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总裁的学生妻》 第一章 深圳赫赫有名的盛泰公司总经理顾意冬用食指玩弄着水晶杯的口沿,目送着荘飞扬和男友钟勇登上s形的楼梯,上二楼顾远彬的房间。 荘飞扬长长的裙摆随着脚步的上移而露出精致的脚踝,顾意冬有一种想握住它们的冲动。 直到看不见她的影子,才缓过神来,他轻舒了一口气,看看身边的母亲林琳。林琳在那里有些发愣,眼神也望着楼梯的方向。用右手掌在母亲面前挥了挥,“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说不去你不干,我就知道又得惹你生气,好了,妈,好事不怕晚。” 林琳一扬手打落了儿子的手,对着楼上努了努嘴:“那个女孩,就你弟同学的女友,怎么样,够漂亮的吧?照这样的找,你还会有意见吗?” 顾意冬微微一笑,不答。 林琳真的急了,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这样的也不行?你说,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今天可是第二十九次相亲,你挑不出人家长相上的毛病,就说人家没有品味,北京外语学院毕业的没有品味?那什么样的才有品味,你给我说说看!” 顾意冬拉着母亲坐下,指了指楼上:“妈,有话好好说,不怕客人笑话啊?”爱上顾意冬的女人,多如一副麻将,而顾意冬爱的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形象。 一个有形有款的男人,再加上一副好身家,哪个女人会不动心?顾意冬早已习惯了女人们投给自己脉脉含情的目光,只要他点头应承一个娶回家,整个深圳就会有很多的女人抱恨终身,这绝不夸张。有人戏言,在深圳,要嫁就嫁政界中的某某,商界中的顾意冬,可见顾总经理的魅力,更何况知天命的某市长早已拥有妻儿,而顾意冬尚未成家。 论人才,顾意冬初中毕业就被父母送到美国读书,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带着开发了一个新软件而获的第一桶金回到深圳,从电脑生意做起,直到今天成为本城房地产大鳄,年龄不过三十,那矗立在星辰广场的盛泰大厦像是给本城年轻人树起的一个奋斗目标。论相貌,一米八二的个头,深遂的眼眸,清晰的轮廓,称得上英俊潇洒。论家世,母亲是知名的妇产科医生,父亲是退居二线的教育局干部。 这样的男人的确不知有什么样的女人能与之相配。 顾意冬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吸了一口,在升起的烟雾中勾画着那个刚刚从眼前消失的面孔,试探着像不像本人。 他清晰地记得十几分钟前从那个白衣女孩进门来的情景。他和母亲今天去看人家给他介绍的对象,刚到家,林琳把手中的皮包狠摔在沙发上,当着父亲和弟弟的面毫不容情地训斥着大儿子,家中三个男士面对早习已为常的情景一派平和,这更激怒了林琳,竟然逐一数落。 第二章 正说间,门铃响了,家中保姆张妈应声开门。 顾意冬和母亲坐的沙发上背对着门,他听见来人说找弟弟,下意识地一回头,立时觉得魂灵被一丝一丝地勾起,那个女子似是飘着走到了他的,准确地说,是他们的面前,还有男子,他意念中想忽略掉。 顾意冬说不出女子的眉眼的好处,就是觉得很特别,无论在多少人当中,那一定是最显眼的一副面孔。 女子随着顾远彬的介绍,最后一个来到顾意冬的面前,轻唤了一声:“顾大哥,你好!”一起来的男子也打了招呼。 顾意冬欠了欠身,淡淡一笑,遮住了他内心中起的波澜。 女子上楼的步子很稳,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及腰的长发也不像,她应该是短发,起码也是半长的头发,最好染上色,这样的长发像顾意冬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爱好的。 顾意冬希望她能回一下头看看自己,这是他经常遇到的情形,她没有如期的作为让他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顾意冬坐在那里,等着女子下楼时再见,父母都已回房休息。 对于顾意冬,此番等待的时间怎么那么绵长?他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多,女子进顾家半个多点,似是半年。 顾远彬和钟勇在前面,荘飞扬在后面,三个人下了楼,顾意冬正在那里佯装看报,抬头对着走到眼前的三个人,说:“怎么,小彬?你的同学不多坐一会儿了?” 顾远彬说:“哥,我们要到小梅沙游泳。回头你告诉妈一声,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我要请他俩出去吃。” 顾意冬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女子,见她的手被男友用一只手拉着,正看着自己,生出了一个主意,“你们不介意我加入吧?反正我也没有事,和你们凑个热闹。 对于顾意冬自告奋勇地要和弟弟及同学这样的小朋友一起到小梅沙游泳,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奥妙,只除了他自己,他想多看看那张脸。 小梅沙离附近有顾家的别墅在旁边,此处是深圳颇佳的居住地,环境幽雅宜人。 那个已换上紫色泳装的女子站在海边,低声对情人说:“深圳的海滨缺乏一个爱情绝唱的象征,比如像是海枯石烂之类的东西。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先于我消失于世,我就会在这里陪你到海枯到石烂。这儿——就会是我们的断肠崖。” 话是顾意冬这样的有心人偷听到的,着实震了他一下:这会是个轻易不爱,爱上就会义无反顾的女人。 我要定了她! 顾意冬狠舒了一口气,第一个下了海,快速地游了起来。等他借换气的当儿往回看时,才发现原来那个钟勇是个旱鸭子,远彬和飞扬正在教他,他又往回游,听见飞扬娇嗔地说:“教了你好几次了,都学不会,你一个人慢慢地体会吧。远彬,你别再教了,这些基本动作他都知道,就是不会!” 顾意冬从水中站起身来,正好飞扬下水要游,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时,顾意冬独自上岸,换上衣服,对坐在岸边海水中的钟勇提出想先离开小梅沙,他是故意的,不想在那个女子的面前多呆,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流露出什么来。 钟勇招呼水中的飞扬上来和顾意冬道别,飞扬和远彬游了过来。钟勇一眼就看见上岸的飞扬脚背和大腿上的血迹,忙上前扶住她:“怎么搞的?要不要紧哪?” 飞扬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要抚摸伤口的手:“没事的,什么小梅沙,应该叫暗石滩,水下全是尖石头,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 顾意冬从衣兜里取出纸巾,递给飞扬,没说话,飞扬伸手接过纸巾时,他觉得这个女孩的黑眼珠像深潭一样,他赶快转过身,生怕一下子就被勾进去。 