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爱》 写作 回忆起来是寒假在家的时候，就想写一篇以《嗜爱》为题的小说。08年春节正闹雪灾，所以我的小说里也尽是写雪景。拍出来说不定很美。但是写了六万字的时候开学了，到了学校过上另一种生活，思路也衔接不上。放弃。开始另一个故事，以宿舍生活为依托。本想描述一番惊天动地的爱情和姐妹情，颠覆自己不相信女人友谊的偏见。大概也是写完六万字左右，宿舍突然闹内贼。而且回头一思索原来还是惯偷，从两年前就开始盯上我。不知内贼是谁，宿舍人心惶惶。这种状态要我歌颂团结和友爱，我觉得自己更虚伪。又是胎死腹中。之后开始第三个故事，讲述一群毕业之后面临理想和爱情双重危机的大学生。刚好碰上搜狐在举行文学原创赛，想着自己反正写了也是往电脑上扔。扔哪儿都是扔，不如碰碰运气。写了这么多年，也该找机会让自己浮出水面了。然而比赛规则是初赛看点击率，只有点击率高才能进入复赛让专业评委审评。没办法，拼命动员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被我发现别人的小说上传才一天，点击率高达十几万。我竟然还在这里为有上百人支持我而乐得跟傻子似的。万恶的点击公司，时时在考验我的底线。浴血奋战到八万字终于还是选择放弃，不过这一回因为是连载好歹见了光才死。不那么冤。两天以后又不消停，想到另一个自以为绝妙的故事。兴冲冲写了两万字的一个开头，同学好心提醒说考试到了你再挂就不能毕业了。为了毕业证而忍受四年的摧残，要是拿不到我就对不起我的青春。不得不再次停笔。可想而知到了暑假，那个绝妙的故事已经不知被甩到那个角落。暑假有长长的时间一个人生活，于是惯性似的又开始写小说的念头。很喜欢香港，很喜欢一些人。闭关了20天时间，终于一口气写成一部完整的长篇。名字还是《嗜爱》。 我想我的“嗜爱”情结解开了，以后应该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想想就很兴奋，因为不写小说的话每天的生活不知有多丰富。就算是洗衣服做饭，也可以来得艺术一点。去搜狐一看我的《嗜爱》还没有埋没，一些义气的朋友还在坚持帮我投票。尽管比起人家日点击率几十万只能算九十牛一毛，但我依然被感动。毕竟自己放弃了，别人作为旁观者却还愿意坚持。我想既然小说已经写完了，不如上传了吧。反正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于是又开始张罗着投票，而且想方设法联系更多人去关注。结果我以前的一个室友去看了参赛的页面，回来就问我是色情小说比赛吗？怎么题目和简介都那么恶俗？是啊，我也很后悔把自己的名字挂上去。尽管它还是一文不值。起码我写的是文字，不是肉搏战。忽然之间，对自己信仰了十几年的东西开始感到怀疑。有人跟我说，真正的文学已死。那么我们坚持的是什么呢？毫无意义的固执。 我想我需要重新整理自己的思想，重新整理我生活的全部。我应该要好好打扫一下房子了。我应该联系一下我的母亲了。我应该关注一下学习了。我应该……应该过回正常的生活了。小说？我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去触碰了。付出和结果，太不般配。于是那天早上，我赶在日出之前醒来。很兴奋地开始打扫，因为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了。不再想写作，不再想做个职业文人。写作是慢性自杀，而我已经开始清醒。我这样以为。但是那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我忽然翻了一下身子才发现我竟然一直对着电脑屏幕在构思另一个与之无关的故事。我竟然又萌生写作的冲动。我觉得我早已体力不支，但是我竟然还有写作的冲动。我才发现原来想要写作的心不是由我支配，也不是由我的爱好支配。不是我喜欢写，不是我想写。不是我为了什么目的而必须写。而是只要我还在思考，我就会去写。写作是上天赋予我的职责，就算默默无闻一辈子也会一直坚守。注定的，解不开。 chapter1——1 她寻着那股鲜血的香味壹路追下去，来到壹座仓库办的平房面前。门是敞开的，香味愈来愈浓。她不由自主而又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沖那香味靠近。她想她终于可以饱餐壹顿了，再也不用忍受肉体被蚕食的痛苦了。 房子里的陈设简陋，壹如很多年前她出生的地方。但这些在她看来，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饥饿的僵屍，不会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对门的木桌旁边，坐着她要找的人。壹个断了手臂，伤口血如泉涌的女人。女人紧咬牙关，用另壹只手努力替自己包紮。破旧的白色衣衫上开出红色的花朵，壹朵壹朵，壹片壹片……血开始往下滴。在地面堆积。她已经顾不得口水流淌到胸前，壹个箭步沖上去。她跪在女人的面前，用双手抓牢女人断了的手臂。她的嘴张的老大，尽可能多的含住那块滴血的白布衫。她用力吮吸，贪婪而肆意。就像孩时的她，吮吸母亲的乳房。 女人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也许只是呆了。在她的生命里，已经不再有更大的惊吓可言。因为她在这短短的壹天里，已经失去了所有她可以失去的东西。她信仰的政府，她锺爱的丈夫，她全部希望的寄托——孩子，他们在壹天之内全部弃她而去。最后失去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赖以生存的右手。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女子，看着她因饥饿而变得狰狞的面孔。她忘了阻止，忘了她吮吸的是自己的血。她想起她的女儿，不知又在哪里乞讨。如果女儿尚在人间。她的饥饿壹定远胜眼前这个女子。 女人的眼泪热乎乎的，滴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面颊往下流。滴答壹声，从她的下颚滑落到手臂上。褶皱已渐渐褪去。她甩开女人的手，像是甩掉壹个纠缠了千年的噩梦。她跌坐在地上，凝视着眼前那块凝固的血迹。她连擡头看壹眼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办公室十分狭小。除去办公桌椅，剩余的空间只够容纳一个汇报工作的人。桌上放着一台古旧却保持了清洁的电扇，代替了炎炎夏日香港人不可或缺的冷气。整个房间充斥着一眼便看到尽头的寒酸。但是南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已经足够泄露主人的真正身家。 喜欢字画？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摘下老花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邻家闲来无事热衷胡侃的老人。 我爸很喜欢。 哦？对他来说，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活着的时候在大街上摆摊写对联都没人买，死了以后反而声名鹊起遗作被拍卖到六位数的高价。司马山的这种人生际遇，已经成了我爸的追求目标。 原来你父亲是个不得志的才子。你呢？有没有遗传父亲的书法基因？他以最认真的姿态开始跟她攀谈。 我爸总说没必要的话不要轻易让别人看到我写的字，免得他死后要是出了名，会被人笑话教子无方。 他忍不住大笑。 我看了你发表在网络上的简介。身份是啃老族，爱好是做学生，特长是开小差？有点骇人听闻啊。他随手拿起手边的打印资料。 如果一定要用三言两语介绍完一个人，我觉得我的简介已经算是比较准确到位的。 但是递给我们的简介里，你却说自己是文学工作者，擅长四国语言和中国不同地域的上十种方言。 有时候网络比现实更真实。 很多身经百战的商场老将看到我都会紧张。这种谈话的感觉很舒服，但是他奇怪她何以有这样好的心态。 我对身份这种抽象的东西概念比较模糊。可能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就是我大脑反应的时间比较慢。 不知他们说过没有，你的本子是我亲自挑选的。newking第一次投资电影，于我个人也应该有点特殊纪念意义。你的小说很干净，明明知故事很幼稚也愿意看下去。今次找你来，纯粹是我个人希望见见你。如果你日后成了着名作家，那么我也算比较早期的忠实读者。 谢谢。 我还有一个小小愿望，希望你能全程参与整个拍摄。因为我想把你的个人风格彻底融入这部电影的每个细节。没有细节的风格体现，这部电影会失去一半的观赏性。我已交待下去了，导演会配合你的思路。于公于私，现在只需你放手去做。 可我是外行。 做着做着就会变成内行。他调整着电扇的风向，企图让风吹一点给她。很热吧？他问她。 还好。武汉生活的人，都比较耐热。 条件艰苦，人才会保持头脑清醒。那些会议厅的冷气，总是让我觉得头晕目眩。他为身体与时代的脱节而烦恼。 大概是跟写作需要孤独一样。 我实在喜欢同你讲话。很有意思。 我时常觉得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讲话，但是喜欢我的人大都是因为喜欢同我说话。 所以我也很喜欢你。 谢谢。 那么先谈到这里吧。他在纸上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她，说以后不论工作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私人助理rita.我会同她特别交待。 chapter1——2 电脑前一坐又是一整天。原来剧本比小说难写。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腿脚又开始发肿。如果说天下的工作都很催然身心，那么写作应该是最变态的一种。尤其是在这样优裕的环境里，连休息的借口都难给自己。 门铃又响。她以为侍者来送餐。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美丽而高挑的女子站在眼前。没有浓丽的妆扮，五官清秀美丽。正面相对的时候，眉宇间仿佛还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郁。衣着简约不失名贵。 你好，方小姐。还记得我吗？我叫fiona，前天试镜时见过的。 记得。请进。 抱歉这么晚打扰。fiona跟随她进房间，在离门最近的沙发里坐下。导演说正式的《嗜爱》剧本还没有完成，叫我们自己在网上搜索小说来研究人物。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因为实在有太多想法，所以忍不住跑来找你一吐为快。 你的气质同女灵很像。 你也这样觉得吗？怪不得我自己那么喜欢女灵这个角色，简直就像一见钟情。而且故事也好感人，我都看得哭了。我觉得好有压力，不知在镜头前能不能诠释好这个角色。她的内心世界实在太丰富了。 我觉得你可以做好。 真的吗？谢谢！听编剧这么说，我觉得有信心多了！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fiona从包里翻出自己打印的小说版，开始前后翻找。不知是我自己错过了什么，我总觉得女灵的情感变化有些不好理解的地方。 哦？ fiona放下文稿，认真地看着她说小说里有两个男主角。一个是富家公子殷绝，一个是僵尸马修。我觉得写的时候你可能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族气质的殷绝投入更多情感，但是作为读者给我留下更深刻印象的反而是那只叫马修的僵尸。我知道就算忘记他是嗜血猖狂的邪恶僵尸，这个角色身上也几乎找不到什么优点，可故事结局的时候我竟然愿意原谅他。这种感情太奇怪了，因为之前我一直恨他很的要死。不知道是我自己走进了情感误区，还是因为在你的构想里……根本马修才是真正的男主角？ 是我的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男主角。 哦。fiona意味深长也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说那么两个男主角的演员物色到了吗？前几天跟导演助理联系的时候，听说还不是很理想。 香港似乎很难找到既年轻又有人气的男演员。 这样……fiona想了想说，其实我倒有两个不错的人选。既年轻，又有人气。不过他们同我一样，也不是专业的演员。哦？ 一个歌唱组合，叫天子。是我们newking身价最高的两位歌手，也是圈里人都很喜欢的后辈。一个有才华，一个有实力。而且长相都还不错。出道两年就变成香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因为是一个公司，偶尔会碰见。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努力的人，尽心尽力去演的话也有可能诠释好吧。不过纯粹是个人建议。 不如说多一点？ 我知的其实也不是很多。只知一个叫wendy，眼睛大大的像洋娃娃。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另外一个叫martin，天生风流公子的长相。出道开始就是绯闻满天飞的。出演殷绝的话，两个人的外貌都没话说。要是演情感复杂的僵尸马修……好像wendy更适合一点。他平时就喜欢搞怪，表情很丰富。 谢谢你的提议。明天我同导演商量这件事。顺利的话，剧组就可以早一点成立。 世面上很多传言说圆滑世故的人才会像川剧大师壹样善于变脸，这是对人类自己最愚蠢的壹种认知。每个人都有壹千面。不同的人前，不同的面。尤其是那些性情如水的人，总会不自觉跟随遭遇的改变而改变。水是什么形状？妄图定义的人才是傻子。 天子都愿意试镜。只不过因为剧本尚未完成，经纪人说行程紧张两人都抽不出时间去阅读小说。她只好趁着天子演出的途中，赶去同他们说戏。专用的小巴士里，她和他们毗邻而坐。摄像机近距离对准他们，记录着某件事情发生的过程。这让她紧张。她喜欢焦点人物，但是天生害怕成为焦点。 我叫方嫽，是《嗜爱》的编剧。你们可以叫我fanny.她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因为不能忘记镜头的存在。 真是抱歉，要您特地过来给他们说戏。脑满肠肥的经纪人满脸堆笑。 没关系。剧本没写好是我的失误。她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想特意去看经纪人一眼。因为在这个封闭的面包车里，天子的光环实在太耀眼。刺痛她的眼睛，也吸引她不再注意别处。人和人初次相见的时候，外貌总是毋庸置疑地引导着整个事件的发展趋势。 我是wendy黄子琪，我身边这位雕刻男就是martin麦绘天咯！fanny啊，说戏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先？黄子琪的眼睛如同传说的一样，大而且清澈。看不到过去，看不到忧伤。 当然。她笑。隔着过道，她和黄子琪面对面坐着。麦绘天则坐在靠窗一边，眼睛直视前方。偶尔车有细小的颠簸，她才可以看到他的侧脸。类似于西方人的脸部轮廓。 你是学生吗？黄子琪很认真地问她。 怎么会。我已经24岁了。她笑。 chapter1——3 24啊？黄子琪越发睁圆了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说看起来比我们都小。传授一下养颜秘诀吧！ 别玩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红磡，赶紧让编剧给我们说说戏。麦绘天突然开口。 哦。黄子琪乖乖回答。《嗜爱》是讲什么的？恐怖片吗？我听经纪人说有僵尸？ 她费力地思考了半天，回答说讲爱情吧。我觉得我写的不恐怖，不知拍出来会不会变成恐怖片。主要是讲两只僵尸的爱情故事。女僵尸喜欢富家公子殷绝，隐瞒身份跟他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是殷绝知她是僵尸后毅然选择了分手，简单形容就是一个快乐王子经历悲伤爱情之后变成忧郁王子的过程。这是其中一个男主角，另外一个叫马修。因为小时候被女僵尸救过一次，所以马修发誓要变成不死僵尸一辈子守护她。因为守护了一千年都得不到女主角的爱，所以渐渐变得失去人性。常常化身成花花公子去引诱少女欺骗她们的感情，一到饥饿的时候会杀人嗜血。 她介绍完自己的小说之后突然觉得很惶恐，因为连她自己都吸引不了。她突意识到对一部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进行这样笼统的概括，实在是对写作行业的一种侮辱。再看看天子两人平淡的反应，果然更验证了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 哦。是要我和martin分别饰演两个男主角吗？还是选一个？黄子琪的表情看出，对于故事似乎也没怎么仔细聆听。 如果两个都可以，那就是大团圆的好结局了。她的微笑有些牵强。 怎么试镜？导演会让我们把两个男主角的各演一段吗？麦绘天突然凑近来问她。这种突然而至的关切让她感激不已，尽管是对剧本而已。 可能。不过也许站在镜头前看一眼就知行不行了。她连忙回答。 我想演僵尸。麦绘天仿佛微微地笑了一下，只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不知那微笑是对谁。好像对着黄子琪，也对着了她。 麦绘天和黄子琪的试镜都很顺利，导演一见到他们就连连叫好。仿佛《嗜爱》的诞生，就是为了让天子涉足电影界。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的时候，方嫽改完又改的剧本也终于敲定。剧组历经千呼万唤后，终于正式成立。只不过开拍的第一天，剧场发生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原本确定是的麦绘天出演殷绝，黄子琪则饰演马修。但两个人竟然在片场临时将角色调换，令全场工作人员大跌眼镜。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解释一下？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们一直以来都没听懂？导演拿着剧本气得团团乱转。 sorry，是我逼martin跟我换的。因为我看过剧本，那只僵尸经常在深山老林出没。医生说我有呼吸道感染，这段时间不宜做剧烈运动，我怕到时候给剧组造成什么麻烦…… 你早怎么不说你有呼吸道感染？ 我昨天才去看的医生啊……不过我跟martin呢平时在家都会相互调换角色来琢磨的，我们两个人对剧中的两个角色都一样熟悉。所以说我和martin不管谁演殷绝谁演马修都一样能演好的，导演就相信我们吧。黄子琪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导演待要大发雷霆又实在拉不下脸。 方嫽想起给他们说戏那天，麦绘天说想出演僵尸的话。她才也许是他不敢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所以黄子琪才索性来了一个先斩后奏。天子这个完美的组合本身，忽然变得比《嗜爱》两位男主角更吸引她的注意。也许这句话是多余，因为一开始已经被吸引。 不如演完一场戏再说？可能误打误撞……她小心翼翼在导演面前调和，不敢让人觉得作为晚辈自己有丝毫造次。 争论未及得出结果之时， new king老板的私人助理rita突然出现在片场。黑发盘起。粉黛略施。一袭简单大方的黑色套裙衬出白嫩的肌肤苗条的身段。她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地走到方嫽面前。片场开始另一番骚动。骚动之后人们又尽量显得尽忠职守，各司其职。工作的声音比之前明显增大几十分贝。 fanny，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方嫽这才恍然意识到贵客的降临。 听说《嗜爱》今天开拍，王先生正好路过这里，托我来看看你。王先生还说这个星期比较清闲，希望能有机会请你吃顿便饭。 方嫽第一反应是回头，理所当然看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过人们一旦看到她回头，又立即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继续自己的工作。这种集体有针对性的反应让比起rita突如其来地邀请更让她不安。她害怕独自面对人群。 好啊。随时。她几乎是在敷衍，心里只想rita快点离开。 那好。有时间的话记得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叫人定位子。对了，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中餐吧，她说。 好的。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rita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又步履坚定地走出人们的视线之外。 她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一转身差点跟麦绘天撞个满怀。 不好意思，我忘了带剧本。借你的用用……麦绘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自作主张拿起来她搁在背包上的剧本。 剧本上圈圈点点，都是她认为或许到时需要同演员解释的细节。麦绘天翻了几页，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她唯以同样的眼神回馈给他。 我还是跟wendy共用一本好了。他把剧本放回原处，依然如同出现时面无表情的走掉。 chapter1——4 穿过饭店的一楼大厅，进入二楼淡雅舒适的包厢，总算让方嫽找回些许安全感。她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王先生和rita两人相视而笑。 fanny真是越看越可爱。rita也许怀着讨好王先生的心，突然开口称赞方嫽。 很少人用可爱意以外的字眼形容我，因为其他赞美的词都不是很恰当。方嫽自嘲地一笑。 于是三个人都笑。王先生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被她认为是慈祥的感觉。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很爱自己的父亲，并且知道父亲更爱她。但是在他们相处的20年岁月里，她从未在父亲那里看到所谓慈爱的容颜。她见王先生才两面，可是总能直觉地体会所谓父爱。 现实的世界跟人们印象中残留的记忆总是相隔很远。于是人们执意按照自己的记忆去创造现实，然后现实里的人们再争相模仿。最初的现实便被埋没在心底，久而久之自己也忘却。剩下的就是虚构的现实。就像一种约定俗成或者科学一点称之为思维定势，人人都会不自觉地遵循。 你在表演特长吗？王先生突然问。 啊？她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惶恐自己漏听了什么。 不是说开小差是特长吗？王先生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她诚恳地道歉。 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还会愿意开小差呀。看来这果然是你的特长没有错。 总是由一点点事情可以想很远很远，完全克制不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介意举个例子让我见识一下吧？王先生依然保持最慈祥的微笑。 rita接到电话，起身出门。 比如……上物理课老实给我们讲牛顿定律的话，我会从砸到牛顿头上的那个苹果想到伊甸园。到了伊甸园的话，又会自然而然想起更多有关人类和爱情的故事。 真是惊人的想象速度。 我一般都吹自己很有想象空间。 王先生愣了一会，乐呵呵地笑了。rita推门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那就叫他们过来一起吃吧。反正菜还没开始上。他说。 菜刚上齐的时候，rita和天子二人也前后进来。三个人对于在这里的碰面都感到明显的意外。 一个剧组共事这么久，看起来好像还不怎么熟悉啊？王先生智慧的眼光掠过他们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都是年轻人，应该一下子就混熟了的。尤其是你们两个，应该主动讨好编剧才对。 天子大概还沉浸在意外里，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知说什么好。 我特意叫公司给你们减少一些通告，就是想给你们腾出时间来琢磨角色。你们是第一次拍戏，应该拿出新人的学习精神。不能说喜欢唱歌就只对唱歌用心，至于专辑……我说过做事不要太心急。一张唱片想有好市场除了有动听的音乐以外，还要讲究时机。不论哪个领域，有才华有实力的人都很多。但成功的为什么总只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几个呢？时机。时机是很重要的。你们应当像我对你们一样，对我充满信心。王先生对他们一样充满了慈父般的关爱。 关键是没有新歌唱很嘴很痒啊。每天唱来唱去都是那几首老歌。martin新写了一大堆又找不到时间练习。黄子琪无论对谁说话，永远睁圆了那双天生需要被迁就的眼睛。 王先生有分寸的。别人的事他可以不管，你们的事连交给我他都不放心。rita笑说，一切都在王先生的计划中。你们放心吧。今天什么都不说，只和王先生吃完这顿家常便饭。 我们的家常便饭一般只有泡面哦。黄子琪突然说。 方嫽忍不住笑了。 都是被我宠坏的孩子。王先生也笑。 方嫽发现麦绘天几乎没有开过口，一直是黄子琪在担任代言人。她觉得麦绘天也许同自己一样，喜欢坐在人群里开小差。只是不知他的思想世界里，又有一些什么样的精灵。 席间，王先生像陡然年轻了几十岁一样跟他们有说有笑。rita觉得，他变开朗了。她想他是累了，才会这么渴望平常人家的谈笑风生。一定是寂寞了，才会这么需要人的陪伴。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给予他更多。已经守在他身边十四年了，却没有办法消除他身居琼楼的孤单。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守护。 吃完饭后，王先生说顺路载方嫽回去。她看了一眼martin之后头摇得像波浪鼓。也许是自己多疑，她总觉得martin看自己的眼神里有种不屑。从片场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难道他觉得她能和他一起陪new king董事长吃饭是凭借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个疑惑连她自己想想都颤抖。可是跟martin不同的是，她却很欣赏他。说不出来欣赏哪里，只觉得他有种能够吸引人注意的能力。总是能在人海中，一下子抓住她的目光。 王先生已经对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见怪不怪。既然已经被拒绝，他便绅士地挥挥手当跟晚辈告别，和rita一前一后上车离去。这边天子两人的车也到了跟前。麦绘天礼貌性地对她点了一点头，也自行上车。黄子琪却犹犹豫豫，在上车的一瞬突然跑回她面前。 chapter1——5 你……等人？ 等车。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打的。 不如搭便车咯？我们送你。 可以吗？ 只要你说可以。 她迟疑地往车里看了一眼。 放心吧。三个人一起不会传绯闻。 事实上她还没来得及想那么远。但是黄子琪的微笑实在太真诚，她相信不只是自己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其他凡夫俗子都无法拒绝。况且扪心自问她不仅是不懂拒绝，而且还疑似满怀期待。 黄子琪半侧着身子，保持一个准备跟她搭话的姿势。如果汽车稍有颠簸，也许他会不遗余力地跌进她怀里。但是他既没有想好话题，汽车也没有颠簸。她对他显而易见的亲近并没有表露出反感，因为黄子琪相貌清秀，五官精致，眼睛更如同山泉一般让人心生怜爱。方嫽发现以貌取人原来是种本能，而不是后天养成的偏见。她静静坐着，嘴角有未知的笑意。 麦绘天从观后镜里看着后座的两个人，脸色不知不觉变得阴沉。他下意识地踩紧油门，加快了速度。黄子琪终于还是跌进方嫽怀里。也许是冷气太重，她只是觉得他在她怀里那一瞬间让她感觉温暖。就像一个人入眠的时候，怀里抱着小浣熊。温暖美好，但是不会有心动。 不好意思。黄子琪像弹簧一样把自己弹了出去。 没事。她轻描淡写地一笑说。 其实我——黄子琪很想直接说其实他本来以为她肯定会被男生碰一下就吓得失声尖叫，而他把自己弹出去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耳膜但他话到嘴边才发现这个真实的理由也许比什么都不解释来得更丢人——你跟王先生关系很好哦？他索性叉开话题。 应该说是王先生对我很好。可能因为我在香港没有亲戚朋友吧，所以王先生很照顾我。想起王先生，她心存感激。 我还以为……黄子琪一脸坏笑。 以为我是私生女？方嫽侧头瞪着他。 啊？哦，是啊。你真聪明。黄子琪无奈地叹口气。 很少人夸我聪明。她笑。 其实我说的聪明也打了引号，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那麻烦你以后打引号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一声。方嫽很严肃地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很有默契的大笑。 麦绘天的不愉快却因为他们的笑声再度加剧。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把他们痛斥一顿。在那同时他也发现，这种暴戾情绪的侵袭开始频繁。他常常觉得整个世界都很混帐，只有黄子琪让他感觉轻松。但是假如黄子琪每天都在眼前打转，他同样会变得烦躁。他作不出想要的曲子，他找不到想做的事想见的人甚至是想做的事。一旦这个世界有些风吹草动，他就会觉得无比烦躁。他觉得黄子琪没有理由对方嫽笑，同样觉得方嫽没有理由对黄子琪笑。他们之间根本不应该有笑。如果大而化之，他甚至会觉得这个世界根本不应该有任何事物发生。不该有种动物叫人。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理，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不明白，恐惧便更甚。黄子琪和方嫽的谈笑声，也变得更加刺耳。 到了。在离酒店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麦绘天过早将车停下。对他来说，是种解脱。也是对他们的宽恕。因为他无法想象这种情绪无法抑制的时候，他会对他们说出怎样无礼的言语。但是“到了”两个冰冷的字眼加上中途停车的行为，让黄子琪和方嫽面面相觑。方嫽明显感觉到那一刻，她的心有怅然若失的痛。黄子琪很是愤懑，可他深知麦绘天的脾性。正如他曾经开玩笑说过的，麦绘天像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能惹。最终也只是对着麦绘天的后脑勺干瞪眼，然后用清纯的笑容企图换取方嫽的谅解。 我送你过去吧。黄子琪跟着下车。 不了。劫财劫色的人都睡了，劫新闻的狗仔队还不一定睡呢。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觉得自己笑的太虚假，以至于动了动嘴角之后索性不再有任何表情。转身前忍不住往前座看了一眼，麦绘天一如想象那般冷漠。 黄子琪看着方嫽安全走到酒店门口之后，气冲冲回到车里。恶狠狠瞪着麦绘天，但最终发现麦绘天没有解释的意愿。你最近的经期时间越来越长了，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黄子琪的表情很愤懑，声音却很平和。 麦绘天透过玻璃窗看着方嫽走进酒店。繁华灯光笼罩下，她的背影显得有些黯然。富丽堂皇的门厅，迅速湮没了她单薄的身躯。 你想和老板争风吃醋？麦绘天侧过连瞟了他一眼。 黄子琪煞有介事地说，原来我有这么肮脏的思想是被你感染。 麦绘天不置可否地一笑。一边看观后镜，一边调转方向盘。 chapter1——6 他的头发呈现自然的微卷。发际还残留着洗发水的味道。他沉睡的面容，幸福而霸道。在他的世界里，对和错永远分得那么清晰。这是她爱的，也是她怕的。她伸手替他拂开一缕扎到眼皮的头发，他因而惊醒。 对不起。她说。 怎么起来了？他睡眼朦胧地看着她。 我……她想了想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僵尸，到处咬人喝血。可能……是最近僵尸小说看多了。她微微一笑。 僵尸小说？你怎么会看那么无聊的书？ 不啊。以前不会看，不过这个叫fanny的网络作家写的太感人了。要我讲给你听吗？ 看在是你的份上，讲来看看。 很久很久以前…… 这个开头好老土哦。他用手指缠绕着她耳边垂下的青丝，一脸幸福的傻笑。 不要打断我。她拍了一下他的手，继续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人带着九岁的女儿下地干活。农耕知道吧？ 别打岔！他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脸。 她无可奈何地一笑，接着说女人农耕的时候不小心被锄头锄上了脚。鲜血一直流一直流，流个不停。结果血腥味把僵尸引来了。僵尸说它只想喝一点血充饥，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小孩。但是女人已经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了，小孩觉得再给僵尸吸血的话她母亲一定会死掉。母亲死了整个家就没了，但是自己死了母亲还可以再生弟弟妹妹。她这样想了一番之后就自告奋勇让僵尸吸了血。谁知道被僵尸吸过血之后不是死而是变成不死僵尸。 就这样完了？他见她半天没有下文，忍不住催促。看不到月色中，她泪光如花。 没呢。这才开始。后来小女孩长大了…… 僵尸不是不老不死吗？ 那是人们瞎编的。她很本能地回答。 嗯？他立刻疑惑。 我是说……反正都是人们瞎编的，这个作家编的跟别人有点不同。在她的小说里僵尸不会死，但是会生长也会老。老的时候只要喝了处女的血就能返老还童，可是如果长时间没有饮血就容易在一夜之间变白头。 哦……这样蛮好。免得小时候被咬，就一辈子不能谈恋爱。也不知道僵尸的一辈子到底有多长。他困乏地打量了一个呵欠，把头埋进她怀里。 困了？ 没。继续。他的手绕到她的背后，隔着丝缎睡衣在她背上不停画着圈圈。 小女孩渐渐适应了僵尸的生存法则，杀人喝血的事情她也变得麻木。可是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王子。 原来是个爱情故事啊。他从她怀里抬起头。 你觉得这个爱情会是喜剧还是悲剧？ 肯定是悲剧。王子怎么能跟僵尸在一起呢？除非让整个国家的人都变成僵尸。那样的话世界乱套了。作者肯定不会这样写。剩下的选择就是跟僵尸分手，再跟别国公主结婚。 王子也变成僵尸，跟女孩做一对僵尸夫妻不好么？或者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僵尸在一起不行么？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肯定不行啊。你想那个是王子啊。只要继承了王位就应有尽有，新的爱情也迟早会有。但是变成僵尸要天天喝人血，想想都反胃。再说要是变成僵尸两个人守了千年万千之后突然没感情了怎么办？很难再找一只合适的僵尸做老婆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不行。你说要是王子哪天半夜醒来看见自己身边躺着一个皱巴巴的老婆婆那该多吓人啊！再说王子迟早会死他们迟早会分，不过早晚的事。这个选择完全没有必要。结局呢？作者写的结局是怎样的？ 跟你想的一样。王子知道真相以后，僵尸逃跑了。 哎哟。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说，不要再伤感了。小说而已。那些人生活空虚了，自己编这样没可能的故事来折磨自己。我们不理。我不是王子，你也不是僵尸。我们是幸福的才子佳人大团圆版本，什么烦恼都没有。他满足地继续躺在她怀里，嘴角还有幸福的笑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僵尸，你会爱吗？ 不会。我只会爱你。他的声音很飘忽，她知他已然睡去。 chapter1——7 服务员敲开门，送来夜宵。方嫽一边吃，一边浏览网上新闻。娱乐头版，又是new king。又是天子二人组。这个世界从古至今，美人关难过。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里想着如果所有人都能拥有倾国倾城貌，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了以貌取人，爱情的尺度又会定格在哪里。 离她点击之时不过一分之差的最新新闻，没想到是关于她自己。她晚上回来搭便车的照片。所幸的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坐在车里，而且恰好被车门外的黄子琪挡住了脸。透过车窗拍到的照片，只能隐隐辨认出车里坐着一位女性。新闻标题说“天子涉足电影/麦少更添新宠”。她吃进去的蛋挞沫，就差喷在自己脸上。娱乐记者不仅敬业精神让她折服，连编造故事的能力都让她这个擅长异想天开的人自愧不如。 她的脑子里像安装了马达一样飞速旋转着。种种疑问和想象潮涌而至。她将剩余的蛋挞一口吞进嘴里，双手开始敲打键盘。 就看到一双女人腿啊。搞不好是麦绘天或者黄子琪的七大姑八大姨呢。 从照片来看，这个“新宠”像是黄子琪的多一点啊。女孩是做后座的，看黄子琪上车的趋势貌似也准备上后座…… 记者大哥少危言耸听了。你看那女的腿多短呀！麦绘天不会这样差品位吧。 …… 她一句一句不停地往下垒。甚至已经不知道前面说过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越来越难过。的确有那样一个夜，她有幸和两个美丽的男人一起吃饭。一个冷漠一个热情，一个喜欢她另一个却讨厌。他们送她回家，却又在半途将她丢下。他们对她而言，就像一个猜不透的谜。可是这个谜，她竟然只能在网上跟一条八杆子打不着的八卦新闻讨论分享。如果成功意味着成名，那么她终于明白成名最大的代价就是寂寞。尽管从前，她也寂寞。 2楼好眼力！我赞同。我们的琪少爷也该谈恋爱啦！刷新页面之后，她看到了这样的留言。一个人的夜里，不禁哑然失笑。三更半夜在论坛跟读者讨论自己的小说那是常有的事，但是就一则有关自己的绯闻在这里大放厥词却是人生头一遭。 她依然胡思乱想，直到睡意来袭。再度睁开双眼，已经是次日早上九点。拉开窗帘，才知道下了一夜雨。看着玻璃窗外陌生的高楼大厦，还有依旧忙碌的车水马龙，她的记忆慢慢恢复。她想起自己在哪里，做过和将要做些什么。她好奇每个人是不是都和她一样，入睡以后就忘却现实而以另一种身份继续生活，待到睡醒以后才又将昨天一一拾起。白天和黑夜，她总是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手机震动，这让她真正如梦初醒。她记得约好今天早上八点在码头拍外景。尽管从来疏于着装，但这一回却是彻头彻尾素面朝天地冲出房门。导演助理说fiona想改一段台词，刘导正等着她发落。她一边田径赛跑似的狂奔，一边心急如焚想着到场以后所有人齐刷刷瞪着她的场景。平生最怕让人等待，更别提一群人而且是一群日理万机的人。 这个交通错杂的城市，她并未完全融入。因而也无法真正意识到生命每时每刻所面临的危险。就像她以前没有钱也没有名，所以从未真正感觉到钱财和名利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一样。她所知道的，只是听说的。但在奔向片场那一刻，她真正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气息。跟她在小说里描写的，全然不同的感觉。她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冲她开过来，很快的速度。她一直看着它。看着它的车牌号码在视网膜上反射愈来愈清晰。她唯独忘记躲闪。也许要说“躲闪”这个词在那一刻的脑海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思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经历。恢复意识之后，她看到肇事人一脸焦急地围着她打转。他仿佛在询问她的伤势，但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看来完好无损。 我没事。她露出天真的笑容。 对中年男人来说，那是比天使还要美丽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他就像从地狱门口骤然升至了天堂。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离去，生怕天使反悔。她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观察这难得的车祸第一现场。甚至细细咀嚼她自己的心情，还有肉体上的疼痛。她试着迈步，才发现自己的骨骼并非想象那般刀枪不入。 chapter1——8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像幽灵一样，偷偷飘到导演身后。 没事。不影响进度。导演瞟了她一眼，继续关注监视器。 她长舒一口气，同时感觉到腿上的痛愈来愈强烈。四处观望了一阵，所有人都在忙碌。匆忙中折叠椅也忘了带，她只好退到靠海的护栏上去倚着。这是她的习惯，不能无所依的坏习惯。 喂。