着自己的手艺,合法地做些生意完全能够过上好日子。你说是吧?”李二保连声点头称是,并问:“您知道我媳妇赵士娟到哪儿去了吗?她当年住的是哪个医院?我要找回我的儿子。我这一生,只有大妮、小妮两个丫头,刚有个儿子还被抱走了,实在是太窝囊了,我一定要回我的儿子。”说着,眼泪出来了。 万玲玲劝他说:“你也别难过,估计你的媳妇可能回娘家住了。不过你应该高兴才对,要不是有人愿意抚养你的儿子,你们两口子哭都来不及。我劝你不要找了,你年纪也不太大,自己再生一个儿子吧。” 李二保骑着自行车,直奔郊区他媳妇赵士娟的娘家。果然,赵士娟带着前夫的两个孩子正在娘家苦苦挣扎。李二保拿出一百元给了赵士娟的表哥,就带着她们娘几个回大宇城了。到家后,赵士娟哭得泪人一般,她一边用手轻轻地捶着李二保的胸口,一边哭喊着:“这些年你都死到哪里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不问,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呀?我为你十月怀胎,经历了生死鬼门关才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还送给了别人,我冤屈死了!那时你在哪里?我上辈子做的什么孽呀,让我和孩子受这么大的苦。”说完嚎啕大哭。 李二保抱着赵士娟用手扶摸着她的后背也掉泪了,那两个孩子长大了些,哭着安慰自己的母亲。李二保说:“实在对不起,当年本想多赚些钱养活你们,谁知却触犯了法律。先后两次进监狱。在狱中,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们,可是身不由已,我只有好好参加劳动改造,争取早日出狱才是出路。我提前两年出了狱,又做活赚了点钱,这才来看你们。以后好了,邓大爷的改革开放政策推行开来,我就不信凭着我的本事咱们发不了。” 在李二保的劝导下,赵士娟逐渐地平静下来,李二保带着她们到德华居吃了个团圆饭。饭桌上,赵士娟告诉李二保,她妹妹赵士荣在她生孩子时一直伺候她,为了帮她,专门到市里做小保姆,每月都给她些零花钱。她听妹妹说那家人家对她挺好。李二保听了很受感动,心想,以后一定好好报答赵士荣。但是没多久,却发生了李二保被摔到深沟的恶性事件。 改革开放的春风刮遍了大地。 这天是星期天,赵士荣头天下午从田寺人家出来,坐长途汽车回到郊区家里才知姐夫来过并把姐姐接走了。第二天一早她又坐车返回到城里,来到久违的兰桥胡同4号,见到了姐夫、姐姐一家人。 李二保带着全家来到对门的老罗家向万玲玲表示谢意。几年不见,赵士娟拖油瓶的孩子们长高了许多。正赶上罗芙蓉回家过星期天,罗芙蓉一下子想起小三和小四的事,她对李二保说:“二叔,您还记得您姐姐那两个外国孩儿吗?”李二保听后楞了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说:“你是说我的前妻姐那两个孩子吗?他们早都随着神父詹姆斯回意大利了。怎么,你有他们的消息?”罗芙蓉笑着说:“小三和小四是我小学同班同学,改革开放后他们回国发展,找到了我,我让我们小孩他爸去帮他们建立公司,现已初具规模。我见你这两个孩子长得水葱似的,可以与他们联系干点什么,比在家白吃强嘛?”李二保一听,高兴得立刻站了起来,说:“小三、小四在哪里,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吧!”“好,说走就走。”说完,罗芙蓉带着李二保他们一家去了詹家公司。 罗芙蓉带着李二保一家来到了詹家公司大楼。当时小三回到芬兰了,只有小四在家。罗芙蓉见到小四后说:“我把你的亲戚带来了,你认认看。”说完她让李二保一家进了门。詹小四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着李二保,李二保也仔细地看着詹四季,两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二姨父!”“小四!”然后两人激动得抱头痛哭。 在罗芙蓉的劝导下,两人止住了哭。詹四季说:“走,咱们出去吃个饭吧,也让我结识一下新姨和孩子们。” 在詹四季的安排下,李二保和妻子、孩子们都成了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妹妹赵士荣还愿意当田家的保姆,就由她去了。这样一来,李二保全家的小康生活终于开始了。 詹三洋接到罗芙蓉的国际长途电话,说是云之娇来电,不日要从大西北飞回大宇市探亲。 云之娇是罗芙蓉和詹三洋的小学同班同学,大了以后云之娇一直和詹三洋有联系,在詹三洋的恳求下,云之娇同意与其谈朋友,但是由于当时云之娇的祖母嫌詹三洋是外国毛子长相,死活不同意她们的婚姻。为了奶奶,云之娇放弃了个人的爱情,去了大西北,在那里与当地人成了家,但一直没有孩子。最近因夫妻感情不合离了婚。这次回家,是因为接到祖母病危的电报。 詹三洋接到罗芙蓉的电话,高兴得恨不能一步就回到大宇市。他急急慌慌地准备行囊,他的意大利夫人不明就里,想问又不敢问,眼看着丈夫匆匆离去了。 詹三洋下了飞机,住到某饭店,他电话通知罗芙蓉,让她陪着云之娇到饭店找他。 詹三洋下榻饭店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急得嘴上起了泡。他满脑子里都是当年的云之娇。多年来,詹三洋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初恋情人。当年由于云之娇的祖母要死要活的反对他这门亲事,看在云之娇可怜的份上,詹三洋愤然回国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一直觉得,他不能没有云之娇。这次又听说她祖母快死了,最大的障碍没有了,岂非快事!詹三洋就这样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得太慢了。 “叮当!”突然门铃响了。詹三洋兴奋地从床上跃起,小跑着来到门前,打开了大门。詹三洋扑过去又搂、又亲,嘴里还不停地叫:“想死我了,小娇娘。”然而,他马上又觉着不对头。放开手一看,自己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了进去。 正是:苦尽甜来享天伦,谁知又有枝节生。 若知詹三洋有何不对,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四回 除旧岁牛鬼改造,换新天蛇神做人 诗曰:解放初期搞破坏, 自绝于民抓起来。 劳动改造几十年, 翻然悔过终成才。 却说詹三洋情急之中,搂的原来是两位女服务员,一前一后地来到他的房间,前边的女服务员手里拿着暖水瓶,后边的女服务员托着食品托盘。前边的女服务员被亲、被搂,一动不动,任其折腾,原来,她怕暖水瓶摔了烫着自己和客人。后边的女服务员又怕大果盘翻了,所以都不敢动。正闹得不可开交,罗芙蓉和云之娇在詹三洋的面前出现了。 罗芙蓉赶紧问情况,两位女服务员没有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了。罗芙蓉和云之娇走进了客房,只见詹三洋大红着脸,从来没有过的不自在。尽管在国外亲一下女服务员没有什么,但是詹三洋毕竟是在中国长大的,他深知中国的生活习惯。他让罗芙蓉和云之娇先坐下等着他去去就来,说完了话詹三洋匆匆离去。 一会儿的功夫,詹三洋愉快地回来了。他对罗芙蓉和云之娇说:“我已经向总台道了欠并表示接受罚款。总台见我态度诚恳,原谅了我。” 罗芙蓉找了一个借口先走了。詹三洋送到电梯口,罗芙蓉笑着说:“别送了,快回去会你的情人吧。”詹三洋回到屋里,他眼里的云之娇比起十年前,更加漂亮了,白里透红的鹅蛋脸透着几分精明,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脉脉含情,好看的鼻子直喘香气,自然红的健康小嘴预言又止,纤细而挺拔的腰枝让人心动,他俩对看了好一会儿,詹三洋搂住了云之娇的腰,深情地亲吻着,一对恋人经磨历劫,终于又会面了。 詹三洋后来与国外的夫人离了婚,财产的一半归了人家,他带着细软回到中国想与云之娇结婚,但是詹三洋的所在国规定,结婚七年后对方才能定居该国,而且还要考核英语和所在国的两国语言,实在太难了,七年后他和云之娇都成了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干脆就这么过着吧。 改革开放不久,吴中鹤和于光明分别出了狱。 于光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妻子万小英和女儿万慧芹都在家苦等,见面后抱头痛哭。万小英哭着说:“都是那个王八蛋叫什么吴中鹤的害了你,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倒霉至此?”于光明劝解说:“别怨人家,还是咱自身的毛病,常言讲,苍蝇不叮无逢的蛋。那时我年青气盛,觉得是各为其主,其实是反动透顶。”女儿万慧芹边抹泪边埋怨:“爸呀,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几十年,我妈和我受的是什么苦吗?要不是奶奶把房子给了我们,三姨奶奶和小姨等人的接济,主要还有政府的补助,我们娘俩早完了。我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终于上了大学,毕业后才从根本上解决了生存问题。您可倒好,一个人躲在监狱里图清闲,当您睡不着觉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我们?”于光明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只有落泪的份儿。 乌云终于过去了,这家人一下子欢快起来。先是全家一起去派出所登记上户口,然后到街道居委会开证明,到银行进行小额贷款,到工商局起照,于光明根据自己的电工特长办了一个电料、汽车配件小商店。慢慢地顾客多了,赚了些钱,又雇了一位帮手,两年多的时间打开了局面。 吴中鹤星期天先找到兰桥胡同3号,这时的罗梦龙、宋小红早已去世,万玲玲处在病中,万玲玲留吴中鹤坐一会儿,给他看罗梦龙的照片。吴中鹤失声痛哭,罗水、董玉也跟着落泪。情绪稳定后,罗水让小儿子罗天赐到黄杉家叫来了黄杉。这时的罗天赐已是大宇城某印刷厂的技术工人了,黄杉大学毕业后分到大宇城一个大医院当了医生。黄杉见了吴中鹤开始有些迷茫,毕竟那时黄杉还小,经万玲玲介绍,黄杉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位叔叔原来就是分别多年的生身父亲。黄杉百感交际,边哭边说:“您造的孽害得我妈和我几乎离开人世。为了生存,我妈出去给人家当老妈子,两次改嫁,什么苦都吃尽了,到头来,还说我妈藏有你留下的武器二人夺,挨批斗后得了心梗当场就没命了。你还嫌给我们造的孽不够多,你现在又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不会认你。”说完,转身哭着就走了。 吴中鹤听了亲生女儿的申斥大哭,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害了她们娘俩。我死了算了。”说着就往外走,罗水叫住了他:“吴老弟,不要这样,让女儿说几句这是你的造化。爱和恨是相联的,如果她不爱你也就不会恨你,更不会数落你。这样吧,我带你先找到你的徒弟刘桂,后边的事他会安排的。”吴中鹤同意了。 罗水带着吴中鹤找到了刘桂,刘桂和吴中鹤终于又见面了。他俩激动地握着双手,久久不肯松开。刘桂先给吴中鹤安排了住处,然后他带着罗水和吴中鹤去了大酒店。 席间,刘桂说:“我把经营的门脸儿让给师父你,你先干着,等时机成熟咱们再商量如何运营,你看好吗?”吴中鹤很受感动,他双手合十地说:“太谢谢你了,不过这样我就抢了你的饭碗,这不太合适吧?”罗水说:“你们俩还有什么客气的,你就照他说的办就行了。来,为你们合作顺利,干杯!” 自从吴中鹤接下刘桂的营业门脸儿以后,他一心一意为顾客修钟表、手表、修锁、配钥匙、修眼镜框、配眼镜无所不能,而且比刘桂修得好多了。不久远近闻名了,多远多开的顾客都赶来了。他赚了钱后交给了刘桂,不久,吴中鹤把这店盘了下来。刘桂也挺痛快,自己觉得终于报答了师父的恩情。 万玲玲的癌症严重了。罗水打听到了一个专治癌的秘方,他花了50元钱买下了偏方使用权。因为偏方中用到了癞蛤蟆,罗水告诉了在农场工作的三儿子罗运来,让他踅摸几只癞蛤蟆抽空带回家,给奶奶治病。没几天,罗运来用网兜带了九只癞蛤蟆回家。晚上,罗水按偏方上写的办法,让妻子董玉反拿着一只癞蛤蟆,在奶奶万玲玲的小肚子上磨擦。看来是想用癞蛤蟆皮上的癞水,通过磨擦浸入到患者的小肚子里,用来治病。董玉害怕,不敢触摸癞蛤蟆。罗运来说:“我给奶奶搓吧。”他拿起一只癞蛤蟆就在奶奶的小肚子上搓了起来。这种磨擦发出的“吱吱”声,在夜里听着十分可怕。就这样,每天,罗水和罗运来轮流为万玲玲搓。 一个月过去,病反而加重了,这才停止了搓。万玲玲经多方医治无效,于当年驾鹤归西。全家人悲痛万分,罗一轮携妇将雏,赶回大宇城,都没来得及见奶奶一面。罗一轮在奶奶的灵堂前,想起奶奶万玲玲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想起小的时候跟着大孩子们到开洼、野地,捉蛐蛐、游泳,让奶奶不放心地到处喊:“一轮回家喽!”把嗓子都喊哑了的情景;想起那年没考上大学,奶奶鼓励自己复习一年再考,每天晚上床边架个小饭桌复习功课,奶奶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陪着自己读书到深夜的情景;想起第二年考上大学临走时,奶奶一言不发却一针一线地为自己缝着上衣纽扣,自己说了一句“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诗,引得两位奶奶大哭的情景,罗一轮感到这些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天,想起这些心如刀绞,哭得死去活来。 罗水送走了母亲万玲玲后,他大病了一场。 罗水搞了个因病退休的手续后离开单位,先到刘桂店里当会计,后兼吴中鹤的会计,再后来连于光明的配件店也请了罗水当会计,每月三家罗水各去三天就把账摆平了,这样一来,罗水除了退休金外,还拿着三家的薪水。罗水经常哼的一句戏词是“人旺财旺四季旺,祖国昌盛民富强。”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罗水一家正准备包饺子,从外面来了三个陌生人,说是找罗梦龙。罗水出来一看,只见一位约七八十岁的老妇被一位约五十多岁的男子搀扶,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漂亮中年妇女似乎是她们的响导。 罗水说:“罗梦龙是我父亲,早已过世。屋里请。” 三位陌生人一听罗水是罗梦龙的儿子,高兴得掉泪了,“可找到了,可找到了!”边说边进了客厅。 大家落坐后,那位中年妇女笑着说:“我是咱们大宇市外联部的干事兼日语翻译赵小娟。这是我的证件,请您看一下。”说完,她将证件递给了罗水,罗水仔细地看了一下就还给了她。“这二位是?” “这两位都是从日本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位老太太名叫藤夫夏子,她丈夫藤夫太郎当年在大宇开过造纸厂,日本投降后,他们一家乘船逃走时,丢失了一个儿子。这位老夫人这次随团来华观光,主要是想寻找儿子。她提过一个人名叫李科斗的,是罗梦龙的房客,根据这唯一的线索,这才找到您这里。刚好这位万一郎先生也要找罗梦龙,说是当年他父亲的盟弟,所以一起来了。十分冒味,还请你原谅。”赵小娟说完,端起茶杯将水喝干了。 罗水虽然一直恨日本人,但自改革开放以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的思想也在转变。 “小赵同志,我非常恨日本人,当年我为了救一个差点被日本人强奸的女孩,挨过日本人的耳光。但是时代不同了。日本人民是无辜的。你找到我算是找对了人了。记得大跃进前后的日子,这位名叫藤二郎的由我盟兄胡二带着来找过我,还留下了联系方式。而万一郎的父亲名叫万里行的正是我父亲的盟兄。至于李科斗,我可以马上把他请过来。天赐,你到前院找一下李大爷。” 罗天赐正在院子里修自行车,他听老爹让他去找李科斗,马上站起来,用布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边答应着,一边跑了出去。 罗天赐扶着李科斗来到了罗家。这位李科斗,当年的藤夫造纸厂的工人、包衣,护厂英雄、伪国大代表,终于见到了他的日本女主人藤夫夏子。 两位老人相视许久,泪流满面,拥抱痛哭。 罗水在木匣里找出个小本,翻出个卡片,又找出纸笔抄好胡二的联系方式后就交给了赵小娟。 罗水接着对赵小娟说:“万一郎有个既不同母又不同父的小妹名叫甜甜,我可以让罗天赐带着他去找,找到甜甜,就可以找到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万小英了。” 客人们满意的走了。 大约过了两周,罗水一家、李科斗一家被车拉到六国大饭店。 赵小娟和藤二郎扶着藤老太太,万一郎领着万小英和甜甜迎了出来。 很快,藤家和万家都在大宇市开发区建起了藤夫电子厂和万松电子厂。这是后话。 罗水把每月赚的薪水都交给妻子董玉,董玉从来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高兴得不敢相信地说:“你都做了什么坏事,赶快坦白,我可不要你这来历不明的钱。” 罗水笑得合不拢嘴地说:“你就放心大胆地拿着吧,这钱都是凭着我的本事合法地赚来的,没有一分钱是来路不明的。我被三家公司请去做会计,拿三份工资有什么不妥?我从心里感谢邓大爷对我们的恩情,我真想在家立个牌位,天天烧香磕头,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保佑我们的幸福生活长长远远的,政策别再变回去了。” 董玉听后半信半疑,她抓个空儿到大弟弟董永年家去了一趟,问及此事。董永年在罗家以前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罗家,他从工人一直熬到厂工会主席,早年入了党,后又当了厂长,董玉十分相信他,知道他懂得政策。 正是:改革开放收入多,心有余悸怕出格。 若知董永年如何向姐姐交待,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五回 平房改造暖人心,三十六计终和亲 诗曰:房屋折迁未摆平, 妯娌不满有怨声。 不是大哥能割爱, 险些兄弟做不成。 却说董永年劝姐姐道:“姐夫说的是对的,现在改革开放,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只要有本事,正当地赚钱国家都支持、鼓励。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姐夫那人我知道,你再给他八个胆儿,他也不敢做违法的事。” 董永年从小到三十岁以前,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特别是18岁时,一天夜里,突然间有人重重地砸门,当时,董玉刚回娘家住下,董玉起床问:“谁呀?”外边大声喊:“我们是公安分局的,快开门,不要耽误我们执行公务。”董玉赶忙把门打开,一下子闯进来5位大汉,其中三个二话没说就进了屋,另外两个守着大门。进屋的三个人马上又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屋里睡的都是妇女。他们问董玉:“董永年在哪儿?”“我在这儿。”董永年在南屋正睡得香,他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突然听见院里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答应了一声。来人一下子拥进南屋,用手铐把他拷起来了。这就要带走人。董玉问:“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他,他到底犯了哪一条王法?”“公安局指令,董永年盗窃公物被抓后逃跑,现在到处通缉他,我们接到通知抓他归案。”说完,就把人带走了。 这件事搞得全家哭哭啼啼,又觉得莫明其妙。董玉的父亲下夜班回到家,得知此事,骑上自行车就奔到了公安分局,没见着儿子,公安分局的值班人员说,人已送到市公安局。他像疯了似的,又向市公安局奔去。刚到市公安局门口,只见儿子董永年从里边走出来了。父子相见,抱头痛哭。老父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董永年委屈地说:“没事了。原来是咱们前院的小黑子做了坏事被抓住关了起来,审问他时,他说他叫董永年,住在咱们家。后来没看住他,被他给跑了。公安局通知公安分局来抓人,就误把我抓去。等送到市公安局一看,见过小黑子的公安人员说,不是他,你们抓错人了,快放了吧。就这么着,又把我放了。” 没过几年,董永年和老秦被厂部派到上海出差,在火车上遇见同厂的干部,那位干部是小董的熟人,他对小董说:“我的钱被偷了,回不去了,你先借给我200元,回厂马上还你。”董永年拿出200元公款给了他就分手了。谁知回厂后,那位干部不认账了。老秦当时一直在场,但是当厂领导问他这件事时,他却说:“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只是听到他向小董借200元,小董也答应给他,但我没见给钱的过程。”厂领导扣董永年的几个月的工资,才把200元钱公款还上。 经历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董永年成熟了。 不久,董永年经人介绍,结识了纺织厂的一位姑娘,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定了个好日子举行婚礼。 董永年结婚那天,董玉带着罗一轮、罗登高两个儿子很早就来到了娘家。董永年见姐姐来了,他把董玉请到了南屋,悄悄地掏出30元钱交给董玉说:“姐,这是您和您的新弟妹的见面礼,认亲的时候您给她。” 董秋生的亲爸四老爷也来参加婚礼,老人家长年在外,晚年带着一位南方女人回来了。他看见新娘叫姐姐的时候,董玉拿出30元钱作为见面礼给了新娘,仪式结束后,男方的亲戚都集中在南屋。四老爷说:“新娘叫我四叔时,我竟拿不出见面礼,真是掉价,还是他大姐想得周到。”不到十周岁的罗一轮马上说:“那30元钱是我大舅事先给我妈的。”董玉听后,脸“腾”的一下红了。四老爷一听苦笑着说:“怎么没人给咱买这个面子呢?”说完转身出去了,婚宴也不参加就回家了。 若干年过去了。祖祖辈辈住在大杂院的平民百姓多年羡慕和向往的住上高楼大厦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大宇城市委、市政府早在几年前就决定,折迁、改造平房,为民造福。兰桥胡同一带作为首批改造试点。原则是以户计算,截止到某年某月以前立的户口本,一户住一间房的给一套一室一厅带厨房和厕所的单元楼房,以每平米400元的价格补交多出的平米数。一户住两间房的给一套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厕所的单元楼房,如果愿意迁离到偏远地带,还要奖励一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楼房。 兰桥胡同原是罗一轮的爷爷罗梦龙的产业,共45间房,后来到罗水这一辈只剩下3间房。3号院两间相通的北房由罗水、董玉住一间,另立了大孙子罗素的户口占着一间。在办分开户口时,有关同志说,你再掏80元,我把房契给你分开。罗水生气不想掏这80元。第三间房在一号院,由罗天赐三口儿住着。 开始办理手续了,必须先交几万元钱。罗水召回罗一轮,在大宇城的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都到了。罗水主持开了一个家庭会。 罗水说:“马上就要拆除房子了,好多事没定下来。今天你们大哥也回来了,该定的事定一下,该出的钱谁来出,今天就决定了。大伙儿说说吧。”罗一轮想了想说:“钱由我来出。” 早在还没有消息说市政府要进行平房改造之前不久,当谈起房屋将来继承权时,罗水就曾戏言:“等我和你们母亲有那一天,这三间房的不动产就分给老大的儿子罗素一间,老三的儿子罗凯一间,老四的儿子罗轩一间。老二没儿子,就不分房了,将来屋里的家具、细软都归老二。” 为此,大家都一笑了之,唯独老二罗登高和他媳妇云云吃心了。从此,原本对父母的事挺上心的罗登高,开始冷漠了。罗登高心里不平衡,但又无从一吐为快。本来罗登高住的单位分的一套楼房,地处南郊,离罗梦龙、宋小红、万玲玲合葬的坟墓最近。每年清明都是他代表全家为爷爷奶奶上坟。那年清明,罗登高花钱为爷爷奶奶做了个大石碑,由罗天赐、罗素帮忙将石碑立到了坟前,他和云云、女儿罗英跪下烧完纸,就说:“爷爷奶奶在上,保佑我们平安并享有同等待遇。” 这次开会,罗登高因为罗水有前面的话,他没有儿子,房子没有他的份,他赌气说:“房子我不要,钱我也没的出。” 罗运来说:“我们哥几个在大宇市都有住房,孩子们都还小,暂时也用不着房。大哥在外地,将来总要落叶归根。最好大哥把房子钱出了。大哥愿意出就由大哥出,大哥如出不了,我就出。”罗芙蓉说:“我不参预这件事。”会上约定:出钱的将来领房,并给没出钱、没领上房的每人一万元。这是罗芙蓉从她婆家得来的经验。由罗一轮给罗登高一万元,罗天赐给罗运来一万元。在拆房期间,大家先让罗水离开大宇城到罗一轮家,全家动手搬走三个屋里的东西,这个过程挺累人,但老二罗登高心里有气,一家始终没有露面。 平房改造开始后,来人统计户口本,人家说,罗素虽然和罗水的户口分开了,但房契还是一个,这不算数,三间房本应给三套一室一厅又叫独单的单元房,现只能给一套两室一厅又叫偏单的单元房和一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房。 全家第二次开会研究怎么办?第二次会罗一轮因出差没能赶回大宇市,他委托徐兰兰带着几万元现金回到大宇,并由女儿罗冰协助办理。 原计划可以分到三套独单房,到时罗水和董玉老两口住一套,罗天赐小两口住一套,剩下的一套留给罗素结婚用。谁知如意算盘落了空。 徐兰兰听了女儿罗冰的主意后向董玉建议道:“妈,与其将来您老姑母俩与罗素小两口挤在一个偏单里,不如咱要远一点的房子,分到的偏单您和我爸住,奖励的独单给罗素结婚住。您看怎么样?” 董玉连想也没想就说:“我不愿意离开这个老地方和老邻居。你就办手续去吧。” 七月的酷暑热得出奇。徐兰兰排着长队等待办理住房手续,罗冰排另一个长队准备交款,两条长队就像烧热的铁板上被烧烤的两条蟒蛇,烦燥地翻滚,缓慢地向前蠕动。到位的客户不断地提出各种问题,房管人员不停地给客户解释政策、收取现款、开出票据。因为地方狭小,人多嘴杂,再加上热气腾腾,密不透风,收款的人员有一个晕了过去,因抢救及时才没出现意外。 徐兰兰在罗冰的协助下先办好了手续,又交上了房款。娘儿俩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了家。刚要喝点凉水润润干得冒烟的嗓子,只听董玉说:“兰兰啊,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你说得对。如果只是一套偏单,就算留在原地,将来罗素成了家,有了孙子媳妇。弄不好比儿子儿媳妇更难相处。如果远一些,我和你爸住偏单,罗素俩口子住独单,再好也没有了。有一天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你们两口住在偏单,也省得与罗素他们小两口挤了。” 没等董玉说完,只见徐兰兰一坐在地上,当场昏了过去。 在董玉和罗冰的救护下,徐兰兰醒了过来。 罗冰说:“就按奶奶的想法,再拿上点钱,我去办。”罗冰匆匆来到办理处,挤到了最前面。 “刘姐!我刚办完手续,回到家后,我奶奶改变了主意。她想要远处的优惠政策。麻烦您给我改一改行吗?” 办公人员小刘接过罗冰手里的材料说:“改了可以,但是你必须补交修改手续费五十元和优惠多出的面积款,加在一起是八百五十元。” 罗冰一听高兴得连连称是。小刘立刻给罗冰办了手续,罗冰掏出现款交给了小刘,小刘跑到交款的队伍前面,替罗冰交上款,并将改好的发票交给了罗冰。罗冰感激不尽地连声道谢。回到家一瞅表,只用了半个小时。 另一间1号院的北房户口本是罗运来一家的名字。现住着罗天赐三口人。此前,韩英的单位分了两次楼房,都因为她一家有房住而没分成。罗运来夫妇告诉罗天赐:“你让韩英向单位如实反映,现住房是借三哥的,以该房户口本为证。”可是罗天赐宁可分不了房,也不愿让韩英去说现在住的这间房是三哥的。他怕将来弄假成真,自己没房了。 帮助公婆收拾东西放到各家后,徐兰兰和婆婆、女儿一起回到了单位的家。 罗一轮出差回来马上赶到大宇城老屋,此时的兰桥胡同已成瓦砾场了。罗一轮走到从出生到19岁才离开的老屋宅基地上,想起爷爷罗梦龙、奶奶宋小红和万玲玲,这时万玲玲已经去世了,她没能见到以后的新楼房。凭吊中,罗一轮悲从中来,不尽痛哭失声。 有诗叹曰: 一寸热土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 呱呱落地中秋月, 跃跃欲试跳龙门。 名落孙山誓雪耻, 榜上有名谢贵人。 从此告别生养地, 怎不叫人泪湿襟。 前院周天的二儿媳为两间房只分个二室一厅的房而不满,还没搬走,听到哭声,赶紧走过来相劝。罗一轮停止了哭泣,与周天的二儿媳道别,刚要走,突然发现小厨房还基本保持原样,只是两根木梁被拆下来,横七竖八地支撑在地上,其下隐约可见装大粒盐的陶罐,罐上扣着个兰花碗。 罗一轮脑子一热,想起了爷爷讲过大兰花碗的来历,他小心地连碗带罐抱出了厨房,坐车赶回了单位。 自从罗家败落以后,做为贡品的大兰花碗和那串铜钱的身价一落千丈,铜钱被套在盐罐的脖子上,兰花碗被扣在盐罐上。 这次搬家,东西那么多,根本顾不上这个用了多年的盐罐。正巧让罗一轮发现,做为念想,罗一轮抢救出了它们。 车开到单位,罗一轮抱着盐罐,司机帮着提着皮包上了电梯。在电梯里还险些摔了兰花碗。坐车赶回了单位。 罗水和董玉在大儿子罗一轮的家中住了一年。 在一次闲谈中,儿子罗一轮想起小的时候有印象爸爸罗水从单位上拿回一只日本小花壶,妈妈嫌难看,爸爸一气把壶摔碎的事,罗一轮笑问爸爸当时为什么发火?罗水听后大吃一惊,说:“这件事你怎么会记得?当时是日本刚投降,你还不到一岁。这件事是我不对,后来我都悔青了肠子。”说着掉泪了。 正是:一岁记事令人惊,摔坏茶壶太扫兴。 若知罗一轮最终得到多少房子,且听下回分解。 。 第九六回 罗水董玉相继去,祖业卖光为儿女 诗曰:父亲刚走母又跟, 愁煞孝子四五人。 有心救治寻医药, 无力回天脱红尘。 为筹房款卖祖业, 凑齐首付荫子孙。 儿女双双换大房,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却说董玉赶紧接过话茬儿:“那件事怪我。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一年后,罗水和董玉听说新房盖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回大宇城观光,结果只是盖起个架子,内部还差得远呢。只好先到三儿子罗运来家住了下来。 罗天赐正赶上股市不景气、靠送报送水讨生活的艰难岁月。他想,本来兰桥胡同一号院的这间房就是爸爸分给我结婚用的。平房改造后形成的新房理所当然应该归我所有,除了要交因扩大面积所需的房款外,我为什么还得给没分上房的哥哥一万元呢?如果有办法能免交这一万元就好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正当他处于困境、无可奈何之际,他的红颜知己麦冬出现了。 当年股市走低,濒于崩盘,麦冬与罗天赐决裂,携款失踪。罗天赐险些跳楼。两个月后,麦冬来找罗天赐,两句动听的话,又让罗天赐找不到北了。 “总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有何难处,不妨跟我说说,总有办法解决。”麦冬关心地询问道。 罗天赐看见了麦冬,就像信徒在教堂里见了神父做忏悔,一下子将自己的心里话合盘托出。 麦冬想了想说:“这好办。你只要如此这般地运作一下就能达到目的。不过这样一来,你大哥可要担待一些了。” 一天,罗一轮接到妹妹罗芙蓉的电话:“大哥!你好!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也要参加分房。你给安排一下。”说完,电话断了。 罗一轮大吃一惊。他深知妹妹的为人,肯替别人着想。当年开会,罗芙蓉主动宣布不参加分房,就是为了不让兄弟们多为她花钱。现在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其潜台词就是,她作为罗家子孙,如果分不上房,就有权接受一万元的补贴。 原来是分到房的两人,没分到房的也是两人,二比二。罗一轮和罗天赐各出一万元分别给罗登高和罗运来就行了。 现在问题复杂了,罗一轮必须拿出两万元来,才能把这件事情摆平。 罗天赐要给他姐姐一万元,罗芙蓉没要,这纯属姐弟两人之间的情份,任何人管不着。 麦冬的主意生效了,罗天赐的目的达到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主意呢? 当初,罗天赐找到罗芙蓉说:“姐,我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韩英要和我离婚。” “为什么?” “韩英说,她当初之所以嫁给我,除了其它因素外,很重要的一条是因为咱有一间房。现在平房改造,要交扩大面积的款,她认为是应该的。但是如果再额外交上一万元,她想不通。她问我,那间房是不是专门给你结婚用的?如果是,就不应该再交一万元,如果不是,那就是你欺骗了我,咱们好离好散。” 罗芙蓉一听脸色变了。她想,我这老兄弟命真苦,学习成绩那么好却讨不到一份正当的工作。成天给人送水、送报累得吐血却赚不了一葫芦醋钱。股市又不景气。这个时候如果后院起火,韩英闹离婚的话,老兄弟还有活路吗? 想到这里,罗芙蓉潸然泪下。 “你找姐姐想怎么办呢?要不姐姐帮你出这一万元?” “不用。只要你向大哥宣布你要参加分房就行了。”罗天赐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不行!当初我曾当着父母和全体哥们儿的面声明我不参加分房,我不能食言!这样吧,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罗天赐回家没几天,又打电话找罗芙蓉约见。 “姐姐,这是韩英给我的离婚协议书,她让我在上面签字。” “拿来我瞅瞅。”罗芙蓉接过离婚协议书,只见就几个字:“罗天赐和韩英自结婚以来,因感情不合,经双方友好协商一致同意离婚。孩子归女方所有。双方签字生效。年月日。” 罗芙蓉不看则已,这一看不要紧,她怒从胆边生,气从肝处来,双手拿起离婚协议书当场撕个粉碎。 “我这就打电话告诉大哥,我要参加分房!”罗芙蓉义愤填膺地喊道。 新楼房终于盖成了。当大家去看房的时候,心境马上变了。原来大家以为,小平房不大可能置换多好的房。这次一看,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盖起的楼房挺宽畅、气派。那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在二楼中门,宽大走廊,明亮大气的厕所和厨房,两大间卧室还有一个大厅、一个很宽很长的阳台;另一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房在另一座楼的5层,自成体系,都是人们始料不及的好。从这时起,没拿上房的兄弟媳妇们开始有想法了。 导火线是从装空调开始的。 父母亲高高兴兴地住进了新居。电话里,罗一轮听妹妹罗芙蓉说大宇城今年夏天非常热,父母亲热得没处躲没处藏的。根据父母有事大家均摊的以往经验,罗一轮想都没想就说,大家凑钱给父母亲屋里装个空调。没多久,罗芙蓉来电话说:“他们都说大哥这个倡议不好,房子将来是大哥的,自然大哥自己应该买空调了。有的妯娌还说:‘一万元连个厕所都买不下来。’”罗一轮听后心里不是滋味。心想:“看来,各家里的开始有想法了。”罗一轮利用出差的时间顺便回大宇城见到了老三罗运来夫妇。问明白后罗一轮决定,自己只要一室一厅那套房,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让出分给罗运来。这样矛盾就解决了。正当罗一轮与罗运来讨论该由罗运来退回多少钱时,老二罗登高提出要房的事。 “你们都有房了,我呢?” 罗一轮和罗运来互相看了一眼。罗一轮心想,当初二弟罗登高在会上表态的话犹然在耳,在以后的一系列房子的事上,老二都没出过头,现在又变主意了。不过他也是罗家子孙,有权继承家产。老三罗运来心想,二哥要房,就得出一半的钱,一是还回大哥的一万元,二是出这套房的钱的一半,还给大哥,加在一起小三万。二哥的生意很不景气,到现在他还欠着我两万元还不上。 罗运来说:“行啊,如果二哥想要房,那也不难,大哥把这套两室一厅的房让出来,咱俩各分一半,问题是你得尽快还上大哥的房款,还有退回大哥给你的那一万元。你看行吗?”老二罗登高咬咬牙说:“那太好了,我一定按期付款。”这件事这样处理,全家皆大欢喜。 没几年,罗水病重,罗一轮赶回大宇城,见父亲一下子瘦了许多,弟弟们都束手无策。罗运来曾带着罗水到医院化验。罗一轮拿过化验单一看,尿糖4个加号,结论是待查。罗一轮一下子急了。因为罗一轮知道糖尿病的情况,马上派四弟罗天赐到药房买二甲双弧片,给父亲吃下,并嘱咐每顿饭前要服药。罗一轮走后没多久,罗水胖起来了。但董玉又闹胃痛,早先董玉在罗一轮单位带孩子时就闹过很严重的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还吐过血。徐兰兰从朋友那里弄到一个偏方,治好了母亲的胃病。后来,罗一轮又找到一种西药“络赛克”特别管用。这次母亲又闹胃病,罗一轮把药名电话告知三弟罗运来,买到药吃了后果然奏效。 又过了一段时间,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使得罗水小脑萎缩以至于精神时好时坏,神致不清时像疯了一样,在屋里烧衣服,推倒董玉,说胡话等,但好起来又很正常。 罗一轮回到大宇城开会之余探望父母亲,三表姑宋云霞和三姑夫孙大强对罗一轮说起罗水的病情,嘱咐说:“你必须马上想办法,否则你母亲会难以招架而过早地离去。” 罗一轮召集二弟罗登高、三弟罗运来、妹妹罗芙蓉和四弟罗天赐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由三弟和妹妹找一个合适的养老院把父亲送去。这是大家一致同意的。 罗一轮回到单位不久就接到妹妹罗芙蓉的电话,她说已找好一个很大的养老院,各方面条件都是一流的,那些服务的小护士也是一流的。既然这样,那就送吧。罗一轮拍了板。 没几天,罗运来打来电话说父亲得了脑溢血,现在医院,已下病危通知书。罗一轮携徐兰兰和罗冰及外孙女往大宇城赶。到了医院,说人回家了,又往家赶,到了家,全家人都在屋里,唯独没有父亲。这时罗运来才对大哥说:“父亲在医院已经去世了。”好在罗素、范升等一直守在跟前。 罗一轮听后难受得心里痛了好一阵。见到母亲身体还好,这才好受一些。罗冰两口子带着不到一岁的小女儿参加了葬礼。在为爷爷办理坟墓地的时候,罗冰也参加了一股钱,以解心中对爷爷罗水的思念。 罗水去世后不到一年,董玉感到吃东西难以下咽。三儿罗运来陪着母亲到大宇城肿瘤医院检查化验,确诊为食道癌。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罗一轮闻讯又回到大宇城召集全体会议。在征求了各方面朋友的意见后,决定采取保守疗法,不能动手术。因为董玉已80岁高龄,又很瘦弱,怕反复。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终于让罗天赐无意间通过炒股发现了万杰医院治疗癌症有效。 罗运来开车拉着媳妇纪艳丽专程去了一趟万杰医院,见到多远多开的患者都来万杰医院做光子刀照射。他们又咨询了有关医师,后将情况向大哥、二哥和姐姐等人做了通报。 罗一轮决定每家出钱送妈妈去万杰医院治疗,每家出人轮流看护。就这样,董玉坐罗运来的车,里面拉着罗登高、罗天赐和罗芙蓉等人,赶到万杰医院,正好罗一轮和徐兰兰也坐车赶到了,一家人会聚在医院门口。大家将母亲送进住院部,一共做了一个半月的住院治疗。大儿媳徐兰兰、四儿罗天赐和女儿罗芙蓉三个人轮流看护母亲董玉,终于完成了任务。再检查,董玉的食道畅通了。 董玉又活了三年,到第四年,食道又被堵上了。罗一轮咨询了万杰医院主任医师,主任说可以再来做一个疗程的光子刀照射,很多病人都是二进宫了。而且第二次治疗价格上还优惠。但是,主任说,在治疗前必须先给病人做几天恢复性的输液,让身体壮一些再进行照射。 大家都同意先在大宇城医院输几天的营养液再去万杰医院,罗运来找了他中学同学的父亲,在某医院当血库总医师。他同意了,董玉很快就住进了医院,这个医院的前身就是当年的梅大夫医院。 本来一切进行得挺顺利,这中间,罗一轮出差到大宇城时,还专门拐到医院匆匆来看过母亲,董玉安详地输着液,笑着说别惦记。罗运来正好赶来接替值班见到了大哥。他和大哥商量,大夫说可在接近胃的地方从外面打一个孔,然后直接从这个孔里输液,这样来得快。罗一轮对罗运来说:“既然大夫这么说,可能有他的道理,行吧。”说完罗一轮就回单位了。 没想到第三天中午,罗一轮接到三弟罗运来的电话说“母亲病危,来晚了恐怕就见不到面了!”罗一轮不大相信会有这么严重,但还是去了大宇城梅大夫医院。一看,所有的亲戚都到了,罗一轮跟着三弟罗运来到了特护室,只见一整套设备全是给病危的人准备的,母亲董玉嘴里插着粗粗的管子,正往管子里输氧,一会儿用细一些的吸管伸进粗管很深的地方吸出带血的液体,体液不断地通过管道流了出来。 董玉已不能发话,见大儿子来了只是点点头。罗一轮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怎么前天还好好的,在胃上打了个孔,向里输鱼汤没多久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大夫解释说:“营养液都被瘤子吸收了,瘤子膨胀刺穿了食道与气管,使胃液流入肺里,有点像非典,没治了。” 罗一轮和妹夫范平守了母亲一夜,第二天早晨罗登高和四弟媳韩英来接班,罗一轮和妹夫回到家里刚躺下,医院罗登高来电话说母亲已于上午10点去世了。 大家都赶到医院,孙女罗冰边哭边帮助姑姑罗芙蓉一起为奶奶换衣裳。前两天在医院,奶奶拉不出大便,罗冰用手指抠出大便,奶奶才痛快了。这么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为了奶奶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罗水和董玉相继去世了,两位老人合葬在一起。 丧事办完不久,在罗登高的努力下,房屋过户手续很快就进入实施阶段了。全家约定好时间,都先后来到了公证处的门前。但罗一轮发现,除了罗姓自家人外,还出现了两位陌生人。 “登高,这两位是谁?”罗一轮不解地问。 “是房虫。我约来的。过完户我就打算卖了。” “为什么这么急?以后房价再大长的话,你不后悔?要不要再等等?” “种种消息来源表明,‘十、一’后国家将推出大批经济实用商品房,房价很便宜。这将把房价大幅下拉。现在正是卖房的好时候。我劝你也赶快卖了吧。”罗登高把握十足地说,“我这消息十分可靠。这是花秋实总工从市里得到的信息,错不了。” “愿意卖你就卖吧。你要征求三弟运来的意见,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再闹矛盾。” “他说他不管,只要分给他一半房费就可以了。” “那就好。” 办完公证不久,那幢两室一厅的偏单很快出手了。总价是十九万五千元。罗登高和罗运来各得近十万元人民币。 罗登高把一半房费交到罗运来的手中,并告:“我上次欠你的两万元等下次再还你吧。这房费我还有用处。” “你正好有钱还是给我吧,说实话,那两万还是我找朋友借的,赶快还人家是正经。你需要钱再想办法拆堆吧。” 罗登高一听也对,就把两万元一并还给了罗运来。 罗一轮舍不得卖分到自己名下的那幢5层楼上的一室一厅的独单。 罗冰上完大学与同班同学姜涛在婆家工人新村小平房结婚,不久那里也要拆迁,正好罗冰夫妇暂住在这套独单里。后来,姜涛的父母的平房折迁,也暂时住在这套房里,这套5层楼上的独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第二年,罗一轮见女儿罗冰与女婿姜涛和他们的八岁的女儿姜回香三口人住的大宇市中心的房子偏小,特别是罗一轮与徐兰兰老两口退休后回到大宇市,在女儿家住些日子,拥挤得很。大家一商量,决定卖掉那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楼房,这时的房价,不但没像花秋实说的那样大跌,反而急速上涨了一倍。这套独单竟卖了二十万零五千元,罗一轮和徐兰兰一商量,又拿出平时存的十七万元共三十七万零五千元交给了罗冰。其余的钱按揭贷款,每月由罗冰自己支付,买了一套三室两厅大些的房。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儿子罗素夫妇也在罗一轮的支持下,在工作单位花十几万买上了三室两厅的大单元房。 忽传老同学的亲儿和亲女哥妹之间要结婚,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是:时来运转路路通,为儿为女心操尽。 若知是谁的两个孩子要结婚,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七回 留美巧遇穷学者,谈恋才知是哥哥 诗曰:早年种豆得大瓜, 喜出望外谢造化。 造化弄人风波起, 亲女亲儿要成家。 却说黄杉所在的大宇市某医院是大宇市最好的一所医院。黄杉毕业后就分配到了这所医院。从见习生到主任医师,几十年一路杀来,好不顺利。目前也算是一位医学权威了。在高中同学张林和安东的同时追求下,她权衡了两位同学的各个方面,犹豫不决。由于安东暗恋黄杉而影响了学习,他转到了文史班,考上外语学院后,他给黄杉写信,黄杉选择了安东结了婚。安东留校任教。 这天,院办通知黄杉,院长召开紧急会议,请黄主任参加。黄杉是内科主任,平时比较忙,她放下手中的书,来到了院长办公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很快各科的主任都到齐了。院长宣布:“最近从美国回来几名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安排到各科,请接到通知后,准备接洽。散会。” 黄杉领导的内科分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学生,男的名叫季小林,中原人氏,女的名叫张小娟,京都人氏。黄杉召开了内科全体医务人员会议,表示欢迎这两位新同事,会上,黄杉对大家提出了要求,努力帮助新同志熟悉业务,要关心他们的生活等等。 张小娟是张林和彭娟的宝贝女儿,张小娟从小学习好,大了后公费保送到美国留学学医。 她刚到美国不久,有一次她见3号大道边围着许多人,她走近才发现,道边躺着一个晕过去的中国青年。她马上叫了几个中国看客说:“都是同胞,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还是把他抬到附近的医院治一下吧。”几位男留学生被她的话感动了,大家一齐动手,把这位中国男青年抬到了附近的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这位青年醒了,他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大家,快把我放下,我不用去医院。