第三章 顾意冬推辞掉晚上的活动,呆在客厅里,和母亲有一搭没有搭地闲聊,他想等弟弟回来刺探一下“军情”,再图谋行动。 林琳对相亲事仍旧耿耿于怀,不管聊到哪一方面的话题,最终总能引到大儿子婚事上来。 “这刘晓庆又在电视上露面了,意冬,你看这,刘晓庆是风光了半辈子,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身边一直不缺男人。可那有什么用?临了连个继承财产的亲骨肉都没有,意冬,你别叉开话题,说你呢。你说我当了几十年的医生,见过多少人呢,怎么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看哪个女人都不顺眼,和谁处都是两天半的新鲜,一到关键时候就躲。现在你表妹都有孩子了,怎么,是要等你弟抱上孩子你再结婚呢?今天你说出个样来,我也豁出去了,满天撒网,我就不信捕不上你的心上人来。”说到这里,林琳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还在说白天的事呢。怎么又结婚总动员呢。”进门来的远彬听了母亲的半截话,问道。 林琳眼睛一亮:“对了。远彬,白天来的那个女孩是哪里人?” 顾远彬坐在母亲身边,搂着母亲的肩:“我说亲爱的妈呀,你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说我哥的婚事,你扯到我同学身上干什么?” 顾意冬却是有心引着弟弟往飞扬身上说:“妈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别再气她老人家了。” 顾远彬说:“深圳本地人,怎么了?” 林琳紧追不舍:“你说说她的情况,闲聊呗,给你哥做个参考。” 荘飞扬刚入学时,钟勇和远彬上大四。每年新生要入学,这些男生们中学生会的干部早就借工作之便看档案找出哪位才是这一年最漂亮的女生,然后一个传一个,等到入校那一天他们大多等在接待处看那个女生。 飞扬的到来在男生们中引起了轰动,从此以后,她就开始了做拒绝的“工作”。半年后,钟勇来到飞扬的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心仪已久的女孩说话:“你应该爱上我,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本来我是不想读研的,想早点工作,因为你的到来,我同意被老师推荐读研,我还有三年一千多天的时间等你同意我的求爱。” 习惯了礼貌拒绝男性的飞扬这一次却无法抗拒这样单刀直入的表白,两个人相爱了。而且一谈就是两年多,感情非常好。远彬的讲述刚完,林琳就说:“钟勇人倒是不错,就是家穷点。儿子,你说,那个荘飞扬配你大哥怎么样?” “妈,你说什么呀?这个可不能比的!” 顾意冬起身上楼:“快十点了,都睡觉吧。” 顾意冬第一次尝到了为一个女人夜不成寐是什么滋味。 如芒在背,如针在胸。 第四章 深圳的这个夏夜里,月白风清,空气中掺杂着海腥味,吹得人很舒服。 钟勇扶着飞扬下了公交车,飞扬的脚底也被扎伤了,走起路来有点跛。钟勇不让她走,蹲下身:“来吧,我先提前背你入洞房。你别拍我头呀,和你开玩笑,我背你回家。” 飞扬磨蹭了一会儿,伏在他的背上:“我可对你说,离我家楼前五十米时,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你就站在那拐弯旁看我就行,就算我跌倒了你也别过来。我妈那个老妖精看见了,今晚我就别想睡了。” 飞扬下了钟勇的背,他摸了摸她的长发:“你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啊,darling。”飞扬展颜一笑。 飞扬刚要往前走,钟勇一把拉住她:“先别走。”凉凉的唇覆上飞扬柔软的唇,钟勇呼吸加重,飞扬猛力推开他。 “你疯啦,我家楼下呢,没看见楼上的人啊。” “有句话我憋了半天了,没敢跟你说,怕你说我小心眼。可是,今天不说,我又怕把自己憋坏了。” 飞扬紧张地看着前面自家楼上亮着灯的窗户,说:“那你就快说吧,我看见我妈的影子了。要是让她看见你送我回家,又得唠叨个没完。” “那就算了,明天再说吧。” “快说吧,话讲了一半,你成心想让我一夜睡不着觉啊?”飞扬眼睛不离自家窗户,催促着钟勇。 “我觉得远彬的大哥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他可是个有名的人啊。我怕……”其实这只是钟勇的试探,他经常这样做,无非是想从女友嘴里多听几句甜言蜜语罢了。 飞扬知道他的心理,明白自己无意中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于是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瞎说什么呀?你看哪个男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那是你好朋友的大哥,别糟践人家,你以为我是谁呀?谁看我一眼都得浑身发抖,好了,我得赶快回去了。” 飞扬一跛一跛地往前走,走出十几步时,突然弯下了身,钟勇心里一阵紧张,刚要上前,就看见前面的人头也没敢回,右手放在后面摇了摇,他知道这是不让他靠前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她妈坚决不同意他们的恋爱哪,钟勇第一次上荘家时,被她妈好一通盘问,然后就让飞扬转告他,再也不许登荘家的门,他知道这是嫌他是个农村人,又是个特困生的缘故,更何况还是个外地人。 可是他不在乎: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门当户对?我们两个人相爱,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钟勇一直到看见飞扬从窗户那儿摆手才转身,同时他也看见了荘母往外张望的身影。 第五章 大四开学不久,作为中文系学生会主席的荘飞扬带着精挑细选的七个同学来到福利院,要为这里的学龄前孩童义务教授课程,院长一见来了大学生,迎上前,问:“哪位是荘飞扬?你委托企业家顾意冬先生给孩子们捐赠的钢琴昨天已到,多谢了。” 飞扬心中诧异,自己并不曾有此举,她猛然想起上次在小梅沙无意中说出开学后要到福利院的事,还真的说可惜没有钢琴,不能教小孩子音乐的事这般话。 难得这位顾大哥如此上心,等回到学校一定要向系主任好好汇报一下。她揭开钢琴的盖子,琴键上还有一封信,一页纸上只写了几行字: 圆你一个善良的梦, 圆我一个爱心的梦, 让这世上少一个两个人的缺憾。 飞扬看了这几行字,心中有了预感,她不敢深想,把这种预感压在了模糊状态。 天生美丽的女人比平常的女人更敏感,更能体会世上的男女情感,只是她们往往有意识地不承认经常要面对的感情,如果不是这样,她们是会累死的,还不如权当作不知,不到最后揭开盖子的时刻,绝不图任何打算,这是她们自保的一个措施。 是以,当荘飞扬教完课,在福利院大门前看到正靠在林肯车前的顾意冬,她才自自然然地迎上前,露出自己一份正常的表情,还说要给报社写一篇稿件,表扬这位具有爱心的企业家。 