黄子琪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没戏？ 拍完了。就拍我一个背影。他笑。 她也笑。连笑也隐约有痛感。 不舒服？ 没有。睡晚了。 怪不得脸色这么难看。还穿着运动衫？不会是跑步来的吧。黄子琪自说自话的笑。 她也笑。 你昨天……没有生气吧？ 生气？如果没有提醒，她几乎快要忘记。不生气啊。她摇头。 martin其实人很好。很照顾朋友。接触一段时间，你会喜欢他的。 我现在也没有说不喜欢他啊。她笑。 这样啊……咦，我刚刚是不是说梦话了？我说了什么来着？ 她觉得黄子琪有一种能让人在瞬间变得快乐的能力，虽然尚未知这种能力是否与他的长相有关。她愿意被感染，这是事实。 martin好像今天没有来呵。她装作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当然啊。今天没他的戏。你是编剧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太不敬业了。 我……那个……恩，对啊。太不敬业了。 两个人相视大笑。 foina迈着姿态万千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方嫽觉得自己虽然同为女人也不禁被吸引。何况黄子琪，也何况麦绘天。只是那一瞬间，她顿然觉得伤感。低头看看自己，潦倒的装束和举止。 foina还是那么一丝不苟，拿着剧本逐字逐句地跟她讨论。其实对她而言，这些真的已经不再重要。她并不是一个对任何事都可以百分百投入的人，也不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发誓要在香港影视界站稳脚跟的人。准确地说她其实是一个没有太多想法的人。她更多的想法，就是猜测别人的想法。猜测并描述，这就是她想做的全部和唯一。也许就像黄子琪说的那样，她是一个不敬业的编剧。她看着foina充满热情地理解和演绎，心里却在做这些无谓的思考。 怎样？这种程度的改动可以吗？foina用真挚地眼神看着她。 同意。她迫不及待地点头，因为不论foina再说多久结局一样都是认同。 foina欣喜若狂的跑回去，姿态也不如先前那般优雅。看得出来，她的确是用心了。所以才会在得到肯定之后有这样的激动。就像方嫽最初来到香港，听王先生说愿意出钱把她的小说拍成电影一样。用心付出过的东西，总是希望得到人们的肯定。然而那种肯定也仅仅是对付出的人有意义，对旁观者来说却什么都不是。就像一滴雨水掉进大海，不足以引起任何波澜。 黄子琪和方嫽以相同的姿势背靠护栏，目送foina到摄像机前。他们显然都在对foina进行一番思考，只不过思考的内容或许不尽相同。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黄子琪突然开口。 通常我比较后知后觉。她笑说，不介意的话给我一点提示。 比如……黄子琪想了想说，比如我知道foina刚才滔滔不绝的时候其实你和我一样，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看他。他大笑。 麦绘天的银色保时捷突然而至，而且老远可以看见后面拖着一长串的士。黄子琪和方嫽面面相觑。麦绘天停好车，气宇轩昂的朝他们走来。方嫽怀疑他走路的样子都是特别训练过的，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不可抗拒的气势。 你带这么多狗仔队来捉奸？黄子琪语出惊人。 口没遮拦！麦绘天说着，不经意瞥了方嫽一样。 不然呢？秀车技？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距离。你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模样，我刚睁开双眼就在电脑上看到了。不信上车看看去，我连电脑都带来了。麦绘天对黄子琪表现得无可奈何。 人说一物降一物，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黄子琪可以降住麦绘天。所以他们的天子组合才可以所向披靡，不只统揽这两年的各种音乐奖项，而且总是将娱乐头版头条充实到无限膨胀。方嫽又开始惯性地遐想。 chapter1——9 现在网络真是发达啊。黄子琪顺势感叹。 麦绘天瞪了他一眼。方嫽却忍不住笑了。结果三个人爆笑。 加上你带来的这队狗仔，哇，我们这段三角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去又可以看到什么样骇人听闻的爱情故事。不过可怜身为主角的我们，反而要看来新闻才能知道。黄子琪又开始在那里自说自话。 方嫽看着他发了一会呆。她忽而觉得她好像明白黄子琪那句他们“是同一种人”是什么意思了。他们同样喜欢遐想，不论时间、场合和情境。不同的是她的遐想看起来是十足的心不在焉，然而他的遐想却可以通过语言表达来让周围人获得快乐。 你受伤了？麦绘天突然很紧张地看着她，看的她不知所措。 啊？她已经全然忘记所谓车祸之变故。 对哦。你的手腕好像蹭破皮了。不会是跑步过来的时候还摔跤了吧？那样的话我收回说你不敬业之类的话。黄子琪还是似笑非笑的一脸顽童表情。 哦，这个……方嫽摸了摸蹭破皮的伤口，不好意思地说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汽车擦了一下。 好像不只是擦一下那么简单吧。麦绘天走到她面前半蹲着，伸手在她的左腿膝盖上稍微用力摁了一下。方嫽立即发出痛苦的一声惨叫。她和黄子琪同时低头，这才发现膝盖那一块已经被鲜血渗透。 怎么会这样啊。方嫽难以置信地看着黄子琪。 黄子琪却用更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这位当事人。 麦绘天轻轻将她的裤腿卷起，整个左腿已经被撞的稀里哗啦惨不忍睹的一片。卷起右腿，虽然没有流血。大面积的瘀青瘀血看起来也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这样纤弱的女孩子腿上。 有没搞错！撞成这样你什么都不说！黄子琪情急之下，大吼出声。片场整个安静，集体投来关注的目光。 我不知道……真的不痛……好像没觉得痛……她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慌乱着找不到可以推卸责任的理由。 麦绘天起身的同时，将她横要抱起。 wendy，把车开过来。 啊？要我开车？黄子琪犹豫着。 麦绘天看来一眼黄子琪，二话没说把方嫽丢在他手上，自己快步跑去开车。剩下黄子琪和方嫽，又是满头雾水的四目相对。 我驾照被吊销了。黄子琪解释，并顺带加了一句：你好沉啊。 到这个时候方嫽其实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换成片场其他人受伤，麦绘天会不会也有这种反应。理性的思考告诉她，他不会。也就是说，他对她是特别的。可是为什么要对她特别？他明明应该讨厌——至少是对她没有好感可言。 chapter2——1 当这个世界逐渐失去信仰的时候，迷乱的人们开始寻找各自的慰藉。但上帝总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告之，原来人生注定只能壹个人走。 风吹起窗帘，温柔拂过她的脸颊。她闭上双眼，陶醉其中。她进过很多次医院。父亲家族有遗传的高血压，母亲家族有遗传的癌症。父亲和母亲组成一个多灾多难的家庭，让她和兄长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断目睹亲人的罹患与死亡。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最后发现医院不像救死扶伤的地方，而更像是踏入地域的一道门槛。医院总是带走亲人的生命，并且让活着的人变得生不如死。医院让她恐慌，医生让她恐慌，连象征医院的白色也一度让她不适。但是现在，这一切好像在不经意中改变了。 王先生和rita静悄悄走进来。方嫽突然回头看到两个人，经不住吓了一跳。 rita说你在医院住着都不想出去了，我特地来见识见识。王先生笑眯眯看着方嫽。 这下可知我不是安慰你了。rita趁机替自己辩白。 她傻呵呵地一笑，说我真的觉得这里比酒店自在啊！条件又好，护士又温柔。闷了还可以出去找病友聊聊天。香港的医院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内地医院很让人失望吗？王先生随口一问。 那倒不是。其实内地医院我几乎都没去过。方嫽笑笑说，因为小时候在医院有太多不好的记忆。长大以后自己有什么病痛，也从来不去看医生。 哦？ 我总相信生死有命。会死的人即使花尽毕生积蓄也没有神医可以妙手回春，不会死的人即使放任流血的伤口不做任何处理那伤也能自动复原。野兽不是从来都不看医生么，它们受伤以后窝在洞里睡几天就可以痊愈。 所以你以前受伤了就窝在家里睡觉？ 不啊。觉都不用睡，因为我很少生病。小磕小碰算不得是伤。 那么撞车也算是小磕小碰？ 她傻呵呵一笑说我觉得吧，如果没住院说不定早就痊愈了。住在这里天天被人伺候，我的腿都以为自己变得娇贵了。 王先生笑得合不拢嘴。突然想起来她说要人伺候的话，赶紧示意rita给她削水果。rita当然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王先生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收到的花篮、水果篮还有其他零食和礼物比我24个春夏秋冬收到的加起来还多。每天都有剧组和公司的人来问候，包括像天子、fiona他们那样的大明星。记者更是每天24小时都不会缺席。更夸张的是连天子的歌迷都来关心我，希望我快点好起来。我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受人爱戴的明星了。 喜欢吗？ 老实说，很喜欢。轻飘飘地，像坐上来云端。 不如签约咯。我会让你变成比天子更红的大明星。 喜欢是喜欢，不过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因为知道这种经历可能是人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所以我很珍惜很小心翼翼去体会每一个人的关心每一件礼物带来的问候。可是如果每天都过这种门庭若市的生活，我觉得我肯定会落个臭名昭着的骂名。 可是王先生真的觉得你很有潜力。而且我们会努力尊重你喜欢的生活方式。rita递过削好的苹果，努力帮忙说服。 我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上不了台面的。 rita正待要再说些什么，看到王先生微微抬了抬手，她便立即收口。 拍完这部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小时候我爸妈问我长大想做什么，我说在家照顾丈夫和小孩，被邻居笑话死。可我一直没变过，就是这么胸无大志。有一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多的钱偶尔回家看望爸妈给他们卖点礼物。这种生活我就会满足。不过……其实要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也难啊，因为我不擅长应酬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当签约作家就可以咯。不如签约我们new king？王先生似笑非笑地说。 啊？方嫽愣了。 开玩笑。好好养病吧。这些事情等拍完戏以后再慢慢想。 哦。她有点回不过神。 王先生和rita看她模样傻的可爱，兀自在旁边偷笑。麦绘天和黄子琪推门而入。 你们也来了。王先生带着遗留的灿烂笑容。 麦绘天仿佛从鼻子里哼了一点儿气息出来，但谁也没听得十分确切。黄子琪跨前一步，礼貌地回答说刚刚在附近拍完戏顺路过来看一下。 那你们年轻人聊，我还有应酬。王先生起身。 chapter2——2 三个人毕恭毕敬目送王先生和rita离开。黄子琪和方嫽同时长舒一口气。两个人又相视一笑。 老板说话你都敢爱理不理。小心他老人家一个不爽把我们给雪藏了。你时刻要记住你不是你自己，你还有我呢。我的前途可拽在你手心里。黄子琪一手搭在麦绘天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麦绘天的手握成拳。 方嫽双手捧着苹果放在嘴边，看着他们俩傻笑。她觉得他们像漫画里的人物，一冷一热搭配得刚刚好。就连衣着长相，看起来也是那么协调和般配。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如果麦绘天或者黄子琪任何一个人可以是女人，那他们一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情侣。当然做不成情侣，做现在这样的兄弟也是世间少有的。而她只要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会觉得自己想从心底笑出来。那种幸福的满足感，连她自己也难以解释。 喂，看你笑得这么灿烂。不会是装病吧。黄子琪突然凑到她面前，抢了她的苹果。 说多少遍了，注意点儿行不行。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摄像头对着这里呢！麦绘天说话也跟着在方嫽床头坐下，为了证明他们三个人的普通朋友关系。 够幼稚吧。黄子琪伸手托起麦绘天的下巴，对方嫽说这家伙长老一张英俊成熟的男人脸，其实大家都被骗了。只有我才知道他有多幼稚！ 麦绘天打掉黄子琪的手。 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意思就是说不管你是不是明星，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你做的事就统统会被人看在眼里。难道你要因为这样去自杀？真是不可理喻。摄像头有什么好怕的。我恨不得人家天天拿着摄像机对准我，只要别把我的脸拍变形了。 方嫽笑得喘不过气。麦绘天好歹不说，只是瞪着黄子琪。那表情，却也有些天真之处。 其实呢，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当中不怕记者的人什么事都没有，怕记者的反而三天两头闹绯闻啊。 闹绯闻如果是因为事实就没什么好躲藏，如果平白无故像我们三个这样被人误会就很冤枉了。麦绘天淡淡一笑。 那么说……以前的绯闻都是因为确有其事？她惊异。 就是咯！黄子琪无所谓的一笑说，martin是香港娱乐界头号花花公子。没人比得过。 那一刻，她连眨眼睛的动作都变得不太自然。虽然从来没有提及，但是她觉得一切应该都像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传闻一样纯属虚构。她自以为虽然没有跟麦绘天说过太多话，但是她可以看到他的心里。不管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他的人有多少，她觉得自己要算上一个。尤其是从那天撞车被他送到医院来以后，她就一直这样觉得。她甚至常常可以看到在光彩夺目的歌星martin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叫做麦绘天的单纯善良的大男生。 哦。她微微点头。她想，原来她错了。一个善于用上帝视角来编写人间百态的小说家要走进现实看透现实，原来也并不是想的那么容易。 哦？黄子琪模仿着她的语气，笑问你怎么这种反应啊？好像很失望。 方嫽恨恨地想，有些话适当的时候可以不要讲那么清楚啊！但是黄子琪就是黄子琪，心里想什么就一定要说出来。 new king娱乐杂志创刊庆祝会上名流云集，她忽然觉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认识的人，也只是把她当成社交的一部分而已。寒暄几句，匆忙转战另一个场合。就好像王先生和rita，私下见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唯一钟爱的晚辈。 一旦将三个人融入集体，她就成了微乎其微的一粒尘。rita陪王先生已经在场中游走了一整夜，他们见了太多的知己好友谈下太多笔买卖。他们已经没有精力想起角落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切理当如此，但她避免不了伤感。原来人际关系，就像一个解不开的僵局。谁都不想被离弃，可人人都在离弃别人。因为被离弃，所以有怨恨。能获得的爱也越来越少。这个世界，爱情供应不足。 你还真够扎眼的。明星大腕堆里，我也能一眼就瞧见你。礼服也没有什么不同啊，就是布料比别人多一点儿而已。黄子琪吊儿郎当地盯着她从上看到下。 她只是微微一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上帝见证这一刻她有多么欢喜能够见到他们。 不如我们出去玩咯。黄子琪提议。 不行。麦绘天的反应速度甚是惊人。 为什么不行？彩也剪了，场面也撑了。今天晚上出席的嘉宾，够new king写一整本书啦！趁记者的注意力的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出去放松放松咯！ 去哪儿？连方嫽也开始心动。 你想去哪儿？黄子琪嘿嘿笑着。 不如去山顶咯！她笑说，来这么久都没去过。 好啊！我也没去过呢！黄子琪煞有介事地点头。 喂喂，你们这是在无视我吗？ 说对了。方嫽瞥了麦绘天一眼，骄傲地转过头。 chapter2——3 麦绘天和黄子琪面面相觑。就连方嫽自己转过脸去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会用这种态度跟麦绘天讲话。仿佛他亏欠了她的。 而这场无谓的口水战，竟也真的以她的胜利告终。他们偷偷溜出王先生的别墅，坐上麦绘天的保时捷直奔山顶。 黄子琪很兴奋，如果记者看到了一定会说他嗑药。他的无所顾忌和口没遮拦让麦绘天永远替他揪着一颗心，然而记者披露的矛头反而从来没有指向他。麦绘天有时候会想，也许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真的就是弱肉强食。像他自己什么都怕做事瞻前顾后，却老是被人揪住小辫子。黄子琪无所畏惧，反倒相安无事。又或者与生存法则无关，做不好明星的那个人是自己。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真诚，什么时候该虚伪；什么时候该回避，什么时候该坦白。他不知道实现梦想，何以会让他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然而除了写歌唱歌，他别无所长。 方嫽从后视镜里看到麦绘天的沉默。 做明星真是好啊！既可以天天免费k歌，又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最最重要的是，挥挥小指头就能把那些娱记折腾个半死。我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工作比当明星更有乐趣。 我不觉得。一张口一抬腿都被人看在眼里，搞不好哪天上厕所被人偷窥了都不知道。方嫽反驳。 切！只要张口抬腿好看，你有什么怕人看的。上厕所就更无所谓了。看了我上厕所我估计这世上以后会有很多人羞于进wc。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动作和姿态跟我比起来，简直是没进化好的原始居民啊。话说回来，本少爷真该找个时间好好调教一下广大男性同胞。你是不知道，每次进男生公厕那景观……啧啧…… 你好无聊！麦绘天忍不住朝黄子琪砸了一个布娃娃过来。 无聊么？我们本来就很无聊啊。黄子琪抱着布娃娃亲了亲。 方嫽尽量保持仪态不想笑得太过火，但是没办法黄子琪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牵动笑神经。她不只笑得全身发热，而且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喂，你说今天要是再被记者逮着，明天新闻会怎么写？平顶山大决战？或者决战平顶山？要么是一女侍二夫，平顶山上夜风流？哇，我取的新闻标题实在太棒了！应该考虑一下卖给报社。喂喂，干脆不要便宜他们了。你不是作家嘛。你自己编吧。写个十万八千字，再印它十万八千册，光版税就够你下半辈子了。搞不好老板再叫你当编剧，把这段旷世三角恋搬上荧屏。哇，彻底发达了。喂，到时候不要忘记我们哥俩的名誉贡献啊！ 方嫽也不回应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埋头笑。麦绘天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你们都疯了！ 我们是在兜风啊。黄子琪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整个香港灯光闪耀的时候，月色也失去光辉。而这万家灯火，此刻正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年轻，他们头顶光圈。他们恣意妄为。他们就是这个城市当之无愧的天子。然而这一切都是人们愿意赋予他们的。人们愿意奉他们为王，对他们顶礼膜拜宠爱有加。但是这种愿意可以维持多久呢？载舟覆舟，也不过一念之间。麦绘天是对的，他们丝毫不能大意。可是黄子琪也没有错，因为结局根本不会为他们而改变。 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香港，没来由的喜欢。不过最近在香港住的一段时间，我好像慢慢明白了。其实不是想要旅游什么著名景点，不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因为这里是购物天堂。 难道图它够大人够多？黄子琪笑。 差不多是这么解释的。她认真地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戏。因为大家都挤在一起，睁圆眼睛关注着台上的演员。我在下面是哭是笑，都没有人会注意。读书以后也是这样，喜欢追逐那些受欢迎的校园明星。因为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后面，无论做什么别人也都只当你是小花痴。现在来了香港也是这种感觉。这个地方海纳百川，该拥有的都已经拥有，该发生的也一早就已经发生了。好像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令人震惊。就是这种被人海淹没的感觉，我很喜欢。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又真实的存在着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 黄子琪似笑非笑地说，出国不是更好？ 方嫽不假思索地笑说我很容易满足的。 我喜欢香港是因为……这是我是出生的地方。我可以感觉得到她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不用担心失去不怕被人抢走。麦绘天突然开口。 方嫽一撇头，发现麦绘天正在凝视着自己。只是四目相对，他立即转过头看别处。方嫽依旧怔怔看着他的侧影。他的话，总是让她联想到一些别的什么。 chapter2——4 我怎么什么感触都没有？黄子琪看看他们两个说，我就是觉得这种生活很好，我不想改变也不想离开。就这样过一辈子。什么海纳百川什么安全感，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你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方嫽一笑说，我觉得不论是城市还是人，存在就是为了让别人去了解。因为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最爱你最愿意了解你的人。 高！黄子琪冲方嫽竖起拇指。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黄子琪突然大声说景色也好，空气也好，心情也好。真想吟诗。 那就吟咯！ 古文不是很好。 不要紧。 其实非常烂。 …… 不如我唱首歌咯！别人听我还要出场费的。 好啊。不如……一起唱？她突然发现认识这么长时间，的确还没有听过他们唱歌。 我去买水。麦绘天突然转身。 喂。方嫽一时情急叫了出来。 麦绘天回头。 没事。快去快回吧！她说。 麦绘天的身影已渐渐模糊，她还在不自觉地注目。 你完了。黄子琪突然说。 啊？方嫽一头雾水。 喜欢martin的女生都不会有好结果。黄子琪一本正经。 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所以你更想挑战是吗？劝你的话我已经说了，伤心的时候不要找我投诉。站在martin的角度呢，我支持你。因为……现阶段来说你是可以给martin创作灵感的人。他有了灵感就等于我们天子的地位有了保障。黄子琪贼笑。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方嫽脸红。 哇，这么快就招供了？没意思。还以为你会抵死不认呢！ …… martin7岁就跟着父母移民到美国。不会讲英语，也没有兄弟朋友，爸妈又每天都忙着工作，所以martin从小就特别怕孤单。11岁的时候呢，父母又离婚。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竟然都不想要martin的抚养权。父母对亲生骨肉的爱也会变，martin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相信。他13岁就开始自食其力，做各种各样的零工来养活自己。连回香港的机票，martin都是自己挣钱买的。可能因为这样伤心的经历，martin变得特别多愁善感。他很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但是别人说爱他的话他却从来不敢相信。对歌迷是这样，对朋友也是这样。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大概也都是因为这种理由分手。 这些……都是他自己告诉你的？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啦！一些是他讲的，一些是我天才琪少爷自己总结的。所以你呢，追他的时候最关键就是取得他的信任。 说得像打仗。那他信任你吗？ 可不是，人生本来就是打仗。在他人生当中，最信任的人应该是我吧。目前为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七年啦！martin从美国回来没多久，我们就认识了。 我又没机会跟他一起生活七年。 所以你没什么机会。趁早放弃啦。 ……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诚意。 什么诚意？ 当然是贿赂我咯！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 好啦。先说秘诀。 你还挺横的……martin跟我说过，他看女生第一眼看锁骨。他喜欢锁骨漂亮的女生。你的锁骨好看吗？ 不知道！ 穿得这么保守当然看不到！过来给我看一下。 滚啦！ 麦绘天刚好回来。远远看着他们，竟然没有开口说什么。方嫽被黄子琪追着无处可躲，一撇头刚好看到麦绘天。离开时的麦绘天和回来以后的麦绘天在她心里已经截然不同了。离开的那个，她想被他爱。回来的这个，她只想爱他。 回去吧。好像被认出来了。麦绘天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从头到脚都写着无精打采。 所以说你干嘛往人堆里钻。黄子琪一边乖乖上车，又忍不住一边嘟囔。或许应了黄子琪那一句，麦绘天的确是多愁善感。所以黄子琪见多不怪，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 方嫽之前觉得这个男人不说话的脸很帅气，现在看来却像是写满孤独。她想分担他每一瞬间的不快，想让他像黄子琪一样开朗的大笑。但是她没有信心，她不确定自己可以给他这样的幸福。 chapter2——5 他的书房又新添了一副字画。落款依然是司马山。他正站在画前，带着眼睛仔细端详。 这幅“芳香如芷，海阔天空”，我爸也一直很喜欢。她说。 他回头看她，笑说有机会真想见见你父亲。简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笑说是不是每次看到挂在我这里的字画，都有种想抱回去送给你父亲的冲动？ 她憨厚地傻笑着。他看着她的笑。看着她笑，他会不自觉被感染。但有时候笑得太多，他反而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她只是一个过路人。当她擦肩而过以后，他又是孑然一身。他可以跑很多国家见很多人签很多订单，但是他很少可以没有目的地跟人闲谈。因为没有人会没有目的地跟他闲谈。她却会。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他所拥有的。 杂志创刊的庆祝酒会上来道喜的人太多，一疏忽就把你忘了。你不会是为这个生气，所以才中途退场吧？他突然坐回自己不可动摇的位置上，恢复了他居高临下的姿态。 对不起。一时无聊，就让他们载我去了山顶。 他们？你是说martin和wendy？听说你们在山顶被人认出来之后就仓皇逃跑，结果martin因为超速驾驶被罚款，罚款的时候又被追赶来的记者拍个正着。我有漏掉什么故事吗？ 谁说娱乐只有八卦来着。王先生得知的消息完全就是新闻实录，连身为当事人的她自己都没有这么脉络清晰地整理过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无所不在的摄像头却替她早早做好了功课，而且招呼不打直接交到老板手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最近外面关于你们三个人的传闻很多啊。 我们只是好朋友。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觉得惶恐。 三更半夜一起外出的好朋友？ 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她尽管心虚，还是小心翼翼更正。 看来你已经学会如何应对记者的刁难。不错。说明你适应能力很强，觉得可以胜任明星这份职业。 啊？她有些蒙。 记者说什么我是不会信。不过你要知道从担任《嗜爱》编剧那一刻开始，你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你不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然后看热闹一样看着其他人替你收拾残局。包括天子，你知道因为你的出现他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去跟记者玩文字游戏吗？ 对不起。她羞愧地低下头，如果他不说她也许永远不会想到事态有这么严重。 不过对于《嗜爱》来说反而是好事，都不需要公司再费神去宣传。他突然笑了，说所以连天都帮我。你是new king的福星。 她依然惶恐。他的心思变化太快。他的喜怒阴晴不定。她第一次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笑，什么时候又该收敛。尽管她曾自诩可以凭一个眼神，看透人们细微的心理变化。但他绝对在那些可以被看透的人之外。她看不透他。起初她会因为好奇而努力尝试去关注她，但现在她甚至已经不敢再看他。 被我吓到了？ 没。没有。她依旧低着头。她的谎言从来都没有说服力。 听说剧组下礼拜就要去内地实景拍摄了。有时间的话，你顺路回去看看家里人吧。代我像你父母亲问好。他舒适地翘着腿，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恩。她略略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出去了。 对了。她走到门口，被她唤回。 什么？她又是心一惊。 酒店住着还喜欢吗？他笑。 嗯……她低头。 不习惯的话随时跟rita说，我想她可以帮到你。他微微扬起嘴角。他的神态，就像一个慈父在关爱自己的儿女。可是他怎么会给她慈父的印象呢？记忆里的父亲，和他显然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她要出门，父亲一定会用粗鲁的声音对她吼：早点回来！如果她有什么没做好，父亲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说：写一千个钢笔字再吃饭。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父亲，从来不肯给予一点点的慈爱。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念。 片场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剧组不接受采访可以，但是身为偶像歌手的麦绘天和黄子琪没有理由逃避。话筒像魔爪一样从四面八方伸到他们面前，无间隙的闪光让人头晕目眩。可是他们身在其中，还要面带微笑应对记者的刁难。她第一次隔这么近又那么远看着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是众人关注的明星。第一次发现，他们和她的不同。她开始害怕。她不知道在没有认清这个现实之前，她到底和他们一起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犯了让众人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想畏罪潜逃，可惜太迟。人们已经朝她蜂拥而至。不到一分钟，他们已经将她团团包围。空气都快要进不去。天子二人，只能站在外围干着急。 chapter2——6 第一个声音撞击耳膜的时候，被清楚地反映到脑神经。她甚至尝试智慧的解答。但是没有思考的时间，接二连三的问题开始齐齐开炮。如同万箭穿心，而她根本没有痛并缓和的机会。她开始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人们的声音与越来越远。她看着他们，可是谁也看不清。她甚至忘记自己在哪里，拼命想也想不起来。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一个庄严而不容侵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朵。让她瞬间清醒，同时也令所有人注目。是王先生的私人助理rita，比明星更闪耀的商场女强人。也许她没有王先生那样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是没有她就没有王先生的成就。这是王先生接受外国杂志采访时，对rita身份的定位。没有人敢怀疑。 她像重获新生一样，用懵懂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她站在原地，他们也站在原地。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很远。导演突然大喊一声action，剧组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拍摄照常进行，但是她知道人们只要有空就会朝她瞟上一眼。她可以了解一个人两个人的想法，但是无法摸透天下人的想法。所以只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殷绝和女主角分手前在公园约会的一场戏，黄子琪怎么都演不好。导演已经开始摔帽子了。刘中信相对而言，其实算是个温文尔雅的导演。做出摔帽子这种行为，就表示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有人都不敢吭声，黄子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老老实实低着头。 我试试给他讲一下吧。她在导演身边弱弱地说了一句，走到黄子琪面前。身后导演立即喊2号机就位，剧组又恢复正常的工作秩序。 喂。她隔了一小段距离，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嗜爱》的小说稿递给黄子琪。 什么？黄子琪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他的脸大概是因为不开心而略略鼓起来，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惹人怜爱。 小说稿。有很多心理描写，比起看剧本应该容易理解。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母亲在哄着坏脾气的小孩。 他不情愿地接了过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立即又丢还给她。她瞪着他。 我……我现在哪有看小说的心情啊！他大概并不想把不满转嫁到她头上，但是一开口说话他的语气还是和想象一样暴躁。 不如你试试把那些零碎的片段串起来想想。其实很简单的。你呢，是富家公子。嗜好，恋爱。你可以真心爱每一个出现在生命里的女孩，而不局限于fiona一个人。经常恋爱，自然也会经常分手。所以当你发现fiona是僵尸之后，你会本能的毫不犹豫的选择分手。而且你既是完美主义者，又是素食主义者。不能接受身边的人食肉甚至嗜血，也不能枕边躺着一个老太婆。你知道你和fiona终归要分手，这是你们必须面对的现实。但问题是分手的时候呢，你仍然很爱她。所以最后一次约会的时候，你的心情也很复杂。你一边恐惧，无法接受你跟一个嗜血的僵尸交往过的事实；一边又思念，因为眼前这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很快就会从你的人生里消失。你憎恶的是她僵尸的真实身份，可迄今为止你并没有见过她真正的模样。你爱的明明就是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女孩，可偏偏她又是一只伪装的僵尸。 黄子琪依旧沉默。 再简单一点来说呢，就是……跟你约会这个女孩你很想爱，但是你知道自己不能爱。想爱不能爱的心情该有过吧。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投入地说即使没爱过这样一个人，也该有类似的心情。比如……站在阳台的时候，你很想尝试飞翔的感觉。但是你知道不能，因为跳下去就会摔死。所以站在阳台的时候，你的心情就会很…… 理解了理解了。他打断她。 真的理解吗？ 恩。 有信心演好？ 恩。 太棒了！ 她兴奋得恨不能跳起来欢呼，因为让天才的黄子琪想通一件他怎么也想不通的事，会比让智商为零的白痴明白一加一等于二更令人充满成就感。 我去拍戏了。他淡淡地说着，一点没有终于懂了的兴奋。起身走过她身边，突然瞥她一眼说你真是天才！竟然可以把跟女孩子约会的心情比喻成跳楼…… chapter2——7 rita说三个人的交往是出于王先生的有心安排，为的是促进演员和编剧之间的交流，让天子能更到位的诠释好他们的银屏处女作。她一句“王先生咩都知”轻松解释了所有，而那张五个人一起吃饭时的合照此时也成了强有力的佐证。另外方嫽拿着小说稿给黄子琪讲戏的一幕，也刚好被在场的记者捕捉到。事实忽然间变得无懈可击，rita的出现同时解救了他们三个人。方嫽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挖空心思找新闻的记者竟然被王先生一个理由就说服。王先生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能力，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她记得五个人在饭馆一起吃饭是偶然，拍照更是偶然中的偶然。她记得很多时候她和天子在一起的时候，王先生没有道理可以知情。这种未知的力量，让她忍不住打了寒战。就像黑夜之中，永远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你。而你看不到它。 电话突然震动，她从自己的想象中跳出来。惊魂未定地拿起手机，一看外屏竟然显示是黄子琪。 喂。这么晚打来干嘛？ 应该说这么早啦！已经五点了好不好。 什么事？ 哇，这语气。你也来那个啦？ 什么啊！你到底什么什么事，不说我挂了。 别挂。我有重要消息告诉你，保准你听了以后马上度过经期心情好转。看今天的新闻没？那些传闻呢，rita姐都帮我们搞定啦！她说她和王先生可以证明，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工作。真了不起啊，王先生！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干什么都不用怕被偷拍咯！怎么样，兴奋吧？ 还好啦。听起来好像是你自己比较兴奋。 …… martin也看新闻了？ 是啊。不过我看他是真的来月经了，看了新闻一点反应都没有。瞪了我一眼继续蒙头大睡！你听，呼噜呼噜的鼾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哎，亏我忍受这么多年…… 那你也睡吧。不要吵他睡觉了。bye！嘟—— 她挂断电话，想着黄子琪在那边抓狂的样子。想着熟睡的麦绘天。他们又可以回到以前了，像黄子琪说的那样干什么都不怕了。她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欣喜显得犹豫。一时风平浪静一时风起云涌的这种生活，她实在没有办法适应。她从前以为这个世界其实人人都渴望爱，并没有地域之分。只要心中充满爱，她以为走遍整个世界都不会遇到阻碍。但是当信念被实践检验的时候，原来心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整理。 拉开窗帘，又是全新的一天。她突然记起黄子琪说过麦绘天喜欢锁骨漂亮的女人，心血来潮很想验证一下。对她来说装扮自己并不困难，而是太浪费青春。但是为了爱情，一切另当别论。 锁骨漂亮，这是她的幸运。