我有低血糖的毛病,喝点糖水就没事了。”张小娟一听,立刻跑到旁边的自动售饮料的地方,她投入两个硬币,掉出一听橙汁。她拿着这听橙汁跑了回来,交给了那位青年,“噗!”的一声,有人替这位青年打开橙汁听,那位青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下去。 一会儿,这位青年像好人一样了。他不好意思地一一和大家握手致谢,人们逐渐散去。当他握到张小娟时,他深情地望着她,握着的双手久久不放开。他说:“我叫季小林,我感谢你的搭救,你贵姓?” 张小娟感到很意外和吃惊。她端详了一下季小林,感到好像在哪里见过面,似乎是老熟人。她说:“我叫张小娟。”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走了。 上了几节大课,张小娟发现,那位季小林总出现在她的左右,经常与她搭讪,时间一长,她也习以为常,后来,一天不见季小林,她就感到惆怅。他们成了好朋友。季小林对她讲:“父亲早早离我们而去,是母亲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这次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能来美国学习,完全是为了报答母亲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思而勤奋学习的结果。” 张小娟在给家里写信时,信中详细提到了季小林,并把她和季小林出去玩的照片寄回了家。 没想到这封家信给了父亲张林当头一棒。 张林已是生物工程的专家,多次出国讲学,几乎跑遍了那几个国家的名胜古迹。这天,张林从海外归来,妻子彭娟就拿着一封信给他看并大声说:“快来看哪,宝贝女儿找男朋友了!”张林接过信,几张照片落在了地板上。他先看信。信中说,“我结识了一位青年。说也奇怪,他长得那么像爸爸,名字也怪,叫季小林。”看到这里,张林如雷轰顶,他想:“这个青年叫季小林,难道是我和季鸽的孩子?”他忙把掉在地板上的几张照片拾起来看,果然,这个青年就是当年的自己。太像了!他突然非常担心和害怕:如果季小林果真是我和季鸽的儿子,张小娟要是和季小林谈恋爱,那就太可怕了。但是这封来信和信中的照片说明,两个孩子分明是在谈恋爱,在向家里放出试探气球。 张林正在冥思苦想,爱人彭娟过来笑着问:“你有什么意见你就发表,别像没嘴儿的葫芦,倒不出话来。”“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张林失态地大声喊着。彭娟吓了一跳,赶紧问:“我说林哥,你这是怎么了?吓死我了。”张林也觉得自己有些莫明其妙,马上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没事,只不过孩子的信有些轻浮,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太张狂了。还说什么那个男子长得像我,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彭娟听了张林的解释这才放了心,她拿起寄来的照片说:“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没注意这男孩像你,让我再仔细看看。”她端详着照片,若有所思,她跑到卧室,打开抽屉,拿出老像集,打开了翻看。她抽出一张老像片就跑了出来,“你快来看,林哥。”她急着要张林看,并接着说,“这两张像片上是同一个人。”张林被妻子拉着,只好扫了一眼两张像片。果然,一张是张林年青时的黑白像片,它特别像这张寄来的彩照。彭娟说:“太奇怪了。张林同志,这个男孩子是谁?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统统招来!”张林慌乱地说:“这纯属巧合,这男孩与我没有一点关系,你瞧你,还八字没一撇,你就打破了醋缸了,弄得满屋都是酸味。哈、哈、哈、哈。”张林的这笑声显然底气不足,笑得很勉强。彭娟笑了,说:“咱们说好,你以前如果有什么越轨行为,只要是在咱俩谈恋爱之前发生的事,只要你跟我讲清,咱继往不纠,但是过时我就候不了了。你不说,一旦让我查出来,有你的好瞧。你千万自己要搞清,那句文言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勿谓言之不预也!”说完,她回到卧室去了。 张林匆匆回到单位办公室,马上拨通了美国的电话。“是张小娟吗?吃早饭了吗?我是爸爸呀!你的来信收到了,你再落实一下,问一问他,他母亲叫什么名子,然后火速告我。我就在办公室等你电话。这件事先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什么?你问我他妈妈应该叫什么名子?叫季鸽,鸽子的鸽。好,再见!”张林放下电话筒,焦急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平时很少抽烟的他,点起了一支香烟,大口地吸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一支香烟已经吸完,他又接上一支,扔掉了烟,继续吸着另一支烟。 电话铃声响了,张林激动地拿起听筒,他迫不及待地问:“叫什么名子?哟!你是彭娟哪!我正忙着,你有什么事吗?”彭娟显然生气了,她在电话里嚷:“你在等谁的电话?你在打听谁的名子?”“哎呀!彭娟,你就别跟着添乱了。等我把事情落实清楚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只是到时你别烦就行,快放下电话吧,亲爱的。”张林一边耐心哄着老婆,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女儿的电话。 彭娟放下电话不久,张林的电话铃声又响了。张林拿起听筒:“谁呀?哎,我是爸爸,你说,什么?季小林说他妈的名子叫什么?哟,叫季一鸣?这名子从来没听说过。没关系,只要不叫季鸽就没关系。什么?季鸽是谁,季鸽是你爸爸年轻时遇到的一位朋友。好了,这我就放心了。再见!”张林放下电话,如释重负,浑身轻松。 张林到家后,高兴地对已经钻入被窝的彭娟说:“万事大吉了。”彭娟闭着眼问:“怎么一个万事大吉?”张林说:“当年我曾救过一位名叫季鸽的少女,她为了报答我,曾趁我大醉把她的身子给了我,只此一次。绝不会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碰上你。这段历史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今天合盘托出,全部倒给你了,是打是罚,全由你了。我在电话里打听到,季小林的母亲不叫季鸽,这我就放心了。” 彭娟流泪了,她被张林所感动。她问张林:“季小林说他母亲叫什么名子?”“叫个什么季一鸣,怪怪的。”张林边想边说。“季一鸣,季一鸣。”彭娟一遍遍地念叨着。“别念了,咱们快睡觉吧。”说着,张林熄灯就寝。 张小娟一天不见季小林就失魂落魄,季小林一天不见张小娟就头晕脑胀。季小林在和张小娟的接触过程中,张小娟突然问他母亲的姓名,说是她爸立等要知。季小林告诉了她,她通过电话再告诉了张林,她听张林说没有问题了,也很高兴。但是张小娟是个聪明透顶的孩子,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她想,一个叫季鸽,一个叫季一鸣,这两个名子何其相似乃尔,她仔细地绞尽脑汁地琢磨,她害怕了,冒了一身冷汗。原来她琢磨到位了,她终于得出结论,季鸽其人就是季一鸣。“鸽”字少了一个“人”,正是“季一鸣”,这恰恰说明,季小林的母亲正是季鸽,她老人家为情人生下了儿子后,默默地承受着单亲家庭的沉重压力若许年,为了纪念与心爱男人的一夜情,她为儿子起了季小林的名,为了盼着丈夫的回归,特意让自己的名字里少一个人,以告天下,她是在少一人的情况下艰难度日的。 想到这里,张小娟突然坐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打起了国际长途电话。一会儿,她爸爸的电话接通了。张小娟为了不影响同学们的休息,她以极小的声音说:“爸,现在有充份的证据证明,季鸽就是季一鸣,季小林就是您的亲儿子。请您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与季小林的关系的。再见!” 正是:当年偶然一夜情,影响后人整一生。 若知张林听了女儿张小娟的分析后自己如何行动,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八回 不用功学坑俊男,苦力受罪悟未晚 诗曰:动乱岁月救红颜, 相别时难见亦难。 罗家子孙难调教, 狗熊掰棒愁煞咱。 却说张林晨练完,吃了早点,彭娟早已上街了。张林突然接到女儿这么一个电话,弄得一头雾水,莫明其妙。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停了片刻,他到班上,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直播美国。“张小娟吧,爸爸刚才接到你的电话,弄得我心神不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肯定,季鸽就是季一鸣?有什么可靠的证据了?快跟我说透。我都快要急死了!”张小娟也睡不成觉了,索性拿着手机悄悄下床,走出室外说:“爸,季一鸣再添一个‘人’,不就是季鸽嘛。她想添的这个‘人’不就是您嘛。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张林听了女儿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终于弄明白了。 张林立刻让女儿向季小林索要他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第二天,张小娟打过来电话传真:“宋州市红旗路凤阳小区a座123号,电话:9876543。”收到传真后,张林立刻打电话,有人接了,“你好,我是季一鸣。”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甜蜜的音质!张林已经多年没听到了。他一下子好像又回到尘封了几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的岁月里,脑海中又重现了当年在宋州火车站武斗时,他冲过去抱起季鸽的场面,后来季鸽到某大学和他会见的场面以及他和季鸽截断巫山云雨的场面。“哇,你是哪位?你说话呀!你再不说话我要挂了。”“别挂,别挂。我咨询一下,你是季一鸣吗?你是季小林的母亲吗?我想打听一个人,你认识季鸽吗?”张林一听说对方要挂电话,这才从往事的帧帧幻觉中拉了回来,然后着急地向对方提了一连串的问题。对方在电话里说:“我已经报了名了,我是季一鸣,季鸽是我妹妹,已经谢世很久了。你是谁?难道是那个缺德的张林吗?”张林在和季一鸣的通话中,得知当年救过的季鸽已去世,心中万分悲痛。他立刻向院领导请了事假,带上自己的体已钱,草草准备了简单的行囊,只向妻子彭娟说声出差,就乘飞机直奔宋州。 三个小时后,他来到了宋州市红旗路凤阳小区a座123号门前。他按响了门铃。一会儿,里面有人应了:“谁呀?”有人通过猫眼在往外观查。张林伸手捂住猫眼,又按了一次门铃。这回门开了,张林隔着防盗门一看,从里边的门缝里露出了一个脑袋,那正是当年和他亲热过的季鸽。 “季鸽!快快打开防盗门,让我进去和你解释!”张林急匆匆地小声说。“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以为一听说季鸽已去世多年,你会打退堂鼓的。”里边的人说着,已把防盗门打开了。 张林进屋后,回身把门带上,转过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季鸽就啃。季鸽拼命摆脱了张林,说:“刚下飞机,风尘仆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怎么一见面也不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受过哪些羞辱,吃过哪些苦头,上来就啃,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说着,季鸽流下了眼泪。 张林见季鸽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无情的风刀霜剑在她的眼角上轻轻地划下了两道岁月的痕迹。 张林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抽泣着说:“当年我曾借出差的机会,专门到你那个小四合院找过你。但是没找着,不仅四合院不见了,附近楼里连一个认识你的人都没有。当时时间很紧,我不得不走了。”说到此,他擦了擦眼泪。季鸽悲愤地说:“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想把你对我的冷酷和莫视一笔勾消了吗?你如果真对我还有一点爱怜的话,这么多年难道你就再也不打听我了吗?小林电告我他在美国的一切,要不是儿子和女儿邂逅于美国,至今你还在你自己的温柔乡里,你还能想起我吗?只是我告诉你我死了,你还能不远千里地赶来看一下,这举动让我很受刺激,让我突然发现,你还是当年的你,我从心里原谅你了。”张林听了这席话,既惭愧又高兴,一下子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欢快地说,“现在好了,老天爷可怜我的良苦用心,把咱俩的亲儿子信息通过在海外的女儿传递过来,同时还让我知道了你的行踪。我太高兴了。不管你过去吃多少苦,总算熬过来了,你交给我一个好儿子,这是多大的功劳!” 张林时隔这么多年后,又吃上了季鸽做的饭菜,喝上了季鸽沏的香茶。他感到无比的幸福。吃完饭,他和季鸽共同进入洗澡间,边洗边商量往后的活法。 罗一轮和徐兰兰的儿子罗素,在大宇市上小学一年级时,第一学期语文和数学都考了98分。徐兰兰非常想念儿子,经常是夜里做梦梦见罗素,梦醒后,自己坐起来哭。暑假,罗一轮将罗素从大宇市接到自己的单位,上了子弟学校。徐兰兰高兴了。但是从第二学期开始,罗素的学习成绩就下降了。老师反映,罗素这孩子上课并不捣乱,但思想不集中,好像听不进去。徐兰兰课后辅导发现,这孩子不是很机灵。比如,教他认“买卖”两个字,“买”字教会了,也会写了,再教“卖”字,“卖”字会写了,回头再问“买”字,又不会了。就像熊瞎子掰棒子(玉米),右爪子掰下一个棒子,夹到左腋下,左爪子再掰下一个棒子,夹在右腋下,这时,左腋下的棒子已经掉了。掰到最后,只留下一个棒子。 学校经常有小测验,每次测验前,罗一轮和徐兰兰都倒班儿帮助罗素复习功课。参加完测验后,他们就问罗素,考得怎么样?每次罗素都满有信心地说,大概能拿90分,罗一轮和徐兰兰总很欣慰,觉得辅导没白费劲,可每次发下测验卷,总是分数很低,有一次竟得17分。罗素的学习情况让罗一轮和徐兰兰伤透了脑筋。有时罗一轮管得厉害了,徐兰兰心疼儿子,还与罗一轮吵闹。可徐兰兰自己又管不了。因为罗素的上学,俩口子经常闹矛盾。 后来,罗素勉强高中毕了业。正好他姑姑罗芙蓉的单位招工,罗一轮 粮店妇女多,男人少,像那些装米、卸面等重活,基本上是由三个男工干。一袋面50斤,一麻袋米100斤,隔三差五就装卸一次,一次装卸至少是两大卡车,三个男职工,穿梭般地将米袋或面袋运来运去。每运完两卡车米面,三个人累得要吐血,两只胳膊抬不起来了,两条腿不听使唤了。艰苦而又繁重的工作累得罗素几乎不想干了。 罗素咬牙坚持,两个月下来,一身肥膘没有了,代之以岩石般硬的腱子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体也结实了。他一米八二的大个子,一手抓一袋米,行走如飞。 粮店领导老胡挺喜欢罗素,经常表扬他,给他发了不少的奖金。罗素干起活来更卖劲儿了。 运粮之余,师父们还教他学习做馒头,蒸包子,擀饺子皮,活饺子馅儿,没几年,罗素做饭的手艺大长。 一个星期日,老胡约罗素到店里与他的妹妹相识,意思很明确,希望他们交朋友。谈了两次后,老胡的妹妹不谈了。她是中专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罗素则嘴笨,不爱讲话,只听不说。这就急坏了人家女孩。 不久,老胡又给罗素介绍了一位女孩,谈了几次又吹了。 罗素的姑姑罗芙蓉着急了。她托同事在市里找一个理想女孩。没多久,人家来信儿了,已经找到了,约好时间哪天见面。 姑姑罗芙蓉带着罗素按时赴约,在动物园里,那位朋友带着个女孩在亭子里等候多时了。罗芙蓉赶紧打招呼,她们给双方介绍后离去了。罗素一看,这女孩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惜身材不高,还不到一米六。那女孩害羞地笑着说:“听阿姨介绍,说你是高中毕业。你为什么没考大学呢?”“学习成绩不好呗。”罗素红着脸说。“看着你又高又俊,应该是那种绝顶聪明的青年,为什么学习成绩不理想呢?我不明白,请指教。”那女孩挺感兴趣地追问。罗素笑了,他说:“你怎么称呼来着?刚才阿姨介绍得太快,我没听真。”“还是让咱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李盈盈,属猪,那年3月15日生人。师范学校中专毕业,现教初中二年级物理。我家有父母亲和一个哥哥。就这些。”李盈盈介绍完自己,罗素接着说:“我叫罗素,属耗子,那年1月3日生,高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我父母亲都在外地,我姐姐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她最近结了婚,姐夫是她同班同学。就这些。”李盈盈问:“你姐姐属什么的?哪月生的?”罗素想了想说:“好像也属猪,7月20日生的。”李盈盈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我比你姐姐还大4个月,比你大两岁。看来,你我仅从年岁上看,是不符合潮流的。你怎么看这件事?” 罗素说:“先处处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李盈盈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空你和我联系,再见!”说完,两人就分手了。 正是:经人介绍谈恋爱,不知根底心难猜。 若知两人是否谈成,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九回 寄希望女成大器,上大学父心才平 诗曰:生儿不如生女好, 女是娘的小棉袄。 刚上大学谈朋友, 全家得知都嫌早。 却说罗一轮的女儿罗冰,出生于文化大革命中期的南方某小城市。秉承婀娜多姿人洁地灵的水乡如画风景,造就了罗冰纤细姣好的身段和外柔内刚的性格特征。 徐兰兰调离铁狮子中学后,罗冰被送到大宇市,跟着奶奶董玉,与弟弟罗素在一起了。五岁的罗冰在老太太万玲玲的眼里,就是个小精豆儿,爷爷罗水又叫她小大人儿。一家人都喜欢这两个宝贝儿。 一次姑姑罗芙蓉的朋友给了一些自己泡制的酸菜。一家人都爱吃用酸菜包的饺子。可是罗冰却不习惯吃。第一次包的酸菜饺子罗冰就没吃,而是吃了几块饼干了事。这次人家又给了一些酸菜,罗冰听说又要包酸菜饺子,她跟董玉说:“奶奶,我反对吃酸菜饺子!”“行,咱包别的馅的。” 姑姑罗芙蓉说:“不能什么都依着孩子。让她多吃几次就爱吃了。” 小叔罗天赐说:“大家都爱吃,就你不爱吃,单独给你包点别的吧。” 罗冰说:“我不吃,也不许你们吃!酸菜有一股非常难闻的味儿,弄得锅里碗里还有汤里都有味儿,恶心死了!” 小叔罗天赐说:“那不行,我们都想吃!妈妈,别什么事都依着她一个小豆子!” 罗冰一下子火儿了,只见她跑到厨房端出一小盆酸菜就倒在地上,用两只小脚拼命踩踏。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们吃!让你们吃!” 小老叔罗天赐生气了,跑过来打了罗冰的一下。罗冰大声哭起来了。爷爷罗水拿起一个小木棍,追着罗天赐就打,吓得罗天赐跑出了院子。 罗冰上初中的那段时间,大宇市就传市政府很快就要搞平房改造。老邻居们都在议论此事,大家议论的焦点一是置换费和增加面积费需要筹款,二是临时住房到哪里去租。 老邻居一见面就议论这件事。对过院的李娘说:“这么好的事,却让我发愁。家家都拆迁,户户都租房。连借的人家都找不到,这不愁死人吗!” 程家二姑说:“咱们都那么急,人家罗二婶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董玉说:“我不着急,我家有棵大树。” 罗冰问:“奶奶,你说的大树是什么?在哪儿?” “我说的大树就是你爸爸啊!哈哈!你想,到时候你爸爸会把钱寄来,另外,我们不用租临时住房,只须住到你们家去就行了。明白了吗?” 罗冰一下子生气了,她说:“奶奶,房是大家的,你不能只让我爸一人出钱,我反对您的这种安排!” “你爸是我大儿子,听我的。你个小毛毛孩子懂个啥?”听了奶奶说的话,罗冰拉着罗素说:“咱们不在这儿住了,咱们找爸爸妈妈去!”罗素说:“嗳,咱们走,我也想家了。”他们真的走出了院子。董玉叫:“天赐!快把罗冰和罗素给我拉回来!” 时光如梭,一晃罗冰在父母单位的子弟学校上高中了。高中毕业后,又回到大宇市,跟着爷爷罗水、奶奶董玉生活。 她参加完高考,正赶上大宇市的一个国营大商场招聘售货员,罗冰自己悄悄地去应考,马上就被大商场录取了。但奶奶董玉心疼大孙女,不让去当售货员。罗冰只好顺从了奶奶,在家里干等。不久,高考通知到了。罗冰考上了大宇市某大学,远在单位基地的罗一轮和徐兰兰得知消息后非常高兴。电话里,罗一轮再三嘱咐女儿罗冰,要珍惜上大学的机会,要把精力完全放到学习上和身体锻炼上,千万注意上学期间不要谈恋爱,别搞对象。罗冰在电话里一一答应了。徐兰兰专程回到大宇市,帮助罗冰收拾行囊,亲送女儿到大学报到。 罗冰每个周末回家。周六晚,她乘公共汽车到家,和爷爷、奶奶以及叔叔们团聚,周日晚,再乘这路公共汽车回学校。 一次罗冰周末到家,深夜里突发高烧,上吐下泄不止。当时罗水和董玉紧张得很,家里只有小老叔罗天赐在睡觉,罗水叫醒天赐,他醒来得知情况后二话没说,穿好衣服就背起侄女罗冰走了。罗天赐一路小跑,罗水和董玉急着走也跟不上。罗冰被叔叔背着,颠得难受,时不时的吐,吐了叔叔一身,罗天赐顾不得许多,一心想快些到医院,别把病情耽误了。就这样走了大约近半小时,才来到医院。 经过挂急诊,打点滴,很快将拉、吐止住了。再看罗天赐,浑身上下都是黄绿色的苦水,他累得一头倒在长椅上呼呼大睡了。 公共汽车站离家很近,过一条土河上的小桥,就到了。罗冰第一次坐这趟汽车上大学时,就发现一位高高的男生总跟着她,一直到教室。她急着进了教室,回头一看,那位男生也进了教室,原来是同班同学,不是小流氓。 最初是每次坐车回家都能碰上的那位男生也在车上,每次回校在车站等车时,都能碰上那位男生也在等车。时间一长,那位男生主动地向罗冰打招呼:“坐车啊,罗冰同学?”罗冰看了看他,说声:“嗯。”那位男生自我介绍说:“多么巧,以前虽然总在这里碰上,但谁都不知道,原来咱们是同班同学。我叫姜涛。” 罗冰个头很高,一米六五在女生里边算是中上等个儿了,但她还得仰头看了看姜涛,姜涛一米八的身材,不胖不瘦,脸长得不丑,上眼皮有点肉眼泡。她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姜涛体贴照顾罗冰,俩人学习在一起,回家结伴同行,返校也一起到。同学们开始有些传闻,以为他们俩在谈对像。而且是班里谈对像最早的一对。 罗冰听到同学们的风言风语,很是生气。她谨记父亲的嘱咐,下决心在上学期间绝不谈对像。于是罗冰有意避开姜涛,借口有事,不再和姜涛同来同往,上课也坐在离姜涛远远的,吃饭时间到了,姜涛像往常那样约她一起去食堂,她总是说:“我不饿,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去吃吧。” 有这么两次,姜涛就受不了了。他找到罗冰小声说:“和你约个时间,咱俩谈一谈?”“没什么好谈的,还是以后再谈吧。”罗冰冷冰冰地说完就走了。 姜涛感到天坍下来了。心情特别不好,他想不通,罗冰同学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冷漠?到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步。姜涛远远地看着罗冰:那美丽的脸庞、一双精灵剔透的大眼和挺拔玉立的身段,却不能像以前那样,为这个美丽的女孩尽心了。他痛苦,却又无从发泄,他为此吃不下,睡不着,身体眼看着瘦了许多,学习成绩急转直下。不久,姜涛住院了。 男女同学们都抽空去医院探望了姜涛。同学们回来找到罗冰,七嘴八舌地批评她:“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姜涛病了三天了,你也不去探望一下?”“我和他从来就是普通同学,都是你们起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还有脸说我?”同学们听了气得要命,都说她不可理喻,然后就散了。 罗冰买了些水果,叫上一位要好的女同学,直奔医院。 姜涛在病床上躺着,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发愣。有人敲门,“请进,”姜涛有气无力地叫着。门开了,姜涛见是罗冰,简直像见到了阳光一缕射进了自己昏暗的心怀,像见到了清泉洒进自己久旱的心田。他一下子从床上跃起,光着脚前来与罗冰握手,许久不放,搞得罗冰不好意思地拼命挣脱,并把他的手送到同来的好友跟前。 姜涛哭了,他抽泣着说:“我还以为这辈子你不再理我了,要真是那样,我就不想活了。”那位同来的女同学见状,知趣地走出了病房。罗冰心里难受,也掉泪了。她安慰道:“别胡思乱想,做人要有志气,难道你生下来就只为一个人活着吗?那就太没出息了。这种人我不待见。你要以事业为重,先安心养好病才是。” 经过这次波折,罗冰嘴上不说,心里被姜涛的痴情所感动。姜涛出院后,又恢复了以前的欢乐模样,功课也赶了上来,身体也康健了许多。他约罗冰,罗冰也答应了。 大学生活是浪漫而短暂的,一晃就到了毕业的时间,很快,同学们都各奔西东,到被分配的各自单位报到了。 罗冰被分配到二轻局所属的红光总厂。先是,红光总厂已经和外国某公司联系,要搞合作经营,自从罗冰分配到厂以后,厂长就让罗冰翻译来往电信,等到要去香港谈判时,厂长非要罗冰跟着他去不可,厂里还专门为罗冰做了一盒名片,任命她为公司公关部经理。这件事把罗冰得罪了。罗冰说什么也不干这份工作。眼看赴港的时间已近,厂长急得直跳脚,他对罗冰说:“事情很急,请你以大局为重,赶快准备一下,随我同去。飞机票都买好了。”“我不管,你该让谁去让谁去,反正我不去。”罗冰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学的是国际贸易和电脑财会,没学过什么公关,我干不了。”厂长听了急着说:“现在你就是厂长,你替我物色一个人,你看谁能胜任?如果你能推荐一位又会英语,又懂业务,长得和你一样拿得出手的人,你就不用去了。这是和国际友人谈判,事关我们厂的前途的大事,让你去,这是厂党委常委会的决定,你还是去吧,别耍大小姐的脾气了。”罗冰一听更来气了,转身就走。厂长也生气了,他大声喊:“罗冰同志!你只要走出这个门,后果自负!”罗冰回头大声对厂长说:“我要炒你的鱿鱼!”说完,她出了门,骑上自行车,直奔大宇市人才交流中心。 在人才交流中心的帮助下,她的人事档案从红光总厂人事科转到了人才交流中心。没多久,她应聘到民营企业人民皮件厂当了会计,月收入比在红光总厂多一倍。 一年后,皮件厂被周边企业告上法庭。原来,该皮件厂坐落在闹市区的繁华地段,是前店后厂的结构。厂里每天冒出大量的揉皮子用的二氧化硫等气体,污染了周边环境。几经交涉未果,皮件厂作为被告,上了法庭。最后只好迁厂到西郊区,城里的职工们都得每天来回坐几个小时的班车才行。罗冰从小就有晕车的毛病,坚持了半个多月,她不去了。 辞了皮件厂的活计,她是很遗憾的。后来,她通过考核,应聘上岗到南方大酒店当了大堂副理,收入颇丰。但生活上的不顺心让她不安。 分配不久,她和同班同学姜涛结了婚。姜涛被分配到某钢厂会计科当会计,家住在工人新村,他父母腾出一间平房做新房。结婚后两年内,罗冰已经发生了两次流产了。医生说,罗冰工作太累了,怀孕期要注意休息,否则,发展为习惯性流产是很危险的。 不久,罗冰又怀孕了。徐兰兰为了孩子的身体,回到大宇市强迫罗冰辞去了南方大酒店大堂副理的肥差,硬是接回了自己的家。她带着女儿又看中医,又看西医,又吃保胎药,又让罗冰卧床休息,又亲自下厨做罗冰喜欢吃的饭菜。这样过了十个月,就在罗一轮单位的医院妇产科,罗冰生下了一位皮肤像白绸子似的女婴儿。全家高兴过后,商量给孩子起个啥名。因当时恰是香港回归之日,徐兰兰就给外孙女起名为“回香”。 罗一轮要把女儿罗冰和外孙女“回香”从产房接回家,在他寻找推车时,却意外地见到了老同学黄杉。 正是:今日得见同桌的你,是谁把你的头发盘起? 若知黄杉怎么会出现在罗一轮面前,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深化农村改革忙,合作医疗喜过望 诗曰:爱民政策惠农家, 茅芦换成青砖瓦。 汽车开进大庭院, 小康日子人人夸。 却说河东岸徐家庄经过改革开放政策的洗礼,原来大片盐碱地已被酸化改造成良田,经过科学育种,优中选优,小麦亩产由改革开放前的一百多斤猛增到6百多斤。 此前,徐兰兰的父亲徐克勤带着去世的弟弟徐克俭的两个儿子过活,他省吃俭用,勤劳耕种大庄稼的同时,小心伺候着地里的枣树林,每到秋季,都能收获相当数量的驰名中外的金丝小枣,卖个好价钱。 徐克勤为老大徐金柱盖起了新房,说了一门好亲,不久,徐金柱娶妻生子,组成了一个三人之家的幸福小家庭。徐金柱种地是把好手,他曾被村民选为生产队长。 徐金柱的弟弟徐银柱从小不爱庄稼活,大了后不下地劳动,他从14岁就跟着本家大哥哥们出外包建筑活,当小工,后来大了,也经常跑出去作小买卖,搞建筑。这样的人在农村名声不好,被誉为不务正业的流浪汉。该到成家的年龄,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就成了徐家的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一天,徐克勤从家里出发,长途跋涉,来到某矿局,找到了女儿徐兰兰和女婿罗一轮。罗一轮见老岳父驾到,赶紧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徐克勤说:“我这次来,主要是让你们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帮一帮老二银柱,老二银柱从小不着吊,大了不干农活,成天往外跑。这都是我从小惯的。但已经这样了。现在麻烦事来了,该成家了,人家姑娘都嫌他靠不住,不愿嫁给二流子。”徐兰兰生气地说:“这我们可管不了,您要是需要钱,我这作女儿的还可以给您,可是您说的这事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除非是神仙,让银柱吃一幅药,就变好了。”罗一轮接过话茬:“兰兰你先别急,我想听听您有什么想法,希望我们怎么做。”徐克勤说:“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你们能不能给老二找个临时工作?”徐兰兰马上说:“往哪儿找啊?恐怕找不着。”罗一轮说:“这样吧,我回来给他跑一跑。” 徐克勤住了些日子,不放心家里,就回去了。徐兰兰埋怨罗一轮:“以后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万一管出毛病咱吃不了兜着走。” 不久,趁暑假,罗一轮和徐兰兰带着罗冰和罗素两个孩子回了一趟老家徐家庄。 下汽车的地方正好是上将河西岸。上将河水发黄,水量很小,河中不见一条船。河的两岸郁郁丛丛,白杨和垂柳整整齐齐地延着两岸伸展远去,两岸的庄稼绿油油的一望无际。徐兰兰望着这条河,对罗一轮说:“我小的时候,这条河水急浪高,河上船只无数。”罗一轮点点头,然后对孩子们说:“当年爸和你们妈高中毕业时,这条河发大水,我们都到这里抗洪,终于战胜了洪水。不过从那时起,北方年年旱,不少的河道都干涸见底,这条上将河总算还有水可流。你们要记住,要节约用水。”孩子们点头称是。 来到一个农家大院,徐克勤带着家人出来迎接,他指着两个青年说:“这是金柱,这是银柱。”又指着一位抱孩子的青年妇女说:“这是金柱家里的。”然后他又指着罗一轮对大家说:“这是你们的大姐夫。”“大姐夫好!大姐好!”他们都异口同声地问候着。金柱热情地让着:“一路辛苦,快家里坐。” 一套新盖的大宅院。正房是连三间的高大瓦房,双层玻璃的明亮门窗。西厢两大间房里满满的都是刚收获不久的小麦包,东厢两间,一间是厕所,一间是猪圈,里面有七八头半大的猪仔。院子里不少的鸡和鸽子。罗素跑到院中间就去抓鸽子,姐姐罗冰也跟着跑过去玩。罗一轮被让进正房西屋,脱鞋上了炕。炕中间放着一个小桌,金柱的媳妇把孩子交给小叔子银柱抱着,腾出手来沏茶倒水,上热毛巾,又用大托盘端出金丝小枣和花生搁到小桌上。“吃!吃!”金柱媳妇热情地让着。 这时,又来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大概都是老徐家的亲戚,都和徐兰兰打招呼,“姐,还认识我们三个吗?”一个中年人问徐兰兰,徐兰兰笑着指着三个人说:“你是小臭儿,你是小留儿,你是小淘气儿,对吗?”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金柱说:“大姐,你说的都是八百辈子的小名儿,早都不叫了。”那三个人被大家笑得不好意思了,小留抢着说:“就这么叫,这说明姐这么多年还没忘记我们。让姐夫笑话了,晚上先到我家吃饭,为你接风。”小臭却说:“先到我家。”小淘气说:“反正我哥小刺嘛也没在家,姐夫和姐姐到谁家都得带上我。” “都别争了,消停一会儿。”人群里,一位妇女大声喊着。静了下来后,这位妇女一本正经地对徐兰兰说:“别看你认出他们,那不算,我是谁,你若认得,才算真的没忘了家。”徐兰兰仔细辩认,似曾相识,认真一想说:“小改姐吧?”那位妇女一听,泪珠串串地往下掉,她搂住徐兰兰说:“真是我的好妹妹。分别这么多年,我都人老珠黄了,妹妹还能认出我,这说明咱们姐们儿没白好一场。”小改是小臭的姐姐,小臭埋怨说:“见了面就得了,你明天赶紧回婆家去,少在娘家吃白食。”小改一听马上对徐兰兰说:“我是得回去了,咱们姐们儿以后再聊。”说完,她匆匆离去。 热闹了一阵,旁人走了。金柱媳妇和银柱在中屋灶头上忙着包饺子,金柱坐下来和姐姐、姐夫说起家常。金柱说:“那些年吃大锅饭,队上让我当了两年生产队长,一个工分才几分钱。自打分田到户,日子过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小麦亩产翻了几番,再加上枣树的科学管理,枣子结得越来越多。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就愁银柱找不上对象,成不了家。他的宅基地早就批下来了,但到现在仍没盖起来房。这里的姑娘家就认这家有没有亲戚在大城市,能不能到企业干活挣钱。你这趟来,对村里震动很大,如果回去后再弄两个临时工名额回来,那就板上钉钉了。” 罗一轮回来后,马上找到抓生产的老朋友,请他帮忙在野外队找一找和他要好的队长,要两个名额,老朋友答应了。 没过几天,这位老朋友就找到两个临时工的名额单给了罗一轮,罗一轮马上寄给徐金柱。不久,徐金柱带着弟弟徐银柱来到徐兰兰家,由徐兰兰带着找到相应部门,经体检合格后,出外施工了。一个施工年下来,哥俩带着挣的工资,高高兴兴地回老家了。 徐银柱来了电话说,他搞上了对象,现正在盖新房,结婚时请姐夫姐姐来一趟。真是像金柱说的那样,立竿见影。 却说酒桌上,徐金柱毕竟当过两年生产队长,说起话来都是有根有据的。只听他说:“新的政策下来了,叫做‘以科技发展观统领全局,以三个代表为准则,全力抓好三农问题,与时俱进,让广大人民真正享受到改革开放取得的效益,创建和谐社会。’这些我都背下来了。这样,我们农民才有了主心骨。记得银柱在大宇打工,全年一个子儿没挣,还因摔伤欠厂家的医疗费。自从中央提出不得拖欠农民工的工资以来,在二哥罗登高的大力协助下,很快银柱就拿到了该得的工资。还免费治疗,终于把腰治好了。”罗一轮听后感动得眼框的泪水差一点就流出来。 这时,徐兰兰的叔伯大哥非要罗一轮和徐兰兰明天中午到他家去不可。盛情之下,第二天只好去了。他家的酒菜都是大宇市的饭馆味道,鸡鸭鱼肉样样味美。罗一轮奇怪地悄悄问徐兰兰:“别人家的饭菜都是典型的农家菜,怎么大哥家的菜却是大宇市的呢?”徐兰兰说:“大哥原是军人,转业到大宇市电信局工作到退休才回老家。”原来如此! 第二年罗一轮又找到了三个临时工名额表,寄回老家后,除了金银柱两兄弟外,徐兰兰的叔伯大哥的儿子明明刚高中毕业,差两分没考上大学,正在家里苦闷,那个名额就给他了。没想到明明一到小队,深得队长赏识,从此每年出工前,队长都亲自打电话请他出工,一直出工了十年。而金柱和银柱收工后,第二年还得给他们找名额。后来他们岁数大了,钱也挣够了,就不再去了。只剩下明明还在干。 徐银柱的新房子盖好后就结婚了,女方是一位初中毕业生。转过年来,徐银柱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高兴得直蹦高。 突然间徐克勤脑溢血去世了。接到电报,罗一轮一家叫了一辆朋友的车连夜赶往徐家庄。到了徐金柱的宅院,徐克勤已经入殓,一是天气热,二是农村正推行火葬,所以没敢太声张,第二天一大早,就将棺材抬入徐家坟地埋了。 丧事过后,徐银柱约罗一轮和徐兰兰到他家坐坐。大家来到了宅基地前。当年一片荒地的位置,盖起了非常好看的大庭院。房屋结构与他哥哥的差不多,但院子里比他哥哥多了台大型农用三轮卡车。屋内的家具也比他哥哥家的讲究。徐银柱一改以前的一付愁相,两眼放光,他当着罗一轮一家,对自己的媳妇说:“要不是大姐夫、大姐相助,哪有今天咱们的婚姻。”徐银柱的漂亮的媳妇听了连声道谢。罗一轮赶紧说:“快别这么说,咱担待不起。这都是党的政策好,还有你们相亲相爱的结果。金柱,这次殡葬一共花了多少钱?告诉我,全部由我们出。” 晚上,徐家族长和几位长辈、同辈宴请了罗一轮一家。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罗一轮和族长不断碰杯。族长带着几分醉意兴奋地说:“我们老徐家越来越兴旺,这都是托共产党的福。最近我们又重新修订了家谱。”徐银柱闻言跑了出去,一会儿,他抱着几本线装书又跑了进来。“大姐夫您看!这就是新家谱!”银柱兴奋地说。 罗一轮醉眼懵眬地翻着家谱。突然,“啪!”,罗一轮使劲拍了一下饭桌,把人们吓了一大跳。 “这是谁干的好事?众所周知,早年婶子带了三个孩子改嫁,姓了人家的姓。是我岳父硬是把徐金柱和徐银柱接了回来,他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当年明明说好了徐金柱过继给大伯当儿子,这以后无论是岳父去世,还是岳母迁坟与岳父合葬,都是徐金柱扮演的孝子的角色。怎么在这家谱上,对此没有任何反映?弄得我岳父名下只有徐兰兰一个女儿,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罗一轮越说越气,他飞起一脚将饭桌从炕上踢翻到地下,所有吃的喝的全部化为垃圾滩了一地。 族长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刚刚还是谈笑风生,紫阳高照,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电闪雷鸣,暴风骤雨?正是:帮人帮出毛病来,先见之明属兰兰。 若知族长如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一回 产房邂逅痴情女,死灰复燃有情郎 诗曰:出工十年不寻常, 突出意外太感伤。 多年老友相亲近, 至亲非亲难抵抗。 却说族长强压住满腔的怒火,勉强笑了一下说:“给我看一眼。”他从罗一轮手里接过家谱。看着看着,族长愣住了。 他内疚地对罗一轮说:“我被你问得没话说。你发火发得对,如果我是你,也会发火。本来嘛,修订家谱是为了补充原家谱遗漏的重要事情,修改原家谱记错的事情,团结族人共同致富。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们忽略了。这主要由我这个族长负责。我向你保证,下次你再来,你会看到我们再次修改好的家谱。” 罗一轮听后说:“我相信你族长!但愿你能修改得公正。时间不早了,打扰了。”说完,罗一轮带着徐兰兰等人回去了。 族长找到徐银柱,见四周没人,使劲扇了银柱一个大耳光,并大骂:“你这个小王八蛋!没事找事!谁让你拿家谱给他看的!”徐银柱哭着说:“不是您提到家谱的吗?”“我提到家谱也没让你去拿给他看哪!” 第二天早晨,罗一轮醒了酒,想起昨天为家谱的事大打出手而悔青了肠子:“我吃饱撑的,管这些闲事!”他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带着家眷逃之夭夭了。 罗一轮做梦也没想到,野外临时工会出危险。 罗一轮和徐兰兰回到单位后不久,徐银柱带着一男一女突然闯到罗一轮的家里来,对罗一轮和徐兰兰说:“大姐夫、大姐,坏事了,明明刚出工不久,出了事故,队上给他家属来了电报,让速去西大营处理后事,您看怎么办?”罗一轮不高兴地说:“既然队上给明明的家属发了报,那就直接去吧。还不赶快走,又绕那么远的道,跑到这里干什么?”自从第一年罗一轮要了一个临时工名额,让明明去了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直到罗一轮老丈人去世,罗一轮到了徐家庄,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明明已经在野外队工作了十年,罗一轮和徐兰兰回老家,他的家属从来没露过面。既然这样,也就算了。但现在明明出事了,却突然又想起了大姑夫。明明的家属和她弟弟还提出让大姑夫跟着去西大营。 罗一轮压下心头怨,先带着他们去了野外施工负责人那里,负责人决定,由他带着徐银柱等三人去一趟西大营,很快就成行了。罗一轮后来得知,由单位给几万元的抚恤金,分给明明的妻子和父亲。 罗一轮在他的单位医院里遇到老同学黄杉,实在是太意外了。黄杉后边跟着一些医生和护士。黄杉满脸惊讶地问:“老同学,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太神奇了。”她和罗一轮紧握双手,拼命地摇。罗一轮笑着说:“我也怀疑这是梦,不至于认错人吧?要不就是地球变小了。”那些医生和护士多数是这个单位医院的,还有两个罗一轮没见过,他们都说,老同学在一起多聊聊,我们先上楼了。说着,这些医生和护士们笑着离开了。罗一轮忙说:“你们先办公事要紧,闲下来我再去看你,再见!”罗一轮向黄杉扬了扬手,就去找推车了。 罗一轮和徐兰兰将女儿罗冰和小生命回香接回了家,女婿姜涛请了假赶回来伺候月子。一家人欣赏着小回香,其乐融融。罗一轮告诉徐兰兰,他意外地在医院遇见了黄杉。 下午,黄杉登门拜访了罗一轮和徐兰兰。分别多年的三位老同学相聚了。他们聊起了难望的高中时代,那时他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年,天真、烂漫,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对情窦初开的异性充满了神秘和想往。现在谈起来,都觉得那么可笑,那么可贵,又那么津津乐道,可以这样说,这些回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黄杉笑着说:“我有个问题始终想不通,现在可以解密了吧,罗一轮?”徐兰兰好奇地问:“什么事还这么神秘,多少年后才问答案?你们谈,我出去买点鱼,中午黄杉别走,你尝尝我们做的红烧鱼。”说完就去菜市场了。罗一轮笑着对黄杉说:“咱们洗耳恭听。”黄杉说:“照理说,我比徐兰兰更早地与你相识,从小就在一个院住着,你是房东,我是房客,后来小学从五年级开始,咱们俩又是同班又是同桌儿,上高中又有幸同班。本姑娘自认为不比徐兰兰逊色,从高中到大学,甚至到工作期间,都有不少男子追我,但奇怪的是,你罗一轮却无动于衷。”说到这里,黄杉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她把茶杯放回原处说:“真是好茶!”罗一轮又把开水续到那个茶杯里一些,递给了黄杉,黄杉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接着说:“难道我有什么地方使你生厌吗?”罗一轮听了哈哈大笑,他说:“时过境迁,不提也罢。说点别的吧。你这次来一定有着重要的使命,如果不保密,能透露一些吗?”“这个问题后面再说,你答应要回答我的问题。”黄杉不依不饶地催促着,“你快说,别卖关子。”罗一轮说:“刚上高中,我并没有认出你来,直到高二你入团时念履历,我才恍然大悟,此黄即是彼黄。这时,我的好朋友张林已经对我明确表示,他喜欢你。接着,好朋友安东又告诉我,他因为暗恋你,理工科的成绩急剧下降,只好转到文史班。你想,我能拆他们的台吗?”罗一轮吸了一口烟,又喝下了一杯水,黄杉赶紧把杯子续上水。黄杉狡猾地笑了,她插话说:“不对吧,你的另一个好朋友季智当时爱着徐兰兰,爱得死去活来,你不也捷足先蹬了嘛?”罗一轮说:“这是因为徐兰兰对季智的态度开始很好,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拒之千里。”黄杉马上问:“这么说我的态度瞹昧了?”“不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知道吗?我和你有着非常近的血缘关系,你我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黄杉听了大惊失色,“不会吧?怎么我从来也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可靠的证据?”黄杉半信半疑地问。罗一轮只好说:“家丑不可外扬,据奶奶说,你爸的母亲吴招弟老太太和我爷爷曾在章柳市邂逅,发生爱情,吴招弟回京生的吴中鹤。后来我奶奶万玲玲曾到监狱探视过吴中鹤,并把他的出身告知。如果你还不信,可去问你父亲。”黄杉听后,与罗一轮抱头痛哭。 徐兰兰明知黄杉和罗一轮之间有感情纠葛,她还是借着买鱼的机会躲开了。她听罗一轮说过他与黄杉有亲缘关系。她提着两条大鲤鱼回来了,见到此景,心里有些醋意,但她也陪着黄杉掉泪。 在罗一轮和徐兰兰的劝阻下,黄杉才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两天后,黄杉打来电话,说是要回大宇市了,有什么要给家里带的可收拾好,因为有车送她们。徐兰兰打了两个包袱,让罗一轮用自行车送了过去,并与黄杉告个别。罗一轮骑车赶到医院招待所,正碰上黄杉几个大夫在往汽车里装东西,黄杉见罗一轮到了,立刻让人从自行车上卸下两个包袱装上汽车,黄杉说:“屋里坐。”罗一轮走进黄杉的房间,黄杉跟着进屋,回手将门碰上,她从后面突然搂住罗一轮,罗一轮吓了一跳,他一边掰开黄杉的小手,一边劝道:“别这样,咱们是亲骨肉。”黄杉气急败坏地说:“我不管,什么亲骨肉,这都是胡编滥造出来的,我要和你好!” 罗一轮心想,听奶奶说,当年就凭吴招弟的一句话,爷爷就认定了吴中鹤是他的亲骨肉,大家也都认可了。但是如果细推敲,却证据不足,只有去检验dna才能说明问题。现在等不得了,自己心里也很爱黄杉,索性和她好一回吧。罗一轮大胆地去亲吻黄杉。 正是:本是同根生,怎能谈恋爱。 