顾意冬摘下墨镜,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对她的谢意不置可否,答非所问地要请她吃饭。 飞扬镇定了一下,知道自己面对一个突然表示好感的男人应该怎么做:“我只能再次对你说一声‘谢谢’,不过,实在是对不起,今天是星期天,我男朋友和我已经约好了,我们……”她故意不说完,等着这位她只肯称其为顾大哥的男人进她话里的套子,想让他自己说出她的明确含意。 顾意冬何等聪明?其实这是他估计到的一种结果,换上她轻易地答应和他一起吃饭的结果,会立刻觉得索然无味,他愿意把过程做得比结果更富于挑战性。顾意冬又是淡淡地一笑,轻轻地挥了挥手,开车离开了。 赠钢琴的事刚过两天,<<深圳日报>>上就登出了<<企业家顾意冬向福利院义赠钢琴>>这条消息,对顾意冬意味着荘飞扬并不亏欠他什么,他感受到了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女孩坚硬如铁又不失礼的一面性格,尽管表面上他仍是淡淡地,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把爱情进行到底。 越有难度的事他越是愿做,越是期待成功。只是这次要取得成功的方式方法不能不多加考虑。 顾意冬打听到飞扬宿舍的电话,十天半个月就打个一般性的问候电话,什么也不多说,甚至连再次相约吃饭都没有,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有他这么个人存在。 他并不急于求成,因为太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在校的学生。 顾意冬又派人探到了一下飞扬的家庭情况,他想知道这个女孩的生活背景,以便推断出这个女孩可能会有的行为方式。 第六章 三个月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荘飞扬果然心中充满对这个人的狐疑: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把人家的好意误解?这么长时间了,这位顾大老板可是什么也没有提过啊! 顾意冬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在一个晚上突然出现荘飞扬的面前。 深圳的冬天不是太冷,他等在飞扬宿舍外,连大衣都没穿,飞扬刚吃过晚饭端着饭盒往宿舍走,就在宿舍楼前看见了顾意冬。 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真想他来找的是别人,可是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停下来。 顾意冬感觉到自己的到来给对方的震惊,他很高兴,这说明对方确实心中有了自己这么一个人,而且管它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了份量。 顾意冬说:“我想请你吃饭,看来多余了,你刚吃过吧?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飞扬镇定着,微微一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有,那就直说吧。”她想快刀斩乱麻,免得耽搁时间一长,让同学看见有个社会上的男人找自己而传到钟勇的耳朵里。 顾意冬倒是想不出说什么更合适的话,索性说:“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出去说。” 飞扬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我情况。上次钢琴的事等放假我和钟勇一起到你家谢谢你。”她又一次搬出钟勇作为炸弹。 顾意冬说:“你一点也不想试着了解我?” 他借着路灯猛地看见钟勇往这边走过来,飞扬是背对着钟勇,没有看见。于是,他恶作剧般地往前凑了凑,说了句“你好好想一想刚才我说的话,反正快放假了你有时间我再约你”。 后迎着钟勇走,然后暧昧地冲钟勇点点头快步离开。 钟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出是顾远彬的大哥,很吃惊,却是连上前打了个招呼都来不及了。 这一招很有效,钟勇看见了顾意冬和飞扬离得很近说话,又见他一看自己就赶紧离开,心里很不痛快。 钢琴的事他知道,这一次再见顾意冬,直觉告诉他有事要发生。 他不停地问飞扬,顾意冬来干什么,飞扬让他缠得不耐烦,冲口而出“求爱——”,说完就后悔了,后悔之余又想,说就说了,让他出面解决吧,免得以后再和这位顾大老板费事。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钟勇会一笑置之,他已习惯了凭空冒出的对手,这一次不同,这可是他最好朋友的大哥啊!而且是个名人,出色的名人!光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是个女人都会心动。 第七章 顾意冬的人生准则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时,可以不择手段,不管别人怎么看。 于是,当林琳从二儿子处知道他追夏天来过的那个女孩而找他谈时,他根本不以为然。只是,他恨上了钟勇:臭小子,敢说我“连弟弟好朋友的对象都敢追”,胆子可是真不小!有你好瞧的! 林琳并不指责他,她实在觉得为他的终身大事有点操碎了心,自己夫妇两人年纪也一把,还抱不上孙子,眼看又一年过去了,这事还一点谱都没有,好不容易看儿子还知道爱上一个有形的人,在这个母亲的心中,除了想帮儿子,别的想法就是有,也给冲淡了。 等她问明了顾意冬所追的飞扬本人和家庭情况后,甚至还想:这个女孩真是不错,模样好,家庭也不错,父亲是大学外语系主任,母亲是外贸公司的会计,有个哥哥,配儿子还可以。 顾意冬闭着眼睛听着母亲出着主意,不置一辞,他不想让母亲出手相助,那样显得自己太无能了,连个女孩都摆不平。 可是,母亲后面说的话不由他不上心。 “我找个人为你作媒,不由得她不往心里去。她父亲学院人事处的任处长和我很熟,而任处长的老伴可是全市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刘庭。当年,他们的儿子就是我接生的,要不是我技术高,那孩子就得剖腹产取出,省了她挨那一刀,我退休前还给她做的子宫肌瘤手术,她就信得过我,现在还经常打电话问我身体方面的事,刘庭甚至当面谢过我。这两口子出头,这样大的面子给荘家,即便不同意,也会让他们惦量惦量,‘不同意’三个字不会那么容易说出口的,此为其一。其二,我正想找机会让你认识一下刘庭,以后对你会有帮助的,做不成其一,我们做成其二,你看如何?” 林琳曾是深圳最有名的医院妇产科主任,退休前凭借有利的工作条件再加上她十足的精明,交下了不少人,这一点顾意冬很清楚,也受益不少,可是他没有想到,母亲连刘庭这样的人都能交下,他还真有事要找这个主管城建的大人物,那就是南城那块地皮的事,这块肥肉市里盯上的可不只他一个人,竞争很激烈,都说有人争的才是好东西。思索片刻,点点头,同意母亲的做法。 