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第1页 [古装迷情] 《太傅》作者:少年十九岁【完结+番外】 文案: 孟榛一直惦记的,是她儿时小嘚嘚。 可云游归家后,被捆绑上个风评一般的太傅?! 太傅从容淡定又冷漠,做事狠绝心肠硬。 起初她见他亦觉如此…… 但此后才发觉,这何尝不是他的另一种好呢。 总的来说,这是个,搞权谋,谈恋爱,的故事。 文案放飞,不过,文确实是认真写的正经文。 重点:文不算长,甚至有些短。 内容主要是写男女主感情进展,略带小谋略,配角无太多细写。 我jio得挺甜哒,越往后越甜。 存稿完全ok,请放心观看。 提前对喜爱太傅也喜爱少年的你们鞠躬感谢。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榛,梁尘飞 ┃ 配角: ┃ 其它: ☆、春风和煦 七月盛夏,蝉声阵阵。 清风微拂,日光映照,将窗边桂花树的影子,投进书房之中。 夏日燥热,难得阵阵清香萦绕,光影斑驳下,是还不及身后书柜一半高的人儿,正执笔伏案,不知在面前的《本草纲目》上,圈圈画画,作何註解。 “榛儿,自清晨至此,都看了半天了,快来娘亲这儿歇会儿,尝尝娘亲为你做的桂花糕。” 至此,方抬起头来,小小圆脸,粉嫩瓷白。 最喜人的,当属其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有神。 孟榛略显笨拙的爬下椅子,至其娘亲身边,咧开嘴,调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小虎牙,白胖小手拿起块桂花糕,咬下一口。 待口中无物,歪头思索状,半晌方道,“桂花~其花,辛,温,可散寒破结,化痰止咳,其果,辛、甘,温,可暖胃,平肝,散寒,其根,甘、微涩,平,可祛风湿,散寒…好像,还有什么来着,娘亲容我再去看一眼。” 妇人浅笑,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嘴边,末了,点了点孟榛鼻尖,“你呀。” 站在桌边,手上翻书动作未停,蓦地想到什么,声音软糯,几分和顺,“娘亲,榛儿求父亲请来的先生,应当,这几日,便该到了?” 孟榛明明连头都未抬,其娘亲赵氏却久未应答,手中一块儿桂花糕,也是拿起又放下。 静默良久,寻到桂花葯性,牢记在心后,方撂笔,单手撑着脑袋,噘着嘴,极委屈的模样。 “榛儿,你父亲不是说了叫你,好好学些琴棋书画,便罢了。” 柔嫩小手用劲儿为娘亲捶着腿,揉着肩,眼泪汪汪,“娘亲~再帮榛儿劝劝父亲可好~?” “……好,好~待你父亲下朝,便再去劝他,可好?”良久,终是缠不过磨人的小丫头,赵氏方要将孟榛抱进怀中,却听院外一声轰然巨响。 吓得孟榛一熘烟钻进赵氏怀中,只留一双乌熘熘的黑眼珠,在外张望。 赵氏拍着孟榛小小的背,“有娘亲在,榛儿莫怕。” 院内小厮似乎也吓得不轻,进书房通禀时竟有些结巴,“夫,夫人,隔壁,是……不知搬来了何人,今日,竟把咱们尚书府同他家共用的墙,给拆喽!!” 赵氏都难掩讶异,语气也急了几分,“拆墙?待我去看看。” 说着放下了怀里孟榛,向院内走去。 果不其然,原本完好无损的一面墙,现如今却被凿了个拱门般,最上方还连着一块儿,岌岌可危…… 只见墙另一边,即是隔壁院中,除了个手上拎着铁锤的五大三粗。 便是一清俊少年,少年内着一白色大袖中衣,外披宽袖青纱绰子,于其后襟,下摆处,皆绣有松柏之纹。 此时对着此断壁,眉目难舒,几分不耐冷意,负手而立,看似其年少,却也自成风骨。 实则,少年正思索着,该如何更妥当,向这还未来得及拜访的芳邻致歉,却见一粉嫩圆润小糰子,不徐不疾,露着两颗小虎牙,傻笑着向自己走来…… 不解间,隐约听见邻家夫人唤此糰子,“榛儿……” 断壁似拱门,上方却无甚支撑,孟榛还未踏过墙洞,其上砖土,已然落灰,大有轰然倒塌之势。 顾不得别的,千钧一髮之际,疾步上前抱过这糰子,护在怀中,任身后断壁顷刻坍塌,尘土飞扬。 方才来得及放下心来,长唿一口气,却听怀中软软声音传来,“小嘚嘚~” 放下怀中人儿,只见其灵动的大眼睛眨了几下,明眸善睐,周身自有本草醇香之气。 心中莫名暖然,他竟也无缘无故蓦地笑了,“小丫头,我可不叫小嘚嘚,我名……” “榛儿!” 赵氏待断壁再无危险,趋步过墙,将孟榛拽入怀中,仔细查看着其身上有无伤处。 见赵氏观孟榛无大碍,少年方微微欠身恭敬作辑,“今日之事,着实对不住,本欲于此建一石柜,用以贮存特殊药物,却不想未弄清其结构,惊扰贵府…” 听到贮存药物这句,霎时,孟榛瞪大了眼睛,挣开其娘亲,跑到少年身边,眼中无限光芒,“小嘚嘚~~~你可是,会医术?”
第2页 原本整洁的袖口被她拽的褶皱起来,难得的并未在意,单膝跪地,同她视线相平,不禁尽量放缓了语气,“我不甚了解,不过家中,世代行医。” “世代行医!!小嘚嘚~小嘚嘚~你收榛儿为徒可好?” 她更用力拽着袖口,似乎不肯放手般,明亮眼中满是祈求,紧紧咬着自己下唇,让人不忍从口中说出半个不字。 所幸还有其娘亲在,两分呵斥,八分无奈,欲上前抱回孟榛,“榛儿。” 反倒将孟榛一惊,直接跳进少年怀中,双手紧紧环住少年长颈,闭着眼睛,金豆子断了弦般,胡乱蹬着腿,“娘亲,若是不应我,今日榛儿便不回了!” 两方均被弄得不知所措,良久,赵氏也只好应了下来,“罢了,榛儿自小对医术颇有好学之心,今日,遇见贵府世代悬壶济世,想来,也是你们投缘,倒承蒙不弃,敢问令尊是否乐意收此费心小徒。” 许是见孟榛不肯轻易言弃,少年便也无推脱之意,看了看怀中小丫头,嘴角轻扬,有极浅的梨涡,“自然,家中双亲,定喜如此好学之子。” 这才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小嘚嘚,当真?” 初见却未有半分隔阂,少年用袖口内衬轻柔擦了擦孟榛脸蛋儿,笑意和煦,“当真。” 看着自家孟榛咧开嘴,傻笑起来,赵氏才放下心来,从少年怀中接过孟榛,欲转身回府。 可快踏进孟府时,孟榛方想起什么,跳出赵氏怀中,欢快倒着双小短腿,跑到少年身边。 见状,少年不禁浅笑,“榛儿,可还有何事?” 双颊微红,离他近了几分,以肥嫩小手于侧掩口,软绵绵的声音压的极低,“小嘚嘚~你可知何为春风和煦满常山~” “唔,是何?” “榛儿原本也不知~可是见到小嘚嘚你,榛儿,就知道了~” 语毕,转身便跑,却仍不忘回头嘱咐,“小嘚嘚,榛儿前来拜师之日,你也定要在场呀~” “自然……” ** ** ** 医馆内,幼女着一身高领长衫袍跪于地,上身挺直,目视前方,满面期望。 香案前,乃是医馆当家之人,温文尔雅,自有大家之风。 面对正北所挂祖师,先师爷画像,上香,上表,行稽首礼,一应礼数俱全,方道,“禀祖师,师爷,今医馆纳徒,师门,传承有人。” 礼毕,回身端坐于旁侧特设正座。 弟子送束脩六礼,稽首拜先师。 再将拜师帖双手举过头顶奉上,行顿首礼。 奉‘改口茶’,接过师父含笑递过赠礼玉佩。 ** “小嘚嘚,你在背《鬼谷子》呀,那榛儿同你一起背《千金翼方》可好~” 蹙眉舒展,抱起桌边小糰子,至身边椅子上,“自然,甚是欢喜。” ** “小嘚嘚,山上有味药,榛儿想去采~” “药筐摘下,我来背。” ** …… ** 固执将玉佩摘下,放至少年手中,“小嘚嘚,师父说,拜师那日赠礼之玉,是你自小便戴了保平安的!” “那又何妨!” “榛儿不可要!” 亲手挂在她颈间,少年眼中说不出的明亮,“这玉,既是保平安,想来戴在你身上,你平安,与我而言,亦是平安。” ** 强忍住泪水,拍着医馆紧锁的大门,“小嘚嘚?!小嘚嘚!!!小嘚嘚!!榛儿不信你就如此走了!!” …… ** “小哥哥!!” 归家路上,离京都百里,驿站中于梦中惊醒之人,擦了额上冷汗。 寒来暑往,五年,一幕幕,仅如一梦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的善意,感谢。 作者废柴,写文有不当处,感谢指教。 ☆、红妆可备 榻上之人,正是离家两年的孟榛。 梦中种种,恍若昨日…… 再难入睡,遥望窗外明月,心中却满是旧时那清俊少年身影。 多久了呢,如今,竟已是他不辞而别的第八年了。 还是两年前,孟榛拜一经由融国的世外高人为师,才得了机会,云游四方,寻少年踪迹,却奈何,两年……终究未果。 从师,本该闭关一年,云游一年,经师父最后考核通过,方算学业圆满修成,可自己却在还差半月之际收到家书,八个大字,笔迹凝重迥劲,"尔弟病重,望速归家。" 看得出是一向极力反对自己学医的父亲亲笔所书,尽管半信半疑,却不敢耽搁,也所幸师父体谅,匆匆结束了云游,孟榛这才踏上归家之路。 赶路本日夜兼程,却恰逢此驿站夜中不备良驹,方就此休息一晚,未想到,竟换来旧梦萦迴。 心绪久难平息,彻夜未眠,待天亮,便又带着眼底青色赶路。 御马而行,半日便已到了城门口,许是因已近年关,城门口赶路之人云集,熙熙攘攘,孟榛也不得不下马,排起长队,等待着看守城门的官兵逐个查验随身携带之物。
第3页 期间不免听到周围闲聊之声,循声望去,见两个锦衣少年,腰间系玉,摺扇在手,大抵是京中哪家公子。 "诶,兄长,你可听闻了,此前,圣上竟为大皇子身边一太傅赐婚了!" "当真?一介太傅,还是大皇子身边儿的人……能得圣上如此赏识?" "啧啧,这其中究竟,倒真教人寻味。" “不过想来,彼时太傅成亲,恐怕京城要有万千少女芳心付水流了……" “谁说不是!想那年端午佳节,太傅泛舟游于源河上,面如冠玉,青衣摺扇,当真有如世外谪仙,一时京中多少少女,非君不嫁……” 似乎亦回想起了什么,其兄长收起摺扇,轻咳了两声,半晌,幽幽道,“可那人,着实太过清冷了……” 至此处,孟榛愈发不解,大皇子身边何时有个冷清太傅?且深得圣上赏识?京城少女多青睐? 想来…… 此太傅,怪哉!必非善类,是个不可託付的…… 摇摇头,待排到城门,经士兵一番仔细检验过后,方通行,再难耐片刻,孟榛疾步向家中赶去,不得不说,此时此刻,除了担忧,心中更有归家之愉。 *** 站定于林海街,丞相府。 正门之上,悬一朱红漆金字门匾,匾上所书,“敕建安国公府”。 此时,府门大敞,府中小厮来来往往,清扫院落,门前几处已经挂上大红灯笼。 孟榛长唿一口气,不禁失笑,果然,是被骗了回来,不过,所幸家中亲人康健。 满面欣然,方欲进门,却被小厮拦下,上下打量一眼孟榛衣着,"诶!谁啊你?!此乃丞相府!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随其目光,孟榛也不禁看了看自己,确实,莫说体面,几日未换洗的衣服,几处还打着补丁,此时竟连整洁都算不上,不由咧咧嘴,心平气和耐心道,"我认得你,你是小福,你仔细看我,我是,孟榛。" 良久,小福仔细端详了孟榛近一刻,遂后骤然扔下手中扫帚,欣喜跃然脸上,"嗨!小的眼拙!还真是大小姐!!" 孟榛欣慰,粲然一笑,拍了拍小福肩膀,却又听他道…… "这么多年!大小姐的圆脸就一直没变过!" 小福语毕,便欢天喜地的跑进院内禀报孟榛归家的好消息。 留下孟榛楞在原地,笑容凝在脸上,木然摸了摸自己下巴,面颊…… 扁扁嘴,半晌,方道,"这个月,扣小福二钱银子!" 进府,未至中厅,便迎来屋内飞奔而来的孟津,即父亲信中所言的“病重”之人,年方八岁,却已是个人精,"长姐!你可回来了!!" 拍了拍抱大腿的小脑袋,半蹲下,身,将孟津抱在怀里,掂了掂,"唔!重了不少!个子长的也快嘛!小津儿!可有想长姐?可有听话?不惹娘亲生气?" 蓦然,昔日温婉声音响起,难掩着埋怨,"津儿是日夜想着你这个长姐,你倒好!一行两年,连封信都不曾寄回!若不是你师父通达!我和你父亲,怕是要想想,女儿莫不是丢了!" 放下孟津,拍了拍他肩膀,使了个眼色。 孟榛便先行上前,挽住其娘亲,牛皮糖般粘着,"娘亲~你看现如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两年,未曾寄信于家,亦是因怕你们担心孩儿呀。" 小小的孟津挽住另一边,摇着其娘亲衣袖,"就是,就是,长姐也已回来了,娘亲就莫要惦念了!" 甩开两个黏人精,温婉面上,已浮现笑意,"什么惦念!真是两个不消停的!" 孟榛的院子早被收拾好了,后院亦是好说话的地方,待孟榛梳洗一番后,三人于后院桂花树下,斟茶畅谈。 蓦地,想起院内忙里忙外小厮,孟榛纳闷儿,"诶,娘亲,怎的今年年关之际府邸内外清理的如此之早?" 满园言笑晏晏,至此,却骤然停了,只见原本淡定自若的赵氏,一时语塞,失神将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半晌,一言未发。 还是孟津,塞了满嘴桂花糕,含含煳煳道,"长姐不知?!你可是要成亲了!" 本觉孟津胡说,孟榛还不以为然,失笑拍了他小脑袋,"嘿!小阿津!胡说些什么?你知道何为成亲?!" 可见娘亲仍未应答,也不曾再看向自己,且目光不时躲闪,孟榛也愣住,望向娘亲,声线微弱,试探道,"娘亲?……" 良久,赵氏方才开口,"咳,榛儿,待你父亲下朝,他定会同你细说这其中原由。" "娘亲?!您说什么?!!" 孟榛几欲拍案而起,却听身后威严声音蓦地响起,"榛儿!" 认命闭眼,长嘆口气,半刻之久,方站起转身行礼,"父亲,孩儿归家了。" 其父孟逸点点头,拢了拢花白鬍鬚,"嗯,随我来。" 书房中,孟逸坐在桌前,语气关切,"榛儿,这两年在外云游如何?" "云游甚好,同师父学了不少东西,不过,父亲……" 打断孟榛所言,轻咳两声,竟显几分沧桑,"榛儿,为父,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你说,我可会耽误你?"
第4页 "父亲自然不会,可……" 只见孟逸眼中隐约凝然,语重心长,"我这一生,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与你娘亲已是这把年纪,瞭然世事无常之法,若有一天照拂不到,哎,你叫我们怎么放心的下!" "故,这两年,我和你娘亲也商议过了,就尽早找个我们放心让你託付终身的,也了却我们一桩心事。" 孟逸此状,让孟榛心中酸楚,语气放缓了不少,"榛儿知道父亲母亲担心,可……" 挥手打断她,"榛儿!今日为父只问你一句话。" “父亲请讲。" "我与你娘亲,你信是不信?" “自然,世间之人,唯双亲诚不我欺……" 满意一笑,"那便无需多言。" 孟榛深知,此时,自己在父亲面前是如何也辩驳不出结果的,认命合眼,只能在别处找机会回绝了,反问道,"那父亲为榛儿所选乃是何人?" "大皇子太傅,姓梁,名尘飞。" 想起城门口听到的闲谈,孟榛大惊,"太傅??被圣上赐婚的,大皇子太傅?!" "正是,且如今大皇子已成太子,梁太傅,即是太子太傅,你们是圣上赐婚,可谓天作之合!榛儿大可放心,彼时,为父定将你婚事操办的风风光光。" 抬眼见父亲已两鬓斑白,几分不忍,便只低头应声,"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待孟榛离开,孟逸方拿出铜镜,照着铜镜擦着两鬓“白髮”,又向窗外翻进的亲卫吩咐着,"去,回梁太傅,就说,红妆可备。" 看着孟榛回自己院子,赵氏方才进了书房,担忧愧疚,几分忐忑,"如此便把榛儿嫁出去了?" "夫人,可觉有何不妥?" "那太傅,当真可託付?" 略有深意笑了笑,"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既然那梁太傅,铁了心要榛儿,那此后之事,夫人莫要担忧。" **** 垂头丧气,回了房内,孟榛正是郁结,来来回回的倒着杯中茶,叫来身边丫头,不禁询问,“小竹,那太傅,究竟何人?可有耳闻?” 思索了片刻,“小竹听闻,此太傅乃是如今朝堂之上,敢公然同摄政王作对之人!” “敢同摄政王作对?!” “可……亦听闻空有一副好皮囊,为人却寡言少语,冷然孤傲的很…不过,小竹倒是尚未亲眼见过太傅,皆是听闻罢了……” “唔,即是这般……” 良久,孟榛蓦地想到什么法子,粲然一笑,唤了小竹过来,于其耳边轻语,"……" …… ☆、久闻大名 翌日,清晨。 瑞雪纷扬,似乎已下了一整夜,青松于积雪之中,更显青翠,此番美景,如若,再无翻墙而过,摔在树上,震落了满树积雪的孟榛,确实是值得赋诗一首的…… 可还未等她挣脱树枝,院中晨练的父子二人已至树下。 其父孟逸面色阴沉,语气微愠,“榛儿!” 孟榛卡在树上不上不下,手足无措,慌乱道,“咳,父亲,您,您听我解释…孩儿!孩儿这般…实乃有苦衷!” “噢?说来听听,看看你的苦衷值不值得让你下来?” 被卡的胳膊有些发麻,刚要开口辩驳,却见贴身丫鬟小竹自外匆忙跑了回来,孟榛当下心中暗喜,朝着小竹挤眉弄眼…… 只听小竹老老实实道“老爷!长公主邀大小姐进宫,这会儿,轿撵就等在门外。” 孟榛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摊摊手,“父亲,这榛儿,确实不得不去啊,不然,恐有失礼数……” “也对,那便去吧,话说这会儿,倒也该用早膳了,走吧津儿。” 语毕,孟逸便也不管在树上挣扎的孟榛,仅带着孟津走了。 ****** 顺利离府,上了轿撵的孟榛揉过自己摔得又痛又麻的膝盖,确认无事,方拍着小竹的肩膀“好小竹,就知道你最可靠!” 两人年纪相仿,小竹伶俐或乏,却格外乖巧听话,孟榛待其不似主僕,更似挚友。 小竹腼腆一笑,“嘿嘿,还是大小姐您想的周到,昨日便遣我进宫,方可一早便借长公主之名为您解围,不过,大小姐,你膝盖可有大碍?” 摆了摆手,掀开轿帘,望向周遭,此时已至宫中,孟榛直视前方,成竹在胸,笑意粲然,“无妨,这点儿小伤,怎能误我大事。” 轿帘落于长公主所在星阑殿,未待孟榛再整理一番以备妥帖觐见,长公主融璃便从殿中跑出。 虽说名号是格外尊贵的长公主,可实则不过年方二八的少女,天真无忧,灵动活泼,终见到了久违挚友,不禁鼻尖微酸,眼眶泛红。 牵过孟榛双手,不免埋怨,“阿榛!你总算回来了!这两年间,怎的连封信都不曾给我!一走便是杳无音讯!” 孟榛挺直了腰板,做足了架势,几分严谨道,“诶,长公主!阿榛这总归是去云游,以求医术精进,来日方可悬壶济世,无愧于师,无愧于杏林祖师们,平日里怎好总念家伤怀。”
第5页 明明是自小玩伴,却被孟榛这一出弄得云里雾里,融璃歪着头不敢置信,“阿榛……” 见此,孟榛方才得意一笑,“嘿嘿,方才如何!那般言辞,日后用来对付那些古板叔伯们可好?” “方才还以为阿榛你是云游两年,呆了……” 嬉笑片刻,不敢忘了正事儿,“对了,阿璃,那太傅…现今何处?” “唔,昨儿便听你的,特意打听过了,此时,梁太傅,应是同皇兄于东宫,现在咱们便可过去。” “好。” ****** 跟在融璃身后,至东宫书房外,瞥见书房内一红袍背影,似乎,是个衣冠楚楚的…… 可闻其声,低沉冷清,几分漠然,““事贵制人,而不贵见制于人;治人者,握权也,见制人者,制命也;道贵制人,不贵制于人也;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失命”,人事如此,国事……” 他已意识到门边之人,却并未转身,仅微微侧目,嘴角似有浅笑,似乎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般,授课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门外,似乎有人探访大皇子。” 遂后,仅向大皇子融浔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书册,云淡风轻稳坐一旁,拿起茶杯,坐等着好戏般。 几年不见,大皇子脾气倒愈发无常,语气威严,却有几分无可奈何,“璃儿,进来!” 孟榛也只好低头跟在融璃身后,进了书房,不动声色打量着那梁尘飞…… 目光沿其官靴向上,只见其着一身官服,整洁得体,亦难掩凛然正气,盏茶于手,一派泰然自若,再向上…… 当真,不可否认,眼前此人,着实不负京城少女万千春心,清俊面庞轮廓分明,眉目英挺,眸光深邃,薄唇紧抵,显得他极为冷清…… 孟榛正思索着,却见他竟蓦地抬眸,目光如炬,毫无遮拦望向自己。 四目相交,纵使心中再不快难耐,孟榛还是立即低下头,随后,病弱一般,以手掩口,止不住般的咳嗽。 大皇子融浔也是这才注意到孟榛,“璃儿身后,可是孟榛?” “正是。” 孟榛一反常态,声音微弱,施施然至其面前行了礼,似乎又止不住般,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捂住嘴,轻咳几声后,片刻,帕上似有殷红…… 又在屋内众人投来诧异目光时,孟榛恰到好处“紧忙”收好了手帕。 融璃霎时大惊失色,忙扶住孟榛,“阿榛?!你这是怎么了?!” 轻靠着身边融璃,余光瞥向梁尘飞,只见其满面竟是看戏般的期待……?! 孟榛不禁蹙眉,声音却又放轻了几分,“我无事,不过长公主,此时还是离阿榛远些,莫要染了公主……” 话音方落,身边之人便被其皇兄瞬间扯了去,竟让孟榛一时踉跄。 融浔扯了融璃护在身后,对边儿上一直云淡风轻的人开口道,“太傅,我先送璃儿回宫。” 又指了指孟榛,“此乃父皇于你赐婚之人,孟相之女,孟榛。”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此后孟榛既是你太傅之妻,那此时若真有何不适,也莫要拖累我皇妹,你来照顾最为合适。 低下头,“咳咳,孟榛久闻太傅大人大名,甚是敬仰!” 只见他轻笑,徐徐放下茶杯,起身,缓缓向自己走来,随他脚步沉稳,孟榛被逼至墙边,心上不由得慌乱。 “哦?那倒不知,孟女医,是如何听闻在下哪般大名?对我,又是…哪般敬仰呢?” 纵使他并非分外健壮,可却着实高出孟榛近一尺,难免让孟榛有唿吸不畅之感。 镇定片刻,方浅笑抬头,对上他看似怜惜眼眸,“梁太傅之名,自然是京中百姓皆有传颂,而小女子对您敬仰,也非言语可表,咳咳。” 难以自控般,向他轻咳两声,却见他竟丝毫未躲,反而其笑难掩戏嚯,不解间,听他幽幽道,“在下于医术,略有钻研,不知可否为孟女医一诊?”,说着便已伸出手。 顾不上分辨他懂医术是真是假,可无论真假,自己这脉都是他诊不得的,孟榛连忙收回手腕,唿吸却愈发艰难,手脚无力,真正隐疾復发之兆,戚戚然都更加真实…… 强扯着干笑,“云游之时,连师父都曾为榛儿瞧过此症,却也是无可奈何,便也不劳烦梁太傅了,患有此染疾,倒是承蒙太傅不弃…” 梁尘飞却不依不饶般,寻着孟榛手腕,“此疾,在下似乎见过,何不容尘飞为你一诊,以解此症?” “不……” 感到他已抚上自己手腕,紧张慌乱,终是犯了晕厥之症,昏了过去…… 最后昏沉间,耳边最后一声竟极为熟悉,不知是真,还是幻觉,似乎,有人喊她…… “小丫头” …… ☆、斯文败类 不知昏了多久,悠悠转醒,似乎已不在宫中…… 回神间,思索片刻,自己现如今,不在宫中,是在何处?! 骤然起身,坐在榻上,环视四周,发觉此屋似乎是刻意模仿了自己闺房,竟连窗边为观赏所设的几枝山茶,都尽数摆到……
第6页 此时屋中央烧着银骨炭,一室温暖如春。 蹙眉回想,想起于宫中突发晕厥之症前事,眉心一跳,一瞬,神思同紧绷的弦,此处,想来该是……?! 思至此处,骤然传来叩门声。 刚跳下榻,便见他已推门而入,此时换下了朝服,取而代之,着一身高领交襟宽袖青衣,几分出尘洒脱之感,手上端着个瓷碗,通透精緻,语气温文尔雅,“你醒了?” 见他走近,手上那碗也递到自己面前,“喝了罢,与你无害。” 孟榛接过手中,搭眼一瞧,以枸杞枣肉为辅,所煮红糖姜水…… 起初不解,抬眼望向他,只听他徐徐道,“你昏迷时,我已为你搭脉,体内似有寒凉,近期,恰好适宜用此方。” 语毕,撩起后襟,落座于榻边,嘴角之笑看似温润可亲。 可在孟榛眼中,总觉他一言一行,皆别有深意,就像此刻他于身侧,纵使他满面笑意,自己竟不由得有种手足无措,无处可避之感。 当下心中下了结论,有此人之处,实不宜久留,相较龙潭虎穴险恶有余! 将碗放在一边,起身下榻,气势看似居高临下,“梁太傅既如此费心,便留着自己慢慢品尝罢。” 孟榛此番,却让他忍俊不禁,声音低沉冷清,“噢?孟女医,这是要离开?” 那和煦笑意,却让孟榛愈发慌乱,犹如阴风吹过,“自然,贵府实非孟榛应在之处,再言,孤男寡女于一室,甚久,恐有伤太傅贤名,不敢叨扰!” 低头匆匆行一友人之礼,便妄直奔门外。 却不想,莫名脚下一绊,难控向前摔去之际,腰间被用力一勾,又被揽至榻上,幸好扶住榻边围栏,方未倒在榻上。 可扶在围栏的手,此刻却也被梁尘飞紧纂着,面前不及寸处,是他清冷面孔。 一时间,被困在他怀中,得以细端其貌,抛去其为人,尚不敢轻易下定论,不过,论其相貌,孟榛只知,所谓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于他,许是,难概其半分。 “孟女医,你昏睡时,我为你搭过脉。” 晃神中回过神来,仍有些懵,“搭脉……?” 梁尘飞手上是不知何时从哪变出孟榛的手帕, 难掩笑意,“也凑巧发现沾了红染料的手帕。” 见状,孟榛静默片刻,定了心神,目光诚然,方缓缓道,“梁太傅,恕孟榛与你,无成亲之意。” “况且,梁太傅如今乃是大皇子之师,此前从未见过孟榛,而今竟甘愿与素未相识的我成亲,想来,总归不会是莫名心悦于我……” 见他眉头微蹙,孟榛还以为此乃要害,怎肯放过这机会,语气格外真诚,“梁太傅,恕我直言,与我成亲,实非尔明智之选,论实权……” 蓦地,他轻嘆口气,“阿榛,你怕,是个傻的。” “梁太傅,你……!” “我定会娶你,无关所谓牺牲,更无关大业。” 梁尘飞眸中是不知由何而来的坚韧,却教孟榛一时愣神,心头蓦地一颤。 “你……” “按理说,圣上赐婚,你我便已是夫妻,仅欠一日华服盛典,以示天下,而大婚之期已定,于年后,二月初八。” 孟榛下了决心,毅然决然道,“梁太傅,我不会嫁给你!实不相瞒!我已有,心仪之人,还望太傅,成人之美……” 顷刻,只见他眉目凌厉,笑意森然,语气比这数九寒冬还冷上几分,“噢?心仪之人?!” 孟榛不由得用一只手向后撑,想向后躲去,却被他看在眼中…… 不假思索,抓住她身后那只手,反扣于其腰际,顺势向前拥过,两人顷刻亲密无间,唿吸相闻。 梁尘飞对此问题紧追不捨,“敢问,孟女医心仪之人,是谁?” 力气相差悬殊,挣不开半分,骤然,孟榛想起什么,用足了力气,乍然提膝,正中其腹,梁尘飞一时吃痛,手上才松懈几分。 得此机会,利落打了个滚,从他手上逃开,顺势紧握其小拇指,遂后携腕反扣,将其制于榻上,使其一时无还手之力。 梁尘飞却无半分惊慌,想了片刻,似乎此招乃大俞一名将绝学,不知那人同孟榛又有何干系,竟教了孟榛?! 试探道,“教你此招之人,便是你的心上人?” 此时孟榛心中暗喜,想不到自己云游时,权当解闷,向平日里看似柔弱的陆师兄学了传闻其心上人所创之招,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场! 放肆了几分,嚣张得很,“是又如何?!哼,同你有半分干系?像你这般斯文败类,此招待你,已是……” 趁其不备,梁尘飞只顺反扣之向旋身,孟榛便失了重心,反被压在榻上,难忍嗤笑,“已是如何,榛儿,你心仪之人,难道没教你此招该如何防备?” 竟然扮猪吃老虎,孟榛心上忿然,“放开我?!梁尘飞!我孟榛!于你,宁死不嫁!” “死?” “没错!” 只见梁尘飞似乎认真思索了片刻,方道,“想来,你若是死,墓碑上,也是梁孟氏。”
第7页 心中郁结,却又无话可辩,“梁太傅!你自重!我要回府!还请莫做纠缠!” 终是放开了她,踱步至窗边,推窗任冷风袭来,方似初见那般云淡风轻,“回府?这儿便是你住处,如何,难道是,布置的不满意。” 从榻上跳下,“我名,孟榛!回府自然是回孟府!” “你我既已成亲,是该在梁府住下。” 想起家中一向威严父亲,孟榛笑笑,“哼,孟榛,唯父母之命是从,你我纵然算是夫妻,可大礼未成,便共处一室而居,这等有伤风化之事,还请太傅亲问我父母之意。” 语毕,孟榛得意昂头,负手而去。 一路飞奔归家,进门直奔书房,却被孟津拦了个正着,小人儿躲在圆柱后,面颊通红,看似是等了自己许久…… 孟榛双手于袖中伸出,暖着孟津面颊,压低了声音,“津儿?在这儿等着长姐,是为哪般?” “父亲母亲,同在书房,方进去没多久,此时似乎是在谈长姐之婚事,不过,方才听父亲谈及太傅之时,还提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与梁尘飞…… 心中有数,拍了拍孟津小脑袋,“就知道!津儿待长姐最好!津儿先回房,明日长姐带你去看花灯。” “好~” 得了孟津提醒,孟榛缓步至书房后窗边,将耳朵贴近。 只听书房内……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师兄与其心上人,详见孑然一身。 ☆、风雨飘摇 “夫君,那梁太傅,究竟是何来头,昨我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将榛儿託付于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听到娘亲难掩焦虑,孟榛心头暖然,果真最疼爱自己之人,不过娘亲! 暖意未过,却又听温婉声音继续道,“更何况,榛儿那傻孩子,论睿智未继你半分,论机灵又比不上津儿,就论稳妥,连她身边儿小竹都比不过!教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孟榛蹙眉,思索状咬起拇指,自己当真如娘亲所说?!那般不济?? 书房内,听过赵氏一番话,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孟逸也忍俊不禁,“哎,夫人!你当榛儿,如今还是个承欢膝下的奶娃娃?” 于窗缝中向屋内瞥,只见父亲在书案夹层中抽出沓信封,乍看少说数十封。 “榛儿自小好学,又云游两年,今已年方十八,纵使无甚心机成府,也断非可轻易任人摆布的,更何况,有医术在身,江湖朝堂便皆有其容身之处,夫人大抵不知,“孟女医”,于江湖之上,也是颇有佳名啊,这些信件,可都是前来求医的!” 听父亲言,望见桌上信件,孟榛不禁挺了挺腰板儿,面露喜色。 却又见父亲缓了片刻,言语间不掩唏嘘,“夫人,如今,需你我首要担心的并非榛儿,而是这风雨飘摇的京城啊…” 赵氏不解,缓缓起身,端起茶杯,以茶盖轻拨,吹了吹,递至孟逸面前,温婉一笑,娴静柔和,“朝堂之势,妾身知之甚少,可无论是何境地,皆愿与夫君,同进退。” 孟逸欣慰一笑,接过茶杯放在一边,携爱妻之手,继而道,“融国,而今已不若往日,今强势外戚当道,以国为注,争权夺势,圣上年迈多疾,二皇子为质子远赴大俞,长公主少不经事,这重担,皆落在大皇子一人之肩,直至梁太傅出现,满盘颓然之势方才有一丝转机啊…” 赵氏着实不敢置信,“当真那般?可听闻,梁太傅不过区区少年郎。” “夫人,勿忘自古英雄出少年,本一介白衣,却一朝官拜大皇子太傅,于朝堂之上,三言两语,便让摄政王吃了哑巴亏的少年,怎容轻看,况且,于婚事,梁太傅,虽仅过弱冠之年,却也长榛儿五岁,想来日后对榛儿,必可多多包容。” 赵氏不禁蹙眉思索,纤纤玉手揉捏起孟逸肩膀,“可,妾身仍有一事不明,京城才女云集,不乏显赫之家世,为何偏偏向咱们孟家提了亲事?偏要定了榛儿不可?” 孟逸干笑两声,无可奈何般,“此事,我也反覆思虑,然终究百思未得其解,思来想去,一来,许是他当真心悦榛儿,除此,便是,遂大皇子心意,娶了榛儿,此后无论如何,于朝堂之上,我也再摇摆不得,此招是欲将我这丞相划到了大皇子麾下… 想来今后于摄政王,项将军之徒,恐怕我是不得罪都难啊,可说来,也有一处不通,我这相位,于其权势之争间,倒不如个手中拥兵数万,有些实权的将军阿…” 赵氏不得不愈发担忧起来,“此后即是如斯境地,夫君怎还容许了这门亲事?!” 眼中是入仕多年未见的决然与热血,“夫人你有所不知,多年来,思虑津儿年幼,榛儿在外,你我安危,处理朝中政事,我皆尽己所能,圆滑处之,可于两方势力所窥察,我便是摇摆不定,而今已是焦灼之势,不同往日,朝中,再无截然中正之人!而往日圣上待我不薄,既然如此,我怎也不可与乱臣贼子为伍, 今协大皇子,重振朝纲,也实非我不可推卸之责,权势之争,犹如开弓之箭,不得回头,而一损必将俱损,将榛儿嫁于梁太傅,不乏此因,我已暗中观察梁太傅许久,虽看似冷清,可实为重情重义之人,且以其心思之缜密,将榛儿嫁于他,若有一日颓败,他也必定可为榛儿留好退路,护其周全。”