若知罗一轮和黄杉如何尴尬,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二回 剃头挑子一头热,热到沸点好事成 诗曰:为娶靓女不惜身, 鞍前马后讨欢欣。 石头也有捂热时, 何况少女一颗心。 却说罗一轮正要下决心亲吻黄杉,有人使劲地敲门,并大喊:“黄主任,局领导来看你们了,请接待一下。” 罗一轮赶忙离开黄杉前去开门。一个难得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再说罗登高的女儿罗英比姐姐罗冰小七岁,大专毕业后谋了个税务局的出纳工作,离家不远,工作挺轻松,收入也挺高。罗登高和夫人云云挺满意。 罗英在单位上谈了个对象,这位男孩是会计,长得瘦高,他们互相挺恩爱,而且都把对方引见给自己的父母,大人们也都挺同意,眼看着就剩下定日子结婚了。谁知男方的家长突然不同意了,他(她)们敦促儿子赶快离开罗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罗英从小长到大,一直是个男孩子的性格,喜欢和男孩子们打球、赛跑,特别喜欢玩垒球,还是市里少年女子垒球队的主力队员。她平时接触的大多是男生,这件事被对象的父母知道了,尤其是他母亲,看不惯罗英的生活习惯,误认为将来成家,儿子驾驭不了她,甚至担心将来儿子可能会带绿帽子。为保险起见,干脆断了算了。 这个男孩性格内向、文静,他挺喜欢和罗英在一起,他母亲几次逼着他与罗英断了关系都无济于事,最后,他母亲割了动脉,因为及时发现送了医院才没出大事。在父母的压力下,这个男孩被迫与罗英了断了关系。临分手时,两人抱头痛哭,最后还是罗英劝住了男孩。 这件事极大地刺激了罗英,与对象分手时,她表现得很大度,但是内心是脆弱的,从此,她几乎天天晚上酗酒,把自己麻醉得不省人事,经常被好友背着送回家。 这位好友名叫伊中,他也在税务局工作,是另一个科室的科员。伊中的父亲是大宇市重点高中的高级教师,母亲高中毕业,在家当家庭妇女,专门伺候身患强直性脊柱炎的丈夫和儿子。论家庭条件,论个人学识,伊中应该属于比较优秀的青年。但是天公不作美,伊中的身高在男生里算是二等残废,才一米六八。另外,他也继承了父亲的骨病。但是自从毕业后上班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女同事罗英就被她的美征服了。他从此暗恋上了罗英,经常找机会与罗英接触、说笑,熟了以后,还经常到罗英家帮忙。但是那时,罗英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罗登高还跟夫人云云说:“要不是伊中个儿矮,又有着个骨病,我一定收他做女婿,他干活麻利、勤快,又知道疼人。可惜了。” 自从罗英失恋以后,伊中从心里同情罗英,只要有空,伊中就陪着罗英,主要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出个事。在伊中经常不断地开导下,罗英摆脱了痛苦,平时也有说有笑了,但是当伊中提出要和她交朋友时,罗英谢绝了。罗英对伊中讲:“你对我好,处处照顾我,我也不是木头人,能不知道你的意思吗。但是我只能把你当作哥哥看待。和你谈情说爱,我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感觉。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不用说别的,咱俩一起在大街上遛,我比你还高一公分,你不觉得别扭吗?我劝你找一位个子比你矮一点、知道疼你的姑娘成家是正经。” 罗一轮的儿子罗素小的时候很可爱,又白又俊,一双大眼睛,一笑俩酒窝,长得特别像他妈妈徐兰兰。但是那年两岁的时候,罗素得了一场重病,高烧久久不退,儿童医院把他放到冰室,同时发出了病危通知书。不久,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高烧渐渐地退了,病也渐渐地好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出院时主治医生说:“孩子的病虽然痊愈了,但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因为孩子高烧时间过长,有可能伤及一些薄弱的器关,如耳、大脑之类,当然,也可能没事。以后要注意孩子冷暖。” 光阴似箭。一晃20年过去了,罗素已长成为一米八二的英俊青年了。他在大宇市粮食局某区分局的领导下工作。吃苦耐劳不分早晚,很得领导的尝识。最近又经人介绍,谈了个对象李盈盈。这个李盈盈个儿小人儿精,几次与李盈盈接触,罗素有点喜欢她了。最初,罗素认为李盈盈个子太矮,身段也不是很好。罗素曾坦率地说:“看来,你和我不太合适,一是身高差得太多,二是你和我不是一路人,咱们顶多能作个好朋友。就这样吧。”说完,罗素转身就要走,李盈盈不慌不忙地说:“你先别走,你也听我说两句,请你耐心地听完好吗?”她见罗素转过身来就接着说,“关于身高,我在女生中是中等个儿,就因为你太高了,才显得我矮了。矮有矮的好处,一是大脑距离身体各部位相对近,指挥起来传播的信息就快得多。二是血液流过全身的时间短,容易长寿。三是自古至今,领袖人物多数都不是高个子。像孙中山,袁世凯,还有当代最伟大的领袖。某著名播音员身高和你差不多,他就娶了一个矮姑娘作妻子,人家生活得很幸福。你说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不对,你高中毕业后当了工人,我大专毕业后当了老师。这只是社会分工的不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听说你业余爱好是电脑,你完全可以报考成人大专班深造一下,肯定会出息的,我看好你。我说完了。你要是还想不开,没关系,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 罗素晚上躺在床上,返来复去地睡不着,李盈盈的话总在他耳边回响。后来他想通了,除了身高不理想外,其它方面都还可以。找对象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就是她了。他一下子高兴起来,痛痛快快地睡了个好觉。 罗素比妹妹罗英大五岁。罗英对大哥十分信赖,她经常找罗素探讨事情。这天是星期日,中午,罗素接到妹妹罗英的电话,她说下午过来找他说件事。下午,罗素在姐姐罗冰家接待了罗英。 罗英开门见山地问:“大哥,我听说你搞了个对象,个子比较矮,有这事吗?”罗素听了,心想,这孩子真是茶馆不要的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罗素问:“二妹,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有什么事,你说吧,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出去。”罗英一本正经地说:“我找大哥确实有事,就是我和伊中的事。他非要和我好不可,死活要和我成家,我心里很矛盾。照理说我不可能和他好,顶多也是个要好的朋友,不可能成为一家子。你也知道伊中的自然条件,个子只有一米六八,比我还低一公分,再者他家有强直性脊柱炎方面的遗传病,他爸爸就是这个病,伊中只要累了就腰疼,我怕将来会遗传给后代,我爸也不同意我和他好。但是这小子学习好,业务强,特别懂得疼人,我想不到的,他处处都为我想到了。我该怎么办?大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听了罗英这一番话,罗素想了想,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应该和二叔、二婶商量,找我有什么用呢?我的傻妹妹呀,你还是赶快回家吧。”罗英掉泪了,她说:“我就要听听大哥你的看法,你不说,我就不走!” 罗素说:“从自然条件上看,你和我遇到的是同一个问题。我的对象身高一米五九,身段也不是很好。别的方面都没说的。你猜我那对象怎么说,她说,个子矮有个子矮的好处。这种人大脑的神经信息传播快,血液循环也要快一些,这样既聪明又长寿,有了后代也会继承这些优点的。我想了想,觉着也对。如果其它方面没问题,仅仅因为个子矮就放弃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罗英听到这里,似乎大彻大悟,她高兴地说:“谢谢你大哥,我就是要听你这句话。全家人都反对我和伊中好,我自己也吃不准。听了你这番话,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大哥再见!”说完,罗英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很快地消失了。罗素在后边大喊:“你的事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徐兰兰为了儿子的婚事专程回了一趟大宇市。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她在老姨彭焕芳的陪同下,按照罗素给她的地址,找到了李盈盈的家。 除了李盈盈去学校加班外,李盈盈的父亲和母亲、哥哥全家人都在。徐兰兰进门后一见李盈盈的家长大吃一惊。 徐兰兰意外地发现,两位当年的高中同学都站在屋里,还有个高个青年似曾相识。他们笑着说:“徐大支书,别来无恙?我听说李盈盈的对象母亲要来,已恭候多时了。我们没想到竟是你。这就是老姨吧?快请坐,喝茶。” 正是:男大当婚难定娶,忙煞局内局外人。 若知徐兰兰所遇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三回 一心一意嫁矮脚,拼死拼活娶矬娘 诗曰:兄妹受挫同病怜, 对象矮小不觉烦。 为人父母施妙计, 鸳鸯不散心不甘。 却说两位高中老同学原来是安东和黄杉。 黄杉说:“我从你们家回来后,经过调查,果然如罗一轮所说,我们是很近的血缘关系。谁知孩子们又要谈恋爱。不过还好,我和安东只有一个儿子,那年你们都来祝贺过他的婚礼。”说着,安东把那位高个青年带到跟前,那位青年有礼貌地叫了声:“奶奶好,阿姨好。”就退出了。黄杉接着说:“你先听我说,李盈盈这个孩子是我妹妹生的,我妹妹是我继父的女儿。当年我母亲改嫁给我继父,继父做了一辈子木匠,他的前妻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去世了。我和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小一起长大,就和亲姐妹一样。她结婚后不久生了李盈盈,就与丈夫离婚去了加拿大。孩子跟了我们。这孩子从小就非常可爱,全家视如明珠。” 徐兰兰和老姨都松了口气,她们回来后十分高兴。徐兰兰通过电话告知了罗一轮,很快,徐兰兰告别老姨,回单位了。 罗英回到家中就和父亲罗登高摊牌了:“爸,我经过多方考虑,权衡利弊,觉着伊中和我最合适。您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反正铁了心了。”罗登高说:“开玩笑,伊中那小子人虽勤快,但绝对不适合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咱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但是你要自爱,要正确估价自己,我的千金,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个儿头有个儿头,要工作有工作,那真是十全十美的一个模特。伊中是什么人?二等残废的个儿头,身患看不好的遗传病,就这两条,就够了。你不要鬼迷心窍,被伊中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你要听爸爸的话,有合适的尽快给你介绍一个好男生。”罗登高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谁知罗英不领父亲的这份情,她双手捂着耳朵大叫:“我不听!我不听!您说出大天来,我也要嫁给伊中!”“啪!”的一声响,罗登高狠狠打了罗英一个大耳光。罗英的母亲云云在里屋办着家庭托儿所,看着两个孩子,听着外屋爷儿俩的对话,也觉着罗登高说得对。突然外屋“啪”的一声脆响,吓她一跳,赶紧跑出来,只见女儿哭着低着头往她爸爸的怀里顶,大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不想活了!”云云赶快拉开这爷儿俩,埋怨道:“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打起来了?”罗英哭着跑了出去。罗登高大声喊:“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云云推着丈夫:“你就别火上浇油了,你叮着这俩孩子,我去追她。”说完,云云就跑了出去。 罗一轮接到徐兰兰的电话后,更不放心了。他找了个机会回到了大宇市,来到女儿罗冰家。因为奶奶董玉那里平房改造,罗素暂住姐姐家。晚上,罗一轮与儿子罗素同榻而眠。罗一轮问:“儿子,听说你谈对象了?”“是的,正谈着。”罗素应着。“你觉着这个女生有哪些优点和缺点呢?”“她脸俊,大专毕业,中学老师,旱涝保收,聪明,勤劳,关心人。个子矮,身条不美,岁数大。完了。”罗素一口气把李盈盈的优缺点全说了出来。罗一轮笑了,说:“天晚了,咱们睡吧。明天抽空把你那个对象带来让我看看。”“行啊。”罗素高兴地回答着。 第二天晚饭后,罗素带着对象李盈盈到了。罗一轮、罗冰和姜涛都在家里等着。见面彼此寒暄,罗一轮静观这位将来有可能成为罗家儿媳的女孩:脸一般,并不像罗素说的那样脸俊。眼小,身体短粗,没有一点青春少女的吸引力。说话声音倒很响亮,这可能与她的中学老师的职业有关,生怕远一点坐位的学生听不见她的讲课内容。罗一轮失望了,他简单地问了两句,就说:“罗素,天不早了,人家小李累了一天,你赶紧送送,早点回家休息吧。小李,代我问你父母亲好!”“伯父再见,姐姐、姐夫再见!”李盈盈跟着罗素走了。 “爸,您好像不高兴,怎么了?是不是对李盈盈这个女孩不满意?”罗冰笑着问。罗一轮反问女儿和女婿:“你们俩对这件事始终没有一个态度,我很想听听你们的想法。”罗冰说:“其实,我早就和罗素说过,李盈盈与他不合适,一是她比我还大半年,二是人家别的女孩,矮有矮的魅力,小巧玲珑也是一种美,可是这位李小姐矮却不美,不像是老姑娘,倒像是矬大娘。其余的先不谈,光是这身条,就够了,她决不能做您们的儿媳妇。”罗一轮点头称是。然后,他转过身来问女婿姜涛:“你说呢?”姜涛说:“我很同意罗冰的意见,我也早就劝过罗素,可是他听不进去,仍要一条道走到黑。”“爸,您有什么想法和计划?”女儿急着让罗一轮表态。罗一轮狠了狠心说:“有句俗话,叫做‘宁拆十座庙,不坏一门亲’,我们和她的父母既是老同学,又是近亲,这样一种关系要是在封建时代,那就是亲上做亲,再好不过了。但是这门亲决不能成。否则,一辈子不顺。我想,今晚我再和他谈谈,行与不行,我都得采取断然措施,把他办到我们那里,来个釜底抽薪。”罗冰和姜涛听了都很兴奋,连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云云在楼与楼之间的小花园里找到了罗英,她劝道:“你应该与你爸好好商量,千万别上来就吃了枪药。”罗英问:“先别说我爸,您是什么态度?”云云小心地说:“我与你爸有点不一样。伊中这孩子个子是低,又有着个病,但是人聪明,能干,懂得疼人,长的也好,大眼,白净。我想给他提出个前提条件,他如果接受呢,就与你谈下去,如果不接受或到时实现不了承诺,那就对不起了。你看行吗?”罗英一听有门,就急着问:“什么前提条件?太难了可不行。”云云见女儿高兴了,她松了口气说:“什么前提条件得由你爸对你们说,这样吧,明天下午你把伊中叫来,让你爸直接跟他谈,好吧?”罗英一下子高兴了,搂着云云就亲起来,嘴里说:“还是妈妈知道女儿的心。” 夜里,罗登高刚要入睡,云云吹开了枕边风。罗登高工作了一天,很疲倦,他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云云小声说:“我已经答应让她和伊中好,但要有前提条件,实现不了前提条件,自然就没戏了。罗英也同意了,不哭了。问题是提个什么条件,还得由你说了算,你认真想想。”罗登高一听,哈哈大笑说:“还是吾妻点子多,佩服。这样吧,罗英虽是大专毕业,但多年不学,也都快还给老师了。咱们如此这般,让伊中知难而退。”“好!”云云满意地答道,“咱们可以睡个好觉了。”罗登高把妻子搂了过来使劲儿地亲吻了一口,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亲过云云了,吓得云云赶快伸出雪白的胳膊,用小手够到电门,熄了灯。 第二天下午,伊中和罗英按时到了。来之前,罗英再三叮咛伊中,无论他(她)们提出什么前提条件,你都要答应。伊中笑着问:“他们要是让我去死,或者让我再长高十公分,或者让我治好我的祖传慢性病再结婚,我能答应吗?”“你别净说废话,我爸不可能不讲道理,如果他提类似这样的前提条件,我就与他绝交。”罗英下定了决心说。 罗登高和云云坐在罗英和伊中的对面,中间隔着大饭桌。罗登高开门见山:“伊中,如果你帮助罗英考上成人大本,你们就结婚。”伊中听了很感意外,但是罗英却很高兴,她暗示伊中,赶快答应,省得再节外生枝。伊中说:“行。”罗登高说:“好!年中见分晓,我希望到时候有个好结果。”说完,罗登高抬起走了。 罗素的单位形势急转直下,粮店关张,职工下岗、买断、提前退休,一系列的改革政策,搞得人们眼花缭乱,无所适从。罗素与爸爸电话联系,说他想买断工龄,拿上几个钱,与人合伙开个饭馆。电话里,罗一轮坚决不同意。并说,爸爸正在办理你的调动问题,如果买断工龄,还能调动吗?罗素说,调动根本不可能,我已得知,您的单位现在出二进一,太难了。罗一轮说,你要耐心等待。千万不要买断。 罗一轮回到了大宇市的女儿家,晚上,他与罗素躺在床上,他问:“你爱李盈盈吗?”罗素着急了,他问:“老爸,您总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您不同意啊?”罗一轮严厉地说:“我就是不同意,同时想尽快说服你跟我回咱们家,明天就走,换一换环境。反正你那个单位也停业了,每月发200元的生活费。到时让你姑给你代领就行了。明天咱们就回去。”罗素听了很感意外,他说:“我得和盈盈告别一下,咱们后天再走行吗?”罗一轮说:“用不着,到那儿再给她打个电话就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罗素无奈,只好于第二天一大早,跟着父亲出发了。 正是:为儿女把心操碎,使强权硬拆鸳鸯。 若知罗素和李盈盈的关系如何了断,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四回 遇初恋打破醋缸,遭毒手被迫离婚 诗曰:婚前追求像三孙, 到手之后不当人。 这种男人到处有, 能不结婚不结婚。 却说张林从宋州市回京后,妻子彭娟告诉他:“女儿回国后被安排在大宇市某医院实习,季小林也去了。那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待她们都挺好,让放心。”彭娟说到这里,小声恳求着说:“你看是不是带着我,咱们一起去一趟大宇市,看看女儿,我挺想她的。”说完,彭娟两个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睛里转,差点流出来。张林被感动了,他抚摸着彭娟浓黑的秀发,哄着说:“好乖乖,我刚出差回来,等向领导汇报后看情况再说吧,反正总得陪你去一趟就是了。” 这次回来,张林向领导建议在沪东设立从研制到生产的生物研究体系一条龙的方案,经上级研究批准了,并责成张林主办此事。从此,张林来回奔波于京沪之间,后来悄悄地把季鸽接到了沪东。 张林请了两天假,带着彭娟去了大宇市某医院。 黄杉从张小娟的档案中得知张小娟是张林的女儿,她心里一度不平衡。早在她选择了安东并成家后,就希望自己生个女儿,但始终没能如愿。不得已抱养了妹妹的女儿李盈盈。与张小娟的靓丽相比,李盈盈就逊色多了。张小娟一米六九的个子,长腿细腰,大臀高峰,玉肤秀发,五官和谐,一双慧眼,聪明外露,性格内向,不爱讲话。上班时,她尊敬地称黄杉为黄主任,业余时她亲切地叫黄杉为黄阿姨。后来在工作中与张小娟相处时间长了,黄杉发现张小娟业务水平高,为人醇厚,乐于助人,是个很好的帮手。黄杉开始喜欢张小娟了。 黄杉是个细心的人,起初她以为张小娟和季小林是一对恋人。但时间一长,她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发现,这对青年不像是恋人,却像亲兄妹。 黄杉曾私下里问过张小娟:“你准备几时与季小林办喜事?”张小娟很自然地笑笑说:“季小林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比我大六岁,我怎么能和他成家呢?”黄杉听了暗暗吃惊,心想,原来张林还有这秘密不为人知。 伊中深爱着罗英,但对罗登高和云云心存不满。因为他觉得他们老姑母俩给他出了一道实际上很难办到的难题。专升本,谈何容易。但是罗英却很乐观,她劝伊中:“只要他们答应事成之后让咱结婚,我就不信,从此我拼命复习功课,你每天再抽出时间帮我,会考不上成人大本!你说呢?” 伊中在罗英的鼓励下,硬着头皮,工作之余,每天晚饭后到未来的老丈人家,帮助罗英复习功课。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罗英参加了专升本的考试,还真被录取了。 罗登高和云云也很高兴,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包饺子以示庆祝。罗登高端着盛有一点醋的小白碗,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在小白碗里蘸了一下醋,然后对伊中和罗英说:“这顿饺子,就是对你们俩的鼓励,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来,咱们先吃一个饺子,再把这杯酒干了。”大家响应了罗登高的提议,每人先吃一个饺子,然后把酒干了。罗登高接着说:“考上大本是很难,但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头一步,以后的路更长,更难走。这第二杯酒,预祝罗英拿到大本文凭,来,一起干!” 张林和彭娟被张小娟和季小林接到季小林的集体单身男宿舍。季小林又是倒洗脸水,又是泡茶。正忙着,有人敲门,张小娟开门一看,原来黄杉主任来了。“听说张小娟的父母来了,欢迎欢迎。”黄杉说到这里,只见张林站了起来,两眼发直,彭娟跟着站起来,黄杉边与张林握手边说:“老同学,别来无恙?”然后又握了握彭娟的手说:“一路辛苦,快坐快坐。”大家坐下后,张林才反应过来说:“真没想到,黄主任原来就是黄杉老同学。”彭娟听后惊讶地说:“我曾听张林念叨过,说他在高中时就曾追过一位名叫黄杉的女生,今日得见,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果真漂亮。谢谢你对这两个孩子的照顾。”黄杉笑着对彭娟说:“哪里,有些夸张了,你看你又年轻,又漂亮,这才是张林修来的福呢。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先走了。你们多住几天玩一玩。”说完,黄杉逃了出来。她实在受不了彭娟这种缺少修养的坦率,再坐下去,还不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呢。 罗素回到了矿局机关,为了转移他对李盈盈的思念之情,朋友王老师特意将他的侄女王杰介绍给罗素认识。他们接触了一段时间,王杰比罗素小五岁,玩心不退,后来,王老师传过话来,王杰不想这么小就谈对象。 伊中和罗英结婚了。伊中自家有房,组成了新的小家庭。一年后,罗英生了个儿子。伊家非常高兴,罗英也开始翘尾巴了。随着孩子一天天大了,累人的事越来越多。没生孩子前,罗英还知道疼丈夫,有了孩子,她心里只有孩子,伊中再累,她也不知道关心了。逼着丈夫做这做那。伊中自从有了儿子,在婆婆的搬弄下,也不像从前那么关心妻子了。一来二去的小两口之间产生了裂痕。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最后发展到伊中不再给罗英钱了。直到有一天,在婆妈的参与下,两人由口角发展到互相漫骂,再到大打出手。先是伊中骂了罗登高,罗英一听他骂长辈,就扇了伊中一个耳光,伊中大怒,推倒罗英,拳头像雨点般地打在罗英脸上身上,伊中最后摘下大镜子使劲儿拍到了罗英的头上,镜子粉碎,罗英头上起了个大包,浑身是伤。罗英立刻打了110报警电话,接着又给罗登高打电话。 罗登高和云云赶来时,武警已经赶到现场。云云见女儿满头是血,大哭,她要和伊中拼命,在武警的劝阻下才逐渐安静下来。罗登高气得两眼冒火,他抓不住伊中,便到伊中的单位告伊中状,告他虐待妻子,侵犯人权,还到法院起诉伊中,云云找到市妇联反映情况,要市妇联为被欺辱的妇女申冤。这下可把事情闹大了。法院来通知,秋后审理此案。 罗一轮和徐兰兰一起回到大宇市办理房产。大家又在老三罗运来家举行家庭聚会。 罗登高、云云以及罗英都分别将伊中动手往死里打罗英的情况叙说了一遍。罗一轮听了非常生气。罗登高还说:“实在不行,孩子我来养着,让他们尽快离婚!”罗一轮说:“伊中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为什么下死手打罗英呢?还有一条,要不就别离,如果离婚就不能要这孩子,孩子归他们老伊。千万别留后患,如果带着个孩子,将来罗英再成家就困难了。”罗登高惋惜地说:“我挺爱这孩子的。”罗一轮劝他说:“如果心疼孩子,能不离就不离,从长远看,父母离婚最遭罪的是孩子,无论他将来跟谁生活,都会有继母和继父的问题,都会在孩子的幼小心灵里留下创伤和阴影。但是,如果下决心离的话,就要狠下一条心,彻底了断。这样吧,我给伊中打个电话,听听他怎么说。什么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罗登高和云云都很同意。罗一轮把自己的手机交给罗英,罗英拨通了伊中的手机后,又将手机还给了罗一轮。“喂,是伊中吗?我是罗英的大伯父。”对方一下子挂断了。罗一轮重播又通了,“喂,是伊中吗?我是罗英的大伯父。我想听听你的说法,不要挂断。”伊中说话了:“您好,大爷。”“我回来后,听说你和罗英闹矛盾,而且大打出手,这就是你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该是这样的。听说你和罗英闹离婚,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两口子在一起生活,总会闹些磨擦,有时会闹得很大,但这都不是离婚的根本原因。更深层次的起因是什么?有没有第三者插足之类的事?”罗一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伊中马上说:“那种事绝对没有,我没有,我相信罗英也没有。罗英原来很疼我,照顾我很周到。自从有了孩子后,她心里只有孩子,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伊中在电话里诉起苦来,说了将近40分钟后,他最后说:“现在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事情发生后,她爸叫来了派出所的民警,还跑到我们的单位去闹,想把我搞臭。弄得领导很难办,他们当时接待完她爸,过后见了我,把我闹了一顿,她妈跑到市妇联告我侵犯妇女人权。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我想不离婚都不行了。离就离吧,她如果要孩子,就给她,由我出抚养费,她如果不要,就由我抚养。谢谢您大爷,让您费心了。”罗一轮说:“先就这样吧,有空过来玩,再见!”“大爷再见!” 罗素离开大宇市,回到父母罗一轮和徐兰兰的身边。罗一轮给局里打了请调报告,请求领导念他服务多年,老来身边无一儿女照顾,很感凄凉之故,尽快为他儿子发出调令,调来身边工作为盼云云。 罗素在等待期间,自己用存款买了一辆摩托车,又去大宇市的音像店里趸来一些光盘,他每天骑着摩托,拉着光盘,到局门口摆个小摊儿。 那片地已有两个卖光盘的。但是罗素的光盘比他们的便宜,所以没有几天,罗素就呛了那两位的行事。 一个星期下来,罗素把光盘全卖了,赚了点小钱儿。他又去了大宇市,趸了更多的光盘。正当他的生意红火之时,那两位卖光盘的不见了。罗素也没在意,还在那里出售。这天下午,有一位顾客悄悄地和罗素说:“有没有带色儿的,我高价收购,有多少我要多少。”罗素警惕起来,笑着对那人说:“那哪有啊,我这都是一般的光盘。你如果要,以后我可以给你进点,但是不敢保准。”那人听了,和他离得更近了,他掏出一包中华香烟,拿出一只递给了罗素,他用高级打火机先为罗素点着,然后自己也点着,边抽边说:“兄弟,我等不了,如果有,你救救急,帮帮我渡过这一难关,我的老板立马想看。这样吧,这是一千元,你先收着,你有几张光盘都拿来。还要快。”罗素拿着这一千元,心里想,看样子,这位不像是警察装扮的,他又那么诚恳相求,我干脆答应他的请求吧。罗素说:“既然这样,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家里确实有几张三级片,那是在趸片时老板搭配的,我从来不敢拿出来卖,你既然那么需要,来,你坐上我的摩托回家取一下吧。”那人欣然同意,罗素用摩托带着他回到了家,打开箱子,拿出五张光盘,“全都在这了,再也没有了,你都拿去好了。”那人拿着这几张光盘翻了翻封面,高兴得两眼放光,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下你可帮了我大忙了。那一千元归你,这光盘就归我。麻烦你还得把我送回原地。”罗素开着摩托,又把那人送到局门口。 当天晚八点,罗一轮和徐兰兰焦急地等着儿子罗素回家吃晚饭。电话铃响了,罗一轮急忙拿起听筒,“喂,哪里?”是罗素的声音:“爸爸!我被公安局扣了。您带上钱来接我一下。”罗一轮一听,脑子“嗡”了一声,他赶快问:“哪儿的公安局?”“是县郊一个名叫光村的公安局。” 罗一轮现筹了4千元现金,又让好友带上5千元,好友开着车,接上罗一轮和徐兰兰,罗一轮又让好友将车开到老家是光村的老关家,接上老关,然后去了光村公安刑警队,见到了刑警队长。刑警队长说:“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到你家里查抄光盘。你们应该好好教育子女不要卖盗版的和黄色的光盘,这是犯法的。这种犯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的可以判几年徒刑,小的可以罚俩钱马上放人,不记档。你们看想怎么办,你们可以商量商量。”罗一轮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公安打过交道,这次他听明白了。他问:“要罚多少?”刑警队长笑了说:“罚多了你们也没有,都是工薪阶层,这样吧,只罚三万元人民币,你看好吗?”这时,老关将刑警队长叫到边上,小声地说了些话。刑警队长过来就说:“念在同乡的份上,少罚你们一些,这样吧,多少钱你们能接受?”罗一轮说:“我只有4千元,我的朋友也只带了5千元。”“那行。”刑警队长马上表示认可,“你们交上9千元的现金后就可以领走罗素了。”罗一轮从好友那里借了5千元,加上自己带的4千元,全部交给了刑警队长,他点清后命令放人。只见罗素从另一个屋走过来了。 局门口。张三和李四分别在东、西口摆地摊卖光盘,他俩事先商量好了,价格上要一致,谁也别坑害谁。半年多来,他们相安无事,却也没卖多少,人们都嫌太贵。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就在他们中间的位置,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摆出不少新内容的光盘,而且比他们的光盘便宜三分之一。不到一周的功夫,那小伙子的光盘都卖光了。而他们的光盘却无人问津了。张三和李四稍稍商量。张三说:“照这样下去,咱俩都得滚蛋。我看咱俩瞅机会教训他一顿,砸了他车和摊子。”李四满面忧愁地说:“不行。咱俩打不过他。再说,人家的来头你我都不晓得,别弄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张三问:“那你说咋办?”李四说:“我想过了,最好的办法是,咱俩都不出面,让派出所民警收拾他。”张三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姐夫就在光村刑警队当队长。”李四一听,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他们买卖也不做了,坐上小公共汽车就直奔光村去了。 光村刑警队。刑警队队长接待了他们。张三说:“姐夫,咱们到附近小酒馆边喝边聊吧。”刑警队长说:“你别叫我姐夫,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现在是班上,哪能去酒馆。大家就在这里谈吧。给,抽只烟。”刑警队长抽出两只烟,分别递给了张三和李四。李四受宠若惊,他双手接过香烟,马上掏出火机,先给队长点上,再给张三点上,最后才给自己点上。他献媚地说:“队长大哥,现有一个小子,在卖黄色光盘,您管不管?”刑警队长说:“当然管。你说具体点,谁?在哪儿?”张三说:“就在矿局门口,一个新来的,他的光盘又新又便宜,卖得可快了。”刑警队长一听就说:“那里不该我们管,那是县里的事。”李四说:“队长大哥,我有个主意,您们可先派一个便衣同志,假装要出高价,买他的带色儿的盘。得手后,再一网打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县里也不会知道。”“好,就照你说的办。”刑警队长说完,就去部署了。 罗一轮接上罗素,走出了刑警队的大门。罗素骑摩托,罗一轮、徐兰兰和老关坐上罗一轮好友的车,先后开到家。老关在路上说:“其实有3000元足够了,老罗你太着急了。”罗一轮笑着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一点不假。这次多亏你们二位朋友鼎力相助,才得以解决。谢谢了。我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想跟他们讨价还价。3000也好,9000也罢,快给他们算了,赶快接出儿子是正经。回去我会尽快将5000元还给好朋友的。” 第二天上午,罗一轮从银行取出5000元还给了好友。 罗一轮询问罗素:“到底是怎么扣的你?”罗素惭愧地说:“我上当了。当时那个便衣苦口婆心地要我为他提供带色儿的盘,还拿出一千元引诱我。我想,能赚一千元补贴家用,应是天上掉馅饼。我就带他到咱家取了盘,又把他带回。他高高兴兴地走了。我刚要回家,开过来一辆吉普车,下来两个警察,一个抓我上了吉普车,另一个把我的车骑上就一起去了光村刑警队。”罗一轮又问:“他们打你了吗?”“没有。就是问我这种光盘一共有多少,卖出多少。我说一共5片,自己看着玩的,从来也没想卖,要不是那位大哥让我救救他的急,我也不会出这事。”罗素委屈地说。罗一轮明白了,他嘱咐儿子:“千万不要再倒腾光盘了,再出事可了不得,咱花钱买个教训也好。” 不久,罗素被批准了调动工作,办完各种手续后,罗素被分到了离家很近的饮食店当采买。 一个星期天,罗一轮的老同学儿子结婚,发来请帖。罗一轮和徐兰兰带着儿子罗素参加了婚礼。在回家的路上,刚好遇见一位老朋友,他告诉罗一轮,他的同学有一个女儿身高一米七六,找不着合适的对像,要不要让罗素和她见上一面谈一谈?罗一轮说可以呀,你说好后通知我们。 过了两天,那位老朋友真的来了电话,说下午让徐兰兰带着儿子罗素去他家与女方见面。 下午两点,徐兰兰带着罗素去了那位老朋友家。那位老朋友高兴地让进徐兰兰娘儿俩,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王芳,这是她的女儿姚姚,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的爱人徐兰兰,这是她的儿子罗素。你们都坐下聊,我去弄点水。”说着,他离开了房间。 罗英和伊中约好,离婚前两人带着孩子好好玩一次。没想到玩完了,两人又好了,双方同意不再离婚了。 正是: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打架不记仇。 预知罗英的父母做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五回 工作调成当采买,不会运作伤家财 诗曰:无趣嚼蜡不开怀, 兴趣所至金石开。 纵有千条妙计使, 不如对症下药快。 却说徐兰兰和王芳寒暄了一下,就单刀直入地说到了正题。老姐俩越说越亲热,徐兰兰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俩就在这儿谈谈,我们老姐俩先出去一下。”说完她拉着王芳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晚饭是在这位朋友家吃的,两家大人和孩子都挺满意。 到家后,徐兰兰向罗一轮作了介绍,罗一轮说:“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先处处吧。” 不久,春节到了。罗登高一家、罗芙蓉一家、罗运来一家,还有罗天赐全都到大哥这里过春节。徐兰兰趁机把罗素的对象姚姚也叫来了,大家一见,都私下里对大哥大嫂说,人不错。 罗素和姚姚结了婚。一年后,姚姚生了一个女儿。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挺红火。春节过后,罗素上班了。照理说做一个采买,应该是不错的差事,可是罗素就是做不好。一年后,账目搞得一塌糊涂,外面欠着鱼类账一万五,欠着酒水账一万五,由于老板的更替,各种票据报不了销,全都砸在手里了。人家一天到晚追着他讨债。罗一轮找了他们新领导后,决定由罗家偿还这三万元钱。为此,徐兰兰气得病倒了,检查出脑血栓。由于医治及时,才没有做下后遗症。 “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罗一轮想,“干什么什么不行,干一件事就捅一个大漏子,上学不行,不着吊,卖光盘还没挣几个钱,就赔进去九千元,当采买,一年就赔进去三万元。还差点搭上母亲徐兰兰的老命。难道老天爷真是派罗素来毁我的吗?饭店的工作看来是不能干了。”罗一轮通过老朋友联系了野外机械部,有关负责人认为,现在野外正是用人之际,如果经过他们的考核,罗素的基本素质能达到实际工作的要求,是可以考虑的。 一天,罗一轮带着罗素去某野外机械部接受了考核。考核的结果出来了。罗素的业务水平特别是计算机水平很高,能自编很复杂的游戏程序,机械知识一般,汽车知识上等,由此得出结论,经过培训,罗素能胜任委托方野外机械的工作。负责人让罗素回去等通知。 罗一轮非常惊讶,他感到自己太不了解儿子了,他什么时候学的计算机呢?又是什么时候学的汽车呢?罗一轮这才明白,这个罗素他不是不聪明,他是完全凭着兴趣,不感兴趣的采买工作,他就不上心,感兴趣的计算机和汽车他下大功夫学,还订了这方面的杂志,买了许多这方面的书。 全家人得知此信儿都很高兴。但是不知怎的,罗素要离开酒店的消息不胫而走,新来的第三个饭店老板知道了,他把饭店中最脏最累的活分配给罗素干,而且不让罗素休息。当时罗素有了老婆姚姚和孩子罗敏,孩子两个月,以前,罗素下班后还有时间帮帮姚姚照顾孩子,现在他每天累得很,到家连饭都懒得吃,爬上床倒头便睡。几天下来,人变得又黑又瘦。姚姚因不知就里,埋怨罗素,弄得罗素里外不是人。他先与领导反映,领导不管,工作就是工作,领导还管你家里不成?罗素实在受不了了,他向父亲诉苦,罗一轮安慰道:“你要咬牙坚持,用不了多久,调令会下来的。”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半个多月。一天,罗素正在拖地,有电话找罗素,让他速到野外机械部去一趟。正好饭店领导不在家,他和台前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工作调动完成了,罗素彻底离开了那个使他伤心的饭店。 一天,罗素接到一封信,是李盈盈从大宇市寄来的。信中说:“亲爱的素:我们正在热恋中,你却突然不辞而别,这实在让我接受不了。我天天坐卧不宁,时时以泪洗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渡日如年地等待着你回答,但是一个月过去了,没有音讯,两个月过去了,没有音讯,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音讯。我受不了这种折磨,素,你难道就这么狠心吗?我已经找到了你的通讯地址,这才急急地给你写这封信,不管怎样,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你如果不回答我,我会找你去。吻你!李盈盈。年月日” 罗素收到李盈盈这封信,心里很别扭。快两年了,自己有了幸福的小家庭,心里早已把大宇市的那段故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次突然接到李盈盈的信,就像在一弯平静的月牙湖中投入了一块大石头,扑嗵一声,溅起了很大的浪花,激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罗素最后决定写封信给李盈盈:“李盈盈同志:你好!你的来信收到了,谢谢你的关心。经朋友介绍,我们由相识到交朋友,一直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我们共约会四次,我没动过你一个指头,根本谈不上更深的恋爱关系。我的不辞而别,完全是因急着工作调动造成的,我在那里结了婚,有了女儿,我想,你听了一定恨我吧?对不起,让我们做普通朋友吧。再见!罗素年月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曾经与罗素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那个比罗素小五岁的女孩王杰又来找罗素了。当年,罗一轮和徐兰兰为了促进他们的关系,曾两次带着他们出去旅游,一起登五台山,一起参观各种庙宇,一起爬黄崖关长城,还照了一些照片。后来王杰说自己还小,不想过早地谈,就散了。后从介绍人那里得知,王杰挺喜欢罗素,只是她妈妈说,一是罗素的工作关系还没有转来,什么时候能转来还是个未知数,二是那时罗素的姐姐罗冰带着孩子姜回香住在家里,罗一轮三室两厅的单元房,老两口住一间,罗冰带着孩子住一间,如果与罗素成家,就要住在姐姐的对面房间,与大姑子肯定不好处,她何时回自己的家还不知道,如果遥遥无期,罗素自己的房八字还没一撇,女儿的日子十有八九是不好过的。这么一分析,干脆别谈了。这王杰后来又处了两个对象,感觉都不如罗素好。后来她听说罗素的工作关系调过来了,罗素的姐姐带着孩子也回大宇市上学了,罗素也分了房。妈妈说的那些弊病都不存在了,王杰埋怨她妈只看眼前,没有远见。倒是她爸当时挺看好罗素,说过“这些都是暂时的”话,但是拗不过老伴,只好做罢。现在王杰笑着找上门来了,罗素带着她去了一个茶舍,寒暄过后,罗素说:“我早已经成家了,孩子都快两岁了。咱俩有缘无份,这是上天安排的。成不了眷属没关系,咱们还可以是朋友嘛。”王杰挺坦率,表现得很大度:“我来其实就想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如果成家了,我祝贺你,如果还是单身,咱们接着好。”罗素补充说:“那叫不妨再续前缘。”“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我妈又该惦记了,我告辞了,再见!”她站起来笑着与罗素握手告别时,憋了半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让你笑话了。”说完这句,她就匆匆离去。罗素心里挺难受,他叫住她,用自己的摩托把王杰一直送到她的家。 罗英与伊中重新和好后,云云顺水推舟地认可了,还给他们带孩子,但是罗登高不认可,声言,以后伊中别来登我的门,我没有这么个女婿。大家都以为,罗登高无非是想找回老丈人的面子,只要伊中出现,说两句受听的话也就算了。毕竟是人家小两口过日子,如果伊中不好,罗英又不傻,又不乜,凭什么与他重归于好?但事实却正好相反。罗登高认死理,他大骂罗英:“没出息,没志气,不是老罗家的人。那时,小王八蛋伊中往死里打你的情景,不给你月钱的情景,你都忘了?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是我闺女。” 时过境迁,一晃到了罗登高的生日,伊中提着大生日蛋糕,来到罗登高的住处。“爸爸,今天是您的生日,我和罗英来给您祝寿,我还叫了一桌酒席,咱爷儿俩好好地喝两盅,一醉方休。”罗登高抹不开面儿了,只好说:“一个普通的生日,搞得那么破费,有必要吗?”云云抱着孩子赶紧从里屋出来了,她高兴地说:“你们俩都来了!好,咱们借着你爸的生日好好热闹一下,赶一赶这么多天的晦气。” 饭店的酒菜送到家里,摆满了一大桌子,中间放着大生日蛋糕,伊中往蛋糕上插着生日蜡烛并点着了。“爸爸,快许一个愿吧。”伊中说。 正是:儿女自有儿女福,莫为儿女做马牛。 若知罗登高许的什么愿,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六回 培训技术换工种,出息大长出国境 诗曰:夫妻斗架终有停, 丈人不依也不行。 工作对心人也变, 变得大家认不清。 却说罗登高过生日,在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前,许的什么愿呢?他默念着:“如果伊中再动手打罗英,让他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眼斜嘴歪,头晕心痛,坏肝断肠,胆破脉停,血糖升高,血压上冲,股骨坏死,大脑中风,肺烂胃穿,脾裂胰崩。”默念完,他一口气就把蜡烛全部吹灭了。 伊中举杯说:“这杯酒祝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饮而尽。罗登高端着酒杯说:“你只要立下军令状,保证以后不再打罗英,我们就烧高香了。”他一扬脖儿,也把那杯酒喝了。伊中听了哈哈一笑说:“爸爸您说得对,我保证以后决不动手。夫妻斗架终有停, 丈人不依也不行。 工作对心人也变, 变得大家认不清。姗姗一份离婚协议书。马姗姗见了这份协议书大哭了一抱儿,她拿起笔来就在协议上签了名。那位来人马上把协议书取走了。马姗姗的医药费是季小林偷偷地用自己的钱垫上的。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季小林发现,这位马姗姗患者竟然是那么随自己的心思,她妩媚动人像薛宝钗,她略带忧伤像林黛玉,她谈吐爽快像史湘云,她婀娜多姿又像秦可卿。总之,在季小林的眼里,马姗姗是最理想的意中人。 三个月后,法院经调解不成,判决马姗姗与林林离婚,并将林林动产与不动产的一半交割给马姗姗。马姗姗在季小林的呵护下,很快摆脱掉离婚造成的痛苦,和季小林结了婚。季小林请了婚假,带着马姗姗去美国渡蜜月,很长时间才回来。 林林把存款转移到顾红的名下,一心想和顾红结婚,但顾红拿到存款后却说:“我不想谈婚论嫁,我还年轻,等事业有成再说吧。”不久,顾红就不辞而别了。林林闹了个鸡飞蛋打,后悔莫及。 林林走投无路,想自杀。一天中午,他跳入了银河。 贾雄的二女儿贾胜男路过银河边,见一帮围观群众向河里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什么。她下了电动自行车,过去一看,原来是个溺水的人在银河里挣扎。