商人如果不会计算,怎能赚得盆满钵溢? 林琳很高兴:“女人的心不比男人硬,凡事以父母的心情好坏为主,不信,你就瞧着吧,只要打通了她父母这一关,她的心就会软下来。哪像你这当儿子的?” 顾意冬心里盘算着的主要是怎么使刘庭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他并不十分相信要有这么大的人物出面才能搞定荘飞扬这件事,让这样的人干涉他的私事,太丢人了。 第八章 正月初五,冬天里的荘家洋溢着少有的热烈气氛,简直可以用“沸腾”二字来形容。 那是因为刚刚离开的任处长带来的好消息。 除了飞扬,林家其他三口人都在,母亲碧芬吩咐着:“飞迟,把冰箱里的黄花鱼和大虾拿出来化化,青菜你就看着拿吧,今天我给你们拿出最佳水准的厨艺。可都得记好了,你们可别说漏了嘴,一会儿她回来什么也别告诉她,她不可能同意相亲的。” 碧芬说话的当儿,手也不闲着,麻利地擦东擦西的。 碧芬出身在一个大家庭里,家里姐妹多,自己又是老大,从小就受了不苦,到现在也只在一个外贸公司里做个小会计,再说,上了年纪的人下冈是迟早的事。再说,丈夫一个学院的系主任,性格内向,无欲无求,到现在家里还没买上房子。三是,自己的儿子,飞迟,想挣大钱,却眼高手低,大事做不了,小事不爱做,这是她最大的一块心病。 沈碧芬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的身上,她觉得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女儿像自己一样不上不下地生活,要过就过人上人的日子,女儿是母亲贴身的小棉袄,不能对不起女儿。 要是跟了钟勇这么一个穷书生,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对于这事,碧芬没有站到女儿的立场上想想:一个人要是负载了亲人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希望,心是不是很累很累? 三个至亲眼巴巴地指望荘飞扬能救他们出水火,不由得她一回到家中不感到气闷,她很少回家。倒是父亲本人不那么想强出头,他只想女儿有个妻子希望的结局后,他能逃避一些时不时的你要前进不要后退的说教。 沈碧芬要女儿走条捷径,先嫁个有钱有势的人,再图个人的发展。 从母亲的角度上来看,这真的是在为女儿好。 然而爱情呢? 碧芬不屑于此的说:“我就是你的反面教材!为了爱情才有的今天!做上一个三流院校的系主任从此就不思进取,又不像其他教师一样出外讲课赚钱,倒不如不当的好! 碧芬把飞扬作为自己最后希望的延伸,一颗光耀全家的夜明珠。她愿意看到飞扬生活得比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如今她把更大的的火气撒到女儿的身上,眼见得女儿和那个农村特困生相爱,以后就会走上自己的老路,说不定还不如自己,自己当年还有父辈的荫凉可乘,而女儿什么都没有。 碧芬每当女儿回到家中,就冷言冷语地刺激她,让她改弦易张,另谋高就,飞扬已经习惯了,不和母亲再解释什么,她说她的,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到最后关头,碧芬绝不轻言失败,女儿还没有毕业,她就嫁不得钟勇,希望就还存在。 此时,沈碧芬觉得让女儿转变爱情及至命运的机会到了。 第九章 她万万没有想到任处长亲自到荘家来竟是带来了天大的喜讯,那就是由任家夫妇亲自作媒,给女儿介绍对象。 先别说那个被介绍的对象,就说任处长,平时看人都是从眼睛朝上看的,院长以下的人连话都懒得说,这回可大大不同,她亲自到荘家,还带着那么点亲近,碧芬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她也高兴,终于有个很有身份的人愿意主动亲近自家,多长时间没这回事了? 听任处长说男方见过女儿,看上了,不好贸然求爱,由母亲托她作媒,顾意冬这个名字她早就从电视报纸上知道,堂堂的盛泰公司总裁,才三十出头,还未婚,居然看上了女儿,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高兴之余,她深深地明白: 如果不是顾意冬有面子,任处长夫妇凭什么以尊贵之躯来做一桩小事? 其实为了打击女儿的爱情,碧芬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她托了许多人为飞扬物色对象,只是没有太合适的。她并不真的想让女儿这么年轻就嫁人,况且还是个在校学生,旨在打击钟勇,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是女儿爱上了那个农村特困生,她是犯不上这么早就为女儿操心的。 如今眼看着飞扬还有大半年就走上社会,要想嫁给钟勇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碧芬再火也没有用的: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配飞扬,也就替代不了钟勇! 她很怕女儿会像自己当年一样顾不上父母的反对嫁给一个太书生气的人,那时出身于大家族的母亲预言:“门当户对并不仅指门弟,还有生活上的细节,荘文浩来自工人家庭,为人木讷,会随遇而安,凭你的个性是不会幸福的。” 她没有理会,换言之,是不理解,于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如飞蛾扑火般,然后化作灰烬。 如中盅般的命运,她的确没有感到幸福。 死灰怎能复燃?自己做过的错事不能在女儿身上重演。 荘文浩拍着膝盖,想起了什么,说:“这事好是好,就是像你说的先不告诉她,那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现在的婚姻自由,我们应该想想女儿的想法。” 碧芬把手中的抹布往地上一扔,不满地说:“你不也说那个顾先生你在电视里看过,人长得相当不错,又事业有成吗?那就别管那么多,和女儿商量?那她到时就得连去都不能去,你没看她这几天都不在家呆着,光顾着陪不回老家过年的钟勇了?咱们怎么和任处长夫妇交待?我还对人家说飞扬根本没交男朋友,连看都不看,不得穿帮?荘家的脸面往哪放?你在学校还怎么为人?和任处长的关系保不准就得僵,对了,你今年不是要竞争副院长吗?一共有三个候选人,可不能得罪了任处长,先看看再说。” 自己的话惊醒了自己,碧芬猛然想到:也许此一事能促进另一事的发展,这个亲是非相不可的了。 飞扬一进家门,便感受到了家中祥和快乐的气氛:母亲没有冷着脸而是高高兴兴地听着一向沉静的父亲高谈阔论中国入世的前景,俩人还时不时地夹杂着英语说,哥哥偎坐在二老的中间,白晰的皮肤上透着红晕,可能是被热烈的气氛薰的吧?飞扬很受感动,这可是荘家少有的情景,多么像自己小时候啊。 她连鞋都顾不上换,扑过去在父母的脸上各亲了一下:“我的好爸爸好妈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大年三十也没这样啊,看来今年咱家要有喜事了吧?”她只顾感动着,没有看清碧芬脸上的暧昧色彩和听清意味深长的话:“要有特大的喜事!” 飞扬撒着娇腻在母亲的肩上:“什么喜事呀?