第8页 窗外孟榛眼眶暖然,紧捂口鼻,方未发出哽咽之声,抑住闯进书房的念头,继续听了下去…… “如此,久闻摄政王跋扈,夫君,日后要多多小心才是。” 孟逸摆了摆手,轻嘆口气道,“非也非也,数十个跋扈难对付的摄政王,也抵不上城府颇深,且坐拥精兵的项将军一人啊!” 赵氏似乎想起何时,恍然道,“项将军?可是那三辈忠良之门的项家嫡孙,项弈临?早在梁太傅前…” 打断了赵氏欲言,想起那少年将军,孟逸不禁摇了摇头,语气愤慨,“正是,项家几代忠良,更有当今项皇后一代贤后,至此辈,却生得此狼子野心,同是运筹帷幄之才,梁太傅,为人虽清冷,非常人所可测,难教人琢磨,总归其心为正,这般,方才让我放心将榛儿託付啊。” 孟榛被父母大人对话绕的云里雾里,那项弈临……为项家嫡孙?掌兵权?可其究竟于梁尘飞之前做了何事? 又听了良久,再无甚重要的,孟榛便又绕回书房正门,吸了吸鼻子,方轻叩书房门。 语气尽力放的轻快,“父亲,母亲,榛儿回来了。” 纵使隔着门,亦可感到父亲有些意料之外的错愕,“咳,进吧。” 乖巧推门而进,先是对父母恭敬行礼,抬头起身,见满面难掩岁月痕迹的双亲,心中酸楚,半晌,嫣然一笑,“父亲母亲,今日榛儿有要事相求。” 难得见孟榛如此温婉乖顺之态,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皆是不解,“噢?榛儿是为何事?” “榛儿与梁太傅,既已为夫妇,故今日女儿特请父亲母亲准许孩儿入住梁府。” 两人俱是一怔,孟逸都难掩讶异,原本昨日还那般牴触的孟榛,怎的今日便换了个人般,搬去梁府之事,早有打算,怕她不肯,心中便已想好了数十种应对她的办法,可今日孟榛却到自己面前,求自己准许?! 可得顺水推舟,孟逸未再犹豫道了声好。 思索片刻,想为父亲清减后顾之忧,“唔,孩儿还有一事,孩儿,想带着津儿,同我一起。” 望了孟榛良久,孟逸点了点头,几分沉重。 “那,便收拾收拾…” 孟逸欲言被门外匆忙跑来的小厮打断,“老爷老爷,门外来了梁府轿撵,说是接大小姐回府的……” 孟榛背后不禁浮上冷汗,这梁尘飞,莫非是个能掐会算的不是?! 终了,孟榛带着孟津,两人可谓是身无长物便被送上轿撵,身边连换洗衣物,也不曾带着…… “咳,长姐,明日带你,去赏灯……” 轿撵之上,小小人儿投来询问目光,“长姐,我们,真的不是,被赶出家门了吗?” “……咳,大抵不是,不是不是……~” ……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加了,男二,不过放心,少年不写深情男二。 ☆、念不得归 轿撵落于梁府正门前,正是夕阳西下之际,暮光映在积雪之上,竟难得的,有些许暖意。 朱门大敞,小厮于侧,一言一行,皆恭敬有加。 牵着孟津小手,由管家引路,缓步踏进梁府,一日两进一出间,心境却已截然不同,如今进了梁府,仿佛今后诸事,欣然亦或倾颓皆是理所应当,需坦然所对。 院中只清了路上积雪,留了园中积雪,许是在皑皑白雪映衬下,府内景色,更显别致,京都之冬,虽不乏大雪,气候却也非彻骨严寒。 此时放眼望去,园中树木,唯有松柏,迎风傲雪,格外青翠挺拔。 园中内湖湖面仅结一层薄冰,其下仍隐约可见游鱼,为冬日肃穆添上几分盎然生意,近处更有一叶扁舟,其上置一小案,备酒杯茶盏,似乎常用,未想到,看似那般冷清的梁尘飞,竟也有此闲情逸緻……? 若有所思间,手被孟津拽了拽,“长姐,你看……” 经孟津示意,向园中不起眼角落望去,一简单质朴石亭立于高处,亭中颀长身影,一袭青衣,负手而立,都说这京中达官显贵皆爱穿貂裘,而他身上竟连披风都未曾备上一件,冷风袭过,衣袂飘然,除却出尘洒脱,竟莫名感其几分愁然。 思忖间,却见梁尘飞身边跑去小厮,通禀些什么,蓦地,他转身侧目,目光落在孟榛身上,嘴边浮起笑意。 孟榛想来,片刻,大抵只有片刻,因为见其浅笑,而怔在原地。 来不及再想,梁尘飞面上笑意,怎会有莫名熟悉之感,毫不示弱瞪了眼亭中之人,便拉着孟津,向屋内走去,难掩落荒而逃之势。 终是由管家引入偏院,进了卧房,仍是早上那间。 望向窗外,孟榛不由得抚额,嘆了口气。 孟津摘了披风,坐于桌边,抚上茶壶,挑了挑眉,斟两杯茶,一杯递至孟榛面前,“长姐,你为何,在怕?” 方接过茶杯,听孟津所言,一时莫名惊慌,将杯中茶洒了一手,所幸温度适宜,无甚烫伤,“怕?!我怕谁?怕什么?有什么怕的?!” 以手臂支着头,稚嫩面庞对自家长姐报以微笑,“……”
第9页 孟榛放下茶杯,看了看八岁小弟,几番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咳,津儿,你觉那梁尘飞,如何?从见他起,总觉此人,被团迷雾笼罩般,看不透,却又有熟悉之感,恍若,似曾相识……” 终归方八岁,孟津还是免不了被孟榛一番无甚条理的话绕晕,只听了个“似曾相识?” “没错,似曾相识,可思前想后,我从未认识过,如此阴诡之人啊!” 想到亭中梁尘飞目光,感到所谓在劫难逃,大抵这般,孟榛竟打了个寒颤,梁府一行当真是,入虎口啊,入虎口……! 孟津眼中却尽是崇敬,“阴诡?津儿倒觉得,大哥哥,清俊儒雅,自有大家之派。” 提到“哥哥”,脑中唯有儿时那温暖和煦之人,双手捧着脑袋,满面憧憬,“大哥哥?哼,津儿,你哪知道什么叫哥哥~” 心上惦念着园中别致景色,孟津饮尽杯中茶,趁着长姐不知神游何事时,便熘了出去。 不等孟榛拦,孟津迎面便撞上了正欲进屋的梁尘飞,瞥了眼马上逮到自己的长姐,抬头望向梁尘飞,灵动有神的眼睛眨了眨,“姐夫,津儿想出去。” 清冷面孔忍俊不禁,拍了拍小脑袋,便放了行。 孟榛疾步至门边,未逮着孟津,却几近撞到他怀中,梁尘飞未有片刻闪躲,反倒不动声色向前挪了一步,恰好揽住眼前人儿楚腰,低头浅笑,唿吸相闻。 面上一红,怔了一瞬,紧忙推开梁尘飞,挣出他怀中,向后退一大步,“你做什么?!” 他却心情奇好般,踱步至桌前而坐,笑意戏嚯,“榛儿,以为,这个时辰,我想做什么?亦或是,你我该做什么?” 蹙眉望向窗外,天色竟已暗下,只见梁尘飞定定望着自己,端着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于唇边萦绕,遂后饮尽,孟榛背后竟骤然袭上冷意,一瞬只觉,自己如同杯中茶,清了清嗓子,强装镇静,“咳咳,梁太傅,既已是这般时辰,您白日本就政务繁忙,想来应早些回房歇息。” 忖量片刻,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见此状孟榛正欲侥倖深唿一口气,却又听他道,“歇息,是该歇息,不过,你我既已为夫妻……” 许是惊慌,语气也强硬了几分,“夫妻又如何?!大礼未成,太傅还请移步回房!切莫纠葛!” 满面得逞的打趣起来,“榛儿以为,我要说什么,同房吗?” 见孟榛窘然,梁尘飞敛了敛笑意,“你我既已为夫妻,便可直唿我姓名无妨,或唤我夫君,我亦欣然。” 无力翻了个白眼,硬生生的语气,“如此,还有何时?无事便请回吧……” 梁尘飞依旧坐的稳妥,缓缓道,“还有一事。” 愈发不耐,“说!!” “近日有些不适,可否求榛儿为我,诊脉。” 不知他又怀何心思,难掩质疑,“你,不是懂医术吗?!” 拉过面前椅子,示意孟榛落坐,“不过一知半解,怎能同你相比?” 不情不愿坐在他面前,使其手臂向上平放,片刻,缓了心神,平心静气,以左手切其右手寸口脉,再以右手切其左手寸口脉…… 感其脉律整齐,来去从容,不疾不迟,显然并无异常,收手抬眸,正对其炅然目光,其中再无丝毫戏嚯,反倒是似乎,满是,深情……?! 避开他目光,如实相告,“脉相併无异常,怕是你多虑了。” “哦?榛儿,未诊出些什么吗?” 孟榛愈发不解,“诊出什么?” 上身向前倾了些许,两人几近鼻尖相抵,梁尘飞目光灼灼,笑意和煦,不禁抬手抚上孟榛面颊,“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多年的求而不得,念不得归,榛儿,你可有诊出?” 良久,他温热指腹离开面颊,孟榛方回神,不解其深意,懵懵懂懂道,“咳,梁尘飞,我是医者,不是卜卦的,你多年的事,我要如何可知??” 低头轻嘆口气,“果真,是个傻的……倒也无妨。” 此时几近月上中天,偏被缠着诊脉,末了还被说是傻的,孟榛已忍无可忍,指了指门外,“请!!” 梁尘飞倒是再无周旋,又嘱咐了几句夜里莫要着凉的话,方才离开。 终是如愿请走了梁尘飞,孟榛顷刻如释重负,梳洗过后,便拥着被子,安稳入梦…… …… 作者有话要说:  理下时间线?阿榛和小嘚嘚,相处过五年,分别八年,(正好是孟津的年纪)这样。 ☆、鸢肩豺目 孟榛求学云游,多年在外,早就无甚择床不易安眠之症,在梁府,也算是一梦安稳,可习惯使然,仍是起了个大早。 迷迷煳煳,方更衣,却听院内传来孟津阵阵赞嘆之声,好不聒噪,一瞬愣神,忘了身在梁府,未曾梳洗,便不耐推开窗,意欲吼上孟津两句。 推开窗,却见院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梁尘飞一袭白衣,不知何时,手中多出把剑,通体金黄之色,隐约含光,在他手中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几分赏心悦目,可仅是那剑锋,便势不可挡,其剑气更是锋芒毕露,大雪冽风皆被逼退般。
第10页 见此,孟榛方怔住,梁尘飞!梁府?!此乃梁府!! 梁尘飞一套剑法亦毕,定在原地,嘴角带笑,望着窗边孟榛。 “榛儿,昨夜,睡得可好?” 呆在原地,愣了片刻,看了看眼前梁尘飞,晨间舞剑后,神清气爽,玉树临风少年郎。 反观自己,莫说梳洗,方才换的衣物,还是昨日的?! 轻咳两声,点了点头,“睡得好!” “你们晨练也好!晨练好!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连忙转身关了窗子,坐于镜边,发觉镜中之人,不知为何,双颊微红。 梳洗一番,于铜镜前,看了又看,方迈出房门… 身边儿不知何时冒出一小厮,方十几岁的少年,弯着腰,却抬头,时不时打量着孟榛,目光难掩新奇,“夫人!太傅特命小的引您于前厅用早膳。” 良久,终是不解,半是打趣,半是唬人,“嘿,你这小厮,盯着我瞧这么久?!居心何在?” 小厮这才安分低下头,老实引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夫人这边儿请。” “……” …… 转眼便近一天,自梁尘飞入宫上朝后,梁府小厮丫鬟,待自己皆是恭敬有礼,可那目光,一个赛一个的新奇。 孟榛云里雾里,着实不解,欲逮一个问问,又跑的比兔子都快般,终是忍不住,放下手上医书,手臂支着桌边,□□着下巴,“究竟是为何呢?!” 原本静坐在一旁的孟津听见动静,放下手中兵书,“长姐?何事为何?” 压低了声音,还刻意凑到孟津耳边,“津儿,你说,为何梁府下人,见了我,像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由窗看了看屋外天色,合上兵书,“这般,早膳瞧,偶然间,我便已有听闻。” 难掩好奇,孟榛又凑近了几分,“津儿听闻了什么?” 挑挑眉,斟酌片刻,“我同姐夫,去前厅用早膳的路上,听闻下人窃窃私语,咳,大多,皆格外不解……” “哦?!不解些什么?说来听听!” 犹豫片刻,“长姐,当真要听?” “自然!津儿将原话道来便好!” 见长姐着实纳闷儿,孟津还是如实说来,“咳,他们皆不解,当今太傅,这般举世无双的好男儿,为何当初决绝拒了京城多少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却特地恳求圣上赐婚,娶了长姐。” “我……!” 拍了桌子,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哑巴吃黄连般,当真有苦说不出,别说下人好奇,孟榛自己亦不解,归京便被嫁了,想找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鬼知道他为何偏娶自己?!安的什么心? “长姐莫气,姐夫已教导过下人了!” 孟津不时望向窗外,被孟榛看在眼里,拧了拧他小鼻子,“他倒成了好人了?凡事皆因他而起可好?!哼,不管这些,长姐带你赏灯!吃糖葫芦去!” 两人已到门前,孟津骤然停下脚步,低头拍了拍脑袋,“唔,可是,长姐,姐夫上朝前,嘱咐津儿,让你我待他回府,再一同前去赏灯。” 抬头望向长姐,却见其抱胸冷笑。 于原地思索,转瞬间,孟津笑意乖顺,“可,姐夫此时仍未回府,长姐,我看,还是你我先去,更为妥当。” 交待了管家,请其代为转告,二人已先行赏灯。 …… 京城中,赏灯最盛之时,当属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彼时无论大街小巷,各家各户,皆会挂上几盏彩灯,于宫城端门前,更有戏场,市集,一连数日,通宵达旦。 而此时,尚在年前,这几日,最热闹不过的,当数京城源河两岸,在此处,仅需于端门向南走百步,便可到达。 各家小商贩,为图个兴旺红火的好兆头,早已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 这会儿,在岸边向源河望去,月光笼罩,积雪覆其上,一派□□静谧。 此前,大抵要向前追溯十几年,源河本水势浩大,却年季不稳,常致旱涝之灾,后朝廷建堤坝,疏河道,方才造福万民。 经修建后,亦成融国主河道,往来贸易,络绎不绝。 说是赏灯,实则爱的,不过是这年前的热闹。 到了街头,先是买了两串儿冰糖葫芦,便带着孟津,边吃边逛。 两岸遍布市集酒肆商贩,亭台楼阁,云遮飞檐,美不胜收。 望着美景,咬了糖葫芦,难掩少女之态,眉目全然灵动,“津儿,待会儿去吃,往年总去那家的吃烤鸭!热面!再回街头,买些果脯带回去吃!可好?!” 孟津举着糖葫芦,细细吃着糖衣,抬头,咧嘴一笑,“那定要两只烤鸭!不然同长姐一起,吃不饱!” 被戳痛处,“嘿!小津儿!今日我……” 孟津伴着鬼脸向前跑,却不料撞上路人,还结实的同堵墙般,将孟津整个人弹在地上。 “津儿!”孟榛疾步扶起孟津,忙查看着他身上可有摔伤碰伤。 抬头只见一人,锦衣华服,苏杭的绸缎,宫廷的绣花,搭眼便知,大抵王室贵胄。
第11页 明明看似已年逾半百,面相却无丝毫慈祥面善之感,反倒狰狞有余,更有猖獗跋扈之态。 未待孟榛代孟津致歉,那长者便上前一步,鸢肩豺目,一双肥手,抓住孟津衣领,“哪家竖子?!走路莫不是瞎的!今日本王便教你长长记性!” 孟津也并非怕事之人,于其抬手间,攻其不备,一拳正中软肋。 那人一时吃痛放手,得此间隙,孟榛忙将孟津护在身后,手中银针于暗处隐约映光,面上却是笑意温婉,该赔礼道歉,一样不少,“冲撞阁下,是舍弟莽撞,在此赔礼,还望海涵,见谅。” 在孟津手上吃了亏,愈发不依不饶,“哼!海涵?见谅?没门儿!怪就怪你们摊上爷今天心意不顺!” 说着,已扬起他那同熊掌厚般的糙手,欲落孟榛面门。 骤然,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住手!” …… ☆、知无不言 孟榛回首,正对上樑尘飞双眸,蓦地被拽进他怀中,撞上坚实胸膛,竟莫名有几分踏实。 抬眸,见他浅笑以对,孟榛一颗心,方彻底安稳下来,似乎感到他亦于担忧中抽.身,松了口气。 梁尘飞极自然拥过孟榛,另一只手不掩亲昵般握住孟榛低垂之手,不动声色,抽走银针。 格外不解,抬头望向他,却见他低头蹙眉,仔细查看周身。 良久,见孟榛看似无甚大碍,梁尘飞方又询问道,“榛儿,可有何不适?” 一瞬,由诧异转为不解,只因他眼中,关切着实,不见半分虚假,孟榛心中暖然,摇摇头,“我,我无事。” 梁尘飞又瞧了瞧孟津,见两人皆无事,方将目光转向对面。 那跋扈之人,身侧多出一少年,亦是方才厉声喊“住手”之人,大抵同梁尘飞年纪相仿,一身便衣,干净利落,眉目凌厉,面上是笑面相对,却隐约可感周身戾气。 此刻梁尘飞对着对面二人,全然没了方才对着孟榛的耐心温和,只剩满面漠然,冷清调子响起,如同这数九寒冬,“敢问王爷?可有大碍?是撞得您伤了筋骨,还是撞到您卧床不起,亦或是……” 孟榛闻此,暗暗思忖,眼前这竟是个王爷?朝中亲王本就所剩无几,近年为避政斗,也大多借着修身养性之名,闲云野鹤,世外桃源,有多远避多远的,可眼前这个,于京中如此跋扈,想来,只有那声名狼藉的摄政王,融途。 融途听梁尘飞所言,愈发不吉利,几近在咒他般,连忙打断,接过话来,“停停停!本王好着呢!太傅此番,莫不是在咒本王?!” 挑眉,满意一笑,循循善诱般,“哦,好着呢?既然好着呢,倒是敢问王爷,何时有了持强凌弱之好?亦或是,向来如此?” “梁太傅!这话从何而来?!本王何时持强凌弱!” “哦?那今日之事是为哪般?吾妻乃医者,向来心善,不慎冲撞难道刻意为之?亦或是缺了礼数不曾致歉?要使得王爷这般出手相教?” 不轻不重,徐徐而言,梁尘飞一派冷然肃杀,教融途一时不知所言,“本王……” 此时,见其身侧少年上前,搀住融途,“许是王爷今日醉酒所致,才失了风度,还是莫伤了同僚间的和气。” 转了话锋,看向孟榛,谦和有礼般,似重逢老友的亲切,“这可是,孟榛?几年未见,倒是快教我认不出了。” 孟榛不禁蹙眉,几年未见?!她怎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不等孟榛开口,身边梁尘飞反倒笑笑,拥着孟榛的手臂,不由得收紧,“项将军眼力过人,正是在下髮妻,孟榛。” 项将军?!那日父亲同娘亲于书房所言,狼子野心之人?项弈临?! 只见项弈临怔了一瞬,目光一黯,对孟榛点了点头,简单告别之礼,便匆匆扶着摄政王转身离开。 孟榛虽不解,面上却仍微笑相送。 待其转身,方迫不及待甩肩,适才被梁尘飞突如其来抓紧,难免窘然,干笑两声,“咳,有点儿痒,嗯,今日之事,多谢。” 梁尘飞负手而立,清俊高洁,雅望有余,仅含笑瞥了她一眼,“生分,不必多谢,来日赏灯,能在府中待我片刻,我便欣然。” 孟榛自知理亏,眸中诚然,“我和津儿,亦方到片刻,此时正值夜市热闹,适值同游。” “那便,走吧。” 孟津跑在前面,适才之事,根本未影响其半分,依旧兴致勃勃看着新鲜玩意儿,猜着灯谜。 可孟榛一路走来,仍是不解,为何今日这般巧合?一日便将摄政王,项将军都碰上了?!还有忽然出现的梁尘飞?是有何事,能让三人,皆经由此处? 再则,摄政王,项将军,二人怎不见,对立之势?反倒更像是,同阵营的…… 陷入深思,百思不得其解间,蓦地感到手上被套上什么东西,冰冰凉凉。 孟榛惊的回过神来,看了看手腕之上,“何物?!” “平安扣。”,只见他低头,冰凉手指,绕着红绳系了两下,那平安扣便乖顺依附在孟榛手腕之上。 孟榛抬手瞧了瞧,红绳串着,中间一颗平安扣,玉质通透,干净纯粹,确实喜人。
第12页 可着实不好无功受禄,看了眼,便打算摘下,却听头顶声音微凉,“要摘?不过相赠街边小小物件,若摘了,你反倒是刻板了。” 想想梁尘飞所言似乎并不无道理,可还思索间,却见他已欣然给了店家银子,被宰了一笔亦浑然不知,仍一副怡然自得模样,孟榛看了看手上平安扣,不禁轻笑。 “走吧,过了灵犀桥,那边有家店的蜜饯,可谓世间无两!” 灵犀桥凌于源河之上,所谓灵犀,自是借了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 岁岁年年,每逢七夕,京中成双入对有情人,都要桥上走上一个来回,以图,心有灵犀,百年好合之意。 下了桥,挑了些蜜饯,递给孟津,又递给梁尘飞,算是还礼,“这家蜜饯,独特之处,在其浸泡,熬制之时,加以冰山,薄荷一类,有提神醒脑之效药材,你闲来吃些,并无害处。” 看他接过,孟榛浅笑,摇摇手腕道,“为何,是平安扣?” 梁尘飞目光似别有深意般,紧锁孟榛,徐徐道来,“一来,平安扣,亦称,怀古。” “唔,竟还有别称。” 见孟榛无甚恍然,梁尘飞垂下眼眸,吃了颗蜜饯,方继续道,“其次,如其字面之意,唯愿你,平安康泰,再者,平安扣,外圈圆周,意喻广阔天地混沌,内圈圆周,以示,内心平宁安远,适才,一路走来,你心中烦忧,思绪杂然,此平安扣,再适合你不过。” “你知道?!”孟榛实未想到,一举一动,全然被他看在眼里,当下心惊。 梁尘飞不掩深意,“有何不知,榛儿,大可相问,不必自己费心劳力,于你,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青梅煮酒 良久,孟榛笑容尽敛,“敢问太傅,教我如何信得?” 梁尘飞笑而不语,负手转身,踱着步子向前走去。 留孟榛在原地,望他背影,一时沉思…… 想来,自云游归来,冥冥之中,与他之间,便已千丝万缕,纠葛不清般。 可究竟为何?在自己面前,梁尘飞似乎从未有过半分隐藏,却,又像是,终归有所求。 如同深陷重重迷雾,难辨前路…… 骤然感到衣袖被拽了拽,孟津声音几分懊恼无奈,“长姐!~” “唔,津儿啊?何事?” 孟津身着披风,双手交于两袖之内,亦望着梁尘飞背影,“父亲曾教你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于梁太傅,长姐心中明明感其可信,又为何如此?” 瞪大了眼睛,见眼前孟津难掩少年老成,孟榛几乎不敢置信,不禁试探,“津儿?” 咧嘴一笑,“嘿嘿,长姐,我们也回府吧。”语毕一步三跳去追上樑尘飞,简直同方才判若两人。 踏雪而归,于梁府门前,伫立许久,再进此门,已是心意瞭然…… 先去看了看孟津有无乖乖回房下榻后,才直奔梁尘飞书房,到了书房门前,却见一室黯然。 老管家恰合时宜于暗处走出,“夫人,太傅这会儿,正在院中湖上。” “哦!对了,太傅还叫您,挑些青梅带去。” 感情是算准了自己来找他,这般心知肚明却故弄玄虚,孟榛太过气结,不禁牢骚,“他如何料定我会去找他?挑些青梅?哼,还竹马呢青梅?!” 老管家忍笑,弓腰轻咳,“咳,这,老朽未曾可知。” “罢了,梁伯,您早些歇息去吧,这时辰天寒风凛,切莫再惹了伤寒。” 末了,寻了着些青梅,提了盏灯笼,不慌不忙,踱至湖边,只见那湖上一叶扁舟,其内亮盏烛灯,光亮暖然。 梁尘飞于桌边而坐,小桌之上,暖炉温酒,蒸气裊裊升起,映他于迷离之中。 让人不由得心神安宁,缓步沿至岸边,踏上小舟,同梁尘飞相对而坐。 小舟随风游之,环视湖上,仅一层薄冰,有雪覆其上,行至岸边,可见冰挂雾凇,皆笼罩于朦胧月光之下,更显通透玉洁。 夜空中,皓月千里,星河与之相伴,莹光烁然。 此番美景,孟榛不由欲赞嘆一番,不经意回首,却正望向对面低头煮酒的梁尘飞,当下心中暗嘆,书中所言,公子世无双,许是,大抵这般。 蓦然抬首,二人四目相对,孟榛霎时屏住唿吸,不知自己面色微红,一瞬亦忘了本要说着什么,目光游离,瞥见青梅,紧忙扔到桌上,“咳,你的青梅!” 十指修长,拆开油纸,语气悠长,“嗯,我的青梅,终是到了……” 未究其深意,见他只着件常服,许是医者之心使然,孟榛不免叮咛,“夜间风寒,太傅,许该添衣。” 取了炉上温酒,斟满二人酒杯,“无妨,青梅煮酒,一时片刻,尚可御严寒,说来,榛儿可知,为何世人皆爱青梅煮酒?” 杯酒于手,闻其清而不浓,浅尝辄止,唇齿留香,后有辛味萦绕,腹中暖然,孟榛嫣然一笑,“青梅煮酒,早于《本草纲目》便有所记载,“梅”,花开于冬,然熟于夏,味酸,可解毒,止痛,止伤寒,而煮酒本身,亦可挥些许酒气,唯留温酒暖胃,两者相合,益也。”
第13页 难得见梁尘飞敛了笑意,昂头尽饮杯中酒,“没错,而如今,融国,江山社稷,亦如此青梅煮酒,愿吾辈,可为薪火、青梅,蒸去毒质……” “太傅所说,于我知无不言,可还当真?” “自然。” 早在路上孟榛便理了理思绪,此时语气却仍有几分试探,“今日自上朝,太傅至夜方归,后于进出宫必经街边,又见摄政王、项将军二人,想来,可是宫中可有重大变故?” 梁尘飞本就敛了笑容,几分冷清,谈及此事,难掩严谨沉重,“不错,今日一早,便有大俞使者传信,二皇子,前天夜里遭刺客刺杀,如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二皇子!融迟?!”,难免乱了心神,知己好友,怎会一夕之间,便只剩了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莫慌,大皇子已派手下亲卫,潜入大俞,打探二皇子下落,更何况,此事,实则乃直奔大皇子而来。” 孟榛蹙眉不解,“何以见得?此时远在大俞,于水深火热中,明明是融迟!” 条理俱清,梁尘飞徐徐道来,“大俞信使早晨抵达融国,传信后,圣上便已立即下令紧锁此信,按说,不会有半分泄露,至夜,京城民间却皆已沸沸扬扬,风言风语所传,“大皇子,是为夺嫡至高位,不惜残害手足…”此等言论,而今已甚嚣尘上。” 强抑心中怒火,嗤之以鼻,孟榛恨声,“夺嫡?!根本不可能!融迟根本就不能……” 梁尘飞食指抵唇,噤声之意,“不必多言,想来你我皆深知二皇子,可眼下,万民之思,舆论之盛,非你我可左右。” “可说来,知此事之人,应当甚少,不怀好意之人将消息放出,岂不是引火烧身?!” 已无心暖酒,梁尘飞似是畏寒,双手交于袖中,目光悠远,“此乃事态严重之端,大俞信使携圣上復函,于归国途中,尚未出融国境内,便遭刺杀,復函不翼而飞,由此,二皇子之事不胫而走。” 孟榛自然也深知,两国相交,使者安危,对局势最为微妙,无论两国交涉何事,若和谈,自然皆大欢喜,可今日所传之信,使者遇刺,于大势,则着实将融国至于不仁不义的地步,更何况,近年来,大俞国力强盛,而融国内斗所致,难掩倾颓,如此关头,着实不可再树大俞此般强敌。 此事可大可小,孟榛不禁担忧,“使者遇遇刺,这事情,矛头不仅是直指大皇子,融国同大俞之间,该更为棘手!” “融国同大俞尚可处理,几近无人知晓,大皇子同融国掌权之宸王,乃同门师兄弟,更为知己好友,国事自有商量,而国内之势,方乃燃眉之急。” 孟榛终是微松了口气,却见梁尘飞依旧若有所思般,意欲宽慰道,“国内之势,坊间传言,想来数日皆可平。” 梁尘飞不禁嘆气,“非也,榛儿,你可曾听闻有关大皇子坊间传言?…” “传言?未曾……” “早在两年前,亦是你随师云游伊始,未多久,大俞便要融国遣皇子为质子,入大俞,而圣上专情,后宫唯皇后一人,所出皇子,亦只有大皇子,二皇子…” 孟榛黯然,想到融迟,倍感心酸,“融迟它自然不会留下……” 扶了扶额,“没错,再三权衡利弊下,终是二皇子,远赴大俞,彼时,野心之徒,便已造势,谓“大皇子,二皇子,为帝位,已剑拔弩张,手足相残,然大皇子阴险更胜一筹,致使二皇子为质子败走”。” 提及往时,孟榛思索良久,“两年前?如若我不曾记错,彼时正是摄政王,平西南叛乱,顺势掌其兵权之际?!还有,大皇子封了太子后…后又大举纳妃?” 梁尘飞似乎忍耐许久,方以袖掩口轻咳,笑意冷然,“正是,皇子方值年少之际,而兵权尽为各方所掌,皇家手中,就剩下了禁军,和相距甚远陆战无用的东南水军,当年若非尚有项老将军,一代忠臣,呵,怕是贼人,早就篡了朝代。 而大皇子大举纳妃,劳民伤财,甚至闹出强抢民女之事,而后,宫中便传出,大皇子生性暴戾,侍寝过的皇妃,隔日皆是草蓆所覆扔到了乱葬岗……” 闻此孟榛大惊失色,怎么自己似乎从未知晓过大皇子,“什么?生性暴……暴戾?!乱葬岗?!” 梁尘飞于袖口抽出方帕子,擦拭鼻端,“那般,亦为不得以为之,风华正茂,立志励精图治的大皇子,被贼人打了皇子某日偶然遇刺,不治丧命的主意,若皇子皆毙,便可亲王顺位,万般无奈下,大皇子封了太子后,也只得装作昏庸无道…故,期间难免闹出不少有损声誉之事,还有……” 似乎听他声音,鼻音愈发重了几分,孟榛出声打断,“入夜风凉,太傅,不如移步?你我大可明日再谈。” 蹙眉许久,方挥了挥手,“罢了,明日再谈,亦可……” 梁尘飞踉跄起身,孟榛紧跟其后,“太傅,我送你先回房好生歇息,待我煮了药,你喝下,明日一早,伤寒便无事。” 顿住步子,良久方转身,声音闷闷的,“不准,叫太傅,要直唿我名,或称夫君。”
第14页 为医者,此时无拘小节,抚上他额头,“怎的忽然说这个?别是温病了?烧煳涂了?” “确实有些烫!伤寒不可小觑!我扶你,回房歇着!” “不……” 只有一不字出口,继而整个人,顺势向后晕去…… “梁尘飞!” …… ☆、眉目温润 只见梁尘飞骤然失了重心,向后倒去。 他身后是数九寒冬的湖水,孟榛来不及犹豫片刻,千钧一髮之际,紧拽住他手腕,一时两人顺势同摔在船头,才免了坠入寒冬湖水。 可还未来得及庆幸,却发现怀中梁尘飞唇色发紫,面色灰败,此时紧咬着牙关,手覆在腹部,痛极了般,强忍着,却难抑周身颤慄。 当下心惊,亦不由暗怨自己,方才大意,误以为他仅是染了风寒,竟此时才辨明梁尘飞异象…… 按其人中,另一手诊其脉象,心中瞭然,亦不敢有片刻耽搁,定下心神,怕他就此昏厥不醒,只得不停唤他名字,“梁尘飞!!醒醒!梁尘飞!” “来人!来人!来人啊!!” 孟榛半背着梁尘飞,踉踉跄跄向岸上走,片刻,见迎面闻声赶来了几个值夜小厮,刻意留意了其中有他随身小童小米,方才放心託付,“带太傅回房,平卧于塌,敷冷毛巾,吩咐膳房,备热豆浆,给太傅先喝下。” 对小童嘱咐两句,孟榛便疾步赶去府中药房。 抓绿豆、金银花、甘草等药,恐急中出错,深唿吸,稳了心神,方从容镇定,细称两数,燃起药炉,置药壶于其上。 此时本想再去看看梁尘飞此时是何状况,却怕奸人趁药房无人,钻了空子,坏了解药。 故在煎药整两个时辰内,孟榛皆寸步不离的守着。 本就已近午夜,煎药又近两个时辰,孟榛不由得为困意围绕,却不敢打盹儿,为了提神,索性寻了些山楂干,边吃着,边在药炉前煎药。 这才精神些,望着墙边所映火光,一时失神,不由思索起来,究竟是谁,想要给梁尘飞下这般狠绝之毒? 梁尘飞所中之毒,名为风季子,乃世间罕有毒花,生于悬崖峭壁,风吹其花粉,即可散毒,所在之处,方圆几里,再无他物。 制此毒,需借金银器物,采其花蕊,烘干,研磨成末,状似盐,无味,难为人所察觉。 且中毒者,毒发急剧,想解此毒,一般的郎中根本无从下手,若不是今日自己在他府上,恐怕,明早,便有当朝太傅不知何由,暴毙于府的消息传出? 亦或……彼时若他不在,那整个梁府岂不是任人拿捏?恐怕,梁尘飞还不知是要被强背上什么罪名?!比如?谋划刺杀二皇子…暗杀使臣…?!最后,畏罪自杀?! 思及此处,孟榛倍感森然,额上渗出细细冷汗,心神亦慌了几分,余光不经意轻瞥,只见所映火光之中,竟忽现刀剑冷光?! 剑锋划破空气,咻声鸣然。 回身见一黑衣人持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孟榛当下闪身,摔在地上,打了个滚,抽出小凳,扔向黑衣人,方侥倖避过一剑。 黑衣人目的极明确,未与孟榛多做纠缠,目光所及,见了药壶,继而立即转身,举剑噼向药炉上的药壶…… 豆浆仅是暂缓其毒,今晚若没了解药,梁尘飞必将一命呜唿! 想至此处,孟榛一时顾不得别的,疾步上前,以身护住药炉,仿佛无痛觉般,拿起药炉,便跑向门外逃命。 骤然,却听身后,“噗……” 寒刀入身之声,端着药,孟榛冷汗垂下。 自己…难道,就要这般?去了……? 今年自己可方才十八!还未尝遍天下美味佳肴! 未游遍世间名山大川! 未访遍神隐之杏林前人! 最重要的,她可还未找到小哥哥啊! 腿软了下来,手上也愈发无力,几欲瘫软在地。 手上药壶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却蓦地被人接住,搭眼一看,又是个黑衣人?! 却同方才的不同,眼前这个黑衣人并未遮面,双手捧着药壶,仍是面不改色,“夫人!谅属下来迟!” 孟榛觉得自己已是有进气儿没出气了,声线都止不住的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稳妥将药壶放在一边,恭敬有加,如实禀报,“属下乃太傅亲卫,听太傅调遣,暗中护您安危。” 同见了亲人般,孟榛几近热泪盈眶,“那你…你怎么来的这么迟!快…快去给我拿纱布!绷带!”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绷带?夫人,您,不曾有外伤啊。” 孟榛不敢置信,试探着以手捂腹,颤颤巍巍搭眼一瞧…… 诶?! 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自己也没伤?!方才刀子不是插在自己身上?! 霎时,顿觉精神百倍,回首望向身后,原是之前的黑衣人,被亲卫所弒。 不由得长唿一口气,“那就好!快!容我看看药如何了!” 还好药已到了时辰,并未有何不妥,捏了块儿毛巾,将药倒在碗中,准备待温些再端给梁尘飞。
第15页 刚拿药壶,却忽觉手上,疼痛难忍,一瞧,两只手,各两个烫伤所致的水泡,双臂之上亦有?! 皱了皱眉头,全然要怪那些居心叵测之徒!真是可恶! 还好有随身药膏带着,涂上些许,孟榛又递给了亲卫,分外抱歉,“你也涂些!方才慌乱,教你捧了半天的热药壶,对不住了!。” “……” 半晌,只见那亲卫怔了许久,仍未抬手接过。 起初孟榛不解,不过,仔细想来,或许是亲卫的规矩?想来,他们最好该是莫要轻信于人的吧。 耸肩笑了笑,塞到他手上,“放心!我乃医者,同你无冤无仇,你又救我一命!于我乃是救命大恩!我不会害你。” 亲卫呆呆瞧了瞧手上的药,双手相覆,行一正礼,“多…多谢夫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忙劝起他,孟榛亦是此时方端详起眼前之人,面容清俊,一双眉眼,极为明朗,最难得的当属他眸中全然的纯粹…… 不由好奇,孟榛多了句嘴,再寻常不过闲聊般,“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怔了片刻,方道,“属下,萧定北。” 心头一震,却未表现出有何异样,仅赞嘆点头,随即手上试探了药碗温度,“好名字!诶,药温了些,我先去送药了!” 找了个由头,便紧忙端着药,向梁尘飞卧房走去,却是又想起了什么,远远扔下句,“既是随身护我安危,那若是日后有个头疼脑热,亦可来找我!不必见外!” 片刻间,便一熘烟的消失在了迴廊尽头。 梁尘飞房内房外,明里护卫,暗地亲卫,已将此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见是端药而来的孟榛,让出条路,直至榻边。 此时,榻上樑尘飞,面色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已近垂死之际。 小心翼翼扶他起身,于他身后垫了软枕,使靠在床边,未敢有办点儿懈怠,一勺一勺,将药餵下。 终了,再将他安放于榻,方敢喘口大气…… 想起今日梁尘飞中毒,自己亦有责任,不免心生愧疚,于众人道,“太傅已服下解药,明日便会无事,今夜我来照看太傅,除了日常守着的,都先散去,早些歇息吧。” 遣了一众小厮,屋外门边仍留了家丁,暗处布置了亲卫,屋内只留孟榛一人看守。 …… 彻夜未眠,一遍又一遍,投洗干净毛巾,冷敷在梁尘飞额头。 打了个哈欠,侧目望向窗外,天已大亮,竟已近卯时。 期间,亦想了一夜,究竟是谁想害梁尘飞,孟榛心中,已有了分寸。 低头,替梁尘飞掖了掖被角,骤然瞥见手上两个水泡,此刻回想起药房之事,依旧心有余悸,剑直抵喉那般感受,仍让孟榛冷汗连连,所幸最后无事,手握着胸前玉佩,面上暖意流连,浅笑呢喃,“果然,小哥哥,还是你在保护我呢!对吧!” 良久,眸中亦难掩伤神,低低嘆了口气,“可是,榛儿何时能找到你呢……” “嗤……”,蓦地,榻上传来轻声嗤笑,打破孟榛难得的神伤。 见状,孟榛忙不迭将玉佩放回,一时间不知所措,半晌,方散了眸中泪光,对梁尘飞格外不满,“醒了就笑?!笑什么?!” 看她怒目圆睁,莫说连几分杀气都不曾有,反倒简直是更率真可人了几分,加之听到她方才呢喃那些话,梁尘飞勉强坐起身,以手掩口,却仍是不禁低低浅浅笑着。 孟榛忍无可忍,陡然起身,一手撑腰,另一手短胖食指,恨不得直指他鼻孔,“笑什么笑!梁尘飞!你够了!” 却见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不似平常清冷淡漠,眉目之间,皆是温润。 终是无可奈何,孟榛冷哼一声,干脆欲拂袖而去。 “诶!” 许是拂袖太远,正被榻上之人拽住,顺着他手上一个用力,孟榛旋身,左脚却被右脚绊了个结实…… 稳稳妥妥…… 摔坐在放鞋的踏床之上,正撞方角,痛的她倒吸冷气,手还被梁尘飞扯着,榻上之人,一副居高临下之姿。 孟榛仅靠着胳膊着力,仰头望着梁尘飞,却被其眸中灼然,扰了心神。 只听他声线低哑,仿佛哄着孩子般,循循善诱,“榛儿,告诉我,你的小哥哥?是谁呢?” ………… ………… ☆、山间清泉 孟榛一时愣住,忘了起身,僵坐在地,“与,与你何干……” 梁尘飞如沐春风,言语间,已是肯定,“不乖啊……总之,榛儿的心上人,实则是,你的小哥哥,之前所言,皆是胡诌。” 缓过神,愈发的慌乱,试图于他手中挣脱,“你!你你你!何出此言?!” “就凭如此。” 他纤长食指,于孟榛胸前正中点了点,正是玉佩之位,转瞬,指尖滑过颈间,顺势而上,感她冷颤,转而捧其脸庞,未加思索,浅笑着俯身吻上。 有如山间清泉,甘甜清洌,滑嫩引人,让人不禁企图攻城略地……