她二话没说,脱掉裙子,两脚使劲一先一后地甩掉高跟鞋就跳下水去。 贾胜男从小喜欢体育,中长跑、游泳等项目在高校运动会上都拿过冠军。当年,贾雄和爱人蒋淑琴带着两个女儿到罗一轮家做客,正值罗一轮的儿子罗素在家。当时正上高中。贾胜男比罗素小一岁,两人一见如故,玩得欢快之致。 诗曰:夫妻斗架终有停, 丈人不依也不行。 工作对心人也变, 变得大家认不清。 却说罗登高过生日,在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前,许的什么愿呢?他默念着:“如果伊中再动手打罗英,让他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眼斜嘴歪,头晕心痛,坏肝断肠,胆破脉停,血糖升高,血压上冲,股骨坏死,大脑中风,肺烂胃穿,脾裂胰崩。”默念完,他一口气就把蜡烛全部吹灭了。 伊中举杯说:“这杯酒祝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饮而尽。罗登高端着酒杯说:“你只要立下军令状,保证以后不再打罗英,我们就烧高香了。”他一扬脖儿,也把那杯酒喝了。伊中听了哈哈一笑说:“爸爸您说得对,我保证以后决不动手。不过这要有个前提,在任何情况下,罗英不能先动手打我耳光。就拿这次打架说吧,要不是她先狠狠地扇我一个大耳光,把我惹火了的话,怎么会发生我打她的事。” 罗英一听急了说:“那是因为你骂我父母,我才打你的。”伊中马上说:“你要不先骂我父母,我能骂你父母吗?是谁先发的难,这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罗英气得随便抓起个馒头隔着桌子打了过去,伊中一歪头,馒头跃过伊中打在了正来上菜的云云身上,云云吓得把一盘儿“红闷大虾”摔到了地上。云云生气地说:“过生日,谁都不许提不愉快的事。” 经过两个星期的培训,罗素摆弄那种特殊的机器已经滚瓜烂熟,考核得了个满分。很快他就被领导派往了前线,他又开车又操纵机器,同时机器出故障了他还会修。两年后,他被提为机械师,在野外只负责保证机器的正常运转,开车和使用机器已由新手干了。 这天,罗素正出工监视机器的运转情况,野外队长陪着上级领导和两个女大夫来到了工地。队长向大家介绍说:“部和局领导来看望大家,带来了医疗小分队给大家治疗,大家欢迎。”部和局领导以及两个女大夫沿着野外队的施工线,不断与队员们打招呼,碰上有看病的队员,他们就停下来,一个女大夫用听筒诊断后,让背着药箱的女护士拿药。领导端着碗喂水喝药。队员们都十分感动,工作起来,干劲倍增。 他们来到了罗素面前,罗素正在现场赶修一台出故障的机器,为了不影响正常生产,罗素把一台备用的机器调到生产线上去了。大家看着罗素正在聚精汇神地修理机器,随行记者还摄了象。很快,这台机器恢复了正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部领导问:“小伙子,像这种故障你大概要多长时间能排除?”罗素想了想说:“至少要五分钟。”局领导马上接着问:“至多呢?”罗素说:“那就长了,至多得用六分钟。”两位领导听了哈哈大笑。部领导说:“我听你一说‘那就长了’,还以为得长多少呢,闹了半天才长一分钟。小伙子还挺幽默的。快让大夫给这位小师傅看看嗓子,说话声音都有点哑了。”说着,两位领导又向前走了。 随行的女大夫和女护士来到了罗素跟前。罗素一见这位女大夫心里“咯噔”一下,他暗暗吃惊地想:“天底下还真有天仙般的美女。”那位女大夫看着罗素,眼也发直了,心想:“这位帅哥真是帅呆了,高高的个子,雄伟挺拔,没想到这野外队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我的白马王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女护士问:“小伙子叫什么名子?”罗素说:“我叫罗素。请问你们贵姓?”女大夫马上说:“我叫张小娟,她叫舒燕。”罗素问:“你们是部里的吗?”张小娟笑着说:“我们是你们局的协作单位,大宇市某医院的。”罗素听说是从大宇市来的,倍感亲切。他说:“我就是大宇市人。”张小娟和舒燕都惊讶地说:“太好了,这么远的地方,遇到老乡,真不容易。你哪儿不舒服,让我们先诊一下。”张小娟拿出听诊器,罗素解开怀,露出白晰而宽广的胸膛,浓浓的胸毛两侧,对称而矫健的一对胸大肌蠕动着。张小娟脸红了。她用听诊器慌乱地听着,然后,她让罗素张开嘴,看了看说:“你身体好着哪,只是嗓子有些发炎,给你一些含片,经常含着点,很快就会好的。”女护士舒燕发完药,张小娟带着她与罗素一步一回头地依依惜别,罗素举着一只手挥舞着目送她们远去。 罗素随着队伍干完一个工期的工作后,开始了休假。他回到基地,自然是先看父母,后回小家,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他与妻子姚姚、孩子罗敏一起玩了三天,然后他跟着父母去了大宇市姐姐罗冰家。原来罗一轮和徐兰兰要带着孩子们与高中老同学聚会,开一个派对,目的是让他们的后代有一个接触的机会。 届时,罗一轮、张林、乔宝华、季智、安东各带家眷共二十个人集中在罗一轮预订的饭店里。罗一轮、徐兰兰、张林、彭娟、乔宝华、金川秀、季智、万慧琴、安东和黄杉等十位老同学一桌,罗冰、罗素、张小娟、季小林、乔宝华两个孩子,季智的两个孩子,还有安东的儿子共九个人在另一桌。 罗素坐定后,马上又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张小娟也惊奇地发现,在这里竟然遇见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也站了起来,她和罗素走到一起紧握双手,久久不肯放开。两人的眼睛互相看着,半天,罗素才说:“你好!难道你是我父亲老同学的孩子?”张小娟也激动地说:“是的,我是张林的女儿。这么说,你就是我父亲老同学罗伯伯的公子了?” 罗一轮等人见此光景,笑着问:“你们俩是怎样认识的?”然后他又说:“怪我没及时介绍,大家安静,我来介绍一下,黄杉,你的女儿李盈盈怎么没来?”黄杉说:“学校忙,来不了。” 罗素休假期满,回单位后,领导安排他参加培训英语口语班,结业经过考试合格,与两个同事一起,被派往大洋洲国外施工。罗素此去出息大长,人也变了,成熟了,老练了,深沉了,不爱讲话了。 在单位领导的培养下,经过量变到质变,罗素已经从一个百无一用的纯粹消费者摇身一变而为能创造相当价值的真正生产者。这是何等重要的变化啊! 罗素在国外工作期间,抽空还写了几篇小杂文,登在有关网站上。 一篇题为“某洲的小咬”这样写道: “九月初我踏上了飞往某国的旅途。经过十七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达了某国的首都,第二天坐单位的大巴赶往工区驻地,转天进队,车队跑了将近二百公里时需要加油,我们下车活动活动,这时就有一些小飞虫落到我们身上,开始大家都还不在意,但有人说,被虫子咬了身上奇痒。当时飞虫不算多,车队加完油又开始了漫长的沙漠之旅。 到达队上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大家忙着收拾营房车,简单地吃点东西后都抓紧休息,准备第二天的工作,谁也没有再提被虫叮咬的事。 我们同来的几位技术人员在屋里研究明天检修的项目,突然听见有人好像是跑着回屋的,紧跟着听见旁边有人说:“营房车照明灯下都是飞虫子。”我听了后就想:“晚上灯下有飞虫是正常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我出去一看吓了一跳,我看见只要有灯地方就飞满了虫子,就像一个篮球挂在灯下。回到屋里抬头一看,竟飞进来几只,我们也没管它。到了第二天清晨我出去洗脸时,看见营房车的平台上厚厚一层飞虫的尸体,走进洗漱间见洗脸池内也是厚厚的一层。我赶紧走回去拿了相机把营房平台拍了下来。早饭我根本吃不下去,因为满脑子都是那些飞虫的尸体,一阵阵地返胃。 大家吃完早饭准备检修机器了,检查氮气、更换在线储能器、调整发动机的气门和喷油嘴等工序在大家的分工协作下很快完成了。大约快到九点钟时,我觉得脖子和腰上好像有东西在爬,就用手拍了两下,谁知我感觉好像被针扎了两下,非常疼痛,我赶紧从机器车上下来一看,所有参加检修的人员身上爬满了飞虫,其大小不一,大的如小拇指肚,小的如针鼻儿。小飞虫真厉害,见缝就钻,咬得大家疼痛难忍。我们找到了队领导汇报飞虫情况,并要求发放连体服和防虫咬的药,以及在机器车的周围打药来保证我们继续检修。可是飞虫对这些药并不害怕,还是前扑后继地向我们袭来。我们为尽快地检修好机器,只好忍着大小飞虫的叮咬。快到中午时,我们回到屋里脱掉工作服,四个人的后背咬的全是包,我们一边擦药,一边考虑怎么办。吃完晚饭我们各自想办法,穿了两套工作服,围上围巾,戴上帽子,绑上裤腿,就露着一双眼睛,可是还不行,虫子隔着衣服都能叮进去。正在出工前的关键时刻,只能忍着被叮的疼痛进行检修。一天下来回到屋里,四个人互相擦药,看谁叮咬包最多。几乎所有的药我们都试过了,像清凉油、虫不叮、可尔等,但是没有一样能有效的治疗和解痒。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些飞虫被打死后非常的臭,营房内外味道非常难闻。极大地影响情绪和食欲。 我们的患处痒了挠,挠破了擦药,一天又一天,咬了又咬,疙瘩摞疙瘩,最后因为虫子本身有毒,我们身上留下了许多的黑点。最可怕的是每当新的一天开始,我们出营房看到的是,营房平台上又布满了厚厚的新的飞虫尸体。 我们渡过了半个多月这样的日子,检修完了后,要把机器车开往工区测线了,奇怪的是,飞虫也逐渐消失了,好像存心和我们过不去!” 在这篇小文的后面,还附上罗素拍照的相关照片。 有关领导见到这篇报道非常重视,很快就派上调查组和医疗队,配上了好药,发放了特殊工作服,施工被虫咬的问题彻底解决了。为此,罗素因报导有功受到表扬。 一天凌晨四点,大宇市某医院正赶上季小林大夫值夜班。他忙了多半宿,送走了患者们,躺在医生值班室的床上伸了伸懒腰,刚要迷迷糊糊入睡,忽然听到紧急的敲门声。他迅速起来打开了门,只见值班护士推着一辆床车,车上躺着一位盖着衣服的女士,车旁站着满脸是汗的一男一女。他们见到季大夫就像见到了救星,那位男子急着向季大夫叙说着患者的病情:“我爱人今天凌晨突然发病,头晕得起不了床,右臂麻木,总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只是干呕。我们挂了急诊,请大夫受累给看一下吧。” 季大夫先用听诊器听了听患者的心肺,然后扒开患者的眼皮看了看眼珠。他回到办公桌旁坐下拿起笔,问那位男子:“姓名,年龄?”那人说:“马姗姗,二十八岁。”季大夫开了两个单子交给马姗姗的爱人说:“这是检查脑ct的,这是检查b超的,你们先推着马姗姗去做这两项检查。”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那一男一女推着马姗姗的车回来了,那位男子将两项检查结果交给了季大夫。季大夫看了后说:“马姗姗需要住院。你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住院部某室里,干净的病床上静静地躺着马姗姗。她那憔悴而白晰的脸上阴云密布。早晨的阳光友好地从窗外照射在她的被上,刚刚打扫完的病室飘浮着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给人一种清新愉快的感觉。 但是马姗姗却愉快不起来。她回忆着这些天来发生的咄咄怪事,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自从她与爱人林林来到大宇市,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后,她陪着林林风里来,雨里去,经历了难踢的头三脚的创业阶段,终于打开了市场局面,小有收获后,林林感到人手不够了,就在大宇招聘了一位女硕士研究生顾红。谁知从此多事了。这位顾红就是那天陪着林林送马姗姗住院的那位女子。她比马姗姗年轻,但不如马姗姗漂亮。可是架不住她和林林天天接触,生活上互相关心,工作上互相切磋,心理上互相爱慕,而马姗姗一年到头总跑外,很少有时间与林林在一起,时间一长就出了事。 马姗姗主管公司的市场销售,经常外出交往客户。那天原定晚饭陪客户吃,她给林林打了电话说晚饭不回家吃了,谁知客户因有急事要回南方,临时改变了安排,马姗姗送走客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却发现大白天的林林竟和顾红同床共枕,两人脱得一丝不挂。她一气之下,再加上肚里没食,一头摔到沙发上昏死了过去。 马姗姗正在胡思乱想,季大夫来查房了。季小林大夫自从知道他和张小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后,几乎痛不欲生,几次想起他和张小娟在美国卿卿我我,差点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就臊得无地自容,但又在感情上与张小娟扯不断,理还乱。自那以后,他痛下决心,这辈子不再找第二个女人,自己单身过也挺好。因为他觉得再也不会找到比张小娟更漂亮的更贤慧的女孩了。无论是医院内部的年青女医生、女护士,还是社会上的靓姐靓妹,追求他的也不少,但是都被他谢绝了。 季大夫在护士们的簇拥下缓步进入马姗姗的病房,季大夫和蔼地询问:“马姗姗,头还晕吗?要吐的现象缓解了吗?”马姗姗坐了起来说:“你好,季大夫,给你添麻烦了。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季大夫笑了,说:“听护士们说,你在搞绝食,已经三顿饭没吃了,这可不行,很不利于病情的好转,请你能配合一下我们,共同促进病的好转直到痊愈。”马姗姗感动得哭了。自从林林和顾红两人把她送到医院,他们就再也没露面,昨天林林还派人送给马 三天后,贾雄带着妻小与罗一轮一家洒泪而别。没几天,贾胜男给罗素发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罗素马上就回了一封更长更热的信。从此,两人在信中交往起来。 在一次通电话中,徐兰兰无意间将两个孩子通信这件事告诉了老同学蒋淑琴。蒋淑琴听了后,脑袋“嗡”的一声,一坐在了沙发上。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污辱,正好贾胜男上高中还没回家,蒋淑琴无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二女儿的房间,她到处翻,终于在一个大本子里找到了罗素的六封来信。她仔细地看过全部信件,还好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她放心了。 二姑娘贾胜南回来后,蒋淑琴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间,只说一句话:“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给罗素写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还通着信的话,我立刻打折你的腿!” 原来,徐兰兰跟她说过,为儿子的学习操碎了心。蒋淑琴心想,看着罗素挺俊,原来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此她一听二女儿与罗素通信,生怕两人好起来。 若干年后,徐兰兰都六十出头了,原大学同班同学在北京搞了一次聚会,大家问起徐兰兰的儿子近况,徐兰兰说正在国外,蒋淑琴马上接过话茬说:“是劳务输出。”她心里想,原来学习那么臭,大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出国也是个劳务输出。没承想徐兰兰却笑着说:“你这差点做了我儿子的丈母娘的人,也忒小瞧我们罗素了吧。告诉你,他现在是大本学历,驻外机械师的干活。”蒋淑琴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在大家的帮助下,贾胜男救了林林,又把他推荐到父亲贾雄的小公司里帮忙。 时间一长,贾雄及全家人都喜欢林林,二姑娘贾胜男很大方地与林林谈起了恋爱。 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命不该绝成婚姻。 若知林林和贾胜男的婚姻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乎痛不欲生,几次想起他和张小娟在美国卿卿我我,差点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就臊得无地自容,但又在感情上与张小娟扯不断,理还乱。自那以后,他痛下决心,这辈子不再找第二个女人,自己单身过也挺好。因为他觉得再也不会找到比张小娟更漂亮的更贤慧的女孩了。无论是医院内部的年青女医生、女护士,还是社会上的靓姐靓妹,追求他的也不少,但是都被他谢绝了。 季大夫在护士们的簇拥下缓步进入马姗姗的病房,季大夫和蔼地询问:“马姗姗,头还晕吗?要吐的现象缓解了吗?”马姗姗坐了起来说:“你好,季大夫,给你添麻烦了。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季大夫笑了,说:“听护士们说,你在搞绝食,已经三顿饭没吃了,这可不行,很不利于病情的好转,请你能配合一下我们,共同促进病的好转直到痊愈。”马姗姗感动得哭了。自从林林和顾红两人把她送到医院,他们就再也没露面,昨天林林还派人送给马姗姗一份离婚协议书。马姗姗见了这份协议书大哭了一抱儿,她拿起笔来就在协议上签了名。那位来人马上把协议书取走了。马姗姗的医药费是季小林偷偷地用自己的钱垫上的。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季小林发现,这位马姗姗患者竟然是那么随自己的心思,她妩媚动人像薛宝钗,她略带忧伤像林黛玉,她谈吐爽快像史湘云,她婀娜多姿又像秦可卿。总之,在季小林的眼里,马姗姗是最理想的意中人。 三个月后,法院经调解不成,判决马姗姗与林林离婚,并将林林动产与不动产的一半交割给马姗姗。马姗姗在季小林的呵护下,很快摆脱掉离婚造成的痛苦,和季小林结了婚。季小林请了婚假,带着马姗姗去美国渡蜜月,很长时间才回来。 林林把存款转移到顾红的名下,一心想和顾红结婚,但顾红拿到存款后却说:“我不想谈婚论嫁,我还年轻,等事业有成再说吧。”不久,顾红就不辞而别了。林林闹了个鸡飞蛋打,后悔莫及。 林林走投无路,想自杀。一天中午,他跳入了银河。 贾雄的二女儿贾胜男路过银河边,见一帮围观群众向河里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什么。她下了电动自行车,过去一看,原来是个溺水的人在银河里挣扎。她二话没说,脱掉裙子,两脚使劲一先一后地甩掉高跟鞋就跳下水去。 贾胜男从小喜欢体育,中长跑、游泳等项目在高校运动会上都拿过冠军。当年,贾雄和爱人蒋淑琴带着两个女儿到罗一轮家做客,正值罗一轮的儿子罗素在家上高中。贾胜男比罗素小一岁,两人一见如故,玩得欢快之致。 三天后,贾雄带着妻小与罗一轮一家洒泪而别。没几天,贾胜男给罗素发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罗素马上就回了一封更长更热的信。从此,两人在信中交往起来。 在一次通电话中,徐兰兰无意间将两个孩子通信这件事告诉了老同学蒋淑琴。蒋淑琴听了后,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污辱,正好贾胜男上高中还没回家,蒋淑琴无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二女儿的房间,她到处翻,终于在一个大本子里找到了罗素的六封来信。她仔细地看过全部信件,还好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她放心了。 二姑娘贾胜南回来后,蒋淑琴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间,只说一句话:“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给罗素写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还通着信的话,我立刻打折你的腿!” 原来,徐兰兰跟她说过,为儿子的学习操碎了心。蒋淑琴心想,看着罗素挺俊,原来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此她一听二女儿与罗素通信,生怕两人好起来。 若干年后,徐兰兰都六十出头了,原大学同班同学在北京搞了一次聚会,大家问起徐兰兰的儿子近况,徐兰兰说正在国外,蒋淑琴马上接过话茬说:“是劳务输出。”她心里想,原来学习那么臭,大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出国也是个劳务输出。没承想徐兰兰却笑着说:“你这差点做了我儿子的丈母娘的人,也忒小瞧我们罗素了吧。告诉你,他现在是大本学历,驻外机械师的干活。”蒋淑琴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在大家的帮助下,贾胜男救了林林,又把他推荐到父亲贾雄的小公司里帮忙。 时间一长,贾雄及全家人都喜欢林林,二姑娘贾胜男很大方地与林林谈起了恋爱。 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命不该绝成婚姻。 若知林林和贾胜男的婚姻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七回 宁失业相夫教子,弃铁碗愿去公司 诗曰:相夫教子最艰难, 照亮别人自己燃。 忽如一夜春风送, 走出家门任发展。 父母备好铁饭碗, 学子变成公务员。 谁知单位如此难, 宁去公司不上班。 却说罗一轮的女儿罗冰顺利地生下一个姑娘后,就在妈妈家住了六年,她和徐兰兰一同培育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宝宝姜回香。 在姜回香三岁的时候,徐兰兰从报上见到了一则招工启示,一个大宇市的大公司招聘会计。她拿给女儿罗冰看,上面规定的报考时间就在后天。罗冰在家呆得久了,很想去大宇市某公司去试一试。 罗一轮下班后,她们娘俩对他说了去报考的打算。罗一轮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冰就坐长途汽车去了大宇市。两天后,罗冰回来了。她说她被那个大公司录取了。她又怕去不了外地,就和人家说,她的爱人姜涛与她原是同班同学,现在大宇市的某厂当会计,能不能让他过来考一下?来贵公司上班?没想到人家欣然同意了。她和姜涛商量,姜涛说他们那个厂半死不活,我干脆来个停薪留职,再去那个公司上班,说干就干,厂里巴不得有人愿意停薪留职,一下子就办妥。姜涛已经到那家公司上班了。罗一轮和徐兰兰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庆幸。 姜涛的祖上一直在北京开大买卖,在他爷爷姜大发20岁时,因为与家里的佣人的女儿恋爱被老爷发现,毒打一顿后被赶出家门,佣人偷偷送出女儿,在破庙里找到遍体鳞伤的姜大发,暗暗雇马车将姜大发和自己的女儿送到大宇市的一个亲戚家。 姜大发养好伤后,自己从修自行车开始,一直干到解放。已经有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儿子姜学文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军校。老两口想儿子,不让去,只好在大宇市内找了个工厂当学徒工。 公私合营后,姜大发的车行也合营了,政府每月发给姜大发九分钱赎息,正好是一斤玉米面的价钱,但姜大发从来也没去领过。 姜学文娶了周惠为妻,后来他们有了两个儿子,姜涛是老二。周惠的父亲是一个布铺的小老板,他老婆生了包括老三周惠三个孩子后不久就去世了。布铺老板经人搓合,带着三个孩子,倒插门到一位阔寡妇家,这位寡妇的前夫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买卖人,后在路上身亡,撇下了女人和五男二女七个孩子。布铺老板倒插门前已经与这位寡妇说好,男方带来的三个孩子和女方原有的七个孩子姓名不改,婚后生的孩子随女方姓。婚后不久,果然又生了一个男孩,姜涛称他为小老舅。姜涛在某大公司工作不到半年,就被公司派遣到东欧某国工作。这个国家东临黑海,风景宜人。 姜涛不会那个国家的语言,好在他的工作环境是在华人圈里,基本上不会影响效率。他干了三个月,除将原来的欠账追回外,还额外赚了一大笔钱。他将收入原封不动地发到大宇总部。 这件事感动了上帝,回国述职后,马上被提升为部长,月薪提高了三倍。从此他受到重用。老板经常派他完成到各处查账、招聘人才等等的重要任务。 罗冰将近十年没有出山工作了,她每天买菜、做饭、一天两次接送孩子姜回香的上下学,一个星期还有两天要接送姜回香参加舞蹈班训练。丈夫身担重任,经常加班,很晚才回家,年中和年底更忙,至少要有两三天回不了家,连夜作账。 罗一轮教导女儿罗冰:“孩子渐大,夫妻渐老,你必须出去找工作做,经济上要能独立,思想上不要有依赖性,只有这样才能处于最佳的状态。”不久,罗芙蓉的儿子范升与对象商量,自己开了一个进出口贸易公司代办处,范升和对象各占一半的股份,范升请来好友李其做他的雇员,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理财,当会计。范升想到了大表姐罗冰。此前,罗一轮曾经托妹夫范平,请他帮罗冰介绍个工作,正好,罗芙蓉打电话召去了罗冰。 第一天上班,罗冰用微机打错了四张发货票,第五张打对了,却打反了。一个星期下来,终于圆满地完成了会计做账、开票等任务。回家后她感到很累,第二天早晨五点多,罗冰的头开始发胀、晕、痛,恶心想吐,姜涛立刻送罗冰到医院,拍片子,做ct,吃药,打针。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头部没有任何问题,颈锥狭小引起供血不足。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两天后,她继续上班,终于正常了。范升判断说:“大表姐当家庭妇女十年,习惯了处理家务,乍一上班,肯定得动脑,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根本上的转型,很不简单。” 范升的公司从一开张,就表现出强劲的势头。一单接一单的买卖接踵而至。任务要求罗冰,必须拾起丢了十年的英语。公司出学费派罗冰利用休息日参加了英语培训班。 公司订阅了几份报纸,送报负责人到公司收费开票,罗冰抬头一看,原来是老伯罗天赐。 “老伯好!您不是在股票市场炒股吗?怎么又送报纸又送水呢?”罗冰奇怪地问。 罗天赐也惊叫了起来:“怎么是你?你不是带着回香去你爸那儿歇暑假了吗?” 罗冰笑了:“我是和回香在我爸那里度假,但前些日子,姑姑来了个电话,说让我到大表弟的公司当会计。我挺高兴,我在家呆了近十年,现在回香已经八岁了。我和我爸妈商量好了,我先回大宇工作,以后开学了,回香上下学的接送和做饭等事由我父母解决。” 罗天赐说:“那太好了,你爸如果回来,咱们又可以欢聚一堂了。问题是你爸彻底退休了吗?能长时间的呆住吗?” “能,我爸已彻底不干了,至少能回来几个月。他和我妈决定在大宇买辆小三轮车,由我爸骑三轮接送孩子上下学,我妈主要负责买菜做饭,这样一来,即使开学,我也可以正常上班。不过万一某天我爸要回工作单位有事的话,您得替我爸下午放学接一接回香。行吗?” “那上学谁送呢?”“公司九点上班,我送孩子上学。” 罗天赐一听笑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罗天赐的儿子罗轩已经高中毕业,参加了高考,发榜后,新疆一个学院录取了罗轩。在这之前,罗天赐不管这件事,好像参加高考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是别人的儿子,高考过后,也不上心跑一跑各学院,哥们儿关心地问起这件事,特别是罗天赐的三哥说他有朋友在轻院,只要够了分数限,考上哪个学院可就全靠自己跑了。可是罗天赐拿这不当回事。结果,罗轩那么好的成绩,被弄到了新疆。 罗天赐的媳妇韩英长年在外主持拍卖,也无暇管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孩子赴新疆某学院了。 罗天赐比罗冰大十来岁,从小跟在罗水和董玉身边一起长大。叔侄俩就是法小儿,罗冰挺疼苦老伯的,罗天赐对罗冰也挺照顾。罗天赐在范升的公司里发现了罗冰,挺意外,也挺高兴,他对外甥范升说:“罗轩大学毕业以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让他到你的公司上班行吗?”范升答应了。 罗凯毕业后因为表姑夫的足球队解散,表姑夫生病住院,这层很硬的关系化为乌有,他再也去不了省里有关的几个足球队了。纪艳丽急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暗自哭泣,眼都哭肿了。罗运来吓得连忙安慰妻子,并与老同学联系,这才将罗凯安排在某学院人事部门正式上了班。 罗家喜事一件接一件,罗一轮接到三弟罗运来的电话:“大哥,我们都聚齐了,就差你和大嫂没到,我们在一起庆贺五大喜事:一是罗轩考上大学,二是范升成立公司,三是罗凯毕业后有了正式工作,四是我二哥的公司蒸蒸日上,五是我由二把手升为一把手。”罗一轮高兴地说:“祝贺你们!我和你大嫂带着回香很快也要回大宇了,到时再相聚,问大家好!” 罗凯到某学院人事部上班了。没多久,他感到特别不舒服,办公室里全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只有他一位二十岁的男生。那些人对他不友好,怀疑他是走后门来的,所以一天到晚这个说一句闲言,那个答一句碎语,都是围绕着罗凯说的,弄得他上不来下不去。大家还不断地支使他,“小罗,去传达室拿报纸和信!”“小罗,扫地擦桌子!”“小罗,你把这份资料送到档案室!”“小罗,你去通知某某来一下!” 有一次罗凯和蔼地问他对面的女同事:“大姐,我要是转了正,工资能长多少?”那位女人二话没说,随手将一本小书抛到他的脸上:“你没长眼,书上说得很清楚,自己看!”罗凯闹了个倒憋气。 还有一次,罗凯问另一位:“大姐,学院有寒暑假,咱们职工有没有?”那位妇女睁圆双眼,张大嘴巴,好像要把罗凯一口吞下:“你叫我什么?弄不好我比你妈妈都大,你叫我大姐?你叫我奶奶还差不多。你刚来就想休假,又想长工资,你还想什么好事,一块说出来吧!美得你!” 罗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污辱,但却又无从发作,气得他转身就走,那位妇女说:“快走吧!最好别回来!” 罗凯骑车回到家,扑到床上就大哭起来。父母都在班上没回来。他哭累了,起来洗了脸,坐在沙发上。他想,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我招谁惹谁了,都这么对待我。干脆我不干了。 转念又一想,觉得有问题。为了我的工作,父母亲不定操了多大的心,光是上这个足球专业,每年花的钱都可以买套单元房了。毕业后,足球这一路不通了,父亲又是托人,又是找老同学,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上了班。多不容易啊!想到这里,他站起身,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义无反顾地骑车回到某学院的人事部办公室。 再说林林正准备与贾胜男紧锣密鼓地操办婚礼,突然他接到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林林。你是?” “你好!连我你都听不出来了?毕竟有了新人了,把我忘怀了吧?” 不好!是顾红!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要结婚的这个时候出现,安的什么心呢? 林林实在想不出顾红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反正从此天下多事了。 “你是顾大小姐吧?久违了。”林林想起顾红对他的不仁不义,心里恨得要命,“你既然携款逃跑,跑得无影无踪,现在还有何脸面找我说话?就当你我从未谋面好吧。” “姓林的,你听着!我当时的不辞而别是因为我母亲出车祸,来不及通知你我急着飞走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却背叛了我,要和什么女人结婚,想急于甩掉我!当年虽然我还没和你结婚,但我已将身相许。你是始乱终弃。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必须在今天下午两点在老地方来见我,否则后果自负!下午见。”说完,电话挂了。 本来贾胜男与林林约好,下午一起去美发馆理发烫发。吃完中饭,林林说:“亲爱的,上午快下班时我接到一个老友的电话,说有急事约我下午两点见面。一会儿我送你到美发馆,你先理着,没等你理完我就回来了,行吗?” “你这个老友我认识吗?男友女友?”贾胜男随便问了问。 “男友男友!”林林心虚地说。 “男友有叫什么顾大小姐的吗?哈哈!撒谎都不会撒!你要是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贾胜男咄咄逼人。 林林暗暗吃惊,我上午接顾红的电话时贾胜男并不在场。她怎么知道我说的话?难道她悄悄盯我的哨?太厉害了。以后可得小心。 “我不愿意提过去的事,怕你伤心。其实顾大小姐就是我的前未婚妻顾红。当年她携款失踪,害得我一时想不开,跳入了银河。是你把我救了。大恩不言谢。可是正在咱们为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时,顾红来了电话,骂我始乱终弃,并威胁说,下午两点如见不到我后果自负。我正想和她见一面,做个了断,但又怕你知道了会闹误会,所以……” “原来如彼!好吧,下午我陪你去见她。”贾胜男的兴趣来了。 “恐怕不妥吧?何必自寻烦恼呢?” “你不要管,我偏要去。” 正是:新欢旧爱来相聚,打破醋缸酸味浓。 若知顾红见到林林有何说词,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八回 奖奥迪被骗不悔,恋贷款不惜投金 诗曰:司空见惯短讯骗, 十有八九当笑谈。 谁知太聪明者想, 万一是真岂不晚? 宁信其有不信无, 少许投入赚大款。 买的哪如卖的精, 一旦上道丢冤钱。 却说当天下午两点,林林准时到达那个最初和顾红结识的小花园里的葡萄架下。贾胜男远远地观望着。 一会儿,顾红出现了。她走到林林跟前说:“还算有诚意,挺准时。近来可好?” 林林一见顾红,满腔的悲愤油然而生。只见顾红穿一身得体的白纱连衣超短裙,裸露着少半个白白的哥哥的前胸和整个后背,细腰下的丰臀在半透明的裙衣下轻轻地扭动着,短短的花裙边下两条粗细得体的大腿勾勒出性感的曲线美。却引起了林林大倒胃口。 “你来了?顾大小姐。有何指教?”林林很冷淡地问。 “我们结婚吧。我怀了你的孩子!”顾红恬不知耻地说。 “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我都替你害臊!”林林恨恨地说,“当年我为了咱俩的幸福,不惜抛弃病中的结发妻马姗姗,并把我这几年挣的全部财产托付给你。你却推三阻四不想跟我结婚,并趁我不注意携款逃跑。坑得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绝望了,跳入了银河想一死了之。谁知命不该绝,竟被一偶尔路过的红颜女子发现,她毫不犹豫地脱下裙、鞋,纵身水中,将我救起。才有了今天。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却突然又出现在我面前,侈谈什么结婚、什么孩子。电话中还说什么失身于我,什么始乱终弃!这还不是你自己酿的苦果?我的所有积蓄都在你那里,是不是钱已经挥霍一空才又想起找我?如果你还顾及你自己的脸面,马上从我的生活中消失,自己另辟蹊径。我的未婚妻就在附近看着我们,我不想你在她面前丢尽面子。” 顾红听罢,脸红得像块红布,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再说罗登高收到了一个从南城发来的短讯,内容大意是,先生您有幸在抽奖评选中,您的手机号被抽得一等奖,您将获奖一辆“奧迪”轿车。请您先按下边的银行账号在三日内电汇2000元人民币。并告知您的账号和开户行号。过期作废,机会难得云云。 罗登高见到这条短讯哈哈一笑,没当回事。可是事后一想,万一是真的,错过了机会是不是太可惜了?即使上当,不就是2000块钱嘛,小意思。可是一旦此事是真的,失去一辆“奧迪”车可就是几十万元的损失。想毕,他悄悄地按照短讯给出的银行账号汇去了2000元人民币。没几天,罗登高又收到对方的短讯,告知收到了2000元手续费。现已将一辆“奧迪”车的钱60万元汇入了您的账号,请查收。需要说明的是,为保险起见,取出该款要有密码,请您再汇出15000元人民币,我们告知您取钱的密码,谢谢合作。 罗登高见到这条短讯后,立刻骑自行车前往银行查查自己的账户,账户上果然多出60万元,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一个林妹妹,他高兴得了不得。但是冷静下来再看那条短讯,后面还有一句,要出15000元来买取钱的密码。他为难了。他开始警觉了。他赶快找朋友请教,朋友告诉他,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个骗局,你白白损失了2000元,亏了你还能悬崖勒马,找人商量,否则你就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接受这次教训吧。 罗登高的软件公司自从上次“担保”事件发生后,虽然经过努力,已经摆平,但是好几年来,罗登高使出浑身解数,公司却仍然打不了翻身仗。老顾客跑了,新顾客不认,罗登高的财务软件再好,仍然打不开大的局面。比如,他需要一大笔钱包装产品。他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却跑不下一分钱的贷款。 一天,罗登高在网上发现一则消息,说是专为中小企业办理贷款事宜。他通过电话联系,找到了这个单位。罗登高问:“您这里办理贷款吗?”“办理。请进!”单位负责人让进了罗登高,并请他坐下。罗登高说:“我是一个软件公司的会计,奉总经理命前来贵部接洽关于中小企业办理小额贷款的事宜,望贵部能大力协助。”对方经理听罢很大度地说:“好说,好说。我们财团一向支持内陆中小企业特别是个体私人企业的发展,我们愿意在双方共赢的目标下采取适当的利率和一次性回报的方式发放我们的贷款。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你还是先仔细研究一下文件吧。”罗登高笑着说:“我已经反复研究了你们文件才来找你们的,我愿意接受你们开出的发放贷款的先决条件。我贷款30万,这就回去把先期该给你们的8万元汇给你们。”说完,罗登高匆匆地回到公司。 罗登高从公司到银行,刚办好8万元的支票,突然接到妹妹罗芙蓉的电话:“咱大哥大嫂回来了,他们中午约咱们聚会,12点以前必须到位。”罗登高听了立刻说:“你告诉大哥大嫂,我一定按时到位。” 作为大哥大嫂,罗一轮和徐兰兰应该多多地关心大宇市的弟弟妹妹们,但是由于携家带口,远离亲人,工作迫于奔命,生活紧紧张张,哪还有精力他顾?自从罗一轮和徐兰兰先后办理退休手续后,他们有时间了,他们回到了大宇市的女儿罗冰家。并马上打电话给妹妹罗芙蓉,让她通知二弟罗登高、三弟罗运来和四弟罗天赐,中午在德华居餐厅聚会。 当天中午,德华居餐厅一个包间。罗一轮、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罗天赐哥5个都到齐了。同时来的还有大嫂徐兰兰、徐兰兰的女儿罗冰、儿子罗素、女婿姜涛、三嫂纪艳丽、纪艳丽的儿子罗凯、罗芙蓉的夫婿范平等,其他人因有事缺席。 大哥罗一轮准备了一千多元的大海蟹,蟹黄满盖肥,每人一只都吃不完。大嫂徐兰兰又点了一些其它的菜肴,大家边吃边聊。 偶然间,三弟罗运来对大哥罗一轮说:“前些日子,二哥就上了当,赔进去两千元。”罗一轮大吃一惊,他问二弟罗登高:“具体是怎么回事?”罗登高笑着说:“闹着玩,纯粹是闹着玩。是这么回子事。”罗登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介绍了一遍。并说:“我已经察觉到这是个骗局,所以就不再理他了,只损失了两千元。”没等大哥说话,三弟罗运来抢着问他二哥:“我日前听你说要搞贷款,并要先期交钱,有这事吗?你把详情跟大哥说说。”一提起贷款这件事,罗登高一下子高兴了,脸上笑成一朵花。他说:“先期付款的钱8万元我刚取出支票,下午我就交去。”罗一轮一听,觉着事情有些沉重。他想了想说:“一件好事,比如贷款、各种工程,只要甲方前期要这要那,都不会是真的。只能是骗局,十件事,得有十件是假的,他骗取了你的钱,然后再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搪塞你,或者干脆,他们卷包跑了,再也找不到人了。这种骗局太多太多。二弟,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难道你还不记取当年你为了朋友意气,还有几万元的借款,替他们担保的教训了吗?”罗登高听了罗一轮的话很不以为然,他说:“大哥你说得对着呢,但话又说回来,我需要贷款,我要用些资金把我的财务软件好好包装一下,做成人见人爱的好产品,然后打开销路,只有这样,我才能打个彻底的翻身仗。如果总是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罗登高的话音刚落,罗运来、罗天赐、罗芙蓉和范平群起而攻之。 罗芙蓉大声说:“二哥!你还嫌上当上得不够啊?为了一个南城的破手机短讯,你白搭进去两千元,还说是闹着玩,二嫂得看多少天小孩才能赚下两千元哪?这个玩你闹大发了,这是二嫂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还不得跟你拼命?”范平严肃地说:“我也在公司工作,我们也需要贷款,但如果甲方太黑,前期一下子要8万元,那就不公平了。这样的事最好别干。”罗天赐接着说:“大哥的话是最清醒的,我以前也在你的公司干过,平时,你很好,做事合理、公平,与人交往也还好,谈合同时有理有据。但是二哥,你给我的印象是,一旦眼前有块伸手就可以拿到的蛋糕,那怕是镜中花,水中月,你就不再是你了。”罗运来说:“咱们还是说得具体点,就拿你联系的这种贷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凭什么要我们先交八万元的保证金?万一这钱沉没了,贷款也没拿到,不是得把你给坑死吗?” 罗登高见大家都反对他的作法,就说:“既然大家都反对,下来我再考虑考虑。算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大哥、大嫂今天买了这么大这么肥的海蟹,我们为此干一杯。”大家响应了他的提议,共同喝了一杯茅台之梦酒。这酒是罗一轮的朋友送给他的。罗运来就坐在罗一轮的旁边,他悄声对罗一轮说:“看来,二哥还没被说服,还要试一试。”罗一轮遗憾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已经尽到了兄弟的情意。如果你二哥还是我行我素,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是当事人。” 半年前的一天,田夏天因业务短缺,来找罗一轮商量对策。正巧罗登高来电话说他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朋友,退休前在大宇市财政局任总会计师,名叫花秋实的,通过老关系,他可把许多财务上的印刷活拿到手。但据老会计师讲,他要亲眼看到田夏天的印刷设备。罗一轮将此信息传给小田,田夏天当天开车往大宇市,拉上花秋实和罗登高,先去京城去看他们印刷厂的彩色印刷设备,再到罗一轮驻地的某厂看黑白胶印设备,于第二天下午两点到达罗一轮的厂,罗一轮设便宴款待了他们。席间,花秋实高兴地说:“我到京城看了田总他们的印刷厂,不错,设备都是先进的德国进口货,共有三台海德宝彩色印刷机,实力还是满雄厚的。这边的黑白胶印机我也看了。请田总与这边的胶印机厂订一个全面工作量承包合同,然后请田总再与大宇市财政局订一个长期服务合同,这件事就办成了。”田夏天听了,有些犹豫,他悄悄对罗一轮说:“你觉得如何?”罗一轮先敬了一杯酒,然后大声说:“花总提出的作法可供参考。只是有一条,一旦田总与胶印机厂订了总承包合同,而大宇市财政局的印刷工作量万一变化很大,不能保证长期的稳定的供应的话,田总可能就要坐蜡了。”花秋实自饮了一杯酒后,拍着胸脯指天划地说:“大哥,我办事一向稳妥,要不,我这七十多岁白活了。我敢保证大宇市的印刷工作量只多不少,足够这个小厂消化的。”说完,他怕田夏天被吓住了,他安慰道:“这样吧,田总再仔细地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订合同不迟。”然后,花秋实转向罗一轮笑着说:“不知你们手头上有没有现成的大项目,我可以通过熟人和朋友,给项目办理贷款。”罗一轮想了想说:“手头上倒是有几个较大的项目,比如,南方某地的新技术火力发电厂,北方某地的高速公路,它们都需要30多亿贷款。” 花秋实一下子高兴了,他说:“咱们先谈这个电站,能叫来他们的人吗?”罗一轮一个电话,没过20分钟,电厂的副总王某就来到了罗一轮的所在地。谈的结果是国家已有明文规定,中小型火力发电厂不再发展。花秋实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个项目,北方的高速公路。没几天,高速路的董事长何某也来了,花秋实和罗登高二次返回罗一轮住处。高速路方面把所有资料都交给了花秋实,花秋实与老何详谈以后,订好了承诺书和委托书,匆匆回大宇市了。为了落实老何的这些文件的复印件的真伪,花秋实带着两个自己人,自费去了一趟北方某地,老何知道后,设宴款待、安排住处。花秋实考查了这条路。一切都放心后,花秋实通知老何,带齐所有文件的原始件,于某月某日某时在京城某大宾馆会见银主。 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是在宾馆会面时,老何晚到了一个小时,二是老何没带最重要的原始文件。银主问老何:“你们经过国家银行担保吗?”“没有。”就这三件事,双方拜拜了。 以后的几次引资,也都是这样失败了。这就是罗登高推崇的老朋友。 罗一轮正回想着,手机响了一声。罗一轮照着未接听电话的号码打回,只听手机里说:“您的手机号码经抽签得了二等奖,奖励海南马自达汽车一辆,价格为16万元人民币,请按下述手机号码索要奖金。”罗一轮这已是第三次接到类似的电话了。 正是:心不想钱金为土,心中想钱土为金。 若知罗一轮上当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零九回 车祸破相不声张,转安长成无痕迹 诗曰:助理煽情出车祸, 一死两伤心难过。 多亏楞头青出头, 打得骚女满地摸。 却说罗一轮接到短信,采取了“我们不理采它”的办法。 罗芙蓉退休以后一直在家,伺候着丈夫范平和儿子范升的衣食住,当好后勤是她的最大心愿。