身材中庸，这是上天注定。不喜欢跟风穿衣，这是她的性格。年代和样式只由她喜欢，母亲说这是遗传。也是茫茫人海中，唯一能找出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从壁柜里翻出一件自己设计母亲剪裁的绸缎露肩上衣，亮丽的湖蓝色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高贵与性感。直筒的绣花牛仔配上白色高跟鞋，让她的双腿看起来修长而雅致。长至腰际的头发自然不能再胡乱一把抓，简单的修理是搭配这身服装的必须。至于脸部还是淡妆微妙，因为浓妆艳抹目前并不在接受范围之内。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遍又一遍，少有的自我陶醉起来。如果要简单归结为自恋，那也并无不可。总之在开工之前，她准时出门。吃饭，挤车，看剧本……着装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chapter2——8 对于黄子琪来说，这是特别的一天。因为今天拍摄顺利的话，剧组明天就会移师北上。而黄子琪的全部戏份，都只在香港。或许因为这样，又或许是因为不想再被导演骂，黄子琪状态出奇好，基本上每场戏都可以一镜到底。方嫽觉得这是应了他自己那句话，世界上没有可以难倒天才琪的事情，只介乎他自己是否愿做。 黄子琪有一张美轮美奂却又可以千变万化的脸，任何喜怒哀乐或者更为错综复杂的感情他都可以用一个表情干脆利落地表达出来。配上《嗜爱》里那个富家公子高贵儒雅的装束，黄子琪活脱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虽然封闭的现场少了围观的歌迷尖叫，但剧组工作人员贪恋的眼神一样让黄子琪大放异彩。方嫽坐在场边，像欣赏一幅幅精美的海报一样欣赏黄子琪的一颦一笑。不论忧伤和欢喜，他的眼神看起来永远那么清澈。什么样的环境，可以让一个人躲过所有成长的烦恼？她越来越好奇。 他表现怎么样？麦绘天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满分。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问你怎么来了？ wendy最后一场戏，我当然要来加油。对了，你今天……也是满分。买麦绘天的视线果然在她的锁骨上停留了片刻。 嗯？她疑惑了片刻，随即会过意来。抿嘴一笑，心想着黄子琪原来没有骗她。一个早上的折腾也值了。 wendy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个男生。麦绘天不管她是否还在疑惑，自行岔开话题。 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她和麦绘天一起，把视线拉长到正在全身心投入剧情的黄子琪身上。 你对wendy的还了解远远不够。一般人看到wendy这么古灵精怪，都会觉得他一定有个无忧无虑的幸福家庭。 难道不是？她实在太意外。 wendy是孤儿。父母生下他之后就去国外工作，半年后因为交通事故去世。wendy唯一的亲人就是外婆，他和外婆相依为命在乡下长大。wendy说外婆为了供他上学，还到处去捡垃圾卖。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有多清苦。wendy从小喜欢唱歌，他外婆说这是wendy妈咪的遗传。因为wendy妈咪年轻时候的梦想是当明星。 以wendy的长相来看，黄妈妈一定很漂亮。为什么没有当成明星呢？ 遇到wendy爸爸咯！他爸爸不希望自己老婆成天上报纸被人说闲话。这个世界很奇怪，有人为了爱情可以放弃梦想，有的人却为了梦想不惜一切。爱情可以不要，家庭也可以不要。 她知他一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可是她不知怎样安慰。或许他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到自己的过去。对他来说，那也许是一个做梦都想抹去的记忆。所以她选择沉默。 外婆对wendy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他平平安安度过一生。wendy找不到人生理想，最后用妈妈的梦想代替了自己的。我从美国回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他。我们一起学习声乐，参加选秀。一直走到现在。wendy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因为他每个月都可以从银行里取出大堆的钞票去给外婆买大堆她喜欢或者需要的东西。外婆不习惯市区生活节奏，wendy也没有时间经常回乡下。所以wendy在镜头前面总是特别活跃，他说这样外婆只要守着电视就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wendy面对镜头的时候总是笑得那么开心。方嫽觉得，自己不得不对黄子琪改观。也令她忽然想起黄子琪说过，他们之间有某种共同点。也许共同之处就在于，对于人生其实她和黄子琪都没有太大构想。 每次我们上台领奖的时候，wendy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让我健康成长的外婆”。说起wendy和外婆的故事，笑容渐渐在麦绘天脸上荡漾开来。他说歌迷常常因为wendy一句话，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最有趣的是，那些女孩子竟然打听到wendy外婆在乡下开了家小饭馆。她们每天轮番去吃饭的吃饭，帮忙的帮忙，不知道哄的外婆多开心。更搞笑的是上次我和wendy一起回乡下，外婆竟然叫我们把那些女孩子全部娶回家。 哇，这么夸张。皇帝也才三千个老婆呢！ 我们是21世纪的皇帝咯。时代需要进步。麦绘天一本正经的模样，比起幽默的人说笑更幽默。 聊什么这么开心啊。黄子琪累的筋疲力尽也不忘对他们做出一个嫉妒的鬼脸。不过做完鬼脸之后，就全身瘫软地仰面摊在麦绘天背上挺尸般一动不动。 喂，喂！脊椎都被你压断了！起来啦！麦绘天毫不留情朝黄子琪的大腿上拍了一掌。 你这个暴力狂！我偏不起来！黄子琪故意用力往下压。 方嫽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 chapter2——9 凌晨两点，拍摄顺利结束。导演就近请剧组吃夜宵。浩浩荡荡一群人，露天席地在夜市路边摊上风卷残云。 黄子琪不停叫死了死了，优雅高贵的琪少爷形象从此要被重新定位了。 fiona如巾帼英雄般豪爽地说，我靓女都不怕，你少婆妈了。人生难得几回醉，是男人活着就要像个男人！你看martin多帅！ 是女人就活得像个女人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多衰！就这样千万别动，我拿相机给你拍下来作纪念。黄子琪说话就翻包照相机。 fiona赶紧求饶。 导演一饮而尽，对身近的方嫽说我今天是真的高兴。 我也是。方嫽微笑。 不，跟你不同。你不知道我以前……我以前觉得工作就是工作，在我工作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听我调遣。明星也不例外。老实说王先生起初交待我凡是剧本改动问题都要征求你意见的时候，我还真是打从心里不服。不过现在……当然现在我也不觉得他有多么明智，只是我认为对我个人来说跟你合作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你很有趣。 谢谢。她还是笑。 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趣呢？导演凑近她的脸。 刘导，您醉了。麦绘天突然起身，接过导演手中的啤酒瓶，抓牢了他在空中乱舞的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我没醉。wendy你放手，我跟方编剧还有话没说完。导演挣扎着。 大家七手八脚将导演弄上车，剩下的人吃喝闲聊了一阵也逐渐散去。留下的只有天子、方嫽和fiona。 好久没有拍戏拍得这么开心。fiona谈笑间，也有了几分醉意。醉的时候，微笑更迷人。 虽然是第一次参与拍戏。不过我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方嫽痴痴贪恋着fiona的美貌。 就是说上次跟我们一起去平顶山看夜景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开心咯？那我和martin也太亏了吧！三更半夜你一句想去平顶山我们就陪你去，martin还被罚款搞到完美男形象大跌。你这个女人！ 方嫽赶紧承认错误。 这么说……原来王先生只是在包庇你们啊。fiona恍然大悟，笑说我就说嘛，就算真是王先生的安排，他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特地叫私人助理来澄清吧。rita跑去见一趟记者，公司不知道要损失几位数呢！ 三个人鸦雀无声。 那些记者还真好骗。不过话说回来，大家这么熟了不如透露一点咯！fiona对这件事情越来越有兴致。 透露什么？方嫽神情紧张。 为什么……王先生这么关心你啊？竟然让编剧有和导演平起平坐的权利，而且跟天子吃饭的时候也带着你。整个new king都知道咯，除了天子还没有谁跟王先生在私底下一起吃过饭呢！最重要的是，王先生好像很紧张你和天子的绯闻呢。 方嫽没想到fiona不只拍戏用心，原来对于坊间的各种传闻照样上心。这些问题太突兀，而且根本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所以她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回应。 哦，原来你比狗子队更八卦啊！走啦，八婆！喝醉了就回家睡觉，不要在这里耍酒疯。黄子琪气氛地唠叨着，顺便用手肘狠狠擂了fiona一下。 fiona本来用手撑着头，被黄子琪用力一擂失去重心整个扑将在地。麦绘天在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给她充当了免费人肉垫。 方嫽和黄子琪面面相觑。 chapter3——1 她掉头就走，毅然决然。可是在殷绝面前，她从来没有这样果断。他看着她的背影，已经几千年。殷绝早已化成灰骨，而他可以长生不死地陪在她身边。可为何在她的眼里，他永远不如殷绝身上的壹粒尘土。 夜幕降临，他又开始出没人间。对她的爱沈淀了上千年，他已经无法负荷。他总是要找个出口发泄的。变成美貌如同殷绝壹样的男子去引诱少女，然后在情浓之时变回僵屍的模样吓得她们魂飞魄散。或者混在斗乱的人群里，痛痛快快饱餐壹顿。在她那里失去的，他总是要想办法从别处得到补偿的。否则他不能平衡，不能像她需要的那样静静守在她身后。有时候他恨她，恨不能和她壹起灰飞烟灭。也许只有那样，他们才算真的在壹起。 在她出生壹千年以后，僵屍的远祖又创造了他。他生来就是为了守护她的，从第壹眼见到便笃定。他是僵屍，是她的同类。他了解她的过去，他知道不死的空虚。他是世界上唯壹壹个能了解她所有的人。他不在乎她是美丽还是狰狞，不在乎她食米饭还是嗜人血，不在乎她年轻亦或苍老。只要是她，只能是她。他爱她。为了爱她而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她不知。 方嫽打开房门的同时，听见隔壁麦绘天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四目相对，方嫽依旧是因为心虚而先躲闪的一个。 你也睡不着？麦绘天先开口。 睡醒了。下去找点吃的。 这个点儿了，你去哪儿找吃的呀。一个女孩子在酒店乱窜很危险你知不知啊，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麦绘天仿佛觉得她的行为十分荒诞。 但是她不能告诉他，其实是因为她听见了他在房间里翻腾的声音。她想出来在他的房门口站一站，想在那里徘徊着纪念这一夜她对他的想念。 哦。她低下头。 泡面吃吗。麦绘天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 泡面？ 不吃？ 吃，当然。她乐呵呵跟在他身后。 都是标准的双人间，麦绘天的房间却空着一张床。 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啊，睡房都跟普通人区别开了。麦绘天打开行李箱，毫无头绪找着他的泡面。她为了消除自己的紧张，先开口找话题。 真要区别的话，应该让我住总统套房。麦绘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呵呵。对了，你……大老远从香港运泡面过来，不觉得很……奇怪？她依然莫名地紧张。 一点都不奇怪。这个泡面可是wendy的外婆亲手炮制的，别说香港还是大陆，就是翻遍整个中国你也找不出来这么好吃的第二家泡面。外婆都不卖的，专门做给我们俩吃。咦，找到了！麦绘天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小纸箱。 她从没想过麦绘天会为了一包泡面路露出这样孩子气的笑容。 我和wendy都不喜欢吃荤。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出门应酬的话，找一道素材比找一碗鲍鱼汤还难。没有通告的时候呢，本来是可以自己做饭的。但是我一般都在作曲没那么多时间，wendy那个懒家伙宁愿坐着饿肚子也不喜欢进厨房。要活命，只有靠“外婆牌”的泡面了。加水煮五分钟，吃完碗筷一起丢。什么都搞定。麦绘从嘴里在说，手上也已经行动完毕。 大男生不吃荤，说文明一点呢叫做暴殄天物。不客气地说，就是对香港这个美食天堂的侮辱。方嫽嘴上虽在刻薄，脸上却笑开了花。 所以只有我们两个怪胎才受得了对方咯。我跟wendy都想好了，如果以后当明星混不下去了，我们就去世界各地参加吃泡面大赛。吃饱喝足不说，还有奖金拿。顺便也周游了世界，那种生活应该也蛮刺激。 她终于注意到，他今晚的话格外多。几乎每一句，都是有关wendy. wendy没有一起来，你是不是很不习惯？她尝试问他。 他沉思了片刻说，可能你会觉得好笑。不过是真的，我跟wendy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去做。我跟他从来没有分开超过24小时。wendy睡觉之前喜欢哼摇篮曲，你烦的要死他也照样哼。听习惯了都，突然像今天晚上这么安静我还真受不了。 你们两个都是奇怪的人。明明性格诧异那么大，竟然还可以成为好朋友。最难得的是你们竟然可以不论工作生活都在一起，简直像是几千年的缘分。她觉得既不可思议，又羡慕之极。像她24年岁月里，除了殷泉就找不到其他刻骨铭心的感情了。她明明相信爱，明明愿意爱。却仿佛注定和同性没什么缘分，那些女朋友不是离开便是伤害。也曾经不断检讨自己，最终却只得无缘这一个解释。 chapter3——2 是哦。如果没有入当明星，不知会是怎样。不过我和wendy认识是因为音乐，就算没当成明星我想我们也会在别的地方一起为理想奋斗。 我觉得你们……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一起做明星，为了成就演艺圈的“天子”。就算再怎么兜兜转转，最后结果也是这样。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如果。对于他们，她已经不知不觉思考的太多。 他微微一笑，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底wendy于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如果真有一个亲生兄弟，我觉得也未必会像我和wendy这样亲。为了遗产或者女人而反目成仇，那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你们俩完全就像一人两体，再怎么吵吵闹闹也不会从心里排斥对方。 惨了，都被你看穿了。 方嫽陪着麦绘天一起傻笑。她愿意听他没完没了在她面前诉说家常，因为黄子琪说过麦绘天只有和一个人熟悉了之后才会变得话多。沉默虽然让他看起来充满大男人魅力，可是话多的麦绘天给她更加真实的感觉。但是笑着笑着，她忽而觉得有些伤感。黄子琪用七年的形影不离才换来如今麦绘天对他的念念不忘，可是她可以有多少时间留在他身边？他们的时间，永远太少太少。 她说过只要他不再杀人不再吸活人的鲜血，她就会考虑给他机会。只要有机会，他就不想放过。哪怕明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他的弱点，达到她维护自己爱情的目的。他知道她承诺过殷绝，只要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僵尸杀人。又是殷绝。为什么她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殷绝。为什么他们之间，殷绝的影子永远挥之不去。殷绝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他还在她身边，可是她依然看不见。 他发疯一样冲出人群，沖进树林。他在荆棘丛中狂奔，为了缓解他的飢饿，发泄他的忧伤。如果不这样奔跑，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杀人，会控制不住和她同归於尽。有这个想法已经很多年了，当他发现几时变成僵尸也无法守护她的时候开始。他常常想如果能够同归於尽，对他们而言都是最好的解脱。他可以不再爱她，她也没有办法继续想念殷绝。也许来世，她还会爱上他也说不定。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不死的僵尸同归於尽呢？其实他尚未知道。当困扰纠结成团的时候，他只有杀人饮血。唯有活人的血能让他获得宁静。 夜幕深沉。天空电闪雷鸣。他的眼睛在闪电的照耀下，发出蓝色的幽光。僵尸牙越来越长，欲望已经无法阻挡。他知道他又将违背她的意愿了，义无反顾的。他用狼一样灵敏的鼻息闻出了人鲜血的味道，是处女的鲜血独有的香味。就像几千年前，母亲给姐姐陪嫁用的女儿红。只是闻一口，整个身体就会充满无与伦比的快感。死亡的快感。在他的想象里，只有死亡的美妙可与此媲美。 他朝着他志在必得的猎物一步步逼近。一道闪电过后，他看到了她。简陋的茅房外面，鲜艳欲滴的少女正在匆忙收拾衣物。大雨即将来临。他抹掉口水，离弦之箭一样瞬间来到她面前。 大哥哥？少女的脸上突然路出惊喜的笑容。 那一瞬间，他像被冰冻结。看过他僵尸面目的人，非死即晕。从来没有看到他这副狰狞的面孔，还可以面带微笑。 真的是大哥哥！我终於又见到你了！大哥哥！大哥哥！女孩不停雀跃着，手中衣物掉了一地。 你……认识我？因为竭力抑制自己的欲望，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你的声音变了？哦，过了十年。我长大了，大哥哥自然也老了。少女诧异了片刻又释然，笑着说当然了！十年前我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是大哥哥你出手救了我。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眼睛瞎呢原来也有好处的。大哥哥身上的味道，我永远记得。十年百年千年以后，都会记得。 他才发现，女孩的眼珠子是不会转动的。他从来不记得自己除了杀人嗜血意外，偶尔还会出手救人。他甚至怀疑是女孩记错了，闻错了。但是这样一来，他反而找回了理智。那句十年百年千年，让他想到曾经也是孩童的自己。 chapter3——3 北宋王朝，景德四年。他也是一个快乐的孩童，无论到哪里，身后总是跟着一群欢天喜地的黄毛小丫头。她们喜欢他，喜欢叫他大哥哥。因为他是她们的偶像，帮她们摘果子背她们过河。直到她出现。那一次，他从树上摔下来。如果没有她出现，他应该摔下山坡了。那一天，应该就是他的忌日。但是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像仙女一样飘然而至，出手救了他的小命。那一刻他发誓，她微笑的美丽再过十年百年千年，他都不会忘记。 为什么要记住？他也许只是顺手拉了你一把而已。他微笑。十几岁的少女对他来说，如同婴孩般稚嫩。 不是他，他就是大哥哥你咯！她肯定地纠正他说话的语气，继续说道对大哥哥而言可能是顺便，对我而言就是注定。我的命是你救的，剩下的时间也就是为你他而存在。不怕你笑，那时候我是想着再见你的话就嫁给你。不过现在我长大了你也老了，说不定已经儿孙满堂了。但是我想再见你一次，不对，是再闻一次你的味道，这个愿望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天亮时分，剧组浩浩荡荡从酒店出发。如果说之前那些荒无人烟的山区拍摄地点还在承受范围之内，那么这一天能否熬过去就彻底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拍摄将在距离市区四小时路程的一座无名山的山顶进行，而那山已经是他们打听到的最近最矮也最符合剧本要求的一座山。路比人们想象的难走，因为这座山根本没有路。即使是自诩从小吃尽生活之苦的麦绘天，也在半途败下阵来。艳阳高照的时候，剧组在半山腰搭起帐篷调养生息。难得清闲，然而谁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这个时候，看似娇弱无力的方嫽却显出惊人的耐力。她先是拿出箱子里的纯净水逐一分发给大家，之后更夸张地跑导演面前气定神闲跟他商量改戏的事。 有……有必要……吗？导演依然上气不接下气。 您觉得没必要吗？我上山这一路上都在想。可是我觉得抛开个人信念不管，就照着故事本身的发展趋势来说，女主角不可能自始至终都只爱殷绝的。总有那么一天哪怕是一瞬间，她会被马修千年不变的爱所感动。因为她也深爱过一个人，所以更能了解马修对她的心意。爱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权利，这跟马修是不是嗜血成狂没有关系。这样去理解的话，我觉得给他们两人加一段浪漫的戏份就很有必要了。就算出于正义的立场，女主角最终无法接受马修。但是在心里，他们之间也有一些纯粹的记忆。我觉得这样的处理比较人性化，您不觉得吗？ 剧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改戏我知道可能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前后看过了。没有冲突，绝对没有。只是把以后要拍的加一点点再改一点点就好了。真的……不可以吗？方嫽看大家反应冷淡，还以为自己犯了片场大忌。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其实我刚才是想说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商量改戏的事儿吗？导演终于缓过气来。 剧组人喘着大气听完方嫽一通长篇大论，也都开始复活。导演这么一说，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只有方嫽目瞪口呆。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绝对支持。剧本改好以后，就劳驾你亲自印发给大家咯！ 导演起身，横七竖八的其他成员也跟着起身。队伍继续前进，方嫽和开始一样又落在最后。不同的是这一回，麦绘天和fiona也跟着她来取经。两个人分两边，一人拿着一台小电扇。头顶还有私人助理撑着阳伞。唯独她在中间，被烈日晒的面如红虾。只不过两位大明星却丝毫未觉。 是不是跟着你走，就不会累？麦绘天还在为体力这回事愤愤不平。 fanny啊，你刚才说的那段话真是太棒了。我真是佩服你！我从拿到剧本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女主角和马修不能就这样干巴巴的结束，但又想不出来什么好点子。马修又坏又痴情，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创造回忆这一招，实在太好不过了。马修有了这么美丽的回忆，再让他灰飞湮灭他也无所谓。女主角呢有了两个最重要的男人的回忆，生命也算没有缺憾啦。不过这个回忆举足轻重啊，你打算怎么写？ 我……还没想好。方嫽羞愧地一笑。 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剧本啊。导演昨天还说要赶工呢！ …… 麦绘天看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眼根本无视他的存在，自己跟助理唠叨了两句就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fiona突然灵机一动，说我倒有个不错的点子。如果你觉得不错可以拿去借鉴一下。 真的吗？说来看看。 在前面的戏份里，女主角和殷绝虽然爱的死去活来，但是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亲密的镜头。顶多抱一抱，吻一吻额头。当作小说来读的时候，觉得很纯很美。但是电影要面对各种层次的观众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么清纯的东西。要符合大众口味，有时候适当需要加一点点……fiona欲言又止。 chapter3——4 什么？方嫽突然很紧张。 就是比较激情的镜头咯！从市场角度来说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不过单从角色来讲我觉得也很有必要。马修爱了女主角一千年，他的爱绝对比殷绝深。准确地说，他们两个人的爱简直没法相比。可是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还不是男人跟女人的合而为一。既然殷绝没有做，那就让马修来做咯。这么一来，马修毫无疑问就成了整部戏的中心人物。这个角色出来以后，绝对让人过目不忘。fiona自说自话，越来越陶醉。 烈日照耀，方嫽汗如雨下。她知fiona是个敬业的演员，她也知fiona这样用心良苦不过是想把工作做到最好。fiona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她懂得什么叫大局，懂得什么叫为别人好就是为自己好。换了另外一个编剧，也许会对她的点子感激不尽。但方嫽不同，因为她有私心。她喜欢麦绘天，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潜意识里，麦绘天早已属于她自己。即使和别人一个不小心的拥抱，他也会让她心酸。何况是……fiona想的那种场景。在fiona看来那也许只是演戏可以不带任何感情，但方嫽不是演员。戏是人生，人生如戏。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小说同感情彻底分离过。在她心里，小说记录的爱也就是她的爱。让她写出马修和女主角亲热的戏，等同于让她亲眼目睹麦绘天和fiona的缠绵。她做不到，只是想想都做不到。 要拍到什么程度呢？方嫽用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滴。 看你怎么写，导演怎么拍咯。只要martin无所谓，我是没有问题的。演戏嘛！fiona仍旧一脸轻松。 哦……方嫽傻傻地看着她。 这么说你是同意咯？fiona惊喜。 啊？我……方嫽又开始犯晕。就像被记者围追堵截的时候一样，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脑子里的记忆仿佛被抽空，只有一个名字还在不停旋转。麦绘天麦绘天，360度全部写满麦绘天。那之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不知。 迷迷糊糊中，或近或远的听到黄子琪和麦绘天说话的声音。睁开双眼，花了几分钟确认现实。黄子琪的确在身边。在床前坐着，小心翼翼削着水果。 你怎么来了？她微笑着，坐起身。 醒了？你真走运，刚削好的河北雪梨。降火很管用的。黄子琪把削好的梨递到她面前。 你又知道。看到他听到他，她的心情就会不自觉地好起来。 外面卖水果的老伯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黄子琪一本正经地睁圆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她。 麦绘天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有没有吹风机？他头也不抬地问她。 你干嘛跑到我们房间洗头啊！见到他，有关山上的记忆又全部涌回来。 你还说！都当你体质多好呢，爬了一上午山都不叫累。结果不声不响就在后面中暑。女孩子那么死要面子干嘛，撑不住就打声招呼嘛！ 要你管！方嫽白了麦绘天一眼。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对麦绘天竟然产生一种抵抗情绪。我是不想管。难为人家大明星fiona啊，又是主角，不知道多忙。晚上回来还得照顾你。 所以呢，你心疼啦！ 懒得理你！ 麦绘天用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门口说wendy啊，你陪她啊，我过去把头发弄干。 两个人目送他出门，半天都沉默。 martin的背影都那么帅，对吧？黄子琪突然撇头注视着方嫽。 嗯？她冷不防被吓一跳。 小心别流口水啊。黄子琪伸手到她面前做出一个准备托住口水的模样。 方嫽打开他的手，郁闷着不说话。 怎么啦？这点玩笑都开不得？还是……你跟martin之间发生什么了？黄子琪依然那么警觉。 方嫽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吭声。 那就是了。我才离开他没几天，你们能发生什么事呢？听你们俩说话的口气，也完全不对啊。堂堂大明星martin来你房间照顾你，你竟然还敢对他吼。不会是martin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们不会…… 不要再遐想了！方嫽随手一个枕头朝黄子琪丢过去。 到底怎么了？黄子琪又嘟起嘴吧，快要失去耐心。 chapter3——5 根本就是两码事。方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麦绘天和fiona的确是两码事，他们拍戏和她喜欢麦绘天也是两码事。可是在她这里，为什么变得纠结不清呢。她是在闹别扭，可更像是跟自己闹别扭。 那你就一码事一码事的说给我听咯！我不用拍戏，有大把时间听你唠叨。 其实呢……方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接着说如果……我想在这部戏里给你加一段跟女主角的亲热戏，你会不会反对？ 亲热戏？不会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呢！黄子琪条件反射一样把自己弹出老远。 别胡闹了。我是说如果，如果。 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先说清楚啊，如果就有如果的回答，是正经的就有正经的回答。 那你先回答如果，再回答正经。方嫽无可奈何。 如果问我愿不愿意加亲热戏呢，我会说无所谓。只要是为了剧情的完美，我可以牺牲。因为这是我的银屏处女座，我不想被人说是花瓶还兼耍大牌。至于尺度嘛，只要不是三级片就可以咯。因为我怕我的歌迷会崩溃。黄子琪仪态大方，仿佛正在接受记者专访。 很敬业啊。那么正经的回答呢？方嫽忍俊不禁。 当然不愿意！虽然女主角很漂亮，但是没感觉。接吻这个东西没感觉的话，想想都会就觉得恶心。说白了，就是两个人互舔口水嘛！我才不要！黄子琪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厌恶地将方嫽之前丢过来的枕头扔出老远，仿佛那就是等待和他上演亲热戏的对手演员。 不知道martin会是什么反应。方嫽笑着笑着，突然叹了口气。 搞半天，原来想问的人是martin啊。黄子琪立刻安静下来，满脸写着沮丧。 很失望吗？我看你刚才说的是反话吧。说恶心那个是想对镜头说的，说只要不是三级片都可以才是心里的真实想法。 可能吗？太不了解我了！我琪少爷不是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不过……导演要求你给martin加亲热戏了？ 是fiona.我跟导演说想给马修和女主角制造一段美好回忆，fiona就跟我说这部戏没什么引人瞩目的亮点，叫我加一场亲热戏。 这个女人脸皮真厚！ fiona也是为了整部戏考虑。 所以呢，你很难受？ 方嫽低着头，当是默认。 难受就拒绝咯！有什么好想的。她只是演员而已，演员本来就没有资格提那么多意见。再说这部戏你是老大，导演都听你的。你还管别人？自己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这种事情在黄子琪那里，永远不可能存在犹豫的价值。 但是……我仔细一想，觉得fiona说的很有道理啊。方嫽却举步不定。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绝对的对错好坏之分。成与不成，总是归结于一念之间。 有什么道理。每个人说每句话都有自己的道理，你要听谁的？黄子琪有些烦躁。他从前只知自作聪明的女人很可笑，现在发现没头脑的女人还可以让人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方嫽按照约定比早餐时间早十分钟出现在餐厅。黄子琪正翘着二郎腿看晨报。方嫽静悄悄地坐在他旁边，摆出一副准备回答问题的乖学生模样。 黄子琪干咳嗽一声说，在香港好歹也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怎么内地的报纸连我们的名字都找不到？ …… 开始汇报。 今天早上两点钟，fiona回来。我本来是装睡的，但是她不小心滑倒了，整个趴在我身上。继续装的话，我怕太明显。 所以她就趁势抓着你问你考虑的怎样，打算写到什么程度？ 方嫽点头。 你说还没想好，于是她又跟你彻夜长谈，帮你彻底洗脑。然后你觉也没睡，带着一双熊猫眼跑来见我。 全中。她依然低着头。 还全中……傻瓜到都能猜到。别告诉我你已经决定帮他们写什么色情桥段了。 不答应的话，fiona会见一次问一次。她不会死心的。我觉得每次借故推脱的时候，我自己比她更难受。左右都是难受，不如写了算了。大概真正拍的时候，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过火。电影里那些镜头，都是经过处理的吧。一旦选择了某种结果，她又习惯性地自我安慰。 也许是起早了，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黄子琪觉得那一刻看着方嫽，心里突然如针刺般狠狠痛了一下。 你都答应别人了，我再有招也使不上。那就写呗。大不了当作是提前考验一下自己。要知道这个还是演戏，如果有一天martin真的和别的女生发生什么你该怎么办？对martin来说，桃色新闻可是家常便饭。要是连演戏都受不了，那就趁早退军。不然会死得很惨。黄子琪起身凑到她面前，扮了一个鬼脸之后扬长而去。 一大早两个人在那里黏黏呼呼的干什么呢！麦绘天不只从那里杀将出来。 没啊。她急忙否认。 神经兮兮。你说我还不一定乐意听呢！不过好心提醒一句，没有我在场的时候你们不要太亲密啊。搞不好香港狗子队跟到内地偷拍，那我们三个人都有好日子过了。 她闷不吭声。 对了，wendy说香港那边有个慈善义演，公司让他代表出席。他跟你说了没？ 没。 chapter3——6 他等会就要回去。 哦。 舍不得？ 嗯？ 还跟我装傻……你们俩不会玩真的吧？ 什么呀。 什么呀。他学着她的语气，笑说离开香港没一个星期你就生病，还一趟就是两天两夜。可是wendy一来你就康复。分明就是相思嘛，哪里是什么中暑啊疲劳过度乱七八糟的。你那点心思……老实交待的话，或许我可以给你们做掩护。 方嫽正待要说些什么，猛一抬头刚好看到fiona容光焕发的入座。 好早啊！麦绘天的视线立即全部转移。 你们更早。fiona对麦绘天回以一笑，转而对方嫽说你看起来好憔悴，不会是考虑剧本的事整晚没睡吧？ …… 整晚没睡？你这丫头不是还病着了么！麦绘天瞪着方嫽。 fanny也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嘛。martin，演员可没有权利对编剧这么凶哦！编剧才是no。1，我们演员呢按照剧本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本分。 那个……我好像又有点头晕……你们先吃吧，等会还要开工。我先上去了。方嫽踉跄起身，用逃跑一样狼狈的姿势走出他们的视线。转身那一刻，麦绘天仿佛说了句什么。没有听见，也不那么重要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离开那个地方，必须离开那个地方。是自己公私不分，是自己心胸狭窄。总之她知道，全都是自己不对。可是就算不对也很想对着谁大吼一声，为什么fiona突然变得这么让人讨厌。她本来很喜欢她的。她本来很讨人喜欢的。为什么忽然之间，所有的感觉全变了。 剧本修改完成以后，她便请了假回家。怎么演怎么拍，她想她至少可以选择眼不见为净。坐在长途汽车上，她一路都在想。从王先生决定把她的小说拍成电影那一刻开始想，从她第一次见到天子和fiona开始想。总是有太多的巧合，又总是有太多的意外。她想不通。 踏进家门那一刻，所有喧嚣都静止。她的世界，只有父母二十年不变的唠叨声。母亲说她瘦了，父亲怪她穿的太露了。他们围着她喋喋不休，一直到她不堪疲惫地入睡。第二天，被母亲硬拉着去拜见左邻右里的长辈。与其说拜见，不如直接承认是炫耀。整个小区的唠叨声围绕着她，直到夜深她再次不堪疲惫地入睡。第三天，母亲开始询问她的香港之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一一复述。遗漏不可以，简略也不可以。因为母亲永远不放心，永远担心她说错话做错事。 她开始津津有味的讲述，因为毕竟她是喜欢香港的。即使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常常累到站着也能睡着；即使每天的生后都是波澜起伏，是福是祸永远看不透。如果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去香港，还是想认识天子。因为二十多年近乎空白的生命，是被香港和天子填满。 那个王先生肯定对你不怀好意，你要小心点。电视上那些被骗的大学生…… 不要跟那些小明星混在一起。娱乐圈乱着呢，你没看电视上披露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当别人是朋友，指不定哪天就被朋友给出卖了。我前几天还看了一则新闻…… 工作归工作，私底下不要跟人家多来往。你也就是过去工作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瞎巴结个什么劲儿！人心有多复杂，你完全不知…… 签约当明星？说的比唱的好听！拍完这个戏赶紧回来！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一样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做着，老老实实谈婚论嫁生孩子呢…… 两个人轮番攻击，她很快败下阵来。连辩驳和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她很想做个好孩子，也一直努力往好的方向做。不论到什么地方，人们永远都说她乖巧老实。但是她不懂为什么她的所作所为在父母眼里，永远看起来那么离经叛道。三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第四天，她说要离开。因为她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回家不能停留超过三天。如果说第三天也许他们还会对她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横加指责，那么到了第四天他们就会开始不闻不问。她常常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识趣的客人，扰乱了他们夫妻的正常生活。她甚至时常猜想父母在门口送走她之后的第一件事，是不是面对面站着默契地长叹一口气。因为她的父母太相爱，他们之间容不下她。又也许是她已经长大，不需要他们的容纳。不论怎样，她是高兴见到父母的。也高兴离开之时，他们还是同从前一样送她到河堤。她的家庭一切安好，这就是她高兴的全部理由。 她回想她清贫的童年，回想因为年轻而充满争吵的父母的婚姻。回想那个总是在黑夜里抱着她哭泣的哥哥。儿时的记忆，从未离去。因而她比旁人更加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尽管从来不会说出口，但是她想他们明白。她爱他们。即使吵闹，即使代沟，他们仍然彼此相爱。彼此深爱。 方嫽？公车上，邻座的男生突然开口。 她侧头。 真的是你？！哇，越来越漂亮了！我看了半天都不敢认。 她微笑。 什么时候回家的？ 前几天。 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吧。是啊，六年多了。她笑。 chapter3——7 刚好这几天我一些朋友在这边的高校搞演出，不如一起去玩咯！ 演出？ 街舞，摇滚。乱七八糟的一大推。不过很热闹。我一般双休日的时候，都跟着他们混。没什么事的话，一起聚一聚咯。高中经常一起玩儿的好多朋友也都在里面，小黑啦，小二啦，还有老墨他们那一群。怎么样？ ……好啊。 就这么说定咯！你电话多少？明天演出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 男生下车。方嫽头倚着车窗，丝毫未觉阳光的直射。虽然是七年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却刻骨铭心。男生叫殷泉，有生以来第一个让她心动的名字。