第16页 良久,见她双颊红透,已不甚清醒,方不舍放开,仍是满面笑意,亦恢復了些精神,拇指于她唇间摩挲,“榛儿,都不知,要换气吗?” 半晌,孟榛方回神眨眨眼,意识到面前之人做了何事,不由分说蹦了起来,用了全力推开梁尘飞,胳膊撞到榻边的痛意都来不及顾忌,“你你你!梁尘飞!我救你就是……农夫和狼!” 栽在榻上,梁尘飞却笑的愈发畅快,“傻榛儿,是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 孟榛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此刻更是难同他辩驳,指着他半天,也只会“你你你……” 脸上烧得慌,说不出是气自己还是梁尘飞,气唿唿转身向门外跑去。 出了门,随手拿起廊边盆盆花草,正欲往地上摔,瞥了一眼,却发现皆是可入药的,顿觉可惜,最后只气鼓鼓的放回原处…… 将路边碎石看做他,用了力气,一踢数丈远。 心中暗道,那梁尘飞果真是忘恩负义的人!哼!昨日方救了他性命!为了他的解药自己还险些提前去见了阎王爷!到现在手上还留着两个大水泡,今日好了些,便如此轻薄! 当真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又不解气的踢了踢园中碎石。 转瞬想了主意好好整治整治这个梁尘飞,双手扶腰,笑意粲然。 医者不可不救人性命,但是又没说…医者要被欺负至这般境地的?! 事不宜迟,孟榛偷偷摸摸寻到了老管家。 心虚轻咳两声,直了直腰板,“梁伯。” 如今梁尘飞甦醒,全府上下都将孟榛视为再世华佗,皆感激不尽,礼遇有加更多了几分亲切。 老管家亦是,此时见到孟榛更是笑弯了眼,“诶,是夫人啊,多亏夫人医术高明,太傅已醒,我已吩咐下去严查府中人员……” 听了大概安排,既无害处,孟榛便无所谓摆了摆手,直奔主题,“皆可皆可,梁伯,我来是想问,这会儿,太傅既然不能上朝,还尚未有小厮进宫通禀吧?” “进宫通禀?” 孟榛极认真点了点头,此刻无甚心虚,“是呀是呀!太傅特托我来嘱咐,不必派人进宫通禀。” 表面上不苟言笑,严谨庄重,心中已然暗喜,只因融国官员律法所规定,官员无故缺席早朝,酌情所察,轻者尚要罚三月俸禄。 梁尘飞这般,患病未查,亦未通禀,怎么也能罚他半年俸禄!到时候再涨他诊费!看他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孟榛心中已然狂喜!却听老管家踌躇片刻,不解道,“太傅说不必吗?可……昨夜,太傅便已交待了,小厮昨夜便已连夜进宫通禀了。” 声音都不禁提高了几分,“昨夜?!昨夜他毒发那般突然?!何时交待的?我怎不知?” “昨夜太傅刚回来,便嘱咐了……” “那便无事了,无事了,烦扰梁伯了。” 妙计不成,孟榛只好垂头丧气转身离开,可仔细想来,据老管家所言,昨夜梁尘飞刚回府就嘱咐了管家,那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 梁尘飞已知中毒,还并未寻自己诊脉解毒,反倒泛舟湖上,解释局势来龙去脉?他究竟是在作何打算? …… 想小小捉弄他一番归捉弄,解药依旧是不可大意的,已近午时,孟榛也只好怀揣满腹不解回了药房。 单手撑着头,噘嘴坐在药炉边,手里拿着把扇子,愁眉紧锁煎着药。 梁尘飞,究竟在瞒着什么?难道是他自己下的毒?苦肉计?! 可即使是苦肉计,亦不必如此吧,风季子的毒性,可是稍有差池便覆水难收的,更何况苦肉计也并无缘由啊? 若是敌对,那下毒之人,便只有项弈临,摄政王二人,再看此行事风格,大抵是摄政王无疑。 本就一夜未眠,此时再如此百般费解,一会儿便没了精神,在药炉面前紧着点头,忍不住的想打瞌睡。 “夫人?夫人?” 骤然被唤醒,孟榛勐的打了个激灵,面前之人,原是昨夜那亲卫,萧定北。 揉了揉眼睛,“是你啊,找我有事?” 纯粹的少年似乎不善言辞,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开口,“夫人,你回房休息片刻吧,这儿我来看着?” 孟榛轻笑,心上暖然,“原是这般,不必了,这药大抵再两刻钟便可,我尚且不必休息,看得住。” 少年有些慌乱走上前一步,半跪于地,眸中诚然毋庸置疑,“夫人!夫人您放心,太傅于我有救命大恩,定北不敢有半分加害之心,只想尽力做些什么……” 孟榛被萧定北这架势震惊的向后躲去,“诶诶诶!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不信你啊!” 不得不耐心解释道,“定北,不是不信你,一来,这药确实快好了,我过会儿休息也不迟,二来,若是我离开,这药有什么状况,你也难以应对不是?快站起来……” 萧定北起身,挠挠头,咧嘴笑笑,“原……原是这般,属下知晓了。” 孟榛却是没忘方才萧定北所言,太傅于其救命之恩?
第17页 粲然一笑,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坦率无害,“那定北可否同我闲聊会儿?也好过我打瞌睡了。” “自然自然!” 看得出萧定北年纪尚小,虽有一身好功夫,心机处事之上,仍是不免纯真,只瞧那双纯粹眼眸,便知是个极其干净纯粹之人。 孟榛有不少对付孟津的经验,在萧定北面前亦能装出个贤惠长姐的模样,语气轻缓关切,“定北,今年年方几何?” “十六。” 难掩震惊挑了挑眉,继而分外赏识般拍了拍萧定北肩膀,“定北,我看你对太傅这般忠心耿耿,想来是自小便陪在他身边吧,不知他有何喜好,你可否与我道来?” 萧定北本一时慌乱澄清,“不是不是…”,又只觉失言,片刻又改口,“是。” 果真,并非从小跟在梁尘飞被当做亲卫培养,却有这一身好功夫,又这般单纯…… 似乎,同自己心中所想差不多,孟榛浅笑,目光却坚定,不容他躲闪,“定北,有何事需瞒着我?” “无……” 孟榛移开了目光,不徐不疾扇着扇子,一个挑音,“嗯?” “属下,不是自小,就伴在太傅身边的。” 向药炉中填了块儿木头,孟榛心中此时几近瞭然,却难以欣然,语气平静的近乎悲凉,“那是,两年前?” 萧定北讶异,却老实点了点头,“是……” 孟榛转头,向着萧定北,暖然一笑,如同对着孟津般,几分慈爱拍了拍萧定北肩膀,“嗯!” 萧定北睁着双干净眼眸,更让人不忍,“夫人…您…?知晓?” 孟榛怔了片刻,纵使心中思绪万千,却仍尽敛,反而极其不解般的看着萧定北,“知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晓呀!对了,定北,那药膏可有再涂,莫要生了脓水,那怕是要不好过了。” 点了点头,“有的!夫人给的那药膏,甚是好用!今日便好已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总之,日后有何事,来找我便是了!” 有人相伴,时间自然过得极快,转眼药已到了时候,提壶查看后,将药斟至碗中。 纵使心中百般的不情愿,可还是要以防万一,需得亲手将药送到梁尘飞面前,看他喝下,方不愧医者仁心,面露不快,被萧定北看在眼中。 犹豫了片刻,萧定北还是开了口,“夫人,太傅,他当真惦念于你,且心悦诚然。” 孟榛仅当是萧定北随便找个由头来安慰自己,并未细想,只随便应了声,“嗯……” 煎了两个时辰的药,竟已至午时。 不敢耽误,趁着解药尚还温热,到了他卧房门前,无甚好脸色,却仍是敲了敲门。 “进。” 冷清声音由屋内传来,不禁思索,若是平日里,他待自己有这一半的漠然,大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推门而进,将药端至他面前,继而敞开后窗。 同医者待寻常病者般,却又刻意冷漠了几分,“还是要通风,不轨之徒,既可于你膳食中下毒,保不准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快喝药吧。” 坐在榻边小凳上,顺手将药递至他手边,却见梁尘飞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也没想接过解药的架势,只靠在榻边,望向自己。 孟榛既是耐心快被磨尽,亦是几分无措,轻嘆口气,眼都懒得抬,不管合乎礼数与否,“不喝?是想死吗?” 梁尘飞以手掩口,轻咳两声,“想来,是此毒尚未清除,我双手倒是还没什么力气,烦劳榛儿可好?医者仁心,应当不拘此小节?嗯?” 孟榛本想一口回绝,不过仍是心中有愧,只好将药端在手中,犹豫片刻,拿出碗中小瓷勺,直接将碗边对准梁尘飞口边,方满意一笑,“唔,喝吧~!” 梁尘飞不禁抽了抽嘴角,终是乖乖喝下药,舔了舔嘴角,笑意戏嚯,“听梁伯说,榛儿代我传达,中毒难以上朝,不必进宫通禀?” 心虚所致,孟榛半晌不知所言,“你,你自己不是早做打算了?我倒想问你,是会算不成?知晓了中毒还偏拖到毒发?是何居心?” 梁尘飞也不正面应她,只反问道,“榛儿觉得呢……” “……” 蓦地,静谧房中,却听“咕噜”一声…… 霎时,孟榛脸红至颈间,梁尘飞却蹙起眉。 收了药碗,费力尴尬笑笑,“咳,你喝了药歇会儿,我去……” 方才“手脚无力”的人此刻骤然中气十足,“小米。” 转瞬,守在他房外的小童已疾步进来。 “小米,去膳房端些糖包,清粥来。” 身边小童不免讶异,“太傅?您……用膳?卧房?” “……” 梁尘飞未应声,仅一双透着冷清的眸子,望向小米,截然写着,你怕是聋的…… 被梁尘飞盯的打了冷颤,小米方回神,忙应着好飞奔出了屋子。 小米疾步离开,不忘回头一望,没错啊,是平日中最厌房中有何异味的太傅呀?!
第18页 似乎想起什么,梁尘飞不忘嘱咐,“再做道盐水煮虾。” 逃命般的小米片刻没了身影,只剩活泼声音传来,“好嘞好嘞!” 孟榛却不甚领情,反倒不掩犹疑,“你……知晓我喜好?” 仅笑而不语。 半晌僵持,梁尘飞方缓缓开口,“仅是我喜爱罢了。” “我看你已然好多了……我出去用膳。” 轻瞥她一眼,“这会儿小米也被遣了出去,你放心我?” “你想说什么?” “你想问什么?” 蓦然,异口同声…… 良久,孟榛开口,直截了当,却将声音压的极低,“萧定北,乃西南萧家嫡子,可两年前,摄政王“平叛”西南,传闻萧家无一倖免……” 梁尘飞挑眉,不置可否,“故?” 想起两年前,孟榛难忘怀,此时此刻,仍可忆起彼时,书房中父亲母亲谓,“可怜萧家满门忠良”时,那沉重嘆气声…… 既然摊开了,孟榛便直言不讳,“京中从政,谁人不知,当年西南之事,疑点重重,未来得及仔细审判,亦或是说,圣上无力细究,西南,便在摄政王“平叛”下,成了人间地狱,末了,亦无人再去细究真相……” 梁尘飞冷哼一声,似自嘲,似愤恨,目光幽远,“真相,是阿,谁还在乎真相呢。” 孟榛无比郑重,面上凝重严肃,“梁尘飞,你乃皇子太傅,却亦是谋臣,想来当初救萧定北,是经歷千难万险的,你们自然是有所打算,无可厚非,可…那萧定北似乎仅是个尚还单纯的……” 打断孟榛,梁尘飞声音夹杂几分漠然,坦荡如砥,“定北不是棋子,而且,若单是想要一枚棋子,我不会选他。” “……” 见孟榛蹙眉无言,他终是嘆气,“怎么,不信么?要我如何证明?” 平静摇了摇头,孟榛目光之中亦有悲戚,“不是信与不信,是我皆不知,当年之事不知,如今之势亦不解,更不知,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怔了怔,梁尘飞从未想到过,于国家、政事,她亦是满腔热血的,宽厚温暖手掌,将她双手稳妥纳在手心,柔声劝慰道,“榛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补番外。 ☆、真心以待 “太傅!夫人!孟丞相来了!这会儿已到了前厅!” 孟榛这会儿顾不得梁尘飞要说什么,听到自己父亲前来,先是怔了一瞬,怕是娘亲有何事,才托父亲前来,继而骤然从小凳上蹦起,检查过周身无处不妥,忙教小米引路,“快快快!去前厅!” 不过片刻,孟榛便拖着来通报的小米疾步赶向前厅,一熘烟儿没了踪迹。 留梁尘飞一人于榻上,握了握仍留有她余温的手,终是摇头笑了笑,缓缓起身穿衣…… …… 疾步赶到前厅,正见父亲摘下一袭斗篷,眉眼之间是孟榛从未见过的如临大敌般的凌厉。 厅中正座之上,尚有一人,亦是从头到脚,掩了个严实,摘下头纱…… 竟是大皇子融浔?满面肃穆,同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子殿下!”匆匆行了礼,就见父亲迎面走来,“榛儿,尘飞呢?” 见此势,便知绝非家事,怕是……朝中局势有变,孟榛不敢有片刻耽搁,“梁尘飞,昨夜中毒,尚未恢復,这会儿还在卧房,大皇子同父亲随我来吧。” 正要转身,却听身后蓦地传来道低哑声音,“太子殿下,孟大人。” 回首,正是梁尘飞,面色仍是苍白,中衣外,仅简单着一青衫,在这冬日朔风中,显得他愈发虚弱。 几乎未加思索,孟榛便解□□上棉披风,披到他身上,嘴上软不下半分,冷笑道,“梁尘飞,你就是这般出来的?甚好!” 却不可误了他们谈及正事,不甘瞪了梁尘飞几眼,孟榛便出了前厅,顺手将门带紧。 …… 相对而坐,太子融浔望了眼梁尘飞,继而捧着热茶,“身体如何?” 恭敬守礼,亦不卑不亢,淡淡道,“有榛儿在,自然已无大碍。” 融浔这才面色缓和了些,目光深沉道,“你这般,值得吗?铤而走险,若是有半分差池,若是孟榛不在,亦或你在外毒发,一切,可就再无机会了……” 想起了孟榛嘱咐,不可饮茶酒一类,梁尘飞放下手中热茶,直面融浔,孟逸,面色无惧无畏,笑意狂娟,“非也,与我而言,只有该不该做,倒是并无值得与否这么一说。 更何况,既然已至这般境地,那日后便也无须再有何忌惮了,难道不是吗?” 语毕,竟感梁尘飞有些落寞,却难辨其究竟,融浔提及正事,“尘飞,昨日曾说,寻到了摄政王,破绽之处?” “正是,不过仍需再证实……” 孟逸蹙眉,“摄政王,其安危如今可谓滴水不漏,但凡有其露面的时候,身边无时无刻不是暗中护的极周全的,何来破绽之处?”
第19页 梁尘飞笑意冷然,“那是自然,焦点全部集中在摄政王身上的话,是讨不到好处的,我所言,破绽之处,乃是,兵部尚书,张禾。” 张禾?融浔回想着,“张禾,此前不过区区兵部小官,是于一年半前,右迁兵部尚书一职,最名动京城的当属,升官后,娶到了项家嫡女……” 梁尘飞握紧着手中茶杯,指尖泛白,面色漠然,“没错,仕途通畅,大发横财,最后,还娶了项家嫡女。” 孟逸也想了想,可印象中,张禾不过一介武夫,无脑粗鄙,又目光短浅,实非可用之才。要说能同摄政王扯上什么关联,孟逸想不通,“虽说兵部确为摄政王所控?可这张禾,算是什么破绽?” 浅浅笑了笑,却极薄凉,“哦?那若是,兵部尚书贪污渎职,再加上西南冤案,背后皆与摄政王他们二人有关的话呢?” 思至西南事,深知其效力,融浔满意一笑,“若是翻出当年西南案,于摄政王!必是一记重击!亦或,可拿下他手中兵权!斩草除根,指日可待!” “彼时,自然可了却殿下一大烦忧,不过,尚有一事,当属臣下验证一番,方可部署行动。” 对梁尘飞,融浔安心全然託付,毫无犹疑。“好!那便有劳太傅!” …… 茶温了又凉,碳尽了又添。 前厅再敞门,天色竟已黑,融浔极匆忙同梁尘飞告别回宫。 只剩孟逸和梁尘飞,同立于门前,望着满园积雪,一派肃杀。 半晌,孟逸幽幽开口,“梁尘飞?你,究竟……是何人呢?” 本不想应答,也根本未曾想到孟逸会对自己有所察觉…… 良久梁尘飞终究笑了,转身正对孟逸,行了大礼,道,“岳父大人,尘飞是融国太傅,您的小婿,榛儿的夫君,仅此而已。” 望着弯腰行礼的梁尘飞,片刻,孟逸才点头,道了句“好。” 隔着长廊,就只见梁尘飞同父亲一派和谐,不知是梁尘飞又对父亲说了什么,孟榛忙跑到了父亲面前,“父亲!” 孟逸反倒蹙眉,几分嫌弃,“已快完婚的人,怎的还没个稳当模样,你娘亲可当真没担心错。” 看的梁尘飞在一旁不禁嗤笑,孟榛横了他一眼也拿他无可奈何。 看了看两个较劲的人,孟逸无奈,“天色不早,我也回府了。” 孟榛抬脚便跟上,“父亲!我送您!” 由孟榛引着,走向后门,转身向梁尘飞满是关切道,“尘飞就不必了送了,好生歇息吧,亦莫要太过操劳。” 走下长廊台阶,梁尘飞躬身行了礼,“岳父大人,慢走。” 看着梁尘飞没跟上,孟榛更是又走快了几步,至后门,父女二人方站定。 真是恨铁不成钢,孟逸斟酌良久,缓缓开口,含蓄隐晦,“榛儿,你,定要用心待尘飞,彼此多多照拂,方不会,来日悔矣……” 只当是父亲还放心不下,孟榛未曾细想,随口便应下了,转而问到惦念已久的娘亲。 “你娘亲一切皆好,榛儿照顾好自己,和津儿即可。” 孟逸最后嘱咐了一句,便穿上斗篷,匆匆从后门离开。 只剩孟榛垂头丧气,在园中踱步,踩着积雪,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嘆了口气,若非不得以,这四方高墙,怎会困住自己,也不知托师兄帮忙寻小哥哥现在如何了,这么久了,也不曾有信儿…… 小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榛儿,当真,很想你…… 吸了吸鼻子,擦擦眼角。 抬头正结结实实撞进个怀中,好熟悉,感觉这衣料?像是自己的披风? “梁尘飞!”想推开他,却被紧拥着,强抬起头,圆嘟嘟的脸被挤着,团在一起,却极可爱。 孟榛不解!这梁尘飞是怎么了?!摄政王和项弈临都要倒台了吗?!整日对着自己满面笑意的…… 头顶他声音幽幽,别有深意,“再几日,便是元旦了。” 孟榛无力翻了个白眼,“元旦归元旦!你放开我再说!” 终是放开了她,梁尘飞极有耐心,轻声细语,“彼时,同榛儿去赏花灯,可好?” 本想一口回绝,可见他这般,孟榛仅是未做应答,“天寒地冻,你仍需歇息,有话进屋说吧。” 两人沿着长廊,一路并肩而行,相望无言,却难得的平和。 扶他回了卧房,即使已嘱咐过,孟榛此刻仍不由再唠叨两句,“药是每日必备的,茶酒,辛辣,生冷,皆不可食,要多多歇息……” 语毕,便想转身离开,却被身后之人,拽住手腕。 难得,他竟有几分无措,在解释一般,“政事之上,我从未想过,以定北为棋子。” 就这般,孟榛站在梁尘飞面前,呆呆望了许久,他之所以解释,是因为,在意她的感受吗? 心中暖然,却不禁苦笑,不必的,其实,已不知有多久了呢,哪里有人顾及过她的想法。 此时此刻,面前的梁尘飞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般讨厌? 坐回他对面,孟榛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我信。”
第20页 想到这几日,自己每每忍不住牢骚时,用着什么阴险狡诈一类来形容梁尘飞,皆是最寻常的…… 可萧定北却总总满面赤诚,极其认真的来劝自己,“太傅,当真是好人的。” 想至此处,孟榛笑了笑,“萧定北是纯粹,却不是傻的,他于你之敬重,想来,你对他,亦不会错。” 继而语气诚恳,“梁尘飞,你能同我,讲讲当年摄政王“平叛”西南军之事吗?” 梁尘飞有些讶异,本就没有让她知晓的打算,毕竟当年,阴谋、鲜血、背叛、皆是些教人心寒的薄凉。 见他犹豫,孟榛正色,眸中坚定无畏,“有国方有家,政局动盪,风雨飘摇,若此时,吾辈不究其根本,拔除毒疮,那小家安危又从何而来?孟榛不怕直面惨澹与淋漓鲜血,只怕,所见乃虚假盛世!所享乃子虚乌有之清闲……” 梁尘飞从容斟了杯茶,递到孟榛面前,终是松了口气,有些无奈,“西南之事,不过这混沌之中,寥寥一盏。” …… ☆、西南真相 “西南,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造反之嫌…… 反倒,于朝廷,是真正的忠心耿耿,两年前,彼时融国虽表面上看起来祥和一片,政通人和,兴盛繁华,可实际上,已呈出颓败之势,诸如军队无能,官商勾结,吏治腐败,此类癥结比比皆是…… 而西北边境,又恰临烛国,虎视眈眈…… 富国强兵,乃是当时燃眉之急,西南萧家上奏,整治军事,提出改革兵部户部,将兵权集中,至圣上一人手,以便整顿,再将每年军款由户部严格加以核对,以整治不轨之徒。 纵使萧家上奏之案,现在看来,亦有不足,可彼时,却是最好,最能见效的办法。 可一旦兵权集中,手中权利,最为受损的便是京中这位摄政王,融国兵权原本较为分散,皇家手中是禁军,和传闻中的天兵军,以及东南水军。 萧家则掌西南军,最为骁勇善战。 项家一支项家军。 而摄政王手中,是华中军,士兵最多,装备最为精良,教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摄政王手中华中军?孟榛也曾略有耳闻,华中军,军纪散漫,少有良将,西南军,怎么会输给他们? 极为不解,“即是这般,西南军,当年怎会战败?不然……想来总归仍有一丝机会,可澄清冤屈。” 两年前,救萧定北回来时,那西南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如今仍歷歷在目,梁尘飞眸中凛然杀意,“两年前,摄政王的功勋,可不止平叛西南“叛乱”一项,还有,击退烛国犯我融国边境这一项…… 朝堂江湖,怎就没一个人怀疑过,为何明明在西北边境的烛国,却来捨近求远犯融国西南边境? 京中刚传了报,摄政王即刻便请旨领兵,数十万大军,能一夜之间便整顿好?不是刻意,难道是他带兵有方? 可待摄政王到了西南第二日,便上奏西南谋反,各地亦通通上报,谓:见西南军举兵大肆进京,期间更有屠城行径。 圣上还未下达任何命令,数日后,摄政王便传来了捷报…… 击退了烛国,又“平叛”了西南叛乱,更早有“先见之明”,在西南进京之路上留有重兵,剷除了进京的西南军……” 从未有过的震惊,连声音都在颤抖,孟榛深唿两口气,才开口,“一切,当年西南的一切……都是,摄政王,一手策划!他陷害忠良?!更有勾结烛国?!通敌卖国?!……” 梁尘飞闭上眼,嘆了口气,极不愿般,“不仅是摄政王,更有,项家为辅。” 若是说两年前,项家老将军还在世,辅助摄政王这种事情,孟榛是全然不信的,决然摇了摇头,“项家,不会的,项老将军怎么会容许项家军行此不忠之事。” “是项弈临,虽未全部接手项家军,可手中却有些兵力,尚可辅助摄政王行事……” 项弈临,是前几日于市集所见之人?!孟榛心上不由得涌上厌恶,“是他?!” “没错,可怜萧家军,彼时哪知道,烛国兵犯边境,摄政王助阵,全然阴谋罢了。 摄政王率华中军到了西南,烛国便撤兵,只剩华中军,于西南困兽之斗,斗不过,继而便以直接屠城,烧杀抢夺,西南军一时被困西南,亦无处求助诉冤……” 恍然大悟,孟榛不禁拍桌,“那西南军人马直达京城?期间屠城,是……摄政王的人?!” “不错,不过说来,亦是,萧将军手下副将,萧武,伏在萧家,十几年的细作……十几年,萧家厚待,都不曾换其半分真心,带着几千人马,所经之城,皆屠城政策,可世人怎知他是细作,只当是萧家军为非作歹。” “细作,既为摄政王的人,现如今为何从未听闻此人?” 他眸中深邃,“改头换面,更名易姓……” “怎么可能?那岂不是换了个人?!还能不为人知?” “不错,就是这般……”
第21页 梁尘飞遥望窗外,月光倾洒于皑皑白雪之上,暗夜中映衬着微弱光亮…… 侧目询问孟榛,“今日不早了,若是想知道,明日再同我一探究竟可好?先回去歇息吧。” 这般突然,他大病初癒,自然是不能耽误他休息的,孟榛也只能应下,“好……” 孟榛离开后,梁尘飞踏出屋子。 轻瞥眼屋顶,月下之人,抱着把剑,挺拔之姿,衣袂飘飘。 眼都懒得抬,梁尘飞淡淡道,“你怕是傻,摆架子?偏挑屋顶,难道不冷吗?” 于房顶,轻功飞下,是一少年,眉目朗然,轮廓分明,却仍留有丝稚气,还特地穿了一袭白衣,落了地便原形毕露,上蹿下跳的活泛,“诶呦喂!诶呦喂!怎么才出来!冻死我了!快进屋进屋!” 进了屋子,给他倒了杯热茶,“明欢,怎么,几年不见,还是这般稚气?依旧没长大般。” 来人正是大俞宸王手下亲卫,左太尉嫡子左明欢,亦算是家世显赫,自己却难得有些出息的,几年前,梁尘飞应友人之邀至大俞时,便见左明欢成日跟在宸王身边,和定北很像,心无城府的少年。 坐在桌前,左明欢分外不羁,“梁兄!!你什么眼神儿?我怎么可能没长大?”说着端起茶杯便往嘴边儿送,“诶呦呦……烫烫烫!” 果然,只见梁尘飞得意挑眉,戏嚯一笑,“不知道要吹的么,果然,还是个孩子……” 左明欢气鼓鼓的,“梁兄!怎的对我们就这般坏心眼儿!我可是瞧见了,对着方才回房的姑娘,你破天荒的和颜悦色不说,一件披风,竟还拢了又拢,是生怕人家冷着?!” 梁尘飞眯起狭长眼眸,几分危险意味,“什么姑娘?你该称声嫂夫人,再况且,我待妻子这般,是应当的,且是只唯恐尚不周到的,难道,不是吗……?” 被梁尘飞瞥的发慌,左明欢忙认错,“是是是,没错!没错!” 紧忙绕回了正事儿上,“我今儿来,是回禀任务的。” “近几日,我已将兵部尚书张禾的府邸摸了个透彻,张夫人……” “嗯?” 左明欢连忙改口,“噢噢噢,也就是项家大小姐,平日里,在府中根本就不露面儿!仅是专门有一间卧房,周围几十个人把守,每天从早到晚,倒是都有人送饭,下人说是夫人专心礼佛,可我看来,怎么也不可能一连几天,房门都不踏出半步,大抵实则……” 顿时,梁尘飞周身冷意森然,“实则如何。” 汗毛竖立,左明欢硬着头皮道,“最坏的准备,自然是人已不在了,若是人在,想来,亦凶多吉少……梁兄?” 失神了良久,梁尘飞有些漠然,“辛苦了,明欢。” 左明欢只知那兵部尚书张禾家中的夫人是赫赫有名的项家嫡女,却并不知为何梁尘飞这般在意,但定是要尽心尽力的,“梁兄见外,这几日我再去打探着,寻机会追其究竟,梁兄放心。” 点了点头,梁尘飞又是难辨喜悲的模样,“好,倒是多谢。” …… …… 翌日。 一日平淡无奇,直至天色暗下来。 孟榛寸步不离,眼看着梁尘飞将碗中药尽数喝了,才点了点头,“今日便算是将毒于体内全然清除,明日即可不必再喝这副药了。” 不必再喝这副药,便是还有别的?梁尘飞顿觉头疼,蹙眉问,“还有别的?” 歪头,孟榛冷哼一声,逮了机会挖苦他,“那是自然!毒性伤及五脏六腑,日后是要慢慢修养的,怎么着?这般就头疼了?自己将计就计饮毒的时候,怎的不多想想?” 梁尘飞反倒被她逗笑,从榻上起身,着手更衣,微微侧目,暖意流转,“好啊,都听你的。” “天色已晚,你这是要去哪?” 梁尘飞一身玄衣,衬得他面如冠玉,手上拿着他寻常最爱的中衣青衫,递到孟榛面前,“昨夜说的,带你去一探究竟,那改头换面是为如何,不过,所去之地,你一女儿身怕是,多有不便。” “唔,这般。”并未多想,孟榛接了过来。 …… 一行四人,三人皆是玉树临风,于正门前耐心静等。 直至,房门被推开,不算高挑的人儿,青丝以玉冠尽数束上,衬得圆脸更显稚嫩,着一身宽松青衫,几分飘逸,若,不看已垂至脚下的衣摆…… 手上还拿着把摺扇,看着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孟榛黑着脸,蹑手蹑脚走到了正轻轻嗤笑的梁尘飞身边,微恨声,“给我这般不合身的衣服,你故意的?!” 梁尘飞仍是忍不住低笑,“非也非也……” “诶!这还不简单!脚踝处截去块儿不就好了?” 左明欢说着便要上前,惊的孟榛忙不迭躲到梁尘飞身后,“兄台!你你……” 知晓不妥,左明欢微躬身两拜,“嫂嫂好!小弟姓左名明欢,乃是……” 未曾说完,左明欢便被萧定北无情拎到一边儿,剩孟榛呆呆的,亦微躬身回拜两拜……
第22页 挠了挠头,孟榛展开摺扇,气鼓鼓扇了扇,“算了算了,就如此吧,总归夜深也看不清……” 这般,一行四人,方是出了府。 左明欢,孟榛扮做两位公子,一青一白,两侧梁尘飞,萧定北皆一身玄衣,扮做随从…… 有街上灯笼微光映着,孟榛才瞧见,身侧梁尘飞,粘了鬍子?!萧定北亦是…… 不禁“嗤”一声笑了出来。 指着梁尘飞正欲趁机调侃他,却只见他淡淡瞥了眼自己衣摆…… 扁了扁嘴,还是作罢。 走了许久,过了最热闹的街道,又经由几条皆未曾走过的不知名偏僻小巷,大抵半个时辰,快磨尽耐心时出了最后一条小巷…… 骤然,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 …… ☆、歌舞昇平 着眼一看,覆压百余里,四层楼阁,重檐歇山,飞檐入云,琉璃瓦于月色之下熠熠流光,每层四周皆挂上了仙音烛,随烛火燃起,乐声和鸣,当真引人入胜…… 孟榛讶异,望向梁尘飞,却见他格外平静,两人四目相对,梁尘飞淡然点了点头。 四人向楼阁走去,至正门,孟榛望了眼正中牌匾,三个鎏金大字,“昇平阁”。 撇嘴挑眉,孟榛心上冷笑暗讽,昇平阁?歌舞昇平吗?不过皆是粉饰太平罢了吧,外面,瞧着灯火辉煌,这其中,怕是尽藏着为人不知的龌龊吧…… 似乎早有安排,刚踏进门,即是第一层,便有侍者迎上来,恭恭敬敬在前引路,至一厅前,门边,本还有几分清幽的环境,被一声高过一声粗鄙聒噪打破…… 引进,侍者退下,走近了几步,正中央,一张楠木桌,两丈见方,三方坐人,侍者于一方而立,判各家输赢,以示公正。 西侧之人,便是兵部尚书,张禾。 此时着一身华服,却难掩粗鄙,只见他将靴子扔在一边,赤脚踩在椅子上,飘来阵阵异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双目猩红,紧紧盯着侍者手中摇晃的骰子,一声大过一声,不停喊着“大!开大!”。 随着侍者一声“六点,开大。” 张禾方止不住的仰天大笑,转头继而向另几个人大吼,“快点儿!快给钱!” 另两个人,许是实在忍受不了,亦或是输光了钱,即刻将手中银票奉上,飞一般离了场。 经梁尘飞示意,纵使不愿,孟榛还是硬着头皮走上桌边,左明欢也随之落座,恰在孟榛对面。 孟榛身上,此时竟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肆意,漫不经心瞥过去,“兄台!可有兴趣!再来一局?” 张禾有些得意忘形,此时毫无戒备之心,“有钱!你输得起!我自然就有兴趣!” 心中蔑然,孟榛朗声一笑,“好!” 第一层中,此间大厅的赌局,最为简单,无非是赌骰子点数大小,亦或是棋子为单或双,可最引人之处,当属其赌注,少则千金,多则万金…… 有一夕之间倾家荡产的,亦有一夕之间,盆满钵满的。 这也是方才张禾赢局为何那般得意之由。 在此赌桌之上,真金白银,皆以此处独有的檀木,制成手掌大小的筹码,赌局结束后,“昇平阁”予以兑换。 赌局开始。 六点向上,盖上筛骰盅,侍者轻语,“请投大小。” 孟榛对这些自然是一无所知,随手投了大,张禾投了小…… 思索片刻,左明欢一甩手,便将手中筹码,尽数扔了小。 不由引得张禾侧目,左明欢心上厌恶,可此刻却只能面带微笑,奉承道,“在这“昇平阁”,晚辈可是久闻您大名,这么多年,您可谓是未逢敌手啊!” 正中其下怀,张禾还特地拍了拍他肩膀,以示赞赏,“呦!这小晚辈,眉清目秀还会说话!不错不错!我也全压上罢了!过会儿请你这小兄弟喝酒!” 强扯着笑,左明欢只觉肩膀怕是都要被这粗鄙武夫拍碎了! 忍着阵阵异味,孟榛头晕脑胀,亦越发不耐…… 见此,梁尘飞冷了脸,不经意般,瞥向侍者。 竟有几分慌乱,侍者忙摇起骰盅,不一会儿,规规矩矩道,“五点,开大。”继而将筹码尽数拨到了孟榛面前。 孟榛不由一怔,即刻瞭然,今日此局,是有“昇平阁”暗中助力?!看来,一切已然稳妥。 左明欢看着张禾,面上尽是不敢置信,心上却已暗喜。 张禾亦慌了,方才将手中筹码尽数扔了,此时面前空无一物…… 侍者又漠然道,“西家欠南家五千金,北家欠南家八千金。” 南家正是孟榛,此时正好整以暇望着张禾,左明欢二人,“怎么?是再来一局,还是?还钱作罢?” 正是煽风点火的好时候,亦知孟榛是何打算,左明欢拍桌而起,“当然再来!西家大哥这是意外!你以为再来,我们还会输?!” 孟榛瞧着张禾,冷笑一声,眼中不掩轻蔑,“哦?已输了本,还欠了近万金,可还敢?” “大哥!您倒是说话啊?!就让那竖子那般得意?!”