过去奥运会是中国最大的喜事,今年谁回归咱家呀?说给我听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十章 初九一大早,沈碧芬就吩咐飞扬:“今天晚上你爸院里任处长请客,就是人事处的处长,她儿子小时候和你在一个幼儿园呆过的,他们全家加上咱们全家在一起好好聚一聚。你哪都别去呀。” “妈,我有事要做的。”飞扬是想晚上到钟勇书店打工的地方看他的。 “不行,说好了是全家去的。”碧芬的脸上现出不快来。 飞扬赶快不再出声,她不想惹几天来一直高高兴兴的母亲生气,想把融融的家庭气氛保持的时间长一些。 飞扬换好衣服,出现在母亲的面前,母亲一皱眉:“哎呀,这什么样子呀?连妆都不化,这样子是不礼貌的,快来,妈帮你化。” 碧芬领着女儿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口红仔细地给女儿涂,又给女儿擦上点胭脂,然后稍稍站远一点:“这还差不多。” 飞扬嘟哝着:“你平时不是不让我化妆的吗?我都习惯了,你这一化我连嘴都要张不开的了,你看,被涂得一脸的粉。” 碧芬一瞪眼:“就化这一次。你皮肤太白,不精神,我这一化让你增色不少,别忘了,你妈也年轻过的。” 打扮好女儿,碧芬又觉得荘文浩打的领带不对劲:“什么呀?灰西服配红色领带,这么老土,一点也没把你薰陶出来,去,配那条黑色的。”文浩“嘿嘿”一笑把领带换过来。 到了大酒店门前,飞扬拿出纸巾偷偷把口红擦掉,对哥哥说:“那个任处长的儿子什么样,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飞迟神秘地一笑:“我可知道,可是,不能告诉你。” 等看到早已端坐在酒店包房里的顾意冬和林琳,却不见任处长的儿子,飞扬全明白了:这顿饭可没那么简单。本想和林琳打个招呼,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顾意冬只看了飞扬一眼,就在母亲的引见下转移视线和四个长辈寒喧起来,可就这一眼,飞扬的一切已尽收眼底:她并没有刻意地修饰自己,及腰长发从中分开,不时地用手撩一下额边的散发,暗紫色的棉布长裙,配以黑色的套头毛衣,毛衣外罩件和长裙一样质地的中式马夹,脸上没有化妆,眼波流动处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一笑,似是知晓一切人情世故,不像是个不黯世事的大学生,倒像个在社会上历练过的女人呢。 大家一落座,就开始慨叹顾意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骄人的成绩,刘庭连连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本市能出你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那是全市的光荣。” 看到刘庭如此重视顾意冬,碧芬更坚定了答应这门亲事的决心。 林琳不失时机地提出让顾意冬更上一层楼,刘庭频频点头。 顾意冬心里开始明朗起来,想让市里同意由盛泰公司承建南城那块地皮的事也许就打开了缺口。 飞迟呢,他好像找到了现实中的偶像,就像是本在黑暗中前进中的人有了光闪闪的目标。 于是,一顿饭吃出了很多酒菜之外的东西。 只有其中的飞扬,心中暗哂:求爱是个人行为,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却被这个大老板搞得这么复杂,拉来个大人物就以为能成功吗?弄得跟演戏似的。 林琳和沈碧芬是挨着坐,林琳装糊涂,自言头一次见飞扬,客套地询问了荘家的一般性情况,挨着母亲坐的飞扬听见林琳说不认识自己,也就不好当众揭穿。 顾意冬揣磨着荘家每一个人的品性,他认定沉碧芬是一家之主,而且是个精明的人,那种精明和母亲的精明不一样,母亲是外露的那种,而她的埋得很深,于是,他尽量多和碧芬说话,以示亲近。 第十一章 长辈们很知趣,曲终人散时让顾意冬开车单送飞扬,都先走了,飞扬不好当着他们的面拒绝,站在顾意冬的车旁,等他们都不见了踪影,才看定顾意冬说:“我想我还是自己走吧,不想劳您大驾,因为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顾意冬似从前一样淡淡一笑:“我送你去他处。天晚了,天气也冷了,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再说了,不能给我一个表现男人风度的机会吗?”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这种人会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行为方式,如果再不直说,那么以后他还会再向虎山行的。 飞扬自然不能上顾意冬的车,她思索着如何使他彻底打消追求自己的念头。“我很爱我男朋友,你别浪费心思了。” 顾意冬上前要拉她上车,被她一下甩掉,说:“只要你没结婚,我就有机会。追求你是我的权利,尽管你有拒绝的权利。” 飞扬故意冷下脸,一脸的霜气,快步离去。 顾意冬没有再追,他饶有兴致地回味着刚才飞扬的一举一动。 我顾意冬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从来没有! 顾意冬成了荘家的一支杜冷丁,暂时解除了常蒙在家里的痛楚之纱。 刚相完亲的荘家三人赞同这桩亲事的人对未来进行着展示性讨论,甚至当飞扬就坐在他们旁边时也不顾忌,兴兴致勃勃地谈论顾意冬,飞扬冷冷地看着,听着,不置一词,她习惯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空想共产主义到来的日子,只不过现在有了真实的契机。 沉碧芬说出口的对未来的设想犹如生物链一般,飞扬跟顾意冬相爱--文浩提上副院长--全家住进两百平米的房子--飞迟找个更好的位置--飞扬毕业有个好工作--飞扬与顾意冬成亲--自己一切心事全了。 她还对飞扬说:“你和钟勇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不是真格的,报上都调查过在校大学生谈恋爱最后成功的概率仅为4%。你看看顾意冬,那可是经过社会考验过的真金白银哪!” 谁能放弃真金白银而选沙粒? 趁着三个人说兴告一段落,都要喝水的当儿,飞扬说:“今天演讲到此结束!” 起身离去。 一应三人全部愣住。 “屁话!你给我回来!”碧芬骂道。 飞扬从进家门就一言不发,碧芬光顾着高兴没理会,此刻一听女儿的口气显然是十分不满,飞扬没有听她的回到客厅,她就追到房里,忍了忍气,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那个钟勇能和顾意冬相比吗?顾意冬要貌有貌,要人才有人才,你可别糊涂油蒙了心,做人要现实一点。” 飞扬想找自认最好的拒绝理由,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他,他追我,我没同意,他可比我大九岁,太老了吧?” 碧芬以为女儿出现了缺口,说:“大点才好,你任性,有个大你多点的人才能包容你。差不多的要是娶了你,还不得让你给气死。” 