她炒得一手好菜,鸡鸭鱼肉样样会做,样样好吃,特别是她在捞面条时做的卤,大哥罗一轮最爱吃,他说,吃着妹妹做的打卤面,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因为妹妹做的卤和妈妈董玉做的一个味道,她得到了妈妈的真传。 范平作为詹氏家族企业的代言人,出入各大公司,如履平地,同时也挺有派头,梳理得光亮照人的小背头点缀着英俊的脸颊,显得格外精神,细而长的双眼在浓眉的遮掩下更显云山雾照,难以琢磨。高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说起话来,就像说相声的练过绕口令那样纯熟利落。他总穿着一身笔挺的咖啡色的西服,里面雪白的衬衫领上规矩地系着红色领带。一双黑色的鳄鱼皮鞋整天擦得净光瓦亮。 范平是个大家族的后人,他哥儿八个,还有一姐一妹,他行四。他的最小的弟弟范民是国际象棋大师。 范平十分聪明,从小学习优秀。就像一些大人物平时生活上不拘小节一样,范平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出一些笑话。一次出差远行睡火车卧铺,到家后才发现,穿着的皮鞋一样一只。开始他还纳闷,怎么会是这样?皮鞋有一只是他的,另一只是一起出差的同事的。仔细一想才明白,原来是下车匆忙,穿错了鞋。 一天他刚下班,到家后发现小狗笨笨用爪子搔痒。他抱起笨笨一看,只见肚皮一侧有两个血红的豆豆。他大喊:“芙蓉快来看,笨笨肚皮上起东西了!”罗芙蓉正在厨房做饭,她跑过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她喊:“赶紧看看另一侧有没有!”范平马上翻看狗的另一侧肚皮,“啊!也长了两个红豆豆!”范平大喊。两口子饭也不吃了,抱起狗就出了门,打的去了狗医院。大夫和护士看了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位护士告诉他们:“那是狗的!快把狗抱回去吧!” 还有一次因为自行车闹了一场笑话。星期天罗芙蓉到附近一个门市部做保健体验。临走前把自己骑的自行车钥匙交给了范平,让他及时把车修一下,主要是打打气。等罗芙蓉做完保健后再和范平一起骑车去奶奶家看看。范平拿着车钥匙说:“你放心去吧,保证给你修好!” 范平稳稳当当地吃完早点,口里哼着流行歌曲,来到了存车处。面对十几辆新旧不等、各种颜色的自行车,他突然迷惑了:“哪辆车是呢?我好像记得当年她买了辆白色的车,对!是白的。”他照着一辆白车将钥匙插了进去,锁开了。他看了看这辆自行车,两个车带都是鼓鼓的气,足得很,没必要打气。倒是该安车筐和后坐。他骑着这辆车就到了修车的地儿,又装前筐又安后坐。修整停当后,他才骑车回家。 来到存车处,放下车刚要上楼,负责存车的大爷叫住了他:“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范平感到奇怪,平时存车也好,取车也罢,从来也没要过身份证,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正想着,走过来一位大妹子,她急急慌慌地一把抓住范平的车说:“范大哥!你害得我早班没上成!你真有本事!连我的这辆车你都能打开!”她又看了看车说:“谢谢你给我装上前筐后坐,我先走了,等回来再给你修车的钱!”说完就急急慌慌地骑上车走了。 范平这才明白,原来存车的老者把他当做小偷了。既然老婆的车不是那辆白车,怎么一开就开开了呢?老婆的车到底是哪一辆呢?合着这一上午白瞎忙活了,白花了钱,还差点成了小偷,真窝囊! 这天,范平代表詹氏公司与助手出席某签字仪式。结束后,对方请客,吃好喝好后,由司机开车往回走。车开到半路,突然从左侧横蹿出一辆速度极快的车,范平的司机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咚!”的一声,范平什么也不知道了。 严重的车祸使得两个车的司机当场毙命,范平的脸部撕裂,鼻梁折断,左肋断了三根肋骨,左小腿骨折。两辆车全部报废。 路警根据路况判断,事故的责任完全由另一辆车承担,另一辆车只有死去的司机一人,他是某小公司的法人。 由于抢救及时,范平才大难不死。住院期间,詹三洋、詹四季都相继几次来探望。罗芙蓉一得到噩耗就吓得晕过去了,经抢救才醒过来。范升开车拉着妈妈去了医院。一见到除了两只眼睛、鼻孔和嘴外,全身都被纱布包着的范平,罗芙蓉又大哭起来,范升大声喊:“别哭了!人没死就是万幸!”罗芙蓉一听也对,马上停止了哭泣。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范平痊愈出院。神奇的是,范平的身体一切如初,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疤痕,腿也没瘸。出院后很快就恢复了公司的总经理职务。 范平住院期间,罗登高、罗运来和罗天赐等人都来医院探望,罗登高一听说妹夫破了像,他专门跑了好几家大药房,终于学到了美国最新出品的“疤痕灵”药膏,待伤口拆线后,罗芙蓉每天给范平涂抹“疤痕灵”药膏。只有大哥罗一轮远在外地,不知道消息,不曾探望。等到知道了,人家范平已经又回到岗位上工作了。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有范升心如火煎。案发当天,路警里有个范升的哥们儿把范升单独请去,跟他说:“车里除了伯父活着外,还有一位漂亮姑娘受了轻伤,她当时就坐在伯父的身边。我们根据现场勘察,很可能是这位女子正在和伯父亲热,司机在反射镜里窥见后,他只顾饱眼福才没处理好紧急情况的。”“我爸不是那种人!”范升气急败坏地说。“这只是一种猜测。”那位哥们儿说着,拿出一件带有血迹的衬衫指给范升看,只见那件衬衫的领子上印着明显的女人的唇印。“这就是证据,这正是出事时伯父穿的衬衫。”范升闷了好一会儿说:“这事儿可千万别让我妈知道。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查怎么样?”“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没问题。” 首先要查的是,那位姑娘的身份。 星期天早晨,罗芙蓉出去买菜了,范升和父亲在盥洗间洗漱,范升问:“爸,你们出事的那天,车里还有个胳膊受轻伤的女的,那是谁?”范平一听火了,他急着说:“大早晨一见面就提那件倒霉的事,真晦气!”他接着“呸1呸!”吐了两口,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就走出盥洗室。范升紧追不舍,追到客厅。他接着问:“她是什么人?你必须有个交待,否则,一旦我妈知道了,可就坏了。”正说着,罗芙蓉提着菜篮回来了。范平接过菜篮,拿出油条和豆浆袋放在饭桌上,范升把豆浆袋拿到厨房,将豆浆倒在奶锅里去热豆浆。 大家围在饭桌旁吃着油条喝着豆浆。罗芙蓉看着老公和儿子,心中开起了一朵满足的大花儿,“上帝保佑老范,逢凶化吉,车祸后没留任何后遗症。否则,那就是我的业了。”她边想边吃,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哈哈!” 范平和范升几乎同时吃完,刚从椅子上站起,突然听见“哈哈!”声,吓得爷儿俩又坐在了椅子上。“妈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范升问。范平说不出话,只是用眼傻瞪着妻子。罗芙蓉马上说:“没什么,我看到你们结结实实的,我高兴。” 范平打扮好了,要出门,他对罗芙蓉说:“我还有事没处理完,去去就回。”罗芙蓉不满地说:“休息日又要搭进去了,快去快回。”范平答应着,走了。范升说:“我也有事,去去就回。” 范升远远地跟着范平。范平走到街上打了个“的”,直奔办公室。 范升跟到詹三洋的公司,刚好撞见一个漂亮女人走进公司。 范升很少到父亲的单位,因此别人也不认识他,他在门卫那里随便签个假名,拿着条就进大厅了。他登电梯来到五楼总经理办公室,悄悄一推,门竟没锁,开了一条小缝,范升从缝中望进去,只见范平坐在办公桌后,那个与范升先后脚进楼的漂亮女郎站在侧面,只听她娇滴滴地说:“平平,你难道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我爱你爱得整夜睡不着,我看着你的照片泪不曾干,你住院期间,我的胳膊伤了,我的眼哭肿了,我无脸出门去看你,但我每天在观音大士前烧香为你祷告,愿你早日康复。”范平说:“谢谢你的好意。首先,请你叫我范总,不要叫什么‘平平’,我比你大近二十岁,完全可以做你的叔叔。其次,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请你控制好自己,不要做损人而害己的事,那么多单身好男人,任你挑选,甚至我还可以帮你的忙,物色一个好对象,成个家,多好啊。听人劝,吃饱饭,你还是不要任性的好,否则,当你热劲一过,冷静下来考虑人生的时候,你会悔青了肠子的。”那个女人大声说:“我不听!我不听!”她双手去捂范平的嘴,接着,索性双臂抱着范平的肩膀,附身回头在亲吻他。 见此光景,范升怒不可遏,“嗵”的一脚,他踹开了门,大步闯了进去。“你是何方妖精,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有妇之夫?”说完,他一只手像老鹰抓小鸡子似的一把将那个骚女人抓过来,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那女人吓得双膝软得站立不住,范升的手向上提着她,就像拿着个布娃娃。范平走过来替那女人求情:“儿子,念她年轻,一时糊涂,饶了她吧。”范升大声说:“她糊涂?你也糊涂?!这是一个害人精,这种人专门勾搭事业有成的、有着幸福家庭的中老年男子,以求一逞。这次的车祸,是她惹出来的,据分析,她作为你的助手,在车里主动亲你,而且在你的白衬衫领上留下了她的唇印,结果,司机从反光镜里见到了。他一走神,就发生了车祸。”范升的话,说得那女人无地自容,只好哭着跑出去了。 范平说:“我问心无愧,我又没勾引她。”范升问:“她是什么人?你的小秘吗?”“不是,詹四季封她为总经理助理。从打她上任以来,经常到我办公室骚扰。出事那天,她做为助理参加了谈判,然后坐在车里,她一点也不避人地躺在我身上,又爬起亲吻我。出事后,她也被送到医院,处理好她的轻伤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现在听说我上班了,这不又来了?不过这件事千万别让你妈知道。” 这个女人名叫米劳拉,某大学的高才生,研究生毕业。她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里,从小生活在国外,八岁时跟着父母归国,在国内受的教育。因为是独生女,受到家庭的溺爱,说一不二。大了后,情窦初开,她人长得漂亮,照理说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帅哥,平时追她的青年也不少,但是她都看不上,朝秦暮楚,不停更换着对象。 研究生毕业后,她应聘到了詹氏公司,很快就表现出了她的才华,由见习生一跃而为部门经理。 年终公司开了一个全体员工的的团拜会,总经理范平主持会议,董事长詹三洋、董事詹四季等都相继发言,公司的蒸蒸日上,离不开一年来全体员工的齐心奋斗,他们都表达了诚肯的谢意。会后举办大型舞会,还请来不少外边的姑娘伴舞。 范平正与詹三洋坐在一起,他们喝着香槟酒,畅谈着今后的大计。突然,米劳拉举着高脚杯过来了,她笑着对詹三洋和范平说:“祝咱们公司明年更上一层楼,干杯!”说完,她一饮而尽。詹三洋和范平站了起来,也将酒喝尽了。米劳拉说:“你们二位不想请我跳支舞吗?”詹三洋哈哈大笑说:“跳舞找范总就找对人了,他的探戈跳得可好了,我还有事要找人谈,你就跳吧。”范平见事已至此,就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与米劳拉跳了起来。 在探戈舞曲的伴奏下,范平与米劳拉翩翩起舞,他们的舞姿轻盈飘忽又刚劲挺拔,渐渐的,大家都相继停了下来,专门观赏范总与米经理的舞姿。 一曲终了,堂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家兴犹未尽,欢呼着,有节奏地鼓掌。音乐又响起来了,范平和米劳拉跳起了轮巴,更是好看。 通过这次派对,米劳拉竟从心里爱上了范平。她爱其潇洒,在她眼里,范平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男子气。她爱其帅气,她觉得范平是天底下长得最帅的男子。她爱其睿智,她被范平在与对手谈判时的表现所折服。她爱其温柔,她体会到范平对待女人比宝玉对黛玉还体贴入微。总之,她对范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是她也明明知道,人家范平已为人夫多年,为人父久远,范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人气质华贵,美丽多情,儿子聪明好学,孝顺父母。这样的家庭一般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她也骂过自己,做为一个黄花姑娘,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好青年不去问津,却吃错了药,偏偏要爱上一个比自己大近二十岁,而且有家室的接近老年的人呢?理智告诉她,不该这样做,这样做,既毁了自己的青春,又坏了别人的家庭,这就是倒霉的第三者插足,是最让人不耻的。 但是感情又告诉她,爱是崇高的,自私的,爱就是爱,爱就爱他个实实在在,爱就爱他个死去活来,爱就爱他个天翻地覆,爱就爱他个翻江倒海。更何况现在年青的单身女子爱上事业有成、有家有业、比自己大好多岁的老头是件时髦儿的事,不少的年轻女人在赶这个时髦儿。至于廉耻、公众舆论、道德、名誉等等都是虚的,与爱相比,就不值一文钱了。想到这里,米劳拉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趁着詹三洋回国,詹四季代理董事长之机,米劳拉施展手段,不久她就被董事会提升为总经理临时助理,整天就在范平眼前晃,范平所有的大事小情米劳拉都要插一杠子。范平去谈生意,她跟着去,范平会见重要客户,她在场。一有机会,她就主动和范平近乎,亲热。搞得范平心里乱乱的。 那天,范平到某饭店会见马来大客户谈生意,米劳拉陪同前往。司机本来开车很稳,但是司机从反射镜中看到,米助理拉着王总的手送到自己的衣内,王总使劲摆脱。司机心想,这个婊子!突然车前有情况,司机赶快刹车,搞得范平和米劳拉向前猛冲了一下。“怎么搞的!你会不会开车,到家就把你辞了。”米助理大发脾气,司机不说话。 与客人谈的很好并签了意向书后,大家聚餐庆祝初步合作成功,范平和米劳拉陪着客人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米劳拉先是躺在范平的身上,接着抱着范平就亲,甚而至于她解开自己的上衣,司机在反射镜里看到那一对雪白的大奶子直流口水,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恰在此时,发生了车祸。范平之事先按下不表。 再说领导派罗一轮管着一个公家的咨询公司。 罗一轮以前的工作都是计划经济下的运行模式。现在突然改做市场经济中的咨询公司,难度可想而知。 他通过老校友的关系,几经周折,找到了大宇市某局的副局长,在座谈中,罗一轮发现了一个契机。 副局长谈到:“我们的野外队与国家权威科研机构的野外队基本上在一个区域开展勘查工作,我们的成果似是而非,判断不准,同样性质的野外队,人家的成果,十有九准。我们不服气,与其联系,派人参予,结果发现,人家使用的仪器先进。我们想购买,但是却愁无该项技术人才,改变原来打法,谈何容易。这方面,望你们能帮帮我们,不胜感激。” 罗一轮推心地说:“这种新仪器,我们单位有六套,如果价格合理,我们可以提供队伍,并通过施工,为你们培养人才。” 往复几次协商,达成协议。经罗一轮联系,他们单位的有关二级组织派出队伍,拿出两套新仪器,在险陡的群山之中采集作业。一开工便被雷电击毁了一台仪器,还损坏了一辆车,出师不利。亏了在签定合同时,罗一轮提出工期应按实际出工天数算,凡下雨天,仪器不能出工,不能算工期,这才比较主动了。经技术人员检修,仪器只是坏了一块板子,换了新的照用不误,汽车很快就修好了。除了二十多天的雨期不能出工外,后面进行的都挺顺利,直到整个项目验收合格,罗一轮这才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他第一次为单位利用公司创收十几万。而且甲方,大宇市的副局长非常满意。在验收会结束时,副局长高兴地说:“我们故意没把某点的已知井资料提供给你们,可是结果却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们发现的矿点完全和已知井吻合,比某科研单位的资料还要清晰,这次野外工作刚结束,我们已经买了一台这种新仪器,今后还望你们多多指点。” 这个小项目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罗一轮等几位同僚。 一天下午,罗一轮在办公室正接待来宾,忽然电话铃响。 “是某某咨询部吗?我们想请你们咨询业务。我们就在你们局的楼下,问题是保卫不让进。”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好,我们去人到局门口接你,请稍等。”罗一轮放下电话就高兴地向大家喊:“来业务了!快去接人!” 被接上来的是某省化工研究院刘院长一行五人,他们被罗一轮安排在小会议室。 寒喧过后,刘院长说:“十分冒昧打扰你们。不过现在一个较大的项目摆在面前,前景十分可观。这位徐老板带着他的刘总经理找到我院,让我们为他们做项目建议书和可行性技术报告。我们研究了好几天,结论是我们化工研究院只能做报告的后半部分,前面的勘探技术和产能评估技术我们是无能为力的。而这方面的技术排头兵就是你们。所以今天前来求教,能不能合作,共同完成这项任务?” 罗一轮听了刘院长的叙述仍然一头雾水。他问:“能不能谈具体点?到底是个什么项目?在什么地方?资金来源有哪些渠道?可能要和哪些部门打交道等等都要讲清楚。否则是很难合作的。” “我来说说罗总提到的这几个关键问题。”刘总经理弄灭了烟,做起了报告。“内蒙某县打水井至八十几米,突然发生井涌,一次比一次大,后来水下去了,却冒上来大量的气。经中科院来人测试,这是一种纯度达到99%以上的特殊气体。工商业和军事上都非常需要。消息传出后,西部某勘探公司立刻派出勘探队,经过一番勘探,找到目标后,紧跟着又派出两个大钻,很快就钻到目的层,但结果不很理想,据说是因为勘探不准造成的失误。我们之所以登门拜访,不请自来,就是因为好几个单位都向我们推荐你们的勘探技术是最好的。如果你们同意合作,写出建议书和可行性报告,我们徐董事长就可以上报到旗里和自治区里申请科研经费,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罗一轮问:“有关这方面的原始技术资料你们掌握了吗?” 刘院长从包里拿出一些卷宗说:“资料都在这里。” 罗一轮翻了翻地质资料,想了想,看来不会是假的。他说:“能不能带我们到那口井上看看,实地考查一下?” 刘总经理笑着说:“完全应该,如果方便,咱们明天就走!” 罗一轮带着人实地考查了内蒙某县,县长、县委副书记亲自接待。 在大蒙古包内,迎面壁上供着成吉思汗的画像,四周布满矮炕,炕上一个接一个的美丽小木桌上摆着用银器盛着的烤羊腿、红烧牛肉、马奶子、手抓饭等各种菜肴美酒。入坐后,蒙古族小乐队奏着乐走进大蒙古包,男女乐手们的装束十分华丽,悠扬的马头琴声主旋律在笙、笛和几种打击乐器的烘托下更显深厚流长。副县长是位蒙古族的女同志,非常漂亮,她亲自举杯敬酒,罗一轮学着电视里见到的样子,先敬天地,再敬先人,这才敢喝,谁知杯子挺大,喝了好几口才干掉。她向每位客人敬完酒后,随着乐曲很自然地跳起了蒙古舞。在大家的掌声中,宴会进行到了高潮。主人表演完节目,轮到客人了,罗一轮借着酒胆,高歌了一曲京剧“窦尔敦”唱段,他唱道: “将酒宴摆置在聚义厅上, 众贤弟细听我叙述端详。 黄三泰老匹夫自夸自量, 他那里用甩头伤了某的臂膀。 也是某心大意未曾提防┅┅” 接着,其他几位同僚也都表演了节目。 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在互相问候和道别声中,首长们先撤了,年轻漂亮的女副县长娜仁花几次回眸向罗一轮道别,大家回酒店休息后,罗一轮躺在床上,酒力发作,胃里的东西直往上冲,他快步跑到洗手间,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他漱漱口,感到好受了一些。回到卧室,刚要迷糊,卧室的门开了,娜仁花婀娜多姿地漂了进来,她笑而不言,伸手将罗一轮轻轻地拉了起来,在她的引领下,罗一轮随着也跳起蒙古舞来,他们边跳边笑,娜仁花拉着罗一轮的手竟离开地面来到了云端,雪白翻滚的朵朵白云从他们身边漂过,罗一轮拉着娜仁花的小手,瞧着她那美丽的脸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猛地抱住娜仁花亲了一口,这一亲不要紧,吓得娜仁花松手就跑了,罗一轮突然从高空中隧落下来,他被吓醒了,原来是梦。 第二天很早,在县工业部长的陪同下,罗一轮等人坐车出发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来到了野外的一口井旁。这口井被有关部门封上。据县工业部长讲,这是当地打水井时打出的气。经中科院化验,纯度达99。87%。罗一轮双手旋开了一点阀门,井口上的出气嘴就怒吼起来,他赶快关上了阀门。 这是一种特殊的气体,宝贵的资源,罗一轮起草了这个项目的建议书和可行性报告,在几个同事的参与下,终于按时完成了。为此项目,某县长带着女县委副书记还两次来到罗一轮的驻地研讨,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可惜因报告上报到旗里被滞留多天。据徐董事长讲,他的自治区朋友也到点换班了,最后资金没弄成。 罗一轮在完成了几个小项目后,接踵而来的都是一些中介性质的大项目,接洽了不下几十个单位,但都是几乎要成功了,却因一件小事而付之东流。 西部某省要建一条高速公路,为了筹备资金,该高速公路承包商成立了公司,其董事长老何到处请求贷款,三年没成。后来他找到罗一轮所在的咨询公司,拿出了有关批准建路的所有文件。罗一轮经核实相信了其真并找到了某投资公司接洽。某投资公司同意贷款并与老何签订了贷款合同。但投资公司老板要求老何先筹备三万元做为先期支付送礼请客费,老何答应在一个月内筹齐三万元,临走他向罗一轮借了五百元,向另一位同志也借了五百元并打了借条,走后泥牛入海无消息。 东南某市建地铁站,因离江太近需建隔水墙,要打咬合桩几万对。其工程项目负责人找到了罗一轮所在公司。罗一轮用电话摸到了能做该工程并有打咬合桩的特殊工具的施工单位。双方都很愿意合作,但最后因价格谈不拢,差距太大而告失败。 大宇市郊大量的土石方运输工程项目通知了罗一轮所在公司,让找车队,罗一轮派人找到大宇附近的车队去了以后,派去管理的人却被告知,该运输工程已被另外的车队承包下来,车队白跑了一趟,幸运的是车队不远的路。有个司机生气打了派去管理的人一个电炮就走了。 中南要建快速铁路,通知罗一轮的公司寻找铁字头的一级队伍,找到以后,队伍负责人的总部正好在这条铁路筹备处的附近。他到达后一洽谈,甲方却以不使用本地队伍,不好管理为由而胎死腹中。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两年多一点的时间,罗一轮与同仁共接触了一百二十多个所谓的大小项目,资金从几十万到几十个亿,但做成功的只有五个小项目,其它的项目都以失败而告结束。罗一轮大失所望。从此,再也不管 第一一零回 考大学喜逢学友,坏脾气送走姑娘 诗曰:原先两小本无猜。 久别重逢生恩爱。 本应一对好鸳鸯, 谁知命舛事多乖。 却说罗一轮将卞元和何珍让进客厅后,他一边给客人沏茶、点烟,一边笑着对何珍说:“当年卞元分到绝密单位后给我来了一封不写回信地址的信,说他们单位连蚊子都没有母的,还说不要给他回信云云。若干年后的今天,怎么自己又冒了出来,而且又是怎样与何珍遇到一起的?” 卞元感慨万千地说:“当年我因分到绝密单位与谈了多年的宋娟娟分了手。可是没干几年,我们这个海上小单位又整体划归了新组建的海洋局海上工程系列,这才遇上了海洋局工作的何珍并和她成了家。却得知她竟是你大学的同班同学。”“她还是当年带红卫兵抄我家的女干将。哈哈!”罗一轮开着玩笑说。 何珍笑着说:“那件事想起来就后悔,太对不住老罗家的人了。这次来,一方面会会老友,道个歉。另一方面看你这里有没有好的项目。” 罗一轮说:“你当年带着号称从北京来的红卫兵突然夜闯我家,不光是风烛残年的老祖母受到惊吓一病不起,关键是你们走后带来的影响是极恶劣的,地方造反派看到首都红卫兵抄了老罗的家,肯定有严重问题,于是就争先恐后地效仿,我父亲单位上的造反派抄了一次老罗的家不算,还拉走了不少家具古董,紧接着街道造反派抄了一次老罗家,把剩余的东西也拉走了。弄得我家空空如也。这还不算完,当时还谣传罗一轮成了土匪头子,杀人放火无恶不做,已被收监。现要捉拿与他有关系的一干人等。于是我的那些高中同学和法小们都躲了起来。不久我回大宇去看他们说明情况后还心有余悸。你们只顾一时痛快,却不知后面的事。我现在心平气和了,可是我的家人到现在还恨你。" 何珍听后难过地哭了。她再三道歉说:"当时也没顾及其它,以为这样做就是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谁知造成这么大的恶果。" 卞元劝着说:"事情过去多年,老罗把事情说开了,让你知道知道,人家也没有记恨你,你倒哭起来没完了。" 罗一轮说:"我和卞元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和你又是大学同学,这种双重友情到任何时候都不会磨灭的。对了!咱们言归正传,我手上刚好有个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因资金没到位而停滞下来。你们如果感兴趣,拿去好了。” 卞元和何珍如饥似渴地分头翻阅着报告后,说:“让我们带回去研究研究。到时说不定还得请你当顾问。” 吃完饭,两人坐车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去了。 谁会想到,海洋局出资金竟把这个项目搞了起来,而且越搞越大,这是后话。 再说范升高中毕业真不容易啊。为了孩子的学业,范平和罗芙蓉拼了半生的精力。记得当年,他们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范升,办了病退手续,告别了蹉跎十年之久的西凉,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宇市。就遇到住房问题、找工作问题和抚养孩子问题。 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学,范平和罗芙蓉二位工作很忙,早出晚归,哪里有空儿管一管孩子。老师找了好几次家长,要求与家长共同商量一个管好学生的好办法。但是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找到。 放暑假,学校组织了个夏令营,老师专门让范升与班里学习最好的女生倪敬结成一帮一、一对红的对子,编进了夏令营连队。这次活动对范升的进步起很大的促进作用。从此,范升开壳了,学习大有进步,上课不再捣乱,到小学毕业时,数学还考了个全班第一。在与女同学倪敬分手时,他还与人家互赠了照片,倪敬在照片后面题字:“如有缘,再相会。” 罗芙蓉接到了孩子的成绩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奖励儿子范升,特让范平请来倪敬及其父母,两家下了一次馆子以表谢意。 时光如梭,范升一晃都高中毕业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班主任早就告知毕业班家长,近期不要会客,不要出行,要保证孩子在家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但是当时正值范升的爷爷家平房搬迁,全家十二口暂住在范平为其安排的对过小二楼里。范平的弟弟、妹妹们每天吃完饭来他家的空调屋乘凉,熙熙攘攘地乱成一团。范升在家温不成课,只好拿着本书出去了。 这天深夜了,范升仍没归来,罗芙蓉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出去到附近的几个电子游戏厅里转了转,没有范升,她回到家后,对范平说:“我忽然想起前几年,咱们还在老房住的时候,罗轩哭着找来说,表哥打电子游戏机,不带他玩,我问他,在哪儿,让他带路,他就把我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果然,范升就在那儿正玩呢。我想让你跟我去那儿找一找。”范平二话没说,就跟着罗芙蓉走了。 他们二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一个街心花园,在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果然隐藏着一个电子游戏厅,门口放着十几辆自行车,其中就有范升的那辆,车筐里还放着那本书。 范平一见自家的车就来气了,他大步跨进厅里,见儿子正在聚精汇神地打游戏。他一把抓住范升的耳朵就把他提了出来。到门口,他左右开弓煽了范升两个大耳光,然后他们骑上车就回家了。范升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好也骑车紧跟着父母回了家。到家后,范平大吼:“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考大学,你就直说,你玩一辈子游戏机吧,滚!”范升等父亲发过火后说:“我要考大学,可是没有复习的环境,我也没法子。”罗芙蓉一听就说:“我负责你的学习环境,有了好环境,你怎么说?”范升说:“我会加班加点地复习功课。” 罗芙蓉连夜找了两张大黄纸,自己用墨笔写上:“高考复习期间闲人免进”几个大字分别贴在了两个门上。 第二天还真管用,那些亲威果然都不敢来了。范升利用这仅有的十几天拼命复习,一是他聪明,平时有一定的基础,二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高考成绩过了大本分数线。 范升考上了大宇市某大学计算机专业。这天,罗芙蓉陪着儿子去大学报到。娘俩刚进大学校园,就听背后有人叫:“范升!”范升回头一看,一位漂亮的少女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后驮着个皮箱,笑着向他们骑来。到了跟前,这位女孩下了车,范升这才认出,原来是当年的小学同学倪敬。“伯母好!”倪敬有礼貌地问候罗芙蓉。“好!好!你也好!我光看你面熟,可记不起你是谁了。”罗芙蓉笑着答道。范升说:“她是倪敬,我小学同学。”罗芙蓉一下子想起来了,她高兴地握着倪敬手说:“难道你也考上这所大学了吗?”“是的!”倪敬笑得那么甜。 从此以后,范升与倪敬又在一起了。一天晚饭后,范升约倪敬出去走走,倪敬同意了。他们走在小山坡上,沐浴着火烧云映射出来的红霞,迎着晚风吹来的夹带着的青草的气息,感到无比的惬意。 “你怎么想起报考这所学校的?”范升边走边笑看着倪敬问。倪敬脸红红的,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好像与你事先约好了似的,我也感到很奇怪。咱们小学同学那么多人,当时只和你交换了照片。你看。”说着,她从一个小本里拿出一张一寸发黄了的小照片递给范升,范升接过一看,正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留着呢?我也给你看一样东西。”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夹子,打开夹子,倪敬看见了那张发了黄的一寸照片上自己的影像,还有照片背面写的“如有缘,再相会”的字样。俩人都很激动,都感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在意,至少是对小照片的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升与倪敬约会的次数渐频,花前月下,石上池边,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由熟人而老友,由老友而哥们儿,由哥们儿而情窦初开。他们有一天晚上接吻了。 此后,他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很快从初恋就到热恋,一会儿不见,如隔三秋。热恋的势头来得快走得也快,也许是因为太熟了,也许是认识得太久了,也许是爱来得太早了,也许是亲热来得太容易了,范升反而不珍惜这段美好而甘甜的爱情了。他平时脾气变得粗暴,动则破口大骂,开始,倪敬以大局为重,都忍了。可是日子不可长算,总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一次罗芙蓉过生日,那时老母亲董玉还没去世,以前闺女每年过生日,董玉都亲自到她家,现在董玉病重在床,范平张罗着要全家一起去老母亲那里,他们临行前买了不少的东西。范升叫着倪敬一起去见外婆。 到了董玉家,倪敬献给罗芙蓉一大束红百合鲜花,还给外婆买了不少的吃的,算起来大概得有一千多元钱。生日过得很愉快。董玉看见外孙的未婚妻非常高兴,给了她很厚的见面礼。倪敬拼命推辞不要,罗芙蓉笑着说:“外婆给了就拿着吧,别让外婆着急。”倪敬这才收下了。坐车回来的路上,范升埋怨倪敬不该收外婆这么重的礼物:“你就是见钱眼开!”说得倪敬难受得很,她辩白说:“伯母让我收下,我怕推辞过份外婆会真的生气。”罗芙蓉在车里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人家孩子花了那么多钱买东西,还送给我鲜花,你干什么总盯着她不放?不许你再说人家。”范升一下子来气了,他大喊:“那都是我给她的钱买的东西,她一分钱都没花!”这时倪敬的脸再也挂不住了,她大哭起来,非要下车不可。最后在罗芙蓉的劝说下,总算接过去了。 董玉因病去世半年后,罗运来买了新房,他邀请在大宇市的二哥罗登高、四弟罗天赐和姐姐罗芙蓉到他家稳居,范升带着未婚妻倪敬也去了。初次见面,罗运来和妻子纪艳丽各自都给了倪敬三百元的压岁钱,罗登高给了二百元的压岁钱。打闹了好一阵,罗芙蓉让倪敬收下了。这一下可坏了,范升埋怨倪敬一路:“你就不该伸手接!你那么大了,还要什么压岁钱,我都替你害羞。”这话说得倪敬难受得很,她哭着说:“你要是这样,以后就不要带着我来,一来人家长辈就给钱,不接吧,驳了人家的面子,接吧,你又老是同着伯父母没鼻子没脸地骂我,人有脸,树有皮,你再这样,我可受不了了。” 不过每次事情过后,范升和倪敬都不计前嫌,依然好得不得了。 罗芙蓉待倪敬就像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当时正赶上倪敬家平房改造,她的父母临时搬到很远的亲戚家住,倪敬就以罗芙蓉这里为家,学校离罗芙蓉家很近,中午倪敬与范升一起回来,罗芙蓉为他们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吃完中饭,休息一会儿,又一起去上学,晚上回来吃晚饭,倪敬还可以洗个澡,再回学校。天天如此,两年后,这种好日子中断了。 在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件神秘的事。 倪敬因为数学有些吃力,经常去数学教师欧阳家补课,经过一段时间,倪敬的数学果然有些起色,为此,倪敬去的更勤了。一次师娘不在家,欧阳老师迷恋倪敬的姿色,补着、补着课,欧阳老师突然抱住倪敬亲了起来,倪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吓得拼命挣扎,浑身哆嗦,她边用双手使劲推着欧阳老师的脸,边说:“您这是干什么?快松开我!”欧阳恳求着:“我喜欢你,我要你。” 正是,借补功课猎美色,自恃有才实缺德。 若问欧阳老师得手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一回 赴南谋生贫如洗,凭高被聘当保卫 诗曰:初出茅芦就远游, 千锤百炼顽石头。 为救淑女拼了命, 力当君子济朋友。 却说欧阳老师正与倪敬纠缠着,有人按门铃,欧阳老师迟疑了一下,倪敬趁机挣脱开,欧阳去开门,来的是另外一位补课的女生,倪敬拿起书匆匆走出门去。 欧阳老师虽然没得手,但这件事却不胫而走。很快就除了范升谁都有所耳闻了。过了一段时间,范升的好友告诉了他这件事。范升听后怒不可遏,几次暗地来到欧阳老师家附近盯着,但从此,倪敬再也不去补课,去补课的那些女生们又都守口如瓶。时间一长,范升一无所获,他把怨气全都撒到倪敬身上,当和倪敬溺爱时,他想到倪敬肯定和欧阳老师也是这样,心里一阵恶心,他开始审倪敬:“你到欧阳那里补课,他待你怎样?” “挺好的。”倪敬应景地答道。“怎么一个好法儿?”范升严厉地问。 倪敬发现气氛不对,她笑着问:“你都听到什么了?别信谣言。欧阳老师没怎么样,再说,去他那里补课的人多,我已不再去了,你就放心吧。”她越这样说,范升越起疑心。“你心里没鬼,干嘛去的好好的,突然就不去了?你快跟我说实话,咱们万事皆休,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实话实说,我都可以原谅。否则,你们俩都会死得很难看的!” 范升把最后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但是,倪敬还是说:“没什么,我们之间没一点事。”范升心里翻腾开了,脸色变得铁青,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但是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说完,范升扭头就走。倪敬追上一把拉住范升说:“我从来不说谎。”范升一甩臂就想走,谁知用力过猛,把倪敬摔了个大跟头。范升心疼地把倪敬抱了起来。倪敬哭着说:“我特别口渴,你去给我弄点喝的。”范升自己也很渴,他跑着去买饮料了。 范升拿着两瓶饮料回来,不见了倪敬。范升气得要命,他径直地朝着欧阳老师的家走去。刚走到小树林,正碰上欧阳老师回家,范升上前截住了欧阳,欧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被范升打了个电炮,滚倒在地上。欧阳自知理亏,赶紧爬了起来跑了。这就更证实范升听来的传闻是事实。正在此时,倪敬带着几个男同学找到了范升。她当众宣布:“我和范升已经分道扬镳了,不再有任何关系。”说完她转身走了。 范升听了倪敬的声明,如雷轰顶,自己浑身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回到家总暗暗掉泪,罗芙蓉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罗芙蓉才知道内情,她偷偷地自己跑到学校,倪敬正上着课,一位路过这里的老师见教室外站着一位家长,就问:“您找谁?”罗芙蓉恳切地说:“我找这个班的倪敬有急事,不知您能帮忙吗?”那位老师立刻走进那间教室,一会儿,倪敬茫然地走了出来,见到罗芙蓉,倪敬像见到了自己的妈妈,捕到罗芙蓉的怀里哭了起来。 罗芙蓉问:“你们俩好了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就算完了不成?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倪敬苦笑着说:“对不起伯母,他自己都不来,您来管用吗?您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将来会报答您的。您请回吧,我还要上课去。” 范升大学毕业了,国家已经不包分配。他与好友李其一商量,决定赴南城闯荡一番。范升向妈妈要了钱,让二舅攒了一台电脑,买了一个手机、一个旅行箱和许多方便面,带了些现金、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两瓶水,就和李其坐火车出发了。 此前,范平和罗芙蓉不愿意让孩子刚出校门就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实在拗不过。罗芙蓉总是掉泪,千叮咛,万嘱咐。弄得范升都急了:“你再这样,我去了就不回来了。”罗芙蓉这才止住了哭。范平给在南城的老同学打电话,让他们照顾一下范升等两个孩子,同学答应后,他给了范升一个南城的地址,嘱咐他到达南城后,按照地址去找宋全有叔叔。 南城市,中国最早实行改革开放的城市之一。一下火车,就见到迎面街边立着一个很大的牌子,上边有邓爷爷的巨幅画像,下边是“争分夺秒,改革开放”一行醒目的大字。范升非常感慨地对李其说:“看来,南城和我们那儿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口号才催人奋进。我头一次见到这个口号,咱们要牢记,作为我们追求成功的座右铭。”李其说:“我听你的。” 他们在车站旁的小旅店住下了。范升和李其商量:“我想,为锻炼我们的意志和本事,我们靠自己去找工作,万一不行了,再用我爸提供的地址,去找宋叔叔,你看行吧?”李其点头说:“我看行,我听你的。” “那好,首先我们逛一逛南城的街景,顺便买一些报纸,回来后再在报上查找招工的单位。”范升说完,带着李其就走了。 罗芙蓉在家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礼拜过去了,仍等不到儿子的消息,她逼着范平给宋全有打电话,人家回话说没见人来呀。她又让范平打儿子的手机,却关机。 “坏了,坏了,儿子出事了!怎么办?”罗芙蓉就像疯了似的,“范平,都赖你,你还我儿子!”范平苦笑着说:“别着急,出不了事。你要不放心,咱们给李其的父母打个电话问问?”罗芙蓉大喊:“你快打呀,还愣着干啥?”范平说:“你提供号码。”罗芙蓉翻出了李其家的电话号码,给了范平,范平接通电话后,就问:“是李其家吧,我是范升的父亲,您是?哟,您好,您接到李其的消息了吗?也没有。就是,我很放心,好,再见!”范平放了电话。“怎么说?”罗芙蓉急着问。范平笑着说:“是李其的母亲接的电话。她说也没接到李其的信息,但她劝我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让孩子们闯一闯有好处,他们肯定很忙,一旦有了结果,会来电话的。’”罗芙蓉听后笑了说:“那我们就耐心等吧,反正也不是范升一个人,我们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第十天的早晨,电话铃响了。罗芙蓉拿起听筒:“喂!谁呀?儿子!你个小混蛋要急死妈呀!这么长时间才来电话。噢,找到工作了,太好了。这我就放心了,以后经常来着点电话,什么,电话费太高?没关系,如果钱不够,妈再给你寄。好,你爸和我都挺好,就是想你。再见!”电话撂了。罗芙蓉这个高兴,她想了想,马上就给范平的办公室打电话报了平安。 范升和李其根据报上提供的信息,按图索骥,几天来,跑了不少的有关计算机方面的公司应聘,但是都碰了钉子。一听说他们是刚出校门的大学本科毕业生,下面的问题就不问了,就说请回去等我们的通知吧。最后,为了能先在南城站住脚,范升向李其提出了出人意料的建议:“我们别一棵树上吊死了,只找计算机方面的公司,别的公司我们试试,比如报上有个歌舞厅在招门卫,我们也要考虑去应聘。”李其没说话,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要是觉得不掉价,我听你的。” 他们按照报上提供的地址,打“的”到一个很偏辟的大街,找到了“上上练歌房”。因为是上午,练歌房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大门开着,门口两边各坐着一位妙龄女郎,左边这位穿着一件下边短到大腿根,上边短到肚脐眼下五公分的紧牛仔短裤,露着线条挺美的不白的还不时悠然颤动着的两条大腿,上身穿着裸露着后背的小绿背心,两个奶子的上半部暴露在外,一圈肚皮露在外面,又长又细的脖子,窄而长的脸颊上安排得体的五官很性感,很妖艳,黄中带绿的长发歪系着一个发结,下部散落在一侧,光着的小脚丫穿着高跟拖鞋,露着涂了各色胭脂的脚指甲。 右边的那位穿着开口很低的连衣超短裙,只是比左边的要白了许多,俊了一个台阶。她们俩正在笑嘻嘻地说着体己话。 范升见状,上前有礼貌地询问:“二位姐姐请了,上上歌房是要招门卫吧,我们是来应聘的。”两位小姐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右边的那位小姐说:“你们跟我来吧。” 范升和李其都是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又很标志,只是李其的脸比范升更圆一些。老板见了这俩青年,心里高兴。因为自征聘广告上报后,来了不少应聘者,但都是南方人,小个子,老板不满意。这回老板高兴地说:“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每月薪金八百元,试用期一个月,食宿自理,从今天晚六点开始上班,到明天早六点下班,以后天天如此。你们在大门外值班站岗,任务是接待好客人,随时化解矛盾,迅速解决一切有碍生意正常进行的事件,给你们一台报话器,有事随时和我联系。特别要注意公安人员的动向,不准闲杂人等入内。我安排门口那两位小姐小方和小朱接你们的班,见到她们后你们才能走。试用合格后,薪金升至一千元,再签三个月的合同。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就这样,范升和李其不是凭着上学学来的本事,而是凭着先天的块头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正是:出来找活难遂愿,赶上哪班算哪班。 若知范升和李其如何与小姐们与顾客们交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二回 水火巧遇痴情妹,芝麻开花节节高 诗曰:无奈歌厅暂栖身, 举步维艰气难忍。 为救靓女血中斗, 归来长发黄脸人。 却说当天下午,范升和李其按时来到上上练歌房,只见女孩们已等急了:“你们可来了,我们还没吃饭呢,以后能不能早点来?”黑皮肤露大腿的小方埋怨道。范升赔笑忙道歉:“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小朱“噗哧”一声笑了说:“没关系,其实你们来得不算晚,只是照顾一下女同胞嘛。”说完,两位小姐就和他们“拜拜”了。 这么一会儿,李其心情由愤恨转为感动,他对范升说:“小方无故训我们,你也不生气,小朱的话才让人心里热乎,像她这么说,我宁可替她值班都心甘情愿。”范升笑了问:“你是不是爱上小朱了?如果是,我替你办。”李其忙说:“还真有点意思,见了小朱,我心里就发痒。不过我这方面的事不用你管,到时你一管,说不定人家小朱倒看上你了,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完俩人哈哈大笑。 上上练歌房的霓虹灯亮了,男男女女的客人也陆续来了。和白天相比,真有天壤之别,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范升和李其笔直地在门前站着,不时地做出姿势请客人入内,门内的姑娘越聚越多,她们有的坐在门厅内的几排椅子上,有的干脆站着摆着姿态,等着客人的青睐和召唤。