第23页 张禾似有了几分疑心,正欲退缩,“可是,我手上现在没……” 不等他说完,左明欢挥手便召来个侍者,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将筹码尽数放在张禾面前,“小弟来借,大哥只管赢了他!输了全算我的!小弟在外行事,没别的,就是见不惯小人得志!” 既不是自己钱财,输了也不算自己的,碰上这等傻人好事,张禾也乐得再赌上一局,总归自己无甚吃亏的。 又拍了拍他肩膀,“好!” 孟榛还是极随意投了大,张禾投小。 侍者开骰盅,“一点,开小。” 孟榛面前筹码尽数又被拨回了张禾面前,楞了片刻,正好将计就计,分外不满般,粗着声音拍桌大喊,“不可能!不可能!……” 随孟榛起身,门外便恰逢时宜,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拎着孟榛两个胳膊便将其清了出去。 玄衣“小厮”梁尘飞,紧跟着也跑了出去…… 屋内便只剩下了张禾,左明欢,萧定北。 左明欢正抱拳,欲做告辞状态。 却被叫住,张禾瞧着左明欢身上衣着物件,皆非俗物,想来是个家底丰厚的,这才笑道,“走!小兄弟!你我有缘!再上一层,请你喝酒去!” 有些为难般,左明欢推辞了两句,“这般?岂不是烦劳兄长了!” 干脆扯着左明欢,向二层走去,“诶!怎的这般见外!方才我便已知!你我投缘!” 此番,便已是上钩了,左明欢只陪笑附和,“同兄长有缘,实属小弟三生有幸!” 二楼是以用膳之处,皆是隔间。 进了隔间,只见此隔间四方与屋顶皆是明镜,应着烛光,整间屋子异样光亮…… “小兄弟,你瞧着我亲自安排的这隔间,装饰的怎样啊,这明镜可还是从西域运来的,废了我不少功夫。” 左明欢只得昧着良心奉承着,“此屋如此,尽显辉煌之势,当真大气!” 在外面瞧着皆是高雅之风,隔间内,却白白被这种人用,还弄成这幅模样,左明欢心中都不禁心疼起这间屋子。 张禾原本还有些戒心,一来二去,权把左明欢当成个人傻,又凭着意气行事的哪家富商之子罢了,这才套起了近乎,“还未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小弟姓张,名覆。” “好好好!就说你我有缘!我亦姓张,单名一个禾字,即是本家,从此,你我便如同亲兄弟了!” “张覆何德何能,竟得大哥如此抬爱,当真折煞小弟!” 酒菜皆备,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 而明镜那边隔间,正是方才被“拖出去”的孟榛和梁尘飞,屋内清幽静谧,两人正好透过明镜,可将对面隔间内,张禾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孟榛目不转睛看着明镜另一边张禾,不敢漏掉他任何细微之处,手上摸索着拿起块儿糕点送到口中,“怎么辨别他是不是改头换面了啊?” 端起茶的手顿了下,梁尘飞有些不自在,“咳,还是要再等会儿……” 蹙眉不解,“为何?这看不出来吗?”,孟榛这才移开了目光,端起手边茶,恰好温热,浅呷一口,唇齿留香,味道甚是熟悉,似乎,是在太傅府喝过的……? 也不好挑明,梁尘飞说的含蓄,“酒中有药,待会儿,自会见效,等明欢脱身后,我们三人会去一探究竟,榛儿你先在二楼等我们便好……” 心中自然是纳闷儿,梁尘飞他们行事,为何要背着自己?只随口应了声好,心上却打算着,彼时跟着他们就好了。 孟榛仍是不解,为何能下毒,还要这般大费周章,白白陪他赌了那么久,还输了近万金!不解相问,“酒中既已放了药,还叫左明欢,接近他,有何用?不如直接在他酒菜下药,行事?” 为她斟满杯中茶,瞧了眼糕点,梁尘飞耐心,徐徐道,“识出张禾即是曾在萧家做了十几年的细作萧武,仅是第一步,而让明欢接近他,却是为了日后行事。” …… 没一会儿,张禾头晕目眩,某处感到些不对劲儿,同左明欢匆匆别了,喊来下人,被搀了出去。 见此,梁尘飞随即起身,同萧定北,左明欢于长廊汇合,却见孟榛亦紧随于后。 当即顿下脚步,“咳,榛儿莫要跟来了。” 孟榛不应,率先径直向前走去,“带我来一探究竟,又叫我等着,是为哪般?” 许是当真着急,梁尘飞也忙跟了上来,看了孟榛一眼,别有深意,“罢了,罢了……” 这回则是直接上了顶楼,别是一般风景…… 各个屋子同府邸一般,正中皆有牌匾,上着,“张府”“李府”一类…… 疾步匆匆,孟榛低声问了身边的梁尘飞,“这儿,怎么都像是宅子一般?” 梁尘飞正思索着,该如何向她道来…… 瞥了眼不时传来娇嗔声的屋子,轻笑不屑,左明欢却直截了当,“皆是家中正妻仍不知足的,偷来此处,用以,芙蓉暖帐度春宵。”
第24页 当即懂了他所言何意,孟榛心上厌恶,不禁低声道了句,“龌龊……!” 梁尘飞失笑,遂后握了握她手,情真意切,“放心,我自是不会如此,有榛儿你,我便足矣。” “我……” 未等孟榛应声,梁尘飞随即转弯,到了间没牌匾的屋子门前,推门而进…… …… ☆、岁月静好 未等孟榛应声,梁尘飞随即转弯,到了间没牌匾的屋子门前,推门而进…… 随他进了屋子,即刻笼罩在串串呻,吟声中,周遭满是情,欲之感。 眼前是同二楼一样的明镜,不过,此时所见,却是床笫之况…… 只见有二人,缠绕于榻,正行苟且之事。 瞬间,孟榛只觉热血涌上,面上一热,想立即出去,可又觉得,这顶楼,实在危险!便只得转过身去,背对明镜,心中默背着本草纲目。 梁尘飞则再淡然不过,转而对明镜前的萧定北嘱咐着,拍了拍他肩膀,几分语重心长,“定北,虽不免有些难为,可他究竟是不是当年的萧武,还是只有你才能好好辨别清楚。” 萧定北满面坚毅,眸中有熊熊怒火,双手紧握成拳,“太傅放心,定北懂得!” 点了点头,梁尘飞随即转身,到了孟榛身边。瞧着她紧闭双眼,口中低诵着什么…… 不禁浅笑,手指轻点她鼻尖。 见她睁眼,眸中两分埋怨,八分窘然,梁尘飞方徐徐开口,“榛儿,可知晓,下次,可要好好仔细听我的话了?” 想转过身正对着梁尘飞,却又被明镜那边令人面红心跳之况吓得回过身来,扯了梁尘飞到面前,低着声音,不免埋怨,“你你你,你方才也未曾说清楚呀!” 梁尘飞也不恼,“唔?方才,难道不是榛儿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有着另一番打算,才把自己置于这般境地的?” 借着身量,对着孟榛,梁尘飞自有居高临下之态,挑了挑眉,教人再想辩驳都难。 从来都辩驳不过他,孟榛索性作罢,有些负气,抱胸立于门侧,继续背她的《本草纲目》去清神醒脑…… “太傅!” 是萧定北,有了答案,疾步至梁尘飞面前,眼眶有些红,欣喜夹杂着愤恨,“太傅!没错!这个张禾就是当年在我萧家,潜伏了十几年的细作萧武!背后左肩至后腰,那道长疤!我不会看错!” 满面漠然,梁尘飞远远望了那镜中张禾一眼,波澜不惊淡淡道,“好,认出来,就好。” 今日,倒也当真是不虚此行。 梁尘飞随后又向左明欢嘱咐,“明欢,我们先回府,你照计划行事即可,若有何变故,亦不必勉强,任何情况,以你安危为重。” 是何计划,萧定北是一头雾水,不甚瞭然。 全然託付后,只有左明欢仍留在“昇平阁”,梁尘飞揽过了一旁低头不语的孟榛离开,萧定北随之紧跟其后,于暗处保护。 出了“昇平阁”,梁尘飞随即便扔了可笑的鬍子,轻拥着孟榛,走过来时之路…… 想起方才萧定北所言,孟榛偏头问着,“那疤是……?” “初入萧家,为博信任,战场上,萧武曾为萧老将军挡过一刀,听闻,几近性命垂危,而彼时,定北在场,亲眼所见,故可辨别。” 不惜以命相博?这张禾似乎,没有想像中那般简单? …… 已近年关,故集市并无需休市,此时也极为热闹,许是得到了论证,梁尘飞也放松了不少。 途径一路小商小贩,又是拎了满手孟榛喜爱小食。 空手在旁,咬着冰糖葫芦的孟榛,终是忍不住,偏过头,街边朦胧灯火之光,将她圆润面庞笼上层红润,显得愈发可爱,开口问道,“咳,你怎么知道?我……我爱吃的?” 只见他一反平日漠然,抬手,弯了两根修长手指,指了指自己双眼,“长了眼睛,多留心些罢了” “唔?”,似乎是被他格外关怀着的?毕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是可以全然不知的,若真是不知,不解,也只会是因为没那个心思罢了,而他,却是留心在意的…… 梁尘飞笑了笑,眉眼一弯,“榛儿在我心中,那自然,你的一切习惯,皆在我眼中,需我留心。” 孟榛一时语塞,心上却是温热,“梁…梁……” …… 良久,正僵着,却见不远处走来两人,两个锦衣少年,腰间系玉,摺扇在手,瞧着,世家公子的模样,还有几分眼熟? 正思索着是在哪儿见过,便瞧着年纪较小的已拉着身旁之人疾步过来,“诶!梁太傅!”身后之人到了眼前,方淡淡道,“梁太傅。” 闻声回首,梁尘飞瞧着眼前欢快无忧的少年,亦有几分亲近,温声唤了二人名字,“简言,简行。” “简言听闻太傅近来身体不适?!我同简行还商量着何时去拜访您呢!” 原是欢快的少年名唤简言?孟榛在旁不忍暗笑,这名字可当真是错了。
第25页 简言也是这才瞧着,梁尘飞身边尚有一人,还是姑娘?!可传闻太傅,不近女色啊?!歪头思索了片刻!简言恍然大悟!“诶?这是……梁夫人?!” 梁夫人?!咦,好别扭…… 孟榛无奈摇头暗嘆,这名分,近来恐怕是背上扔不掉了!却仍是补了句,“我名孟榛!” 闻此,简言较方才更震惊了几分,站到孟榛面前,满面认真,“孟女医?!是那个江湖闻名的孟女医?!” 正合了孟榛心意,得意笑笑,“正是!” 猝不及防,简言当街躬身行一大礼,言简意赅,“求孟女医救我兄长!” 身后简行亦未曾料到简言如此,一瞬,眼中凝然,蹲下,身去,扶住简言,面对着简言,笑意温润,“阿言,无事……既已求了许久,想来是有其行事准则的,莫要为难了孟女医。” 见那简行,温润如玉,淡定自若,简直不似患何顽疾之人,教人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孟榛有心相助,扶起简言,耐心询问,“求了许久?求谁?我吗??” 简言亦有些难为情,“是啊,之前听闻您左右在外,我们便以书信相求,却久不曾有何回復,只当是您回绝了……” “书信……?!” 提起书信,孟榛随即想到彼时于书房外偷听,父亲曾拿出的,那些书信…… 自己竟忘了要回?!孟榛极懊悔拍了拍额头,热血涌上,一口答应下来,“不是回绝,这,着实是我未曾收到啊,即是相熟,怎有不帮之理,何时方便,你们来太傅府找我便是!” 简言简行二人皆不敢置信般,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痛快答应了,孟榛才想起,自己,寻常可都还是在梁尘飞的府上…… 这才又偏头,询问他,“如此可好?” 梁尘飞不禁浅笑,握过身侧她柔嫩小手,“自然再好不过,梁府亦是榛儿府上,榛儿大可做主,皆听你的。” 何时见过这般含情脉脉的梁尘飞,简言难掩讶异,快惊掉了下巴,简行则是愣了愣,随即温然一笑,“谢孟女医搭手相救,简行感激不尽,即是这般,来日怕多有打扰了,太傅大病初俞,今日冬夜天寒,怕是不宜在外留驻,来日我与简言自登门拜访。” “嗯,今夜便就此别过吧。” 瞧着两人走远,身影亦消失在街头…… 两人徐徐向府中走去,他提着她最爱的小玩意儿,她跟在身侧,欢乐无忧,一派岁月静好…… 回了府,孟榛又要吃夜宵,拗不过她,梁尘飞便干脆陪在一边,向她碗中填着小菜,倒着茶。 蓦地,孟榛撂下筷子,拽着梁尘飞袖口,“我想起来了,他们,我是见过的!就在我归家之际,在城门。” 梁尘飞点了点头,却不甚在意,“嗯,不过彼时,我同简言简行,虽偶有照面,却尚未熟知半分。” 几分调侃,孟榛仰头思索,““想那年端午佳节,太傅泛舟游于源河上,面如冠玉,青衣摺扇,当真有如世外谪仙,一时京中多少少女,非君不嫁……”唔,简言,似乎是这么说的吧?” 末了,孟榛还好奇歪头问他,“啧啧啧!当真如此?那你可是罪过了……” 浅笑着,梁尘飞却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简言,答非所问,转了话锋,“榛儿可知简言简行,是何人?” 夹了个虾仁儿,细嚼慢咽,想着两人举止言谈,“瞧着,大抵,是京中哪家公子吧?” “哦?那可知是哪家?” “……”,孟榛不满瞥了眼他,这梁尘飞刻意为难自己不是?京中贵胄岂是她能全然知晓的?还要知晓家中有几个儿子? 偏过头,望着孟榛,意有所指般,“户部尚书,名简腾。” 户部?掌国之财政,全国土地,赋税,分军饷,赈灾荒,皆由户部掌控,可谓是举足轻重,在此关头,其阵营想来是格外重要的,若是属摄政王,可着实不妙,“户部,如今属……?” 看出她忧心,“如今户部尚书简腾,属太子,其心无二。” 今夜才确定了张禾实为旧时潜在萧家的细作,又忽然和户部扯上了关系? 户部,兵部,若说能有何联繫…… 孟榛揣测起来,有理有据,“户部,亦掌军饷的发放,而张禾是兵部尚书,每年从户部拨出去的军饷,和到兵部的军饷,再到真正分发下去的军饷,若是找出期间出入!大可重创那张禾贪腐?……” “正是。” “可,仅是一个兵部尚书张禾?!对揭露摄政王,还是甚远啊……” “榛儿忘了?张禾,是谁的细作?或是,你觉得,旧时一个萧武,凭什么教摄政王冒险为他改头换面换身份?还谋了个兵部尚书一职。” …… ☆、于其股掌 的确,自己若为摄政王,会留着张禾这个细作?张禾知晓那么多摄政王之事,摄政王为何还不趁早斩草除根?!留着他,难不成等着被揭发吗?
第26页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因为,这张禾手中所掌的,不仅仅是西南旧事,这一事真相,怕是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 而且,摄政王的这些把柄,张禾必定是保管的稳妥!且不易为摄政王所找到!但若是有朝一日,他遇不测!那这些把柄便将于公诸天下,昭然若揭。 即是如此,张禾反倒是扳倒摄政王最好的切入点?! 思至此处,见梁尘飞点了点头,孟榛难掩欣然…… 拿着帕子,孟榛若有所思擦了擦嘴,“何时行事?” 浅呷口茶,梁尘飞已然成竹在胸,“明日。” “由你?” “何必由我?哪出了问题,便由谁找去好了。” 今日才听闻这户部尚书,孟榛不甚了解,“简腾?你们可有把握?此人当真可靠?” 端起茶杯,却见孟榛冷眼瞥过,笑了笑,放下手中茶,徐徐道,“简腾原是一户部小吏,幸得前户部尚书大人一手提携,才有如今之位,这几年,在职期间,政绩也是全然被看在眼里的,在朝堂之上,可谓是难得的清流。” “前户部尚书?不就是……我父亲?!”孟榛蹙眉,自己怎的从未听过? 梁尘飞似有犹疑,还是开了口,“正是,故榛儿大可不必担忧,户部尚书,亦有赤胆忠心,是可靠的,更何况,现如今,其子简行的命,只有你能救。” 救简行,难道也在这计划之中? 那不谙世事少年性命也要被无情算上吗? 若是户部尚书为歹人,自己便不救了吗? 说不出是何感受,亦不知哪来的气,是因终究不懂他所想?还是不知何时,心中已然被梁尘飞搅了个天翻地覆?! 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孟榛骤然起身,“……?!梁尘飞!你够了!” “……” 未等梁尘飞再解释,孟榛随即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呈“大”字躺在榻上…… 此时,孟榛细细想来,对简言简行,初见确有几分好感不假,可自己尚不至如此的?! 那,是自己医者之心所致?不想他们白白搭上简行他人无辜性命? 可即使户部尚书实为歹人,自己也不会置无辜性命于不顾,梁尘飞亦不会不知晓…… 终究吗?自己今日这般,不过是,恼了? 说到底,是在恼自己……在梁尘飞面前,自己犹如毫无遮掩般,似乎没什么他不甚瞭然的。 而自己,从头到尾,被成亲是因为他决定了?! 同一屋檐下,是因为被他算计着来给他解毒? 今日,街头偶遇简言简行二人,为其解毒,还是被梁尘飞算计好了的?!那此后,还要被他如何算计?! 而自己却几乎对他毫无了解?! 孟榛蓦地坐起身,宜早不宜迟,敛了财物,推了后窗便将财物都扔了出去,随即跳窗,算计不过梁尘飞,跑还不成吗? 总归成亲,亦是个名头罢了!父亲现如今已为太子谋事,成不成亲,已然无用! 如此想着,翻窗翻的格外坦然,摔在地上,利落起身,却不见周围有方才扔出的财物?! 正摸黑找着,却见窗边一人,抱胸而立,怀中正是自己的财物?! “夫人,回房睡吧。” 听了声音,原是萧定北?!孟榛怎能轻易作罢!冷了声音,“给我!” “唉,夫人您莫要再气了,太傅并非蛇蝎心肠,冷漠之人,太傅还吩咐了,您不听他解释,定也不肯如此妥协,故教我在此保护您。” 孟榛已上手到他怀中抢,“保护?!得了!定北你把财物给我便算是保护到了!” 不能让孟榛抢到手去,却也不敢出手伤到她,萧定北躲躲闪闪,又犹疑道,“太傅,太傅,还说了……” “他说什么了?!说!” “太傅说,教您想想,身无分文,还……有何处归去。” 怔在原地,孟榛扯了扯嘴角,梁尘飞!! 说的没错…… 此时自己身无分文,江湖定是不可闯…… 回孟府,定是再被送回梁府。 去宫中寻长公主融璃?可宫中,太子地盘,定也是被送回无疑! 又抢不回财物,微笑对萧定北竖了大拇指,孟榛拂袖转身,“得!我回房睡了!” 末了,又将头探出后窗,不顾何姿态嚷了句,“财物看好喽!给我丢一分都不成!” “砰”一声关了窗子,果然,梁尘飞!! 倒在榻上,嘆了口气,现如今可倒好,直接身无分文了?! 望着床帏,昏昏睡去,梦境漫长,似乎有人为自己掖了掖被子?还重重嘆了口气? …… 翌日,起了个大晚,已想的稳妥。 总归抵不过,那便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只能还不动! 梳洗完,用过早膳,已日上三竿,瞧过孟津乖乖在书房读书,出门便撞上匆忙跑来的小米…… “夫人!夫人!太傅……” “他怎么了?!”见小米如此,孟榛亦有些慌,来不及管被撞了个结实的胳膊。
第27页 小米倒是一头雾水,“太傅?没怎么啊,就是此刻和简家两位公子在亭中等您呢!” 秉着微笑,孟榛好脾气的问着,“小米?!来,你同我说说,这有什么值得你这般惊慌的?!” 状况不妙,小米紧忙打着哈哈一路又跑了回去…… 想了想,孟榛还是嘱咐了一声,“记得给他添衣!” 既是简家两个公子到了,那倒是要去瞧一眼,毕竟是已应下了的事…… 还未至亭中,简言简行二人便已移步相迎。 二人齐齐行礼,异口同声,“孟女医。” 规矩回了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共落座亭中。 没了多余石凳,孟榛无奈坐到梁尘飞身旁,只听他低声,分外温和道,“我有添衣。” 侧目一瞥,只见他笑意和煦,极浅的两个梨涡,格外熟悉,教孟榛不由愣神…… “孟女医,家兄身患此疾已有数年,孟女医?” 简言本开门见山,却见孟榛望着梁尘飞失神,只当是夫妇恩爱,担心简行,此时便不由多唤了几声。 “唔。” 手上有些冷汗,拿了帕子擦擦,随即静了心神,搭上简行腕处,一丝不苟。 半晌,孟榛才放了手,面色黯然,思索了片刻,“已是多年?此前起初可是有不眠之症,后总无故腹痛?大抵,近年总有心慌,跳动异常之感,偶有,昏厥?” 低下头,似乎已料到,是何境地,简行苦笑,却亦坦然,“正是,孟女医所述之状,同我分毫不差。” 孟榛蹙眉,“敢问简公子年方几何?” “如今,年方十七。” 一时间,几人皆漠然,这番,可是吓坏了简言,屈身向前,离孟榛近了几分,扯过她手,晃了又晃,“孟女医?!我兄长如何啊?” 见如此兄弟情深,孟榛亦不由动容,强扯了笑,想简言安心些,却也所言如实,“实不相瞒,简行此疾,想来,已有十年以上之久,不是顽疾……” 简行似乎早已瞭然,颔首,“孟女医所言,皆对。”又回首安慰简言,“阿言,你放心,自己的身体,我知晓的。” 简言抓紧简行双手,眼中难掩泪光…… 十之六七的把握,可见简言这般,孟榛着实不忍,顿了顿,下了决心,“能治的,不过,许有些时日,需要你们,耐下心来。” 而桌下,梁尘飞亦握住孟榛手,望了他一眼,孟榛莫名有了底气,“简行!我定尽全力!所以,也务必请你,对自己今后,抱有希冀。” 简行起身,恭顺躬身行礼,“当真,多谢孟女医。” 一时如临大敌,需得严谨为上,孟榛亦坦然,“具体药方,还请予我一日思索,明日我差人送到府上。” 随即想到什么,孟榛忽然改口,语气毅然决然,“不,简行,若是不弃,在梁府住下,实为上策。” 又望了眼梁尘飞,见其浅笑颔首,孟榛心思方是定了下来,难言的安稳。 简行同简言亦四目相对,简言语气几近哀求,“可否,可否容简言与兄长一同住在梁府。” “这是当然,如此你们二人,还可有些照应。” …… 烦劳了梁伯引其二人去客房,孟榛才嘆了口气。 方才诊脉,孟榛一瞬不知所言。 一直记着,云游时,师父曾言,有一奇毒,名唤,半世冥…… 慢性毒中,最为险恶,难解。 中此毒者,起初如同寻常风寒,随后,随年岁增长,毒侵五脏,其表症如同心肺先天不足之人,近至末期,晕厥…… 最后,心肺骤停,五脏六腑化为脓水,骨为脓水所腐,死后,只剩一滩血水…… 半世,即十五年,折磨人十余载,再于一夕之间夺人性命。 而最可怕之处,是如今日常之中,仍有人在害简行! 毕竟按理来说,按照简行的年纪,不可能如今便已近末期,怕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而那人就在简家…… 孟榛侧身直面梁尘飞,语气已是毋庸置疑,“你知道其中缘由?” …… ☆、披荆斩棘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改情节,改的错别字,此处鸣谢我娃娃,嘻。 见她来的急,披风也不曾搭一件,牵着她向屋内走去,遥望简行简言二人方向,梁尘飞亦然有几分惋惜,“不甚瞭然,初识简言简行二人之时,才知,简行“身患顽疾”却着实未曾想到,竟是如此阴狠之毒。” 无力扶额,孟榛不由感嘆,“罢了,还是先解了毒,再探其究竟吧,我先去书房,看看有何药方,唉,若是师父或是师兄在,就好了……” 伴在她身侧,许是不愿见她如此烦忧,想着找来帮手,确是有益无害的,“那榛儿师父师兄,可有踪迹可寻?” 一提起,孟榛倒是更惆怅了些,“师父云游,世间难有人可寻其踪迹,师兄就更奇怪了,传闻其陆家,可还是大俞名门望族,本好好通着书信,却忽然间就断了信,现如今杳无音讯,皆是教人无处可寻啊!”