飞扬一把拿过枕巾蒙在脸上,碧芬不怕她来这个:“可能一时你转不过弯来,慢慢来吧。” 天!爱情这回事竟也能有人越俎代疱!飞扬觉得可以接受顾意冬追求爱情的手段,却不能理喻家人的作为,原来,家中这几天的快乐是被顾意冬这个人搞起来的,父母手足伙同外人织成了一张大网就等着自己当入网的鱼。 碧芬回到客厅,坐下来:“她刚才说顾意冬和她比大了点儿。” 文浩点点头:“可也是大了点儿,你说咱们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碧芬用手指示意他小点声,别让女儿听见,她倒是提高了嗓门说:“大怎么了?不大那九岁能做出那么大的事业吗?像飞迟那样比她大五岁,那和她本人能有多大的区别?我听他妈说了,这么大还没成亲的原因一是忙于工作,二是有点挑花了眼。不碍事的,深圳三十岁结婚都还嫌早呢。飞迟,你得跟意冬多学着点儿为人处事,你看今天,他话不多,却能把全席的人都能照顾到,是个人精啊!你要是能赶上他一半就行!” 飞迟脸一红,张了张嘴,没说话。 电话铃响了。 “光顾着说话了,都快十二点了,这么晚了谁打来的电话,飞迟,接一下。” 飞迟应声起身,拿起电话,再回头看父母时,脸上有些骇异:“妈,是找我妹的,说是钟勇被大火烧了 第十二章 碧芬不急不火,等儿子来到跟前才说:“小点声,谁打来的电话?” “说是钟勇打工的书店失火了,他被烧得不轻,书店的同事打来的,让飞扬到医院看一看。”飞迟压着嗓子说。 沈碧芬本来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这事应该告诉女儿,不是说烧得严重吗?十有八九会毁容,让她去也好,看她以后怎么爱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这么巧!真是老天也帮我! 碧芬来到飞扬的房里,先唤了一声,见没有动静,以为女儿睡着了,就上前推她:“飞扬,快醒醒——钟勇出事了。” 飞扬并没有睡着,她想着心事,对客厅电话的事没有听见,本以为母亲进来又要进行新一轮的疲劳轰炸,以假寐作为抵抗,一听钏勇出事,“忽”一下坐起:“他怎么了?” 碧芬一见女儿如此反应,心中的不悦腾空升起,面上很平静:“别急,有人打电话让你到医院看他,他被大火烧了!” 飞扬一听,“轰”天塌了下来,惊得不穿衣服就要往外奔,被母亲一把拉住,替她穿上衣服,还派上飞迟,让他陪妹妹一起到医院。 钟勇打工的书店离大学不远,老板是一个斯文人,跟女朋友一起开了家书店,女朋友是外地人,整天无所事是,东游西荡,打扮得花枝招展。今天本来是平安夜,有情人都浪漫去了,钟勇留在书店等飞扬一起过平安夜,哪知等半天也没见飞扬,就自己先煮碗面吃,平常老板的女朋友心血来潮都会在书店煮面,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钟勇去煮面,刚刚遇上煤气空了,就把煤气瓶放平,愰了一下,再点上火,煮好面,方走到门口,老板走进厨房说他也饿了,就又重新点火,没想到火一点上,轰的一声,整个厨房瞬间被炸没了。 钟勇在门口,受了重伤。打电话到荘家的是另外一个同事,此时刚巧上上厕所,才免于大难。还有就是老板的女朋友,感冒了,今天就没来店里,也算是捡了一条命。知道老板死了,老板娘当即昏在家里,现在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 听了站在急救室门口的同事的叙述,飞扬眼前一黑,一下子昏在哥哥的怀里,几分钟后醒来,推开哥哥就往里冲,飞迟急忙跟进去。 医生正在处置钟勇的伤。钟勇全身一丝不挂,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犹如一块木炭躺在那里,早已不醒人事。护士把飞扬推了出去,室外站满了其他患者的亲朋好友,众口一辞斥责死掉的老板。 “天!” 飞扬从得知此事到现在只唤出了这一个字,像是野狼凄厉的嚎叫,从心到头一片的空白。她紧紧地用双臂环住哥哥的腰,伏在哥哥的胸前恸哭不已,飞迟不停地用手替妹妹擦泪水,实在是擦不尽了,他腾出手掏出纸巾,一只手给妹妹擦泪,一只手抚着妹妹的头发,想使她安静下来。 孟远彬赶来了,毕竟是男人,他冷静地先是问了情况,然后找出电话本,用手机给钟勇家的邻居打电话,求人家转告钟家。 孟远彬劝飞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歇一歇,飞扬根本就听不见,飞迟拖着妹妹往长椅旁走,无奈她的身体太僵硬了,坐不下去,他怕弄疼了她,用眼神示意孟远彬,孟远彬抬着飞扬的腿,飞迟抬着她的上身,才使她躺在椅子上。 第十三章 天发亮时,飞迟看了看表,已经在医院呆了三个多小时,他看着飞扬,她只是大睁着双眼没有一点表情地流泪。他很心疼,怕她受凉,脱下皮上衣,盖在飞扬的膝上。 钟勇的父母及学校的老师和领导都赶来后,外科的王主任说:“这个患者伤势很重,烧伤了80%,现在正处在危险期。即便今后保住了命,也还得需要做植皮手术和整容手术,大概要五十万吧。那个老板已经死了,他的家属把钱送来了,也没有多少钱,说是外地来的,刚做生意不久,那点钱几个人一分就是杯水车薪,不知道患者上没上保险?要是没上,你们要赶紧把钱准备好,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钟勇的父母一听,急了:“五十万?上哪弄啊,砸锅卖铁也不够啊!” 王主任职业性地笑了笑,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钟勇,浑身缠满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眼毛和睫毛已经烧没了,上下眼皮黑黑的,布满了烧痕,要不是他脸朝地躺在地上,眼睛也会烧坏的。 飞扬已经两天水米未进,由顾远彬和莊飞迟分别陪她呆在医院。现在是顾远彬陪她,她头发篷乱,脸色苍白,无论看见谁来医院,也不说话,犹被雷击呆一般。 顾远彬心里盘算:钟勇看病的钱怎么办?告店主家也不一定有用,拿不出钱来法院就是判人家死刑对钟勇来说也是无用的,总不能因为钱耽误他活命吧? “远彬,求求你,你有多少钱都借给我好吗?”飞扬孱弱的声音像从地底下的一眼微孔里发出,弱到也只能是坐在身边倚着她怕她连坐都坐不稳的顾远彬才能听到,这是两天来她的第一句话。 顾远彬连忙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还跟我说什么借不借的?我也有义务。我有一万多存款,学校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另外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社会上筹到一些赞助。” 飞扬站起身就要往处走,孟顾远彬看她恍恍惚惚的样子,连忙扶住她:“上哪去?” 这时飞迟来换顾远彬了,飞扬一见哥哥,就扑了上去:“哥,你借给我钱!” 顾远彬跟飞扬解释了钟勇医药费的事,飞迟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来,他耐住性子说:“你知道,我的钱大部分都交给妈。我说一句话会刺激你,那我也要说,你是我妹妹。这是钟家的事,与你无关。” “你一定要借给我钱。”