她曾经追逐他的脚步，追逐他的世界。所有关于他的，她统统顶礼膜拜。她花去整个中学的光阴去介入他的世界，却始终无法介入他的心里。因为在更久更久以前，在她还未见到的他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女孩占据。他们相持不下，直到高考以后从此别离。她从未衡量，他在她的生命里到底有多重要。但是她从此没有力气再爱另外一个人，没有空间盛放另一段记忆，这是不能否定的事实。花六年时间爱上他的背影，又花另一个六年忘记他的背影。这就是她青春的全部。 习惯了大学的嘈杂，大学的宽广。再回到高中，一切玲珑得有些不真实。像童话里的世界，而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去。 我记得以前老是迟到，这条路基本上三年都是跑着过来的。现在竟然这么一会儿就都到头了。她站在殷泉的身边，忍不住回望。 每天早上在这里做百米冲刺的时候，总能遇到你。礼堂到了！殷泉伸手朝前一指。 新建的？好漂亮啊。 殷泉一笑，不自觉拉起了她的手。上了两层楼的台阶，礼堂的人声鼎沸方才穿透墙壁传入他们的耳膜。 哇，比想象的更热闹。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座位。殷泉站在后门口朝里张望。 她始终只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他牵着她，带领她穿越人群。她能感觉到，所有路过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这里是他们度过六年的中学，周围依然是情窦初开的中学生。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他可以像现在这样，在所有人面前牵着她的手。六年都未能实现的梦，竟然在另一个六年之后被成全。她多想他们再小一点，再矮一点，再年轻一点，再单纯一点。可是她知道的，他们回不去。 当他们手牵手走到最前排的时候，整个礼堂的焦点从舞台移到他们身上。那些穿着打扮奇奇怪怪的他的朋友们从四面八方叫着他的名字。他们吹口哨，做奇怪的腔调。孩子们也跟着起哄。奇怪的是这种围攻并没有像香港的记者一样，引起她的不适。她身在其中，反而觉得欢喜无比。殷泉在人群当中始终紧握着她的手，让她觉得即使天塌下来仿佛也不需要自己去担心。 下面有请我们天使乐队的主唱殷泉上场！ 主持人话音落下，群众热情高涨。她这个时候才知，原来殷泉才是主唱。所谓无聊玩玩，所谓乱七八糟的朋友，其实只是害羞的托辞。她再也没有想到时隔六年，他还在坚持自己的梦想。香港又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 我昨天在公车上遇到一位六年没见的好朋友。所以第一首歌，请允许我为她而唱。台上的殷泉少了六年前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与潇洒。 六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台下看着他。他唱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可是他从来只会说，这首歌献给我最爱的女孩。他最爱的女孩，从来都不是她。她听着他的歌，想着他们的过去。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但是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嘴角带有笑意。原来这样的结局，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她需得受过伤，才懂得一个人的爱有多么珍贵。需得经历过一个人的爱情，才会懂得保护今生唯一的那份爱。那个将要出现或者已经出现的人。 你好。 她回头。打招呼的男生留着浅浅的棕色头发，戴着繁重的一串古铜色耳环，穿着叛逆十足的一身朋克装。丹凤眼，圆鼻头。冲她咧嘴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和牙龈。你好，她说。 殷泉的女朋友？ 好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库郎。国库的库，晴朗的郎。男孩欣喜过望地朝她伸手。 我叫方嫽。她礼貌地回应。 我和殷泉是铁哥们。他们练歌跟我们练舞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们连演出也经常一起搞。殷绝唱完这首就该我们上场了。我跳的是机械舞，像机器人一样的舞蹈。见过吧？他喋喋不休，始终坦率地朝她晾晒着他的牙龈。这让她逐渐感觉不适。 恩。她冷淡地回答。 我很喜欢跳舞。不过我老妈总是骂我不务正业。她不许我跳，我只好偷着跳咯！像我们这种，基本上都是倒贴的。纯粹是为了爱好。不过这样表演的话可以吸引一些学生去报名参加我们的舞蹈班，基本上保持收支平衡咯。 哦。她更加明显的冷淡。 我在这附近的一家写字楼上班，我妈托关系找进去的。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方嫽极度无奈地看着台上深情歌唱的殷泉。对于这个没完没了搭讪又不懂得看人脸色的他的朋友，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不如让我猜猜看。我觉得……你是搞音乐……或者美术……总之你肯定是搞艺术的，对不对？ 不对。她回答。 那么…… chapter3——8 街市灯火开始熄灭，只有天上繁星闪烁。他们和六年前一样，带着酒足饭饱之后的醉意在整个城市穿街走巷。不同的是这个夜晚，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们走在人群的最后，看着人们的欢笑，想着他们的过去。一分一秒，直到天亮。天亮说分手，是他们不变的规则。 像以前一样，我送你回家？人潮散尽，他问她。 我住旅馆。她笑。 离家出走？ ……算是吧。她笑。 你还是老样子。看着这么温顺一个人，一旦倔起来…… 怎么样？ 说什么都没用。他笑说，那就送你回旅馆吧。远吗？不远的话不如继续走，边走边聊？ 我腿要断了…… 不如我背你咯！ 啊？！ 开玩笑。走吧，我送你坐车。 清晨的风有些许凉意，她觉得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他们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走过一家有一家尚未开张的店铺门前。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你的歌……越来越棒。她突然打破沉默。 谢谢。他敷衍地笑了笑，仿佛在酝酿什么更伟大的言语。 其实呢……你有没有想过当职业歌手？如果他说想，她一定会成全。如果可以成全他的梦想，那将是她幸福的所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六年来经历的全部都是为了成全现在的他。写小说也是，拍电影也是。认识王先生也是，认识天子也是。如果这是事实也是命，她已预备好欣然接受。 小时候想过。他淡淡的一笑，说小时候做梦都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舞台。上高二的时候，我妈生病了你也知道。从那以后到现在，她一直不间断地喝药。她的医药费要人出，她的身体要人照顾。我又是她唯一的儿子。你也知道，当歌手不是想就可以的。有些人跑了一辈子龙套，连进录音棚的机会都没有。就算进得去，也未必混得好。干这一行既要时间又要钱，偏偏这两样我都没有。而且真的进了娱乐圈，每天过着起伏不定的日子，就算我扛得住我妈也未必扛得住。 原来是因为阿姨。她用万分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果然还是她喜欢的他。 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啦！有稳定的收入和足够的时间照顾我妈。而且想唱就唱，没合约也没绯闻。一身轻松。 而且舞台虽然小，也一样有很多喜欢听你唱歌的人。 当然。你不就是咯！他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举起在他们面前。 她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了她一会说，我以前真傻。每次你陪我一起去别的学校交流演出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都是那么弱小孤单的一个身影连走带跑的跟在我身后。其实那些时候，我都很想牵着你的手。像现在这样牵着你，跟你一起并肩走。可那时候真傻，以为牵着你的手就是对她不忠。以为她如果突然回来看到我们这样，一定以为我对她变心了。我怎么就不知道好朋友之间，也可以这样手牵着手呢。我们是好朋友，像亲兄妹一样的好朋友来着。我可以牵着你走，可以照顾你。 她极力想忍住，但是眼中依然有泪花在闪烁。该有的结局迟早会有的，他欠她的解释也迟早会还。她曾经想不通，千万个人千万种故事，为什么单单她的却找不到终点。他们之间的回忆就那样渐渐冷却，仿佛不知不觉烟消云散。剩下漠然冷对的他们，仿佛从未相识。原来不是。原来只是他解不开自己的心结。所以她陪着他一起，困惑了这么多年。 她扑进他怀里，轻声说我也很傻。每次你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每次你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我都想跟你拥抱一下的。可我总以为不是女朋友，就没有那种权利。好朋友嘛，像亲兄妹一样的好朋友。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拭泪。 他替她擦干眼泪。他们仍然手牵手地并肩走。走过街角，走到站台。坐59路应该就可以到，他说。他刚说完，面前就停下一辆59路车。 那……我上车啦！ 嗯。 她已经一脚踏上公车，却又被他用力拉回来。有毛病啊！司机用粗鲁的方言谩骂。她睁圆眼睛看着他。 chapter3——9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抱歉地一笑，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啊？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啊？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他如兄长般，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没有……回答没有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奇怪。好像欣喜，又好像失落。欣喜时隔六年，万物变迁，他面前的她却没有变。失落她在花花世界走完一圈，却依旧孑然一身。 那就好说了。 恩？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呢，有个朋友悄悄跟我提过你。他好像是对你一见钟情呢！如果你没有交往对象的话…… 千万别告诉我那个人叫库郎，国库的库，晴朗的郎。 你们已经打过招呼？ 她干脆懒得回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微微一笑说，我不知道那家伙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反感。不过你信我，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我们那群人中只能相信一个的话，我绝对选他。他心地善良，对女生又温柔。在中学生里，人气高的不行啊。昨天吃饭你也看到了，那些小女生一直围着他转。 我24了，同龄的女人好多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她瞪着他。 不是……我是觉得……库郎真的蛮适合你。虽然年龄不小，但是从没谈过恋爱。因为他说一生只对一个女生好。既然他跟我提起你，肯定就是希望一生一世只对你好。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受伤。真的。 你到底是担心兄弟找不到老婆呢，还是担心我嫁不出去？ 不是……库郎他人真的不错，就当给我面子你给他一个机会咯！ 再说吧。车来了。这回可别再让我挨骂了啊！她迫不及待往车上钻。想想这样煞风景的结尾，实在是人生的一大败笔。如果写小说，她会这样描述： 她靠窗坐着，看着站台的他。车慢慢启动。他不自觉地跟着车走。再见，她听到他说。再见，她轻声说着。把手贴在车窗上。他的身影远远落在身后。她相信，他们可以再见。 我把你的电话告诉他哈！他追着车子跑上来逼问。 随便啦！她差点一拳头打在玻璃窗上。这个煞风景的结局竟然还像噩梦一样纠缠不放，她实在太失望。原本那么完美的一场初恋，就被一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彻底搅坏。 chapter4——1 山林裏吹來陣陣清涼的晚風。空氣裏充滿綠色的味道。他恢複了意識，卻沒有睜開雙眼。因爲他做了壹個夢，很美的夢。他夢見她穿著潔白的紗裙向他走來，壹直向他走來。如果壹直閉著雙眼，夢就永遠不會醒。如果夢不會醒，她就會牽著他的手。可是壹旦醒來，他知他什麽也沒有。 你醒了？女孩的聲音空靈清澈，讓他憶起血的芳香。 妳怎知我醒了？ 你的呼吸聲變得壓抑。 他下床，看見她正摸索著端著壹盆剛洗的衣服往外走。我幫妳，他說。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盆。卻發現自己的皮膚竟然恢複了年輕的光澤。怎麽會？！他突然覺得腦子壹片空白。 你昏迷的時候壹直喊著要喝血，好難受的樣子。我找不到動物的血，所以只好把自己的血給妳解渴咯！剛好我昨天洗菜的時候，手被刀劃開了壹道口子。她的聲音依舊那麽恬淡。 妳知我是…… 我什麽都不知。我只知道你是救過我的大哥哥，是我心目中的好人。女孩打斷他的猜疑。 他看著她稚嫩的臉龐，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已經壹千年，沒有人對他這樣體貼過。對這只嗜血的僵屍，而不是僞裝的某某某。他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些睜不開。原來做了壹千年的僵屍，他還是那麽脆弱。原來他也想要普通人的關愛。 我出生的時候雙眼就瞎了，被親生父母用菜籃裝著丟棄在上山的路邊。看守這片山林的老爺爺我撿回來，用米漿把我喂養大。爺爺說他們家世代都是替國家看守這片樹林的，到了兒子壹代不願意。跑了。留下壹個幾歲大的孫子。孫子大了以後也不願意看守山林，也偷偷跑了。上次在城市遇到你，就是陪爺爺找他的孫子。爺爺怕孫子出事了，沒法跟兒子交待。 找到了嗎？他情不自禁接了壹句。 我們到處托熟人打聽，才知他們壹家三口過得很好。他們不願見爺爺。爺爺說他放心了，誰也不欠誰。以後我們相依爲命，壹起守護這片樹林。可惜回來以後不久，爺爺就去世了。對了，政府還給他頒獎了，雖然獎金還不夠買壹台電扇壹個碳爐。不過我相信爺爺泉下有知，也會覺得驕傲。 現在是妳在守護這片山林？ 不啊。她笑說即使我想，政府也不放心。這片山林已經被人承包了，馬上就要被改建成造紙廠。因爲只習慣住這裏，才央求他們讓我留下的。我有記憶以來都是在這裏度過，去了別處我想我會很快死掉。就像那次妳見到的，被車撞。或者被人賣。總之離開這兒，我是活不下去的。 如果被改建成造紙廠妳怎麽辦？他關切地追問。這大概是壹千年以來，他第壹次想要關心除了她以外的人。第壹次發現除了她以外，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別的女孩令他心疼。 不知道……也許會去找大哥哥妳吧，如果妳沒有自動出現的話。 找我？ 十歲之前，我的生命裏只有壹件事。就是陪爺爺壹起守護山林。十歲遇到你之後，人生多了壹件事就是死之前再見你壹次。爺爺去世以後，山林也不需要我的守護。我就只剩下見大哥哥你這唯壹的壹個願望。 也許根本不值得…… 對我來說值得。因爲對我來說，你和爺爺是比親生父母更重要的人。比整個世界都重要的人。 《嗜爱•；僵尸》 回到酒店的房间，所有断层一样的回忆又齐刷刷涌如脑海。只是离开的短短几天，竟让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剧组依然奋斗在山区。她坐车历经三个小时的颠簸，加入大部队。导演说，你回来的刚刚好。同胞们正需要你。 拍摄遇到麻烦了吗？她惶恐不安。 好说。你不在的时候，进度格外快。简直快的不行，快得我们现在不知怎办才好啊。 啊？她哭笑不得。 其实呢……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反正就是剧本里有个角色，选演员的时候把她漏掉了。 所……所以呢？她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坏了。连导演都开始结巴，她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其实……导演叹口气，朝一旁站着的导演助理挥挥手说，老曹慢慢跟她说！我们继续开工。 老曹呵呵傻笑着，把她拖到一边。 到底什么事啊？演员出问题，所以拍不下去了？她的心被弄得七上八下。 那个小女孩的角色……没有合适的演员。现在去找的话。程序复杂不说，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导演的意思剧组在内地拍摄了一个多礼拜，精力财力也都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就超出预算，没法儿跟老板交待了。 这么严重？ 当然。再加上到时候万一票房不佳连本都收不回来，导演很有可能被炒鱿鱼。可怜他也一把年纪了…… chapter4——2 您别吓我了。直说吧。我能干什么？把小女孩的那段戏掐掉重写吗？她预料就是这样，但凡要有人要她做什么，势必要拿一堆压死人的重担放在她背上。有时候虽也厌烦，但毕竟是个没什么原则的老好人。总觉得只要大家都说好，自己东忍让一点西迁就一下也没所谓。可小女孩的角色尽管出场不多，却是她最喜欢的。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对她来说，小女孩短暂的生命就是整个小说主题的升华。要她这样轻易舍弃，只是想想也觉得心疼。 啊？老曹反而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因为有小女孩的死，马修才会幡然醒悟。如果没有这个角色，难道让马修一直十恶不赦下去？或者突然有一天睡醒了，没来由地就明白了爱的真谛？都会很牵强啊。除了掐掉这段戏，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或者我可以把故事压缩，让她一出场就死。死的时候……再用画外音来解说她的故事。这个听起来好像额可以凑合。您觉得呢？演员的话如果一出场就死，随便在附近的学校找个学生来演就可以吧？ fanny啊，其实呢…… 这样也不行？ 不是，你听我说。其实呢我想说，导演根本没有要把这段戏掐掉的意思。 哦。啊？没有？！ 没有。 太好了——没您不早说？ 你太投入了，不忍心打断。 ……可是不改戏的话，我能帮什么忙呢？ 好说。你去演咯！ 啊！！！她差点再次当场昏厥。 一声尖叫引来众人围观。仿佛是意料之中的，所有人都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所以他们连游说的台词都准备好了，一人一句轮番在她耳边进攻。麦绘天竟然也在游说的人群当中。如果是麦绘天的话……她突然想起来跟小女孩演对手戏的马修不是别人正是麦绘天。 可是……我不会…… 我会带着你。麦绘天真挚地看着她。 但是…… 没有但是啦！拍戏很简单的！要是我的外貌可以千变万化，我真恨不得一个人一天演完所有的角色。不知道多干净利落！导演的声音老远传过来。 大家都笑了。麦绘天依然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那好吧。她没有任何信心。她只是相信他，单纯地信着他。也许信任，是因为无法拒绝。可是我有一个要求，她说。 你说。 千万别让人知道那个是我。 …… 他们在楼道相遇。因为答应出演小女孩的角色，她觉得突然他们的关系突然变得明朗。似乎她就是苦恋着僵尸马修的女孩，而他正是那只是早已心有所属的僵尸马修。他们之间，是爱与不爱的关系。所以她卑微地看了他一眼，准备仓皇逃走。 一起……喝一杯吧。他突然开口。 一旦他开口，她总是无法拒绝。跟着他的脚步，来到楼下的pub。方形的喷池将茶座分两边。在座的无一不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或许彼此并不相识，但凭借对方的举止和衣着，他们可以确定是否值得与之攀谈。灯光清幽，旋律怡人。人们或独品，或三两并谈。整个厅堂，看起来宁静而高雅。他带她入座，替她叫了一杯蜜桃汁。 你怎知…… 我无所不知。他故弄玄虚地笑。 她努力回想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提过自己喜欢和蜜桃汁。 别想了，说了我是无所不知的。他继续自信地耍酷，笑着说我还知你最近桃花运不浅呢！ 啊？！她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睁得老圆地看着他。 不是吗？工作期间擅离职守，说是探亲，实际上不知道哪里鬼混……你看看，看衣服越来越暴露了。还有啊，你这几天一见我就脸红。这是为什么？不会是第二思春期到了吧？ 你…… 恼羞成怒就是猜中了咯！ 她气呼呼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用手捂抚了抚胸口，尽力压低声音说我不想破坏这里的气氛。你要是不想再上丑闻头版，最好也安静点儿。 开个玩笑嘛。wendy说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我还当真呢。也不过如此嘛。看来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麦绘天漫不经心用勺子搅动杯中的咖啡。那种无所谓地把她和黄子琪放到一起说的神情，让她无法忍受。 无聊的话，我去叫fiona下来陪你。刚好她也很无聊。她起身要走。 他按住了她撑在桌面上的一只手，诚恳地说我错了。 她回头看他。他低着头。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也许他只是一时情急，也许又也许。她却还是心动。 原谅你。她说着，转身又坐下。 麦绘天抬头的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温度在她的手背上残留。 其实这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在网上把你的文章都找来看了一遍。麦绘天突然变得认真。 她意外。 chapter4——3 本来是想看一下《嗜爱》的小说原版，更好地掌握角色。看着看着，有点上瘾的感觉。因为看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是在读书，倒像是跟一个人聊天。就好像半夜坐在电脑前，跟一个聊得来的网友在闲话人生那种……那些细致的心理描写，可以让人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麦绘天投入地表达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之后态度完全反转，笑说不过这个作者跟眼睛能看到的你还真是不容易联想到一起不过说真的。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太有道理了。 表扬我就是为了打击我吧？尽管装出生气的模样，但她心里是高兴的。麦绘天竟然会看她的小说，而且竟然从小说里看到了她的心。 sorry，习惯了，说着说着就离题了。他笑了笑，正色说我继续发表读后感。看了大概有……三四部的样子，之后我就发现你所有的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点。你很注重“爱”这个东西，不管写什么情节什么人，总是离不开对“爱”的理解。我其实很好奇，你真的相信人间充满爱？ 我……不知……但我相信我的小说世界里，确实是充满爱的。小说世界也是世界，小说人物也是人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对着小说的时间不比对着现实的时间少。 就是说对现实其实也充满怀疑咯？ …… 我呢……现实里那些讨好我们的商人，还有笑里藏刀的记者，还有那些只知道发癫的fans，我统统都不相信。可是什么都不相信，人也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我每天都要写歌，要给我自己创造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把爱释放到那个虚拟的世界里，再回到现实的话就不会觉得失去平衡。大家一起装疯卖傻，整个世界就皆大欢喜了。 前面的……我可以理解，但说歌迷那个……他们听到不是会很伤心？我觉得歌迷对偶像的爱，应该是无条件的吧。 如果那些尖叫就是爱的话，他们应该愿意真正去了解我的内心。但是很显然他们并不懂我在想什么。因为我跟你说的这些话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如果跟他们讲这样的话，保证不出三天你可以在香江看到我的浮尸。所以说付出和爱不是成正比的，不是付出的越多就表示爱的越深。 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跟着点头。 知道我们每次登场的时候，台下观看除了喜欢听我们唱歌的人和记者以外，还有什么人吗？ 赞助商？她简直为自己一流的反应速度感到骄傲。 …… 不是吗？ 麦绘天哭笑不得地纠正说，是讨厌我们的人。 为什么？ 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都是让我们拥有今天这种地位的主力军。因为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找个对象发泄自己的情感。不同的是一个为了爱，一个为了憎。不信以后找个机会验证一下，爱我们爱得要死的歌迷在现实生活里，对身边的人一定冷得出奇；而那些讨厌我们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家伙们，反而对家人和朋友都会好的没话说。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好比我们写小说，写歌，看起来好像多么与众不同，其实跟那些疯狂的人也都是一样的。所以对他们我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同情，毕竟做人找不到更好的发泄方式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所以说你觉得那些记者、歌迷，还有那什么讨厌你的人，原则上都应该感谢你咯？因为有你的出现，他们才得以义无反顾地去爱去恨，去追逐你的脚步；是你的出现，给予了他们一个存在的价值和发泄的出口？ bingo！麦绘天打了一个响指，笑说果然还是写作的人。一点即通。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耸耸肩说不怕老实告诉你，我觉得毛骨悚然。 为什么？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要照你这样继续分析下去，那不是整个人生都没什么意义？所有情感都是为了发泄，发泄又是为了更好地过虚假的生活？这种生活不如不过。 所以咯，人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没意义你还那么努力想当明星？别告诉我你为了让某位大明星用你写的歌而在人家门口蹲到昏厥，就是为了成全那些情感找不到发泄出口的可怜人…… 你怎知？ wendy说的咯！ 那家伙！还有什么没跟你说的啊！麦绘天不好意思的调整了一下坐姿，用勺子在空空的咖啡杯里轻轻画着圈。 不知啊。该说不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wendy说你当初为了跟王先生签约，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口气写了70首歌给他。结果签约之后，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所以呢，能说说支撑你这样奋斗的信念又是什么吗？ 恨咯。恨我爸妈不愿意养我，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他们看到，我把自己不知道养的有多么出色。吃过什么苦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最后我终于站起来了。我要站在最高的舞台上，让他们看得见我的光环却没脸和我相认。他们不是爱钱么，看到我当明星了一定以为我有很多很多钱。自己的儿子那么有钱，他们却连一分钱的赡养费都拿不到，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或许你下次写小说的时候，试着分析一下。 chapter4——4 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样。他脸上没有复仇的痛快。他残忍的微笑里更多的，隐藏着他的无助。她看得见。她知他根本不愿恨自己的父母。她知他更想要的其实是爱。 不过说是这样说，回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冥思苦想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再看一眼？实在没意思。服务员！他突然叫了一声。 如果她在他身边，她想给他一个拥抱。她终于知道黄子琪为什么说，martin什么人都不敢相信。很想相信，却不敢相信。其实每个人，都在这样的选择中煎熬。信任与背叛，都曾经历过。经历了之后，就变得彷徨。可是她知他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彷徨，因为在伤痛中站起来的他是那么要强。 action。 綠樹環繞。破舊的老屋中傳出淒厲的壹聲長嘯。麥繪天雙手掩面從屋子裏跌跌撞撞跑出來。頭發雪白，肌膚褶皺。 大哥哥。方撩嘴從屋子裏追出來，空洞的眼神裏看不見任何情緒。 不要靠近我！麥繪天嘶吼。 指縫中露出的他的雙眼，寫滿了饑餓和痛苦。 吸我的血吧。把我變成僵屍，我就可以永遠永遠陪在大哥哥身邊。或許眼睛也能看得見，能看見大哥哥的模樣。我不會後悔，真的。方撩走到離麥繪天極近的地方。 不行！他怒吼壹聲，嚇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如果大哥哥能找到仙女姐姐，永遠和她長相思守的話，我決不會打擾。可是找到仙女姐姐之前，我只想陪在大哥哥身邊。方撩神態平和，只有嘴角帶著淡淡的憂傷。 夠了！我叫妳離我遠點，離我遠點聽不到嗎？！ 麥繪天蒼老的面容因爲痛苦而徹底扭曲。他抱緊眼前的參天大樹，僵屍牙用力撕咬著樹皮。涎水壹直流淌到地面，像硫磺腐蝕肌膚壹樣腐蝕了周圍的草叢。饑餓如同千萬只冤魂，從四面八方啃噬著他的肉體。他能聞到傷口糜爛的味道。如果這就是懲罰，他願意接受。如果能夠就這樣死去，他也會試著微笑面對。唯壹不能忘卻的是，她還沒有正眼過他。等了壹千年，她都不願看他壹眼。 麥繪天身後，方撩突然倒下。他驚異地回頭，卻發現她的胸口血流如注。 妳幹什麽！他沖過來，抱她在懷裏。在他漫長的壹生之中，從未如此絕望。他忍受比死亡更甚千萬倍的痛苦，因爲不想再殺人也不想將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孩變成僵屍。可是她卻爲了這個萬惡不赦的魔頭自願選擇死亡。 不想看我白白死掉，就喝幹我的血吧。我想在死之前，摸壹摸妳年輕的臉。想記住妳英俊的樣子。這是最後壹個請求了。她的呼吸變得微弱。眼神仍然空洞，眼睛眨也不眨向著天空。 麥繪天終于慢慢低下頭，俯身在她的傷口吮吸。少女的鮮血像炎炎夏日的壹縷冰泉流進他的牙縫，他的腸胃，他的身體。被啃噬的傷痛漸漸隱退。皮膚也逐漸恢複年輕的光澤。頭發開始壹點點變回黑色。懷裏的她卻漸漸失去心跳。 我送妳去醫院。他抱起她，不想放棄最後壹點希望。死亡的恐懼，第壹次將他徽帧?br>　　不。她用盡力氣抓住他的手臂，盡管能抓住的不過是壹片衣袖。他停下，看著她。那麽溫順柔弱的她，死亡之前也只是那麽靜靜躺在他懷裏。她的臉上沒有痛苦。 她努力伸手觸摸到他的臉龐，撫摸他光滑的肌膚。那是用她的鮮血換來的年輕，所以她輕輕笑了。滿足地笑了。他的額頭，他的眉毛，他的眼睛，還有他的淚水。她的手停在那裏。 僵屍的眼淚，壹定是這個世上最美的東西。她像夢呓壹般說完人生最後的壹句話，無力地垂下了雙手。 他的眼淚啪塔壹聲，滴落在她的臉上。 cut。 电脑在床上摊开着。她四脚朝天地躺着，懒洋洋地闭着双眼。门铃响了几下，fiona就近从浴室出去开门。 martin！她的心跟着fiona的声音一起悸动。 洗头啊？哇，睡衣好性感！麦绘天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 谢谢！请进。fiona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性感。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床前。 martin，fanny在睡觉。你先自己坐会儿，我马上就好。fiona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浴室。 没问题。他大声回答着，眼睛看着她。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装死还是装睡啊？跟她说话的时候，他嘴角情不自禁浮起一丝笑意。 你管。她依然懒洋洋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说别动我电脑。 空白文档，有什么好看的。他立即把屏幕调整对着她。 她有气无力地坐起身，把电脑关掉。 小说写不出来？ 我这几天……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这几天好像被鬼魂附体了，老是无精打采的。不想吃不想动，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什么鬼魂啊？你是太累了吧。 不啊。我总觉得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里好像总有个声音在跟我讲话，叫我去找马修。我肯定是被树林里自杀的那个女孩附身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就是马修咯。找到我不就行了。你问那个女孩，找到我之后她还想干嘛。没别的事就叫她赶紧出来，免得伤了你的元气。 嗯……她连连点头。 chapter4——5 你失心疯啊！还嗯！他气急败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赶紧醒醒吧。戏已经拍完了，你是方嫽。才女方嫽。傻瓜方嫽。 开个玩笑而已。戳得我好痛。她揉着自己的脑门，对他一脸意见。 竟然骗我？真该再戳重一点。 也没有完全骗啊。我真的觉得……我现在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总觉得有个声音总在我耳边念叨着马修马修马修……要疯了啊。 第一次拍戏都是这样的，不够专业嘛。我都是。刚开拍的时候，我晚上做梦醒了，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吸血僵尸马修。那种感觉，太恐怖了。他抖了抖肩膀。 僵尸马修喜欢另一只僵尸，你呢？ 我怎样？ 有没有做梦的时候叫另一只僵尸的名字啊？ 胡闹。对了，我是来问你。今天下午补拍完夕阳那场戏后，我和你就算大功告成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订机票回去？ 今天吗？ 不想啊？ …… 不想就不要勉强了，正好我也不想。我问过wendy了，香港那边他一个人游刃有余。不如我们趁这个空挡出去逛逛街购购物咯！ 啊？！ 我都很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但是在香港完全行不通。买点儿东西还要坐飞机飞国外，实在麻烦。刚好在内地还没什么人认识我，以后也难得有机会再来。你就陪陪我咯！反正你这个样子，也需要休息调整。怎样？ 可是wendy…… 大不了给他多买几件礼物咯！怎样哦？ 好啦。她对他始终是无可奈何。 两个人聊得这么开心？martin原来不是找我的呀！fiona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 本来不是。我来找fanny问点事情。刚刚好问完了。看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就顺便当是来找你咯！ 那么大明星martin顺便找我，打算顺便做点什么呢？ 那么顺便吃个饭喝杯茶再聊个天，大明星fiona你有没有意见呢？ 没啊。 那就走咯。 他们的台词搭配默契，像训练过一样纯熟。最重要的是他们说话的时候，仿佛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她目送他们离开。她不懂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我们会选择毫无理由的相信对方的真挚。因为我们以为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任何谎言都是逃不过对方眼睛的。也没有理由在难得独处的时间里，还去费尽心思编造那些无谓的谎言。 她相信他，相信他在pub里在喷池边上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关于人生关于爱的那些话。如果他没有对她说谎，那么他和fiona就是演戏。麦绘天为什么要跟fiona演戏呢？ fiona不是找不到生存意义和发泄出口的人，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必要。更重要的她根本看不出来，他跟fiona说那些话有演戏的成分。 回酒店的途中，剧组在车上划拳的划拳，说笑的说笑。《嗜爱》即将杀青，就好像怀胎十月的孩子终于临盆。对于这些电影工作者来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完成一部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只是方嫽一反常态，闷闷不乐坐在最后排。麦绘天回头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喂，你怎么了？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前几天十几分钟的长镜头你一镜到底，今天不过不拍几个画面你都ng成那样。还在被鬼附身？他在她旁边坐下。 她纹丝不动。 看样子好像在生气多过于被鬼上身啊。生谁的气呢？哦，我知道了。在气wendy这么久都不来看你。猜中了吧？ 走开！从她嘴里出人意料吐出这么一个词。 麦绘天不言语了。方嫽完全方寸大乱，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想着完了完了完了……麦绘天静静地坐了一会，终于起身走开。走到fiona对面的位子坐下，加入他们一行的闲话家常。 从方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麦绘天头顶的一撮头发在椅背上摩挲，还有一双完美无瑕的手不时在空中晃荡几下。他爽朗的笑声远远飘过来，飘进她的耳朵。她记得黄子琪说过，麦绘天越是难过或者生气就越是喜欢表现得开心。如果能听到不苟言笑的他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捧腹大笑，那就一定是被狠狠伤了心。他们在讲的话题是不是无聊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她后悔。完全应该毫不犹豫地道歉，只要道歉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发生。可是为什么当他还在身边等待的时候，她的嘴像背铁水封住了一般？为什么早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什么竟敢有胆量对他说出那样的字眼？ 麦绘天不知开了什么玩笑，fiona隔着过道伸手打了他一下。虽则是打与被打，两个人却都笑得很开心。周围人也跟着开心。方嫽不觉黯然神伤。她想她是这几天离麦绘天太近，所以忘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麦绘天是谁？就算不是明星，也照样可以是头顶光圈的大众情人。而她什么都不是。她想原来自己不是没有坏脾气，只是从前没有机会表现。现在有个人稍微迁就了一下，坏脾气立即像雨后春笋一样迅速滋长。想曾经自己是多么鄙夷那些仗着有男朋友疼爱就百般做作万般不顺的女孩们，如今到自己头上原来也是一样。何况麦绘天不是男朋友，只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喜欢人家而已。她思前想后终于得出一条结论，那就是以后要从心里保持警惕。始终站在一个卑微的角度，对他也就懂得聆听和仰望。聆听和仰望，这才是她在他面前应该有的姿态。 