第28页 孟榛即是困惑,欲一探究竟,“算了,既是寻也寻不到,不如,便省下人手去查查,简行身上,究竟有何事可好?” 梁尘飞早已派了人暗中查访,却一直未曾有何头绪,此时也仅道了声,“好。” 至书房门前,孟榛又想起张禾一事,顿下脚步,“你今日怎未曾上朝?难道是张禾一事有何变故?” “非也,榛儿放心,没有我上朝,朝上还有太子殿下,岳父大人,户部尚书简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变故的。” 语毕,梁尘飞望了眼正悬空中午时骄阳,幽幽道,“骄阳似火,可灼阴霾无处藏。” 孟榛清了清嗓子,终还是有些扭捏,“咳,昨夜,是我一时口不择言,对不住。” 两人对望无言…… 低下了头,孟榛平静淡然,“你为太子殿下谋事,想来每一步,皆是为天下大势,且不说,昨日之事,你实则是当真存了善心想帮简行,就算,他当真是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我亦没有资格可说你什么…… 若是想要救他,也只是我的事罢了,毕竟,世间之事,不是非黑即白,我不曾走过你们的路,对你们所做之事,自然不可妄言……” 听到此处,梁尘飞不假思索,上前一步,正拥她入怀,孟榛说着一番无甚头绪的话音戛然而止…… 耳边,他低沉亦有几分喑哑的声音,格外清楚,冷清的好听…… “我走此路,不要荣华,无需富贵,更不为生前身后名,甚至,亦不在意安稳与否,确实,这条路比想像之中,更艰难些,可纵然此路,再荆棘密布,也无妨…… 有榛儿,你在我身侧,我想,我便有了披荆斩棘之力。 榛儿你也曾说,有国方有家,我走此政途,是为救国于风雨飘摇,是为国。 可是,在我心中,有榛儿之处,即是我梁尘飞的家。” 声音悠长,梁尘飞仿佛陷入回忆之中,“那年,我八岁,于街边闲逛,卜卦先生见我,只道了句,“可覆天下,奈何伶仃”…… 听闻这八字,孟榛莫名打了个寒颤,可还是宽慰他,“街边卜卦,信不得的……” “许是我当真命格孤苦,娘亲为生下我,难产而去,此后,我亦未曾见过任何骨肉血亲,二十又三年,孑然一身尔…… 榛儿,我不惧一朝丧命,更不畏天下倾覆,却当真怕,身侧无你。” 他浅笑着,寥寥几句缓缓道来,却教人有些心疼…… 孟榛不由动容,果真是世事难测?原以为此人是高深莫测,刀枪不入,可他,胸腔之中,亦不过是一颗热血柔软之心。 蹙眉犹豫再三,孟榛仍是抬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带着几分孤勇的决绝,“即是如此,那么,梁尘飞,你可要坦诚向告,你究竟为何娶我?” 半晌无言,梁尘飞却终究是放开了她。 仿佛又回到往常一般,“榛儿以为如何?” 抬眸,望了他良久,孟榛浅笑转身,“罢了,这个留给你想,来日记得坦然相告便是了,我去研习药方……” 留梁尘飞一时停驻原地,望着她背影良久,再想踏入书房,却见小米慌忙通禀。 “太傅,太子殿下来了,这会儿在中庭等您。” 顿了步子,望了书房一眼,终还是转身向中庭而去。 …… 见了融浔,二人匆匆行礼回礼。 融浔仍淡然,亦着实长唿了口气,“一切,皆如太傅所料。” “嗯。” 融浔却也不免愤然,“今日上朝,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俱在,户部尚书简大人携户部帐册,亲禀父皇,可那张禾,竟比你我想像之中,更猖狂百倍!原来,自从张禾在兵部上任之后,便已开始大肆敛财,每年军饷,十之六七,皆被他拦下……” 看了看杯中茶,还是放下,“那,简大人呢?” 融浔着实未曾料到此况,有些头疼,“简大人,亦被摄政王当朝参了一本,查多年监察不利……” 全然在梁尘飞意料之中,无甚讶异,“圣上英明,想来,当时若对简大人有何惩戒,也是一时罢了,日后,必当重用,太子殿下,不必担忧,不过,简大人,此时可是被禁足于宫中之牢?” “正是。” “那还请太子殿下,务必遣人寻个机会去向简大人报个信儿……” “是张禾一事还有何不妥之处?” 是想起方才孟榛所言,简行于府中之境况,居心叵测之人,数不胜数,“非也,仅是简大人家中私事,遣人传话,教简大人回府后,小心着府中亲近之人便好。” “好,待我回宫,便即刻遣人传信。” 瞧了瞧时辰,融浔欣然,“张禾现已下了天牢,交由刑部审核,这会儿,想来他府上,正围着刑部的人,准备抄家了。” 梁尘飞罕见犹豫许久,随后起身行礼,“太子殿下,臣下有一事相求……” “太傅!你说便是,融浔能做到,必定应您。”
第29页 梁尘飞目光灼灼,直白明了,“太子殿下,我要张府一个人。” …… …… “这边儿!来人看着啊!” “待会儿一处都不准遗漏了!” 张府院内,正是刑部尚书赵通,已是两鬓斑白,腰身难直,再过两年便要告老还乡的年岁。 却仍是坚守在此,不为别的,却当真是看不惯张禾已久,张狂粗鄙,简直是朝中最大蛀虫! 也是因为到了这把年岁,才免了阵营之争,不属太子或摄政王,仅是一颗忠心全然于圣上。 随行小厮担心,干脆搬来个椅子,以便赵尚书主持大局…… 不一会儿,于张禾府中各处,搜出了万两黄金,白银难算,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眼瞧着搜出的财物,不一会儿便已堆积如山,赵通愈发愤然,最后直接忍不住摔了手中茶杯,几欲气的背过气去,嘴上也一直不曾停歇,“这张禾!当真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圣上皇恩浩荡,却全然白白被这竖子糟蹋了!!” 小吏从后院出来,有些拿不定主意,“大人!于一佛堂内搜到一樽金佛,还有,此人……” 怒髮冲冠,花白的鬍子亦被吹起,赵通直拍椅子,“拜佛?!此等竖子!还拜佛?!他也配!一併收了充公,至于人,你可是第一日入仕?!不懂圣上旨意?!何为诛九族还不懂吗!拉下去!一併收押天牢!改日等着问斩便是了!” “可……可此人,似乎是张夫人,即是京中项将军家中嫡女。” “项家?!项家如何?项家就不服天朝管吗!” 亦是此时方注意到小厮身后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已瞧不清面容,抱膝缩成一团,隐约可见身上道道伤口,似是鞭伤。 只见她极害怕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上一直不停嘟囔着什么,又一时哭,一时笑,似乎已是神志不清…… 当真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传闻已久的项家嫡女。 不顾小厮拦着,赵通走上前,离近了些,瞧了个仔细,当初是听闻这女子,为不嫁张禾,还差点儿自己了结了性命,再看如今,当真教人心生怜悯,可圣命终究不可违,赵通嘆了口气,捋了捋鬍子,“唉,先带下去吧,吩咐天牢,先找几个心细的婆子,好生照看着……” “是!” 得了命令,带了人下去。 …… …… 刑部大牢中,昏暗潮湿,迎面而来,皆是酸腐之气。 两个颀长身影,逆光而来,同此处,皆是格格不入。 看清来人,狱卒忙跪拜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傅大人!” 融浔简单利落,开门见山,“将张府张夫人带出来。” “是,太子殿下。” 良久,两个狱卒压着张夫人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 “人给我们,你们下去吧。” 语毕,融浔为梁尘飞领了人,便要离开,却见狱卒皆犹疑着,不肯放手,亦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有个胆子大的,站了出来,“太子殿下,刑部大牢铁规,不可在未经尚书大人准许之下,轻易放人,敢问殿下,可有尚书大人所开公文……” 融浔一时语塞,着实不曾想到,有人敢来阻挠,正欲用强,却被梁尘飞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般是赵大人管理有方,此况,着实难得。” …… “容我瞧瞧!是谁想在同这刑部大牢中带人走啊!” 一句话,便知其中气十足,不见其人,已闻其声,不远处,亦是逆光走来一干瘦身影。 良久,赵通方出到了眼前。 梁尘飞恭敬行礼,“赵大人!” 赵通懒懒回了礼,又向融浔行了礼,方道,“老臣倒是不懂,如此一个疯婆子,竟值得太子殿下同太傅大人,纡尊降贵来此处寻人?!莫非是有何隐情不是?” 梁尘飞倒也不恼,一本正经道,“不瞒赵大人,此事,确有隐情。” 融浔继而递过封书信,“此乃父皇密函。” 赵通仍有丝犹疑,却仍是行礼接过,函中所书,是为张禾仍有罪证,故,特将张夫人解压,交由太傅…… 右下圣上印,清晰可辨。 这才收起疑心,还是不禁探究,“可此人,已疯癫了,还能知道什么?还能提审出什么?” “这些,便全然交由我们吧,唔,还望大人对外切记保密,这张禾的夫人……” “自然,这张禾夫人,疯癫跑了,亦或是,疾病暴毙,在这大牢的狱卒,皆可证明!” 瞥了眼身边狱卒,不怒自威,“张夫人哪儿去了,都懂了没有?!” “是!” 对这赵尚书,梁尘飞确有敬重,微躬身,告别行礼,“多谢赵大人。” “太子殿下慢走。”相较摄政王,赵尚书如此忠臣,还是对太子,梁尘飞报以厚望的。 亦听闻梁尘飞忽然暴病,一连家中修养数日,赵通亦是真心道了句,“梁太傅,保重。”
第30页 侧目,微微颔首,终是带了张夫人回府…… ☆、扑朔迷离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宝贝儿们~ 二零一八了,新的一年,祝你们欢乐常驻,心想事成啦!至最可爱的你们!比超级大的心! 连载走来,感谢相伴,跨过一七,当真感谢在我最辣鸡的时候还等待我的你们,嗯,我无德无才,可是想想还是有读者的,就真的很有能量了,嗯,然后,新的一年,没存完稿子的少年继续滚去存稿,唔,希望你们一直期待的事,或者,等待的人,都有一个开心的结果,爱你们。 ……少年负荆敬上…… 回府的轿撵之中,仅剩梁尘飞和张夫人。 一路望着她许久,许是有赵尚书遣了几个婆子照料,现如今,张夫人虽仍疯癫,却已干净利落许多。 此时,她只着了件最普通粗布麻衣,青丝之中已见白髮,可眉眼之间,仍可见清秀,而今瘦弱之态,刮阵风来,怕是都要人替她担忧。 从相见起,还未曾见她抬过头,仅是一直低头扣着手指,指尖已是斑斑血迹。 梁尘飞亦不敢贸然惊动她,声音刻意放的极轻,未曾再将她同张禾惹上牵连,唤了她闺名,“项姝。” “项姝,项姝?项姝……项姝?!” 起初,闻梁尘飞唤此名,项姝竟几分陌生般,歪头想了良久,半晌,似是记起什么般,最后躲在角落中,眼神躲闪瞄着梁尘飞…… 是小米,掀开轿帘,同寻常般通禀,“太傅,到了。” 还未等梁尘飞开口,那项姝却是从角落中,卯足了力气,骤然向轿外冲去,直直撞在小米身上。 梁尘飞当即拽住她手臂,一时钳制住项姝,即是试探,亦是忠告,“我府外,怕是有不少项家眼线。” 分明感到她随之一怔,犹豫片刻,可继而依旧要向外跑去。 梁尘飞所言不假,梁府之外,不少摄政王亦或项弈临手下眼线,不过此时天色已暗,教人难辨究竟不说……而府周围亦有他自己的亲卫。 项姝还不等来得及逃跑,两个亲卫便已从天而降,反倒将她更快带回了府中。 下了轿撵,望着那项姝背影,梁尘飞不由在原地驻足,思索了许久…… 被撞在地的小米,方踉跄起身,揉着在地上擦伤的手掌,和摔了个结实的手臂抱怨,“诶呦喂!那张夫人力气怎的这般大!疼死我了!” 瞥了小米一眼,梁尘飞眉头一皱,“待会儿记得寻些药,敷上,还有,吩咐下去,此后在府中唤她项姝,莫再同张禾扯上联繫了。” 这才回府,直奔书房,去寻孟榛。 轻轻叩门,却未得回应,梁尘飞试探着推开门缓缓而入,地上是被丢弃的纸团,随意打开几个,皆是不同的药方,关了门走近,只见书桌两旁,烛光明亮暖然,其中案上铺满医书,孟榛睡得正熟,可纵然在梦中,依旧是眉头紧锁,看得出极乏,手上毛笔已在宣纸之上渲染大片墨迹,亦染上她粉嫩脸颊,确有几分可爱。 看了看桌上药方…… 梁尘飞心上也思索着,着实,以简行现状,怕是只能用可见奇效之药,而奇效之药,见效越快,毒性越大,或许,能救人于一瞬,亦有可能,直接夺人性命。 再加之简行身体本就虚弱,究竟该用何药,无疑是难上加难…… 思至此,望向孟榛,不由心疼,还是怪自己,才教她如此困顿,现在,又多了一个项姝…… 梁尘飞望的出神,半晌才见孟榛早就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了他许久…… “榛儿……” 孟榛也瞧了他许久,良久才分辨的出他目光何意,却格外不解,“你眼中,那是什么……歉意?” 一瞬,梁尘飞又是那般滴水不漏,“唔?” 缓缓起身,眼中不掩探究,孟榛语气已近乎肯定,“因为愧疚,所以有歉意,故,你是做了什么?” 梁尘飞并未答她,反倒转了话锋,蓦地叫了个孟榛还不曾知晓的亲卫,“平南。” 不知此前是在何处,此时门外直接推门而进,“是,太傅。” “带些人,去寻夫人师兄,名?”梁尘飞一时未想起,偏头示意孟榛。 “大俞,陆晚霖,名门望族,好打听的。”孟榛如实所答,亦没忘了仔细些嘱咐着。 “是!” 随即,亲卫又神乎其神,蓦地消失…… “晚膳已好了,有你爱吃的小虾饺。” 听了小虾饺,孟榛双眸忽现光亮,想了想,还是决绝摇头,“不了,你去吧,我再看看医书,方才我已有些头绪了,多看些,总能想出药方的。” 终是劝走梁尘飞,不一会儿,孟榛难得有些头绪,半世冥,即是慢性毒,首要必是内服草药,以促进药液和血液在体内交换,再加中药熏洗,外敷草药…… 而半世冥所构成,孟榛也尽数瞭然,当下唯一难处,便只剩了,药的斤两…… 却隐约又见人徘徊门边,鬼鬼祟祟…… 蓦地,孟榛拍案,提高了声音,“门外何人?!还不出来!”
第31页 头从门外探进来,竟是小米?! 拍了拍胸口,“小米!你光明正大的不成吗?又不是心怀不轨……” 挠挠头,小米还揉着手臂,欲哭无泪,“夫人,药房没药了,太傅又叫我们不能打扰您,我这才寻思在门边儿等您出来。” 看着小米这般委屈,极不适般,孟榛缓了声,“要什么药?擦伤碰伤?哎,先容我瞧瞧,可有大碍?” 撸起袖子,胳膊已是青紫一片,当真摔得不轻,按重要关节处,仔细一一排查有无骨伤,确定筋骨无碍,才一边写起方子,一边儿不忍念叨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小心呢,这几日可要注意,莫要提重物一类,最好还是歇息两日。” 小米倒是更委屈了,丧着脸,“夫人,您是不知呀,哪是我不小心,许是今日诸事不宜,太傅带回来那个张夫人,状况仍是不大好,不对,太傅嘱咐要唤她项姝……” 小米说的断断续续,孟榛听的一头雾水,可提及梁尘飞,不由想到他方才那莫名歉意,“他带回来了……谁?坐下慢慢说来我听听。” 小米这才拽过来个小凳,“就是,今日被抄家了的那兵部尚书张禾,听说可是刑部尚书赵大人亲自带人去的,在偏院儿,寻到这张夫人,谁能想到,这可是当年京中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几近是仙女下凡了的项家嫡女项姝呀!”项家嫡女?思索片刻,确是幼时多有耳闻,不过彼时,自己还小,记不大清,再后来,年纪大些,懂了些事,听闻的便是项姝嫁与了个尚书,更有抵死不从一说,原来,嫁的就是这张禾?! “唔,然后呢?” “原本听闻张夫人是身体不好,多年才未见人,可谁曾想,竟是被那张尚书折磨疯了,听说抄家之时,张夫人身着之衣,怕是连街边乞讨的都不如,人也是,瘦的仅剩了把骨架般,教人看着……唉……” 起初是愤然,说着,小米也不禁惋惜起来…… “疯了?” “谁说不是,唉,曾几何时,好好个人,现如今只会低头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撂下笔,孟榛靠在椅背上,“即是这般……” 片刻,随即缓过神,将手中药方递给小米,“对了,小米,给你药方,先去药方自己弄些药去,可要记住了,切莫提任何重物。” “嘿嘿,好嘞,多谢夫人。” 拿了药方,小米便一熘烟儿跑了,剩孟榛独坐书房中…… 梁尘飞带项姝回府,毫无目的自然是不可能,不过,虽说项姝在张府多年不假,可听着小米那番,张禾竟已苛待项姝那般,岂是已没了半分夫妻情分,怕是都已有了私仇?! 张禾如今已抄家下狱,下一步,定是要从张禾身上寻出可直指摄政王的证据,可这证据,若是想在项姝处寻得,当真可行?不是说项姝疯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 项姝没疯?! 思及此,孟榛霎时放下医书,起身向外走……却正迎来端着些清粥小菜的简言,双手腾不出空,用脚轻推开门,几分笨拙,却有些可爱,“孟女医?” 孟榛连忙上前拉开门,“简言?” 亦是此时,离得近,孟榛才瞧着,这简言细瞧着,清秀更胜女子几分。 简言将饭菜轻放桌上,几分乖巧,“孟女医,您先用晚膳吧。” 送到眼前,即是心意,不好拂了简言好意,也是着实饿了,唤简言也一同坐下,孟榛这才吃起。 本想着吃完再交待,可坐在对面简言那迫切目光,实在教人难以无视,吃了口甚合心意的小菜,想了想,简言怕是不知简行身上是为有人下了毒,才缓缓开口,换了说法,却仍分外严谨,“简言,你不必太过担心简行,关于如何治此顽疾,今日我已有些头绪了。” 当即抓住孟榛胳膊,用力摇了又摇,眸中光亮衬的他灵动可人,“当真!孟女医您果然名不虚传!!” 眯了眼,仔细瞧着简言,孟榛语气极真诚般,“过奖,倒是你们,当真兄弟情深,难能可贵,这陪同照顾着,怕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双颊微红,咬着唇,低头无言。 见此,孟榛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简言也回过神,“自然自然的,我同兄长自小相伴,于我,兄长皆是照顾有加,我为兄长如此,不算什么,当真不算什么。” “诶,趁此空闲,我也替你诊个脉吧,抓些温养之药也是好的。” “不了不了!不敢再多加麻烦孟女医您了!兄长之事对您已多有烦忧,简言怎可再添麻烦。” “不麻烦。”孟榛说着,手已向简言探去…… 至此,简言当即起身,落荒而逃般,“哎!瞧我这脑子,仅顾着太傅遣我来送饭,想来兄长这会儿怕是正等着我,简言先回了,多谢孟女医。” “回吧~” 笑着送走简言,当真未曾想到,现如今,这一切,可是愈发有趣了呢。 …… ☆、心上起疑
第32页 送走了简言,也未收拾碗筷,出了书房,本是想找梁尘飞再去打听打听项姝。 可走出书房,冷风袭来,捲走丝丝睏倦,孟榛才想起,自己可是在书房翻了一天的医书,看了不知道多少本医书的药方,还真难免有些头昏脑涨,实在闷得慌,揉揉眉间,心中也有些急躁。 想来药方也算有了头绪,项姝也在梁府,跑不掉的,孟榛才缓了步子,在园中悠闲透风。 书房门前小园中,几处假山环绕,其中有一处木椅,可供歇息片刻,倒也不会太冷,倒是甚合孟榛心意。 月色皎洁,夜朦胧。 孟榛合着披风,踏着园中仍有些蓬松的积雪,缓坐在木椅之上,抬头遥望天边高悬明月,右手摸索至颈间,勾出条红绳,其上悬一美玉,温润通透,若是细瞧,美玉之上,雕有一仙鹤,栩栩如生。 半晌,才稳妥放回,几分不舍。 又抬起手腕,若有所思般,望了腕间那平安扣许久…… 终究不由长唿口气,朦胧雾气间,倒显得孟榛遗世独立,难得一见的哀愁。 “不冷么?” 收了手,一丝慌忙,半回身,看了眼身后,原是梁尘飞,白了他一眼,不知他是怎的能总如此神出鬼没的,“唔,不冷,特地坐这儿透透风。” 与孟榛并肩而坐,不由分说,梁尘飞将她双手收入手中,“手都凉了,已转春季,夜间倒是要比冬日还要湿冷几分,可要小心着,莫染了风寒。” 孟榛倒也未急着抽手,却亦并未作答,仅是静静偏头望着身侧梁尘飞,良久,几分稚气,无理取闹般,“梁尘飞,你,笑给我看看可好?” 难以分辨,梁尘飞似乎怔了一瞬,继而笑声朗然,“难道每日,我对榛儿都是板着脸的?” 看着他嘴角梨涡,孟榛眉目难见的几分冷然。 她恍若无意般,目光坚定,徐徐道来,“已近元旦了呢,梁尘飞,倒不知你儿时可有何玩伴?每至元旦,又都会做什么呢?” 梁尘飞却仍是淡然自若,面不改色,淡然一笑,“倒是可惜,我儿时,无甚玩伴。” 目光紧锁,生怕错过他一丝微妙变化,“哦,这般啊!我儿时倒是有玩伴呢,是一位,邻家的兄长,最为和煦的小哥哥呢!每至元旦,他都会伴我赏花灯,亲手做炸元宵给我吃,还有……” 如同重拳砸在棉花上,根本不见梁尘飞半分异常,本是冷峻面庞,此时却笑意和煦,“那当真甚好。” 总是如此,绕来绕去,终归是被他牵着走,孟榛不想再兜圈子了,双手此时被他暖在掌心,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梁尘飞,你是他吗?” 究竟你是不是我念了多年,不惜离家云游,也只为找到的儿时小哥哥。 究竟能不能不再教我每夜旧梦萦迴。 给我一个珍惜和抓紧的机会。 “不是。” “好!”语毕,孟榛直接向梁尘飞衣领扯去 梁尘飞未拦着她,冬季衣物繁琐,她扯了半晌,才看得到他胸膛…… “这……不对!这该有道疤的!!”是旧时小哥哥陪她上山採药,受过的伤,该有疤的啊。 见她失神,梁尘飞缓缓合衣,“不知榛儿说的是什么疤。”说话时,他亦是眼眉低垂,可孟榛却已是不曾留意了。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困惑,她终归还是不信,“没有,就罢了。”这一切如同仅隔一层薄纱,似乎再坚持些,就可探其究竟,孟榛不想作罢,可如何做,亦是难事,定了心神,孟榛话锋一转,“唔,对了,听闻你将张夫人带了回来?” 梁尘飞倒也不曾有半分隐瞒,应的坦荡,“嗯,此时已将项姝安置在南苑。” 回过身,孟榛傲然,“听闻项姝疯癫,可想必你也知晓,疯癫一症,仅是诊脉怕是不好确诊或是医治的。” 望着她纯净眼眸,明知道她适合打算,梁尘飞却仍是耐心顺着她问道,“哦?可是榛儿有何妙方?”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是自然,我同师父云游两载,此症,岂是能难倒我的?” 这回,不等梁尘飞做何反应,孟榛抢了先,眼中坚定毋庸置疑,“我可去诊项姝疯癫之症虚实,不过,你要给我答案,为何偏要娶我?你又是……从何而来。” 终是动容般,揉了揉眉间,极无奈般,“榛儿,若是当真没有答案,又如何呢?” 挣开他双手,孟榛起身,居高临下,难得冷了语气,几分漠然,“这是你要思索的,不是我,罢了,你自己想吧,我先去药房了。” “榛儿,你已是我结髮之妻,有没有答案,怕是没什么所谓,更何况,你已在我身边,那么,是再走不开了的。” 梁尘飞百年难得一见的,几分放浪形骸,极散漫,随意向后靠着,手臂搭木椅之上,嘴角浅笑,肆意无畏,眸中坦荡更是将孟榛气的一时语塞。 “榛儿,我身侧,只有你,亦只要你。” 原地站了片刻,末了,仅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路上忍不住的跺脚,好不容易占得了上风,两句话,一会儿便被梁尘飞驳了个丢盔弃甲……!
第33页 孟榛正踢着路上石子,屋檐下灯笼散着微光,忽的,瞥见身后似有黑影…… 霎时,屏住唿吸,强保持着镇静,欲向有人处走去,可黑影跟的却愈发的紧,眼看就要向自己伸出手,慌不择路,卯足了劲儿,喊着救命,一头向前跑去…… 不料,却被拉住肩膀,被迫站在原地,半晌,身后之人才开口,还带着几分怯懦,“夫,夫人,是我……” 极熟悉的声音?孟榛转过身,竟是萧定北?! 今日怎么都是这般,孟榛终是不耐了,“定北,你说说,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出来说的?嗯?!” 萧定北一直暗中保护孟榛安全,方才自然也听到了二人对话,“不是不是,夫人,我就是想来劝劝您,您莫生气了,太傅他多年伶仃,近年才来到这京城,待您必是真心的,您问太傅从何而来?我就能告诉您呀……” “哦?你说来我听听。” “太傅于我皆是从西南而来,两年前入京。” 孟榛蹙眉冷笑,只怕是梁尘飞瞒着萧定北的亦有不少,怒火中烧,声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分,“两年前?定北!你如何确定他是两年前才来的这京城?你怎知他不是早就在京城?” 萧定北当即愣住,半晌无话,蹙眉,极不敢置信般,可还是下意识的坚定反驳,“定北当然知晓!” 他言之凿凿,不容质疑,满面坚定,“太傅必定是西南生人,不然我们如何认得?若是早在在京城,太傅又怎的能在两年前西南一事中得了机会救了我呢?” 许是仍有自己不知之事?静下几分,孟榛极冷静,“定北,你几岁认得梁尘飞的?” 此时,萧定北才少了些底气,“大抵,大抵十岁那年,可父亲也告诉过我,他同太傅父亲母亲亦都是相识的……” 这说法,怕是也只有萧定北坚信不疑,拍了拍他肩膀,孟榛语气沉稳,“定北,许多事,谁知晓究竟呢?又有谁敢断言呢?” 孟榛却也将萧定北的话记在心里,不禁嘆了口气,随即转了身。 临睡前到书房抽了本医书,又想着这几日一直忙着别的事,都顾不上孟津功课,便打算着瞧一眼孟津再回房。 屋内烛光摇曳,不大的人儿捧着本书,坐在桌前,若有所思般,面色此时竟还有几分严肃。 笑了笑,果真,这亲弟弟还是教人省心的,叩两声门,随即缓缓推门而进。 坐到孟津对面,舒心不少,孟榛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津儿,这会儿了,还在看书吗?” 在孟榛面前,孟津笑的憨然,“长姐近日也多烦忧,我便随便找些事做,不过,不看书,亦是没什么可做的。” 说着放下手上书,不经意望了眼门外,心上纳闷儿,每日此时姐夫可是都来解惑书中他不懂之处的,可今日已是这个时辰了,为何还是迟迟不见姐夫身影。 “津儿,是想出去玩儿么?买些爱吃的回来?” 想到这几日忽视了孟津,孟榛心上有些愧疚,看着天色尚可出去逛逛,便想着要不要带孟津出去…… 孟津也难得有些稚气,撅着嘴,“唔,没,外面天寒地冻,太冷了,没什么有意思的,倒不如坐着读会儿书,再者,现在街头巷尾,连炸元宵的都没得卖了……” “炸元宵……” 蓦地,回忆又涌上,仍记得,儿时,几近整日都在小哥哥府上学药理,自己彼时便已十足的贪吃,撑不到晚膳,肚子就又要咕噜噜的叫。 每每这个时候,小哥哥都会亲手做些什么给自己吃,孟榛本就喜吃甜的,黑芝麻馅儿的元宵更是来者不拒,若是临近元旦之际,他就会为自己炸一盘元宵。 倒也不难,小半锅的油,烧的正热,将冻着的元宵,拿出来,缓上片刻,继而离得近些,放到油锅之中,出了锅~ 元宵外皮金黄酥脆,夹层依旧软糯,咬一口,香甜的黑芝麻心儿,热乎乎的,流到口中,香甜可口! “长姐?” “长姐?” 伸出手,在孟榛眼前摆了又摆,“长姐……” 终是回过神来,“唔?啊?” “长姐,你在想什么……?” 瞧了眼孟津,不谙世事,孟榛倒也放心,如实所言,感嘆怀念,“我在想,我儿时,身边的一位兄长,待我世间无两的兄长。” 孟津心思被窗外身影吸引去,便只漫不经心应着孟榛,“世间无两……” 孟榛陷入回忆之中,笑意温和,点了点头,“嗯,世间再无人比得上的,是为世间最温润和煦之人。” “可现如今,他究竟在何处,我也未曾知晓,亦或是,尚不可断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问:阿榛,你想的真的是你家小哥哥嘛?!怕别是炸元宵阿喂! 阿榛:再瞎说大实话!打你啊喂! 跑跑跑~ ☆、路见不平 “哈~”望着窗外,孟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极睏乏般,语气关切,“长姐,不早了,近日相必你也是乏了,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也尚要晨练。”
第34页 难得见孟津如此关心自己这个长姐,孟榛心上暖然,拍了拍他头,“那我便回了,你也早些歇着。” 笑了笑,乖巧的模样,装作收书般,“好,长姐也早些歇着。” 待孟榛走远,片刻…… 门外身影才踏着不徐不疾的步子进了屋。 可算是等到了梁尘飞,孟津跳下椅子,挨着梁尘飞坐下,倒了杯茶,“姐夫,为何这时才来?方才,是在,躲着长姐吗?” 此时方注意到,梁尘飞竟有几分失神? 想着刚离开的长姐,有所悟般,孟津也缓缓嘆了口气,可实则仅一知半解罢了,试探着,“津儿看来,长姐对您,并非毫无情意。” 抬眸看了眼孟津,半晌,冷了眼,“你长姐可知晓你是如此懂她?” 将半张脸掩在衣袖之后,避开梁尘飞那目光,“咳……咳……嗯,究竟如何,我亦不知,不懂。” 梁尘飞此时也极累般,瞥了孟津一眼便罢了,以手臂撑着头,“罢了罢了,谨记何时都要顾着你长姐便是了。” 想到什么,他蓦地笑了笑,“你长姐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个宝贝般。” “一直……?” “嗯。” …… 心中担忧,愁思无解,彻夜的辗转反侧,第二日,天蒙蒙亮,孟榛便已醒了,到药房去备了梁尘飞与简行的药。 小米来找自己时,两副药恰好已装到两个药壶中,仅等着煮了。 孟榛擦擦手,静瞧着这改不了慌忙的小米,站在自己面前,倒了几口气儿,“夫人,太傅叫您乔装了,这会儿,同他一起进宫去。” 这会儿?正是要上朝的时候,梁尘飞叫自己同去宫中? 虽不解,可犹疑片刻,孟榛仍是放下了手中两个药包,临走前在两个药包上分别留下记号,同小米再三嘱咐吩咐下去了,哪个是简行,哪个是梁尘飞的,才匆忙回了。 所需衣物已然放到了屋中,拎起一瞧,褐色粗布麻衣,扮个随从? 换了衣物,这尺寸倒是格外合适,随后利落挽起青丝,无甚装饰,简单自然。 再三查看,周身并无不妥之处,孟榛这才匆忙直奔府门前…… 梁尘飞已早早候着了,于皑皑白雪中,他负手而立,赤罗青缘,玉带环腰,明是一身官服,却衬出他出尘的清冷…… 孟榛到了他身边,微微仰头,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未多说什么,总归他必是有打算的,最后便只低头道了句,“走吧。” 本想着,即是扮做随从,便低头跟着,随机应变就成,却不想,也直接被他拽进轿撵之中。 “府外可有不少眼线!” “无妨。” 孟榛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见他冷瞥了一眼,“难道要你走一路?” 见她静下来,梁尘飞才又开口,“简尚书,现如今,被软禁在宫中,简行之症,又是府中仍有歹人所害,前几日,我託了太子,遣人相告,却不想,简尚书竟是不信,只好今日我与太子一同前去,而有你,也更好对简尚书明说。” 原是这般,怕是简府中,不知那害简行的歹人已猖狂了多久,孟榛答应的义不容辞,“好。” 明明皆交待完了,梁尘飞却依旧望着孟榛,“再没别的要问了?” 青丝尽挽,孟榛瓷白圆润的娃娃脸,此时竟也有一丝英气,可刚一开口,还是没了气势,“要问很多!倒是你肯告诉我才算!”孟榛随即赌气的撇过头,不再企图从他面上探求出什么,望向轿外,良久,才装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罢了罢了,不打紧,就当我懂每时人皆有有无可奈何,更何况,如今我年方十八,倒有的是时间的,只要是我要的,我就等的起!” 接下来,一路无言,轿撵摇的孟榛昏昏入睡之际,轿外小厮通报已到了宫门前。 一时困顿,孟榛迈腿意欲下轿,骤然,却被身后用力一扯,直接入了他怀中…… 拥她良久,半晌无言。 “在此处等我,待退朝后,我来寻你。” 下轿前,梁尘飞顿了步子,回首,望了眼孟榛,不假思索,长臂绕到她颈间,指尖轻拢她髮丝,俯身向前,轻启薄唇,微凉覆上她柔软粉嫩,遂后,乃是“相濡以沫”。 良久。 “唔……” 如何也躲避不过,几欲断了气般,孟榛用力拍着他手臂,含煳不清反抗着。 终是不舍直起身,拇指敛去她嘴角一丝晶莹,见她满面绯红,梁尘飞竟没由来的心情大好,“傻榛儿,乖乖在此处等我,莫要丢了。” 待梁尘飞已走远,孟榛才回过神来,撩了轿帘,却只能见他背影,几分清冷…… 不免置气拂袖。 闷在轿撵之中,用力擦着嘴,思索片刻,一时思绪翻涌,又捂脸栽在一边,轿外小米瞧着这轿撵轻晃,不由纳闷儿,试探着,叩了叩轿门,声音压的极其低,“夫人,太傅说了,要是太闷,您大可出来透透气儿,总归大人们皆已上朝,此处皆是些随从罢了……” 不住的用冰凉手背凉着燥热的面颊,良久,稳了唿吸,方才三两步下了轿。
第35页 此处停着的,皆是朝中大臣的轿撵,周围自家几个随从。 可虽说皆是随从小厮,却都相距甚远,不是同家的,连话都不说一句,难得有几个说笑的,也仅是自家几个随从,不时低声耳语两句罢了。 挑了挑眉,孟榛心上不由暗嘆,由小见大,怕是朝中局势,已是水火不容…… 目光淡淡瞥着远处两个随从,孟榛走到小米身边,低声询问,“诶,那两个,是谁家的随从?” 随孟榛目光所及,小米瞧去,只见远处两个小厮,一个是低眉顺眼,边儿上另一个,则是横眉竖眼,满面讥讽。 离得有些远,虽说听不清,却能看得出,那人一直在数落着那低眉顺眼的。 “嘿!又欺负人,那嚣张的,是项将军随从,项城,倒也是个有军职的,低眉顺眼那位,则是……” 说到此处,小米迟疑片刻,向孟榛偏头,压低了声音,还特意掩口,才谨慎道,“低眉顺眼那位,则是仅从圣上令,直掌青云司的寒清漱寒大人的,贴身随从,名唤寒新,亦为其……” 点到为止,孟榛似乎是懂了,悄声确认,“贴身……随从?” 小米忙不迭点了点头,“嗯……” 望着不远处,那寒新竟是毫无回击之意,仅一味忍着,“他,即是那寒清漱护着的,那还能被欺负这份儿上?!” “唉,怕也是命苦,您说,但凡要是护着些,怎能这般呢,倒也不知这寒新是同项城结了什么梁子,每回碰上,项城总要不依不饶……” 孟榛本还是蹙眉观望,直到见那项城将寒新推在地上,终是忍不住。 疾步至寒新身边,将他扶起,孟榛这好意倒也并未被拒绝…… 搀着寒新起身,只见他左手捂着腹部,极隐忍轻抿双唇,似乎是身上仍有旧伤?难怪对着胡搅蛮缠的一味让着,原也是有他自己考量的。 刚想再仔细询问,不经意,却瞥见他颈间几处红印,□□分明,孟榛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见寒新缓缓偏过头,继而点点头,笑意竟全无阴霾,这人,当真通透。 “嘿呦!啧,寒新,你可当真本事,比女人……” 不必想,就知道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孟榛忍无可忍,侧了身,半挡在寒新面前护着,“你闭嘴!” 那项城笑意狰狞,上前两步,俯视着孟榛,“呵,如何,还想比试比试不成?左不过个小厮,叫我闭嘴?!你也配?” 话音未落,一双大手已经揪住孟榛衣领,小米同几个小厮正要上前,却被项家其他小厮缠在原地,难以脱身,而一边的寒新,纵使心有余却力不足,随项城一巴掌,便已倒地不起,只见项城偏了头,望着地上的寒新,目光流转,倒是叫孟榛一时愣神。 项城再回首,眸中怒火更盛,孟榛相对却毫无惧色,冷笑了声,握紧早已掩在袖中的银针,正欲抬手。 忽的,却一个踉跄。 项城向后倒去,孟榛骤然被放开,亦不由脚下不稳,险些摔在地上,所幸被身后之人拽了回去。 “可有大碍?” 原是已下朝的梁尘飞,压低了声音,孟榛摇摇头,瞥见对面项弈临,遂后紧忙躲到梁尘飞身后,不禁想埋怨他拦着自己,可此时也只能低头,粗声粗气道了句,“属下无事……” 梁尘飞亦冷了声音,“于此处滋事,当真放肆,待回府,自行领罚罢。” “是……” 项弈临也不得不收回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回身呵斥项城,可尚未待他寻了由头遣走项城,只见宫门又走来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如果有的话,会很感谢给文提意见~真心感谢~探讨剧情啊之类的,嗯,虽然少年一消失很多天,但真的就很,还是很关注且在意小天使的,嗯,想法~谢谢哇~ ☆、叙述病因 到跟前,瞥了眼地上的人,却也未扶,反倒是在寒新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英俊眉目间,尽是不耐,极薄凉般,“起不来?是等着我扶?” 寒新无畏无惧,仅是笑笑,可此时已是脸色苍白,脚下不稳,摇晃着缓缓起身,规矩站在一边,眼中尽是倔强,似乎在这寒清漱面前,是不肯服半分软的。 只见寒清漱脸色又冷了几分,目光瞥过,“梁太傅,项将军。” 说是问候般,在场的,却没谁听不出,这几近问罪的调子。 待别人,梁尘飞也不是有何耐心的,恍若未闻,仅轻瞥了眼寒清漱,继而,直接转了身,拎着孟榛离开这是非之地。 梁尘飞同孟榛皆已转身,却听身后寒新声音蓦地响起,“多谢梁兄。” 寒新将梁孟榛当做了梁府小厮,亦以梁姓相称,望着他们背影,行了礼。 孟榛闻声回首,头埋得极低,长袖掩住脸庞,匆匆回了礼,便紧追上樑尘飞。 走远了,孟榛才敢向后望一眼…… 这一眼,却着实将孟榛吓得不轻,只见那寒清漱打横抱起寒新上了轿撵,而寒新则一味在他怀中挣扎着,至那轿撵起步,仍是抑不住地晃。