客人们进门后,不少都是在找自己的老搭档,也有的客人显出一幅贼眼,在姑娘们的脸上、身上、腿上看个底儿掉,最后选中一位可心的姑娘,满意地进去了,一个客人问:“小方和小朱怎么没来?”老板忙解释说:“她们有点事,今天不一定来,请您原谅,你可以在这些女孩子中再选一两位嘛?”还有的客人挑着老板的毛病,挑着小姐的毛病,都被老板打哈哈化解了。 大厅响起了音乐,各包间也开始了卡拉ok,客人们的嗓音五花八门,有的像狼嗥,有的如狮吼,有的如泣如诉,有的跑调千里。范升和李其听得直笑。 小方和小朱回来得很晚,不过正是上人的高峰。她们俩笑着与范升和李其打着招呼,准备进练歌房。范升拦住了她们,说:“正好李其找小朱有事商量,小方帮我维持一下门前秩序行吗?”小方问:“有什么事你们快说!”这时李其带着小朱躲到一边去了。 范升对小方说:“难道你和小朱都在做小姐吗?”小方不高兴地说:“我和小朱都是大宇市的大专毕业生,想到南城闯一番事业。南城是个好地方,但是不要我们这些大专刚毕业的学生,钱花光了,我和小朱商量,先去歌舞厅陪舞赚些钱再回家,我们才来了三天,你们就来了,你们是哪儿的人?我听你口音像大宇人,但不敢肯定,因为你说的是普通话。” 范升听后心里难受,他为这两位姑娘惋惜,他说:“小方,你想不想回家?如果想,我来帮你们出路费,咱们一起回大宇吧。”小方听后高兴地说:“那敢情好,路费你先替我们垫上,到大宇后我会如数还你。”“好说,好说。”范升刚说完,老板出来了,他生气地喊:“小方,小朱!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客人都等急了。”小朱和小方吐了一下舌头,先后跑了进去。 范升问李其:“谈得怎么样?”李其为难地说:“看来小朱对我不是挺感兴趣,表面上很热情,但骨子里挺冷淡。”范升说:“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你说具体点。”李其用手蒯着头皮,为难地说:“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她光微笑,却不答腔。我问她有什么难处,我愿意帮忙,她也不回答。然后,她抢着问,你们都是北方人,这里的饭吃得惯吗?所答非所问,好像故意不答我的茬儿。”范升说:“没关系,听其自然吧。” 不少天过了,李其和小朱越来越熟,越来越密切,李其向范升借了100元为小朱买了件小牛玉坠儿,小朱愉快地接受了并戴在脖子上,范升见了暗暗高兴。小方有些看不惯李其对小朱的青睐,她总找机会挖苦李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了。”“天蓬大元帅会嫦娥来了。”李其装做不理解,一笑了之。 一天,范升和李其值班到深夜了,客人们还在陆续地走进练歌房。 “救命啊!”突然从练歌房里面传来凄渗的叫声。范升对李其说:“你守着门,我去看看。”他闯进大门,跑到传出呼救声的单间,他推门,门从里边锁着,情急之下,他一脚把门踹开,只见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客人,正双手抓住小方的双手,把小方按到长沙发上,他压到小方身上,小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求救。范升气得两眼冒火,他抓住那位客人的脖领,使劲一提,就像提着一个小孩,另一只手用拳头打将出去。那位客人一下子摔倒了。等那位客人弄明白后,立刻从腰间拨出一把匕首向范升剌来,范升躲闪不及,匕首扎进了他的左胳膊,那人转身就跑,范升右手捂住插着匕首的伤口,大步追上那位留着小胡子的客人,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胳膊上拔出匕首,一下子扎进那人的右屁屁蛋子。 小方哭着帮范升包扎伤口,范升叫着李其和小朱,也不与老板告别,就连夜上了火车跑回了大宇市,范升慌忙中只带回了电脑,到大宇市火车站下车时,他腰里只剩下了七角钱。 那位受伤的客人纠集哥们来到上上练歌房企图报复,但范升、小方却已逃匿,他们打了老板一顿方才罢休。 罗芙蓉夜里做梦梦见儿子回来了,正高兴呢,门铃声将她惊醒,她推醒范平,范平起身走到门后问:“谁呀?”“是我回来了,爸爸!”门外分明是儿子在说话,范平惊喜地打开门,只见一个披着长发,狭长黄脸、左胳膊缠着绷带的人站在门外,吓了范平一大跳。 儿子走时胖敦敦,归来精瘦长发人。 范升自离家后几个月来从没理发,再加上他在南城操心费力,体重锐减,因此,范平猛一见到儿子,几乎就认不出了。罗芙蓉见到了儿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她咬了一下手指,挺疼,这才大喜过望,喜极而泣。范平埋怨道:“你看你,儿子不在,想儿子哭,儿子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是哭呢?这就奇了怪了。”范升见到父母亲,一肚子委屈暴发了,上前抱住范平和罗芙蓉大恸起来。 一个月后,范升出现在二舅罗登高的公司里。他已经修理得焕然一新,披肩长发已理成漂亮的短分头,狭长的黄脸早已被白净而眉清目秀的长方脸所取代,刚下火车时穿着的那条又肥又长、走过后能把地扫干净的大喇吧裤子也已换成了笔挺的西装。二舅罗登高得知外甥从南城归来,主动来看妹妹一家。并提出愿意接收范升到他的公司工作。罗芙蓉和范平都很受感动。第二天范升就到二舅那里上班了。 罗芙蓉在家正做中午饭,电话铃响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喂!哪里?”“范升在家吗?”一个女孩子没礼貌的尖声音。罗芙蓉很反感,没好气地说:“范升没在家!”就挂了。 罗芙蓉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想,这是谁这么没教养,也不问问对方是谁,也不问个好,就单刀直入地问人话,我这么大岁数欠你的? 晚上儿子按时下班,范平很晚才回来,一家三口吃着罗芙蓉做的大米饭就红烧鱼还有菠菜鸡蛋汤,其乐融融。范平问儿子:“在班上还顺利吗?”范升咽下咀嚼了一会儿的香鱼肉说:“别的都挺好,就是中午二舅母做的菜有点不习惯吃。”“什么菜?”罗芙蓉问,范升想了想说:“二舅母说是熬全鱼,鱼的营养全在里面,这是食疗。可是我一看,就是整条没去掉内脏的一寸来长的小鱼。二舅吃得香香的,一会儿,一大碗小鱼就着米饭吃下去了,他又要了一碗。我实在闹心吃不下,我就说不饿。”罗芙蓉听了暗下决心,从第二天开始,她都给儿子带着中午饭,并且多带一些给二舅吃。 深夜,电话铃响了,范升接了电话,原来是小方,她急切地说:“上午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我很想见你,还你火车票钱,咱们什么时候见面?”范升想了想说:“明天是星期五,我还要上班,后天上午九点吧,我们在上次分手的地方见。” 正是:二舅坊中暂栖身,忽约风雨同归人。 若知范升和小方如何粘糊,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三回 为爱约定三春后,被色打动一段情 诗曰:借题约见心上人, 道破情语表爱心。 匿活寻死抗包办, 不烂之舌待三春。 三春未到仙气到, 一段佳话木成林。 献花送梨偶相遇, 谁知一见欲断魂。 却说到了星期六,早八点,范升吃完早饭就骑车直奔火车站出站口。他远远地见到小方坐在车站出站口路边的长椅上,正吃着比萨饼,喝着可乐。 “小方!”范升喊了一声,小方站起来,她三口并两口地吃下比萨,在喝可乐时呛着了,大声地咳嗽,范升忙跑过来替她轻轻地捶背,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小方笑着流着眼泪说:“让你见笑了。谢谢你给我和小朱垫上了路费,这是我和小朱还你的钱,请收着。”范升接过钱后问:“小朱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小方神秘地笑笑说:“她本来要和我一起来,但是临时被李其邀请走了。我看李其很喜欢小朱,小朱也不讨厌李其,挺好的一对。” 范升说:“我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李其了,挺想他的,没想到这小子重色轻友。”小方听后哈哈大笑,她说:“你说人家李其重色轻友,你不也是一样嘛,你还没见到李其就先来见我,这也就是重色轻友。你看我漂亮吗?”范升从见到小方,光顾说话,也没注意看她。经小方这么一问,范升才发现,小方是一幅小家碧玉的打扮。乌黑的秀发扎成两个大长辫,垂在胸前,粉红色的连衣裙扎着细腰,突显两座高高耸起。两条美腿被裙边遮住了一小半,露在外边的部分十分性感。一双小脚丫穿着玻璃丝袜,踩着一双白高跟皮鞋。美丽的脸蛋特别是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十分动人。范升说:“挺漂亮的,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小方拦着范升不让走:“你说今天没事,约好见面,怎么又出尔反尔,是不是我吓着你了?”她急着问,范升说:“你怎么会吓着我呢?我是真有事。不行咱们约下星期六吧。”小方不同意:“我们好容易才见面,难道不愿意和我聊聊吗?”范升被她缠不过,就说:“你不是叫我来还我钱的吗?难道还有什么事吗?”小方见稳住了他,就高兴地拉他坐在长椅上,小方说:“难道我们不能成为好朋友吗?你看人家李其和小朱。”范升笑着说:“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小方着急地说:“我是说我喜欢你,我要和你成亲。除了你,我谁都不嫁。”范升大吃一惊,他立刻站了起来说:“小方,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只是我的一个小妹妹,再说,我已经有过女朋友了,你跟我好,人家怎么办?第三,我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我连自己都还养不起,哪里还养得了家呢?所以我劝你不要想入非非,你还太小,最好不要过早考虑这些事。我得走了,再见!”说完,范升像躲避瘟疫似地溜之大吉。 晚九点,罗芙蓉自己刚睡下。突然,电话铃响了。罗芙蓉惊醒,爬了起来,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喂,那里?什么?你的孩子正在阳台上要跳楼?要找范升听电话,好,你等着。”罗芙蓉放下听筒,去叫范升:“儿子,儿子!快开开门来接电话,要出人命了!”她这一说不要紧,范平、范升爷儿俩都匆匆跑到客厅来了,“怎么回事,大惊小怪?”范升拿起电话:“喂!你是谁?打搔扰电话,这是犯法的!我是范升,什么?你是小方的父亲,您好!小方要跳楼了?要我去你那儿一趟?现在就去?好吧,我去。”范升放下电话,就去穿衣服。罗芙蓉和范平都劝他不要去,万一被打怎么办?范升说:“你们放心,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去去就回。”说完,他快步走出房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范升平安地回来了。 小方的父亲是一位给大首长开车的老司机。母亲是小学教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大专毕业后,外出打工,回来一贫如洗。父母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她死活不干,并说已经有了心上人叫范升,她母亲约好明天与人家见面,跟她一说,不得了了,小方跟父母亲吵,寻死匿活,并索性跑到阳台上准备跳楼自杀。经过盘问,小方才说出范升的电话号码。她爸心想,这是一个什么人,把我女儿迷惑成这样,我必须把他找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于是发生了电话事件。没想到那么快,范升来了。老方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大声呻斥:“你总算来了,因为你,把我们家搅和得差点出人命,我的女儿说了,非你不嫁,你谈谈吧。”范升不慌不忙地说:“我和小方是在南城认识的,那时她没钱回家,我替她买的车票,回来后,她约我见面,说是还我车票钱。然后她突然提出婚姻的事。我认为有三条原因不能和她结婚。一是她太小,二是我有对象,三是我没工作。可是她不听。我也没办法。”这时小方已经从阳台上下来走了过来。她哭着说:“除了范升,我谁也不嫁,你们不要逼我,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老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毛病全出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怎么办呢?范升想了想说:“我说一个办法,小方如果愿意,让她等我三年,在三年之内,我如果出息了,有了正常的进项,如果那时小方还在等我,我将娶她。如果三年之内我还成不了气候,请小方另选快婿,我无怨无悔。”小方一听笑了,她马上表态:“我愿意。”老方觉得人家小范做得仁至义尽,滴水不漏。问题也解决了。老方含着热泪说:“小范,我开车送你回家。” 一次偶然,范平与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朋友老赵提起儿子是学计算机专业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赵说:“我那里正缺一位玩电脑的人,你回来让你儿子来吧,我一个月给他一千二,以后如果合适,还要给他长。”范平回家后就跟儿子说了,范升特别高兴,当晚他用电话向二舅请个假,说明天有事暂不能上班,第二天,范升来到“广慈大厦”第21层,找到了赵老板。赵老板一看这位范升人高马大,白皮嫩肉,挺喜欢。他问:“你爸都将我的意思告诉你了吗?”范升笑着说:“他都跟我说清楚了。不过我觉得不合适。”“怎么?你还嫌少吗?”赵老板有些不高兴。范升说:“赵总,你最好让我把话说完。我想问你,你的雇员在试工期间拿多少钱?”赵老板说:“每月800元。”范升笑着说:“既然是这样,你对我也不要搞特殊,我也按规矩拿800元,在试用期,如果你觉得我还行,就留下我,如果认为我不行,我就走人。你看行吗?”赵老板一听,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欣赏范升的表现,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范升这才向二舅辞去了他的工作。 三个月后,范升表现出了超凡的计算机本领,赵老板不但将他转正,而且破格提升他的工资为每月三千元。 罗芙蓉一下子高兴了,没想到范升这么快就出息了,当她接到儿子发的三千元工资一刹那,她都不相信是真的,她热泪盈眶地用手搂着儿子的脖子,使劲地亲了脸蛋一下。 星期天下午,罗凯骑车给姑姑送来单位发的一小箱鸭梨。罗芙蓉张罗着给罗凯沏茶,问着他父母亲的近况,罗凯一一做答。娘儿俩正唠着,门铃响了。罗芙蓉笑着说:“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客人一个接一个。”她打开门,迎面见不到人,却被一大抱白百合花遮住了,花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瞬间弥漫到整个单元。 只见花的后面,倪敬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她大声喊:“伯母,是我来看望您,您身体可好?”罗芙蓉接过那一大抱百合花,递给了罗凯,然后罗芙蓉和倪敬哭着拥抱了起来。罗凯将花放进了大鱼缸,回来一看,倪敬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孩。 倪敬拉着罗芙蓉一起坐到客厅的长沙发上,罗芙蓉仔细端详着倪敬,她比原来清秀了许多,也白晰了许多,头发长长地披在脑后,起着波浪,精心的化装使她的眉毛非常整齐而细弯,眼睛似乎比原来更大了,淡红色的口红齐齐地敷在唇上,突出了小嘴的美。紧身的白牛仔裤刻画出了丰臀和长腿的曲线,就像裸露着下身,长袖短下摆的白上衣紧紧地箍着细细的腰肢,露着肚脐,肚脐上面还镶嵌着一朵叫不上名子的小花,两只鼓鼓地,像是要挣破衣服。低低的衣领突出了长长的白脖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非常细小的金项链。与她身边的那位同来的女孩比起来,更突出了倪敬的性感美。罗凯坐在长沙发的对面椅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倪敬,看得呆了。 倪敬问:“范升现在可好?能见着他吧。”罗芙蓉擦干了泪水,高兴地说:“累你惦着,他现在有出息了,到一家海运公司干,每月工资三千元,这不,刚刚发了工资就给了我。”说着从衣中掏出了那三千元,“你如果需要,拿去。”倪敬暗吃一惊,她问:“怎么给那么多工资?” 罗芙蓉忽然想起,光顾着与倪敬说话了,冷落了罗凯和那位随倪敬来的女孩。她马上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范升的表弟罗凯,比范升小三岁,体育学院的学生,今年毕业。罗凯,这是你表哥原来的女友倪敬。”罗凯马上站起来,一米八三的个头,有礼貌地与倪敬握手:“你好!”倪敬高兴地握了罗凯的大手:“你好!小弟弟。”罗凯握着倪敬的柔软而细腻的小手,心里产生了一道闪电,刺激得他通体发热,他久久不放那只小手,他故做镇定地笑着说:“我是大人了,比你小不了多少,不要叫我小弟弟,叫我罗凯好了。”倪敬的手一直被罗凯握着,而且越握越紧,以至于痛了起来。罗芙蓉拍了一下罗凯的肩说:“还不快撒手,傻了吗?” 正是:忘情紧握姐姐手,明是弟弟不承认。 若知罗凯是否喜欢倪敬,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四回 体院深造守门员,联欢结识演员妹 诗曰:国子监修尉迟恭, 正业之余丝弦弄。 舞榭歌台结良缘, 男歌女唱不世情。 却说罗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了手。倪敬揉着自己的右手说:“罗凯劲儿好大,真是运动健将。”罗凯红着脸说:“对不起,对不起。” 倪敬对罗芙蓉说:“我这次是专门来看您,因为我要走了。”罗芙蓉问:“你要去哪里?”“去南方,和一位老同学成亲。”罗凯一听急了,赶紧说:“为什么去那么远成亲?难道整个大宇城那么多好青年,你一个都看不上?”倪敬掉泪了,她忍住悲伤说:“我不愿再见到范升,勾起那些让人伤感的往事,伯母,谢谢您那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我确实该走了。”罗芙蓉让罗凯送一送,罗凯把倪敬送出好远,临分手,罗凯送给倪敬一张名片,说:“你如果有难处,可打电话找我,我会全力帮助你,再见!” 一天,范升正在编程,进来了一位少女问他:“劳驾,你们谁是范升?”范升抬眼看,一个画中人。他马上说:“我是范升,有何指示?”画中人甜甜地笑,她的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也痴迷地站起望着这位画中人,足足有二十秒。“你贵姓?”范升问,她大方地说:“我是赵总的小妹,我叫赵秀兰。”范升问:“你找我有事吗?”赵秀兰说:“电脑我玩不转,想请教一二。”范升马上说:“谈不上请教,我们可以互相切磋。”说着,他拉过一张椅子,“请坐。”范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在她的肩上,赵秀兰坐下了。 范升和赵秀兰两人偶然相遇,一见钟情,感情发展很快,不到半年就定了婚。范平和罗芙蓉也挺满意这门亲事。 在公司里,范升已是三高雇员,一是工资最高,二是学历和技术最高,三是个头最高,赵老板对他爱得不得了。 一天,范升出公司买盒饭,后面有人叫:“范升!”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其。小哥俩许久没见,乐得拥抱起来。范升问:“何处高就?”李其说:“惭愧得很,没找到工作,开着个出租车,生意时好时坏。小朱倒是不嫌我穷,一直和我好,但是我已没脸见她了。”范升听了大吃一惊,说:“这样吧,买上盒饭后,你跟我走。” 上班后,范升带着李其找到了赵老板,范升说:“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患难与共的战友,请你收留他做雇员。”赵老板看了看李其,说:“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下他,但必须从试用工做起。”范升听了,握住老赵的手说:“太谢谢了!你真够哥们儿。”李其也高兴地说:“谢谢赵总。”从此,李其又和范升在一起了。 赵秀兰人小鬼大,她经常对范升念叨:“你这样给我哥打工,大钱都被他赚走了,你这么年轻,到什么时候才算一站?不如你自己开一个公司,我投资占一半股,你凭智力和投资占一半股,再雇些人,公司就开起来了。”起初,范升说:“不能那么做,那么做对不起你哥。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我们一开公司,肯定要抢你哥的生意,那不是恩将仇报了吗?”赵秀兰埋怨道:“市场经济,适者生存,管不了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有什么问题我担着,我哥那里如出事,我会出面的,你就尽管办你的公司吧。” 在赵秀兰的劝导下,范升跑工商,跑银行,跑房地产,跑税务,总算把公司执照等各种手续办了下来,公司地点的选定费了脑筋。照理说,同行是冤家,最好离开老赵的公司远一些,但是范升带着赵秀兰跑遍了各大写字楼,只有“广慈大厦”最合适,他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公司地点就设在“广慈大厦”18层。 赵老板知道后,气得直翻白眼,见了范升就挖苦道:“看来你的翅膀硬了,想独自飞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老板相吗?一幅穷酸相,永远别想翻身。我再告诉你,你在我这儿一天,我留李其一天,你如自己干,请你也把李其带走。”这几句话把范升气了个半死,一到家就唉声叹气,卧床不起。罗芙蓉问他,也不答理。他一气之下,向赵秀兰借了她存着用来结婚的钱,自己再让妈妈添点,买了一辆高级轿车。就这样,公司办起来了。算上李其,每天上班的人就他们两人,后来罗冰来了,再后来,罗凯也来了。 可是没几天,小方到了广慈大厦,找上公司门来。碰上了赵秀兰。 罗运来的儿子罗凯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市体育学院足球专业,专攻守门员。正好罗运来的大舅董永年的女婿郑斌是省级著名足球队的教练,在他的指点下,罗凯的守门技术大有长进,他正在长身体,已经一米八三,将来说不定还得长个儿,一个足球守门员的好苗子正在成长。 他几次被郑教练约去打热身赛、友谊赛,在实战中提高了技术,增长了经验。回家时,经常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是他从不叫苦叫累,有钱难买乐意啊。 业余时间,罗凯爱好音乐,罗运来给儿子花重金买了个好电子吉它,罗凯回家后总是自弹自唱,后来发展到自己作词作曲。他还和年轻的朋友们成立了个小乐队,又搞录制,又搞包装,又出光盘。 一个星期六的旁晚,罗凯从学院回到家,正准备与爸爸罗运来、妈妈纪艳丽共进晚餐。电话铃响了。“喂!你好!哪里?”纪艳丽听了电话后,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捂着话筒,回头惊奇地对罗凯说:“什么歌舞厅黄老板,找你的。”罗凯高兴地接过电话:“你好,黄老板。我是罗凯,什么?救场?现在就去?多少人?我的小乐队?给我们的报酬请黄老板明示。什么?开玩笑,还不够每人的抽烟钱。多少?好!您可得说话算数。好好,我马上组织队伍,尽快开到您的歌厅。一会儿见!”罗凯放下电话后说:“爸妈你们先吃吧,儿子要去歌厅救场。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我得干事了。” 罗凯在家里打了几个电话,通知他的那个小乐队成员带上乐器,马上到某歌厅汇合,有急事面谈。打完电话,罗凯拿起电吉它就匆匆走了。 某歌舞厅。黄老板正急得火上房,他汗如雨下,上衣全湿了。他原计划今晚开一个派对,请来各路关系户的头头脑脑,还叫来了以两个小有名气的男女业余歌星为首的十来个人的歌唱团演唱。但是因为日积月累的矛盾,他原先雇用的乐队突然宣布今晚罢演,并到对过歌舞厅去了。本来叫来的这个歌唱团自己有个小乐队,但事先黄老板与该歌唱团说好,自己有庞大乐队,为节省开支,就不用他们的小乐队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黄老板的副手提醒他:“上次罗凯带着个小乐队到咱这儿试演了一下,罗凯还演了一段自弹自唱,我觉着够味。当时你表扬了一番,让他们留下联系电话,什么时候需要就通知他们。我知道你这是敷衍。但是现在真的需要他们来救场了,是不是……?”副手的话一下子让黄老板豁然开朗起来,他兴奋地去找电话记录本,情急之中,电话记录本找不见了。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黄老板命令在场的所有员工,谁能立刻提供罗凯的电话号码,就奖励谁100元。副手说:“你稍等一分钟,我去去就来。”说完,他跑步走了。别人谁也记不住罗凯的电话,黄老板在原地小范围内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又朝着副手出去的方向望。正在此时,吧台的电话铃响了,守吧男孩拿起电话听筒后,马上对黄老板说:“黄总,找您的!”黄老板正一脑门子官司,他愤愤地说:“不接!添乱!”守吧男孩忙说:“是刚出去的副总找您。”黄老板一听,高兴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吧台,接过听筒问:“找到了吧?”只见黄老板脸上开出一朵花,他拿出笔,一边答应着,一边记,最后还重复了一遍号码,他放下听筒,想了想,又照着那个号码打了出去。 罗凯和他的乐队全体成员按时到齐,罗凯简单地向大家说明原因,黄老板高兴地让男孩送给每人一杯扎啤,并说:“上次你们试演成功,从今天起,你们小乐队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了。今天是你们在此首次公开亮相,一会儿歌星们来了,你们与他们合作一次,把今晚的派对搞出水平。如果愿意的话,派对一结束,我就与你们签约。同意吗?”“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喊。 小歌唱团到了歌舞厅。在黄老板的介绍和组织下,罗凯的小乐队与歌星们彩排了两次,大家都挺满意。黄老板让休息片刻。这时,台下已陆续上人,黄老板委托副手张罗台上,就下去接待宾客了。 正是:救场如救火,忙煞当事人。 若知罗凯救场是否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五回 球队解散走麦城,演员告别帅呆兄 诗曰:解散球队如霹雳, 前景扑朔又迷离。 污泥莲花遭浸染, 不由公子泪满衣。 却说罗凯正在调弦,小歌唱团的一位女歌星来找他说事:“罗凯同学,我独唱时,第二段能不能请你单独给我伴奏?”罗凯一看,这位女歌星既年轻又漂亮,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段挺拔,金石嗓音,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罗凯看得迷了。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贵姓?”女星笑着说:“黄总刚刚给大家介绍过,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叫罗凯,是小乐队的头头。可是你却记不住我,难道我真的那么不被人注意吗?”罗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本来想问你一下别的事,但却被你的美丽给吓住了。所以临时想起问你贵姓。你是不是叫蔡小小?”蔡小小哈哈哈地笑弯了腰,笑得直捂肚子。她笑过后才说:“我有那么好吗?”罗凯直点头称是。蔡小小说:“我看你也帅呆了耶。”她说完脸却红了。停了一下,她说:“我是齐鲁戏剧学院一年级的学生,我从小时家长就让我学弹琵琶,暑假了,跟着表哥等人出来走穴,长长见识。你呢?”“我们都是本市体育学院足球专业二年级的学生,因爱好音乐,摆弄乐器,才走到一起来的。我们这次来是替黄老板救场,他原来的乐队今天下午刚跳槽到对面歌厅。”罗凯老实地说。两人正说得入巷,副总宣布,大家作好准备,演出即将开始。 罗凯扫了一眼台下,大厅前面留下一片空地,那是舞池。空地后边每个桌子边都坐满了宾客,再往后,站满了男男女女的人群。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蔡小小,发现蔡小小正望着他,还悄悄地给了他一个飞吻,他心里痒了好一会儿。 在悠扬的乐曲声中,黄老板发表了简短的开幕辞,又请贵宾代表讲话。仪式过后,演出正式开始。 罗凯与他的小兄弟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业余歌星们的演唱伴奏,深得观众们的欢迎。他(她)们有的坐在桌旁聆听,有的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还不时地响起欢呼声和掌声。黄老板陪着客户在台下坐着,看着客户们的良好反应,不由得心里暗暗庆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突然,意外的事发生了,一个女声二重唱的节目,本来挺好,唱完了,也赢得了掌声,二人谢幕时,其中一个小姑娘一下子晕倒在台上。剧务马上把她架走,大幕迅速拉上。这时台下乱了。 只见罗凯弹着吉它从大幕后走到前台,台下还在乱哄哄地闹,罗凯的清脆悦耳沁人肺腑的阵阵吉它声让观众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他从容地弹完过门,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彩虹光环, 比不上你的容颜。” 就这一句,一下子把台下的观众镇住了,他们注意地聆听着这位帅呆了的男生自编词自编曲的新流行歌曲: “彩虹光环, 比不上你的容颜。 美丽鲜花, 比不上你的笑脸。 风声鹤唳, 比不上你的歌喉。 锦豹舒展, 比不上你的身段。 啊! 我心上的姑娘, 你是我灵魂最终的归宿, 你是我终身难舍的侣伴。 你是我躲避风雨的屋檐, 你是我穿越惊涛的航船。 啊! 我心上的姑娘, 你何时才能来到我的身边?” 罗凯又弹起了过门,这时台下掌声雷动,许多人随着音乐又一次地翩翩起舞。 罗凯接着唱第二段歌词: “北斗闪闪, 那是你的慧眼。 月光如水, 那是你的心田。 银汉迢迢, 那是你的胸怀, 红日初升, 那是你的温暖。 啊! 我美丽的姑娘, 你是我心灵净化的跳板, 你是我日思夜想的蝉娟。 你是我永不磨灭的烙印, 你是我黑夜迷路的指南。 啊! 我美丽的姑娘, 让我们相亲相爱到永远。永远!” 罗凯谢幕要走,台下观众不干了,大声喊:“再来一个!” 罗凯深深鞠躬,才在热烈的掌声中下了台。大幕随之徐徐拉开,节目顺利地向下进行。 蔡小小抱着个琵琶上场了,她坐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弹了起来。没有伴奏,因为她弹的古曲“十面埋伏”罗凯他们不会。不过蔡小小的演奏吸引了广大观众,一会儿是悠扬婉转的思乡苦,一会儿是铿锵作响的拼杀声,听着大珠小珠落玉盘、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琵琶演奏,罗凯真的听入迷了,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楚汉相争鼓角争鸣的激烈场面。 压轴戏蔡小小的传统歌曲女声独唱开演了。在罗凯小乐队的伴奏下,蔡小小金铃般的嗓音获得了观众的阵阵热烈掌声,第二段开始唱了,蔡小小回头看了一下罗凯,罗凯马上让其它乐器停下,只听罗凯的吉它清脆而舒情地伴奏着。蔡小小的最后一句唱,全部乐器一齐奏起,烘托出了高潮。经过几秒钟的安静后,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这次派对的效果极佳,黄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他送走了客人,然后宴请了大家,并与罗凯乐队签订了合同,还顺手掏出100元塞给了副手。 罗凯和蔡小小从此交上了朋友。 有诗赞曰:愿作琵琶槽那畔,美人长抱在胸前。 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某省足球队宣布解散,又赶上郑教练的母亲突然去世,郑教练神经受剌激得了重病,时不时的发生“撞客”现象,住了院。此前,郑斌作为足球教练,专门负责训练守门员,一天下来,累得不起,当然,收入是很高的。他与董永年的大女儿结婚不久,将自己买的两室一厅的单元房让董永年夫妇居住。董永年老两口庆幸遇到了一个好女婿。郑教练住院后,一家人像塌了天。不久,董永年血压增高,突犯心脏病,经抢救无效,去世了。当时除了罗一轮一家远在外地,无法出席大舅的葬礼外,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以及罗一轮的女儿罗冰等都参加了董永年的葬礼。但这个噩耗大家都没敢告诉当时还健在的董玉。后来董玉突然病危,她瞪着眼,虽说不出话,但却左右转动着眼珠,似乎在寻找着。这时,董永年的儿子吉祥来了,他大哭着说:“大姑啊!我爸去年去世了,当时没敢告诉您,我妈也卧病在床,她派我来看您。”听到这里,董玉才咽了气,眼闭上后,泪珠顺着两个眼角流了出来。 吉祥比小表哥罗天赐小三岁。小的时候跟着奶奶,也就是董玉的母亲一起生活。老奶奶对大孙子疼得没边没沿儿,吉祥从小又漂亮又聪明,就是奶奶的开心丸。时间长了,吉祥只知道奶奶好,与爸爸董永年、妈妈张淑芬却生分了许多。 吉祥的的两个妹妹一直跟着父母亲生活。 过了几年,吉祥该上小学的时候,老奶奶却得了重病,不久就谢世了。董玉把吉祥接到她家,白天和小表哥罗天赐一起上学,晚上俩人睡一张床。 一到星期日,罗水就为罗天赐和董吉祥辅导功课。 岁月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当罗一轮再度见到大表弟吉祥时,他已经在大宇市的最大的工厂做了局级厂长的司机多年。娶了位品位很高的贤妻,儿子都上高中三年级了。 董吉祥是个大孝子。听了他的陈述,罗一轮明显感到,几乎就是当年罗梦龙的翻版。 董吉祥的妹夫郑教练的病重,也使罗运来望子成龙的计划破灭了一多半。 “十、一”长假前两天晚上,罗凯接到了蔡小小的电话,说她已在来大宇的火车上,夕发朝至,早晨到站。罗凯马上说:“我去接你,不见不散。”第二天很早,罗凯打了个“的”,就直奔火车站去了。 罗凯接上蔡小小后,就在车站月台上拥抱亲吻起来,引得几个旅客给他们拍照。蔡小小说:“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吧。”罗凯拉着行李包,背上蔡小小的背包离开了车站。 到家后,罗运来和纪艳丽还没下班。罗凯趁机和蔡小小洗了一个澡。两个互相倾心爱慕的年青人,他们看着一丝不挂的对方,恰如干柴遇到了烈火,猛烈地燃烧起来,几乎把他们俩的爱烧成灰烬。 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上,大钻机隆隆响起,高速旋转的钻头,在泥浆的循环冷却下,迅速地钻入地下几千米。 一片晴朗的兰天,航天火箭腾空而起,直插云霄,飞入深邃浩渺的太空。 罗凯给父亲和母亲各打了电话,说他的对象蔡小小到咱家了。罗运来说,我和你妈一定提前到家。纪艳丽一听儿子的女朋友来了,放下手中的活,立刻骑车往家里奔。 罗运来顺路买了一些好吃的熟食和蔬菜,他和妻子先后脚儿到家。他们见到蔡小小,都不由自主地说:“挺漂亮。”蔡小小说:“伯父、伯母好,您们刚下班,肯定挺累的,先歇会儿,我和罗凯下厨,一会儿就得。” 罗运来和纪艳丽互相看着,笑了起来,他们俩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喝着茶水。纪艳丽小声说:“人挺漂亮,看着脾气不会不好。儿子还是挺有眼光的。”罗运来点燃了一只香烟,吸了一口,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处处吧,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只要儿子满意,咱俩尽量少管。” 罗凯一盘接一盘地端出了菜,不一会儿,一桌菜做齐了。蔡小小做好了番茄鸡蛋汤端出后,笑着说:“请伯父、伯母就餐,我手艺不到家,还请原谅。” 罗运来和纪艳丽都客气地说:“真不像话,你是客人,又长途跋涉,累不累?”罗凯说:“大家就坐,午餐开始。” 四个人围坐在园形饭桌前,红焖对虾、清蒸莞鱼、红烧猪肘、西芹腰果、香菇油菜、凉拌蜇头,外加番茄蛋汤和泰国香米饭。罗运来高兴地说:“把我存的茅台酒拿上来!”罗凯迅速地从工艺架上拿下那瓶存放很久的茅台,他打开酒瓶,把每个人的酒盅倒满酒。罗运来举起酒盅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国庆前夕,迎来小客人蔡小小,我代表全家欢迎并为你接风,干杯!” 正是:父母认可这门亲,只欠东风未出巡。 若知罗运来是否高兴得太早,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六回 行事莽撞断姻缘,离家卅秋忽眷恋 诗曰:耄耋不忘忆童年, 祖母娇惯父亲嫌。 为救穷人惹大祸, 不顾娇妻闯东关。 崎岖艰险不归路, 追随红旗亮了天。 改革开放政策好, 血浓于水认亲源。 却说罗运来全家人都一饮而尽。罗凯为大家满上了酒。纪艳丽举起酒盅说:“你不远千里来看我们,还做了那么多的菜,你辛苦了。来,咱们共同饮一杯。”全家也喝了下去。罗凯又把酒加满。他举杯说:“为我们全家的幸福干杯。”大家一饮而尽。这时,蔡小小接过酒瓶,走到罗运来的旁边倒满酒,又来到纪艳丽的身边倒满酒,再为罗凯和自己倒满,然后回到坐位举杯说:“我初来罗府,受到盛情款待,不胜荣幸,我借花献佛,这杯酒,我祝伯父伯母身体康健,寿比南山,祝我和罗凯的情谊经得住时间考验,干杯!”全家又一饮而尽。 吃着未来儿媳做的菜肴,罗运来和纪艳丽悄悄说:“她的手艺还真不错,正宗的鲁菜味道。”纪艳丽听后大声对罗凯说:“你爸说这菜是正宗的鲁菜。真好吃。”大家都哈哈大笑,罗凯说:“小小专门学过鲁菜烹饪技术。” 下午罗凯带着蔡小小逛大宇市,到了一个公园,他们坐在长椅子上休息,只见一会儿的功夫,每个长椅上几乎都坐上了一对对儿的男女恋人,他们打着花伞,旁若无人的互相亲吻着。 蔡小小说:“我这次来,一是想你了,特别想看见你。二是有件棘手的事想和你商量,讨个主意。”罗凯正抱着蔡小小啃着,听见她说棘手的事,他停止了啃,问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只要能解决的,尽量解决。” 蔡小小说:“我实在不忍心欺骗你这样一位好人。我实话对你说,在和你好之前,表哥诱奸了我,他答应娶我,但是他却有家室,同时我即使与他结合,也是近亲结婚。来大宇遇见了你,我虽然好爱你,但心里很矛盾。所有这些事都发生在这次暑假走穴,虽然挣了几个钱,却失身了,怀孕了,还是个孽种。我这次来,一是把身子给了你,了结一下我们的情缘,二是向你倾诉一下我心中的郁闷。”罗凯没等听完,就大发雷霆,他怒吼:“既然是这样,你干嘛还来找我?滚!你赶快滚!”吼完,他自己三步并两步地跑掉了。罗凯回到家,他拿起蔡小小的行李扔到了门外,脱掉外罩衣,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罗运来和纪艳丽都在班上。罗凯哭了一大顿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即使做不成夫妻,也应好离好散,男子汉的风度哪里去了?他擦干了眼泪,爬了起来,跑到门外,蔡小小的行李不见了。他赶快打“的”去了火车站。下车后,他像疯了似地到处找。在候车室,他像猎犬一样,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地找,啊!他正看见蔡小小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他上去就拍了一下肩,说:“我可找着你了。”那人一回头,一个丑妇。她大骂:“小流氓,你敢讨姑奶奶的便宜!”吓得罗凯转身就跑。 经过长时间的寻找,蔡小小的踪影全无。筋疲力尽的罗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失望而又内疚地无目标地走着,他路过一家酒吧,信步走了进去。他要了五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他扒在桌上一会儿,又要了五瓶,这次他吹起了喇叭,又把五瓶酒喝光了。因为第二次出门没来得及穿外衣,出来的匆忙,他身上一分钱没带。酒店老板当然不干,面对着已经烂醉如泥的小伙子,他命人摘下他的手表和手机,一脚把他踹出大门。 罗凯身不由己地摔在了酒吧门口。正巧有两个人要进酒吧,前面的人让他的随从了解一下情况。随从上前扶起罗凯问:“小兄弟醒醒!”前面的人一看惊讶地说:“这不是罗凯嘛,快快扶他进去。”随从应到:“是,黄总。” 原来这个酒吧就是那个请罗凯他们伴奏的黄老板的另一个产业。随从将罗凯扶到椅子上,黄总让人给罗凯喝点醒酒汤。一会儿,罗凯清醒了过来,他一见黄老板,就像见到了亲人,搂着黄老板就大哭了起来。黄老板用手拍着他的后背说:“好了,好了。男子汉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跟我说说你的故事,看咱们有什么办法补救一下。”罗凯停止了哭泣,他将原委诉说了一遍后,黄老板笑着说:“蔡小小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她从你那里取到行李后就来找我了,我留她呆些日子,她不听,她借我的纸笔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然后她就告辞走了。你要不要看看这封信?”罗凯听说有蔡小小的信给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了,他急着说:“信在哪里,快给我看!”黄老板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罗凯,罗凯迅速打开,贪婪地看着:“亲爱的凯,请允许我最后再这样称呼你一次,我知道你深深地爱着我,但你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你表现的粗暴和无礼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是女人,弱者,我需要呵护,需要坚不可摧的肩膀靠一靠,需要男人的体谅和宽容,这一点你做不到。永别了,我的爱人,请不要为我内疚。顺便说一句,表哥和我都是清白的,我也没怀孕。蔡小小。”罗凯看完信,才恍然大悟,原来,蔡小小这类女人,和一般女人不一样,她轻过程,重情意,她爱的人,她可以以身相许,但也可以只一夜情,她要的是真爱。 罗凯告别了黄老板,痛苦地离去了。 田寺人已经快九十周岁了,夏淑琴也八十七岁了,两位老人身体仍很结实,耳不聋,眼不花,特别是田寺人,走起路来仍像个中年人,这可能是因为早年参加革命,长期吃苦锻炼的结果。 随着耄耋之年的到来,看着自己的老伴夏淑琴和孩子田夏天的幸福笑容,多年陈封在心灵深处某个角落的陈谷子,烂芝麻逐渐发酵,不时地侵扰着田寺人。他想起遥远的童年,爷爷罗树德、奶奶梅格格对他一味的宠爱,父亲罗梦龙对他的管教、母亲宋小红对他的庇护和二娘万玲玲为了他能走正道对他的申斥。 记得当年罗山刚满16岁,一位穷哥们儿跟他倾诉说,他的大舅家在农村,是唐三省的佃户,因连年饥荒,交不上租子,只好将儿子刘二林送到唐家当差三年,以抵租金。唐三省见刘二林长得像个漂亮的女孩,就把他租借到相公下处,为他赚钱,并经常亲自到下处鸡奸刘二林。刘二林苦不堪言。 这位穷哥们儿请求罗山出面救救他的表弟刘二林。罗山问:“刘二林家欠唐三省多少租金?”穷哥们儿说:“三年的租金,共15两银子。”罗山说:“好办,我到家就拿来,你等着吧。”罗山说完就回家了。他悄悄找到妈妈宋小红要15两银子。宋小红问他干什么,他说,保证不是胡花六花,要去救个人。宋小红不再盘问,她从自己的梳妆盒里取出一枚金戒指给了罗山。罗山让这位穷哥们儿带着他去见刘二林,一见刘二林,罗山笑了,他头一次见到一个男的长得特别像个漂亮的大姑娘。刘二林听表哥说救命的恩人到了,他赶紧朝着罗山行大礼。罗山又让刘二林带着他去找唐三省。来到唐三省家,罗山问:“刘二林家欠唐三爷地租多少钱?”唐三省问他的下人:“这是从哪儿冒出的青头楞,怎么,你打探这件事是想替刘家还钱吗?”“对!我就是想替刘家还钱。”罗山不无得意地说。唐三省问:“你是不是看上了刘二林的姿色?哈哈!”唐三省的手下一齐跟着哈哈大笑。罗山生气了,他大叫:“别笑了!这个金戒指够不够?”唐三省眼前一亮,他让属下将戒指传过来,他从属下手里接过戒指,用手掂了掂,他问:“在哪儿偷的?”罗山急了,他申诉道:“这是我妈给我的!不是偷的。”“你妈妈是谁?”唐三省接着问,“我妈叫宋小红,二娘叫万铃铃。”罗山紧跟着答道。唐三省一听,说:“原来是罗梦龙的儿子,跑到我这儿管闲事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个戒指我收下了,刘二林自由了,你带着他走吧。” 罗山帮助刘二林到下处收拾了东西,刘二林对罗山千恩万谢,不知怎么样才能报答罗山。刘二林说:“我愿意和恩人好。”罗山见刘二林要脱衣服,他赶忙拦下说:“不要这样,我亲亲你就行了。”他把刘二林搂在怀里,刚亲了一下,就听门外有个女人打听《峡谷堂相公下处》,特别像二娘万玲玲的声音。坏了,他这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正是:为救穷人担臭名,两肋插刀不言声。 若知罗山心里如何盘算,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七回 亲子亲娘要相认,愁煞从小养育人 诗曰:当年惹祸离家走, 参加革命不回头。 而今想起诸往事, 如数家珍亲不够。 却说田寺人想起他上小学时,大姑罗秀丽曾背地里对他说:“你别得意,你不是罗家人,你是你奶奶从大门口外拾来的。”他痛哭了一抱儿。从此,小小的心灵被扭曲了,他和穷孩子们结成兄弟,经常从家里拿干粮、大白萝卜、上供的年糕以及各种糖果给大家吃。当父亲管得严厉时,他就找奶奶和妈妈。一次,他学着穷哥们儿,用一段竹子作了个响笛,吹起来极其尖锐剌耳,一下子被父亲罗梦龙抢过来没收了,他气得心里想,将来我要报仇。他想起与夏淑琴结婚时,父亲花重金安排的盛大场面。 就连那年发大水后,父亲让他值班看房檩,他为了救那些穷苦弟兄而送给他们房檩卖钱糊口,被父亲发现而离家出走这件事,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十分亲切。