chapter4——6 下车。上楼。回房。麦绘天始终离她很远。对她来说，这就像是世界末日。比坐在深圳的写字楼里天天看着窗户外的香港却没有办法过去更痛苦，比抛开其他所有一心一意写出几百万字却没有人肯替她出版更痛苦，比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更痛苦。她又开始犯晕。手扶着门框，却不知哪边是进哪边为出。 fiona进门之后把自己扔在床上，什么形象也不管不顾了。舒舒服服趴着，闭目养了半天神。睁开眼睛却突然发现方嫽还站在门口。fanny，你没事吧？fiona赶紧起身走过去。 啊？她晕晕乎乎哼出一个字。又朦朦胧胧听见fiona说了些什么，仿佛叫了麦绘天的名字。又也许是错觉。 突然看到麦绘天坐在面前，不知又是何故。自己将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之后再睁开。想确定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玩够了没啊？麦绘天突然说话。 啊？听到他的实实在在的声音，这才彻底清醒。 你到底是什么怪毛病啊？动不动就……灵魂出窍？麦绘天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 不知啊。从小就这样。一着急一担心，脑子就糊了。不过睡一觉就好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坐起身。 那刚才又是为什么？着急什么？还是担心什么？麦绘天看着她。 啊？她豁然想起车上跟麦绘天闹别扭的事，再往前回忆又想起在这个房间麦绘天和fiona之间的对话。想起来了，但是不能说。 啊什么啊？就知道啊！wendy说你傻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一点没错。就是傻瓜一个。生日嘛！没人知道，没人祝贺，没人送礼，所以整个下午都在闹别扭对吧？说出来不就完了！给！ 什么？她又懵了。 想知是什么，自己拆开看咯！麦绘天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放在她面前的毛毯上。 她依言打开，看到一只光芒闪耀的钻石腕表。傻愣愣看着他。 我……看到你每次在片场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手腕……又没带表，有什么好看的。麦绘天低着头嘟囔。 哦——那个也被你发现了。她笑说，我自己也不知。好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可能因为我太爱时间了，呵呵。 所以带着它咯！要看得到时间才知珍惜，光想有什么用。 那么说……这块腕表是要送给我的？尽管趋势已经明显指向自己，但是听他亲口这么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是麦绘天，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麦绘天。 不然呢？难道送给附在你身上的女鬼啊？麦绘天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可她偏偏一傻到底一问再问。 哦……她还是一副心有疑虑的模样。 这表很贵的。我只是送你使用权，所有权依然归我。所以说……好好保管，丢了你就原价赔偿。哦，不能照原价赔偿。这款是2000年纪念版的，现在好像升值了。 啊？她又是一头雾水。 什么都不知。麦绘天气鼓鼓地说，你到底怎么写小说啊！不管你了，我下去吃饭！ 喂……麦绘天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又有什么问题？他不耐烦的回头。 她发现他其实很简单，简单到连送别人生日礼物都会害羞。尽管他自己总是喜欢把自己分析得多么复杂，但是不要紧从这一刻开始她愿意聆听。愿意聆听他的复杂，也愿意相信他的简单。 没什么。她调皮地对他一笑。本来想告诉他，其实身份证上记录的日期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但是看着手中珍贵的礼物，忽然觉得是不是生日已经不要紧。重要的是对她来说，这是比生日更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她竟然会因担心失去麦绘天而变得神志不清，因为麦绘天竟然会担心她伤心难过而送她礼物。因为她终于懂得，麦绘天这个名字再也无法同她的生命分离。 还是那pub。还是那waiter。还是那灯光。还是那喷池。还是那座。还是那人。黑色的齐肩长发，白色的名贵衬衣。再不需其他修饰。他优雅地坐在人群的一角，自在地品味面前的咖啡。目光不经意的回转，却足以颠倒众生。 她带着犹豫的步伐走近他，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他的高贵将她的美丽掩盖得密不透风。她知他不能属于她，因为他生来就是属于众人。又或者永远，只能属于他自己。 竟敢让大明星等这么久！他一见她，优雅的姿态便荡然无存。趴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用邪恶的眼神注视她。 在欣赏大明星的风采咯！她掩饰了内心的失落。 恩？他摸不着头脑。 我很早就来了。在那边看你一个人坐着，不知多吸引眼球。像拍咖啡广告一样。这里的阿姨们，都在色迷迷看着你呢！她压低声音说着，自己先憋不住偷笑。 我看你才是色迷迷。他瞪了她一眼，说快点进入正题！要不是你今天下午玩什么鬼上身，我现在已经在某个风光宜人的地方疯狂shopping了。 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像你这么喜欢买东西。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想去哪里？ 你觉得哪里好？他竟然问她。 我当然觉得香港最好。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因为有wendy嘛。 …… 我错了。除了香港，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吗？他立即温柔百倍。 又不是我想买东西。她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自己下过再不跟他生气之类的决心。于是赶紧笑着补充一句，是不是我想去哪儿你就就陪我去？ 对啊。反正内地我哪里都没去过。我记得你的小说里，写了好多地方……都很好玩的样子。他充满期待。 小说而已，都是瞎编的。我自己都很少出门的。 啊？这样都得？ 用心咯。全世界的人，说到底都长着一样的心。她忽然灵机一动，说不然我们去武汉？ 武汉？武汉不是你家？ 可不是。 不会吧。他做出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 chapter4——7 又不是要你去见我爸妈。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很想你去见见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以前很喜欢的男生。他也很喜欢唱歌，而且不比你喜欢的少。不过没你这么好命。他爸爸是个赌徒，有等于没有。妈妈又有病在身，每天都离不开药丸。他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人，我看着都觉得好辛苦。 所以呢？带我去见他有什么目的？ 就算再怎么烦再怎么忙，他都没有放弃过音乐。一有空他就会自己写歌，然后和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到处去表演。有时候到学校去义演，有时候在商场酒店门口搭台。我从小看着他努力过来，也听他唱歌唱到现在。我觉得很多内地歌手实力都不如他。可是他没有时间没有金钱，没有机会去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如果就这样被埋没的话，我觉得上天太不公平。 你想让我推荐他到公司？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说不想当明星，因为没有那个精力。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去见见他跟他聊一聊。你们都是喜欢音乐的人，而且毕竟在音乐方面你应该比他更专业。如果有你的认同或者是建议，说不定…… 你好像到现在还是很喜欢那个家伙呀。他眯着眼睛看她。 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他对我来说就像wendy于你的意义，因为我长这么大只有他一个认识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朋友。我的朋友有才华，我当然希望能得到施展。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去见见他咯。她开始使用撒娇战术。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他既然喜欢音乐又不想当明星，那就搞幕后咯！写歌作曲什么的，反正香港这方面的人才也不是很富裕。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用左手转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眼神在整个pub游移。 这么说你愿意帮忙咯？她喜出望外，以为说服他会比登天还难。 那也要看他的实力。有才华可是你说的，都不知是不是在骗人。 保证你会庆幸他没出生在香港。 我倒要看看。不过……武汉到底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啊？ 两个人一番计划之后，麦绘天又突发奇想要提议夜打车去武汉。尽管听起来疯狂，但方嫽竟然也同意。于是瞒着剧组其他人蹑手蹑脚收拾行李，准备搞一个离奇失踪。只不过理想和现实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大不小的差距。这边方嫽正在一边收拾一边咯殷泉打电话说要带朋友回去看他，那边麦绘天突然过来说计划必须取消。因为黄子琪在香港被工作和传闻逼得焦头烂额，不得不打电话来求救。麦绘天也无心再玩乐。 第二天一早，方嫽和麦绘天一同赶往机场。不曾想在那里，竟然看到殷泉的朋友库郎。方嫽戴着墨镜，极力往麦绘天身后躲藏。 方嫽！方嫽！库郎隔着老远一边喊一边用力朝他们挥手。 麦绘天看看库郎，又看看方嫽。方嫽恨不能穿山遁甲，立刻从机场消失。 殷泉昨天半夜打电话说你本来想介绍香港的大明星给我们认识，但临时又有急事要赶回去。我正好在这边出差，所以天没亮就赶来这里等了。还好没错过。咦，这个不会就是传说的大明星吧？你好！你好！我叫库郎，国库的库，晴朗的郎。能听懂普通话吗？ 你好。我叫麦绘天。 方嫽，给我我们介绍一下呀！ 被库郎猛地拍一下肩膀，方嫽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因为立场已经是好朋友，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给他们彼此做详细介绍。介绍完以后迫不及待要逃跑，库郎却拉着麦绘天死不放。打从出娘胎以来学会的拍马屁的话，库郎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全部用在了麦绘天身上。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不得已讨好别人的人方嫽见得多也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从骨子里谄媚出来的天生马屁精模样的她是第一次见识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其实呢，拍马屁的话麦先生每天都会听很多。你不需要再重复。回去见到殷泉以后帮我转告，就说他如果有满意的词曲可以给我打电话。这位大明星麦先生会帮它们找到合适的演唱者。方嫽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语气也开始变得专横。 就是说麦先生你可以把殷泉的作品卖给香港那些大娱乐公司？可以赚很多钱，还可以让真正的大明星演唱他的歌吗？库郎对方嫽完全不予理会，看着麦绘天一个劲兴奋着。嘴巴乐呵呵地张着，仿佛口水随时会躺下来。 如果作品质量过关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麦绘天情不自禁看着库郎笑。 殷泉那小子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高兴疯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库郎一把抓住殷泉的手。 方嫽干脆撇过脸去，懒得再看。 不客气。麦绘天抽回自己的手。 麦先生你一般长什么类型的歌？有舞曲一类的吗？我是跳街舞的。我从14岁就开始学街舞，什么舞种都会。不过最擅长的是机械舞。我可以跳一段给你看看。库郎说这话时，全身的舞蹈细胞已经开始活跃。 麦绘天怕引人围观，赶紧出手制止。 一看就知道你是行家。不如这样，你留个电话。需要伴舞的话，我第一个找你。 库郎再一次喜出望外，里外三层都摸遍才从膝盖上的口袋里找出一只签字笔。不知从身上哪里撕下一块多余的布料，托在手掌上写了自己电话递给麦绘天。麦绘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只有方嫽在哭爹喊娘的后悔，心想着有机会再见殷泉一定二话不说先将他毒打一顿。摊上库郎这么个朋友，丢光了整个武汉乃至大陆人的脸。 刚好有广播响起。方嫽趁机催麦绘天一起去办理登记手续。库郎这时候心愿已满足，也终于肯对他们放行。只不过临转身了又在方嫽肩上拍了一掌，说去香港了也要经常跟我们联系啊！方嫽只想吐血。 两个人办完登机手续，通过安检准备进候机室的时候，麦绘天一撇头发现库郎还在栏杆外边看着他们乐呵呵的傻笑。 不是说只有一个好朋友吗？我觉得这个人跟你也挺熟的。麦绘天打趣说。 chapter4——8 上次回家见殷泉……我喜欢的那个男生的时候，见过这家伙一面。真是要命！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幸亏你撒了谎把他骗住，不然我们非得误机不可。方嫽想起来也后怕。 一辈子不想见？没那么惨吧。我觉得他挺可爱的，就是夸张了一点。还有啊，我不是骗他。记得做好心理准备。 飞机上。两个人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打瞌睡流口水的模样，所以都拼命忍着不睡。方嫽拿着漠不关心的报纸，看到上面的字迹像浸水一样开始无限膨胀。更奇怪的是眼睛明明还睁着在看报，而脑子里竟然还能看见回香港以后的画面。下飞机。被歌迷认出。被记者堵截。回公司。被黄子琪骂得狗血淋头。 喂，不如讲讲你和你喜欢的那个男生的故事咯！麦绘天突然用肩膀推了她一下，把她从太空世界拉回现实。 啊？她又开始犯糊涂，不记得自己在哪里。 你不会在打瞌睡吧？我还以为你看报纸看的有多投入呢！麦绘天无比骄傲地寻她开心。 嗯……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方嫽这才逐渐找回意识。 麦绘天无言地对她竖起大拇指。 说我喜欢的男生啊？好啊。方嫽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做什么，脑子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不断对之前滞留在耳膜上的讯息做出反应。 如同她曾经对无数个朋友讲过，在无数篇小说里写过的那样，她把对殷泉的暗恋史一字不漏再次复述出来。这种复述的熟练程度，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在麦绘天听来，像她新编的小说多过于像一段往事。 是事实的话，感人程度可以给个八十分。如果是现编的，看在用心良苦的份上也只能勉强让你及格。 方嫽傻傻一笑说，其实我自己都不知。因为在我24年的岁月里，统共就这么一段有关爱情的回忆。不论到哪里，不论谁问起，我能说的都只有这个。时间越来越久，说的次数越来越多，都快要忘了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跟别人讲述的画面到底是回忆还是想象，我都已经分不清了。也可能当初并没有那么刻骨民心，反倒是自己在不断加油添醋地润色。然后倒过头，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以为自己当真有那么勇敢的爱过。 这么说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拍过拖？ 恩。 奇迹啊。你真是这个时代的奇迹。天天嘴里念叨着爱爱爱，小说里也全都是写情情爱爱，我还以为你是个大情圣呢！原来全都是空口说白话。 懂不懂爱跟拍没拍拖绝对是两码事。木匠屋里缺板凳，裁缝家里少衣服知道不？ 啊？什么意思？ 就是说像你这种天天只知拍拖闹绯闻的人，才是最不懂爱的人。方嫽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话。侧过身背对他，看蓝天下的白云从眼前飘过。 或许你说的真有点道理。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跟女孩子拍拖，交往过的女生数上三天三夜也未必数得完。拍拖次数多，分手次数也多。为什么分手呢？我也不知。所谓的爱在哪儿呢？看不见摸不着也感觉不到。男人和女人为什么非得在一起呢？和wendy在一起，好像比跟女人在一起更轻松。麦绘天突然变得认真。 既然没意思，分一次就好了。干嘛要分得自己数都数不过来？尽管一早告诫自己，麦绘天的过去跟自己无关。但是面对那么轻描淡写的他，她又忍不住怨气往上冲。 可能女人就像毒品吧，容易上瘾。麦绘天说完自己开口大笑。 方嫽一点不觉得好笑。 其实每次开始拍拖的时候，我都很有诚意想陪那个女生一直走到最后。但是时间一长，就会觉得很烦躁。麦绘天正色说，那你又是为什么一直不拍拖？ 我可不像你那么随便。我的爱情一辈子只能有一次。殷泉那个……没有正式开始的不算。方嫽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纯真少女的向往。 可是没有跟其他人拍过拖，你怎知那唯一的一次就是真正的爱情呢？万一到死的时候发现喜欢的人不是他，你不是会死不瞑目？ 方嫽转头瞪了他半天，却想不出来这话有什么不对。对她来说，这是一个从来不再思考范围之内的话题。 还有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来势汹涌发誓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很容易吓坏男生。因为那个男生不确定是不是也能一辈子只爱你，万一不是那他岂不是要对你愧疚一辈子？没有男生这么傻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信念被动摇。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注定的。被我吓坏的男生自然也不是我要等的爱情。她依然努力坚持。 麦绘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chapter5——1 刚下飞机。方嫽接到rita的电话。rita说记者和歌迷都已经闻风而至，所以他们两个必须兵分两路。 麦绘天不耐烦地说真是比狗鼻子还灵！想了一想又问方嫽，rita怎知你和我在一起？ 那个……我……王先生是老板，我们不好对老板说谎吧？方嫽弱弱的解释。 老板前老板后，你又不是卖身！麦绘天涌上一股无名火，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的好老板放出消息，让那些记者和歌迷来围攻我们！ 不会吧？方嫽将信将疑。 麦绘天索性懒得理会。生了一会闷气，突然又关切地问道那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哦，我没事。rita说王先生的车在侧门口等我。每次麦绘天生气的样子，总是让她变得六神无主。只能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以诚恳的认错态度来求得他的原谅。 但是王先生的车在门口等这种话，她并不知其实等同于火上浇油。麦绘天听完之后头也不回将她甩在身后，自己大踏步走出关口。准备足够的笑容去应对那些歇斯底里的面孔。 不被原谅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停留在原地，因为她尚不知机场的侧门在哪里。好在这种小小意外也囊括在rita的意料之中，她一身素装蓦然出现，果断地将方嫽带离是非地。 车上，方嫽一路仍在担心麦绘天生自己的气不知何时才能消。尽管她知麦绘天不可能气一辈子，但心里仍然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仍然担心麦绘天到死都不会原谅她。rita坐在司机旁边，从观后镜里注视着她。 穿过一片空气宜人的稀疏丛林，车来到一座独立的小洋楼面前。米色砖墙和弧形阳台一瞬间吸引了方嫽的目光。 好漂亮！这是王先生的家吗？她忍不住好奇心。 以前是。rita笑着回答。 车停下。 她忽然记起上次举办庆功酒会的地方，才是王先生的家。立即后悔自己莽撞。 王先生除了收集好的字画以外，还有个嗜好就是买房子。在香港，在美国甚至欧洲，都有王先生的房子。这所房子虽然不大，但是王先生说很适合创作。他准备退休以后，到这里来潜心学习书法。不过在那之前空着也是空着，所以王先生说叫你暂时搬过来住。这里没有市区那么闹腾，方便你写作。以后或者要回大陆或者自己挣钱买了房，都可以随时搬走。rita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礼貌和微笑。 可是……那个……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入住。这位刘先生，从明天开始就是你的专用司机。有必要找雇佣的话，刘先生立即帮你联系。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也都可以问他。 她觉得rita变得冷漠了。颐指气使的姿态，令她竟然不敢抗拒。司机刘帮她把行李搬进屋，交给她钥匙之后便载着rita离开。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中央，没来由地开始想念麦绘天。她想告诉麦绘天，王先生莫名其妙地丢给她一个房子。像城堡一样美丽的房子。她希望麦绘天能告诉她，她应不应该接受。她此刻的惊奇和欣喜，甚至是不安，她都想同他来分享。但是她知，他现在一定被记者和歌迷折腾地焦头烂额。 梦想中的城堡，本应遥不可及。但这梦想只因她认识一个家财万贯的人，便如此轻易实现。太轻易实现的梦想，反而让她困惑。她顺着手工编织的羊毛地毯往前爬，爬到沙发上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沙发是全新的，带着家私商城混杂的香气。她在无数莫可名状的不安中，沉沉睡去。 司机刘也是大陆人，不过比方嫽早来了二十年。他有两道剑拔弩张的眉毛和一双愤世嫉俗的眼睛。人中偏左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夏天，无论出入哪里他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有一段时间，这个人的过去曾让方嫽浮想联翩。也让她害怕。 以前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起，你可以放心地叫我一声刘叔。司机刘微笑的时候，原来也很慈祥。 方嫽不知为什么有些人，会这样吝啬自己的微笑呢。司机刘如是，麦绘天亦如是。 提起麦绘天，突然变得遥远。回香港以后，他和黄子琪几乎每天24小时都排满通告。他们因为忙碌而忘记她，而她亦不想再冒昧去打扰。所谓的“三角恋”和“私奔”，甚至是“单飞”，这所有的传言归根结底都与她相关。她并不想。有时候她觉得千千万万香港人有千千万万值得注意的事，为什么媒体却总是咬住她不放。因为她是外来者吗？还是因为她接近了他们的偶像？远远看着香港的时候，香港人做什么她都可以理解。原来身处其中，要认可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香港人排外吗？她忽然问司机刘。 这是个肤浅的问题。司机刘说，就像一个班级突然转来新生。真正的香港人在香港已经没有多少了，更多是像我们这种在香港寻梦的人。 寻梦？司机刘用了一个让她觉得欣喜的词。 相信时间吧。时间是个好东西。 她开始喜欢司机刘，喜欢亲切地叫他一声刘叔。对于她每天的功课，他从来不过问。只是他会像忠实的骑士一样，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在司机刘的带领下，她几乎走过了香港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赶时间，不追潮流。走到哪里，喜欢便驻足。她对自己纠正说，原来不是只想呆在香港什么都不做，而是想永远呆在这里，将别人几天做完的事花一辈子去做。只有沉浸一辈子，才可以让心底的爱彻底释放。走过每一条街，踏过每一片土，她都会心如鹿撞。即使身在其中，也仍然还在想念。香港就像一个人，让她爱得那么深。 chapter5——2 尤为重要的是在香港的每一个角落，她到可以寻觅到天子的踪迹。街角那家音像店，摩天大楼那幅海报。不论时间，不论地点，他们永远存在。因为他们是整个香港的宠儿，没有人愿意冷落。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爱上明星。爱上一个普通人，正如殷泉爱上那个她都无缘见过一面的女孩般，也许爱上以后便从此分开天涯遥不相知。但是爱上明星，从来不会因为寻觅不到那个人的踪影而绝望。爱情可以承受不能厮守的痛，甚至也可以接受不被爱的痛，唯独不能忍受无法感知的痛。不知那个人是否安好；不知他身在何方，身边都有谁在陪伴；不知他的模样，是否已经改变。 不如我去公司弄一张这样的巨幅海报，拿回去挂在你家？司机刘实在受不了她千万次路过那海报，千万次地回头张望。 不好吧？她一本正经地思考。 我开玩笑的。 啊？她恍然大悟。 司机刘从观后镜里看着她，情不自禁笑了。可以让老板这样费心找人来伺候的女人，原来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 你喜欢天子？喜欢wendy？还是martin？ 哇，刘叔都知他们的名字啊！她不得不感叹。因为在内地，父亲永远不可能知女儿的偶像。 香港人都知咯！长相好，身材好，唱歌好听，做人也努力。简直是整个香港的骄傲。 司机刘的话让她的心像吃了蜜饯一样甜进骨子里。方嫽这个名字能不能和天子放在一起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钟爱的香港也能和她一样钟爱天子。而且她相信总有一天，命运会将她和他们再次牵引到一起。因为她开始相信，时间是个好东西。 rita第一次穿休闲装出现在她面前。直发披肩，衬着白色v领针织衫和蓝色直筒牛仔，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这是她搬进城堡以来，打开门迎来的第一位客人。 rita送她一束百合，帮她插在花瓶里摆好。她说，这花是替王先生送的。 王先生近来身体还好吧？她问。 这种礼仪式的问候，王先生得到太多。rita突然变得极其严肃，审视着她的眼睛说整个香港有多少人要靠王先生下发的薪水来养家糊口，我想你并不是太清楚。不过我认为你至少需要知道一点，没有王先生的话就不会有天子。martin和wendy都只是码头上的古惑仔，就算被乱刀砍死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我知。她点头。她开始害怕。她不知rita何以说话变得这样冷酷。从前认识的rita，总是像大姐一样温柔地照顾她袒护她。 知就好。有空的话，多点时间去看望王先生。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陪他聊聊天，或许他心情好了病情也能快些好转。rita说完，留下医院地址便离去。 她坐在沙发里，盯着花瓶中的百合发了半晌呆。之后突然打电话给司机刘，叮嘱他买探病用的花篮和水果。自己换好衣服，一脸严肃的出门。 司机刘赶来之后，她将地址递上去。自己一反常态坐在车后闷不吭声。 你见过rita呢？司机刘先开口。 你怎知？她意外。 sorry，其实……rita昨天来找过我。 她不想知rita为何找司机刘，也不想知何以见过司机刘之后就对她这样冷眼相待。她甚至不知王先生生病住院，何以令rita对她这样满怀憎恶。她不知的事情太多。但是思考了一圈，她发现她并不愿知。因为真相从来未可知。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事实真相。既然如此，不如选择自己最容易接受的一个。王先生生病，作为晚辈没有及时探望，这就是rita对她生气的理由。 来到病房，她敲门进去。王先生正半躺着翻杂志。病床上的他，比往日憔悴不少。 咦，你怎么来了！王先生看到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不好意思，媒体报道早就满天飞。我竟然现在才知您身体不舒服。她摆好花篮，坐到床前。 你们年轻人哪会关注这些个专门报道我们老头子的玩意哦！不是进医院就是去火葬场，自己看着都无趣。王先生把手中的杂志合上，随手一丢。封面人物原来刚好是王先生。 她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说，这照片拍的好精神！ 是吗？前不久接受采访时在别墅拍的。王先生像个得到嘉奖的老人一样，乐呵呵地笑着。 王先生要快点好起来，像照片里一样继续精神下去啊。没有你在，rita姐肯定忙坏了。 没我在旁边啰嗦，她不知大刀阔斧干的有多痛快。rita跟你可不一样。我差不多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丫头要强。不肯服软。自尊心也强，最受不得批评。王先生眼角含笑，说不过作为助理没有比她更出色的了。 我看到的rita姐跟你说的可不一样。 chapter5——3 哦？ 我觉得她很有女人味，是那种不用刻意穿衣打扮也可以吸引别人目光的女人。作为女人来说，rita姐简直是我的偶像。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公私分明，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钢炼的时候也毫不示弱。以老话来说就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百分百女人。 rita要是听你这么说，肯定乐得签约都会手震。想不到你认识她几个月，比我认识她十几年还了解得透彻啊。王先生惭愧地笑了。他喜欢听她这样漫无边际地闲侃，尽管在他看来这一切的言语有多么稚嫩无知。他总愿意煞有介事地聆听，仿佛她的声音如同黄莺般悦耳。也许他真的腻了，自以为是的声音听得太多。一知半解的人，永远不如懵懂无知的人可爱。这是他认识她以后，得出的结论。 角度不同，角度不同而已。她傻笑着继续完美自己的演讲，说您是从男人和长辈的眼光去看，而我是从女人和晚辈的眼光去看。 给我削个苹果吧。他忽然觉得口渴。 哦。她赶紧起身，从篮子里挑出一只色泽诱人的青苹果。然而削苹果并非她的强项，笨拙而仔细的动作让他忍俊不禁。 最近有没有见过天子啊？ 她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 听说你拍戏的时候生病，都是他们在照顾。最近他们在宣传新专辑，你也应该礼尚往来祝贺一下。《嗜爱》的后期制作我也从导演那儿听说了，不想去的话以后就少去吧。片子剪出来你不满意，顶多让他们重剪。他的声音如同哄小孩一般温柔。 王先生你好像什么都知…… 香港人就是这样，看起来都很时髦。他无视她的感叹，继续说其实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差。等他们习惯了你的存在，谣言自然而然就会隐退。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才是newking的老板啊！ 嗯。她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上。 他咬了一口说，有点酸啊。 是吗？她惶恐。那我重新削一个吧。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咬第二口就习惯了。他笑了笑说对了，最近有没有写新的小说？ 写了一点……总觉得写不好。 我知道，写小说和练字一样急不得。一定要静得下心才行。可能你还不适应香港的写作环境。慢慢来吧。如果下一部小说也能像《嗜爱》这样打动我，我就到内地投资出版社。我要让你脚踏实地成为内地文坛的“天子”。王先生又开始雄心万丈。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嗜爱》是哪里让您刮目相看。我自己觉得喜欢这个故事的人，应该都是类似于我这种迷糊的年轻人。对社会的本质没什么认识，也不太愿意去认识。 可能最成熟的人和最不成熟的人，看世界的心态是差不多的吧。王先生淡然一笑。 麦绘天和黄子琪两个人住的套间，反而看起来没有她一个人住的宽敞。一间睡房放置两张单人床，另一间则变成凌乱而拥挤的工作室。客厅除了摆放几样必须的家私之外，几乎只剩一架钢琴。 对于明星来说，这样会不会太节俭了一点？记者来采访的话，一个镜头就搞定了。 可不是。这样martin都嫌东西多呢！他就恨不得屋子只有一架钢琴，最好是吃喝拉撒也能用钢琴一并解决。 那歌迷送的礼物怎么办？ 仓库！ 歌迷要是知了，一定恨不得将你们生吞活剥。 那不行。martin有味道的，不爱洗澡。 她和黄子琪两人在客厅坐着，有一搭没一搭闲扯。这种感觉有时候连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不是一个会幽默的人，甚至时常觉得自己为人郁闷之极。但只要和黄子琪在一起，只要一同他讲话，她就变得健谈了。而且不论谈些什么，她总是想笑。总觉得好笑。 麦绘天睡眼朦胧从房间里出来，瞪了黄子琪一眼说你小子见人就说我坏话吧！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她看着他进去，听着他盥洗的声音。她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看到她了，明明跟黄子琪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是看着她的。但是他竟然不正眼看她，竟然没有打一声招呼。这是表示他们之间太熟悉，还是说明他在对她冷漠？她实在太费解。 人家拉屎你也感兴趣？没得救了。黄子琪用抱枕砸她。 咦，是micky！我最喜欢的micky耶！她把抱枕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黄子琪低头45°瞪着她。瞪了一会自己眼睛充血，见她完全不理会只好自己一边揉着一边还话题说电影到什么程度了？说了什么时候可以公映没？ chapter5——4 不知啊。我已经很久没去了。工作室一堆男人，实在没有我落脚的地方。而且上次去的时候，碰上导演跟摄影师在吵架。太有激情了。不适合我。她淡淡的笑着，依然抱着黄子琪的micky抱枕。这个动作没来由的，让黄子琪有一瞬间的嫉妒。 热不热啊你，抱那么紧！他拿起另外一个抱枕朝她砸过去。 麦绘天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容光焕发。滴水的头发带着自然的微卷，让她一瞬间想起富家公子殷绝。 一大早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没完没了，到底是为什么。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麦绘天走到黄子琪身后，绕过沙发掐住他的脖子。 老大，不早了好不好。说好了生日提前一星期庆祝嘛。 谁生日？麦绘天松开手，一个漂亮的跨栏姿势跳进沙发里。 你咯！每次都忘记！对了，刚好fanny早上打电话过来。我顺便帮你讨了一份生日礼物。不知是什么呢，快点拆开来看看。 哦。麦绘天终于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眼。 是剧照。是拍摄《嗜爱》的时候，麦绘天和黄子琪两个人的剧照。还有一些是在内地，黄子琪探班时候的合影。两个人饶有兴致地一起翻看。 导演开始死不同意呢！生怕我拿这些照片去发表。 拍都拍完了，有什么好神秘的。黄子琪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礼物也收了，寿星是不是应该请客呢？她试着主动和他沟通。 麦绘天又短短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去看黄子琪。 我觉得应该。这份礼物好宝贵哦！黄子琪合上相册，深深一点头。 麦绘天突然起身，走到钢琴前。伸手撩起钢琴上的丝缎，帅气地坐下。抬手试了几个音阶，开始进入传说中的完美演奏。不论是低头，还是闭目。不论是微笑，还是皱眉。即便只是一个呼吸的节拍，他也让她感到窒息。在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琴声。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空间，亦没有时间。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只是他。她的心开始痛，愈来愈无法承受的痛。可她深知，那痛是因为爱。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她看着他，不能言语。 哇……天籁天籁！绝对正宗的天籁！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也忍不住要怀疑啊！一曲终了，黄子琪走到麦绘天身边。用手托起他的下巴，做了一个邪恶的表情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混入人间的天使！不等麦绘天做出反应，黄子琪端详了一会他的脸又说，不对！天使未必有你这么英俊！martin，亲爱的martin，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这句话终于惊醒了梦魇中的她。恍恍惚惚，她觉得自己仿佛死过一次。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的灵魂在天堂门口徘徊着，寻觅麦绘天的踪迹。她瞪大眼睛看着黄子琪，看着麦绘天。 麦绘天任由黄子琪淘气着，始终安安静静面带微笑。坐在钢琴前的他，仿佛化身为另一个人。没有忧伤，没有愤怒。那么温柔细腻，那样微笑迷人。她始终痴痴看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在她的脑海，已经没有了任何言辞。 完了！我没关水闸！麦绘天突然推开黄子琪，箭一样冲向卫生间。 黄子琪一脸错愕。 麦绘天穿着白色衬衣，像一道白光在她面前一闪而过。赤脚踩过的地板上，留下淡淡的水印。她呆呆地看着。她想，那大概就是天使的脚印。 黄子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 麦绘天忘记关水闸而在家里引发一场旷世洪灾，令三个人手忙脚乱忙到傍晚。黄子琪恨的牙痒痒，怪麦绘天浪费难得的一天假期。麦绘天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是我生日你才有假期。黄子琪立即不言语。 方嫽笑说这种经历写进小说一定精彩。不过可惜了我的一顿海鲜盛宴。 什么海鲜盛宴？天子二人一同发问。 不是martin请客的咩？我想去南丫岛吃海鲜。想吃大大的一只龙虾。肉鲜又多汁……哇，想想都流口水…… 打住。再说我要吐了。黄子琪扔掉拖把，转身跑掉。 方嫽瞪大眼睛看着麦绘天。 我有同感。麦绘天说。 你们是不是正常人啊！身为香港人竟然不吃海鲜？！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绝对不是。麦绘天坚定无比地点点头，继续奋力“治水”。 洪灾结束以后，又开始闹饥荒。既然海鲜没得吃，方嫽只得要求 “外婆牌”泡面。 黄子琪打趣说连我的家史你都知了，看来没我在的时候你们没少沟通啊！ 麦绘天装听不见，系上围裙开始捣腾煮面。厨房是从客厅隔开的，所以三个人仍然彼此相对着闲话家常。方嫽一边看着麦绘天煮面，一边提议说有空一起会乡下看外婆。 当编剧都是你这么清闲吗？黄子琪看着她。 哦，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简直清闲得不能再清闲啦！如果不像martin那样有购物癖的话，我简直可以从此清闲一年。 我觉得是老板对你偏心。黄子琪说完这句话，听见麦绘天那边劈里啪啦动作格外大。 喂，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你说过回去看外婆之类的话啊。太不孝了吧！方嫽忙不矣转换话题。 我是很想孝顺啊。我巴不得赚够钱了不当明星，回乡下买栋别墅跟她老人家一起呆着。天天咩事都不做就那么呆着，在她老人家面前听候使唤。是她老人家不愿意的。 为什么？ chapter5——5 不知啊。我外婆比我更天才。黄子琪耸耸肩说，我现在就恨不得她老人家早点死。要死的话我才有理由在她跟前尽点孝道嘛！不过前天她竟然同我打电话说要开连锁店喂，一听就知她有多健朗。哎，我这不孝名声算背到头了。 外婆要知你这么咒她，再健朗也被气死。