第36页 一时失神,步子又急,刚想回身便撞在梁尘飞身上,孟榛指着不远处寒清漱离开的轿撵,几分不敢置信,“梁尘飞,那寒清漱对寒新?” 扶好她站稳,只当是她讶异二人关系,仅漫不经心道了句“嗯……” 孟榛摆摆手,摩挲着圆润的下巴,歪着头思索状,“不是!那寒清漱待寒新似乎有些,情意?” 摘下身上披风,披在孟榛身上,修长十指繫着扣子,谈及寒清漱,梁尘飞一副薄凉中亦有些无奈,“其实,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呢?更何况,现如今一切都是寒清漱那自作自受罢了,管他作甚。” 看着方才对寒清漱那般视若不见,孟榛只当是梁尘飞他二人政见不同,互不顺眼的,可听梁尘飞这语气,想来,怎么觉得,是私交甚好的?! “你同那寒清漱……” “榛儿可准备好了如何同简大人叙简行一事?” 看着方才对寒清漱那般视若不见,孟榛只当是梁尘飞他二人政见不同,互不顺眼的,可听梁尘飞这语气,想来,怎么觉得,是私交甚好的?! “你同那寒清漱……” 许是他不想提及过多,反问起了孟榛,“榛儿可准备好了如何同简大人叙简行一事?” 孟榛也无心深究梁尘飞同寒清漱有何关系,点了点头,“唔,叙述病况病因,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嗯,进吧。” 说着,已到了简尚书被“软禁”之地,虽说在宫中相对有些偏僻,却也是皇帝有心安排之处。 跟着梁尘飞进了屋子,只见太子融浔已正坐厅中,简尚书于西而坐。 行了礼,经融浔示意,孟榛和梁尘飞在简尚书对面席地而坐。 简尚书本就不信有人加害简行,彼时融浔遣小厮通信也全然没放在心上,可此时见三人一同前来,难免不解,心中亦不由重视了几分,“不知今日,究竟所为何事,教太子殿下和梁太傅如此大费周章齐聚于此?” 开门见山,亦同时观望着简尚书神色变化,梁尘飞缓缓开口,“是为令公子简行“多年顽疾”一事。” 简尚书此时才真的相信,心上关切,自然慌乱,身体不由前倾,“究竟是为何?小儿简行当真是……中毒?” 这简尚书,当真不是个心思细的,这会儿终于想起来紧张简行,着实教人难以多言,“简行顽疾究竟,还请由吾妻同尚书您慢慢道来。” “令公子并非身患顽疾,多年来,折磨着简行的,实则是江湖之上最为狠毒的“半世冥”,也正是因为中了此毒,” “哦?吾儿简行不是尚在太傅家中医治?听闻太傅之妻乃世间神医,难道……连梁夫人都救不了吾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少年突然冒泡的问候,夏天避免热伤风呦。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撤…… ☆、旧事重提 “简大人尚可安心,救自然是救的回来的,可这根源,不在救不救的回来上,而是找出想害简行之人,那人是何目的,还要对简行如何,其中错综复杂,想来要比救人性命更难。”孟榛将其中利害一语道破。 简尚书闻言也是陷入思索,蹙眉,半晌后又摇了摇头。 “简尚书可是想起什么?” “实不相瞒,简行简言这两个孩子,也都是金贵着长大的,起居饮食无一不是尽力精细照料着,他们身边儿的婆子屈指可数,且都是可信之人,毕竟是我夫人的陪嫁丫鬟啊。”简尚书努力回想着,可说到最后也没觉得有哪不对。 梁尘飞似乎已是瞭然于胸,添了杯茶,“可信不可信,那要问问简尚书您了,简行是否并非简夫人所出?” 简尚书目光不曾闪躲,极坦然的模样,“太傅既已知晓,我也直言不讳了,彼时是我同夫人成亲当年年末,公出回京途中,行至京郊,听闻有人唿救,赶上前去才看到是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妇人,可我迟了一步,赶到时妇人奄奄一息,行兇之人许是见我身边有些护卫,连忙跑了,派人去追也终究无果,妇人弥留之际也只告诉了我这孩子姓邢,故□□取了简行一名,斟酌再三,为了孩子好,对外说是我们夫妻所出。” “姓邢,仅剩妇人带着孩子,十多年前……”梁尘飞若有所思,似乎是将此事同别的联繫在了一起,又问了句“彼时那妇人可有给您留下何物?” “并未,不过,彼时简行身上倒戴着块儿不大一样的银锁,此后孩子大了,便交由他自己保管着了,就是如此,捡来简行的来龙去脉,我都同夫人一五一十讲过,夫人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梁尘飞笑而不语。 孟榛都不禁问道“且不知简行身世究竟如何,简尚书您又怎知此后有没有人暗中挑唆呢。” 简尚书有些拿不准,犹豫再三,看向梁尘飞“那太傅有何打算?” “简尚书您禁足尚有几日,待您回府后,我们会借简行大病初癒为由,送简行简言回府,彼时有心之人知晓简行身体康健,自然会乱了阵脚,对简行再暗中下手……彼时想找出不轨之人,易如反掌,而这几日,有些事情我还要弄清楚。”
第37页 商讨过后,几人这才离去。 回府途中,孟榛着实是不解,简尚书这也实在是粗心过了头,想着就说了出来,又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梁尘飞,“你说是不是。” 梁尘飞睁开眼,也看向孟榛,“分身乏术吧,朝堂家苑未能兼得,也偏信了人。” 孟榛也不是傻的,追问着“还有,你所言十几年前姓邢又如何?你要弄清的可就是此事?” “正是此事。”梁尘飞挑眉,勾了勾手指道“你且靠近些,我同你说来。” 好奇心都被他勾了起来,孟榛这会儿倒是听话,稍稍起身动了动地方,挨到他身边儿,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你说吧,我听着呢。” “还是与那张禾有关,就任兵部尚书前,他在工部都水监就职过几年,而负责源河治理之事的,不是别人……” “这是什么意思?” “榛儿可知一个明君最看重的当是什么?” 孟榛皱眉,不知梁尘飞一通话拐得这好多弯弯绕绕做什么,稍显不耐,“这还用说,自然是国家强大,不为他国所侵,百姓安居乐业。” 梁尘飞低声在她耳边道:“癥结就在于此,当今皇帝即是明君,可又是极重情之人,皇帝多年来对摄政王,顾念手足之情实则多过忌惮,可这份重情是在一位明君不知他的王弟对他的忠臣良将和子民做过什么的情况下……” 她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当前要做的,是要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张禾做的事都是摄政王的意思,揭露他勾结外邦,杀害忠臣!” 梁尘飞点点头,“更有视百姓性命如草芥,旧时有过一段往事,所以皇帝登基后爱民如子,政事上很多时候都把民生放在第一位,而摄政王这几桩罪事一齐通过张禾被挖掘出来,足矣治罪摄政王。” 如此一来,孟榛才把前前后后说的话串联到一起,“而当年源河治理一事也和摄政王脱不了干系?其中也关乎简行身世?” “正是。”梁尘飞浅笑点头,目光之中不乏欣慰,心想着若是每日都能同她这般亲昵又有趣的讲话,竟也不觉得争权夺利,斗奸除恶是什么无趣又伤神的事了。 梁尘飞想着,在孟榛腰间的手便不由收紧了些,教她一惊,“诶不是!谈事归谈事你手放开!” 孟榛恼着,却紧接着又听他莫名其妙问道:“榛儿,你说有沙漠远途之人见水而不饮的道理吗?” 孟榛傻笑了声儿,“那莫不是傻子。” 梁尘飞也笑了,“所以,榛儿,双喜临门可好?” 孟榛漫不经心,权当他在打哑谜,随口应付着“哦,好好好,不过哪来的喜?” 听她说好,梁尘飞不禁喜上眉梢,却满面认真,竟难得显得有些稚气,“剷除奸邪,迎你进门,摄政王确实根深蒂固,可按照习俗,正月不可婚嫁,但娶你一事我着实不想一拖再拖,所以为夫会尽力在年前早日解决奸邪之徒,你大可放心,年前即可举成亲之礼。” 梁尘飞这般即是深思熟虑,也是突发奇想,自从回了这京城,虽说是把孟榛留在了身边,可总觉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此前不知她回京会这么早,所以婚期在年后,可他现如今总觉怎么等都还太久,突发奇想则是因为今日下朝后看见寒清漱那对儿,当真教梁尘飞见识了什么叫夜长梦多。 孟榛被吓得不轻,毫不客气一手抵住他颈间,梁尘飞吃疼,两个人才好不容易分开些,想着是不是该劝他两句,“梁……梁尘飞,你这是怎么了?方才饮的是茶不是酒啊,你又中毒了吗?!” 松开孟榛,梁尘飞淡淡笑了笑,可心中主意是拿定的了,对张禾以及摄政王一类亦是多了丝狠意。 …… 这几日简行已在服药,回府后孟榛照例先去了简行那,搭脉看了看他用药后的状况,见情况在意料之中,才算是稍稍放心,又嘱咐了简言几句,这才离开,没成想到了门口正撞上樑尘飞,孟榛忙不迭跑的远远儿的。 梁尘飞站定,又看了她背影良久,直到瞧不见,这才顾得上正事,进了简行暂住的院子。 敲了敲门,待简行应声,梁尘飞才进屋,摘了披风,坐在简行榻边。 简言给倒了杯热茶,解药起了作用,简行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连带着身边儿的简言也欢快了些。 手持热茶,梁尘飞同简行寒暄了两句,聊了聊近况,这才意有所指道,“说来近日我正想找能工巧匠造个银锁,不知简行你可有何推荐?” 简行起初不解,还思索了片刻,自己不认识什么能工巧匠的啊?转眼见简言在一边听着,这才恍然,对简言道“言儿,这几日喝药甚苦,你去那家铺子买些果脯可好?” 简言心无城府,痛快答应着“好嘞,诶!不行,我先去问问梁夫人你能否吃这些吧,能的话我就直接去买啦。” 等简言走远,梁尘飞才又开口,“我们刚从宫内回来,探望过简尚书,简尚书也一切都好,期间……我们也谈了一些旧事。” “太傅您不必顾忌,其实有些事家父虽未说,我却早已知晓,您的人品德行,简行看在眼中,若是有何我能帮得上的,自然竭尽全力。”简行言语中全然坚定。
第38页 梁尘飞也就开门见山,“听闻你儿时所戴的长命锁与寻常的有些不同?可否借我一看,或需借我一用。” …… ☆、邢府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回到连载状态啦~~爱你们!近期连载有保证,请放心! 简行并无半刻犹疑,取下了一直以来贴身佩戴的长命锁,双手递给了梁尘飞,“望能帮太傅您一二。” 梁尘飞接过长命锁,只见这长命锁錾有“长命富贵”四个字,纹样倒也是寻常的寿桃一类,若是说与寻常的长命锁有何不同,那便仅是这个长命锁看起来着实是太过小巧了些,许是因此,掂在手中也格外轻些,一时间梁尘飞也没什么头绪,但也不好一直叨扰简行休息,便先拿走,只待有了结果再来归还于他。 这长命锁现如今是解决摄政王的关键,梁尘飞拿到后便一直端详着,但实在是研究不出这究竟是何机关巧物…… “梁尘飞,多谢你啦!诶?这是何物?” 此前被派去打听师兄消息的平南就在方才给孟榛带了回信,“千辛万苦”终于算是找到师兄了,孟榛想着是该特地来谢谢梁尘飞,这会儿见书房门大开,加之她心情着实不错,便也未多想,直接进了书房找梁尘飞,却不想被他手中拿着的精巧小玩意儿给吸引住了目光。 梁尘飞本来正头疼着,可一瞧见孟榛,立刻好了一大半,招招手叫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递到她面前,“这便是简行的长命锁。” 孟榛接了过来,也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半晌…… 侧过头看了看梁尘飞,眨眨眼,“这是,长命锁??” “嗯,简尚书所言,捡到简行那日,和他一同在襁褓中的长命锁。” “可我觉得,这似乎,并非是长命锁……” “何出此言?” 孟榛看了看上边儿长命富贵的字样,有些不解,但还是蹙眉解释道“这两年我随师父云□□医,走过不少地方,那会儿经由西南一个边陲小镇时,我也瞧见有人带着这样的物件儿,只不过是别在腰间,不似长命锁一般戴在颈间,彼时我还问师父为何那里的人都那么大的年纪还随身带着长命锁,还戴在腰间,后来才知道,在西南边陲,这个物件儿实则是地窖的钥匙,只不过由于天气诸多因素,西南的地窖同别的地方建造的不一样,所以钥匙也别致……为这个还被师父师兄笑了好一阵儿,我瞧着,简行这个长命锁,更像西南的钥匙。” 梁尘飞也觉得孟榛说的不无道理,想了想,又叫了萧定北进来,“定北,你看这是何物?” “大抵是钥匙吧。”萧定北几番犹豫,还是看不太出是什么别的,毕竟他生于西南长于西南,这东西实在不是什么不常见的,虽说这上边儿的纹样有些像长命锁一类的东西…… “定北,拿着这个钥匙你和平南到邢府旧址去,将地窖的东西带回来,切记不可有失,也切莫引人注意。”说着将简行的“长命锁”递给了萧定北,此时此刻,心中已是有把握了的。 “是!”萧定北领命后片刻也不耽搁,风风火火办事去了。 孟榛却是又有些迷煳了,“邢府?我记得简尚书说他那日捡到简行,是说简行原本姓邢的?那么邢府……是简行本家?” “正是。” “那邢府是什么来头?定北他们这么去拿地窖里的东西也行?” 当年之事,少说也有十余年,梁尘飞未曾亲眼所见,也未经歷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算全然了解,思虑再三,同孟榛简单说了起来,“现如今的邢府,是京郊外的一座烧焦残败多年的废墟了……” “当年治理源河,工部都水监拿不出什么好法子,张禾带着的一群酒囊饭袋怕是连水利为何都不知,接连几个整治方案都被驳回,而邢家本家在南方,世代兴修水利,虽不曾入朝为官,但在民间也深有名望,出事那年,邢家刚刚举家入京,张禾听闻风声,便找上了邢家,请邢家主持源河治理一事,是朝廷的差事,又是这么大的工程,以邢家的能力,承接下来轻而易举。 工程难,请的又是民间名士,朝廷拨款自然相对多,张禾一干人大抵是又对这朝廷拨款动了歪心思,源河治理完工后,半年都未到,雨季一过,源河的堤坝便又塌了,朝廷追责,谁料一夕之间,邢府上下全都“畏罪自尽”了,但任谁都能想清楚吧,邢家建过不计其数的水利工程,怎会偏偏只有在京城的出了问题?” “希望定北他们顺利找到邢家人留下的东西。”孟榛对张禾一干丧心病狂之人已然不是满腔愤然足矣形容的,此时只祈祷着定北他们能找到邢家人留下的东西,日后能还邢家一个清白,让张禾那些人再无害人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二人一时间皆是默默,还是小米跑来通禀道“太傅,您吩咐的办好了,轿撵这会儿就在咱太傅府大门前停着。” 梁尘飞又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好,去吧。” 除了上朝,孟榛平日里不见他有轿撵出行的习惯,不解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第39页 “待定北他们带了东西回来,我便即刻暗中由后门出发去刑部,手中有了张禾全部的罪证,不怕要不出一份清楚明了的口供,轿撵是给周围看着太傅府的眼线看的,我去刑部提审张禾还是不被知晓为好,免得给了他们机会,提前准备应对。”此番计划早已周密部署,只等逐步进行,此时此刻就连梁尘飞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心中紧紧绷着一根弦。 孟榛听了计划,知晓此事由他亲自奔波,便已然安了一大半的心,许是她都不知在自己心中不自觉间已然觉得是梁尘飞去,那么事情必然是稳妥的,由此,只更担心他,“天冷路滑,你身体又是痊癒不久,路上要更小心些,也多穿些衣物……” 语毕,孟榛觉得自己待他似乎有些太过亲近了,看着他浅笑不语的瞧着自己,更是觉得别扭,清清嗓子正色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太傅!我们找到了!” 闻声后,只见萧定北和平南匆忙跑进来,平南怀里还抱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后难掩欣喜道“那地窖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多亏了定北深知西南风俗。” “南兄谬赞,我也是试试,未曾想还真的碰上了,太傅,反覆查看过了,地窖内就这么一个箱子。” 梁尘飞点点头,打开箱子,里面一应图纸具在,还有彼时邢家家主手书信件一封,治理源河一事来龙去脉清楚明了,“甚好,平南和我去刑部,定北,你带着这箱东西随太子殿下找刑部尚书。”说着便已围上了披风,向门外走去,未等出门却又退了回来,到孟榛面前正色道:“榛儿在府中不必忧心挂念于我,你叮嘱的我都好好记着。” 倒也不等她再回应,这回才是紧忙出了门,半刻不敢耽误。 眼看他出了门,再瞧不见了,孟榛这才笑笑,半晌又晃晃头,到西苑忙另一件正事儿去了。 …… ☆、罪状供词 张禾一案,隶属刑部管辖,虽说刑部尚书赵通并非摄政王的人,但也不见得能对张禾审问出除了贪污军饷一事之外的罪行。 好在刑部尚书赵通对皇帝忠心,一片赤诚,由此,早在此前,梁尘飞已教太子和赵尚书达成共识,惩治奸邪,维护皇权,只要这些是一致的,那么对于赵尚书而言,太子的人插手案件审核也就并非不可,这也是梁尘飞为何直接能来刑部提审张禾的原因,而对太子来说,一应直指摄政王的口供罪证,相比之下,经由刑部尚书呈报给皇帝,要比太子呈报合理得多,而彼时,重要的口供有了,皇帝也仅是知晓赵尚书对自己忠心一片,没人会注意有谁在推动这一切。 …… 梁尘飞带着满身凉气横眉冷眼走进刑部天牢时,为这森严之地凭添了几分肃杀,教看守的小吏不由得愣住,平日是知晓太傅大人冷清的,可今日这番带着些狠绝,倒是当真少见。 “领路去张禾牢房。”梁尘飞开门见山,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也无暇顾及平白无故愣住的小吏。 “是!”小吏回过神来,又因为是此前赵尚书都嘱咐过了的,这才紧忙在前领路,不敢有半点儿懈怠。 按照赵尚书的意思,张禾单独关押,左右牢房都再无犯人,由此在天牢弯弯绕绕最里面…… “你先退下吧,待会儿叫你拿纸笔再过来。” 遣退了小吏,梁尘飞站在张禾牢房门前,方才他并未教人将牢门打开,此时只见张禾已是蓬头垢面,囚服经过各样刑罚后已是破破烂烂,生了冻疮的双手却死握着牢门的铁栏,双目猩红满是恨意…… 只不过,面对张禾此番境况,梁尘飞丝毫也不在意,心中并无半分波澜,仅是居高临下看着张禾,“如何?牢狱困苦么?” 即使张禾此时一副丧家犬的模样,但梁尘飞也并未觉得心中畅快,“这会儿,还不算你最难受的时候,张禾,我今日是来告诉你,你还有退路。” “退路??你当我不知道吗,现如今我死路一条罢了,劝你早走,别在我这儿磨工夫,没用。” 梁尘飞似有几分认可般点了点头,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确实,贪污渎职,剋扣军饷,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但……我能保你一命,只要你说些实话,你如此精明,不会连性命都不顾。” 听到这儿,张禾自然知道梁尘飞是要和自己谈些什么条件的,目光闪躲,不再直直的仇视梁尘飞…… “怎么,张大人不敢?” 梁尘飞想要什么,张禾心里大概清楚,也未藏掖,“我如今只有这些实话保命,若是真的说了,而你又不保我性命,我岂不是不如不说,莫不如我带着实话和真相一同上路,给你们留着解不开的迷。” 这时候还想着讨价还价,梁尘飞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耐道:“张禾,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余地?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定死……或是可能活,你以为若不是特地安排你自己一间牢房,你还能活到今日和我谈条件? 话不多说,我只告诉你,摄政王已然要灭你的口,我们也不过是看你能否补过,你说的实话有价值,那么留你一命,若你当真无用,刑部松松手,不用半日,你的好主人摄政王即可派人送你安心上路。”
第40页 梁尘飞算准了他心里没谱,张禾和摄政王又是利益联结的两个人罢了,无丝毫情分义气可言,而他又被关押了这么久,摄政王的消息传不进来,张禾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成了弃子…… 良久,张禾仿佛想到了什么,极激动道“不!不会!” “方才忘了说,京城东郊边儿有家宅院,气派得很,你父母……”不得不说张禾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所以早年便将父母安置在别处,少有人知,就连梁尘飞也是昨天才得到这个情报,他也还不确定摄政王知不知道,但此时此刻说到此处已是恰到好处,梁尘飞不再开口,仅是静静地看着张禾,高高在上又冰冷,仿佛随时可能转身离去,如此,才能让他迫切的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张禾也静静地看着梁尘飞,可许久也不见他有何表情变化,握着铁门栏的手渐渐松开,滑落在身侧,人也颓然坐在牢房的茅草堆里,低着头,思索半晌……他才缓缓又抬起头,目光游离,“你……要说到做到,保我性命,还有!保护我爹娘的安危!” 梁尘飞点点头,他本也就没想拿张禾爹娘如何,只不过张禾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便觉得别人做事也是那般,“好,叫人拿纸笔来。” 小吏拿来了纸笔,今日太傅让他们又长了见识了,这张禾自从到了刑部天牢,可是什么都不说的主儿,样样儿刑罚试了快一通都没用,可太傅一来,这才半刻钟不到!张禾自己要写口供了?! 梁尘飞适时提醒他,“张禾,别忘了,什么是有价值的事实,你们做过的事情可不少,真相足够多,证据都在哪儿,这些都写出来你的命才换的出来。” 张禾笔尖一顿,抬眼看了看梁尘飞,试探道“贪污军饷,贪污治理源河的拨款,害了邢府一家……” “接着说,我在这儿听着你往前想,你可要好好的想,实在想不起来的话……”梁尘飞语气更冷,没想到此时张禾还想将西南萧家一事煳弄过去,着实是无药可救。 张禾不再多言,看梁尘飞的意思,他知西南一事,所以……也是必须在这份口供中的,对视良久,才低下头,默默写起他一项项罪状,由谁指示,证据在哪…… 足足写了有一个时辰,写满了三四张宣纸。 梁尘飞接过张禾颤着手递过来的供词,细细看过,没遗漏的,也没避重就轻的,这才收到袖中,一语不发,转身向外走去。 张禾见梁尘飞转头就走,勐然抓住牢门铁栏,铁链哗哗作响,“梁尘飞!别忘了!你答应保我一命!!!你答应我的!”他声音此时听起来,极悽厉…… 梁尘飞挺住脚步,却仍未回头,半晌漠然道,“我保你,逃过死刑。” 梁尘飞径直往外走,出了地牢见周围没人,才将供词递给平南,“平南,将这份供词去送给赵大人,越快越好,再护送赵大人一路进宫。”这份供词极重要,地牢的小厮他自然信不过,而平南即是他信任之人,又武功高强,这事此时只能派平南去。 平南接过供词,稳妥贴身放起,“是!” “一路小心。” 平南凭着纯熟的轻功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背影,梁尘飞回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拢了拢披风,打道回府,踏在皑皑白雪上,每一步都极沉重,今日,他着实觉得冷了,由内而外…… …… ☆、夫復何求 孟榛瞧着梁尘飞出了门,才去了西苑忙正事。 正事即是项姝之病,项姝这儿孟榛也是每日都抽空来看看,混了个脸熟,为此后医治,项姝不必太过畏惧于她,也遣了懂些医术的人整日来看着的,听通禀,是说项姝虽整日里大多时候都混混沌沌的,可不乏看起来煞是清醒的片刻。 孟榛想着,既是有清醒的时候,那便是还有的医治,不然好好的人,总一直混沌下去,似乎终究可惜了,更何况已经脱离了张禾,还是清醒的平顺度日更好…… 梁尘飞在西苑放了不少使唤丫头和小厮,将院落收拾的别致干净,吃穿用度也是多有富余,孟榛刚踏进西苑小院儿,就瞧见项姝和她身边围着的几个使唤丫头在这冰天雪地里正玩儿的热闹,个个都乐呵呵的,面颊带着两团红晕,还是多亏梁尘飞细心,调来西苑的都是些心眼儿好又多有耐心的丫头,所以大多时候不似看病人,倒是一起闹着玩儿的时候更多些。 项姝跑着跑着瞥见了一旁的孟榛,紧忙停下来,极委屈般,“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说来奇怪,孟榛一来二去,也是偶然碰上了能让项姝安静又亲近的法子,即是为她梳头髮,由此项姝才待她格外不同,“姝姐姐,我方才和师兄写了书信,才来晚了。”当初孟榛说师兄对此症有所钻研,并非夸口,近期又有了师兄的音讯,在项姝一事上,便多加询问了师兄见解。 项姝也没那个纠结孟榛来西苑早晚与否的复杂心思,只是上前拉着她进了屋子,“榛儿,你!帮我!梳头髮!” “好~” 孟榛答应着,扶她坐在梳妆檯前,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梳子,轻轻柔柔给她梳着头髮,髮丝细软柔顺,已不似刚来时那般糟乱,只见铜镜中的项姝此时笑靥如花,一如当年那般温婉可人,仿佛从未经歷过那些苦难,双眸微合,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旧事回忆中……
第41页 再过会儿,项姝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倒在孟榛怀中睡了过去,趁着这会儿,孟榛给项姝诊了脉,平静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毕竟项姝终归是病人,体质体力都弱得很,一时舒服,心情欢愉,难免打了瞌睡,但孟榛还是有些不解,方才仅是梳梳头那般的小事,怎的就会让她极舒适?难不成,欢愉的并非梳妆,而是,曾几何时做此事的人才是教她欢喜的原因?但那人总不会是张禾…… 或许,那人才是张禾为何这般对待项姝的根源?! 若真是如此……孟榛先出了西苑,临走前也不忘嘱咐丫头,“先将姝姐姐扶到榻上歇着去吧。” 走在迴廊中,孟榛蹙着眉头,心里有些发慌,这猜想似乎着实有些大胆,更不好同梁尘飞讲,但师兄又讲过,若是能找到她疯癫前亲切亲近之人陪她医治,对痊癒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可若是派了暗卫去打听,也就等于直接告诉了梁尘飞…… 举棋不定间,孟榛竟顺着迴廊走到了侧门的小院子中,看了看侧门,想起梁尘飞今日不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吗,这样冷的天,去一趟还要掩人耳目,步行少说都快两个时辰,也不知他衣物加的可够,这会儿怕不是要冻透了,又想起他临出门时那般极认真的模样,教她在家中不必忧心挂念于她,她叮嘱的他都好好记着,不由失笑,真是,谁要挂念于你,罢了罢了,他回府也是要走侧门的吧,总归现在自己想着事,在哪都是想,便在这儿想吧,随便找了个地方想事罢了,才并非是等他回来…… 虽说劝自己极嘴硬,但孟榛还是想了想该怎么做,不经由梁尘飞的暗卫,却要打听到项姝此前之事,最后孟榛决定给家中的小竹修书一封,教她向家中老嬷嬷打听打听此事,家中之人孟榛有把握,绝对都是信得过的,再教她们去找找项姝未嫁人前身边侍候的丫头,或是将她清醒时的侍候丫头都找出来,孟榛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会儿冷风吹过,孟榛不由打了个喷嚏,拢了拢披风,只见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了,朦胧间仅能瞧见个人影儿,人影儿? 人影儿此时刚从侧门进来,关了门,怔在那块儿,不确定问道“榛儿?” 原是梁尘飞,方才想事回过神间只见一人影还觉得有些吓人,听他说了话,这才长唿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孟榛笑笑,“嗯,你回来了,那就快些进屋吧,今日冷风当真是教人受不住。”说完孟榛转身便打算沿着迴廊走回正院,一来这天气着实冷的教人受不住,二来,自己方才那温婉语气和那笑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趁着天色暗了赶紧回去吧,由此,转身后小步子迈的急匆匆。 然而,步子小,再急也无用,梁尘飞迈了两三步便赶上她,将她拥了个满怀,孟榛只觉此时比方才吓着还喘不过气来,他平日里看着清瘦,此时却抱的她有些发疼,冬日的风冷冽兇狠,可他温热唿吸却充斥耳畔,整个人也在他怀中感到丝丝暖意,霎时教她面色绯红。 他浅浅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榛儿,在等我?” 热热的唿吸像是要由着耳畔往人骨子里钻,孟榛缩了缩肩膀,圆润耳垂又红又烫,勉强才能理不直气壮,“不……不是啊!我是在此处想事!” 梁尘飞也容着她口是心非,只是将她抱的更紧,此时如同一个心无城府的纯真少年,嘆了口气,不似平日里那般意气风发,“榛儿,今日一事算是顺利,可……张禾供词写下的那真相,他们如何操纵政局,陷害忠良,着实教我心底发寒。” 孟榛是大抵知晓他说的事实真相都为何事,渐渐冷静下来,也长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胳膊,“你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不动容呢,那些事,都发生在太多年前,是你不能阻止发生的,但是在你知晓后,一直都在奔波谋划,给枉死故去的人一个清白,将害他们的人绳之以法,所幸你所做的,足够了。” 两个人又是这样站了许久,梁尘飞心绪才稍稍安宁下来,从刑部出来后,他原本心里冷的难受,可一回来就瞧见孟榛在这儿等着自己回来,那一刻,他心中暖了起来,纵使世间多险恶,可身边还有相爱之人在,彼此惦念,爱护,如此,即是所谓的夫復何求吧。 梁尘飞想开了,调笑起孟榛,“榛儿,你瞧,不怪我心急想娶你过门,你这般惦念担忧于我,若是耽误了,生了什么变数,岂不是如同从我心头剜去块肉?” 他说完,见孟榛不做声,所幸由着性子不管不顾的在她绯红面颊上亲了下去,而后他声音喑哑,在她耳畔低低沉沉,“榛儿,你可知我心中……” 没等他说完,孟榛已经被方才他那般举动吓得生出莫大的力气挣开他,脚下生风般飞快逃离梁尘飞的魔爪,回到房中,连忙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瞥见铜镜中的自己,又被自己一张大红脸吓着,缓和半晌,这才拿出纸笔给自己家写了信,而后托人送走,便匆忙歇息了。 梁尘飞也是鲜少放任心性行事,询问了丫头,知晓孟榛回房歇息后便也没再去逗她,因为此时还要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最快今晚,最迟明日,皇帝会见到刑部呈上的供词,由此召见太子和他一同议事。 正想着,小厮已来通禀,“大人,圣上口谕,召您进宫。”
第42页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少年的存稿箱,存稿日期是,6.3~ 窗外面下着雨,我在码字,码完字雨停了,天也见晴~ 打算待会儿去买最爱滴麻辣排骨串吃~ ☆、新火新茶 换上官服,梁尘飞又从侧门出了府,此时此刻,心中已满是平静,进了宫门,由总管带路,到了主殿殿前,殿内灯火通明,透过门窗映在地上,给这冰冷暗夜添了些许光亮。 “臣叩见皇上。”梁尘飞进了主殿,打量一眼,太子融浔和刑部尚书赵大人已都在殿上,不动声色向皇帝行了礼,继而站在原地等待下文。 老皇帝刚要说话,还没开口,却先咳嗽起来,“咳咳,咳……” “父皇,切莫动气。” 此时局面几乎是梁尘飞一手策划的,皇帝知道真相后的震惊愤怒,自然也在料想之中,可此时还是关切道,“不知何事让皇上您烦心了?” 皇帝也无力多言,指了指案上的供词,“浔儿,你拿这份供词给太傅看。” “是” 梁尘飞接过供词,看过之后,一言未发,还是赵大人实在忍不住向皇帝进言,“皇上,这张禾多年来,简直是朝廷的食人虫,陷害忠良,贪污钱财,栽赃陷害,他还是在食百姓血肉啊!!!可追其根本,这供词上清清楚楚写着的,西南一事,是为摄政王剷除异己,改头换面又成了朝廷大官,也是有摄政王在背后帮忙啊!圣上明鑑!” 赵大人一派慷慨激昂后,整个大殿陷入沉寂,太子融浔和梁尘飞都是在等着皇帝的反应,而皇帝自己也是陷入沉思之中,这么多年来,虽说自己不知西南一事是由自己的亲皇弟一手操控的,可他这个皇弟贪腐,打压异己,他都是知晓的,只不过自己还一直觉得打压的小小官员着实不算重要,贪腐的总归是些钱财而非皇权,毕竟,那是当年在夺权之中几次三番捨命救自己的皇弟,他再猖狂,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能过去,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想要的已然不止那些,就连勾结外邦,鱼肉百姓,让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些事他都做的出……可这一切,对百姓,对孩子造成的一切伤害,说到底,不也是自己在背后推了一把吗? 皇帝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再抬头,目光颓败,没了往日光亮,“尘飞,朕选你做太子太傅,便是为了日后,你能在他身边全力辅佐于他。” 梁尘飞颔首,“臣明白。” “赵通啊,此事,你也辛苦了,你的忠心,朕都知晓。” 赵大人是开朝大臣,跟了皇帝一辈子,似乎知晓皇帝现在是何打算,还试图挽回两句,却见皇帝对自己摇了摇头,终了,赵大人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气,低下头。 皇帝从龙椅上慢慢起身,却仿佛力气全然被抽光,踉跄了两步,有身边总管太监扶着,才缓缓站稳,“回寝宫。” 快走出正殿时,皇帝声音才又缓缓响起,“明日起,本朝由太子执政。”背影蹉跎,步子极沉,也极缓。 赵大人此时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眼中,皇帝远去的背影,是他此生的仕途生涯,是即将过去的他们这个朝代,而此后……赵大人看了看梁尘飞,和他辅佐的太子,此后,就要是“新”朝了。 “还请赵大人保重身体。”梁尘飞上前将要起身的赵大人顺势扶起。 “多谢了。”语毕,赵大人也没精打采出了宫。 只剩太子融浔和梁尘飞站在这大殿之中,心中也都是五味杂陈的,“殿下,可按计划行事,但切莫打草惊蛇,摄政王手中的军队一定要妥善处理,以免落入项亦临之手,不然,就是得不偿失了。” 融浔想了想,“还是请太傅到我府上仔细商讨,明日便要行事,我心中多有不安。” “好。” 二人走出主殿,梁尘飞看了看天色,想必怎么也是要明日才能回去了。 …… 梁府中,孟榛睡得正酣,却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扰醒,可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孟榛起身也没敢开房门,只是隔着房门问这般是有何急事。 “夫人,是您师兄的信,说是特别紧急,教我回来就立即给您,片刻耽误不得。” 孟榛听着门外声音是平日送信的那个亲信,“那你将信从门缝下放进来吧。” 听送信的小厮说的那般急,孟榛也是拿到手就赶紧拆开看,看过后却一直皱着眉头,只因信上大概说的是有了个病患,此时急需孟榛去医治,派来的马车就在城门口等着。 难道师兄是怎么了?还有师兄不能医治的病?孟榛摇摇头,反覆确认了几遍,确实是师兄的笔迹,信封里还装着师门特有的物件,倒是能确认是师兄的信件,罢了罢了,那遍走一趟就是了。 虽说出行突然,可孟榛还是连忙收拾好了东西,又准备出了简行近几日要用的药,给简言简行送去了药,又看着西苑就在眼前,又想着还是得再去看看项姝,如此一来,才好放心。 这会儿着实还早,不过丫头们也都起了,忙来忙去,“姝姐姐呢?”