飞扬还是这句话,上了发条一般往外冲,飞迟跟远彬跟在后面追她。 莊飞迟怕她出事,哄她:“我刚发了工资,还没有来得及给妈,给你五千,你得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去?”“我要借钱去!” 飞迟觉得妹妹神智不清了。 飞扬诧异母亲拿出一万元给自己的行为,她只能想到可能是哥告诉家里钟勇的情况,却无法想出为什么母亲会主动拿钱给自己,她紧盯着母亲,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也许母亲固然势利,亦不失其善。 沈碧芬面如衣镜。 “谢谢你,妈。”声音小得只有面对面的母亲才能听到。 “你当心点自己的身体,学校也快开学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耽误学业。”碧芬知道女儿心中所想,加上一句:“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心疼你。” 钟勇的命是保住了,却如沈碧芬所料,面目全非,不成人样。 他能开口说的第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是:“飞扬,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悲伤中夹杂着一丝庆幸的飞扬,反应过来钟勇话中的含意,蹲下身,使脸靠近他,送给他一个桃花带雨的笑容:“可是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 钟勇缠着纱布的手费力地抬起一点点,“你是个傻丫头,一直都是。” 飞扬把脸轻贴在他的手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不傻都做不到。” 第十四章 只有她能看出钟勇脸上的表情是笑。书店老板家真的拿不出钱来,顾远彬在电视台做了两分钟的新闻节目,将新闻点打在特困研究生为了给妹妹挣出学费打工,不幸被大火烧成重伤,社会上好心人捐了钱,再加上学校师生捐的、顾远彬个人的,一共是十二万三,算是救了钟勇一命。 飞扬上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心思不在学校,好在大学最后一个学期,课少,主要是准备毕业论文,她有时间照顾钟勇。 飞扬此时如祥林嫂般逢人倾诉:“我的男朋友真不幸,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自己的生活都很艰难,还打工给要考大学的妹妹准备出学费。本来他就要毕业了,眼看着好日子就到了,可谁知,他却在打工时被一场大火烧成了重伤。你有多少钱?借给我好吗?多少都行,十元二十元也行啊!等我下半年参加工作后,一定还你。” 莊家方面的亲戚早就疏离的很远了,沈家方面的早已断绝来往,她无法借到亲戚的钱,而她的朋友都是伸手阶级,哪有多少闲钱借给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母亲哥哥的在内,才借到一万多,她一一记在本子上。 飞扬从前为了帮助钟勇,当过家庭教师,只不过第一次就受到男主人的非礼,吓得她再也不敢当家庭教师。她的英语不次于母语,每当钟勇一人挣钱感到吃吃力时,她就到一家翻译社做计件翻译,钱全被她悄悄地给了钟勇。 飞扬现为只得又到翻译社拿活干,社经理很赏识她的才干,知道她急于用钱,先给了报酬二千元。 钟勇从来看望的人表情上知道自己形象上的不堪,没有人敢给他镜子照,他下不了床找镜子看,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知道自己的形象。等到他能坐起来时,他迫不及待地从脸盆的水里看见了自己鬼一样的脸,一声惨叫:“我还活着干什么?” 刚巧飞扬倒便壶回病房,她拉开试图想使儿子平静下来的钟母,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说:“你只不过是从水里看到自己的现在,明天我给你拿小镜子,让你更清楚地看看自己。在我的眼里,你是个表里如一说话算数的男子汉。你不是看过余华的<<活着>>后对我说--其实活着比什么都好?那么今天你为什么不庆幸有人死掉,而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拿自己和缺胳膊少腿看不见东西说不出话的人比?你除了毁容伤痛,并不没有影响你的生活,你还会能走路,能拿东西,能学习,能工作。别告诉我,外表在你的心目中那么重要!” 钟勇愣了,飞扬的话着实打动了他。 钟勇曾如春天里青草的第一缕清香走进飞气氛的视野,她自觉俩人身上的东西是互补的:她会弹钢琴,会跳芭蕾,而他唱的民歌会艺惊四座;她身体娇弱,他是运动会上的骁将;她有着伪贵族的生活方式,喝咖啡,饮岩茶,他则能简不繁;她任性,他随和;她设想的未来虽不如母亲为之设想的,却也是不凡的,他踏实,做力所能及的事……飞扬生活中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唯唯诺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钟勇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一个人,是她心目中的男子汉:有主见,不抱怨,乐观向上。 她爱他,从来没有减退过爱情,因为这爱中除了爱,没有夹杂任何爱之外的东西:容貌、门弟、金钱。 只有这种爱才能配叫作“爱情”。 第十五章 “就算你残疾了,不是还有我吗?你稍安勿躁,别让我失望。” 钟勇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试什么?这就开始吧!”飞扬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很坚强。 和这感人的爱情戏上演的同时,另一出不一样的爱情戏在莊家上演。 顾意冬几次故意拣飞扬不在的时机来莊家,以免尴尬,可是他又想每隔一段时间来坐一坐,以示存在。 这一段时间要拿捏得好,不能太长,不能太短,短了显得赖皮,长了怕被人遗忘。他短期的目的就是趁钟勇遭劫之际,从莊家人身上找上飞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当作七寸,然后一锥下去,不由得你不服。 人性中总会是有弱点的,此时此地的优点彼时彼地就转化成缺点,也就是弱点。 顾意冬深信。 前几次来莊家,他坐的时间掐在半小时以内,然后借口工作忙离开。此次也想。 顾意冬的对手暂时是沈碧芬,而且两人大有棋逢对手之势。碧芬不想由自己出面找刘庭帮忙提出老伴升副院长的事,她深知自己的面子不够大,想通过顾意冬的口说出此事,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亲密关系,可是就凭一权一钱,双方是旗鼓相当的。 这话不能直说,万一不行呢,只能设话套让顾意冬看着办。 于是,沈碧芬以唠家常的方式透出此事:“我呀,不像你妈省心,家里的大事小情哪一件不是由我处理?就说你莊伯伯的事吧,他是副院长人选的三个之一,这个老东西,太倔了!32岁就是系里的副主任,多年后才提为正职。