方嫽笑。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状况。我每次都这么在电话里跟她说，她笑得不知有多开心。martin都能听见。不信你问martin咯！ 孩儿们，准备开动了！麦绘天突然大喊一声。 两个人倏地一下就冲到餐桌旁坐好，等着麦绘天上面。而麦绘天竟也好脾气地为他们摆好碗筷盛好面，再解下围裙开动自己那份。 方嫽一边烫得嘴里冒火，一边生怕被抢一样拼命往嘴里塞。黄子琪说怪不得你说不习惯在大众场合吃饭了。这种模样，确实不太适合拿出门。 方嫽呵呵傻笑，说不如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见见外婆啊！我好想学做这个面。你们不知每次写小说的时候，我饿得要死，偏偏一想起超市卖的那些泡面就想吐。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 带你回去？那可惨了。我外婆肯定一见你就问，谁的老婆？天仔的？还是琪仔的？快点交代！ 随便敷衍一下不就完了。她又不会逼我们洞房。 洞房是肯定不会了。不过前次新闻说我们三角恋嘛，又是单飞又是私奔什么的，我外婆都知啊。她特地打电话来告诫，说什么兄弟如手足。要是我们为女人反目，她就死给我们看哦！ 八卦新闻你外婆也信？ 本来是不信。那些小歌迷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咯！她老人家现在可是威风凛凛的太皇太后。 不会吧，那我不是白白做了祸水红颜？ 所以我就解释啊，我们不是抢，只是在让。 黄子琪说完之后自己突然沉默。方嫽也愣愣地看着他。 8点还要去电台做节目。现在已经六点过了。麦绘天咳嗽一声，起身走开。 司机刘给她带了一份陌生的请柬。new king某某的结婚喜宴。她并不热衷于这种交际，但她知天子一定也接受了邀请。能够见到他们的地方，就是值得她期待的地方。 她依然不舍得在着装上花费太多金钱，买回一件普通的礼服自己天马行空地diy。减一点加一点，也便成了整个香港独一无二的一件衣服。 黄子琪见面第一句就是，你真了不起！人傻穿衣服也这么傻。 很适合她啊。麦绘天温柔地笑。 婚礼地点在游轮。除了newking幕前幕后的大名人以外，还有特邀来的媒体记者。对于受邀记者来说，也许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会比婚礼本身更加吸引他们的注意。 比如当fiona一袭露背红礼服踏上游轮的时候，她的风采几乎盖过了当天的新娘。因为她美丽，因为她性感，因为她足以令所有摄像头的焦点情不自禁转向。即使是麦绘天和黄子琪，也会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嗜爱》杀青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fiona。旅居香港的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有了微妙的转化。比如从前她只会羡慕，而如今分明感觉到了嫉妒。fiona的美丽，让她不安。 大合照的时候，麦绘天更验证了她的不安。他和fiona站在一起。他的手有意无意放在fiona的腰上。她看见了。黄子琪也看见了。如果连黄子琪也意外，就不能再说是她自己多心。她开始明白了。她终于知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总是格外容易察觉幸福的存在。即使在街头看到麦绘天的海报，即使只是静静呆在麦绘天身边，她都那么分明感觉到幸福。因为这幸福，即将逝去。 婚礼第二天。在一些报纸争相报道newking王牌制作人婚宴实况的同时，另一些报纸却在炒作一则更具爆炸性的新闻。麦绘天那个细小的动作，终于没能逃过记者的法眼。 令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则新闻最终受伤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她自己。因为麦绘天轻描淡写地对记者说，你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咯！她真希望自己没有看到那一幕。希望所有这些结果，统统是由记者来告知。因为是记者的话，即使是真相也可以选择不信。但是自己眼睛看到和耳朵听到的，没有办法遗忘。 她说黄子琪，忘记自己是明星这回事吧。如果当我是朋友那句话不是骗我，就陪我喝个痛快吧。 他去的时候，她已经醉了。 黄子琪，她说。我一点都不傻。 天下人都说我傻的时候，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傻。我爸妈骂我傻的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傻。但是现在如果你说我傻，我一定会相信。黄子琪，她说，我就是傻瓜一个。 黄子琪把她从客厅的地毯上扶起来，放进沙发里。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又骨碌一下滑到地上。如此反复，黄子琪也累了。陪着她坐在地上，两个人傻傻对望。 我早跟你说过，martin恋爱是很平常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能忍受，趁早放弃吧。 回想起来我真的很傻。为什么我很傻这件事情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我非得到今天才得知？因为我比别人傻咯！特别特别傻，所以连自己傻都不知。 就算martin恋爱了我们也还是好朋友。你和我一样，都是他的好朋友。我们还是一样能陪在他身边，寻他开心，使唤他煮面。这些都不会变的。 chapter5——6 所以说我傻呢！我以前……知我为什么跟fiona那么投缘吗？因为她是《嗜爱》的主演，因为女主角是我一手创造的。我们曾经以同一个角色的心态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尽管那只是小说但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刚开始拍戏的时候，fiona说她不喜欢martin。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可我不是为戏里的女主角而是为我自己。就好像怕我的另一个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一样，我竟然傻到把fiona当成另一个我。如果我不傻，还有谁更傻呢？我就说傻。 不如忘记吧。 直到那天……当我看到martin突然把手放在fiona腰上的时候，当我最喜欢的男生把手放在一个女人腰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心动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取代不了fiona，fiona也不能代替我。我们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她漂亮，她聪明，她是大明星。我呢？我什么都不是！ 你到底想怎样啊！黄子琪从未如此揪心。 对于生活的苦，他的忍耐是看不到底线的。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不会怀恨。得到了，他会雀跃。失去时，他也能哄自己开心。香港人常说，他是天赐的孩子。没有眼泪，没有忧伤。但是在她面前，他忽然觉得难过。 rita推门进来。两个人相视无语。她仍在喃喃自语，昏昏沉沉靠在黄子琪肩上。rita走到跟前，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黄子琪默默起身。 人生和戲畢竟是不同的。壹出戲的結局，作者早在無意間透露。誰喜歡誰，誰會戰勝誰。我們以爲自己夠聰明，壹開始就猜中了結局。可是真正的人生，不會有預告。上帝總是站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裏，嘲笑我們的自以爲是。 天剛剛哭過。我看到了他的眼淚。我還看見壹只折翼的天使，他說他叫馬修。馬修？好熟悉的名字。那麽……我又是誰？ 《嗜爱•；现实》 茶几上堆放着近来也时常在她脑海晃动的新闻。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她低着头，不愿开口说话。 你一定很不想看到这些杂志，也不想到这里来回答我这个老头子的提问。他起身绕过书桌，在沙发了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来翻阅，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对不起。她低声说。 你没有错，何必道歉。不过我一直自作聪明，以为你喜欢的是wendy。看来做生意我在行，谈感情却未必。坐吧，不用那么拘谨。他靠进沙发里，端起青花瓷杯饮了一口茶。微微欠身将嘴里的茶叶末吐进身旁的垃圾桶，淡淡一笑说如果你喜欢martin的话，应该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有再大权力也改变不了的。不过还是谢谢王先生有心。 如果我告诉你，martin和fiona的传闻只是为了炒作即将上映的《嗜爱》，你觉得我可能帮的上忙吗？ 啊？她本来已经自认为整理得很清楚，被他一问又乱成浆糊。 开个玩笑。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 rita说你抱着她哭了一晚上，迷迷糊糊还一直喊妈妈。真的就那么喜欢martin？ …… 一个完美的偶像身后，肯定有无数个负责包装和善后的无名英雄。香港人都知，martin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人们之所以选择包容他，是因为他作为明星的光芒足以掩盖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瑕疵。我不认为作为一个普通女人，你可以受得了他。 香港可以包容，我也可以。 香港的包容也是有底线的。你的底线在哪呢？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等《嗜爱》上映再说咯。上映以后我对您也算有个交待。 sorry。但这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听到你的回答。如果martin真的突破了你的底线，你会怎样？ 逃走吧。她说，逃得远远的。她开始晕眩。 用小说为自己营造一个纯粹的世界。栖身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拒绝接受现实的残酷。这是你吸引别人的地方，却是自己致命的弱点。如果你不想被这个致命的弱点袭击，最好找一个足够力量保护你的避风港。这是我的忠告。你不妨回去思考一下。 我会的。 那么……回去休息吧。对了，martin上次跟我说新专辑mv的拍摄要换两个伴舞。他说是你的老乡，你知吗？ 以前……提过。她自己已经忘却，麦绘天却还记得。 听说是很快就可以过来了。如果是老乡的话，带着他们先熟悉熟悉香港吧。就当是找人陪你逛逛街散散心都好。 谢谢王先生。 她有些力不从心地从他的办公室退出来，像同自己的心又一次大战了三百回合。转角遇到天子的经纪人，打过招呼才得知天子一向都在这栋写字楼的最底层排练。 乘电梯下到最底层，本该同以往一样直径出门。但今次走在那过道里，总疑似听到舞蹈排练的声音。而且时断时续，连教练的命令声都仿佛一清二楚。脚步实在不忍心迈出，一狠心一咬牙便循着那声音去了。她想她有足够的理由，她绝对有非见他不可的理由。她气势汹汹的，循着那声音而去。 chapter5——7 她大概忘记了，new king是一个娱乐公司。不是一个叫天子的组合。她见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好奇的看着她。但是每一间房，都没有她想见的人。理所当然的顺路，竟然不经意就变成了寻觅。寻觅。让她遗失自尊。 fanny？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解救了她。黄子琪的声音。 她回头，看着他。 你……他想询问，但他知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在前面转角的房间排练。他说。 他们僵持着。因她不知如何抉择。 wendy！麦绘天从拐角的地方探出头。 三个人彼此凝视了片刻。麦绘天面带微笑的朝他们走过来。 快点进去练习！每次上基础课你都要偷懒！麦绘天做足样子踢了黄子琪一脚。 声乐是我的强项啦！你才需要多上基础课！黄子琪不服气。 麦绘天作势要打人，黄子琪赶紧闪躲。她看着看着，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心。忘记她和麦绘天之间有什么，也忘记他和别人之间有什么。 你来这有什么事吗？麦绘天突然问她。 哦……王先生……说……那个伴舞……她吞吞吐吐，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是说你的老乡吗？听说在办签证，很快就可以过来了。你……是来感谢我，还是来兴师问罪？ 先感谢，然后兴师问罪。她说。 好在我做了两手准备。他得意的笑。 原来这样也很容易。原来悲伤真的可以深埋在心底。原来自尊看不见的时候，可以当成不存在。 走吧！去看我们练习。完了之后先感谢，再讨伐。黄子琪突然靠过来，一手搂住一个人的肩。 一个星期之后，库郎和他的表妹杜柳来到香港。因为在招聘函中已经说明无法提供住宿，而库郎和表妹在香港亦是举目无亲。原本自顾不暇的方嫽，顿时变成了他们头顶无所不能的天。然而如果为了一个住宿就让方嫽走出充满真爱的小说，回到人情淡薄的现实，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她有她的倔强，甚至宁愿守着这点倔强到死。她把他们安顿在自己的住处，尽管她知这是个鲁莽的决定。她已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方嫽姐，编剧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可以赚这么多钱，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啊？我听人说香港房子很贵呢！杜柳放下包袱就开始审视方嫽的生活。她是个年轻聪明的女孩，尽管没有读过太多书。她热衷于城市的灯红酒绿，喜欢纸醉金迷的一切。香港是她的梦，富贵是她的梦。方嫽拥有的生活，就是她的梦。她从一开始踏进这个小小城堡，心里就充满了艳羡和嫉妒。 写电影拍电影咯！方嫽心虚地回答。其实她自己不知，她也不知真正的编剧应该有怎样的生活。她虚构了小说，王先生却为她虚构了现实。 拍电影是不是经常跟大明星还有大富豪在一起啊？杜柳依然追问。这让方嫽开始不安。很多时候问题摆在眼前，她可以自己选择不去介怀。她可以闭上眼睛，过滤掉一些复杂的生活片段。但是杜柳就是那样一个人，是上帝派来要对她穷追不舍的一个人。她开始害怕。原来她带回了不是一个对她感激涕零的老乡，而是一个随时都会引爆她的定时炸弹。 那都是银幕前的风光。她草草结束了她们的初次谈话。她觉得从此也应该跟这个女孩少有诸如此类的谈话。 她转而看到库郎，他正在全心全意侦察地形。从一开始踏进这道门，他就当这里全部是他的领地。他的衬衣一半扎在裤腰里，一半掉在外面。他粉风尘仆仆的，一脸倦容。但他依然想给人精神抖擞，无比潇洒的印象。所以他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荷包里，自顾自怜地打量着整个房子。她一路无声地跟在他后面，但是从头到尾她失望了。不论人前人后，他都是那么让人看不顺眼。方嫽实在不知自己近乎完美的生命之梦里，为何突然闯进这样一个角色。就算闭上眼睛想过滤，都会担心他突然冲过来掰开她的眼皮。 你这种样子在香港，知别人会怎样称呼吗？她跟着他都到二楼阳台。 怎么称呼？他豁然回头，自信满满看着她。 古惑仔。她说，不入流的小混混。 他愣了。 不会穿衬衣就不要穿了。你是明星的伴舞，出门就代表了明星的修养。她有些小小得意，终于能让他露出错愕的表情。原来一个人的厚颜和无知也是有限度的。她转身下楼，忽而又回头对他说，以后千万别让我看到你叫口香糖。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将双手优雅地环抱在胸前。她这样下楼。她想着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来她竟可以狠的心在别人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chapter5——8 第二天一早，方嫽托司机刘送他们二人去公司。晚上天刚黑就开始在门前张望，因为怕他们不知如何坐车回来。迷了路，或者掉了钱。也许一脸土包子相，被人骗了也说不定。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真的古惑仔也可能。她越想越担心。如果殷泉打电话来问，她一定羞愧死。可是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应付生活，原本她自己都做不来。 库郎兄妹没有盼回，却看到麦绘天那辆银色保时捷远远朝她开过来。他竟知她住这里？他是来兴师问罪吗？她的心开始紧锣密鼓响个不停。她不知。不知她可以说些什么。她需要解释吗？她可以解释吗？可是她什么都不知。 她呆呆地站着，看着他的车越来越近。她已经不能呼吸。直到车停下，让她竟然看到库郎从车中出来。大概那也是第一次，见到库郎让她那么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库郎和杜柳还有天子两兄弟，陆续出现在面前。黄子琪笑着说，远远看过来你真像一个等待丈夫下班的贤妻良母。 所以说看上她的人，应该很有眼光。库郎又开始自我陶醉。 还好方嫽没有在意，因为她一双眼睛只是看着麦绘天。麦绘天的白色衬衣外面套着黑色皮夹克，那是她原本讨厌的装束。但是在库郎身边的他，这一刻看起来还是那么完美。如果不爱他，那会是她最大的错。 你们怎么来了？她微笑，掩饰不住喜悦。 有人接我们来做客咯！黄子琪耸耸肩，笑着用眼睛瞟了库郎一眼。 这个自作主张还不算太烂，所以方嫽忍了。麦绘天说练习到九点钟，大家都没有吃晚饭。过来的时间，从饭馆里顺便买了酒菜。四个人自说自话，兴致高昂的俨然开起小型party。只有方嫽一面高兴，一面又担心。不知被记者偷拍的话，又会编出什么故事来。 杜柳似乎第一时间被黄子琪吸引了，尽管语言沟通尚不流畅，两个健谈的人还是天高海阔地努力聊着。奇怪的是麦绘天和库郎，明明应当是位于地球两级的人，竟然越喝越投机。男人和女人的事，大部分她可以理解。但是男人和男人的事，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男人会介意女人是否美丽是否性感是否聪明是否出众，却从来不在乎兄弟被别人怎样定位。为什么男人对男人的宽容，永远不能用在女人身上。如果麦绘天不是对女人太过挑剔，那么她就不会这样神伤。一切本该皆大欢喜。 库郎醉了。就像在武汉和殷泉那般朋友在一起一样，他开始在麦绘天和黄子琪面前耍酒疯。他炫耀自己的舞技，甚至炫耀他的武汉度么受女生欢迎。如果说清醒的状态已经时常让方嫽觉得丢脸，那么醉酒之后丑态百出的库郎已经让她彻底没了感悟。物极必反，总是很好地在她身上得到重复验证。 杜柳还在用武汉话粗鲁地教训表哥不要丢人现眼，而方嫽只是默不吭声走过去将地上的他扶起。她温柔地说你不要吐千万不要吐，说完库郎就吐了一地。一瞬间，万籁俱寂。她扶着他站了一秒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绕过污秽，重新出发。 我来吧。麦绘天过来，从她手臂下将烂醉如泥的库郎搬走。他的房间在哪？他问。 你前面，门敞开的那间。她说。 她从茶几上拿起整盒餐巾纸，哗啦哗啦抽出来铺了一地。盖住那些污秽。然后冷静地蹲下去，试图用抹布来处理。 要不我来吧。杜柳走到她面前。 不用。她淡淡地说。 还是我来吧。杜柳蹲下，伸手想拿她手中的抹布。 说了不用。她不够和善的，将自己的手耍出去。然后调整姿势，继续清理。 杜柳猛地起身，离开她身边。她能感觉到，那个孩子对她的偏见越来越浓。也许不是偏见。每个人生来，注定总要被一个人厌恶。她可以对库郎深恶痛绝，而杜柳亦有理由不喜欢她。她已经不觉得处理别人吐出来的污秽是件多么难堪的事情，也并不是因为多么关爱和善良才去做这一些。她只是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所谓。 杜柳，好好招呼我们的大明星哦！我上楼去换身衣服。她当作一切没发生一样，微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 转身上楼，目光与刚出房门的麦绘天相遇。她停留了数秒，终于还是漠然背对了他。没有换衣服，只是在阳台上站着吹风。深秋的风，已经有些许凉意。 sorry。我不知他不会喝酒。是我一直在灌，他只是不知如何拒绝。麦绘天来到她身边，想要替库郎开脱。 其实……她想了想说，也许你不信。其实我现在心里想的根本不是如何生他的气。我只是在想……想了很多，连我自己都弄不清。 不如随便说说看，也许旁观者清呢。我记得你这样说过。他温柔地引导。 比如……一开始，我在想我应当如何在小说里描述这种情节。可是后来，当我觉得难受的时候，我又想我为什么要忍受。就像上次撞车你们都说我傻一样，明明被撞得一塌糊涂，我竟然一声不吭就让司机走掉。明明可以不去忍受的痛苦和负担，为什么我会毫无理由选择去面对。我不清楚自己的动机。我也在想，在我的小说里其实从来不会有这些琐碎的。我只写人们的内心，只写人和人之间的爱。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说什么都被我淡化了，好像所有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就像僵尸马修和公子殷绝一样，一个只需要饮血，另一个则衣食无忧，他们都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困惑。可是这样写到底对不对呢？我从前不会怀疑的。我觉得人生就像小说，只要不喜欢我就可以选择过滤。不喜欢一种食物可以不吃，不喜欢一个人可以不见，不喜欢一件事也可以不做。但现在我开始疑惑了。我发现我所想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我不知……我不知我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所有这些……都很无趣。 chapter5——9 每当我写歌的时候呢，也总是怀着某种特定的情绪。有时候觉得世界很温暖，有时候却很憎恶。有时候相信爱，有时候却怀疑。最后当我把所有写过的歌词总结起来看的时候，都常常发现其中的感情很多是自相矛盾的。所以我想，这就是做我们这种工作与普通人的不同咯！普通人只有一个信念。比如信佛，或者信基督，他们一辈子只选一样。但是我们，却会游移不定。有时候明明是笃定的，一觉醒来却又充满怀疑。或许你的想法，与我有些类似？ 所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其实都归结你于你跟我说过的怀疑主义吗？ 怀疑主义？我说的？ 在内地拍戏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愿意相信，其实最终什么都无法相信。 原来我说过这么经典的话？幸亏有你这咯好听众帮我记着。话说回来，不是我沾染wendy的恶习喜欢吹啊。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天才，随口都能说出一些充满哲理的对白。 方嫽笑了。刚才还乌云密布，因为跟麦绘天发过一顿牢骚，她突然又可以笑了。不觉得什么都无趣，不觉得一切都没所谓。至少麦绘天的言语，还可以逗她开心。 原来你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大家都以为你没有脾气呢！麦绘天面带笑意看着她。 是啊，都被骗了。我脾气很大，而且简直是喜怒无常。只是没有机会发泄出来而已。她笑。 其实呢……麦绘天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十分认真地说每一次跟你聊天以后，都会有这种感觉。都会觉得原来我跟这个貌不惊人的女生还蛮聊得来，原来她跟我还有不少可以沟通的地方。你知道我虽然现在是明星，被人捧在手心。很多人愿意迁就我，愿意理解我。但是我从来觉得能真正沟通的人，几乎没有存在过。就算是wendy，我和他也只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他可以看我一言一行就知道我的喜怒哀乐，却不会真正了解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想的那些我也说不出口，因为说出来连自己都会觉得有这些想法的人很奇怪。可是面对你，好像可以畅所欲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今天告诉你这样是对的，明天又可以理直气壮宣布这样是错的。总能对你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从来不担心你会嘲笑我前后矛盾。最奇怪的是，总感觉无论说什么，无论思想怎样跳跃，你好像总能跟上我的脚步。 方嫽不知此时此刻，她可以说些什么。因为她从没想过，麦绘天会突然跟她说这样的话。从来没有想过，对于麦绘天来说原来她是这样一种存在。不是非她不可，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过我们之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我呢，好像每天……都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今天爱上一个女生，明天也许后悔爱上。今天宣布结婚，明天也许会做逃跑新郎。我总是不知一觉醒来之后，自己会做出什么令人惊慌的举动。可是如果不顺着自己的心，我又会觉得比死还难受。我们的不同可能在于，我比你自私吧。 martin…… 因为自私，所以……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我和wendy一样，雷打不动的好朋友。 她想她有些懂了。到这个时候才懂得，为什么已经走到她面前却突然掉头离去。原来他只是在害怕。原来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对她来说，这些表白已经足够。她终于知了他的心。她爱的人。 当然咯！我叫fanny嘛！fan你，就是说我永远都是你的fan咯！永远会在你身边，支持你！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愣了一下，说什么烂笑话！ 她也笑了。忽然有些泪眼模糊。她记得麦绘天说过那样的话，如果有人让你奋不顾身的爱，你应该对那个人感激涕零。感谢有他的出现，让你的生命不再空虚。尽管他那么善变，可是说过的话原来真的很有道理。 下去吧。他说，wendy又会遐想。 好啊。她随他身后，准备下楼。但是那个…… 什么？ 真的不介意我借住在王先生的房子里吗？ 你愿意和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一起借住，我也愿意相信你咯。 chapter6——1 天使馬修說真愛壹個人，就是爲那個人而存在。忘記自己的喜怒哀樂，爲他的喜而喜，爲他的憂而憂。天使馬修說如果愛壹個人，就需要將自己的靈魂掏空。不留過去不要未來，壹心壹意只爲他存在。可是我做不到。 《嗜爱•；马修》 入夜的雨，总是格外温柔。仿佛怕惊扰了人们的美梦。但是上天知不知，有爱就会无眠。 她穿着宽松的绿色纱裙，赤脚站在落地窗前。电脑已经自动转入屏保状态。整个大厅，没有一丝声音。细雨洒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珠。慢慢滑落。她的食指，也跟着向下走。一次，又一次。她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其实又没有。雨水未曾沾湿她的手指。她以为自己明白了一些什么，可是那些什么她却不能真实的触摸。 也许她投入思考，或者太投入走神。连库郎兄妹回来都未知。他们进门，换鞋。他们一身雨水的浸染。杜柳径自回房，只有库郎还站在原地。他隔着大厅远远看着对面的她，看着她有意无意间轻微的叹息。她站在那里，他看得见却无法触摸到的位置。 方嫽姐，martin和wendy演的电影后天首映你知吗？听他们说剧本是你写的呢！那你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被邀请出席啊？杜柳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房间，开始在客厅与盥洗室之间奔波。她有这样珍惜时间的好习惯，总是喜欢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找人聊天。她更喜欢找方嫽，因为从她那里总是可以得知想要的信息。对这个璀璨的城市，这个年轻的女孩总是充满了窥探的激情。 嗯。她淡淡地回答。依旧望着窗外。在关注什么，她自己也想知。仿佛那里有一些什么是应该要出现的。但她一直在等，那些什么却没有出现。 那你可不可以多弄两张入场券，让我和我哥也去见识一下？杜柳突然凑到她面前，满面笑容对她讨好。 只要看那笑便知，年龄的确总是轻易雕刻在眉宇间的。谁也躲不过。她看着杜柳，半晌没有回答。杜柳身上的汗味，肥皂味混杂着雨水的味道一起扑进她的脑海。 首映式一定会有很多明星大腕，方嫽姐你就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吧！就这一次成吗？杜柳开始撒娇。拥有年轻可以卖弄，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当她24岁的时候，她常常以为自己还可以过儿童节。可是当她25岁生日来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苍老去坐上摇椅。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慵懒。如果不是苍老，她找不出其他理由。 别闹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混在里面算什么！库郎忽然觉得生气。好像一幅美丽的风景被破坏，一场美丽的梦被搅乱。 什么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还不是需要人衬托！我去当绿叶不行啊！杜柳是倔强的，从不会听任何人劝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而且从来坚信自己没有错。她忽然觉得自己同杜柳，其实并没有太大分别。 叫你不要胡闹了！你这丫头是不是欠扁啊！库郎朝杜柳挥了挥拳头。 少来！你也就现在这会儿没胡闹！没权管我！ 我带你们去。她淡淡说了一句，径自上楼。 库郎和杜柳面面相觑。 我带你们去。杜柳学着她冰冷的语气，愤愤不平地说有什么了不起！把自己当宫廷圣母了吧！总有一天，我会比她混得更好！ 库郎瞪了她一眼。发现方嫽的电脑遗忘在客厅。小心翼翼抱在手里，像朝圣一样步履谨慎地走上她的禁地。 二楼厅堂的门开着。她依然背对他，斜倚在临窗的沙发里。米色的布艺沙发，衬着她绿色的纱裙。那么轻盈，那么娇小。在他眼中，亦是那么柔弱。他知她的心事，知她为何郁郁寡欢。他比她自己更知。可是他也知唯一能做的，就这这样默默站在身后看着她。看着忧伤的痕迹一道道爬上原本清澈的脸庞。 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大门上悬挂的风铃。她回头。只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她对他，永远多不过一眼。他走进去，将电脑放在她身边的沙发里。退到门口，再回头看一眼。终于忍不住停留。 殷泉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要结婚了。下个月，也许会和新娘一起来香港旅游。他说。他想，也许还有一些事可以令她分散注意力。 我知，她说。头也不回。 杜柳说她认识一些谈得来的朋友，准备一起在外面合租。那样的话，我也会努力去找找合适的房子。他说。 她终于回头，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明天请个假，让杜柳带你去买身像样的西装。被人认出来的话，不至于太丢天子的脸。她说。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语气。只要她愿意看他，只要她愿意开口同他讲话，他就知她的心情了。如果多看一眼多训斥一句，可以让她少一分忧伤的话，他会手舞足蹈来迎接她每天的洗礼。 知道了。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跟你说过我最讨厌看别人露出牙龈了！她忽然从沙发上起身，走过他身边。 他立即低头不语。 还有，你真的喜欢我吗？ 啊？他霍然抬头。 殷泉说你喜欢我。不是最好。是的话，喜欢我要摆出喜欢我的姿态。不要在别人面前跟我装熟络，不要让别人以为是我喜欢你。 哦。他认真的点头。 她进房。他一个人站在厅堂，傻傻露出洁白的牙齿。 chapter6——2 《嗜爱》成片以后，被正式更名为《千年女灵》。电影的首映式在维多利亚港露天广场上举行。对于方嫽来说，那是一场不被期待的豪门盛会。因为她知麦绘天和fiona的恋情，会又一次被媒体拿来大肆渲染。麦绘天和fiona，马修和女灵。 然而即使不期待，也无从逃避。不想听闻，也只得猜中。没有意外。整个剧组上台，却只有他和她在闪耀。选择沉默还不够，需得再加上陪衬。微笑的祝福。 作为商人，王先生极尽宣传之能事。主持人将胃口吊足，现场引爆，偏偏不肯让人们如愿观看电影。他说过他要让新生的new king势如破竹的席卷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只要他说过他便能做到。方嫽再不会怀疑。她端坐在人群当中，只等待结束后的离场。事实上有关她的戏份，一早已经唱完。就好像守护山林的女孩，出场就是为了死亡。死亡就是为了成就马修。而她的来到香港拍摄《嗜爱》，仿佛就是为了成就麦绘天和fiona。她终于渐渐懂得这一点。 电影终于开幕。一组魔幻的空镜头和一段诡异的音乐过后，空白的银幕上慢慢现出手写体的字幕：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因为有太多的对错我们自己无法去衡量。如果上帝某天缺席了，我们会怎样？——王守业 王守业便是王先生的本名，只要稍微关心过香港的香港人都知。所以当银幕上出现“王守业”三个字的时候，人群开始沸腾。谁都无法预想，一部电影的开头竟然可以由幕后老板的亲笔题词。摄像头记录着他的字迹，流淌着英雄的气息。 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因为有太多的对错我们自己无法去衡量。如果上帝某天缺席了，我们会怎样？她只是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一切仿佛错位太远。但愿这所有都如同她看到的，只是一场居心叵测的表演。但愿每个人，都能各归其位。但是她终于也渐渐明白，理想和现实有多遥远。 曾经以为心中有爱就会快乐，以为能守在麦绘天身边就是幸福。但是原来幸福没有这么伟大。幸福就如同麦绘天说过的那样，只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才能感觉到真正的幸福。可是她被自己误导了一世，连自私都已经不会。 电影才开始，她已提前退场。和麦绘天同在一桌，她只能玩味自己的心痛。他们在镜头前，表现得太过惹眼。可她的眼睛不是镜头，她的心还可以跳动。她无法忍受。即使为了炒作，她也不能忍受。 你这样离开，太突兀。黄子琪追着她出来。 不离开，更突兀。她说。继续沿着常常的海岸线，往未知的方向前行。 我不知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和martin在楼上聊过些什么。但我知从那以后，你变了。告白被拒绝了吗？黄子琪走在他身旁。 没有，什么都没说。martin说，希望我们三个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你对我说过的那样。其实三个人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不知有多少香港人嫉妒眼红呢。我很感激，也很想珍惜。只是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我的爱情原来不是只要守护就足够。像你一样无动于衷看着他跟别的女生亲热完了之后再接着跟你闲话家常，我没有这么好的心态。这么长的时间，我不得不承认我失恋了。我不开心。我从来没有因为他说想和我做一辈子朋友而开心过，即使有那么一瞬间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了解。我的心只想和他在一起，成为男女朋友的在一起。不是好朋友。我希望他是牵着我的手告诉媒体他陷入爱情了，而不是fiona或者别的谁。我希望他开心的时候想着我，不开心的时候也想着我，就象我时时刻刻想着他一样。我希望偶尔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抱我一下亲我一下让我感觉到爱的温度。不是现在这样，跟我自己的心进行一场漫无边际的柏拉图恋爱。我不能守着一张相片一个名字过一辈子，我做不到这样洒脱。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么庸俗。原来我也需要撒娇，原来我也需要宠爱。原来我也想被人碰在手心，不论怎么任性都可以被原谅。原来我不是天生的小说家，也不是为爱而生的伟大女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需要被别人爱的普通女子。 她说出了她到香港以来说过最常的一段话，说出了她心底早就开始怀疑和酝酿的话。不食人间烟火的嗜爱者，根本无法被搬到现实。即使别人肯成全，自己的心也做不到。她说出来这些话，因为她知必须放弃自己的爱，必须放弃自己的梦。她曾经坚守的，她知她终于将选择放弃。因为如果没有改变，她的生命将比死亡更让人支离破碎。而她早已经在这场理想与现实的斗争中心力交瘁。 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她在夜晚的维多利亚港湾之中，变得更加脆弱无助。她曾经自诩为爱而生，以为心中有爱就可以超然物外。如今天使终于折断了羽翼，她知她回不去了。她必须接受这现实。黄子琪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他知这个温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孤寂了太久，为一个错误的梦想守候了太久，她终究是需要一点慰藉的。他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一个休憩的肩膀。 镁光灯又开始闪个不停。温存的姿势，拥抱的角度，还有错愕的表情，都不能够逃脱。麦绘天冲进人群，挡在他们面前。他最爱的两个人面前。他为他们解释，为他们掩护。他引着他们，一路回到放映现场。因为那里，有更重要的一则消息在等待。 库郎站在离人群很远很远的位置，看见他们被记者簇拥着走来。他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起来，完全忘记她交代过不需丢人现眼的话。还在不久之前，他是武汉某条街上的舞蹈王子。那里也有很多漂亮女孩，那里也有鲜花和掌声。不同的是在武汉，那一切都是为他而存在。但是几个月后的今天，没有人会看他一眼。因为他爱上一个人，想要千里迢迢来为她守候。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传说中，为了公主幸福而奋不顾身的骑士。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不够资格。伤害公主的人太多，保护公主的人亦太多。广袤的人群里，他却根本无法占据一席之地。他的心唯有上帝可以见证，可是如果上帝偶然缺席…… chapter6——3 她站在书桌前，默默等着他。等他看完一份报纸，一本杂志，和一堆文件。等他喝完一杯龙井茶。明明被出卖的那个人是她，可是眼前的场景却是他在惩罚她。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她也没有勇气挑战他的权威。即便他的错的，仿佛最后的结局也永远是判他对。 哦，你来了。他说。神态那么平淡，那么若无其事。 她看着他。她又被逼着多认识了一些现实。她终于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位老人，离她想象的差太远。 我本来准备明天让rita送通知函给你的，连同你的生如礼物一起。在香港一年一度的冬季电影节中，你获得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了。可能下周或者下下周就有颁奖典礼。提前准备一下，各方面的。他的语气依然平淡的，如同在交待new king名下随意一个演员。 她等了半天，他并没有下文。 既然您没有别的话要说，那么我自己来说。《嗜爱》上映以后，我们的合约就到期了。我想我的工作日程，可以不受任何公司安排和限制。至于从前的事情……一笔勾消。您的房子我明天就可以退还。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给我的照顾。她一口气说完，喘息不停。与其说这些话会惊吓到王先生，不如说先惊吓了她自己。