第43页 丫头见是孟榛,行了礼道:“在那边儿小亭坐着呢,这大冷天儿的,偏说要坐在亭子里赏鱼。” 经小丫头一指,孟榛这才瞧见项姝,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可走到小亭只见项姝身上点点猩红,原是她正坐在亭子边,拿着剪刀一下儿一下儿向自己身上扎,孟榛虽说发现的还早些,可她胳膊上已经划了个伤口,此时顾不得别的,孟榛伸手握住剪刀,和她争夺起来,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可这一幕,两人双双握着剪刀,孟榛站着,刀刃沖向项姝,两人争抢之间刀刃时不时险要落在项姝身上,极像孟榛在行兇,而这一争一抢之间,项姝开始有些头疼,脑中浮现起一些景象,也是如此的状况,有人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项姝想着想着也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孟榛见状知晓应是项姝想起了什么旧事。 “啊!!夫人,您这是要干嘛啊?再怎么也……” 不料来了个丫头,见状还真以为项姝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孟榛动怒要杀了她,又看项姝身上还流着血,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孟榛刚想吼丫头来帮忙,谁知忽然哪里冒出个人影,一把夺过剪刀,起初太过用力,这会儿剪刀被夺走,孟榛也是踉跄两步后摔在一边,项姝则是因为本就坐着,所以没事,再看眼前的人,原来是梁尘飞,此时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可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只忙着顾着项姝。 项姝此时又哭又叫,丫头们又在一旁乱成一锅粥,场面一时混乱极了,任谁说什么都听不清,孟榛原本不在意项姝方才所言和别人误会,此时却忽然反应过来了一般,心中委屈的不得了,更何况方才自己摔在地上,现在哪哪儿都疼的很! 半晌,还是不见梁尘飞回头,可孟榛自然也看不见梁尘飞在做什么,以为他也觉得自己要杀项姝,又想起他待项姝百般在意,终是忍不住,暴躁站起身来,“梁尘飞,你也以为我要杀她吗?!!” “嗯?”梁尘飞手上忙着将项姝先制住,怕她拿了剪刀伤了孟榛,身边又一片混乱,好像身后榛儿说了什么,他顾不上,只能反问着…… 可就这一个语气,孟榛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见,以为他觉得自己要杀项姝,干脆不屑回答她了,暴跳如雷下,不忘在人群中踹了梁尘飞一脚,随后都顾不上换下沾上了项姝血的衣物,便向城门走去。 梁府内,梁尘飞好不容易制止住了项姝,方才他着实是怕项姝拿着剪刀伤到孟榛,毕竟项姝狂躁起来力气大的惊人,榛儿又怎么能抵挡的住呢,就连他还是忙活这半天才好不容易让项姝安静下来,这会儿才顾得上揉了揉后背,不过……“夫人呢?” “方才您夺过剪刀的时候,夫人摔在地上来着……” “之后,夫人又起来了,问您,您也以为是她要杀项小姐吗……您没回话儿,夫人,气的走了,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儿呢。” “说来也是,夫人才不会想杀项小姐呢,平日里关心都关心不过来的。” 一堆丫头这会儿又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热闹起来,听的梁尘飞冷下脸来,明明议完事迫不及待往回赶,想着接上昨日的好苗头今日商量出个好日子,好在年前完婚,怎成想,急匆匆赶回来,便是为了促成个和榛儿这么大的误会么?! 丫头再接下来的叽叽喳喳,都在说方才太傅推开夫人那一下多凶,夫人摔在地上有多重,夫人走的时候多委屈…… 梁尘飞脸色更不好了,苍天可鑑,方才他是多怕那剪刀落在榛儿身上,才一把夺了过来,可看起来都成些什么了,何时他推了榛儿?不过,榛儿还摔在地上了?丫头们都这么说,这么想,还不知道榛儿这会儿该多难受,他更难受,转头呵斥丫头,“都胡说些什么,先找大夫去。” 冷着张脸出了西苑,“平南,带上小队,打探打探夫人去哪了,平安与否,暗中保护。” 今日还有剷除摄政王此等大事当前,也只能等榛儿回来再细细解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暴躁阿榛,在线踢人! 梁尘飞:“苦恼,现在就是非常苦恼,这么大的误会使我想剷除摄政王的时候带上作者。” 求生欲满满的少年我:“那……那那,误会完,就结婚8!!!” ☆、朝堂除恶 一番折腾,请大夫来处理好了项姝的伤口,梁尘飞看了时辰,略路整理了衣冠便又要去上朝,原本也是不必从太子府趁早赶回来,可到底是他心急了,还弄得这般误会,惹得她跑去邻国消气,许是弄巧成拙大抵这般。 梁尘飞坐在上朝的马车中,揉了揉眉心,好受些了,又恢復到往常那般,正襟危坐,面色冷然,今日朝堂之上,容不得他松懈片刻…… 马车停在宫门处,梁尘飞徒步向正殿走去,刚过了宫门,身边儿便贴过来个人,“听闻今日嫂夫人离家出走了,啧,梁兄你今日不会分心思吧?” 是寒清漱,管着青云司,皇帝暗地想做的事,全由他们办,在这京城中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只不过他和梁尘飞还有在这朝堂中不为人所知的干系……
第44页 一对师兄弟,而寒清漱是不服输的小师弟,虽总爱同师兄较量着,可在朝堂之中自然而然和梁尘飞站在一面,不过也不忘时常得了机会挖苦就是了。 听着寒清漱哪壶不开提哪壶,梁尘飞冷笑,“我看你在京城耳目太多,不如调走些人去好好找你身边那个丫头。” 看着小师弟被气的快走在前的背影,梁尘飞摇摇头,心道活该,想了想又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待会儿殿内行事,务必小心,融途行伍出身,年轻时又是融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虽说安逸了这么多年,可也不容小觑。” 寒清漱也正色道,“好,不必担心我。” 今日并非上朝,而是歷朝歷代都有规矩,皇帝在位若要太子执政,需在百官前宣告,授印,如此太子执政才为认可,太子融浔和梁尘飞便是计划由今日授印过后,文武百官具在,揭发摄政王罪行,为免他在朝堂上伤人,带兵反抗,由此,梁尘飞早早便知会了寒清漱,这个师弟虽说顽劣,大是大非却是不含煳的,朝堂上由寒清漱看着,正殿乃至宫城周围由他们的暗卫以及太子亲兵看着,如此,可确保万无一失。 至殿中,到了时辰,百官按位置站好,皇帝和太子由后殿而出,照着流程一步一步宣读诏书,授印,之后皇帝便由总管太监搀着先回了后殿,继而出了这宝殿,坐到了御花园中,他知晓太子要做什么,可那样的场面,他着实难以面对了,这会儿,坐在御花园中吹着冬日寒风的冷怕是都不及那正殿的冷半分。 融浔送走父皇后,多余的过场话都未多说,开门见山,“今日还有一事更为重要,想必诸位大臣都知前任兵部尚书张禾因贪腐下了大牢,可昨日,本宫读了他的供词,不止贪腐,他做的事可谓是胆大包天,捏造西南萧家叛乱,贪污源河治理款项,灭门邢府上下五十六口人,桩桩件件不止这些。” 至此已是满堂譁然,群臣面面相觑…… 紧接着融浔又说到:“可是,张禾仅是爪牙,对么?摄政王?”矛头直指融途。 今日计划密不透风,自然此时让融途措手不及,却仍是面不改色,“怎么?太子殿下这是刚刚执政便对臣下生出忌惮之心,才如此这般?” “是不是忌惮你心里清楚,张禾供词中也写的清清楚楚,这是何物,想必你更清楚。”融浔扔下封信件,正是多年前融途勾结外邦,诱骗西南军出兵的证据。“这证据上清清楚楚,勾结外邦,陷害忠良,消耗国力,鱼肉百姓,桩桩件件,哪样不是死罪,今日在这殿前,你若认罪伏法,本宫念在皇室血脉,可应你不对王府上下株连。” 这会儿融途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只恨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由此恶狠狠瞪了眼也在朝堂上的项奕临,不然今日举兵逼宫,能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所幸好在上朝他身边亲兵带着不少,奋力一搏,大抵还能活着出去。 融浔和梁尘飞的计划是想在兵不血刃之下能使摄政王认罪伏法,株连什么的更没想过,说出来也不过是想让融途还能有些顾虑,可看他那模样,融浔便知是无用了,所幸说出了宫门外的暗卫早已将他亲兵制服关押了起来,未成想,一瞬颓败过后,双目猩红,“既然你们这么逼我!!!所幸今日为我陪葬罢了!!” 话还没说完已向台上的融浔奔去,手碗成爪状,直取咽喉处,没两步便被寒清漱截下,两人一拳一脚较量着,群臣四散,大殿中央仅剩这二人,不久融途便落了下风,寒清漱极其不耐,倒不是打不过,只是瞧不上恶人的垂死挣扎,转而攻心为上,两人拳肘相抵时,寒清漱冷笑,“融途,功夫已这般不堪一击,你果然是老了,看来你的气数,今日註定是尽了。” 半晌,又是几招过手,融途被寒清漱一拳击中后心,口中喷出献血,跪地紧紧捂着胸口,再不能动弹一下,被御前侍卫拖下去时,看见梁尘飞看向自己的冰冷目光,他勐然想起不久前他收到的关于梁尘飞的一份密报,彼时他没想清楚,可现在……仿佛零散的点被连成线,融途忽然间疯了一般大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了……!!” 百官只当是摄政王由此一时之间疯了,梁尘飞则是冷笑作罢。 今日到此便是解决了大部分,在朝堂上处理也不乏是为了威慑,这朝堂上还有太多摄政王党羽,可有的确也没犯过错,也有为官多年通晓政事的,一来若是一併拖下去处置,职位空缺太多,递补不上,二来,罪责重的,在此前也都商议好了,稍稍延后处置,这肃清之风要吹的久一些,才好彻底整治这朝堂,还这儿一片干净。 “太子殿下英明!”摄政王被拖下去后,群臣心思各异,却都极默契俯首称臣,对融浔多加赞嘆,此后融浔也含沙射影说了些告诫的话,又多加鼓励今后为政,恩威并施…… 今日一事在朝堂上算是告一段落了,下了朝,竟都过了午时,梁尘飞向宫门外走去,却听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过身,绕是他再沉稳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身后正是孟逸孟丞相,他的岳父大人,虽说隔得还稍远些,梁尘飞还是匆忙行礼,等人到了眼前,温和有礼道:“岳父大人。” 孟逸方才在朝堂见摄政王被整治,此时也是心头大快,也知背后定是少不了梁尘飞助力的,此时见到他也觉得格外一表人才,“尘飞多礼。”
第45页 如此,两人一起朝宫门走着,“如此,今后便不会有大风波了,你看何时方便,我派将榛儿和津儿接回府中,津儿顽劣想来必定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倒是想了想,接榛儿回府前,你们商量何时行成亲礼,彼时你好到府上提亲,毕竟,成亲榛儿还是要从孟府的门出去嘛!”孟逸总归是有些难为情,彼时他怕摄政王按捺不住起兵造反,便将儿女全交给梁尘飞,这会儿安稳了,便迫不及待接回府,可着实没办法,家中夫人实在是想孩子想的紧。 梁尘飞恨不得今早不曾回府,如今这婚事连孟逸都允了,可榛儿却阴差阳错被气跑了,他心口有些发堵,“岳父大人,那今日我便派人将津儿先送回孟府,不过榛儿不巧近日出去游玩了,得几日才能回府,我已派人暗中保护了,您放心便是。” 孟逸看得开,“好,你也是费心了。”又是想起了什么,“你可同榛儿说了?” 梁尘飞心口更堵了,“未曾。” 孟逸也是见过梁尘飞后第一次坦露心声,“当年,有些对不住你义父一家,若我不那么固执,稍稍徇私……” “您无需自责,义父彼时抓错了药,间接害了病人中毒而死,这总归不是您的错,错在造化弄人,偏偏由您处理此事罢了,可换谁处理不是一个结果呢,医馆终归是不能开了的,而后来我们一家搬离京城也不是因为此事,所以您实在不必过于为往事忧心。”这也是梁尘飞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对孟家人算是坦白了自己是曾经孟家邻家医馆的少年,他自己也轻松笑笑,孟逸所想,正是梁尘飞入京却隐藏往事的原因,别人的歉意许是让他会行事轻松,可也会对对方多有负担,更何况,他最不想让孟榛对自己有歉意,若再是因为什么歉意才同意婚事,更不是他想要的。 翁婿就如此和谐出了宫门,分别坐上马车回府,一路上樑尘飞却也还没松懈下来,他还没想好另一个人该怎么处置…… “太傅,打探到了,是夫人师兄邀夫人去了邻国,是为了帮大俞宸王手下一个女暗卫医治。” 梁尘飞抬眼,抓住对他而言的重点,“唔,师兄婚配与否?” 平南也只能实话实说,“未曾。” 他心中警铃大作,可面上装着云淡风轻,“教人都盯好了,等那人伤好的差不多,便请夫人回来,必要时候请宸王帮忙。” 平南朗声回了是后,转身偷笑再没忍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梁尘飞,不耐皱眉,“蠢作者你还敢安排岳父这会儿来找我??还谈成亲?” “咳,厉害的太傅大人,您这不是圆过去了嘛!”少年逃命躲刀躲剑躲拳脚“求饶命,等榛儿回来这成亲我就给您安排上!” 孟榛“???” ☆、心有牵挂 融国到俞国,这期间要先乘着马车到渡口,再由渡口乘船,一天一夜方能到达俞国渡口,算是有些折腾的,由此,师兄陆晚霖在渡口迎接孟榛时,见孟榛不苟言笑的模样权当她是出发的早又旅途劳顿,迎上去刚想道谢她不远万里前来帮忙,却瞧见她衣服上好几处已经干了的血迹,忙不迭到孟榛身边查看伤口,可这血迹似乎不是她的,“这是怎么了?” 孟榛在路上大抵一天一夜,其中有一天依旧是极气的,这会儿当真是不想再提,想着到了俞国,医治过病患后干脆在这儿散散心,这会儿正是正午,阳光极好,天儿也没有融国冷,更是听闻京城有不少值得去的酒楼,点心小吃可都是出了名的…… 陆晚霖就看着自己这小师妹脸上这表情,从生气到思索再到傻笑,大抵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笑笑,推了推孟榛向前走去,“先带你去王府安顿下来,给人家瞧瞧伤势,等闲下来师兄带你逛逛这大俞京城的美味佳肴。” 孟榛极贊同点点头,再换乘这一路也不觉有何劳累,马车停在王府侧门,孟榛跟着陆晚霖由侧门入府,只见府内大气奢华,陈设皆是不俗,孟榛却也无暇多对这园内景色留恋,跟着师兄到了个小院子,相比之下较为雅致清新,一个男人着一身玄衣坐在庭院中,周身有些阴郁,孟榛没管这人,毕竟一眼看去就知此人没什么伤病。 只是见师兄过去同那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带着自己进了内室,而走到屏风处陆晚霖便停下了脚步,“虽说是外伤,但兵刃有毒,师兄我不才,只瞧出了一样毒,由此不敢贸然用药,你且去看看,我在外候着,好去帮你配药。” 是的了,其实他们这对师兄妹虽说比多数郎中都厉害些,却也都多有不才,像是项姝的病,师兄能迎刃而解,而解毒一类,还是孟榛更胜一筹,所幸师兄妹二人关系好,时常互相帮着,由此才没砸了师傅在江湖上的招牌。 孟榛走过屏风,轻轻掀开床帏,只见一姑娘趴在榻上,气若游丝,这会儿已不甚清醒,背上看得出被鞭挞过,皮开肉绽,腿上缠着白布,想必先是为其止血而为,此番境况,着实教人心疼,大抵看了眼伤势后,孟榛也不敢耽搁,坐在她身边,仔细查看伤口处流血和伤口周边皮肤状况,皱着眉又依次看了她眼睛等处,最后再诊脉,有了眉目后匆忙拽着陆晚霖煮药,“师兄快带我去药庐,她伤了有几日了,这会儿可不能耽误了,师兄你去煎药先让她服下,我再去弄些敷在伤口处的药。”
第46页 “好。”这会儿也都没心思谈都是些什么毒,只想着救人为先,照着孟榛说的,抓了几味药煎上,仔细看着火候,而孟榛在一边也是丝毫不敢懈怠的找药,捣药,一时半会儿都未曾停歇,两人都配好了药,送到屋内先是餵她喝下汤药,再由孟榛将外敷的药轻敷在她伤口处。 孟榛此时也严肃起来,提着口气,“静待片刻,今儿晚上这姑娘能不能清醒就看这会儿了。” 这一句静待,足足一个多时辰,期间孟榛一直瞧着情况,换着外敷药,再一会儿,只见榻上的姑娘极艰难微微睁开眼,继而剧烈咳嗽起来,随着咳嗽越发骇,她口中涌出两大口颜色发乌的热血,伤口处也开始向外渗着颜色极不正的血…… 孟榛这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有空和这姑娘身边儿的使唤丫头说上话,“唔,这般,晚上便能清醒过来了,这药待会儿还得喝上一副,之后再多给这位姑娘喝些温水,里面放些枸杞子,虽说这毒是逼出来了,命也保住,人也清醒了,可是这姑娘可还是元气大伤,且不说这毒,就这伤口……唉,这番兇险若是再有第二回,能不能救回来我是不知,总归我知晓她是再受不住的。”孟榛不知这姑娘这身伤是怎么受的,可打心底不想再看见她这番模样。 “好,我知道了。”回答她的不是小丫头,那个一身玄衣的宸王不知何时进来的,只不过此时才走到榻边,面色沉重看了看榻上虚弱的姑娘,继而向孟榛抱拳道了声谢,“此后,梁夫人入我大俞境内,我保您安然,有求必应。” 这报恩条件是不错,可为何这宸王都知晓自己同梁尘飞的关系,这会儿这梁夫人更是听起来刺耳极了,孟榛半晌没说话,忽然想着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陆晚霖看着孟榛这郁郁神情,仿佛明白了刚下船时的怒气是为哪般,原来癥结都在那梁姓太傅身上,陆晚霖笑笑,“孟榛,旅途劳顿,这儿我来看着,你去梳洗一番,再换身衣物,晚上师兄带你去酒楼。” 酒楼二字极有作用唤醒了沉思中的孟榛,点点头片刻不耽误的跟着丫头去了,宸王将榻上那姑娘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儿里捂着,瞧着跑没影了的孟榛,同陆晚霖闲聊道,“我原以为,梁尘飞是个心中了无牵挂的人,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是那般。” “我也有所耳闻,还担心过他能否是师妹的良人。” 宸王想起今日一大早,孟榛还未到,梁尘飞的口信便到这儿,教他好生照顾于他夫人,医治完要立即将他夫人送回去……也是无奈,“现如今看来,许是有了这孟榛,梁尘飞心上才有了牵挂。” 孟榛梳洗过后一身清爽,先去小院看了看那姑娘的病况,诊脉可知这会儿是睡了过去,体内的毒已排除大半,“你家姑娘明日还有两副汤药要喝,晚上这外敷的药也要换上四五回,且辛苦你了。” 而后便跟着陆晚霖见识见识这俞国京城的美味,陆晚霖也不吝啬,挑了几人常去的酒楼,知晓孟榛的饭量,点了一桌菜,又上了一壶果酒,给孟榛倒了一杯,“这酒酒劲大,尝尝就好,多了还是你自己吃苦头。” 佳肴在前,谢过师兄招待后,两人开始动筷,孟榛虽说爱吃又能吃,吃相却也斯文,两人不时聊些江湖趣事,谈谈师傅这会儿大抵是云游到了哪,低声说笑,他人眼中却是格外亲昵暧昧,正说起那年云游两人将师傅丢了的旧事,却有个人忽然坐到师兄身边,那人许是出身行伍,看着有些黑,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格外兇狠,孟榛一时不敢说话,心想这是师兄京城的好友?可只见他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随后便掳着师兄走了,师兄再三示意孟榛自己无事……他们走后又听别人在低声议论着那是不是叶将军。 孟榛确实还是担心师兄,但眼下难处是,担心也走不了人,她身上没银子结帐……且不说她没带,就算是带了,融国的银子在俞国也花不出去。 这下,由把酒言欢享用美味佳肴变成了心惊胆战填饱肚子,想着要不待会和老闆娘商量着能不能拿宸王说话,宽限她回去取些银子,可还不太敢,拿起手边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想着给自己壮壮胆,未成想这壮胆反倒成了醉酒,摇摇晃晃朝老闆娘走过去,到了面前看着老闆娘都是三个人影,晃的她头晕,肚子里的美味也一阵翻腾,而孟榛还扶着老闆娘,“老闆娘,您且站着别走来走去的,在下,在下…名叫孟榛,是宸王请来的,可这会儿囊中羞涩,能否,能否通融则个,容我回去给您取个银子,要不还是您们派个小厮上门取去?” 老闆娘皱起眉头,倒不是以为孟榛要赖帐,也没不信她是宸王请来的,只是不解这姑娘的法子,她是陆公子带来的人,今日结不了帐,先记上就是了,更何况,借自己两个胆子自己也是不敢派人去宸王府上去要的,眼前如何给人送回去才是要紧事,“姑娘,无妨,这餐就算小店请了陆公子和您的又如何,不过眼看着这天色已晚,可用派辆马车送您回去?” 孟榛纳闷自己是不是醉了,这大俞民风如此淳朴?老闆娘如此好说话?还要送自己回去?!“怎敢怎敢,不敢再烦劳您了。”孟榛为了证明自己不用送,便晃晃悠悠朝门口走去,撞门撞得不轻,揉了揉胳膊,这会儿再头晕也知晓还是要回去歇息,出了酒楼看孟榛这般跌跌撞撞,平南也只好从暗中走出,上前扶着她,“夫人,属下给您找辆马车?”
第47页 连忙挥挥手,“这会儿坐马车,会……会吐。”勐然又反应过来,“又是谁?怎么总叫我夫人??烦死了。” 平南未做声,接着便听孟榛嘟囔起来,“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他们,他们剷除了摄政王,听闻就在朝堂上,还动了手,我念着他是否还好,可曾被伤到,可还平安么,可算上我到大俞,都三日了,半封书信半句平安都没有!师兄!你说!谁都叫我梁夫人,可他都不曾惦念于这个夫人是不是!”孟榛和师兄一直是无话不说,更何况现在她又是半斤酒下肚飘飘然。 平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夫人这还是醉了,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她师兄,摇摇头还是紧忙将孟榛送回到了宸王府上,交给了丫头好生照料。 而后平南好生想了想,黑影便消失在这无边黑夜中,他想着,方才那些话还是要报给太傅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块不太细写了,毕竟解毒制药什么的……ummmm,我觉得对情节没啥推动,还是快写这儿,等下一章好赶紧把孟榛给太傅送回去,而且宸王那个文让我给锁上了,然后请放心,师兄不喜欢师妹,师兄有他的叶将军,在作者专栏里有个他俩的小短篇。 存稿箱的少年今天去买中药来的,看着个什么药来的就说是赤小豆……丢死个人,呜呜呜,我对不起榛儿。 ☆、再无项氏 平南身影消失在浓重夜色后,孟榛的那番话被一字不差的禀报在梁尘飞面前,虽说已是在第三日的早晨了…… “榛儿,当真是说了那些话?”只因近来朝局渐成清明之势,梁尘飞昨日便应了融浔去太子府小酌几杯,可此时听了平南禀报的那番话,他觉得莫不是自己酒量大不如前所以今日还醉着不成?不然榛儿口中,会说出惦念自己平安的话? “一字不差,虽然夫人彼时醉了酒。” “这般……”那即是酒后吐真言了,起初轻抿着唇,最后还是忍俊不禁,浅浅一笑,却不掩些许得意满足,“好,平南先去歇息片刻吧。” 待平南出去,梁尘飞想着孟榛的话,手掌堪堪遮着半边脸,可露出的梨涡肆无忌惮的坦露着他的高兴,唔,榛儿说的倒也是极对,是他不对,这些天,怎么都没想到要给榛儿写封信,想至此处,紧忙拿过纸笔,但这一时间,他竟不知要写些什么,想说的话着实太多,又岂是满满一页纸能装得下的? 思索再三,等梁尘飞写好信稳妥装在信封后再叫平南进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近几日辛苦你了平南,这封信还是由你送去给夫人吧。” “是!”平南不觉得有何辛苦,摆渡船家的小女儿总是准备些好吃的点心,他爱吃的很,得了命令也是欣欣然的又跑去俞国了。 梁尘飞满意的点点头,身后是堆成了座“小山”的废纸团。 半晌,梁尘飞看了看时辰,倒是不巧,这样好的心情,今日却要去项府,渐渐敛了笑意…… “备轿,去项府。” 这也是他同太子二人昨日小酌后商讨之事,项奕临该如何处置,不论是按照张禾的供词看,还是摄政王最后的审讯结果或是这之后他的动向来看,这项奕临竟不似他们所想那般,在京城这场夺权之中是个野心勃勃的角色,相反,说他是傀儡走卒更为恰当…… 京城人人皆知摄政王被治罪,项家虽说还无事,可也是门庭冷落了,更何况从那日起项将军就告病再不上朝,众说纷纭,但总归,没人猜项府能有什么好下场。 梁尘飞来访,一时间让整个项府上下都不知所措,小厮忘了通禀,管家忘了引路,最终还是项奕临站在正厅前,对梁尘飞说了声请,引梁尘飞进了正厅。 “给太傅大人看茶。”项奕临此时也镇定了,起初他也担忧害怕,可再想想,最坏也不过拿去这命罢了,项氏荣耀?他半分不在意的。 梁尘飞起初未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细细端详着项奕临。 半晌,项奕临不知他这般究竟是何意,这梁尘飞终归不是自己能看透的人,不然如何能走到这步,嘆了口气,妥协道,“还请太傅直言不讳,以往错事,愿受处置。” 梁尘飞这才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拿起茶,轻轻撇了撇茶叶,却又放在一边,转而正视项奕临,乍一听仿佛说笑般,“方才,我仔细端详了你,我们长得可当真是没半点儿相像之处。” 项奕临唿吸有些急促,紧接着又听梁尘飞徐徐道来,“此前,这问题着实让我困惑不已,你我不像,可你也不像项老将军和少将军,教我深陷在自己都不信的猜测之中,直到我得到份密报,才解开我的困惑。” 项奕临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今日来是说这些的,此时此刻,梁尘飞所言犹如一把扯掉他身上仅剩的遮羞布,“怎会不像?!” 梁尘飞冷笑,都这会儿了不知这项奕临哪来的脸面还敢反过来质问自己,便也毫不留情一字一顿回他,“只因,你本就不是项府嫡孙,唔,是我说错,你本就不是项府的孙儿,何来嫡字一说。” “我是!我是!”项奕临有些发狂,没什么理智,这会儿觉得梁尘飞不也是口说无凭,能拿的出什么证据?