原来,轮到罗山值班看木头,他的那些从小玩到大的穷伙伴们就都来找他诉苦,张三哭着说:“我家仅有的一间房被水冲垮了,父母亲和妹妹都被水冲得不知去向,我没法活了。罗山哥,你得帮帮我。”李四闹着喊:“这是什么世道,政府也不管管,还让人活吗?”罗山心软,非常同情这些穷弟兄们的处境,但自己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去救济他们。罗山问:“你们让我怎么办,我怎样做才能帮你们?要不,都到我家吃饭?”张三说:“这样吧,你把这些木头给我们一些,卖些钱还能就乎些日子。”罗山闻听此言吓了一跳,说:“我父亲安排大家每天轮流值班看守木头,我要是让你们拿走这些木头,不就成了监守自盗了吗?我不能干。”“那你这是虚情假意,没有诚意帮我们。”一个说,“算了,你有你的难处,我们不难为你,我们另想办法,再见!”另一个说完就要带着众人离去。罗山站在高高的大堤坡上,看着众弟兄的狼狈样,心里十分难受,但想起老爸的嘱托,真是左右为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对大家说:“你们先别走!我们让老天爷做主,字是给,闷儿是不给。”说完使劲向空中一扔,硬币在空中划过一个轨迹后落到他的手上,穷弟兄们跑到罗山跟前一看,字的那面朝上,大家欢呼雀跃,每人扛起一根木头向南走了,可能南边有收购木材的买主。 第三次又轮到他值班,因头一次木头见少,爸爸罗梦龙只是问了问他,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爸爸也未深究。第二次又是这样。 这一次爸爸表面不动声色,但却布下天罗地网。从此无缘再与爸爸见面。想到这里,心如刀绞。 特别是他谎报死讯,唆使妻子夏淑琴与罗家一刀两断,隐瞒真实身分,多年不与罗家长辈来往,他们一个个去世也都置若罔闻这件事,实在对不起老爹罗梦龙,对不起母亲宋小红和万玲玲。 当年,为了参加革命,解放天下受苦人,自己可以抛家舍业,为了怕受影响,不要祖宗,不理亲人,如果说这是由于当时的气候和环境所决定不得已而为之的话,那么现在,改革开放那么多年,祖国昌盛,人民幸福,社会和谐,与时俱进的今天,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父母亲过世那么多年,他们埋在何地?他们的后人包括二弟罗水夫妇、孩子们都过得怎样?这些问题最近经常萦绕在田寺人的脑际,不能自拔。 夏淑琴在保姆赵士荣和她姐姐赵士娟的协助下,已经把儿子田夏天培养成人,出去工作,在外地成家生女。田夏天从一上高中,赵家姐妹就悄悄地告知田夏天他的出身真像,但田夏天为人极好,从来不理这个茬儿,他认为,不管是谁生的他,他的真正父母亲就是田寺人和夏淑琴。正因为这样,赵家姐妹才没敢把这件事公开化。 赵士荣试探着对夏淑琴说:“您还记得当年我跟您说过,我姐在医院生了个胖小子,因为李二保那个混蛋不在家,她把孩子送了人这件事吧?”夏淑琴想了想说:“是有这么回子事,怎么,孩子找到了?”赵士荣笑着说:“孩子确实找到了。当年我姐把孩子送给医院前,曾忍痛在孩子的左臂上咬了一口,留下了痕迹,在您们去干校劳动锻炼期间,我带着夏天到我姐家生活了两年,她无意间发现夏天的左臂上有个牙印。”夏淑琴听了后,心里顿时火气冲天,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强按住心头火,冷笑道:“这么说,你们认定夏天就是你姐送给医院的那个孩子了?”赵士荣见夏阿姨神色大变,吓得连忙解释道:“这只是我姐的想法,我倒觉得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夏淑琴一字一顿地问:“她这个想法除了你,都和谁说了?”赵士荣马上说:“除了我,她没敢跟任何人说,连李二保那个混蛋都不知道。”“很好。咱们今天哪儿说哪儿了,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夏淑琴听了小保姆赵士荣的一席话,就像吃了一个苍蝇,卡在喉咙,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她想和田寺人通报这件事,不知为什么,近来田寺人也是长吁短叹,没精打采。“你有什么心事吗?”夏淑琴悄悄地问。“我最近突发奇想,想寻找咱爸妈的坟墓祭拜一下,又想找罗水他们家问问情况,人老了,爱想过去,有时很伤感,觉得对不住他们。”夏淑琴听了忙安慰道:“你只要有这个心就满有了,下边的事我来办。” 这天,赵士荣的姐姐赵士娟来到别墅,姐俩相见,分外高兴。赵士荣带着姐姐来见夏淑琴阿姨。寒暄过后,夏淑琴说:“你这次来,如果有正事,尽管说,尽管办,如果没有,可陪你妹妹多住些日子。”赵士娟感激再三,夏淑琴说:“咱们有患难之交,当时我和你叔在‘五七’干校,要不是你们姐俩帮我照看夏天,孩子也许早就完了。”赵士娟接着话茬儿说:“那都是应该的,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搁谁谁也得尽心尽力地管。”夏淑琴一惊,她镇定了一会儿,笑着说:“是呀,你们姐俩没把我当外人,我也是把你们当亲闺女看,就像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赵士娟更正说:“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田夏天就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就是当年我生下的那个送给医院的胖儿子,他的左臂上明显有我当年咬过的痕迹。” 一层夏淑琴极力想保护的窗户纸终于被赵士娟给捅破了。 赵士娟终于把难于启齿的话说了出来,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一坐到椅子上,哭了起来。这是高兴地哭,这是幸福地哭,她感到这句话说出来了,儿子的归还就指日可待了。 夏淑琴毕竟不是凡人,一阵心乱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她哈哈大笑,这几声笑比哭还难听,笑着笑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她转而大哭起来。赵氏姐妹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夏阿姨失态的样子,她俩面面相觑,吓得一动不动。夏淑琴说:“你们姐妹先后都和我说,田夏天是你赵士娟生的亲骨肉,退一百步讲,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那又怎么样呢?当年,我们通过组织关系,将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弃婴收留,当亲儿子一样喂养,含辛茹苦几十年,终于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事业日强,他已经和我们形成一个扯不断,理还乱的整体。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可能把我们拆散。更何况你们仅凭一点珠丝马迹,一些不着边际的所谓齿痕就断定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是不是太荒唐了点?这就像你们家里丢了斧子,就怀疑你的邻居,怎么看怎么像偷你斧子的人。我劝你还是冷静下来想一想的好。”赵士娟哭着说:“您说的都对,但我只不过说出了一个事实,是我生了田夏天这样一个事实。我并没有说要如何如何,没有提到任何要求,瞧您就说了一车咸的淡的,企图堵我的嘴。既然是这样,我声明,孩子的确是我生的,我要认下我的孩子,我要通过法律程序与您掰扯掰扯。”夏淑琴听了冷笑道:“你越说越离谱了,还要通过法律程序与我掰扯,你懂得什么叫法律程序?法院是你们家开的?好,我等着你的法律程序。我老田家欢迎朋友来家做客,不欢迎那些狼心狗肺的人,请吧!”夏淑琴一摆手上了楼。 赵士荣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她劝着姐姐出去了。她埋怨姐姐太急躁,把事情给搞砸了。赵士娟哭着告别了妹妹,回到了旅店。 夏淑琴上了楼,只见田寺人笑着迎了过来,扶她坐下。田寺人劝着老伴:“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赵氏姐妹一对可怜人,追随你多年,几乎就像亲人一样。在我们最困难的时期,是人家抚养了夏天两年多,而且分文不取,这难道还不够吗?是你不对了,你不该下逐客令将多年的朋友拒之门外。”夏淑琴生气地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那赵士娟都要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抢走了,而且还要走什么法律程序,这样的人还能对她好吗?”田寺人不慌不忙地笑着说:“如果赵士娟真的是田夏天的生母,而且认下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子既找到了生母生父,又有你这养母和我这养父,他会感激我们一辈子的。我们绝对不会失去他,我们怕什么?更何况经过那么多年,情况远远不会像你们想象的,左臂有个牙痕就下肯定的结论那么简单。我们应该听其自然,静观其变才对。”夏淑琴的态度明显地软了下来,她的反驳也显的软弱无力了:“如果真有那天,夏天找到了生身父母,知道了我们不是他的亲人,不认我们了咋办?”田寺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你难道对夏天就那么没有信心?夏天已经成家立业了,人间的是非标准他是完全懂得的,到时候你就擎好吧。”夏淑琴笑了,笑得那样开心。她立即下楼叫赵士荣赶快找回姐姐赵士娟,并说:“我要给她道歉,真心实意地道歉。而且我出资支持她走法律程序,老田说得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成了,我们夏天找到了亲娘,他一定会很欣慰的,你说是吧?”赵士荣有些发懵,但她来不及想,就按照夏阿姨的指示,出门去某旅店找姐姐去了。赵士娟听了妹妹的转述,十分诧异。但在赵士荣的劝说下,还是跟着妹妹来到别墅,见到夏淑琴,两人二话没说,一下子拥抱起来,痛哭流涕,赵士荣站在旁边,也高兴地陪着掉泪。这时田寺人从楼上下来了。他劝着说:“一家人哪有锅铲不碰锅沿的,误会过去了,还是晴朗朗的天。好了,好了。今天我做东,咱们下馆子去。” 谁也没想到,从来没见过大爷的罗一轮和罗登高,竟然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找到了大娘夏淑琴,并意外遇见了大爷罗山。更没想到的是,罗登高见到赵士荣后,竟扑上去亲吻人家。 正是:离奇之中酿离奇,多年恋人又相遇。 若知罗登高与赵士荣有何瓜葛,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八回 三春约定期已满,甲子大寿开夜宴 诗曰:无故爽约情不专, 三春过后红绳断。 六十大寿开夜宴, 八月十五庆团圆。 却说小方和赵秀兰在范升的公司里见了面。赵秀兰热情地请小方坐,为她倒茶。然后问:“你贵姓?找范总有何公干?”小方说:“我姓方,是范升的女朋友。你是谁?”小赵一听,脸“腾”地红了,她强按压住自己被愚弄的屈辱,定了定神,然后说:“我是公司的股东,我叫赵秀兰。范总一会儿就回来,你可稍等,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说完,小赵转身走了。 小方坐在那里,只有罗冰在微机前紧张地忙碌着,也不理她。小方很是尴尬。她站起来对罗冰讲:“麻烦你对范升讲一下,小方来过了,我还有别的事,不等了。”罗冰说:“你还是耐心等,一会儿他就回来。”小方不听,走了。 一会儿,范升带着李其和罗凯回来了,喝水,喊热,安静下来后,罗冰说:“范总,刚才有个姓方的女孩儿找你,她见着小赵后,说她是你的女友,小赵可能有想法,马上出去了。小方等得不耐烦了也走了。” 范升和李其互相看了一眼,范升说:“走了就算了,咱们照常工作。” 下班后,范升给赵秀兰打电话,没人接,开车到她家门口,不开门。范升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他马上叫李其开车拉着他去找小朱,让小朱叫着小方,四个人到一个饭店下了车。 饭间,小方看见范升面带愠色,不知何故,她悄悄问小朱:“范升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这么不高兴?”小朱笑着说:“是啊,范哥有什么心事别闷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一些。”范升问:“小方,咱俩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小方高兴地说:“我等了你三年,总算等出结果来了,我愿意和你好。”李其给小朱使了个眼色,小朱领会了,她和李其站起来想回避一下,范升说:“你们俩别走,我有话说。”俩人坐下后,范升接着说:“当年小方在家跟她的父母生气了,伯父把我叫了去,我曾许愿,如果三年内我有了出息,而小方还在等我的话,我愿意娶小方为妻。小方也同意了。但是不到一年,小方交了男朋友,而且还登记结了婚。小方,我说的对吧?”小方脸红了,她看看小朱,又看看李其,只好说:“你说的对,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那都是我父母逼的,婚后不久,我们离了,我心中只有你。”范升笑了说:“不管怎么样,你违约在先。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就是今天在公司里,你见到的那位赵秀兰女士。李其和小朱可以作证,我是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才另谋出路的。到时我会邀请你们三位朋友参加我的婚礼,你们可不许不来啊。”小方听后,脸腾的红了,一会儿羞得潸然泪下,她老羞成怒,站起来大骂小朱:“臭猪!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说完转身跑了。 范升让李其和小朱陪他一起去赵秀兰家解释清楚,一场误会解除了,通过这件事,赵秀兰更爱范升了。 时光如梭,转瞬间罗一轮已经快满六十岁了。一天,罗一轮接到三弟罗运来的电话:“大哥,您好。我们几个人商量,准备给你和大嫂庆祝六十大寿的生日,到时你们可得回来啊!”罗一轮本来对过生日不怎么上心,每年一到中秋节,全家吃顿打卤面,吃点月饼,品品香茶也就可以了。谁知弟弟妹妹们还挺当回事。罗一轮感到盛情难却,就说:“三弟,谢谢你们的安排,到时我们肯定回大宇,咱们共同热闹热闹。” 届时,罗一轮和徐兰兰坐车回到了大宇市的女儿罗冰的家。第二天上午再到三弟罗运来家聚齐。罗运来最近新买的大房子,三室两厅还挺宽敞。罗运来、纪艳丽夫妇和儿子罗凯在家恭候,罗登高、云云夫妇带着女儿罗英、女婿伊中和一岁的小外孙,罗芙蓉、范平夫妇,罗天赐、韩英夫妇和儿子罗轩都先后到了,最后来的是罗一轮的女儿罗冰、女婿姜涛和小女儿回香。罗一轮的儿子罗素因在国外出工,女儿又太小,他媳妇姚姚带着孩子在基地没来大宇,罗芙蓉的儿子范升、未婚儿媳赵秀兰因外出也没出席。 在罗运来的安排下,大家分三批坐车到附近的大饭店里一个很大的包间。在大家祝生日快乐的歌声中,罗一轮、徐兰兰两人又是许愿,又是吹蜡烛,又是切生日蛋糕,然后大家祝酒、吃月饼。各种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罗登高代表全家向大哥、大嫂敬酒:“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个大团圆的好日子,正好是大哥的生日,我祝大哥大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干杯。”说完,他一仰脖,一满杯白酒下肚了,云云、徐兰兰和罗一轮都把白酒干了。接着,范平举杯说:“我祝大哥大嫂生日快乐,身体健康。”说完也干了。罗运来、罗天赐祝完酒,罗一轮说:“感谢大家的盛情。今天是中秋节的前夜,外面月光如水,屋中贺声如潮,我借花献佛,首先向老罗家的几位贤妻良母表示敬意,当年老罗家穷得叮当响,政治条件又很糟,你们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漂亮,政治条件一个比一个好,你们毅然决定嫁给老罗家的几位兄弟,我们老罗家很受感动。我代表我的几位弟弟向你们致敬,满饮此杯!”说完,罗一轮一饮而尽,徐兰兰、云云、纪艳丽和韩英笑着拿起饮料杯也跟着喝干了。罗一轮又说:“这第二杯酒敬老罗家的老辈和新辈的姑爷们,老罗家的姑娘们长得美,但是脾气坏,你们能顾全大局忍辱负重,把个小家搞得井井有条,我代表老罗家向你们表示歉意,满饮此杯!”说完,罗一轮又一饮而尽,老一辈的姑爷范平,小一辈的姑爷姜涛、伊中三人随之一饮而尽。罗一轮又举起第三杯酒,说:“祝愿咱们各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大家高兴地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自由敬酒开始了,只见: 小盅没劲换大盅, 酒洒衣襟脸变红。 杯盘狼藉桌下卧, 八仙猜拳瓶中空。 急呼包衣上新酒, 长歌起舞换旧容。 中秋圆月当空挂, 笑看人间万种情。 罗运来见吃喝差不多了,他建议撤了宴席,摆两桌麻将牌,大家打麻将娱乐。两桌麻将很快就准备好了。罗登高、范平、罗运来和罗天赐凑到了一桌,伊中、罗凯、罗英和姜涛四个小辈在另一桌搓麻。罗一轮不喜欢这项运动,他坐在旁边看电视消遣。女同胞们坐在了一起,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她们的见闻,她们的心得,她们的忧愁以及她们的欢乐。 罗天赐的媳妇韩英说:“咱们姐儿们很难聚齐,我建议咱们也做做游戏。”罗运来的媳妇纪艳丽高兴地附和着:“我同意,这样吧,咱们先易后难,我建议先做联字游戏吧。为了降低难度,不一定说成语,只要是生活中常用的词就算成功。先由大嫂开头说一个词,然后二嫂接着说下一个,依次类推,不准重复,重复罚唱。”徐兰兰想了想说:“月明星稀。”云云马上说:“稀饭就咸菜。”罗芙蓉说:“菜花炒鸡蛋。”纪艳丽说:“蛋炒扬州米饭。”韩英说:“饭前洗手。”徐兰兰说:“首当其冲。”云云说:“冲锋陷阵。”罗芙蓉说:“枕戈待旦。”纪艳丽说:“蛋炒米饭。”大家听了哈哈大笑。韩英说:“看来,三嫂的蛋炒米饭肯定很拿手,要不,怎么两次都说蛋炒米饭呢。”罗芙蓉捂着肚子笑着说:“罚三妹唱个歌吧。”纪艳丽大方地说:“本来我应该唱,但是五音不全,生怕污染了大家的耳朵。这样吧,我建议请二嫂代替我唱,大家欢迎。”大家一听都同意,鼓起掌来。云云指着纪艳丽笑骂:“你个小丫头真会转移视线,行吧,我唱就我唱,想听什么歌,大家点来。”大家异口同声地喊:“满江红!”云云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就唱了起来,典型的女高音: “电闪雷鸣, 雨将注, 飒飒风寒。 举目望,易水依旧, 荆轲不还。 英名祖龙传千古, 恐怖始尊太子丹。 千秋岁, 靠暗杀立国 从未见。 机撞厦, 似昨天。 地铁炸, 声声唤。 看地球, 到处风火狼烟。 受害遇难老百姓, 伤筋动骨少高官。 问苍天, 生灵被涂炭, 管不管?” 大家被这天籁之声迷住了,好一会儿,连同那两桌搓麻的,看电视的,以及这姐儿几个都欢呼着鼓起掌来,经久不息。 韩英接着说:“咱们改改吧,我建议咱们每人说一句古人的诗,歌颂明月。还从大嫂开始。”徐兰兰想了想说:“我说句《红楼梦》里的诗吧:‘每逢三五便团圆。’”云云说:“我虽然也看过《红楼梦》,但不记得这首诗,我认罚。我邀请蓉妹代我唱歌好吧?”大家说:“好!”罗芙蓉说:“我们先把大嫂起头的这首诗联完吧,我对:‘满把清光护玉栏。”纪艳丽这回十分小心,她犹豫了一下,说“天上一轮才捧出。”韩英:“地下万姓仰头看。”徐兰兰看全诗已读完,她就另起一首说:“床前明月光。”云云接:“疑是地上霜。”罗芙蓉接:“举头望明月。”纪艳丽接:“我是锅得缸。”大家听后笑得前仰后合。纪艳丽抢着说:“明月几时有。”韩英接:“把酒问青天。”徐兰兰接:“不知天上宫阙,”云云接:“今夕是何年。”纪艳丽接:“大家安静,我建议自做诗词,每句里必须要有‘月’字,同时每句前两个字要与上一句最后两个字相同。从我开始:月光如水洒人间。”韩英想了想说:“男女老少笑开颜。”纪艳丽说:“我已说了游戏规则,每句里必须带月,你这句里没有月,也没和前一句重叠,罚唱。”韩英想了想,才说:“人间望月笑开颜。”徐兰兰接着说:“开颜秋秋有园月。”云云想了想说:“园月欢庆大团圆。”罗芙蓉说:“好,诗已圆满,到此为止吧。” 一年后罗一轮和徐兰兰退休回到了大宇市。 德华居饭店是一个历经苍桑的百年老店。在大宇市的高中老同学们听说罗一轮和徐兰兰回到了大宇市都非常高兴。在乔宝华的张罗下,在德华居又聚会了一次。除了罗一轮、徐兰兰和乔宝华外,当厂长的季智、当警察的赵丰、报社的林宝、当建筑装修经理的陆恩、当歌厅老板的华建、当港务局货运经理的李俊、当某厂副厂长的华跃尼等老同学都到了,又增加了两位老同学,一位是中学高级教师景仲,另一位是化工专家常义。 饭桌上,互相敬酒,三杯下肚话就逐渐多了起来。乔宝华喝得脸红红地大声笑道:“这次聚会是人数最多的一次,连最难找的景仲和常义都被我联系上了。”罗一轮说:“遗憾的是,张林没来。我的电话也不灵了,原来我只要一打这个电话,他立马就到。还有安东、黄杉也没到。” 乔宝华抢着说:“我给他们打了几个电话也联系不上。” 季智慢条斯理地说:“我去京城时,专程到张林的单位找他,我都走到了张林原来的住处,问邻居们都不认识张林,一提彭娟却都认识,他们说,那是他们单位刚刚退休的书记一把手,前两天还见她抱着外孙在花园玩呢。是不是又去美国女儿家了?我只好回来了。” 罗一轮酒后话也多了,他对大家说:“当年景仲和乔宝华关系最好,无论踢足球还是打蓝球,景仲都打得很出色,人也活泼可爱。我说一件对不住景仲的事,高中毕业分开后,他曾给我来过两封信,我都没回,不管当时什么原因,都是极不礼貌的。多年后的今天,我当众向你赔礼道歉,并自罚一杯。”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罗一轮满上酒接着说:“我对不住的第二个人就是华跃尼同学。当年我们俩在班里学习很好并因此先后都担任过班里的学习委员。高考落榜后,我天天到华跃尼家和他一起听广播中学的课程,打扰了整整一个年头,再考时我偶然考中,华跃尼却再次名落孙山。接着是文化大革命。等我有了能力时,那座我天天在里面学习的别墅楼却不见了,华跃尼一家也不见了。现在终于联系上了,我很欣慰,我向华跃尼道一声对不起并自罚一杯。”说完,他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华跃尼说:“一轮你先慢点喝,当年要不是你和我做伴,互相激励,我个人很难打发这一年的日子。我佩服你的顽强毅力,同时你也感染了我。千万再不要提什么道歉之类的话。否则我和你急!当年虽然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没上成大学,但是我上工厂从学徒工干起,一直干到抓生产抓技术的副厂长,也算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所差的就是在大宇,企业退休我才拿一千元的养老金。” 乔宝华说:“我比你更惨,当年按工人提前退休,高工待遇没有了。” 季智接着说:“我们那里要好一些,我每月拿不到两千的退休金。” 罗一轮问:“景仲和警察拿多少?” 赵丰笑着说:“我比你们略多一些,每月三千多元。” 林宝说:“我比赵丰少二十。” 景仲说:“我和赵丰差不多,每月也三千多。一轮应该拿得多吧?你们是国营大企业。” 罗一轮如实交待:“我每月拿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景仲接着说:“我很同意跃尼的说法,这么多年后才又相聚,只谈友情,不谈道歉之类的话。我活着,就是图个痛快,图个自由。我在中学教高中三年级化学课,那年刚到岗位,教课不久,我在参考资料上挖掘了一道既有无机又有有机内容的综合化学题,自己做了一遍,觉得很有份量和难度。我把这道题印出卷子来让学生们做,结果绝大多数学生都做不出来。我在课堂上把这道题详细地讲了一遍。第二天一上课,我又发下这道题的卷子让大家做,结果还有一部分同学没做对。我发了脾气,狠狠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你们的脑子都进水了?要不就是脑袋叫门掩了一下!我再讲一遍,记住了!’过了两天,我又把这道题拿出来考大家。结果令人满意,全都做对了。我当时高兴得掉泪了,在课堂上抽起了烟。没过多久,高考时间到了,化学卷上恰恰有这道题占12分,我这个班的学生占了大便宜。不用我说,学生们就替我向校领导宣传。从此我也小有名气了,每次长工资都落不下我,那年只长百分之三时,还给我长了一级。” 大家一听,都高兴得喊了起来:“为我们的好老师干一杯!” 罗一轮问:“好歹我也当过几天老师,老师上课是不让抽烟的,你呆的是外星球?” 景仲笑了:“一轮你问得对,本来老师在课堂上是不准抽烟的,但是我对校长说:‘我的烟瘾很大,不抽课就讲不好,高考题也押不上。’校长没办法,就特批只准我一人可以上课抽烟。哈哈!” 乔宝华单独与罗一轮小声讲:“景仲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你出恭时他说他崇拜和珅,可是和珅明明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奸臣,富可敌国,死于非命。这样一个历史垃圾他却视如珍宝。搞不懂。” “醉话,何必当真。”罗一轮劝道。 人们又提起了张林。 季智说:“那年我出差途经浦城,正赶上张林驻守在浦城,我兴冲冲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去找他玩。照理说他应该比我还要高兴,他乡遇故知呀!谁知他很冷淡,说他很忙,也没地儿住,没法接待,这次就不要来了,等条件好了再来不迟。”说到这里,季智竟伤心地掉了泪。 罗一轮劝道:“很可能张林当时有难言之隐,不便讲明,这才出此下策。否则,他绝不会如此无情。令人不解的倒是单位的邻居只知夫人却不知张林,这太奇怪了。”乔宝华说:“这次就这样吧。以后再聚。” 一晃又到中秋节了。罗家小聚。罗一轮问罗运来:“三弟,你还记得乔宝华大哥吗?” “怎么不记得,从打我那么小宝华大哥就到过咱们家。他也退了吧?”罗运来兴奋地叙说着。 “如果可能,你帮他找个事做。他现在在家呆着有点儿可惜了。” “宝华大哥都干过哪些营生?” “只要是建筑行业,没有他没干过的。他尤其精通建筑机械,后来还参加过质量评审、安全检查、评价、咨询等业务,挺全面的。”罗一轮大概介绍了一下乔宝华的技术水平。 罗运来边听边想,然后说:“这样吧,我刚好有一位当年的知青朋友正搞着一个公司,完全是技术资质认证的内容。我先与她联系一下,然后把电话号码告诉宝华大哥,让他再直接联系,约定时间见面。” 说完,罗运来拿出手机,立刻挂通了一个电话:“你好!田鸾。” 田鸾?!久违了。当年和罗运来先后到农场劳动,后来考上政法学院、成了国家干部的那位女知青不正是田鸾吗?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和罗运来来往密切。她怎么没在法界成才,却成了技术资质认定方面的主管了呢? 聚会接近了尾声,大家正要散去,韩英拦住说:“听我说个新闻吧,前两天我在报上见到一则寻人启事,说是寻找多年失散的亲人罗一轮,下款是大娘夏淑琴启,再就是联系电话和地址。我想不会是寻咱家的大哥吧?天下同名同姓的太多了,也没听说咱大哥还有个大娘啊。”大家听了,一笑了之。但是徐兰兰听了后,立刻找正在看电视的罗一轮如此这般地讲给他了。罗一轮一听马上站起来,他叫过来韩英问:“你说的那则寻人启事登在哪天的什么报上?我早先就有位大娘,很可能就是找我。”韩英笑着说:“我特意把那块报纸撕了下来,在这里。”她掏出钱包,翻了翻,找到一小片报纸,递给了罗一轮。 罗一轮按照电话号码打了出去,电话通了:“喂!你是谁呀?”对方一位老奶奶的声音问。罗一轮忙答:“我是罗一轮,您是大娘吗?”“……”对方呜咽了,好一会才说:“儿啊,我可找着你了。自打58年大跃进那年正月初二见你一面后,一下子又隔了那么多年没见,大娘可想你了。”罗一轮恍若隔世的阴阳两界在和大娘说话,想起大娘从小那么疼自己,心里可难受了:“大娘,您的身体可好?近况怎样?我爸我妈都已不在人世了,老人只剩下三姑。明天我去看望您好吗?”“你不要来,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知足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不想再给你添麻烦,再者说,我是寄住在我原来当保姆的那家,人家可怜我,收留了我一个孤老婆子。一轮啊,你就不要来了。”说完,对方电话挂了。 罗一轮心里翻了浆,他感到事情不对。当晚,他将此事告诉了二弟罗登高,罗登高因为比哥哥只小两岁,小时候的事他还恍忽记得,关于大娘,他好像有点印象。罗登高说:“明天你如果去的话,我陪你。” 第二天,他们按照韩英的那张报纸上的地址,由罗登高开车拉着大哥罗一轮找了去。 当时正值八月十五中秋节,街上熙熙攘攘,人们都提着月饼在走亲戚。罗一轮和罗登高分别各买上两盒月饼,开车到了地方。原来是一座别墅式的建筑,院门紧闭,庭院内有一座意大利式的小二层楼。罗一轮按了按门铃。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位穿着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问:“你们找谁?”罗一轮说:“请你通报一下,我们找夏淑琴大娘。”“请进。”那女人痛快地让进了他们哥俩。只见罗登高使劲地盯着那位中年妇女看,看得她有些发毛了,突然间,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罗登高!”罗登高几乎同时喊:“袁二妹!”罗登高冲上前去,一下子搂住了那位女人,俩人抱头痛哭。那女人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挣脱开罗登高,她严肃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叫赵士荣。”罗一轮被眼前这一幕搞得莫明其妙,他拉着二弟迅速走进客厅,罗登高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哥哥,只见一位老太太和一位老大爷先后从楼梯上下来了。那位老太太迷缝着双眼,像欣赏古玩似地盯着进来的两位后生。 大家坐下后,老太太说:“你们俩,一个叫一轮,一个叫登高,对不对?”罗一轮说:“大娘!您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姥姥家,我和您匆匆忙忙地见了一面,一晃又是五十来年了,要不是我那个小弟妹发现了寻人启事,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您的下落。这回好了,我把您接回去和我们一起生活,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早该结束了。” 突然,那位老者发了话:“小伙子说话太唐突了吧?怎么叫寄人篱下?”罗一轮指着老者问夏淑琴:“这位是?”夏淑琴哈哈大笑,她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老头就是你们父亲的亲哥,你们的亲大爷,我的原配夫君罗山,参加革命后改叫田寺人。” 罗一轮大吃一惊,他突然站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这位被称为亲大爷的老人,高高的个头,白净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很像爷爷罗梦龙的模样。罗一轮问:“大娘,当年你不是说大爷死在关外了吗?这么多年无音信,现在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大爷来呢?”夏淑琴潸然泪下,她说:“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等以后让你大爷慢慢道来。”半天没言语的罗登高被眼前的事给搞糊涂了。他问:“大娘,您家保姆叫什么名子?”夏淑琴见问,便道:“二小子问保姆做什么,她叫赵士荣,怎么,你认识她?”罗登高说:“有些面善,也许是巧合,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的是。”田寺人说:“你们哥俩见到我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没关系,来日方长,一家人总会团聚的,我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我希望有一天,你们哥几个能陪着我到你们爷爷奶奶的坟上叩几个响头,再到你们爸妈的坟上扫扫墓。”罗一轮说:“对不起,除非您认祖归宗,恢复罗姓,否则,罗家坟地不敢接受您的响头。我们今天来,完全是想接我大娘,别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次先这么着,有时间再来看您们,再见!”罗一轮拉起罗登高就走了。 正是:死去多年今日生,失踪恋人又重逢。 若知天上掉下的伯父是真是假,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九回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福一生终托妻 诗曰:寻亲巧遇当年恋, 突然消失今又现。 伯父死去许多年, 而今活着来相见。 却说罗凯在范升的公司工作了约一个月,失恋的阴影逐渐散去。因为公司业务很忙,晚上往往都是七点以后才能回家,再去歌厅伴奏,每天都搞得疲备不堪。 一天快要下班时,罗凯的手机响了。罗凯见来电显示是个非常陌生的号码。他躲出去接了电话:“您好!我是罗凯。您是哪位朋友?什么?倪敬?你好!你好!好!好!你在哪里?火车站?好,我马上去接你。”他装起手机,就去公司办公室,他对范升说:“范总,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没等范升回答,他就跑了。 自从那天与罗芙蓉阿姨和罗凯分手后,倪敬带着那位邻居的女儿去了南方。倪敬去是找老同学成亲的,顺便带着邻居的女儿去那里参加工作。谁知到达目的地后,老同学却与那位邻居的女儿一见钟情,不久双双堕入情网不能自拔。倪敬越想越气,坚持了些日子,见到形势已无法挽回,她实在难以忍受了,毅然回到大宇。火车上,她突然想起,罗凯和她分手时的那个缠绵劲儿,分明是暗恋着她。她找出名片,试着给罗凯打了个电话,还真灵,罗凯高兴得不可名状,她掉泪了,她想,看来,谁和谁有缘,那是有定数的,勉强不得的。这个罗凯,很可能就是我的白马王子,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千万别再错过了。 火车到站了。罗凯站在月台上东张西望,生怕晚上因光线不足而把美女错过。他想,这是我的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再让倪敬给飞了,我这辈子就不再搞对象了。正想着,只见一位美丽的身影跳下火车,一晃就淹没在旅客的人海里。他大声喊:“倪敬!倪敬!”他一边喊,一边向出站口方向移动,刚到出站口,一下子发现了倪敬拉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他跑上去,接过包,就抱住了倪敬。两人都激动地哭了。 再说罗登高跟着哥哥罗一轮回到家,与哥哥分手后,他躺在床上返来复去地睡不着,一段段的往事像过电影般的在其脑海中不断滚过。开始,他想他的公司,“担保风波”过后,一度低弥,刚刚有所起色,又遇上非典,许多客户不能来往,自己也出不去进不来,在宏观调控的初期,不少大客户大项目下马,一切从头开始,被逼无奈,只好在网上做宣传,没想到竟事半功倍,尝到了上网的甜头,客户大增,签单一个接着一个,终于摆脱多年的困境,重新招兵买马,人员由三人又增加到十人,又在电子一条街上租赁一百平米的分有经理室、会客室、洽谈室和大业务间的店铺,一色新的办公用具、设备、桌椅和电脑。又要大干一番了。想到这里,他激动得坐了起来,一看表,才一点多,他又躺下了。还是睡不着。他不由地又想起当年他在某针织厂与袁焕之厂长的二女儿袁二妹谈对象的情景历历在目。深夜,在公园的长凳上,罗登高搂着袁二妹一坐就是一宿。说不完的贴心话,亲不够的红脸蛋,摸不烦的玉皮皮,吃不清的香饽饽。清晨,俩人一起吃早点,然后分手。突然有一天,罗登高听说袁厂长被二女儿告上法庭,并被法办。罗登高得到消息后马上去找袁二妹,但早已人去楼空,从此再也没有音讯。罗登高曾难受了好长时间,以后娶妻生女,开公司忙里忙外,往事淡忘了许多。这次猛然间碰到赵士荣,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掀起波澜。这决非偶然到不同的两个女人长的相像,因为当时还没等罗登高反应过来,那女人就惊叫出:“罗登高!”“她如果不是袁二妹,怎么会叫出我的名子?”罗登高想,“毫无疑问,她肯定是袁二妹!” 第二天天刚亮,罗登高开车又去了大娘家,到了大门口,他按了门铃,赵士荣开了门,“是你?你怎么又来了?你找谁?”罗登高笑着说:“老朋友,客气一点,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找你来的。有时间吗?咱们出去坐坐。”赵士荣见没别人,就说:“你饶了我吧,你忘了过去的一切吧,我是赵士荣,以前的袁二妹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罗登高说:“我想弄明白,咱俩谈的好好的,眼看要成了,你突然失踪了,你要是因为你爸出事而怕丑,你爸是你爸,我爱的是你,只要我不嫌,咱们照样成家,这点道理难道你不懂吗?为什么不和我谈?”赵士荣哭泣着说:“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刚好两位老人都不在家,否则,我开门这么长时间,他们会疑心的,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先请回吧。”说完,她迅速进去关了大门。 罗登高见过袁二妹,心里像开了杂货店,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他感慨地长叹一声,开车回家了。可以肯定,赵士荣就是当年的袁二妹,那么,袁大妹也不会离得太远,一定也能找得着,他想。到家后听夫人说,大哥来过电话让过去一趟,他立刻给大哥罗一轮打了电话。 罗一轮从大娘处回来与二弟分手后,脑子很乱,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想,这个自称是罗山的人只是凭大娘的一句话,如何能证明确是当年分檩给穷苦弟兄而被爷爷说成是监守自盗后逃出家门永不回来的那个罗山呢?如果让老人们认一认就解决了,但是现在爷爷、奶奶们都不在了,父母亲也都作古了。只有大奶奶宋小红的亲侄女宋云霞三表姑还健在,但是她比妈妈董玉小七岁,比大娘夏淑琴小十几岁,罗山在家时,她还很小,见没见过还是个问题。不管怎样,还是问一问再说。想到这儿,他坐了起来,开灯一看,才凌晨两点。有事天亮了再说吧,他想。 罗一轮正要迷糊睡着,门开了,进来了两位大汉,罗一轮仔细一瞧,两人的模样很熟,但却记不起是谁了,一位大汉说:“当年咱罗家最为难的时候,你大娘落井下石,搬走贵重家具,与咱罗家决裂,咱们与她,已成陌路,不认也罢。”另一位大汉却说:“此言差矣!夏淑琴是罗家的长房媳妇,守寡多年,如果当时她提出分家,不仅那几件家具,就连她住的房,还有长房该继承的一切都得分给她,甚至她还可以要实际过继给她的罗一轮。但是她没这样做,只带了她原来住的南屋的家具就走了,她替罗家甩掉了她自己这个包袱,节省了开支。这样的好人你往哪儿找去?”罗一轮一琢磨,对呀,他们原来是那两位泥娃娃大哥。他爬起来就要招呼这两位大汉,谁想拌了一下,摔到地上。他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从床上掉到了地板上。他匆匆爬起来,天已大亮。 罗一轮拿起电话话筒,拨通了三表姑宋云霞家的电话:“喂!三姑家吗?您是三姑,我是一轮,我想向您打听个事,我有个大爷叫罗山,您以前认识他吗?认识,如果现在见了他,您还认识吗?不可能?我跟您说,昨天我和登高俩人去了,见到了大娘和大爷,大娘我认识,但是那位大爷恐怕得让您去认一认了。”宋云霞放下电话后,立刻坐公交车来找罗一轮,罗一轮将详情告知了宋云霞,然后他打电话给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让他们速来集合开个紧急会,一会儿,除了罗登高因不在家没来,其他几位全到了。大家与三姑寒暄了几句后,都问罗一轮有何急事?电话铃响了,罗一轮让大家稍等,他拿起听筒:“喂!哪位?登高啊,你回来了?快点过来,大家都等你了。”罗一轮放下电话后对大家说:“稍等片刻,你们二哥赶回来了。” 罗登高赶到后,罗一轮把情况向大家做了介绍。宋云霞着急地说:“当年你们大伯罗山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小,对他印象不深,我想了一个办法万无一失。”罗一轮问:“三姑有何妙计,愿闻其详。”宋云霞说:“我哥哥宋文属牛的,他和罗水表哥同岁,那时他成天长在罗府,肯定和罗山大表哥很接近,他们应该很熟。还有一个人,你们罗一轮大哥的干娘珍珠,她比罗水和宋文大四五岁,而且当年她和罗山、夏淑琴关系不错,她如果见了罗山,一定会认得。”罗登高发愁地问:“派谁去找他们呢?他们又在何地?这些都是个问题。”罗一轮想了想说:“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二弟开车,小弟跟着,拉上三姑去找宋文表叔,另一路由三弟开车,拉上我和妹妹,先到银河摆渡口售票处找到银子老姑,再由银子老姑带着去找珍珠干妈。找到后马上赶回到此汇齐。三姑,您看行吗?”三姑想了想,说:“行啊,快快分头行动吧。” 三姑坐在罗登高的车上,指引着驱车路线,罗登高紧张地开着车,不敢斜视。时值深秋季节,他们沿着上将河边的一级路逆流而上。路两边一片一片的金黄,全部是农民打下的玉米粒,他们在利用大道在晒粮,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来到了罗家庄,宋云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娘家,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想起多年的往事,她的眼圈红了。 在宋云霞的指点下,罗登高把车停到一座二层楼跟前。 袁英是邻村的娘家,长得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人见人爱。在没划成份时,袁英的爸爸为了攀高枝儿,通过保媒,将女儿嫁到了宋全家,那时,宋全的儿子宋武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表人才,特受袁英的青睐。 不久宋全被划为地主,袁英家划为中农,两亲家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袁英的爸爸悔青了肠子,不该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但是他却死爱面子,总嘱咐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准女儿有非份之想。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袁英的夫婿宋武又得了痨病,失去了劳动能力,成天病卧在床,咳嗽不断。别人都说,袁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一天黄昏,宋文赶集回来,路过宋武的宅院,他想,好久没来看弟弟的病情,不知情况怎样了。他骑着水管自行车来到宋武的门前,下了车,他将车停靠在大门旁的院墙上,然后用手拍了拍大门。院内传来女人的声音:“谁呀?”“弟妹,我是大哥,来看看你们,快开门。”宋文应着。一会儿,大门开了,宋文走了进来,袁英迅速关上大门,笑着说:“大哥那么忙,还挤出空儿来看我们。”说着,眼泪却流了出来。宋文平时挺丈夫的,但却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慌乱地掏出手帕交给了袁英,并安慰道:“别难过,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袁英将大伯子让到里屋,宋文见弟弟宋武躺在炕上喘息不止,正要起来,宋文连忙到炕边按下宋武并说:“别动,一动喘得更厉害。”宋武断断续续地说:“大哥,你多次来看我,我都起不来迎接,太掉价了。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了好久,一直没机会说。”宋文问:“什么要紧的事,不说也罢,你要抓紧时间看好病,有什么难处,我来帮你。”宋武说:“你让我把话说完。我这病是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不在乎。但是有件事,看在祖宗的份上,你必须答应我。我死后别无牵挂,最担心我那可怜的袁英,自从婚后,我没给她带来多少温暖,却给她添了不少烦恼。我现在就拜托你,你要替我好好地照顾她,最好能娶了她,这我就放心了。”袁英在外屋听到这话,感动得哭泣不止,宋文听了弟弟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说:“你别瞎想,你会好起来的。”宋武脑门直冒汗,他瞪着眼,用手指着袁英,袁英哭着进到里屋。宋武有气无力地说:“哥,你必须当着我的面儿,抱住袁英,亲她一下,我才放心,不然,我死不冥目!” 正是:生死离别最伤心,将妻托给可信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零回 大伯小婶结凤鸾,罗裔各路大团圆 诗曰:生离死别五十秋, 而今恰逢好年头。 经磨历劫终聚首, 相见一笑泯恩仇。 却说宋文听了宋武的托嘱汗如雨下,赶忙申辩:“这种乱伦的事你大哥哪能办呢?你放心,别说你还能好起来,好好地与弟妹过日子,退一百步讲,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会袖手旁观,但也决不会乱伦到娶袁英的地步,否则我就不是你哥了。”宋武听后,急得昏了过去,袁英哭着叫着宋武的名字,并用手指掐着宋武的人中穴,一会儿,宋武又还醒了过来,他哼哼着说:“我要看到你们俩抱着亲一下,我才放心。我要袁英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永远在宋家。”袁英站了起来,她主动地拉着宋文的胳膊,让宋文抱她,宋文一见如此光景,心里想,弟弟是真心希望我们俩好。他抱住袁英,使劲亲了一下袁英的脸蛋儿,然后他转身就走。