她从没想过，自己有胆这样跟一个长辈讲话。而且是法律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守业。 一笔勾消？那可不行。王先生轻描淡写地一笑，仿佛吃定了她一般。rita已经帮你揽下了好几份合约，你只要签上几个名字拍几张照片就可以获得六位数的报酬。想想你的家乡，你的父母，还有其他你关心的人。你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省去他们一辈子的辛苦。这样你也人心拒绝吗？而且现在拒绝的话，你会令我损失更多金钱。还有我打拼一辈子换来的名誉。一个嗜爱的人，绝对不会拒绝我。 挖空心思炒作martin和fiona的恋情，然后在吸引所有镁光灯焦点的时候突然把镜头又对准我。这就是您的商业运行方式吗？如果这样的话，即使不能苟同，我也会尽量给予最大限度的理解。我不会揭露真相，不会让人们知道你把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傻女活活捧成了演艺界的全能天才。但是要我继续配合你在香港市民面前演戏，那我就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我爱的这片土地。 你错了。我这样炒作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你。你喜欢martin却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你知吗？是因为你没有fiona那样引人瞩目。我说过只要你想得出怎样虚构的世界，我就可以把它全部变成现实。我要让你头上笼罩一圈比fiona更耀眼的光芒，让你吸引全香港人的注意。当你和martin一样成为传奇的时候，你们就理所当然是天生一对。任何人都不会反对，也不能介入。你应该懂得，我这样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圆你的梦。这是我送你的真正的生日礼物。至于花边新闻，我想即使不做明星你也摆脱不了。如果跟公司签约的话，我会24小时派专门的经纪人保护你为你在前面挡风遮雨。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知道人为什么会相信上帝吗？因为很多问题，我们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微微一笑。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找不到出路。 她沉默。原来一早，他已将她看透。他甚至一早就知，她在哪里开始错。在哪里会，会坚持不住。又是在哪里，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他让她陷入困境，又对她施以援手。以一种她并不想要的方式。在她的世界里论心计，没有人可以赢得过他。 大多數的時間，我們是自私的。以爲很善良地關注著身邊的人，其實不過是借別人的生死存亡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嗜愛•；自私》 她疲惫不堪回到家中的时候，库郎兄妹出人意料比她更早回来。他们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坐在客厅里等她。就像已经快要忘记是多久之前，她的父亲总是那样迎接放学的她和哥哥一样。她想家。她想哭。 原来你会烧菜啊！她笑着说。大概也是印象中第一次，她对他温柔地笑。如果不是因为心力交瘁时，那该有多好。 我会的事情多了去！他又开始自吹自擂，露出他那洁白的一排牙齿。穿着衬衣系着围裙，第一次让她觉得原来他偶尔也有可爱的一面。 姐，真是太佩服你了！原来电影真正的主角是你啊！你知道我在首映式上看到字幕上写导演，编剧什么什么以一长串完了之后突然“嘟嘟”两下，打上方嫽这两个字的时候有多惊讶！差点都尖叫出来了我！怪不得你每天不出门不工作，也可以住这么大的房子配专门的司机！杜柳一手拿着碗，一手用筷子敲着自己的下巴。从首映式那一刻开始，她是真的有点佩服方嫽了。尽管她不知与自己相比，这个女人除了年长几岁意外还有什么其他长处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能够走到这种地位，已经足够让她艳羡。她天生羡慕一切高高在上的女人。 方嫽只能是一笑了之。关于明星这个话题，已经困扰她太久。她总是习惯站在角落里，用仰望的姿态去凝视所有人。她总希望自己可以是透明的，关注别人而不被在意。如果一定要有人在意的话，全世界也只得一个就足够。但是偏偏，总是被人用力往前推。她忽然忆起很多年前的自己，第一次被人推上学校升旗台。有人问她，为什么其他上台的同学都有奖状而你没有呢？所有人都等待她的回答。她转转脑筋聪明的笑了，说因为奖状到我头上的时候刚好用完了。于是从那以后，她连同父母一起变成老师和同学们嘲笑的对象。更不能承受的是二十年后，这样的覆辙竟然还要重蹈。 chapter6——4 其实我觉得做不做明星都好，最重要的是开心咯！库郎也参与了谈话。 你很开心吗？杜柳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有钱赚，有舞跳。还有一帮好兄弟。我现在不知道有多满足！ 你那点出息！要我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光芒万丈的人才能真正开心！你以为你成天乐呵呵那就叫开心啊！知不知队里人背后都叫你什么？别人都叫你大傻呢！ 库郎乐呵呵傻笑着。方嫽看了他一会，忽然觉得有种颠倒的情绪在翻涌。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最聪明的人其实是库郎。 你们慢慢吃吧。我吃好了。她起身上楼。 她又怎么了？冷链不喜欢，热脸也不高兴？杜柳愤愤不平。 库郎闷不吭声地吃了几口饭，终于还是跟上楼去。方嫽站在阳台上，娇小的身躯如同浩瀚夜空里的一颗明星，让他身不由己地注目。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如说出来。把我当成一堵墙都行。他站在她背后，不敢离她太近。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从小到大我都被认为是最好脾气的人，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忍得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你就觉得很讨厌，有时候真的有种恨不能让你从世界消失的冲动。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其实你刚搬到这里来的一段时间，我连你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的样子都讨厌。 他悲伤地低下头。 martin说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样东西的存在让你能有某种持续的情感体验，其实你应该感谢它在你生命里的出现。比如我，应该感谢让我讨厌的你。因为所有的讨厌都发泄在你身上，所以没什么机会再去讨厌别人。就算那个人做了再多错事，我都想原谅。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我已经不觉得你有多么讨厌了。我怕我会开始生那个人的气，怕我不能原谅他。 那个人……是martin吗？他终于有勇气走近她一点。 你怎知？她惊异了片刻又陷入更深的忧伤，原来所有人都知。只是该知的人，却偏偏不知。 其实……第一天上班回来的时候，就是……我醉得一塌糊涂的那天晚上，martin说我和他之间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喜欢同一类型的女生。他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后来才想起，那之前我告诉过他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库郎说这话的时候，自嘲地笑了一下。爱这个字原来在不被重视的时候说出口，竟然是那么卑微。 她看着他。她心里只是想着他说martin的话。 一直没有说是因为看你们相处的很好，也不懂你们为什么不说。我一直以为就这样走下去，你会跟martin在一起。但是现在看你这么难过，我实在不忍心你们继续兜圈子。不如你先开口咯。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就算不能在一起，把心里话说出来也比憋着好过。库郎做好离开的姿势，说我和杜柳明天下班回来就开始搬家。你……希望你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比现在开心。 她始终没有说话。 他贪恋地看了最后一眼，终于下楼。以后还能再见吗？也许能吧。香港也不是那么大。如果她做了明星，他也可以从报纸新闻上得知她的消息。想念她的时候，也可以在她的海报前停留。他知他们终会再见的，即使见面的方式已经截然不同。 《千年女灵》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一切本应该让人欣喜，但是因为自己的入围女配角，那些夸张的赞美和揽不赢的奖杯忽然变得有些令人怀疑。真的有那么好吗？真正站在云端的感觉，原来不是美妙而是疑惑。不知谁是真，谁是假。哪些可以信得，哪些不能够相信。 黄子琪说真想不到，原来闹得沸沸扬扬只是为了捧红你。朋友一场，至少应该透露一点嘛。就算唱戏，我也会讲义气陪你唱到最后。不用骗得这么辛苦吧。 她看着黄子琪，看着他和麦绘天眼睛里的冷漠。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在这段不见天日的暗恋中，她才是唯一的受害人。可是在他们面前，她竟然变成了权利的玩弄者。她竟然轻而易举，就被他们怀疑。她无话可说。只想逃走。从他么的视线里，从纷乱的人群里。 她转身。但是黄子琪跨前一步挡在眼前。对不起，吓到你了。他笑说。 她愣愣地看着他。 本来是有些生气，很想像刚才那样鄙视你。因为差点就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包括那天在首映式，你突然离场。我追出去的时候，你跟我说过那些话。本来一开始，都准备怀疑。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什么？她情不自禁问了一声。 我觉得你的智商不可能制定除这么完美的计划。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加巧合，公司看你绯闻太多就索性顺手推舟吧。我宁愿这么想。黄子琪露出坏坏的笑容。 她突然觉得安慰，就像蒙冤的人在临死前得到律师的辩解。在绝望边缘徘徊的时候，突然被人拉回现实。现实原来可以充满温情，只要彼此之间多一点理解。她走到黄子琪面前，紧紧将他抱住。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不想放手。如果没有他，她也许走出这道门再也不会回头。也许会离开麦绘天，离开香港，离开这片原本深爱却总是让她受伤的土地。 大姐，庆功宴会上很多记者啊。黄子琪叫苦连天。 她只是不理。因为能够这样理智，已经是顾及了记者。其实在心底，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很想告诉全世界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爱。想要的爱也不多，只是那些她爱的人。 麦绘天走到他们身边，拍拍她的肩上要不我们故地重游？ 去山顶？黄子琪和她同时一惊，引来一圈人注目。 麦绘天无奈地耸耸肩。 chapter6——5 偷偷摸摸不成，只好大摇大摆离开。 去哪里？黄子琪一上车就问。 不如去海边？我想看日出。麦绘天说。 神经！黄子琪绕过椅背，给他一巴掌。 方嫽又开始乐呵呵地傻笑。她仔细聆听着自己的笑声，仿佛已经被遗忘了几千年。快乐忧伤，总是在那么猝不及防的一瞬间转变。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所有的心情都离不开他们。所以忧伤也好，只想呆在他们身边。没有正确的定位也可以，没有明确的爱也可以。如果以前有人问小说为什么喜欢叫《嗜爱》，也许不能清楚回答。但是这一刻看着街灯在眼前飞转流转，忽而有些明白了。原来嗜爱就是贪恋一些人一些事的感觉。因为贪恋少少的一些，却心甘情愿去付出更多更多。 当明星的感觉怎么样？麦绘天突然问她。 没有当明星朋友的感觉好。她笑。 黄子琪看了她一眼，笑说我突然想起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不如我们去找库郎咯！听说他们几个人合租了一套公寓，我们一起过去杀过去怎样？ 有事情解决为什么要去库郎那里？提起库郎，她有些心疼。从前住在一起怨他骂他都无所谓，现在却越来越内疚自己曾经伤他有多深。同样是守着没有汇报的爱情，麦绘天对她却比她对库郎好一千倍一万倍。她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爱？ 男人之间的事。黄子琪神秘地一笑。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事，那我就不去了。 放心吧。没人把你当女人。黄子琪捂嘴偷笑。 方嫽睁大眼睛瞪着他。 大概听说天子要来，几个人就在宿舍忙成一团。打开门请进贵宾的时候，房间里竟然出乎意料没有显得太脏乱。每天在一起工作超过八小时的人，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见面。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让方嫽有些伤感。同样在一个舞台上表演，面对同样一群观众。他们和天子，竟然相差那么多。香港人人都知天子，却很少有天子伴舞出门闲逛的时候被人认出。就算饿了吃路边一碗混沌，也必须自己亲自掏钱。身份这个东西有时候自己也许并不在意，但是环境总在提醒人们不可以忘记。 比我和martin的家还干净？凭我对你们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啊！是不是藏了女人在这里？黄子琪一见面就跟他们玩耍起来，作势要找那个所谓的女人出来。 女人是很女人，不过不是真的女人。伴舞中年纪较大一点的ken笑着把库郎拉到面前。 家庭主男？黄子琪半信半疑。 这家伙做菜可是一流啊！要是做个变形手术的话，我真想把他娶回家。另外一个叫sam的插嘴进来。 不做也可以。你们俩已经很有那趋势了。ken笑着打趣，把库郎推向sam。 库郎傻笑着，一边摸着自己被捣乱的发型，一边偷偷用眼睛瞟着方嫽。有那么一瞬间，方嫽几乎忍不住想替库郎出头。她觉得他被欺负了，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流落在外被人耻笑了。尽管库郎笑的那么开心，但是她觉得他不该笑。他的快乐是用自己的愚蠢换来的，这让她不能忍受。 黄子琪在客厅陪他们闲话，只是麦绘天带着方嫽进库郎的房间。原来所谓的大事，不过是他想撮合麦绘天和方嫽。这样的场面让方嫽措手不及，因她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在真相大白以后和麦绘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独处。 wendy跟我说了……麦绘天别扭了一会，突然换回他纨绔的姿态说真有那么喜欢我吗？喜欢到不能忍受我和其他女生交往？ 她立即低头不吭声。 麦绘天在面前的床沿上坐下，态度冷静地说我也是。不能忍受你和别人亲近。王先生，wendy，库郎，还有什么司机刘，甚至是所有采访你的男记者，我都没有办法忍受。一旦心里想着喜欢你，就会不自觉把你当成我的私有物。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受不了别人多看我的东西一眼。因为就算看一眼，我也担心会被抢走。但是你……偏偏你对所有出现的男生都那么好，好的让人看不到分别。即使明明觉得没有可能，但是看着你跟他们有说有笑还是觉得……你似乎有可能爱上任何人。我没有安全感。我常常想如果我们拍拖了，我会不会变成怨妇一样的每天担心你有外遇。如果真的有那种心理，我想我们迟早会变成怨侣。所以总是提醒自己，我和你只能是普通朋友。wendy和我在你心中，可以拥有同样的位置。王先生和你到底什么关系，我可以不用去介意。就算是库郎，我也可以忽略不计。只有是普通朋友，我才可以做到这样大度。所以我说，希望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其实是希望自己在你心中，一辈子都是最难忘的朋友。 方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气。她以为自己会兴奋得跳起来，因为毕竟证明不是自己会错意。他曾经对她好，曾经说过那些话，都不是她自己无中生有。可是倒过去想一想，又觉得伤心。她总是在追随他的脚步，随时随地哪怕是悬崖只要他说一声她也会陪他一起跳下去一秒钟不落后。但是他在喜欢她的时候，却只是想着如何不让自己受伤。没有想过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没有想过去克服不能在一起的困难。他只是在想着喜欢上一个人时候，应该如何保护自己不被那份爱情伤害。 chapter6——6 可能欲望天生是无法被满足的，嗜爱的人也不例外。上一秒钟说只要能获得他的爱，放弃世界也无所谓。这一刻得到了，便立即开始所要公平。付出多少，就想要回多少。这样的自己，她也不能接受。 到现在为止，只是说出本来就应该对你说的话。不再绕弯子，不再害你胡思乱想。就是想让你确定，我是喜欢你的。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就喜欢上你。不知喜欢你哪里，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会继续这种喜欢。但……希望不要改变现在的关系。 那……又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抬起头，勇敢的看着他。从今以后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我想用宽容的心继续守护你，不想让自己因为爱情而变得狭隘和自私。真正相爱的人，不一定要以恋人的方式相处。你的小说里不也是这么写的吗？麦绘天走到她面前，将她楼在怀里。 她靠在他的胸前，愣愣地想了半天才会过意来。这种表白原来不是为了要和她正式开始，而是想告诉她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她开始觉得荒谬，说这种话的麦绘天很荒谬，写出那种精神恋爱的自己更荒谬。如果这样看不到摸不着也算爱情，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只要说声彼此相爱就可以，那么赤道和北极就算没有交叉点也可以照样相爱吗？ 所以说过了今天，还是会和fiona在一起吗？还要在传媒面前扮成金童玉女，在我面前大秀恩爱吗？方嫽从他的怀里挣脱。 男人的爱和女人是不一样的。麦绘天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我并不想伤害你。 爱的时候那么远又那么近，相爱的时候却着这么近那么远。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审视他的五官，第一次被他捧在手心。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比她想象的更难懂。她追不上他的脚步。 她披着白色披肩，懒懒躺椅子上晒太阳。紫色长裙，泄了一地。闭上眼睛，听见小鸟的歌唱，还有绿树的芬芳。那是童年的味道。可是人人都说童年没有烦恼，她的童年却充满苦痛。都说爱情至少有甜蜜，她的爱情一开始就如此艰难。她闭上眼睛来回思索这一切，想不通是自己不幸，还是不懂得处理这些问题。她总是忍不住想，现实和理想之间会不会有第三条出路。 黄子琪突然来电。 这个时候不应该正忙吗？她淡淡一笑 刚拍完一组广告。公司说上准备演唱会有得忙，所以最近通告比较少一点。黄子琪的声音听起来永远那么开心。 哦。她依旧淡淡的回答。 martin刚跟fiona通完电话以后就溜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上次从库郎那儿回来，就该你们俩拍拖了呢！他不是跟你说他喜欢你吗？还是你……这么快就变心了？ 你怎知martin一定会说喜欢我？ 她已经不知martin喜欢她这个事实，对她来说是知还是不知比较好。是仰望那串亮晶晶的葡萄比较好，还是永远不知葡萄的存在比较好。 都说我智商两百你不信。 不说算了。她懒懒地一笑。 黄子琪在电话那段得意地一笑，说我记得你又一次出席晚会的时候戴了一款粉红色的手表。那块表呢，我们出道之后第一张专辑大卖，一起去国外旅行的时候martin也买过。因为martin有收藏手表的爱好，他说那一款是什么什么牌子很难得的纪念版。其实那是martin收藏的第一支手表，他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说送给未来女朋友的。后来女朋友换了不少，手表也收藏了很多，但是一支也没有送出。本来我也不确定你戴的就是他送的，但是那么巧前段时间家里大清扫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藏表柜里少了一支。立马就想到你了！ chapter6——7 你真聪明啊！她像哄小孩一样赞赏着黄子琪。眼前浮现在内地拍戏的那些片段。那只手表，和所有与表相关的记忆。如果很多年以后坐着摇椅跟后辈谈论这段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自己和麦绘天的热恋其实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度过？剩下仿佛只是，一盆在无可奈何中逐渐冷却结冰的水。 martin那个人，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很了解。很多心事不喜欢说出来，一定要别人去猜。如果猜不出来，他就会自己苦闷一段时间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现在既然你知他喜欢你，不如主动一点咯！不然的话你们两个真是没戏唱，这不是开玩笑。 怎么主动啊？方嫽从椅子里坐起身。 真是服了！平生第一次给人当媒婆，偏偏遇上你们这两个麻烦家伙。主动都不会？多联系，多找借口见他，多约他出门咯！如果不想被记者写成脚踏两只船，他肯定不得不跟fiona分手。分手以后问题不久解决了。你别扭来别扭去，不就是为了fiona吗！黄子琪自己都震撼，他竟然有这种洞察人心的能力。 可是……martin说只想我们维持现状。想起麦绘天说过的那些话，方嫽只是觉得又是悲从中来。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相爱就是两个人的事了。凭什么他一个人做决定！不管他！你就使劲缠着他，缠到他不得不改变现状为止。 这样……不好吧？“缠”这个字想想都是那么为难。 有什么不好。你没看我平时都是怎么缠他的么！他那个人本来就是屁大点喜欢左摇右摆，你在旁边催得心烦意乱他就会说什么都好。 那……不如你帮忙催咯？方嫽傻笑。 要不要我帮你拍拖啊！黄子琪突然“嘟”一声挂掉电话。 如果真的愛我，請不要讓我恨妳。愛的路上那麽辛苦走過來，不想以壹個“恨”來終結所有。 《嗜愛•；恨爱》 喂。隔这么久再次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低沉。 喂，下班没？虽然没有见面，她依然脸红。 刚回家呢！wendy又抢先占了厕所。 哦……她小心翼翼透过话筒，企图听见他的动静。想知道他拿着电话的时候是站着还是坐着，是在笑还是在皱眉。 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吗？ 不是。我其实……我一直以为，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打电话不代表没生气。 好吧。批准你一边打电话一边生气。他无可奈何地笑了。 其实……是不是wendy出来了？突然正儿八经说想跟他约会，哪里哪里都开始别扭起来。她拿着电话躺在床上，恨自己不成钢恨得牙直响。 啊？恩。你怎知？他依旧淡淡笑着。 我听到开门声了。哦，不如你去洗澡咯！先叫wendy来听电话吧！对她来说，wendy像大救星。 哦。wendy，fanny叫听接电话。他起身把电话递给刚从浴室出来的黄子琪，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fanny？你们聊的好好的，干么叫我接啊？黄子琪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声音从话筒传入她的耳朵。 叫你接就接！啰嗦！麦绘天在黄子琪背上毫不留情地拍了一掌，把手机丢给他之后便懒洋洋走近浴室。 你搞什么啊？黄子琪不耐烦地对着话筒吼。 我不知怎么办啊！她比他更烦躁。 都说了下礼拜四晚上有空，你还问我该怎么办。我真不知要拿你怎么办了。黄子琪无奈地叹口气说你到底是怎么长到二十多岁的啊？没夭折真是奇迹。 这个问题以后再探讨，先帮我约martin啦！她发誓要将死缠烂打这一招先在黄子琪身上试验到底。 如果能像对我这样对martin，估计你们俩差不多也该修成正果了。我跟你说过n遍对martin不需要用别的招数用也不灵，你只要死缠烂打到底就行。 怎么死缠烂打啊？她也开始抓狂。 知我平时都怎么对他吗？他那个人最会口是心非了。明明喜欢我呢，从来不在我面前承认。明明不知多喜欢煮面给我吃，总跟别人说我欺负他。总之一句话，跟他唱反调。就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约他一起干什么，不见不散！就这样什么机会也别留给他，然后“啪”一下挂掉电话就ok！ 这不是蛮不讲理么？martin跟我说过他最讨厌不讲理的女生。 那是萍水相逢的女生。你们什么关系啊，传说中相爱的关系啊！越是蛮不讲理表示你越喜欢他，他不知有多高兴呢！就这样哈！依计行事！哦，我手机响了。肯定又是我外婆。正好martin出来了，你等他过来接吧！martin，快点。我外婆打来了！ 她想象着那边乱作一团的情景，忍不住笑开花。 喂？跟wendy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麦绘天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全身放松靠近沙发里。 没啊。wendy说你洗澡每次都要唱完三首歌，今天是不是例外了呀？她的声音里仍然有未尽的笑意。 chapter6——8 wendy还有什么是没告诉你的。麦绘天郁闷了一会说，今天也唱了三首，不过你们聊的开心没注意时间而已。 你吃醋了？她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明知她和黄子琪之间没什么，也总是喜欢故意把他们放在一起去说。 谁说的。他抵死不认。 听就知咯！她得意地笑，说下礼拜四晚上不是有空么？跟我一起去海边吧！我以前说过找到喜欢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一起到海边看日出。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骑摩托载我去兜风。小时候家里连自行车都没有的时候，看人家骑摩托帅得不行。我发誓我将来有男朋友一定要让他骑摩托载我。 你的愿望够特别啊。 还有还有，如果困了的时候，一定要听他在我耳边唱一首歌。 看样子我只能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很晚了，睡觉吧。我给你唱歌？ 那么……下礼拜四我们说定咯？她陷入兴奋状态，以为不用死缠烂打也可以。 下礼拜四？不行啊。下礼拜天是fiona生日。她知我那天没空，所以已经提前约我礼拜四去看电影了。她说出名以后从来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一板一眼地解释。 好像暖阳阳的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淋下一盆冷水。她觉得那股冷气，一倏地一下钻进心底。这个男人竟然可以在说爱她之后还和别的女人交往，而且可以若无其事在她面前说他跟那个女人有约。男人的爱和女人有什么不同？他的爱和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她确实无法理解。就算再怎么善解人意也无法理解。 如果下礼拜四你看完电影回来，我说我们结婚吧。你是不是会告诉我fiona已经先向你求婚了，所以你必须先跟她结婚？这种局面，她已经没有心思死缠烂打。她的心情糟透了，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听了。爱未知的时候或许还有些念头有些盼头，爱上这样一个人却不知还有什么可以等待。 不是这样的。只不过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 当我没说。她忽而笑了笑说，其实我跟wendy打赌。我们赌死缠烂打这一招对你有没有效，事实证明你不吃这一套。wendy输了，我明天会公司找他请客。bye！她自说自话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他追问这个谎言是什么意思，不想撒谎宽慰他还要仔细想这个谎言够不够圆满，更不想听他继续为难的解释以他的爱情观应该如何处理fiona和她两个才算妥当。什么都不想。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懒懒地靠着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闭着，眉头紧紧皱着。头发仿佛也更加花白了。一个月不见，他好像愈发显得苍老了。也许是自己的心，更加苍老了。她忧伤地看着他。 你来了。他睁开双眼，看了她一会。 来找wendy有点事，顺便上来看看您。不知何时，她对他就变得这样尊敬而疏远了。曾几何时，她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充满仁慈和宽容的一个理想之中的父亲。但那些美好想象，也仅限于曾几何时。时光难倒流。司机刘说时间是个好东西，也许不是说时间会带来好的一切。而是说好的一切，会令我们无比怀念。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上我这儿来了。虽然是顺便，还是很谢谢你。 应该是我要谢谢您。虽然签约了，但是现在为止没有为newking做过什么贡献。就算是《千年女灵》，听说票房也不是很理想。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你开心，只能你能留在这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他的脸上，恢复淡淡的笑意。 她无言以对。 跟martin相处的好吗？ 蛮好的。她立即强颜欢笑。 报上没有他们闹第三者的消息啊。 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她说。 是martin这样说的？还是你？ 我们是一样的。她笑。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去了。您多多注意身体！ 她转身出门，下楼，来到天子的排练室。他们正在休息。库郎正在被大家调侃。人群之中，他仿佛永远充当着无知的笑料。这让她愤怒，以至于无法忍受。她冲过去拉着库郎，一口气走到门口。 怎么了？库郎惊慌失措看着练习室里错愕的人们，又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以为自己是不老顽童吗？别人拿你当猴耍你看不出来吗？天天这么傻呵呵地笑，你不觉得牙齿冷吗？说来说去总是那几句话，你觉得有意思吗？好笑吗？ 库郎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原来麦绘天和黄子琪都不在。甚至杜柳也不在。 你妹呢？ 她……辞职了……我也好几天没联系到了。库郎弱弱地说。 chapter6——9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她执意要跟一个有夫之妇来往，一气之下我们吵了几句。她就…… 所以你就乐得逍遥，每天继续跳你的舞晒你的牙吗？ fanny，你误会库郎了。他一直很着急，只是不想大家太担心而已。其实我们大家都在帮忙打听啦！应该没什么事的。黄子琪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你不知。当初来香港的时候也因为杜柳的爸妈不同意，在家闹得不可开交，是我的好朋友出面做担保。如果有什么意外，你说我的朋友该怎么办！真是越想越后悔！我上辈子做错什么，竟然认识你这种家伙呀！她说着说着，突然用力推了库郎一把。 库郎始料未及，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站稳了也仍然不敢抬头，不敢看她。除了他以外所有人却都在看着她，不知好脾气的她为何突然一反常态。麦绘天站在黄子琪身后，默默地看着她。他知她是为什么，可是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宁愿她把不满发泄在自己身上，宁愿她推他一把说后悔认识他。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许会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痛。她的爱。也许会忍不住，在那一瞬间将她搂进怀里。可是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做了壹個夢，夢見妳騎摩托帶我去海邊。海邊的日出，比電影裏看到的還要美。可是當我發現這是夢境的時候，除了難過再沒有別的感受。于是我擦幹眼淚，在疲憊裏睡去。妳突然來我家，說要帶我去看日出。我剛剛做夢來著，正巧夢見和妳壹起看日出。是嗎？妳說，這回可以讓妳夢想成真了。我又坐在妳的背後，緊緊貼著妳。風再大也不覺得寒冷，因爲妳的背是溫暖的。速度再快也不覺得害怕，因爲有妳在就是安全的。只要安心坐在妳背後，就可以等到海邊的日出。于是我安心的等待，等待……再壹次醒來，卻發現壹切依舊是夢。 《嗜愛•；溺愛》 黄子琪一边手忙脚乱煮着泡面，一边不时抬头看她几眼。她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玩弄他的micky抱枕。 你就那么喜欢它？他笑。 谁啊？她吓了一跳。 micky咯。你以为我说谁？黄子琪懒懒地扬了扬嘴角。 哦。她吐了一口气，说不知啊。可能因为以前喜欢的男生很喜欢吧，每次看到有micky图案的东西就会像孩子一样雀跃。不知不觉就变成我的习惯了。爱情没了，习惯还在。这种感觉…… 就是那个会写歌的家伙吗？黄子琪关掉煤气，四处找寻着可以隔热的抹布。 什么家伙啊？是我的初恋呢！ 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老婆要是知你还遗留着他的习惯，肯定找来香港跟你拼命。黄子琪说话已经把锅端到了茶几上。 她又吓了一跳，说煮好了么？在这里吃么？不会烫坏吧？ 啰嗦。坐好了等着开吃就行。本少爷长这么大亲自为女生下厨，你应该感到无比荣幸。 真是荣幸无比。让您特意费神给我煮泡——面—— 什么态度！ 黄子琪拿了碗筷，帮她盛好面。两个人坐在沙发里，当茶几是饭桌。饶有兴致地狼吞虎咽起来。 说真的，作为女生你吃饭的模样我的确不敢恭维。martin那个人平生最讲究了，只要不是在写歌的时候，他简直比生活艺术家还挑剔。我真怀疑，他怎么会破天荒喜欢上你。 看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才过来陪你的。如果再提他，我就回去。她不自觉地停止了吃面的动作。不想这样，不想麦绘天的名字因为她而变成周围人的禁忌。但是他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针，时间久了不碰就会忘记，一碰却还是会有钻心的痛。 不提，不提。但是不提他，我们说什么呢？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过与martin无关的话题哦。黄子琪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说你咯！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不拍拖。白色大领毛衣配玫红紧身裤还有咖啡长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女孩子的装扮。你不会真的有那个倾向吧？她坏坏地凑近黄子琪。 滚啦！黄子琪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说不想死就别惹我！ 脾气比女生还大！她不屑于他的故作凶狠，揉着自己被戳痛的脑门。 我……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女生而已。黄子琪支支唔唔尝试替自己辩解。 香港这么大都找不到你喜欢的女生？你喜欢天使啊？ 也不是……我就是不喜欢现在的女生，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有多漂亮。自恋就算了，还喜欢自作聪明。总觉得全世界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看到漂亮女生勾勾手指就恶狼一样扑上去的色狼。这样的女生见少觉得稀奇，见多了就觉得恶心。 哦，你喜欢自然清新的。有啊。大陆这种女生多了。武汉也有很多。武汉女生都很漂亮，而且很多都是不化妆的天然美女。真的，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些。 还是不用了。武汉姑娘那脾气……黄子琪连忙摇头。 纯属谣传。 是杜柳亲口告诉我的。我说她脾气坏，她说在武汉她这样已经是很温柔的了。不信去问她。 说起杜柳，她不免又叹口气。不知杜柳找到没有，也不知库郎被她那样当中骂过以后有没有怎样。她总觉得麦绘天没有体会自己的心情，其实自己何尝理会过库郎的心情呢？爱情是平等的，没有身份地位的分别。对库郎来说，她知自己一样是根心头刺。 好了，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生。黄子琪怕她伤心，赶紧岔开话题。 真的？什么时候啊？我见过吗？是明星吗？她果然被吸引。 chapter6——10 哇，比香港的天气变化还快！黄子琪不可思议地看着八卦女一样的她，笑说你就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当然咯！这么标致的姑娘要是找不到好人家，我都要替老天爷流眼泪了。她靠近黄子琪，挑了挑他的下颚。尖尖的下巴，嫩嫩的皮肤。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当成女人来爱的黄子琪。 警告你，不要靠太近啊！我有喜欢的人！黄子琪拿抱枕挡在自己面前。 大爷我有的是钱！妞，过来！让大爷仔细看看你的脸。她索性凑近他，跟他玩起反串游戏。 气氛仿佛稍微得到一点缓和，两个人正在闹着笑着。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麦绘天和fiona一起进门。四个人八只眼睛，木讷地对望了半天。 肚子饿了，叫fanny过来煮碗面给我吃。黄子琪起身收拾碗筷，径自讪笑着。 原来报纸上说wendy和fanny在拍拖是真的啊！martin你太不够意思了，这种程度的消息都不肯让我知。任何地方，任何装扮的fiona看上去都是绝对主角。 她不想看fiona，不想平添自己的卑微。只是麦绘天的感想，她不能不去介怀。她抬头看着他，期待他的袒护。没有记者，没有镜头，没有歌迷，没有大众。连一个外人都没有。这样的要求算不算虚荣？这样的袒护算不算过分？她问过自己，这样不算。如果他们之间真的还有爱，这样不算。 不是说帮我修改曲子吗？到房间来吧。麦绘天碰了碰fiona的手，径直往房间走。 哦。fiona应着声，却突然在她身旁坐下。 本来关于《嗜爱》首映式那间事，我不准备原谅你。不过为了martin，为了天子的和睦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拜托，千万不要再在大家面前装出一副纯真的模样。做作过火了，很容易适得其反。 在fiona起身要走的那一刻，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fiona惊讶。 黄子琪和麦绘天一起注目。 关于《嗜爱》的一切不管我是不是有意，总之我向你道歉。也很想告诉你其实那段时间，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以后不会了。不管我们两个谁在做作，总之能留在martin的只有一个。她起身直视fiona的目光，无所畏惧。 你说什么？fiona一头雾水。 你想要martin给你写歌也好，想要我重写一个剧本给你赔礼道歉也好，能满足的我们都会满足。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拿爱情当筹码了。不要拿martin的爱情当筹码。你到底在说什么！fiona开始愤怒。 我喜欢martin，martin喜欢我。我知我们的爱情很脆弱，经不起世俗的考验，所以求你大发慈悲放过martin放过我们。