第48页 梁尘飞面色更冷,“这么说不爱听么?”想了想照着他更不爱听的说了下去,“瞧,你自己心中清楚的很,照着血缘算,你身上可没丁点儿项家的骨血,你该姓融,这会儿该同株连的摄政王府同去的,毕竟你是融途的亲儿子。”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事实,就连项奕临自己还是在娘亲逝世那日才从娘亲那里得知的。 梁尘飞没心思给他答疑解惑,只是说着自己要说的,“不是项家血脉,白白承袭这满门荣耀便罢了,可你若是安安分分便罢了,偏蠢得同摄政王成了一丘之貉,没错,张禾供词和摄政王召出来的一致,你更像是个傀儡,没操纵着桩桩恶事,可细细想来,哪件事不也皆是没你不成的吗?你是没去西南亲手杀害萧家军,可项家军是看了摄政王手中你给的兵符才做此恶事,才让萧家蒙受不白之冤,你自己回想起来,心中无愧么?”梁尘飞着实不在意他白白享用的项氏荣耀,可当真对他做的件件害人蠢事愤恨不已。 项奕临红着眼,强制着自己镇静,却已然不太能做到,此时只会冲着梁尘飞大喊矢口否认着撇清自己,“我没有!我没办法,是摄政王逼我的!我没想!!” 梁尘飞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被自己折磨的痛苦不已,半晌,方又冷冷开口,“看在你也为融国征战过的份上,太子同意留你一命。” 看着他抬头,满面不敢置信,“当真,能留我一命?” “你要还回项姓,改成别的什么姓氏倒是随你,自此你同项氏项府没任何干系,官职爵位一併免去,贬为庶人,再不得入朝为官。”梁尘飞没想到项奕临如此不堪一击,怪不得会被摄政王用作傀儡那么多年,也懒得再和他多言,将条件一一讲清楚,要死要活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项奕临也是想了许久,想起摄政王那日在朝堂上最后说的话,项奕临知道摄政王是对着梁尘飞说的,可至今他还是不明白,梁尘飞曾经是,同着现如今的一切,都有关系吗?如此想着,他还是喃喃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谁呢?同这项家,摄政王有什么往日仇怨吗?……” 梁尘飞现在觉得摄政王将项奕临捲入这夺权浑水中大抵是他做过很错之事了,坦荡如砥的直视着项奕临,鬼使神差般讲起往日旧事,“项府自开朝起,便是满门忠良,功勋卓着,歷任大将军都是项家主帅,到了老将军那一辈,也不例外,而后老将军将他的儿子少将军也培养成了一代名将,唔,即是你该在项府称父亲却从未见过之人,少将军征战沙场,用兵如神,为融国立下汗马功劳,可惜,老将军还是不满意,只因少将军夫人多年来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这般此后如何能沿袭项氏一族的荣耀呢?少将军夫人又是个烈性子,无论如何受不得与人共侍一夫,少将军在中间左右为难时,摄政王却出来帮了个“大忙”,老将军竟也允了,由此摄政王牵线,给少将军纳了小妾,瞒着少将军夫人养在府外,不久后,又有战事,少将军出征,小妾只因有了身孕,便得了老将军的同意光明正大的入府,少将军夫人哪里容得下这般,却也知自己同项府抗衡不得,想着连自己夫君的心意都变了,她又有何必要在此久留,想带着稚女一同离开,却被告知她可以走,不过是少将军一封休书的事,但是她的女儿是项家骨血,不许她带走……” “我……我娘亲。”这故事讲的清楚,项奕临知晓那小妾便是自己娘亲,老将军要的也不过是个男孩,娘亲生下自己后,虽说也算是不愁吃穿,却是郁郁寡欢,直至临死才告诉自己,她年轻一直爱慕少将军,由此,即是个妾,她也乐意,怎料少将军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她,反倒是摄政王,一来二去起了色心强占于她,更在得知少将军战死沙场后顺手将有了身孕的她推进了项家这牢笼中来……可这哪里有梁尘飞呢?项奕临不解的望着他。 梁尘飞讲着讲着才发觉自己竟没料想中的悲愤,反倒像是在讲着自己冷眼旁观的一件小事,“何必着急,这些事你以为到这儿就完了?远远不止这些,小妾逼走少将军夫人后,夫人一位行医的故友收留了她,不久二人还成了亲,不到一年后夫人还生下了个男孩,只可惜,抑郁成疾,没多久夫人便熬不住,年纪轻轻便去了……可这前前后后不到一年,这局中人,任谁不知这是项家的孩子呢,就在多年后,京城有个医馆,郎中开错药医死了人,此事传开,便有人提及,那医馆内有个孩子极像少将军,如此,摄政王也有所听闻,可夫人故友又怎么能想到,还会有人忌惮这一个孩子留在京城呢,此后,便是无尽的暗杀……直到那夫人故友躲到妻子的娘家,也就是西南萧家,才算告一段落,有几天安生日子,不过你也知晓的,几天罢了,在这京城中,项家便真正的被摄政王和你掌控着,甚至只因忌惮,将少将军夫人留下的长女项姝嫁给了张禾那般鸡鸣狗盗之徒!直至今日,这一切才作罢吧,掌控着项家的你们败了,项家这满门殊荣也断了,甚好!” 最后,梁尘飞竟有些许快意,甚好二字,发自肺腑,到这儿也懒得再多说了,起身向外走去,不忘再次提醒他,“即刻起,你不姓项,日落前,需得收拾干净,离开项府。”
第49页 “你!可你还……” 梁尘飞知道他要说什么,还不等听他说完,便干干脆脆打断了,“我姓梁,梁尘飞,同项氏无关,若是我连恩仇都分不清,那还能,走到今日么?”梁尘飞走的决然,可这话像是在对项奕临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他姓梁,是随了娘亲故人的姓氏…… 从项府出来,难得的冬日暖阳照在他身上,这冬日,教他觉得有了些暖意。 …… 作者有话要说:  ummmm,在这庄重的一章后,我想提醒上面的平南小兄弟,此时不知点心为何意,彼时光棍儿拍大腿! 腰酸到想哭,今天的少年存稿箱,码字时速500,嘻 下章少年就打算包办婚姻了! 唔,猜猜太傅信上写的是啥呀? ☆、夜访孟府 陈年旧事终是在今日做了个了结,梁尘飞如释重负,缓步走在路上,此时才真切感受到何为岁月安稳。 一暗卫走到梁尘飞身边低声禀报,“大人,方才传来了消息,张禾在逃离京城的京郊路上被仇家寻仇所杀。” 梁尘飞点点头,波澜不惊,此事全在他预料之中,在地牢中他确实说了可免了死刑留他一命,可逃过的,也只是朝廷的死刑罢了,张禾为非作歹,给他自己留下的仇家可就不是梁尘飞想保他性命的了,毕竟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死了,就将派去监视他的暗卫也撤回来吧。” “还有一事,项大小姐未出嫁前的心上人找到了,彼时是个乔姓书生,后来家道中落,现如今从商,是江南富庶商贾,听闻此事,他自愿入府帮小姐医治,此时在来的路上,属下也已派人保护。” 如此,长姐的病也有向好之势,梁尘飞欣然,“此事办的甚为稳妥。” 说来还是凑巧,由于局势混乱,梁府上下看管也尤为严格,来往信件更是看管的重中之重,由此,那日替孟榛送信的小厮便被暗卫拦下,可夫人的信件他们也不敢擅自查看,最终便交给了梁尘飞,起初他还有些不解,为何榛儿叫她贴身丫头去打听项姝出嫁前的使唤丫头,毕竟那时项姝尚未疯癫,却也只好照办了,交给了身边消息较为灵通的暗卫打探,没想到找到项姝未出嫁前的使唤丫头,还没等多问,一提起项姝那丫头便和盘托出了她家小姐曾几何时的心上人,二人感情甚好,不过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此间过程,也是说的事无巨细,梁尘飞这才想到,榛儿许是想找到此人,由此能更好医治项姝的病,只觉榛儿也是用心良苦。 此时想起榛儿,更为自责,彼时怎能那般疏忽,惹了误会。 看着太傅由欣然转而陷入沉思,暗卫有些纠结,不知这第三个消息这会儿说可合时宜,但还是不可耽搁为,“大人,还有一事。” 梁尘飞蹙眉,他正想着怎么将榛儿哄回来,最后还干脆决定即刻出发去俞国,毕竟现在再没何事能比此事还重要,刚想教暗卫前去备船,却听他还有事禀报,梁尘飞竟有些着急,往常的淡定自若也不知哪里去了,语气都有些不耐“何事?” “您在项府时,属下得了消息,夫人回来了,不过此时尚在昏睡中,而且,夫人的师兄也随夫人一同来了融国……” 这会儿只见梁尘飞的脸色更精彩,从欣喜到担忧再到警觉,一旁暗卫都看得怔住,任谁几时见过太傅如此?! “回府。”梁尘飞想也不想立即加快了脚步,而后才恍然,自己有马车,上了马车又是一番催促,他生怕回府又不见了孟榛人影。 马车被催促的极快,可还未等马车稳稳停在梁府门前,梁尘飞便已下了马车,脚下生风般向孟榛卧房赶去,此时府上任谁也不敢相信那来去如风之人是平日稳妥从容的太傅大人,“榛儿,榛儿。”不等人到,声音先传到了房中,进了卧房梁尘飞这才想起,方才那暗卫是说榛儿这会儿还昏睡着,可是好好的又如何会昏睡过去?医术上,梁尘飞也懂些皮毛,诊了诊脉,见孟榛此时脉象平稳,唿吸也均匀顺畅,如此,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安放下来,坐在榻边,不由执起她手,看着她安睡,却总觉得这几日下来,她面庞都不似往常圆润,怕是当真在俞国辛苦了,一瞬,自责心疼涌上,梁尘飞极真诚,“榛儿,教你生了气真是对不住。” 而后竟还深深嘆了口气…… 刚刚看过项姝回来的陆晚霖由此也正好听全了这声嘆息,还以为梁尘飞是怕昏睡的孟榛有什么事,好心解释了句,“师妹仅是服了些嗜睡的药,于身体并无大碍,反而睡醒之后人还更精神。”而后坐在一旁椅子上,还喝了口茶,半晌才感觉不对,看了看师妹榻边之人,此时已是周身冷厉,似是对自己有了敌意。 这般境况,陆晚霖着实觉得要解释解释,言简意赅,“在下意中人并非师妹。” 这话,让梁尘飞想起了重逢孟榛时,她对付自己的什么招数似乎是说师兄心上人交给师兄的?即是如此,竟是自己莫名乱了阵脚,当真失策,自己这般更是无礼,由此,梁尘飞平稳许多,也淡定下来,“陆兄远道而来,甚是辛苦,我这便吩咐下去,晚上为陆兄接风洗尘。”此前帮榛儿查过这位师兄的下落,姓甚名谁梁尘飞倒是记住了,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
第50页 “那当真要谢过梁兄,早就听闻梁兄大名,想着何时有机会畅谈一番,看来今日正适宜。” 虽说不舍孟榛,可见她睡的安稳,又不好怠慢了她的师兄,梁尘飞还是同陆晚霖出了屋子,饮茶谈天下大势,夜间洗尘宴把酒言欢,论江湖大道,犹如多年知己重逢,二人皆是酣畅淋漓,梁尘飞更是难得微醺,被小厮搀着扶回去时突发奇想要去孟榛卧房,总觉要看榛儿一眼心中才能踏实下来,而且,他想着,趁着今日,将该说的都说出来,许多事,瞒着榛儿他心里也难受的紧。 可到了她卧房,刚推开门,只觉门窗间狂风骤起,窗子被大风吹的来来回回撞着墙边,榻上本该安睡之人,此时连个影子都没有,梁尘飞揉揉眼,以为自己太醉了,可揉眼再看还是看不见,便叫了小厮进来,“夫人呢?可还在,榻上……” 弄得小厮也思索良久,这是有什么玄机吗?可还是如实说道,“没,没在,似乎是回府了,您同陆公子在席间时,便听闻孟府那边也正热闹。” 因醉酒,梁尘飞此时面色微红,紧紧抿着唇陷入沉思,挥挥手叫小厮关门退下后,他走了两步直接栽在孟榛睡过的榻上,抱着被子,再度陷入郁郁,怎么就还什么都没解释便又教榛儿走了呢,自己何时竟如此无能了?越想越精神,梁尘飞下了决心,再不能如此下去,从榻上决绝起身,晃晃此时不甚清明的脑袋,他要去找榛儿!二话不说,顺着还开着的窗子便跳了出去,一路都踩在花园中,几次险些被冰雪滑的摔了跟头。 倒也是顺利走出了梁府,酒醉使他虽能辨得清方向,认得清路,但脚步还是有些不稳,半个时辰的路,梁尘飞走了一个时辰,这才到了孟府周围,他打算找面墙翻进去,毕竟不能这番醉酒模样夜间拜见岳父一家,更不好说自己和榛儿生了误会…… 人人皆知梁尘飞是文臣谋士,却鲜少知晓他也是自小习武之人,这面墙对他来说也实在不算难事,只见月色溶溶下,一玄衣身影翩翩起身、腾空、落地,一切看起来都极潇洒自如,若是忽略他方才翻墙时擦伤的手腕。 揉了揉手腕,却毫不在意,梁尘飞此时才明白,原来最难的还是如何找到孟榛闺房。 …… 孟榛在梁府醒了后便直接翻窗出来回了家,而回来才知晓,梁尘飞对外都称她是出门游玩去了,家中还是特地给自己准备了场洗尘宴,一家上下,其乐融融,可託了师兄那药的福,她现在坐在房中,极精神,怕是此时背半本医书都不成问题,是以当梁尘飞从外推开她窗子时,她权当自己是精神过了头,“这嗜睡药,不良作用倒是不少。”而后晃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些许,却只见梁尘飞竟还从窗子跳了进来,到了自己眼前…… 直至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耳边紧贴他胸膛,听的清他此时极快的心跳声,孟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并非幻象,这梁尘飞是真的…… 又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孟榛想着他误会自己,酒醉之下又这般,心中有气又委屈,用尽力气推开他,二人四目相对,才发觉原来彼此眼中皆是盈盈…… …… 作者有话要说:  起的章节名我觉得越来越不咋地…… 今天是时速三百的少年。 ☆、终章完结 再次将她抱在怀中,梁尘飞真挚又诚恳,“榛儿,对不住,教你觉得委屈了,可我着实不曾误会于你,当时只是怕你被伤着,却也由此没顾得上你,彼时是我太欠妥……” 孟榛一时说不出话来,似乎当时她确实都瞧不见他在做什么,便以为他只顾着项姝的伤势,未成想事实竟是这般,只觉彼时自己实在过分,更对不住他,毕竟临走前还踹了他一脚解恨,此时心上怒气烟消云散不说,还有了些愧疚,便只喃喃道“原是,原是这般。” “还有便是,之所以多有照料项姝,只因她是我的亲长姐,而并非有它意,榛儿,我的心思,心意,都是在你这里,从来都是,半分未曾少过!”梁尘飞今日想将该说的都说出来,可想说的太多,他又有些醉,便有些语无伦次,但句句皆是实话。 孟榛一时之间听了却更迷惑,“项姝是你的亲姐姐,那你是,项家的人?” 梁尘飞不喜被冠上项家的姓,迷迷煳煳伸了手指轻轻抵住孟榛嘴唇,“嘘,其中缘由都是些糟心旧事,着实不想说出来教你也跟着烦躁,但放心,旧事今日我也都解决了,榛儿,你放心!为夫都解决了,只差迎你进门了,你放心。” 孟榛也看出来梁尘飞今日是饮了不少酒,想着只怕他是连自己说什么都不清楚,由此便无奈摇摇头。 可看在梁尘飞眼里,却当是孟榛不允这婚事,当下心头大乱,语无伦次,“榛儿!我当真当真心中只有你一人,想娶的也只有你一人,近几日,你去俞国,我心思都未稳,那日在朝堂上那般兇险,我皆不怕,可实在是怕了身边无你……榛儿,嫁于我不好吗?当真如此厌烦于我吗?” “不,不是这般,不是不嫁。”是着实此时说什么都不像是能作数的,他怎的看起来越发的醉了? 梁尘飞听孟榛说到不是不嫁便已彻底精神焕发,成了更有精神的醉汉,此时此刻,笑的极纯良,宛若得了糖的孩童,眼睛亮亮的,他低下头,“那,为夫再告诉榛儿一件密事!”
第51页 说完没等孟榛反应过来就拉着孟榛出了门,绕过孟府,到了孟府邻府,曾经也是孟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自从小哥哥一家人走后,这儿搬来了别的人住,自己便再没去过,此时还引得有些感伤,“来这儿做什么?” 梁尘飞手指头都伸不直的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紧紧拉住孟榛的手,走进了这府邸的侧门,说来也是凑巧,这人家侧门竟然没锁,无意间给了他们方便…… 孟榛就这么跟着梁尘飞,心惊胆战的打量着周围,生怕被人发现了,也不知他为何发了疯般来别人家府邸找什么,刚想劝劝这“醉汉”回去,却忽然听他一字一顿,极清楚说道,“榛儿,你看!就是这面墙,当初要打石柜放药材的那面墙!” 恍然间,孟榛犹如入梦,小时候那一幕她一直记得的,翩翩少年说原本家中要在此打上石墙放药材,“拱门”要塌时,是少年将自己抱在怀中,紧紧护住自己! 而此时此刻梁尘飞指着的,也正是和孟府共用的那面墙…… 梁尘飞也深陷回忆中,这会儿痴痴笑着,眼中却极暖,“彼时榛儿你就那般胖乎乎的极圆润,远一看,还纳闷孟夫人脚边那是个什么糰子?而后一看,竟然还会动,原来是个奶娃娃。” 孟榛看向梁尘飞的脸色在原本的感伤、欣喜、爱慕中突然有些严肃,梁尘飞却浑然不知,极认真讨论般,“你说,谁会喜欢这么个奶娃娃呢,不过是小娃娃罢了。” 所幸在孟榛脸色未全冷下来前,梁尘飞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此后奶娃娃长大了,榛儿到了能婚配的年纪,经年相处,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教一直被她叫小哥哥的我又怎会不倾心呢?可还是抵不住变故,必须要离开这京城,可多年离开也只是教这爱意更深,想念更切 榛儿,你是我多年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求而不得,念不得归。” 他眼中诚然,一时间让孟榛也不禁落下泪来,走近到梁尘飞面前,“多年来,我何尝不是……” “榛儿”,夜色朦胧,梁尘飞看着面前孟榛泪光盈盈,缓缓低下头,正欲…… 勐然却听院子另一边有人喊到,“哎!!!那处是何人!在那偷偷摸摸做什么!!” 梁尘飞许是还未觉得自己闯入他人宅院,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到,下意识将孟榛拥在怀里护着,极不耐反驳,“何人大吵?!” 这家府邸的小厮们夜间巡视,这才看见墙边二人,竟还不是府内之人,又瞧着那气势,也不敢多说,留着几个人为难他们,好不让他们跑了,之后便直接转头通禀了府邸主人,又去报了官。 孟榛在梁尘飞怀里深深嘆了口气…… 是夜,终是在京兆府安稳度过,快第二日一早梁尘飞才彻底醒了酒,看着身边孟榛,又看了看这周遭,忍着头痛似乎想起了昨夜发生何事,真是未想过那酒后劲如此之大,惹得自己又做了那么多煳涂事。 待天色大亮后,还是京兆府亲自尹恭恭敬敬迎了这二人出去,心上怨的不得了,真不知是哪个属下,连太傅都不认识,还抓回了京兆府,真真是让他头疼。 梁尘飞看榛儿还是不打算回梁府,正朝着孟府走回去,便也只能无奈跟着,想着总是要将榛儿送回去的,可走到她身侧,却只见她极不解看着自己,“你为何还不回府?” “我,我先送你回去。” 整夜的酒气在一大早着实教人头疼,他身上衣物更有昨日夜间为了保护自己被扯得极不整,孟榛真心实意的劝他,“不必了,你且先回府梳洗一番吧,我在孟府等你便是了。” “等……等我?”梁尘飞似乎想到什么,一瞬间却有些不敢置信,还是怔怔的看着孟榛。 孟榛垫着脚,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唔,小哥哥你不来提亲吗?说要在年前行礼的又不是我。”说完又再次站稳,她双眸此时都是亮闪闪的,嘴角带着浅笑。 半晌,看梁尘飞还是没回过神,所幸直接转身回了。 梁尘飞此时此刻才如梦初醒,也顾不得是在京兆府府前的大街上,对着孟榛背影喊着,“榛……榛儿,回府等我,我立即过去。” 孟榛闻声,掩嘴偷笑,心中却是极暖,梁尘飞是故人这件事,怎么可能半分猜不到,这么久以来,不过是等他一句承认罢了,毕竟她也知晓,这世间怎会有太过无缘无故的爱意,而他笑时的梨涡,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包容关怀,细心体贴,何尝不是无声诚然。 缓缓转身,看着他匆匆背影,孟榛笑意暖然,“榛儿的小哥哥,你终是回来了。” ………… 年前,太傅大人成亲,这京城终是热闹得很。 孟榛是在成亲前夜才看到那封信,寥寥数字,“榛儿吾妻,为夫安好。尔今远行,甚是惦念。”妥协珍藏起来。 这么多年,她的心意亦是丝毫未变,悄悄掀开轿帘,她多年来想着念着的人,此时正在迎亲队前,乘着骏马,意气风发。 梁尘飞许是感受到她目光,也回首看向孟榛,二人相视一笑。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第52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正文完结了,ummmmmm,梁尘飞身世什么的,在此处留默认和孟榛说明过了,毕竟上上章讲过项府往事了,再写一遍好水,然后其他的有的会在番外体现,正文主要就还是太傅和孟榛的故事讲完了,所以就完结了。 想分享关于我的写文脑迴路,其实写到最后的思路和我最开始的对这个文的构思有出入,但其实我也是有大纲的人,原本成亲大概应该是文章四分之三的情节,但是直接被挪到了结尾,主要就差在配角项奕临那里,因为给他变成了一个非常弱的角色,所以没了四分之一,因为想了想,有的话好像应该也不会太过精彩,但是番外写不写他不一定。 存稿完结在,2019.06.09,之前收藏是稳定在26,后来变成27,感谢收藏,让我有这个动力来写完,能做到有始有终这件事,但当然也对不起的很,这不算长篇的,写了快两年,总之!多谢!!祝咱们都越来越好8! ☆、番外篇壹 这京城中,王宫贵胄,我生在满门忠良,功勋显赫的项府,歷朝歷代的大将军,都出自项家。 而我,据说是祖父期盼许多年才盼来的孙儿,自打记事起,祖父也总叫我记住,我要背负起的,是项府此后的满门荣耀,是融国的国之安危,彼时我能做的不过是听话点头,至于荣耀、安危是何物,我一概不知。 但这一点也不曾影响祖父对我的期望和严苛,五六岁起,无论严寒酷暑,天未大亮我便是要外出练功的,起初,自然是困顿又辛苦,没两日便哭闹着满院子打滚,祖父来到我身边,我以为他会像任何一个疼爱孙儿的祖父那般,抱起我哄上一哄,那么或许我也不是不能坚持…… 可祖父还是那般威严,站在原地,“连这都做不到,还有何脸面做我项府子孙,明日再是如此,便不必再在项府待着了。” 我知道祖父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这番话,彼时当真教我害怕极了,趴在地上,我一时不知所措,还是闻讯赶来的娘亲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我只见娘亲如同看不见周围的许多下人般,一个劲儿的向祖父叩头,请他不要赶我们出去,还忽然推我,教我认错,承诺以后都会乖乖练功,保证做到祖父要求的一切…… 只听着祖父又是对娘亲呵斥一番,方才嘆气离去,而我仅剩不解,即是祖父期盼好久才降生的我,得到的,便是如此么? 而后娘亲将我抱回了她的院子,那时我还不知为何,为何别人都有的爹爹我没有,别人都是被娘亲悉心照料,而我却一直是几个婆子照看,整日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娘亲整日就在那个小院落里,我不能总去,娘亲也不能总出来……总之,记得那日,娘亲抱着我哭了许久,后来又是几个婆子来将我领走,娘亲极不舍,可在这府上,对着几个婆子,娘亲也是不敢有所争执的。 从那以后,祖父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半点儿不敢违背,由此,日子倒也舒心些,我也就这样,听话的过了十多年。 也是真正长大后,我才知晓,为何娘亲那般郁郁,为何祖父会待我如此,为何我连父亲都没有。 也知晓,满门荣耀和国之安危是何物。 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我也确实曾做到过,大大小小的征战,甚至我也曾命悬一线,全军将士陷入绝境,最险的一次,是大半将士中了敌军毒雾,他以为性命就要丢在那时,却恰好有师徒三人云游经过,又幸好其中有位医者是融国人,这才帮将士们解了毒,又配制些药丸抵御毒雾,彼时我顾着安抚士兵,谋划着名接下来的排兵布阵,便仅是让副将军感谢那些医者,狂风捲起营帐帘子,向外一看,正好瞧见他们背影,那个融国医者竟是个姑娘,面庞圆润,笑意暖然,教人见了心生欢喜,后来才听副将说,那姑娘名叫孟榛…… 又这样征战多年,我也成了将军,虽不至大将军,但捍卫国家,保护臣民,我也都时刻记着,未敢松懈,直至摄政王找上我之前,都是如此。 彼时我实在觉得没有办法,太子势弱,若有一天,当真朝局不稳,那么太子对付摄政王更像是螳臂当车,我只能选摄政王这边,我是为了此后项府满门荣耀。 有一日,摄政王来叫我领兵,可这天下现如今毕竟还是皇帝的,此举着实有违常理,被我说服后,他同意不用我领兵,但他却要走了我的兵符,最终,我也是给了他,此后,我便听闻西南军出事了,萧家的西南军,全军被歼…… 那之后,鲜少生病的我病倒了,足足一个月,才见好转,可这相比起他借出去的兵符所造孽事相比,算得了什么呢,这会儿祖父早已不在人世,若他还在,我当真是想问问,项府的荣耀,如此保住,也可?坏事接二连三,我大病初癒,娘亲却病倒了,而这一倒便再未能起来,也是娘亲临终前才同我说了真相,我哪里是什么项府孙儿,不过是摄政王操控下诞生下的小棋子,更不是什么祖父期盼许久的孙儿,只是一个恰好的承接者罢了,自始至终根本无人在意过我本身,由此,许多事情,我也越发不在意了。 许是盛极必衰,没过两年,炙手可热的摄政王在朝堂上也遇到了敌手,太子太傅梁尘飞,起初见他,我总觉有几分眼熟,可见多了便也未多想,总之那时我也只是个傀儡,兵符干脆就在摄政王手中,我也不知我还有什么,直到那日,摄政王企图拉拢孟相,想了个结亲的法子,叫我去相府提亲。
第53页 罢了,我心中也早就有数,我都如此被,操控呢,更何况我的一桩婚事呢?直到看见她的画像前,我都是认命的。 做媒的说相府长女叫孟榛,起初我竟不大敢信,直到看见那画像,明眸善睐,笑意暖然。 由此,我只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们许是当真有缘,她救过我的命,而今我来向她提亲。 欣欣然去了项府,可是不曾料到孟相以孟榛云游在外为由,婉拒了我,更让我不曾料到的是,在我提亲后的两日,圣上赐婚,将孟榛许给了太傅梁尘飞,孟相也是同意的,只等她云游归来,二人即可择日完婚…… 摄政王骂我没用,我也是这样觉得,尤其是在见了那夜孟榛撞了摄政王后梁尘飞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罢了罢了,我这样的人,当真不敢再奢求些什么,此后大抵浑浑噩噩度余生吧。 可也只是我这样想,他们依旧斗的厉害,直到那天上朝,摄政王终于倒了,也当真教我想不到,连寒清漱都是他们的人,由此可见,原来摄政王败是早早就註定的事,只不过他最后在朝堂上喊着我知道你是谁,还是叫我想不明白,我知道他是对着梁尘飞喊的,可我猜不到,梁尘飞不是梁尘飞还能是谁? 直到…… 那日梁尘飞来了项府,给我讲了许多旧事,我才恍然大悟,为何初见他觉得眼熟,终于,离开这项府,离开这京城前,我清楚明白了一回。 现如今,我早已不在京城,那些往事错事,虽说总是入梦,却都在慢慢远去了,离开京城,我更名改姓,用剩下的钱财,做着些小生意,在这偏远小城过着还算富足的日子,时常施粥做些能做之事。 因而他们都叫我大善人,称赞我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的,这辈子无论做多少善事也弥补不了我对死去之人的罪孽,我所做的也根本弥补不到已死之人的身上,而乐善好施,不过是为了另一种方式赎我心中的愧疚之罪罢了,似乎还是为了我自己,这余生,皆是应为赎罪而活。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都有对应的结果系列,摊手,其实想了好久,还是决定不给他写死。 ☆、番外篇贰 早在项府还是一片祥和时,少将军夫人诞下第一个孩子,即是项府长女,彼时少将军有一挚友,两家交好,由此,早在两家双双有喜时,便指腹为婚。 这两个孩子就是项姝和乔省,二人一同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自从娘亲离开项府后,父亲又战死沙场,自己唯一期盼的就是能有一日嫁给乔省,日日夜夜,都在盼着这一天。 怎料造化弄人,乔府家道中落,由此,项姝虽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乔省也上门来提了亲,可这门亲事还是受到阻碍。 自从祖父离世后,这项府就落在项奕临手中,实际上也就是落在那个为非作歹的摄政王手中,项姝知道,项奕临劝自己别嫁给家道中落的乔省,说到底也不过是摄政王的意思,可她也不是傻的,想来怕是摄政王在她的婚事上另有企图罢了。 她的性子也绝非任人摆布的,当晚便翻墙逃了出去,这些年,虽说是按照祖父安排的学着大家闺秀应会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她依旧暗地里由着自己性子,偷偷练了些功夫,防身尚可,翻墙自是绰绰有余。 当晚便找到了乔省。 “今夜我来找你,只问你可愿同我定终身大事,一起远走高飞,离开京城。”彼时项姝极清醒,也极决绝,甚至那时她已想好,就算乔省不舍父母,她也不会计较半分,但这京城,她一定要离开。 月色溶溶,眼前项姝满面决绝,二人自小青梅竹马,乔省深知彼此心意,甚至私定终身这事,他也曾想过,却怕不能明媒正娶,委屈于她,未曾想到,曾几何时他一直要呵护在手心的人儿竟比自己要果敢。 乔省半句不曾多言,随手带了些钱财值钱物件,翻身跳出窗外,二人执手对望,“此生我定不负你。”此时此刻,他也是言真意切的。 二人连夜出了京城,想去之处是北方边陲,一路走走停停,当真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有时早起,乔省便为她梳头,处处体贴备至。 纵使二人算是一路逃亡,却毫不影响他们感情,这样的日子惊险,却珍贵,也来之不易。 直到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一早,她刚醒,便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刚出门查看,冷刃便架在自己颈间,乔省也被打伤在地,项姝认得,领头那人是项奕临身边的一个副将,她不想妥协,但更不想乔省因此丧命,“就在这放了乔省,不然,我就此自尽,你们办事不力,回去也是思路一条。” “姝妹!我怎能就此离你而去。” 副将犹疑片刻,“给他扔这,不必管了,带小姐回府。” 项姝此时离去也显得尤为决绝,只因她实在是怕乔省为自己同项府作对,而搭上性命。 果不其然,回到府中便是软禁,她没能再出屋子一步,不久之后,听到的就是自己要被嫁与张禾的消息,她心中只有乔省一人,又怎再能委身于他人,可这看管,实在是太严,一来二去,脑中仅剩下一个念头,那边是自尽,许是自己没了,便再了无事端了……
第54页 可还是被丫头发现,捡回条命,手腕落了疤,再使不上什么力气。 也是此次被救,郎中诊脉诊出她已有了身孕……只不过还未等她来得及欣喜,随着一副汤药,她所有希望,全化作一摊血水,那之后,大病一场,她已时常分不清过去现在,有些时候是极煳涂的,只不过没人发现,只当她心心念念唤着的乔郎是她心中还未放下罢了,实则,她原是以为,还是青梅竹马少年时。 婚事照常,行礼后,有个丫头说是张禾请夫人到花园,倒也未曾多想为何正在陪宾客的张禾会在花园,只是去了,花园凉亭中却只有个姑娘。 “是你找我?”项姝还是走了过去,并无戒备 “我是乔省的夫人。”女子眼中并无善意,仅是看着项姝,那目光都是怨恨。 项姝有些头痛,乔省,怎会有夫人,自己这是又在哪里,为何一身红衣……晃晃头,她觉得此时脑中极乱。 女人却无暇顾及,低声自言自语道,“别怪我,今日就让我帮你们做个彻底了断吧,不然,他心中,何时才能装下我呢。” 说这番话更像是在为她自己壮胆,从袖中拿出剪刀,两刀刺在自己身上,又抓住项姝的手,继而忽然大喊救命,看着乔省匆忙赶来的身影时,她又变成哀求,“别杀我,别……别杀我。” 乔家虽说家道中落但在这京城依旧是显赫名门,由此今日也受邀来了婚宴,虽说二人指腹为婚有人知晓,但私定终身一事却是被项府瞒得密不透风,由此二人各自嫁娶,京城中倒也没什么闲言碎语,今日乔省便也未想多做打扰,既然改变不了,便想着再看她最后一眼,知晓她是安好的也罢,未曾想到会有这番波折,当即护住看起来极危险要被刺伤的新婚妻子。 剩项姝一人忍着头疼,分辨着究竟此时是何状况。 待人多了,乔省新妻方才双眼泛着泪花,“方才,夫人来质问我是哪家家眷,我答是乔府的,夫人便如此了,妾身当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都还未作何反应,只见张禾风风火火赶来,出手对着项姝便是一个巴掌,“你这妇人,当真善妒。”只因方才他将那乔夫人的话全数听了进去,项姝乔省二人婚约和私定终身一事又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便也不顾有人看着,一巴掌就将项姝打晕过去。 而后遣散众人,乔省亦是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傍晚前,项姝才醒来,怔在榻上,努力回想今日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自己头又晕又痛,面颊也极疼,思索着,只见房门被推开,张禾迎面而来,项姝也勐然想起,是此人,打了自己,极疼,难不成他还是要来打自己的吗? 项姝尖叫护住头,她实在太过害怕,拼了命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没能唤来一个人帮自己,而后并没拳头和巴掌落在自己身上,仅是张禾的喊骂声…… 张禾听丫头说她醒了,这才过来,准备行房,可没等他走近就听那项姝大喊大叫,听的他极烦,想干脆办事,摸索之下,却忽然感到她衣料一片温热,继而是腥臭气,原是项姝被吓得失禁,此时又神志不清,又打又骂又咬人,嫌弃之下,他没了行房之心,可此番惹得他极恼怒,又是拳拳脚脚落在她身上,人人都说,项姝这是疯了,张禾也知道她这是疯了,却根本不想医治她,将她扔在佛堂,心情好时,出门寻花问柳,烦心时,对她便又是拳脚相加…… 就如此这番,项姝扛过来这许多年,直到此后有一日,张禾被抄家,她被接到太傅府。 在梁府被精心照料,孟榛又带回了师兄,专治项姝此类病况,离京多年的乔省也被找来梁府陪项姝医治,起初,再见乔省,项姝皱眉,断断续续说不认识他,眼泪却止不住流着。 陆晚霖的医治,乔省的悉心陪伴,也未过太久,项姝的病有了好转,虽然人还是如同孩童,但能清楚的记住每个人,能清楚说出话,梁尘飞也敢将项府的一应地契一类交由她保管,她却再没想起过以前的事,只不过,现在却也最黏乔省,甚至是形影不离。 可乔省在外经商,生意做的极大,实在是顾不得要回去一趟,却不想项姝竟也要跟着去,而此事,除了乔省项姝二人,是没人同意的,但最后终是拧不过项姝,梁尘飞明面上还是允了他们一同回去,暗地里派了一对暗卫,时刻跟着。 此后一年不到,暗卫回报乔夫人本想加害项姝,却被暗卫逮了个正着,却不料项姝受了这番刺激,彻底清醒了,更是想起往日种种,原本是闹着要回来的,乔省拼死相拦,果真被拿着刀的项姝无意伤了,差点没保住性命,再此后,一来二去,终是和好了,来遣我请您和夫人同去喝喜酒。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是一个对项姝而言不错的结局。 ☆、番外篇叄 【婚后番外篇】 已是他们婚后很多年,初春时节,京郊开满桃花。 春风拂过,梁尘飞轻轻拿下落在她发间的花瓣,二人默契相视一笑,不远处,一个白嫩糰子揪着身边寒叔父家的幼妹小辫子,高兴的咯咯笑着。 和他们一同出游的还有寒清漱一家三口,寒清漱将师兄叫来,再次向师兄确认,“当真打算辞官?”
第55页 冷瞥他一眼,这师弟,何时也这般话痨。 转而含笑看向一直看着孩子的孟榛,“我们决定了,辞官后,带着儿子,四处云游一番,再回来,经营昇平阁就够了。” 寒清漱想想,确实是梁尘飞的性子,毕竟入朝为官也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方式罢了,这几年更是力助融浔推行几场新政,融国上下,一片繁荣,而今,适时远离这权利中心,亦是好事…… 不过此时看着说了没两句话便又回到孟榛身边的梁尘飞,寒清漱后悔同师兄一家出游了,同身边自己好不容易追回的夫人抱怨,“你瞧师兄,现如今整日像是片刻都离不开嫂夫人似的。” 寒夫人看着他拥在自己肩上的手,回以冷瞥。 另一边,梁尘飞走到孟榛身边,孟榛仅顾着时刻看着孩子,浑然不知,“榛儿,也抽空多看看我可好。” 孟榛回身,正好被他抱在怀里,看他佯装着流露出些许不满,埋在他胸前笑笑,许久抬起头来,垫着脚,在他耳边,“小哥哥,原本我也不知春风和煦满常山是何意,可是见到你,就知道了。” 只见他怔了片刻,而后耳朵马上红起来,将她抱的更紧些,亲密无间,也在她耳边,“榛儿,你教我可真想这会儿就带你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