袁英跟着跑到外屋,扒到桌上大哭起来:“我的天爷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宋文已然走到中门,要出屋了,见袁英如此大恸,实在于心不忍,他转回身来到袁英跟前,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要这样,太伤身体了。”袁英转而站起投入宋文的怀抱接着哭泣,宋文搂着袁英也跟着哭起来了。这时袁英不顾一切地解着宋文的上衣扣,宋文躲闪不及,被扒得精光。袁英多年的土地无人耕种,早已荒得龟裂纹纹,他们俩就在外屋的大桌上办起了云雨之欢,宋文“吭吃吭吃”地使足了劲,袁英“依依呀呀”地过足了瘾。这时躺在里屋的宋武,大笑两声,口吐鲜血而死。 埋葬了宋武,袁英经常与宋文幽会。没有不透风的墙,妻子孙大菊知道后,宋文光是挨打、跪搓板就不知有多少次。后来孙大菊去世了,宋文和袁英才获得了自由,结了婚。 宋文一边种地,一边在造纸厂当领导,效益好得流油。土房换了二层小洋楼,孩子们也都在大宇市工作,他退休后在家里和袁英享享清福,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天宋文和袁英正在家里看电视,门铃响了,袁英出去开门,一会儿,只听袁英喊:“文哥,快来看,谁来了?”宋文正要下楼,只见袁英领着三妹宋云霞上楼来,后边还跟着两位后生。 宋文拉着宋云霞的手说:“哪阵风把三妹吹来了?这两位是?”宋云霞急着说:“这是二表哥罗水的两个儿子,老二罗登高,老小罗天赐。我这次来,就是把你接走,有什么事上车再说,时间不等人。”她转头又对袁英说:“嫂子,你放心,我会把哥哥给你送回来的。”说完,她拉着宋文下了楼,上了车,罗天赐也上了车,罗登高开车走了。 再说罗运来开车拉着罗一轮和罗芙蓉二人直奔银河。因车多人挤,路况复杂,罗运来用了约一个小时才驱车来到银河渡口。罗一轮下车到渡口售票亭,人们排起长队等候买票渡船。罗一轮隔着人群向售票亭子张望,只见一位妇女正在亭中售船票。他挤近亭子窗口,后边排队的乘客喊:“自觉点,排队买票!”“看着人模狗样,一点不遵守公共秩序,掉价!”罗一轮顾不得向大家解释,他朝亭子内喊:“是银子老姑吗?”那位妇女一抬头,罗一轮很失望,原来是一位胖大娘。罗一轮喊:“劳驾大姐,打听一下,有位叫银子的女同志在您这里工作吗?我有急事要找她。”那位胖大娘一听就笑了说:“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我这个单位只有我知道银子这个名,她在对岸亭子售票。今天正赶上她休息。没关系,我给她家打个电话,让她马上过来,你等等。”“太谢谢了。”罗一轮说完就挤出了人群。他来到车前,将情况告知罗芙蓉和罗运来,让他们先耐心等一会儿。 罗运来从驾驶位子出来后,伸了伸懒腰,掏出一盒香烟,他递给罗一轮一支烟,自己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然后他掏出打火机,先后给罗一轮和自己点上。罗芙蓉也从车里出来,她喝着矿泉水,问罗一轮:“大约什么时候能见到银子老姑?”罗一轮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烟,想了想说:“我估计至少要半个小时。”罗芙蓉急着说:“还要那么长时间,真急死人!”罗运来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要着急,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条摆渡船从对岸驶来。罗一轮马上迎了上去观看,船靠岸了,船上的乘客鱼贯而下,登上岸来。罗一轮望眼欲穿,寻找着那位当年印在自己脑际的美女,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乘客都下了摆渡船,银子老姑却始终没有出现。罗一轮心想,只好等下一个摆渡船了。他刚要往回走,远处的罗运来突然发现,从那个摆渡的驾驶舱里走出一位女人,他大叫:“大哥!你回头看渡船!”罗一轮回头一看,只见从渡船上下来的女人脸盘俊俏,身条可人,穿着一身橙色的无袖短套裙,露着栗色的性感的双臂和双腿,足蹬一双黄牛皮的高跟凉鞋。正是银子! 自从银子当年嫁给了郭建群后,小两口生活得如鱼得水,如胶似漆。大跃进年代,郭建群来到大宇市某钢厂当了工人,他不惜力气,埋头苦干。正巧厂长是个转业军人,一次赈灾活动,厂领导们带头捐款,他们后边排起了长队,轮到郭建群捐款,他拿出那么多钱投到捐款箱中。下来后,厂长问起小郭,一说竟是和厂长同一个部队的战友。从此,郭建群不断升迁,工转干,提干,一直当到厂党委委员、工会主席。银子当年和郭建群一起来到大宇市,她到银河渡口寻找她的生父费武,才知费武于去年故去。渡口领导接纳了银子。从此,银子在渡口有了正式的工作,她和小郭定居在河东。银子定居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姐姐珍珠。她只知道当年姐姐在姑父罗梦龙的主持下,嫁给了干百货商店的刘慧生。她根据这一线索找到上边的各大百货商场,终于在一个大商场里找到了认识刘慧生的人,人家告诉她,刘慧生是资本家,公私合营后不久因年事已高退了休,不久便去世了。他的夫人尚健在。在那位好心人的指引下,银子终于找到了病重的珍珠。 当年珍珠嫁给刘慧生后,因她比刘慧生小近二十岁,所以刘慧生把她当作小宝贝儿,爱得不知怎么做才好。珍珠玩了两年后,开始关心起老刘的生意,在她的参预和协助下,刘慧生的百货店越做越大,资金越来越雄厚。后来,刘慧生索性让她夫人走到前台来主持店事,自己却逐渐超脱,当起甩手大掌柜的了。公私合营后,刘慧生退休,珍珠成了职员,并领取政府的赎金,老刘去世后,珍珠一个人寂寞难挨,得了重感冒也不去看医生,后来竟发烧到39度,幸亏银子及时赶到,她带着珍珠去大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肺炎。住院期间,银子昼夜守护,半个月后,珍珠终于康复如初。珍珠对银子说:“亏了你来了,否则咱姐俩竟见不着面了。” 困难时期,大家粮食都不够吃,珍珠想见见干儿子罗一轮,她拉着银子去了兰桥胡同,快到时,银子说:“我就不进去了,回来让人家看不起。我就在公共汽车站附近等你,你吃完饭就奔车站。”当银子见姐姐后面跟着一个提包的高个后生时,她估计可能是罗一轮,她想喊,但又怕罗一轮长大了不认自己,可能会很尴尬,就没喊。她站在罗一轮的旁边,罗一轮始终没理自己,她很失望,随着姐姐上车走了。 多年后,郭建群因病不治去世,银子没有生养,孤身一人生活至今。 “银子老姑!银子老姑!”罗一轮大声喊着。银子在摆渡船上正要过跳板下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她很吃惊,“银子”这个名字已经多年没人叫了。她抬头一望,立刻认出了是罗一轮在喊她,她笑着扬了扬手,表示听见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过了跳板上了岸。她问:“是一轮吧?这么多年你没音信,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罗一轮立刻上前握住银子的手说:“快跟我走一趟,上了车再说。”他拉着满脸狐疑的银子,不由分说就把她塞进汽车,大家也都上了车,罗运来开起来就走了。 他们在银子的指引下,接上了珍珠,回到了罗一轮的住地,正好罗登高的车也到了,大家一齐开往大娘的别墅。 当来到那所意大利建筑时,赵士荣和姐姐赵士娟正要上街。罗登高发现了袁大妹,他停好车后,下车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赵士娟的双手,叫道:“你们姐妹让我找得好苦啊!你总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 罗登高的这一举动出乎意外,罗一轮等人非常震惊。赵士娟见到罗登高一愣,赵士荣让罗登高赶快放手,这时,赵士娟反应了过来,她突然挣脱罗登高的纠缠,使劲打了罗登高一记耳光。赵士荣拉着姐姐逃了。 罗一轮大惑不解地问二弟:“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谁?难道你以前认识她们?”罗登高摸着自己的左颊笑着说:“她们姐俩都是我的老相好,有空我再详细告诉你吧。” 罗一轮走进院子,他对弟妹们说:“我先陪几位长辈进去,你们稍等片刻再听我的招呼。”说完,他带着宋云霞、宋文、珍珠和银子走进小二楼的正门,他敲了敲门,只听里面说了声:“谁呀?”接着门开了,夏淑琴出现在门口。宋云霞等马上叫道:“大表嫂!”夏淑琴仔细端详了片刻,吃惊地说:“哎呀,你们全都来啦!快进屋!”她们亲热地拉着手,罗一轮跟着她们进了屋。夏淑琴大声朝着楼上喊:“老田,快下楼看看谁来了?”田寺人应声下了楼,宋云霞仔细观察着老田的一举一动,夏淑琴高兴地说:“老田,你认一下,她是谁?”田寺人一边看着宋云霞,一边笑着摇头,试探着问:“难道是妈妈的侄女小三子?长得很像,但不敢肯定。”夏淑琴又指着宋文说:“这位是谁?”田寺人和宋文对看了好久,他俩都哭了,宋文哭着喊:“大表哥!”老田也喊:“是文文哪!”说完俩人拥抱起来。夏淑琴边分开他们边说:“后边还有两位哪,你再认认。”田寺人泪眼蒙珑地看了看,惊讶地喊:“这不是珍珠妹妹嘛!这位没见过,可是银子妹妹?” 宋云霞潸然泪下,她抽泣着说:“大表哥,你真狠心,你撇下一大家的亲人这么多年无声无息,爷爷生是被你给急死的,奶奶紧跟着也走了,姑姑(按指宋小红)因为你的失踪成天哭哭啼啼向姑父要人,大表嫂守活寡好多年,最后不得已走了一步,你瞧你造了多大的孽啊!”说完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我的天啊!我那见不到面的亲人啊!” 珍珠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小拳头打着田寺人的肩,老田抚摸着珍珠的肩膀,银子当年很小,与大表哥不熟,所以只是傻看着,陪着掉泪。 罗一轮悄悄走了出去,他来到院里,跟大家说:“大爷是真大爷,他们认出来了,都进去吧。” 田寺人和夏淑琴从来也没像今天这么激动过,夏淑琴用电话订了一桌丰盛的筵席,就在客厅摆上了。田寺人边喝酒边讲述着自己艰辛的经历,大家都听得直了眼。 宋文端起酒杯说:“这么多年的失散,终于能在今天与大表哥和大表嫂相聚,这真是太离奇了,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一轮,你是不是抽空写一写?”这时大家都附和道:“对呀!写一写吧!”田寺人笑道:“一轮如果有意写,我可以提供好多素材。”“我们都可以提供素材。”大家高兴地喊道。 罗一轮本来不想理宋文,也没有向他敬酒的意思。没想到宋文却不甘寂寞地有意搭讪。 罗一轮酒力上来了,一直使劲封闭的嘴再也管不住了,就像水库炸了大堤坝。 他端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对宋文冷笑道:“您完全有能力写一本很精彩的小说。像谁谁狼心狗肺呀,像谁谁偷鸡摸狗呀,像谁谁无情无义呀,像谁谁口蜜腹剑呀,素材多了。这种小说您能写,因为您有生活,我可写不了,您太高抬我了!” 宋文听后脸色变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压着心头之火低声说:“一轮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罗一轮站起来嘲讽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当着大家说?” 田寺人已经嗅到火药味儿了,他说:“都坐下!大家初次相聚,又都在酒兴头上,难免说话不中听,不要紧,俗话说,血浓于水,再大的误会和沟坎儿终归都会抚平的。一轮,今天是你不对。不过你有什么话,现在当着你宋文表叔的面说出来也好。” 宋文说:“我听大表哥的,我不会和晚辈一般见识。” 罗一轮说:“我没有什么说的!不过我只想问问您,我爷爷和两位奶奶待你如何?我父母亲待你又如何?你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姑夫和两位姑姑待我恩重如山,表哥表嫂待我像亲兄弟。自从日本鬼子投降,八一五光复后,姑夫被当作‘汉奸’抓进国民党监狱。从那时起我就没再回过罗家。为什么?决不是嫌弃姑夫,而是非常内疚,觉得没脸再见罗家人。”说到这儿,宋文掉泪了。 大家听了宋文的话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文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七七事变没几年,姑姑回娘家探亲,就住在我们家。她和我爸及我们兄妹几个亲得很。偶然间,她高兴多喝了几杯,话就多了,她说当年在章柳市,日本人渡边怎么请他们坐席吃酒、跳舞、联诗,渡边怎么出丑,还要把那幅字送给姑夫,最后还要聘任姑夫当总经理云云。这些酒话,大家听了一笑了之。 谁知姑姑回大宇不久,唐三省以看望老同学宋安的名义来到我家找我爸爸吃酒,他还给了孙大菊几个银元,说是给孩子们买点礼物。在他的利诱下,孙大菊就把姑姑的话合盘托出。当时我也没当回事,没有拦她。没想到日本投降后,唐三省被抓,他密告姑夫是大汉奸,姑夫也就被捕了。” 宋文说到这里,口干舌燥,他端起酒杯一扬脖子灌了下去,接着说:“后来姑夫虽然很快就放了出来,但是我知道,是我们无意中惹了祸。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脸见罗家人了。” “原来如此!”珍珠突然间站了起来喊,“原来是你媳妇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捅的漏子!当年是我不顾个人的脸面,冒死把干爹从日本鬼子的手里解救了出来。却没想到日本投降,国民党来了后反倒坏了,干爹莫明其妙地又下了大狱。真是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今天我算是明白了,是你这个白眼狼作的孽!我和你拼了!”说着,珍珠就奔向宋文,大家赶忙把珍珠拦下了。 罗一轮酒喝的快了,从心里往外热,他解扣脱掉外边的衣服,一只旧得发红的小竹管从胸口掉了出来,被一根细红绳拴着荡浪在胸前。 田寺人一眼盯上了这个物件。心想,这竹管正是我小时玩的响笛,因其吹起来太响,才被父亲夺去没收了,现在怎么会在一轮手里? 田寺人问罗一轮:“你带的这个小竹管是谁给你的?”罗一轮这么多年来早已把当年爷爷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只因为这个物件是爷爷给的,就像别人带个小佛,或带个属相,才经常带在脖子上。经田寺人这样一问,罗一轮这才想起这个小竹管的根由,他把竹管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双手将它递给了田寺人:“这是当年爷爷交给我的东西,爷爷说,如果今后万一遇见您,就把它交给您。说也巧,还真遇见了。” 田寺人拿着小竹管仔细地观察,发现竹管的另一端被蜡封得都发黑了。他用小刀抠开,用力甩了甩,一个发了黄的小宣纸棍儿掉了出来。 大家吃惊不小,都凑到跟前要看个究竟。田寺人小心地打开那个纸棍儿,原来是一封信: “罗山吾儿: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恐怕已经阴阳相隔多时了。”看到这里,田寺人老泪不由自主地下来了,打湿了信。他赶快把信立起来,又接着往下看:“儿啊,爸爸有三点对不住你。 一是没有告诉明白你的身世。正因此,你听人家说你是我们捡来的,就信以为真,你认为你不姓罗,你不爱这个家。其实,你恰恰是爸爸的亲骨肉,你的生母叫吉苹,她是大家闺秀,多年侨居法兰西。一次回国遇到火灾,被爸爸我救出,她就以身相许,才有的你。(现有吉苹写给我的信为证。) 二是爸爸对你太严厉,让你小小的年纪,精神上就有很大的压力。以至造成离家出走永不回头的残酷现实。 三是爸爸不了解你的为人,你的“监守自盗”原来是为了解救穷人。事后爸爸明白了,但已经晚了,再也找不到你了。爸爸好后悔!” 读到这里,田寺人再也忍不住地嚎淘大哭起来。 大家跟着伤心了一阵儿,还是把老田劝住了。他接着看信:“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但我坚信,那些说你死在关外或日本的消息肯定是你自己编造出来骗我的!知子莫若父,我相信你早晚会回来的,会见到这封信的。你的夫人是个普天下难寻的好女人,如果在一起,你要好好待她,爸爸更对不住她。 就此搁笔。父亲字(罗梦龙章)” 读完父亲的绝笔信,田寺人哭得一下子晕了过去。夏淑琴大哭,罗一轮和罗登高赶紧将大爷扶住背到床上躺好。夏淑琴叫着:“老田!老田!快醒醒。”珍珠一手托着田寺人的头,一手掐着他的人中穴。一会儿,田寺人长叹一声还醒过来。他有气无力地喊:“一轮,赶快带我到你爷爷奶奶的坟头上去,我要祭拜一下。另外,吉苹小姐给你爷爷的信在哪里?” 正是:离别多秋难相认,寻来当年知情人。 罗氏久分今又合,家祭勿忘告先伦。 又有诗赞曰: 错综复杂百余春, 社稷兴衰人浮沉。 天降大任圣人出, 改革开放定乾坤。 若寻吉苹小姐那封信的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跋 为爱险些毁一生,寻根父母皆辩明 诗曰:单相思病最惹祸, 无论男女都蹉跎。 精者终身处朋友, 痴者生恨不顾德。 却说田鸾从心里喜欢罗运来。当年她没征求罗运来的同意就擅自替他为参加高考报了名。她曾为自己筹划过绚丽多彩的美好远景图:凭着罗运来的实力,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她和罗运来比翼双飞,如果可能,双双飞往美国定居,组建幸福的小家庭。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罗运来不仅因故没能上大学,而且在她走后不久就和纪艳丽结了婚。田鸾为此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抱儿。她一直和罗运来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毕业后,她因不喜欢法学专业,分配到单位不久就下海经商,赔了个底儿掉后,在罗运来的帮助下,与负责iso9000认证的某大公司挂上了钩。工作了几年熟悉了业务,自己开了一个小公司,挂靠在该大公司下,收入颇丰。 罗一轮向乔宝华打听他的工作情况。乔宝华不好意思地说:“人家罗运来挺忙,就别再打扰他了。” “什么意思?难道田鸾没找着吗?” “我和田主任先后打电话联系了两次,她都推说太忙,以后再说吧。” “明白了。你甭管了。”罗一轮说完就走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正赶上罗登高家温居聚会。罗一轮趁机将田鸾对乔宝华的态度告知了罗运来。罗运来听后没说话,但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立刻拿起手机与田鸾联系。 “是田鸾吗?上次我推荐的我大哥的高中老同学乔宝华你不想见见吗?好!好!再见!” 罗运来放下手机笑着对罗一轮说:“田鸾出差了十来天,这才回来。她约乔宝华明天见一见面。干脆我通知他吧。”罗运来再给乔宝华打电话,让他明天去前再与田鸾联系一下。 一周过去了。罗一轮到乔宝华家做客。乔宝华笑嘻嘻地说:“田主任和我谈得很投机,她聘我为专家,并让我填齐这些表格归档。一旦有建筑机械方面的技术认证单位,我就走马上任。” 罗一轮接到田夏天的长途电话:“大哥,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一是丁霞被公安局抓住了。二是我的大喜事,我的女儿萌萌找到了。最近她从美国跟我联系,亲切地叫我爸爸!还发过来好几张她的照片!” “祝贺你!何时相聚定一下,你必须请客!”罗一轮也非常高兴。 “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再度合作的事。你先听我说我的经过反复思考得出的想法。你们这批老同志绝大多数都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偶尔聚会,也是天南海北胡侃乱侃一顿,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侃完就散,毫无意义。可是你们这些人从经济角度看,却是无价之宝。你们中间不乏教授、高工,专家、学者,还有身怀绝技的老艺人,两杠三星的老警察,笔下生花的老主编,循循善诱的老教师。论专业,函盖了建筑、机械、勘探、生物、化工、法律、it、文学、艺术等多种门类。这是多么丰富多彩的一座数据库啊!如果我愿意出资成立一个综合性的咨询公司,把这些人相对集中起来,干些正事,您以为如何?”田夏天一口气把他的想法说完了,反过来征求罗一轮的意见。 罗一轮想了想说:“你这个想法非常棒!很有经济头脑。等你有空来大宇,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罗一轮退休后,经常带着夫人徐兰兰来往于大宇市和单位所在地。 一次回到单位后,罗一轮因要寻找一本旧书翻腾起来,刚好瞧见兰花碗盖着盐罐。在此之前,他从来也没仔细地瞧过这两件陶瓷。 罗一轮拿起兰花碗走到洗手间,在洗脸盆里冲洗了好一会儿,兰花碗终于露出了美丽的原形。只见这碗白地儿兰花,白地儿十分的白,兰花是深兰色的,透着深沉庄重却不呆板的风格,与白地儿形成了明显的反差。碗底中间有个双线园圈儿,圈内竖版两行写着繁体楷书:“大明宣德年製”的字样。奇怪的是,那个“德”字却是个“心”字上边少一横的错别字。 罗一轮笑了。他心想,这一定是个赝品,否则,德字这么常用,怎么会写错呢?一定是作者由于偷偷摸摸的做贼心理而导至的错误。不过他还是很珍爱这个大兰花碗,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留作纪念也挺好的。 他放好兰花碗,再拿起那个盛盐的罐子。罐子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变成绿色的小铜钱。他又将罐子和那串铜钱洗了又洗,干净后,先解开那串铜钱仔细观察,多数都是乾隆咸丰光绪年间的大陆货,只有一枚铜钱上边印有“祺祥”字样。 罗一轮兴奋起来。他了解铜钱,祺祥是同治年间造的币,因同治在位时间很短,祺祥币流传在世极少,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宝贝! 罗一轮又仔细地瞧了瞧那个盐罐。基本是黑里透黄的底色,表面麻麻拉拉的都是细小而突出的阳花纹,罐口比较大,翻上来的矮矮的唇边上还有一条棱。无字无痕,无从考究。 罗一轮将兰花碗和盐罐用一些旧报纸包好,放进木箱中,锁上锁。 徐兰兰嘲笑道:“平时懒得连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主儿,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了?又是洗又是擦的,临了还仔细地用报纸包起来放好,还锁到箱子里,生怕飞了似的。到底有什么名堂?” 罗一轮笑道:“你算说对了。我还真发现了一个宝贝。”他从放老钱的本子里小心地拿出一枚古币,“你瞧这枚老钱,上边写着‘祺祥’,这就是罕见的宝贝。至于这个大兰花碗,印的字是大明宣德的,可是德字却少一横。虽说可能是赝品,但它毕竟是当年爷爷要饭用的家什。据爷爷讲,当时要不是姓吴的一家发善心,用这个大碗盛了稀饭救济他们,十有八九得冻饿而死。” 徐兰兰听了这些话噫嘘不已。她想了想说:“咱们也像老人们那样,把这个兰花碗供起来吧。” “行!”罗一轮马上打开箱子锁,拿出碗放到工艺架的最中间处。他俩每天早起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兰花碗三鞠躬。 春天到了。乍暖还寒。杏花和梨花红白相间挂满枝头,点缀得家属院香阵冲天,华丽无比。 罗一轮接到罗登高的电话,说是罗天赐跟着企业家刘桂和三叔吴中鹤去南方做生意发了财,回来路过罗一轮家要来看看。 徐兰兰听了挺高兴地说:“这么多年,咱这里很少有亲戚来,这下可热闹了,咱们提前准备点此地的特产小吃,以免到时现抓也来不及。” 罗一轮附和道:“对着呢,明天咱俩赶早市吧。” 罗天赐跟着刘桂和吴中鹤到南方做生意,赚了一笔。回来时绕一下道,来到了罗一轮的家。 罗一轮和徐兰兰准备了一瓶汾酒,还有稻香村的小八件、步步高的洋点心、黄米面的粘切糕、绿豆面的炸素冒、筒子鸡、坛子肉、牛蹄筋、羊蝎子羊腿等特色小吃,又弄些蔬菜,闷上大米饭,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汤。 罗天赐向大哥大嫂介绍着:“这位是咱爸生前好友刘桂叔,他现在是某公司的总经理,这是咱们的三叔吴中鹤,公司的董事长。我被这个公司聘为副总经理。”说完,他又朝着刘桂和吴中鹤说:“这是我的大哥罗一轮和大嫂徐兰兰。” 罗一轮说:“其实,我和您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认识了,只是多年天各一方,才有些生疏了。比如三叔,最早你们一家刚从北平过到大宇,我们就认识了,那时我很小,叫你二姑夫。你整天蹬个三轮拉客,二拇指上总绑着布,伤总好不了的样子。刘叔总来找我爸做功课,我还和你的弟弟初中同过班。快入席吧,菜都凉了。”徐兰兰也说:“远道而来,一定饿坏了。都不是外人,吃好喝好。” 罗天赐笑着说:“你还别说,见到这么多好吃的,还都是我爱吃的,真来了食欲了。刘叔、三叔赶快吃吧。”说完,他拿起一块羊腿大啃起来。一顿饭菜风卷残云,大家吃饱喝足后来到客厅,徐兰兰沏上一大壶上好的茉莉花茶。 徐兰兰笑着问:“你们从大城市来到这小地方,吃得不习惯吧?”罗一轮抢着说:“没办法,这已经是此地最好的特色小吃了。” 吴中鹤哈哈大笑,刘桂和罗天赐也笑了。“这顿饭菜是我们从大宇出来近十天里吃得最有滋味的一顿饭了。”吴中鹤称赞道,“就是就是!”刘桂和罗天赐也随声符合。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吴中鹤站了起来。罗一轮赶紧说:“跟我来。”他指点着吴中鹤去了厕所。 “我也想去。”刘桂说。 “你们去完我再去。”罗天赐也憋得慌了。 出厕后,吴中鹤信步走到了工艺架前,边欣赏边问:“原来一轮还有收藏的雅兴?” “都是些仿制品,没有一件值钱的,让三叔见笑了。”罗一轮说着也走到了工艺架前。 “不对吧,我瞧这个青花瓷碗就有些来历。”吴中鹤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那只大兰花碗轻轻地放到与工艺架只有一米之隔的大饭桌上。 “您怎么那么欣赏这个兰花碗呢?说说您的理由。”罗一轮笑着问。这时刘桂、罗天赐相继从洗手间出来,和徐兰兰一起也都围到饭桌边上,四对眼睛一齐盯着吴中鹤,就像书场里的听众。 吴中鹤坐到椅子上,双手不停地翻转着那只兰花碗,仔细地瞧了又瞧。 “这不是一般的碗,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它是不可多得的一级精品!”吴中鹤眼里饱含热泪激动地说。 “何以见得?”罗一轮平静地问。其他几位也七嘴八舌地询问:“说出道理来!”“证据!证据!” “这是真正的大明宣德年间官窑烧制的青花瓷。这种瓷现在的存世量已经极少了。”吴中鹤边用双手抚摸着大碗的碗口,边感慨地若有所思地叙说着。 “您再仔细看看,那个‘宣德’的‘德’字可是个错别字,‘心’字上边少一横。如果是真品,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罗一轮追问着。 “你还真是个仔细人,能看出‘德’字少一横。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但是恰恰就是这个少一横的‘德’字,才是鉴别真伪宣德青花瓷的分水岭。凡是带有少一横的‘德’字的青花瓷不一定都是真品,但是凡是带有正确的‘德’字的都是赝品。”吴中鹤斩钉截铁地说。 吴中鹤边抚摸着兰花碗边问:“一轮哪,这件宝贝你是从哪里踅摸来的?” “说来也奇,三叔您要问这个碗的来历,它和您还有一段渊源呢。”“怎么说?”吴中鹤瞪大了眼惊奇地问。 “小时候听爷爷念叨,在他七岁的那年冬天,他老爹从大宇市派出大马车到老家接他们一家进城。半路遭劫,丢了二姐和钱,也丢了大车和车夫。爷爷只好到附近村里要饭充饥。遇到一家姓吴的大婶和她闺女,又给干的,又给一大碗稀的。最后连碗都给了他们。这才没有冻饿而死,渡过了难关,到了大宇城。 听爷爷说,这位姓吴的闺女就是他师父的女儿。多少年后两人又遇到了,之间产生了爱情并成了一家人。这位吴姑娘就是您的母亲。这只饭碗一直作为老罗家的神物供在佛柜上。后来平房改造时,我回了一趟家,当时老房已拆,只有小厨房还没倒坍,我就把这只碗联同碗下扣着的盐罐搬出,装到接送我的汽车上拉了回来。三叔您瞧,这碗是不是和您有一定的关系?” 吴中鹤听完罗一轮的述说,扒在碗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只花碗还隐藏着这么多神秘而又离奇的故事!”刘桂感慨地说,“师父别难过了。你要是舍不得这只花碗,您就带回去做个纪念,见到这只碗,就像见到了您的母亲大人。一轮,你的意下如何?” “那不行!”吴中鹤立刻止住了哭泣说,“还是在一轮这里供着吧。我们经常过来就行了。” “三叔您要是喜爱这只碗,就带走吧。”罗一轮狠了狠心才说出了这句话。 “不用!不能夺人所爱,再者说,东西是你抢救出来的,理应由你保存。”吴中鹤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先在我这里放着吧。”罗一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改革开放不久,卖驴肉的秦晶刑满释放了。他的家也经过了平房改造,与孙大强迁到了同一个小区。两位老人在街心花园不期而遇。 “你好老孙!还认得我吗?我就是当年在街口上卖驴肉的秦晶啊!” 孙大强仔细辩认后终于认出来了:“你好你好!老秦,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当年的模样,不怎么见老,最近挺好的?” “好好。我这是刑满刚出来不久。现在想起来当年做的蠢事,真像做了一场噩梦。要不是罗爷和孙爷,我肯定会把孙香香小姐杀了,才解我一时之恨。要真是那样,我也活不到现在,恐怕早就吃枪子儿见阎王了。我从心里感激罗梦龙和孙皓两位贵人,他们现在怎么样?” “两位老人都先后过世了。” “孙香香呢?” “文革初期挨批斗就自杀了。” 秦晶脸色变了,“我对不起她!我毁了人家的容貌。”说着,老泪下来了,“您能告诉我她埋在哪儿?” “好像是青松公墓。” 第二天一大早,秦晶就上了青松公墓。在公墓有关人员的帮助下,终于查到了孙香香的墓地。 只见一块汉白玉的大石碑上,镶嵌着孙香香的美丽的遗容,中间写有“爱妻孙香香之墓”的楷体字,下款为“白土敬立”。 匆忙之间,秦晶没带任何祭品。他点着了三支香烟立在墓前,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香香小姐,秦晶来看你了!我喜欢你喜欢得寝食难安!当年我不收你的钱,白给你驴肉吃,被我爸爸抓住过几次,他拿大鞭子打得我皮开肉绽,逼我说出驴肉卖的钱都哪儿去了。我就编瞎话骗他老人家。我为你付出过沉重的代价。可是你却不领我的情,不承认白吃的驴肉。我那是自做多情,自作自受。但当时一个想不通就给气病了。由爱生恨,几年后病刚好,就生报复之心,本想先毁你的容,再置你于死地,老天爷保佑,让罗梦龙和孙皓出面救了你,也救了我。官面儿判了我几十年大狱,我认了,我想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出来再找你算账。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出来了,你却悄悄地走了!连一面都见不了你就走了!天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跟了你去,咱们在天上做一对好夫妻!” 说完,秦晶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就往石碑上碰去。 罗登高和罗运来哥儿俩开着汽车,分别拉着罗山(田寺人)、夏淑琴、孙大强、宋云霞、珍珠、银子和罗一轮、罗天赐等人来到了青松公墓参拜罗梦龙、宋小红和万玲玲合葬的大坟。 下车后,罗山夫妇围着坟墓转了一圈,刚要摆上祭品,孙大强突然说:“慢着,等我一下,天赐随我来。”原来他发现了秦晶。孙香香的坟地就在罗梦龙合葬墓不远的地方,秦晶的一言一语孙大强都能听到。他们跑到孙香香坟地,正赶上秦晶向后倒着,“上!”孙大强喊着罗天赐,罗天赐一个箭步冲向秦晶,从侧面突然给了秦晶一个推力,秦晶的头没碰上石碑,却整个身子扑到石碑旁的绿地上。 孙大强上前扶起了秦晶,劝导着:“千万别这样,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没出息!你想,活着时她不待见你,你这样死了,真的能找到她的话,还不是不待见你?”秦晶一时语塞。“回去好好活着吧!”孙大强再三嘱咐着。 点上香,摆好祭品,罗山夫妇带领大家向着罗家坟墓四鞠躬。罗山哭泣着说:“爸爸,您写给我的信我看到了。都是我不好,让您和妈妈、娘娘为我操心。回来后也没和您们联系,不管因为什么,如今我回来了,罗家又团聚了,您们放心吧,我会带着他们好好生活,不辜负您们的希望。为了悼念您们,我做了三首祭诗,以表思念之情。 赠父亲梦龙罗公: “雨中来去一条龙, 半是贵胄半是穷。 千里行乞百家饭, 万分回报无人听。 苦其心志劳其骨, 救女水火太痴情。 雄才未展身先去, 事业待有后人承。” 赠母亲宋小红女士: “神女冰心思下凡, 只为真情不为钱。 降魔驱妖神通大, 留取爱心撒人间。” 赠母亲万玲玲女士: “女中豪杰人中凤, 一生聪慧大摩登, 相夫教子不言败, 天命难违驾鹤行。” 罗山请石匠将这三首诗刻在罗梦龙墓前大石碑的背面。 老石匠刚要起笔,却发现大石碑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小篆阴文。他赶快告诉罗山,问他怎么办。 罗山带着罗一轮、罗登高、罗芙蓉范平夫妇、罗运来和罗天赐等后辈子侄来到碑的背面,果然见到一片小篆阴文。大家都很惊心动魄,这是谁的杰作?又是谁刻上的? 罗天赐学文学的,专门修过中国各类字体。 他念道:“梦龙:久违了。我托吴招娣带给你这封信,是想明确告诉你,罗山是我为你生的儿子。当年你救我于水火,无以为报,特以身相许。谁知你已明花有主,我不能做小,又不肯弃你而去。我决定生下罗山,送到你家门口。从此我终身不嫁。我已赴法兰西,今后相见无日,天堂再见。愿上帝保佑你和孩子罗山。 吉苹绝笔年月日。” 罗山听后,哭着跪在地上边叩头边大喊:"父母亲在上,不孝子罗山今天回来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老罗家!我要将功补过,如果您们地下有知,定能保佑子弟们万事如意!" 罗山的夫人夏淑琴和子侄们全都跪在了罗山的后边哭泣着。 在三姑夫伉丽的劝说下,大家都陆续止住了悲痛。罗一轮和罗登高放起了鞭炮。 正是:奔波劳累终归宗, 血浓于水见真情。 从此生活步步高, 康庄大道任我行。 (全文终) 小说阅读等网站对新版十色梦的评价 《都市言情小说站》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属于明清板话小说。题材正统,结构成型,文字古朴,行文生动。把握角色和情节到位,线索复杂而人物个性鲜明,表达主题较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晴天文学网》的评价 “小说《新版十色梦》是一部很经典的作品,剧情曲折动人,让人流连忘返。” 《库克文学网》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是一本非常优秀的网络小说,情节精彩,文笔优美,让人看了心痒痒的。”, 《快眼看书网站》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是本不错的小说, 《小说王网站》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品。 《麒麟阁网站》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网络文学小说,作者付同庆对新版十色梦一书的整体构思、人物塑造以及情节描写都把握的非常到位,是一部非常好的散文诗词类小说。 《都市言网站》的评价 《新版十色梦》是一部非常好的都市言情类小说。 附1:主要人物谱 本书女流,按辈分算,共五辈,计有: 第一辈: 南梅兰:果尔罗斯(后改姓南)贝勒之女,格格出身,嫁给美国驻大宇市美军营盘司令赖斯,后改嫁给秀才罗树德,人称梅夫人。 张香草:世代中医家的小姐,从小指腹为婚,嫁给秀才罗树德,后改嫁给赖斯。 尤二妹:大杂院某洋车夫之妻。凭姿色做暗娼生意。后为地痞头子唐三省的姘头并为他生下一女省省。 宋韩氏:船主宋永清之妻。曾搭救过张香草。 田寡妇:农民徐满仓的邻居,后嫁给徐满仓为妻。 费华氏:贩卖人口的强盗费金之妻。 第二辈: 宋小红:船主宋永清和宋韩氏的女儿,后嫁罗树德的儿子罗梦龙为妻,收养了儿子罗山。 万玲玲:鞋商万洪生的女儿,后嫁罗梦龙为如夫人,生了儿子罗水。 罗秀丽:罗树德和张香草的大女儿,先后嫁与刘慧生、万里行和甘草,生有刘小棠、刘大喜、万小凤、万小英和甜甜等五个孩子。 罗秀云:罗树德和张香草的二女儿,后嫁与万玲玲的表哥孙皓。除了认的义子孙大强和义女孙大菊外,还生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罗秀娟:罗树德和张香草的三女儿,后嫁与来南,离婚后又嫁与荣光即万里行,无子 吉苹:大企业家吉洪祥的女儿,在法兰西长大,罗梦龙的情人。 云杉:大企业家吉洪祥的儿媳,吉雅宣之妻。 菊花:费金和费华氏的女儿,从小被误送入妓院。 杨小柳:最美的女子,费金的儿媳,后被丈夫费武卖到妓院顶了赌债,几经转卖,受尽人间凌辱,被罗梦龙救出后,嫁给了伍泉。 吴招娣:破产农民的女儿,地下舞女。后被罗梦龙聘为女招待,罗梦龙的情人。为罗梦龙生了个儿子吴中鹤(曾化名王昌盛)。 张小芹:吴招娣的要好伙伴,地下舞女。后被罗梦龙聘为女招待。土改时嫁给了翻身户并成了妇女主任,对菊花极尽迫害之能事。 林那:英国资本家的遗孀,先是改嫁给德国巡捕房的“拿摩温”罗青山,后又嫁给来南,他们一起回了英国。 钱夫人:屠户钱协的大房妻。 松杉子:日本军官渡边的妹妹,万里行在日本的情人并为万里行产下一子。 刘氏:万玲玲的嫂子。 老鸨:《桃花源》妓院的老板娘。 第三辈: 夏淑琴:罗山的妻子,一辈子没生养,差点收罗一轮为过继儿子,后离家出走,暗渡陈仓与罗山会合。 董玉:罗水的妻子,生了罗一轮、罗登高、罗芙蓉、罗运来和罗天赐五个孩子。是罗家的功臣和顶梁柱。 珍珠:费武和杨小柳的大女儿,美女。被父亲费武卖与人贩子以还赌债,一度沦为妓女,后嫁给了刘慧生做妻。 银子:费武和杨小柳的小女儿,美女。被父亲费武卖与人贩子以还赌债,一度沦为妓女,后嫁给了复员军人郭建群。 刘小棠:罗秀丽的大女儿,后嫁与梅厄为妻并随其出国定居。 万小凤:罗秀丽的二女儿,始嫁卜家,后嫁给周天,死于脑溢血。 万小英:罗秀丽的三女儿,与万小凤是双胞胎。嫁与于光明为妻,生有一女名万慧芹。 甜甜:罗秀丽的小女儿。 宋云霞:船主宋永清的大儿子宋安的三女儿,后嫁与孙皓的义子孙大强为妻,生了孙潮、孙波、孙浪等三个儿子。 徐曼:大宇铁路女职员,曾被日本人欺辱,后被罗水救下,投奔了革命。 刘丽荣:罗家的房客之一,原为国民党少将卫庄的小妾,解放后卫庄被捕入狱,她与漆匠同居,卫庄刑满释放后,她又找到了卫庄并复了婚。 刘丽丽:刘丽荣的妹妹,后嫁给了石立宏。 省省:罗家房客之一,尤二妹与唐三省的私生女。后嫁给织毯工人古化极为妻。 霍云:三轮工人武达的妻子,曾与古化极通奸。 黄贤:曾为罗家房客,吴中鹤的妻子,生有一女黄杉。 张芳芳:意大利神父詹母斯的妻子,为詹生有詹三洋和詹四季两个儿子。 张淑芳:张芳芳的妹妹,李二保的前妻。 孙香香:梆子演员,罗家房客之一。 孙大菊:孙皓、罗秀云的养女,宋文之妻。 彭焕娣:农民徐满仓的大儿媳,徐兰兰的母亲。 彭焕芳:彭焕娣的小妹。 田小翠:田寡妇的女儿,后嫁与徐满仓的二儿子徐克俭为妻。 冯秀娟:车夫张顺的妻子,生了儿子张林和两个女儿。 童贞:罗家房客之一,曾开“白起豆腐房”。卢清源的妻子,生有女儿卢文秀。 童净:罗家房客之一,是童贞的妹妹,卢清善的妻子,生了女儿卢文敏。 赵士娟:袁焕之的大女儿,原名袁大妹,隐姓后嫁与李二保。 赵士荣:袁焕之的二女儿,原名袁二妹,罗山(田寺人)家的保姆。 钱大翠:罗家房客之一,屠户钱协的大婆钱夫人生的大女儿。 电线杆:罗家房客之一,胡鞋匠的妻子。 袁英:宋武的妻子,后改嫁给宋文。 第四辈: 徐兰兰:农民徐满仓的孙女,母亲彭焕娣死后,跟着小姨在大宇市上学,高中与罗一轮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分到农场劳动,后在农村中学教书。嫁给罗一轮后调到矿山单位。生有一女(罗冰)一男(罗素)。 徐琴琴(又名吉林):徐兰兰的孪生妹妹,季智的表妹,后嫁林宝。 罗芙蓉:罗水与董玉生的女儿。12岁离家去西凉参加农建兵团,后回大宇市,嫁给同学范平,生儿子范升。 黄杉:黄贤与吴中鹤的女儿,罗一轮的高中同学,后嫁安东。 万慧芹:万小英和于光明的女儿,罗一轮的高中同学,后嫁季智。 尹凤芝:赵二喜的妻子,罗芙蓉的同学。 蒋淑琴:徐兰兰的大学同班同学,后嫁与贾雄为妻。 金川秀:乔宝华的大学同班同学,后嫁与乔宝华为妻。 季鸽(季一鸣):张林的恋人,季小林的母亲。 彭娟:张林的妻子,张小娟的母亲。 云云:罗登高的妻子,生了女儿罗英。 纪艳丽:罗运来的妻子,生了儿子罗凯。 韩英:罗天赐的妻子,生了儿子罗轩。 黄敏:罗一轮的大学同学,后嫁与辛礼为妻。 方园:罗一轮的大学同学,后嫁与叶竹青为妻。 韩燕声:钱江的恋人。 马秀兰:季舟的恋人。 云之娇:罗芙蓉的同学,詹三洋的恋人。 庄洁:罗一轮的同事,孙有才的爱人。 卢文秀:童贞的女儿,后嫁与华为为妻。 卢文敏:童净的女儿。 余燕:罗一轮的同事。 第五辈: 罗冰:罗一轮的女儿,后嫁与姜涛为妻。 罗英:罗登高的女儿,后嫁与伊中为妻。 张小娟:张林和彭娟的女儿,与亲哥哥季小林险些成婚。 赵秀兰:范升的未婚妻。 马姍姍:季舟与马秀兰的女儿。 柳茜茜:柳源泉的女儿,罗一轮的同事。 王女娃:王小方的女儿。 共76人。 男性主人公也分五辈,计有: 第一辈: 罗树德:秀才,私塾先生,曾为跑船记账,后为铁路大写。罗梦龙的父亲。 宋永清:船主,原为罗家佣工。宋小红的父亲。 赖斯:美国营盘司令,来南的父亲。 吉洪祥:大宇市企业家,吉苹小姐的父亲。 张邦昌:罗梦龙的舅舅,老中医。 王连有:张邦昌的好友。 伍泉:马车夫,杨小柳的再嫁丈夫。 万洪生:鞋商,万玲玲的父亲。 第二辈: 罗梦龙:第一主人公。罗树德的儿子。 来南:罗梦龙的拜把兄弟,赖斯之子。 万里行(荣光):罗梦龙的拜把兄弟。 吉雅宣:吉苹小姐的哥哥,云杉的丈夫。 宋全:罗梦龙的助手,宋小红的二哥。 孙皓:罗梦龙的朋友,万玲玲的表哥。 唐三省:地痞头子,省省的生身父亲。 宋安:宋小红的大哥。 万继承:万玲玲的哥哥。 费武:强盗费金的儿子。 卜清:肉铺老板。 周天:瓦匠。 梅厄:犹太医生。 詹姆斯:意大利神父。 渡边:日本军官。 金匀:罗家房客,八旗子弟。 徐满仓:农民。徐兰兰之祖父。 彭立洪:镇长帮办。 刘慧生:德国买办。 卫庄:国民党少将。 卫稼:卫庄的弟弟。 程荣耀:罗家房客之一,裁缝。 马华:罗家房客之一,买办。 韩五:街南头豆腐房老板。 关山:街北头豆腐房老板。 楚金庭:京剧师。 楚省三:楚金庭的弟弟,人合大车店主管。 云三儿:罗家房客之一,开饭馆的。 孙仁俊:东北皮货商。 三街头武士:日本东京浪人。 第三辈: 罗山(田寺人):罗梦龙之长子。 罗水:罗梦龙之次子。 王昌盛(吴中鹤):罗梦龙之私生子。 宋文:宋安之子。 宋武:宋全之子。 孙大强:孙皓之养子。 董秋生(柳强):董玉的叔伯大弟。某军区副司令,柳茜茜的祖父。 董永年:董玉的亲大弟。厂长,工会主席。 李二保:罗家房客之一,非法倒卖物资牟利者。 胡二:罗水的盟兄,八路军的外围组织铁联队成员。 范林:德华居饭店老板。 徐克勤:农民,徐兰兰之父。 徐克俭:村干部,徐兰兰之叔。 徐克家:解放军战士,退伍后离家出走。 刘二栓:恶霸地主。 古化极:织毯技术员,省省的丈夫。石立宏:原国民党少将卫庄的警卫。 赵二喜:原金星酒吧小雇员,解放后的人民警察。 楚中原:楚省三的儿子,黄贤第二个丈夫。 卢清源:童贞的丈夫。 卢清善:童净的丈夫。 刘大喜:罗秀丽的儿子。 老季:季智和季舟的父亲。 老秦:马秀兰的丈夫。 于光明:万小英的丈夫。 郭建群:银子的丈夫。 袁焕之:原针织厂厂长。 佐藤:日本统治时期大宇铁路局的日本头目。 第四辈: 罗一轮:罗水的大儿子。徐兰兰的丈夫。 柳源泉:董秋生的儿子,柳茜茜的父亲。 罗登高:罗水的二儿子。 罗运来:罗水的三儿子。 罗天赐:罗水的小儿子。 范平:罗水的女婿。 张林: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季智: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乔宝华: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季舟:季智的二哥,某歌舞团舞蹈演员。 安东: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华跃尼: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林宝: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赵丰:罗一轮的高中同学。 甄行: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贾雄: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辛礼: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叶竹青: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王小方: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佟水金:罗一轮的大学同学。 金秋:金匀的小儿子,罗一轮的发小。 阿发(程玉立):裁缝程荣耀的儿子。 古银(唐古银):古化极的儿子。 冯晨:罗一轮的发小。 孙潮:孙大强的大儿子。 孙波:孙大强的二儿子。 孙浪:孙大强的小儿子。 吴军:罗芙蓉的同事。 钱江:罗一轮的同事。 王先:罗一轮的同事。 孙有才:罗一轮的同事。 田夏天:田寺人(罗山)的养子,民营企业老板。 詹三洋(小三):詹姆斯的大儿子。 詹四季(小四):詹姆斯的小儿子。 小鹿子:宋文的大儿子。 小栓子:宋文的二儿子。 第五辈: 罗素:罗一轮之子。 范升:范平之子。 姜涛:罗冰的丈夫。 伊中:罗英的丈夫。 罗凯:罗运来之子。 罗轩:罗天赐之子。 季小林:张林和季鸽之子。 孙启增:柳茜茜的同学。 冯奇才:柳茜茜的同事。 龚本武:柳茜茜的丈夫。 林林:林宝之子。 共101人。 男女主人共有177人。立此存照,以便索引。 (2005。10—2006。10 完成初稿“银河恋”,上网时改为“银河风云”。 2006.10—2007.3完成“银河风云”整理版“十色梦”。 2007.4—2007.10完成“十色梦”第三稿“兰桥胡同”。 2007.10—2008.10完成“十色梦”第四稿"新版十色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