她的眼里开始泛上不争气的泪水，她哭着拉住fiona的手说你要的只是人气和地位，我们可以成全你。我只求你把martin还给我，不要再考验我们了。求你！ 神经病！fiona用力甩开她的手。 fiona的手无意间打在她的脸上。黄子琪想冲过来，始终还是先看了麦绘天一眼。麦绘天怔怔地站了一会，都到她们面前。 先回去吧。麦绘天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被打的脸，柔声说我会处理的。 她努力留住泪水，睁大眼睛看着麦绘天。希望看到挽留，希望看到疼惜。甚至希望看到传说中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敢。其实她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只要他可以肯定地告诉她，爱情和现实之间他终究会选择爱情。只是这样，她就会心满意足。但是她看到的，更多是忧郁。是她让他烦恼了。是她们让他疲惫了。他始终只在乎发生的一切，带给自己的感受。始终，只爱他自己。 她本来想强颜欢笑，对黄子琪潇洒地说声我走了。她默默站着联系这个笑容很久，但是刚想开口的时候眼泪已经汹涌而出。于是只能用手掩面，仓皇逃走。 chapter7——1 有壹種愛存在時，不被珍惜。消逝時，也未曾在意。非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忽而想起了，才會忍不住失聲痛哭。 《嗜愛•；驚醒》 原来跟库郎在一起，怪不得那小子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不好意思。结婚的时候，都没有正儿八经给你一个祝福。 幸好没有。如果那个时候见到你，说不定会动摇。 殷泉…… 开玩笑的。大明星生活这么快就腻了吗？ 我…… 哎，不用吞吞吐吐了。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那个家伙真是长舌妇！ 因为他关心你，也知道我关心你撒！ …… 不介意说说你的故事吗？我老婆今天回娘家了，我有大把时间听你唠叨。 我怕你的手机爆炸…… 方同学，对国产要有信心。 …… 喜欢的那个人是上次说要带回武汉见我的惊喜吗？ 又是长舌妇告诉你的？ 我猜的。刚开始听库郎说你准备带回家见我的那个朋友有多帅多有名的时候，心里还狠狠嫉妒了一把呢！ 殷泉同学结婚以后反而越来越不正经了。 因为已经结婚了，所以很多想法没必要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然就要带到棺材里去了。 …… 还没说你和他之间怎么回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起来都会觉得累。我的整个人生里，好像只有喜欢你的那段时间最开心。每天的日子都好简单，除了想方设法见到你跟你说话以外就没有别的。刚好你又不可能喜欢我，于是索性连早恋的麻烦也省去了。回头想想，也许我这种人真的天生只适合单恋。不影响别人，自己也没那么辛苦。 对不起。 什么？ 因为我……影响了你的整个人生进度。 啊？ 如果早点打开你的心结，也可能现在就不会这么辛苦。 …… 哭了？ 没。 那个人也喜欢你吗？ 他……他说喜欢。喜欢我，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做朋友的时候觉得我们很多地方很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像这样所谓的彼此喜欢以后，我发现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从来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因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他也许跟你一样，确认了对方的感情之后，就要认真思考以后的路两个人应该如何一起走。只不过你们两个思考的方式，有一点小小区别。 我真希望只是小小区别……他有一个在交往的女朋友。而且在承认喜欢我以后，竟然还可以若无其事跟那个女生交往。即使在我面前……在我们三个人对峙的时候，他也不肯站在我这一边。 原来是吃醋……这么一说我反而明白了。跟你讲讲我和我老婆的故事吧。有兴趣听吗？ 恩。 我老婆……很像以前的你。怎么说？不知说她笨，还是做事太专心。办公室里，她总是闹笑话。因为短头发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以前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你，所以不自觉地想多照顾她一点。之后她更是变得跟从前的你一样，喜欢跟着我到处跑。只要我在台上唱歌，一定可以看到她在台下拼命鼓掌。可能年纪大了渐渐懂事的缘故，忽然有一天看着那样的她觉得很心疼。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从前的你因为我而有多辛苦。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不会觉得辛苦。 我老婆也是这么说。所以我开始想，上天一再给我机会让最爱我的人来到我身边。错过一次是年少无知，如果再错一次除了傻就没有其他好形容了。刚好那个时候，她家里催她结婚。对象如果不是我就会是别人，总之一定要结婚。我虽然决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结婚，但真正当这件事突然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很害怕。不知这样选择是不是错误，会不会后悔。不知我们结婚以后，能不能幸福。不知搭上这班车，会不会错过更好的风景。正在犹豫的那段时间，还碰巧遇到回家的你。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说在香港工作，也可能我就会说想跟你重新你开始了。送你搭车离开的时候，其实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 原来你也有三心二意的时候。 chapter7——2 其实每个人……至少我觉得男人都差不多。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之前，都会比女人更担心更犹豫。怕女人不够爱他，也怕女人不够爱他。 现在后悔结婚吗？ 当然不。两个人的生活，不知道有多幸福。我都后悔怎么没有早点结婚。 所以为了结婚，连我辛苦介绍的工作也放弃？ 那倒不是。其实是因为我老婆不想我做。她说每次我接触音乐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头顶光圈一样。她没有安全感。每天晚上做梦担心我被人抢走，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我还在不在身边。很夸张哦？没办法。既然结婚了，她就是我老婆。我不想伺候一个精神失常的老婆一辈子啊！ 你那么喜欢音乐，大学可以不上也不能离开音乐。就算阿姨生病了，你也从来没说放弃。现在竟然为了结婚…… 男人就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总会让刮目相看的。只不过等待的时间，可长可短。结婚以前我都没把老婆放在眼里，整天跟老墨他们一群人没正经地疯玩。如果那个时候我老婆受不了，可能我现在还是十几年前你认识的那个殷泉。一把吉他，一副破嗓子。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不过起码，我很羡慕你老婆，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也可以。因为在我身边守护六年，你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原來愛是此消彼長。壹個人的愛欲得到滿足時，另壹個人的愛就會逐漸消退。難則難在愛情的天平，總是無法平衡。愛壹個人容易，相愛卻永遠學不會。 《嗜愛•；失愛》 夜已经很深。没有月亮，也没有星。风吹着树叶沙沙响。她独个坐在阳台，裹紧了毛毯。这种戒不掉的习惯，可以当作是等待吗？如果不是，她不知自己的停留还有什么意义。遇见他又失去他，香港还会是那个香港吗？ 幽幽丛林中，麦绘天的银色保时捷突然穿过蜿蜒的大理石路朝她而来。不是梦，不是幻觉。真的是他，应了她的想念而来。她不想等他慢慢靠近，不想等他下车来敲门。她想立刻飞奔下去，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就朝他飞奔而去。她扔掉了毛毯，蓦然起身。她在阳台站立了数秒，终于还是缓缓坐下。不是故作姿态，也不奢望他来宽慰。她只是像他一样，在爱的时候必要的保护自己。如果想要继续爱，已经没有勇气再受伤。 路灯替她迎接了他。他站在楼下，站在昏黄的灯光中。他仰头看着视线触及不到的她。fanny，他说，不愿意给我开门吗？她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在哭泣。那一刻，所有的防备全部忘记。他哽咽的声音，让她足以忘记整个世界。她只想快些到他面前，在他说需要的时候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她冲下楼梯，打开大门。她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扑在她的肩上。紧紧抱着她，让她快要不能呼吸。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退回屋子里，腾出手关上大门。也许她心底深知，相思对他不会构成这样的脆弱。 他太沉重，身体太依赖着她。她承受不住，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板上。她的姿势很难受，可是他依然紧紧抱着她。趴在她的肩上。她开始听到他的哭泣声，像孩童一般无助的哭泣。他的眼泪顺着她的颈项，一直滑落进衣衫。冰凉的，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她不知所措。大概有很久，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因为他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懒懒地靠在她的肩上，头枕着她。他常常的睫毛在撩动她的肌肤。他的柔软的双唇，在她的锁骨间摩挲。她坐在那里，任由他抱着靠着。即使双腿已经麻木，也一动不敢动。 那个女人……把我生下来带到美国去丢弃的那个女人……昨天去世了。他忽然打破夜的沉默。 啊？她吓了一跳。 胃癌，死在医院里。听说死的时候……美国那个家的丈夫和孩子都在身边。他的声音又开始哽咽，整个人在她怀里颤抖。 她终于伸出手搂住了他。尽最大力气搂着他，希望他可以少一点无助。 他抽搐了一下，说竟然到死都不想见我一面。竟然……连一个让我说恨她的机会都不肯给。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麦绘天的眼泪顺着鼻梁，再一次滑落到她的衣衫里。 她只能搂着他紧一些再紧一些。 你以为我现在这样，是为她伤心吗？其实不是的。电话那边说她死了的时候，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还在弹钢琴，还在写歌。我觉得她的生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没有胃癌，就算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她这样活着在我心里，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麦绘天突然坐直了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你不一样。当我听说有那么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庆幸那个消失的人不是你，庆幸你还在我身边。 martin…… 我忽然觉得，原来生命可以这么脆弱。像她那么要强的人，说没就没了。何况你……何况你……我好怕，好怕哪天一觉醒来就再见不到你。好怕在我还有呼吸之前，你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我坐在钢琴前，这个想法一直膨胀，膨胀。到后来我甚至误以为离开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她。我越想越怕，越想心越痛。所以不得不见你，不得不亲自确定你的存在。开车来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原来我们已经认识那么长时间，原来你已经在我生命了出现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都被我浪费。我真的好担心当我惊醒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你还在，看到你给我开门，真好。 chapter7——3 他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紧紧环抱着。她又一次不能呼吸。也许他的变化太快，她还有些不适应。她只是呆呆地被他抱着，一动不敢动。希望这不是梦，不要轻轻一动就醒。 狭长的躺椅上坐着两个人，忽而显得格外拥挤。一床毛毯，也不够遮盖两个人的身体。她依着他的肩，不觉得寒冷。 星星！她抬头看天，忽然发现有灯光闪闪。 飞机啦！他无可奈何地摇头。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么傻。可是只要永远能让他看到这个傻傻的她，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因为他终于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他如此心烦意乱，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如此气定神闲。除了她。 哦……她低下头。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想象了无数次，如果以相爱的身份独处。她想说的话有太多太多。但是这一天猝不及防的到来，她却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麦绘天这个名字，占据了整个大脑。原来爱一个人是即使和他在一起，也还会承受思念的折磨。她的心被思念胀痛。 知我在想什么吗？麦绘天突然侧头看着她。 不知。她依然不敢抬头。 我在想到底什么时候，你才可以长大；我和你之间才可以像正常男女那样拍拖。 啊？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真是……写小说的人怎么会这么晚熟啊！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无可奈何别过头笑了。 你的睫毛好长啊！她忽然伸手触摸他的眼睛。 他转头。离她那么近。她像水晶一样，让他有爱的决心却没有靠近的勇气。他只是看着她。吮吸着她呼出的香气。 她不懂情趣地翻转身，以背对他的姿势靠着他。对着黑漆漆的天空说，当你说喜欢以后我常常觉得自己跟委屈。不知为什么。可是如果你一辈子不承认喜欢我，我猜我大概也能心安理得地暗恋一辈子。半句怨言都没资格说。 他轻轻一笑，伸手环住她的腰。 以后只要爱我一点点就好。只要呆在我身边，让我全心全意爱你就好。我会把你受的委屈，全部没收回来。明天，明天我就会跟fiona说分手。然后我们三个人……不行，不能是三个，我不放心你和wendy。就我们两个吧。要不你该行写歌词？你写歌词我作曲，听起来都是绝配。 就算这样也不能少了wendy啊。我们写歌他唱歌，明明是三个人才能做好的事嘛。你竟然想一脚把兄弟踹开？太不够意思了。 那你是要兄弟还是要我？ 你傻呀！兄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们两个一起陪着你不好吗？ 不是啊……是因为感觉太好了，所以很悬。因为幸福太多，容易招老天嫉妒。wendy和你，还是选你比较好。 我应该把你的话录下来，明天拿去放给wendy听。到时候你就等着吃天子的散伙饭吧！嘿嘿。 果然还是最毒妇人心…… 她在草坪中穿梭了很久，就像儿时穿越田埂去寻觅在外耕耘的父亲。清澈的一弯湖水，映着岸边的紫藤花架。花未开，只有枝蔓在彼此纠缠。 他躺在古色古香的藤椅里，仰面看着蓝天白云。她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不敢轻易惊扰。今时今日看他，越发觉得他的高处不胜寒。越发觉得亏欠了他，却又无法弥补。回想当日第一次来香港，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他虽然没有令她害怕，但是他的高高在上曾经一度让她不敢抗拒。不敢忤逆。繁花再似锦，原来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外壳。人没有办法因为爱上一种环境，而勉强自己去爱上一个人。或许应该承认她是爱他的，但是远远比不过他想给她的爱。 上礼拜买的，环境还行吧？他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 像园林。她微微一笑。 真遗憾你对我拥有的一切毫无觊觎之心。他随手端起身旁大理石桌上的陶瓷杯，送到嘴边略略抿了一口。 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也可能是我还没能达到欣赏这一切的境界。漂亮的水晶鞋对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来说，还不如一个彩色棒棒糖。她说。 真是绝妙的比喻。他忍不住呵呵大笑，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跟你说话的时候，永远不知下一刻你会想到什么说些什么。 但是我爸妈都很讨厌。从小到大，我这张嘴给自己惹来不少是非。她也笑。 有时候，我也很讨厌。他忽然眉心紧皱。 …… 今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平抚了自己的心绪。 那个……房子……她被他弄得语无伦次。 我知。martin对我一直心怀戒心，你为了他宁愿跟我撇清关系是吗？ 不是……因为……她心虚着，不知如何背完自己辛苦编造的台词。他总是能一眼看穿的心，甚至看穿她对他的无心。他让她无地自容，像一个背负了情债的逃犯。 在我看来你喜欢martin，一直耐心等到他肯承认他也喜欢你，你们的爱情应该就可以圆满落幕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稀里糊涂。 追求爱情的权利谁都有，所以我一向不阻拦而且很支持你。但你始终要面对一个现实，martin根本不适合你。 chapter7——4 为什么？ 因为你和martin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停顿了一会，说只要你签约到我名下，住我的房子……接受我给你安排的一切，其他的你要怎样我都随你。你可以跟人拍拖，也可以结婚。只要那个人不是martin。 她怔怔地看着他。 martin绝对不会是给你幸福的人。 幸福是两个人一起创造，不是谁给的。她开始清醒，开始倔强。 我说过任何人都是有底线的。我不知你的底线在哪里，但是香港民众的底线我很清楚。而且我清楚的知道martin，已经突破了这道底线。他似笑非笑地转身，从身旁的小石凳上拿起一叠照片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不如看看。他淡淡地一笑，撇过脸看远处。 她走近石桌，拿起桌上散落的照片。麦绘天，麦绘天，自然全都是麦绘天。这种情景，她曾经在电视上也见到过。没有意外的结局。 你想刊登？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刊登这些？这些属于淫秽图片，刊登了搞不好我们newking杂志会被停刊。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狡黠。 如果其他人你还很陌生，最近的那一张是fiona应该认识吧？看看上面的日期，好像是前天晚上拍摄的。前天晚上，你和martin确立恋人关系了吗？ 她站立在桌旁，一声不吭盯着那些照片。也许不是盯着，因为视线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如果这些照片流传开了，martin的歌唱事业也就到头了。 所以……想拿照片来威胁我吗？她瞪着他。 怎么看完这些照片之后，在你心里大打折扣的人不是martin，反而变成我了？你觉得我现在就是电影里那种不择手段的大反派吗？他像是忽然间苍老了几岁。 我不知。我没有您这么聪明，能早早地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她仰头看看天空，吸回了自己的眼泪。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找到足够充分的证据来向你证明，martin跟你不适合。你必须离开他，趁他还没有身败名裂的时候。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外面的歌迷和百姓看到这种照片，你想跑都来不及。martin永远是个自顾不暇的人，他根本没有时间应付你。他总是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挑战。而她是第一次，想要挑战。她想证明不是什么时候，他都能猜对。 谢谢您关心。这是我和martin的事，我会处理。房子的钥匙我会交给刘叔。我想我这种状态也不适合继续为您做事，辞职需要什么手续我会打听好了…… 如果是要挟呢？ 啊？ 如果……就如你想的，我在拿martin的前途要挟你呢？你会怎么做？ 她幽幽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又低头看自己的脚。 我不知……她无助地回答。她不知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喜欢将重大的举措交由她来决定。她什么都不知。她只想一心一意爱一个人，尽心尽力守住那个人。原来这也是种奢望。 打开电梯门，看到方嫽蹲在他们的家门口。原本弱小的她，蜷缩成猫一样的大小。她把头埋在双腿间，仿佛睡着了一样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fanny。麦绘天弯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你们回来了。她抬头看着他们，嘴角露出欣慰一丝笑意。 黄子琪淡淡一笑，开门自行进屋。 进去吧。麦绘天把她扶起，说来的话应该先打声招呼。都不知你蹲在那里的样子多吓人，我还以为被谁欺负呢！ 黄子琪和往常一样，一进门就雷打不动地去抢占浴室。方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一股莫名的忧伤生上心头。 想我了？麦绘天递给她一杯饮料，顺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是想问你，跟fiona说分手了咩？她注视着他。 她……在闹情绪，我怕太坚持会被记者拿来炒作。但是迟早的，迟早我会跟所有人交代清楚。他从对面换到她的旁边，紧紧挨着她，用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肩。 我……她啜了一口饮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介意。都是过去的事，都是martin喜欢我以前的事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可是那些照片总在脑海里浮现，总在提醒我martin有太多太多我不知的过去。太多太多没有我的回忆，就算我想涉足也已经没有机会。我从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上他，心里只想着怎么等到他注意我，怎么才能让他爱上我。爱上我以后，我们就会拍拖，结婚，生孩子……认识他以后，我每天就这样计划着我们的未来。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他以外再装不下第二个人。但是那些照片却让我知原来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原来martin和我是不同的。如果他抬头看天，我不知他会想起谁。也许是一起看过天的女生，也许是名字叫天的女生，也许是跟他说过喜欢抬头看天的女生。martin每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充满回忆，他的爱总是给予了太多太多不是叫fanny的人。我要担心我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是不是勾起他的回忆，那回忆是甜蜜的还是酸楚的。我要担心过去不得已分手的那些情人，会不会随时找上门来。我这样想了一大圈之后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很介意。我介意martin有那么复杂的过去，介意他没有第一眼爱上我。介意，而且没有办法释怀。 chapter7——5 麦绘天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他温柔地笑了，说真高兴你这么介意。越是介意，越是证明你有多在意。我还一直担心对手太强劲，自己会被他们打败。他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说放心吧，我很健忘。不是有个成语叫洗心革面吗？我的心已经被洗过了，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你，只有你。不过……你从哪里看到什么照片，受这么大刺激啊？ 啊？我……我翻以前的旧杂志…… 又是那些八卦……找不到人生目标就天天帮别人整理家事。哎，不是为了唱歌我才懒得受他们。 你……打算唱一辈子吗？ 就算我想也不可能啊。你以为大家真的喜欢听我们唱歌呢！只是喜欢我们年轻好看，再来就是图热闹。真正的音乐，在娱乐行业是不存在的。所以我打算再唱几年，等wendy存够一大笔钱给外婆安享晚年了以后，我们就开始周游世界。我们要创作真正的音乐。 方嫽低头不语。 当然咯，这是以前的计划。现在……不论做什么，总之会算上你。 有没有那一天，你会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而放弃音乐？她忽然想起殷泉，想起他说过的话。 放弃？当然不会！在美国唐人街刷盘子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放弃，现在和以后的任何情况更不可能了。你知吗？我是天生的为音乐而生。一天不让我碰钢琴，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心情低落或者脾气火爆的时候，wendy都劝不了我。但是音乐可以。只要一听到好的音乐，我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顿时宁静了。有大片的草地，有花朵的香气，还有追逐的鸟儿和蝴蝶……音乐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把我带到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里。很纯粹的一个世界。这是现实生活中，任何其他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他说的太肯定，太陶醉，太动人。他的神态和语气让她明白麦绘天就是麦绘天，不是殷泉也不是其他任何人。就算怀着再深沉的爱，她也没有办法将他改变。对他来说音乐是第一，爱情不过是调节音乐生活的一种必需品。用完了，还可以再买。她走了，还有别人可以替代。 黄子琪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哇，性感美人出浴图哦！快点抢拍。方嫽趁机从麦绘天的怀里抽身，朝黄子琪跑过去。 禁止拍照。黄子琪有气无力应了一句，走近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怎么了？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没精打采的黄子琪。好像蒙娜丽莎的微笑突然不再了，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他呢，在一夜之间被最好的女朋友抢走了最好的兄弟，又被最好的兄弟抢走了最好的女朋友，正在闹别扭呢！麦绘天笑着，起身将她拉回沙发里。 不如哪天有空，我们三个一起去迪斯尼乐园？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呢！ 迪斯尼啊？麦绘天为难地看着她。 micky！黄子琪突然打开房门，用手指着方嫽。 micky！方嫽笑着，用手回指黄子琪。 micky！黄子琪继续指着她。 micky！她忍着笑。 oh，micky！oh，my love！黄子琪大叫着，关上房门。 方嫽听着房间里传来黄子琪夸张的叫声，在沙发里傻傻地笑成一团。 看来不去不行了。麦绘天耸耸肩。 我們總是感謝愛的人。感謝愛我們的人，感謝我們愛的人。感謝神將他們帶到我的身邊，讓我的生命不再感到孤寂。但是幸福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感謝那些被我們恨過的人。因爲有人可恨，愛的空白才會被填補。因爲有恨的存在，才會驚覺愛的可貴。 《嗜愛•；恨愛》 库郎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脖子上围着她亲手编织的白色围巾。他双手插在荷包里，迎着风注视着她来的方向。那个瞬间，她有些心动。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帅的时候，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她说的那么不堪。对一个人的误解和对另一个人的痴恋，到底会持续多久才能清醒呢？她不知。她已经懂得不再对库郎抱有偏见了，不知何时才能不对麦绘天抱有痴恋。 她迎着海风，面带微笑地说这样一看，都有香港人的味道了。 我只是很努力想要搭配好你送的围巾。库郎傻傻一笑。 听说你辞职了？想起送围巾的情景，只会让她对他更加内疚。 那个男人说如果同意把孩子生下来，他就会在武汉给杜柳买一栋别墅。以后家人生活或者工作有什么困难，也都愿意帮忙。杜柳家的状况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他们家就是缺钱才指望她来香港发财的。所以我妈叫我先带杜柳回去，一家人商量商量。反正春节要到了，总是要回去的。 对不起。我不知会变成这样…… 跟你没关系。杜柳自己不懂事，总是想着一步登天。就当买个教训吧。他无所谓地一笑。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你看不开的事情。她也笑。想起从前只要看到他吊儿郎当的笑，就会忍不住像夜叉一样破口大骂。 也不是。一辈子……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件想不通的事……库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呢？春节也不回家吗？还是……和martin一起回家？ 家是要回的。她转过身，背朝大海。微微扬起嘴角说，不过是跟你们一起回。 啊？库郎以为自己听错。 帮我定一张机票吧。跟你们一起回也有个伴。她勉强自己像他一样无所谓地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库郎被她彻底搅浑，因为来之前才看新闻得知她和martin在交往。 chapter7——6 我昨天见过王先生的私人助理rita。rita说王先生年轻的时候结果一次婚，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那时候王先生刚从武汉来到香港，只不过上这里可有可无的一个小职员。他发誓要出人头地，所以把全部时间都花费在工作上。王先生的老婆有了外遇，跟王先生离了婚。女儿的抚养权也自动放弃。王先生还是没有醒悟，总想挣更多钱的时候再去补偿家人。结果女儿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跟一群朋友玩到深更半夜回家，不小心被车撞死。 我也有听过一些传闻……但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没有脸回去见武汉的乡亲父老，但是他一直都很关注家乡。大概是在网上浏览武汉论坛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我的照片。rita说王先生觉得我很像他的女儿，连出生日期都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会投资《嗜爱》，才会让整个剧组为了我一个人的梦想而辛苦忙碌。王先生对我所有的好，只是因为想弥补对死去的女儿的亏欠。 原来是这样……库郎恍然大悟，同时也释然。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终于落地。他从来没有不相信她，但是作为男人他没有办法相信王先生。 如果让我作为影子可以安慰他让他度过一个美好的晚年，其实就算他是街头乞讨的老人我也愿意。但是……如果真的是一无所有的老人，反而事情没有这么复杂。王先生在商场沉浮了一辈子，他早已经不懂得怎样去表达自己的爱了。确切的说，他对待我的方式根本就不是爱。 他为难你了？库郎立即变得愤怒。 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以后他会怎样我不知。但是现在，他要我离开martin。方嫽忽然吐了一口气，大笑说也好。这种结局其实早就注定的。要自己痛下决心，怎么都觉得残忍。被人逼的，不服就每天多骂几句。心里反而痛快。 海风吹乱她的长发。他觉得她应该需要安慰，需要拥抱和温暖。但是他站在离她几公尺的距离以外，依然没有勇气靠近。他只能默默看着她，希望她能感知他的存在。希望她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经历了多少再来到他身边，他都会一如既往站在她的身边。 对了，我听说newking好像明年开始准备往内地发展。那你……库郎恍然。 啊？方嫽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捋了捋头发，说我只是春节回去，又没说一直呆在大陆。也许……去周游世界也说不定。 哦。他低下头。 他的病房像宾馆一样豪华，让她更加怜惜他的孤单。孤单而无法正视，更是一种悲哀。一个人的心结可以有很多方法去开解，偏偏他选择了最不理性的一种。父亲和女儿之间的结她不知在他心里是否已经解开，但是她知在他们之间结下的这个结在有生之年都难得开解。她轻轻走到床头，将一束七彩的玫瑰小心翼翼插在花瓶里。 这是什么花？ 这种花是荷兰最新培育出来的，叫做七彩玫瑰。我听说王先生的女儿喜欢玫瑰，喜欢彩虹。如果她知有这种花，一定也会很喜欢。 rita告知你了？ 我一直缠着她。 你还是关心我的。 比起玫瑰，我更喜欢百合。我就是我，替代不了别人。 我没有想要替代。 不管想没想，都不重要。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办法改变。不能改变你为了留住我而做的一切，不能改变你操控别人意愿的事实。我……一向喜欢聪明的人。但是也讨厌以为自己聪明，就把别人玩弄在鼓掌的人。王先生的做法，我没有办法认同。就算知道了您的苦衷，也没有办法谅解。 那是……什么意思？ 我会离开martin。但是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我不可以忍受被人当成木偶。如果说从前我没有抗拒过任何人，那不是因为我软弱，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没有超越我可以谅解的底线。 我超越了你的底线？ 是。你为了自己，竟然把整个娱乐圈搅得鸡犬不宁。不管我，不管天子，不管更多涉及种种传闻的人有多难受。回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所有的就都在您的计划之中。我实在难以想象。我每次见您都觉得无比亲切，我把我们的谈话都当成是长辈和晚辈之间茶余饭后的闲聊。我真心实意喜欢跟您说话，听您讲那些似懂非懂但是在我看来以为很有道理的话。但是现在不得不怀疑了，也许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怀着目的。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传闻，哪些是你别有用心的引导。所有我不喜欢的事情，好像都和你脱离不了关系。让我出演女配角，让fiona提出加戏，甚至是fiona和martin的恋情曝光……所有的巧合，我都无法不去跟你扯上关系。可能这其中有很多是误会，但是关键在于我已经不知如何去相信你。我不知你什么时候对我说的是真，什么时候又是在说谎。你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包裹得那么严密，我只能稀里糊涂跟着你走。带着信任一直往下走，到最后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不要说为我，不要拿我做借口。不要让我觉得，这一切的恶果是因我而起。 就算不是为你，也是为了爱你。你不是说一切罪恶都可以凭借爱的名义得到原谅吗？僵尸马修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想办法弥补。 chapter7——7 用我弥补您缺失的亲情，再用另一个人来弥补我的爱情吗？我想我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没有办法认同您对爱的定义。您对我所做的这些不是爱，而是以爱为借口进行的一场权利的游戏。你操控金钱，操控媒体，操控他人的意志，甚至想操控别人的感情，你太可怕！ 这么说你坚持不肯留在我身边？ 要我留在这里，无非是把我当成令千金的延续，要我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呼吸；无非是减少你忙碌时候，内心对她的亏欠。我不能被感动。 如果我说答应让你和martin在一起呢？你会委曲求全留下来吗？ …… 只要你肯留下来，我立马烧毁那些照片。公布恋情，订婚，甚至结婚，我都愿意替你们见证。 你说过我和martin不适合。而我也从你这里吸取了教训，我才知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就是绝对不要绊住那个人前进的脚步。就算是彼此相爱，也不必非要在一起。 如果你走了，我也许会公布martin的丑闻。到时候就算香港民众可以原谅他，照片涉及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也不会。martin也许会变成过街老鼠，也许会被人乱刀砍死。这些你也不担心吗？ 你又开始用这样道貌岸然的大话来诓我吓我吗？可惜今时今日我已知，你首先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你不会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所谓爱恨，去损害自己的利益和声誉。martin毁了就是天子毁了，天子毁了newking也就没了。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十年之内香港找不出可以超越天子的人。而且愚弄大众本身就是你没有以身作则，娱乐行业很难再有人敢同你合作。不知我这样的分析，有没有切中要害？ 完全。我都说你是可塑之才，rita不信。他无可奈何地大笑。 当我惊觉自己有这样的心机之后，我也觉得很讨厌。我以为自己天生又笨又傻又天真，除了嗜爱以外一无是处。但是你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让我差点变成另一个人。 你应该感谢我，这是好事。你喜欢香港是因为你天生就属于这里，你属于竞争和权利。这才是你应有的命运。 我不会让你的预言有机会实现。天使和魔鬼，选择权在于自己。还是那句老话，您注意身体！再见！也许……不会再见。 《千年女靈》的導演劉中信跟我說，因爲《嗜愛》小說版沒有結局，所以拍成電影之後的結局在剪輯時讓他大傷腦筋。不論怎麽處理，總覺得不夠圓滿。他問我自己最想要什麽樣的結局，我說我不知。其實到現在也壹樣不知。因爲我所理解的人生就是這樣，可長可短。如果覺得不夠精彩，自己可以續寫。如果太過冗長，可以選擇過另種生活。即便是所謂的結局，也隨時都可能被劃分爲故事真正的起點。起點和終結，從來都是在同壹個地方。只不過我們無法預見。總是要兜夠壹個大圈圈，才會逐漸在回憶中領會。而這個有關嗜愛的故事，我在這裏劃下終點。今時今日，我願意宣布它的結束。爲了紀念壹些人，壹些事。壹些時光。 《嗜愛•；時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