唉!人倒是好人,就是不谙世事,什么年代了,没有关系哪行?我让他找找市里组织部的老同学吧,他又不肯!唉!要不是飞扬天天劝导我别跟着他上火,我还就跟他急!你说,怎么的也得以个好听点的身份退休吧?说来说去,一辈子他都没有体谅过我,还是我的女儿好啊!”这番话说得表面是普普通通的话,却是有骨头有肉,最后的基点放在了莊飞扬的身上。 顾意冬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作出一副冥思状,使沈碧芬明白他上了心,他不想大包大揽的,显得犯贱,又怕没有结果。 他有了主意:莫不是飞扬最重亲情? 那就在亲情上一层一层地加上砝码,后纺成经纬二线,捆牢她! 顾意冬的思索状刚一作完,就说:“莊阿姨,你把另外两个候选人的情况说说看,我帮你分析一下。” 碧芬暗叹这个年轻人真是稳重,他明明是知晓自己的意思,又不马上接“活”,她认定,他是会考虑帮这个大忙的。“一个是学生处处长,和院长的关系最铁,另一个也是系主任,有个什么亲戚在省高教,只有老莊,同志关系倒是相当不错,也最有才华,可是没有抗硬的关系呀!” “那什么时候定下来这事?” “说是明年‘七一’前后。” “这也就是说起码也要在‘七一’前十五天把所有该做的事做完,像托人哪,拉选票啊等,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让伯父勤打听点消息,每一步的进展都要谋划好。这一段时间伯父要经常到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显示自己正在努力工作,也让院长明白是自己人的意思。” 沈碧芬意味深长地说:“我呀,也就是个家庭妇女类型的人,这种大事我可搞不明白,男人到底是男人,你看你这一说,好像你在竞选似的。没事,你就常来家,帮你伯父参谋参谋,行不?” 顾意冬明白自己和莊家的关系进了一步:“阿姨,您可别这么说,我有做得不当的地方您还得多提个醒。有什么能帮上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慢,放重了语气。 都是精明的人在一起讲话,用不着说得太明白。 第十六章 飞扬一听母亲说顾意冬又来过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无话可说。 前次得知顾意冬来,她火了:“是我谈恋爱还是你们?你们倒是和他谈得蛮热乎的。他死皮赖脸地老来干什么?我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他,你们还接待他,我告诉你们,别到时候无法收拾。你们,还有他,别以为钟勇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就会转向他,我今天郑重的宣布,就算钟勇死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他,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走到电话旁,母亲先走到电话旁,按住电话。 “跟谁说话呢?我们是不想看见你受罪,是为你好!” 飞扬除了无语,就是翻了个白眼。 这次飞扬吸取教训,一言不发,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把随身听戴上。 屋漏偏遭连夜雨,人要是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 为钟勇准备的钱如数的花尽,他还是没有痊愈。投在医院里钱,像是无底洞一样,大笔大笔的开销,医院一天里不知要催钟母几遍住院费,弄得一个农村老太太除了哭别无他法,好在顾远彬又拿来他的全部生活费,可以缓几天。王主任说了,这只够三天的,三天后必须再交上五千块,否则就得出院。 荘飞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钱是那么的可爱,一分钱都显得弥足珍贵! 钟家母子不住地劝飞扬离开钟勇,他们也不忍看着一个女孩子成天守着今天已面目狰狞明天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钟勇甚至说她已经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没有人会怪她。 飞扬不肯,心里的真情,只有钟勇看得最懂。 一片深情怎能就此了断? 三天后,医院又来催款,尚差几千。王主任说,并不是几千块的事,而是几十万元的事,你们救得了今天的急,救不了明天!还是想个万全之策吧! 钱的事都是背着钟勇说的,钟勇不知费用的具体情况,没人敢告诉他,怕他想不开反生意外。 荘飞扬长叹一声,心里酸楚无味。 她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星辰广场。这是本市最大的广场,许多鸽子在那里自由飞翔,一群孩子在那里逗弄它们,多少天了,她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过日子。看到那些笑得阳光灿烂的孩子,她流下两行清泪。 自己连笑都不会了。 飞扬走进孩子中间,想用他们的笑来淡化自己内心的悲痛。 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女孩拿起一根草要喂鸽子,另一个女孩制止:“鸽子是不吃草的,它喜欢吃粒。” 飞扬拾起被小女孩扔下的草,放在眼前细看。 要是古代就好了,自己头上插上草,自卖自身,到谁家当个丫头,也能换来一些钱。 广场的对面是人民政府,飞扬想起自己的亲舅舅在那儿工作,好像还是个小官。 犹如抓到一棵救命稻草。 飞扬凭着母亲时常抱怨时的印象,找到了那个办公室。舅舅不在,说是开会去了。飞扬急中生智,要过他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她慌不择言,开口就说了自己要借钱的目的,电话线那方的舅舅说:“啊,是这事呀!你妈知道吗?舅舅跟你说,现有我也是一屁股的外债呀,你表哥出国留学借了不少的钱,我没有钱哪。”挂断了电话。 飞扬身不由己地走出市政府大门,明知是多此一举,和舅舅借钱无异于虎口夺食,然,还有别的办法吗? 飞扬不知身向何方去,瞎走一气。 偏偏遇到了好朋友,她的好友杜云。 杜云听着哭诉,不知怎么安慰这个从小就和自己相好的朋友。 飞扬看着杜云从包里拿出的一张银行卡,摇了摇头:“你们杂志社效益也不是很好,挣得不多,你已经借给过我钱了。哎,这钱也是救不了他的!” 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第十七章 她继续前行。 深圳是个华丽妖娆,流行时尚的繁华都市,个三十岁不结婚都还嫌早的地方。近年的天越发的冷了,飞扬感到那种冷渗入骨髓,彻头彻脚地冷。 她想着,如果路上再碰到熟人,就开口借钱,管他是谁! 飞扬此时内心里充满了疯长的杂草,顶得心口好疼好疼,她恨不得一低头,就看见一大叠钱,或是踢到一块闪光的值几十万元的金子,只如此,杂草才会消失。 突然,她抬头仰望着这个差不多成了本市标志性建筑的大厦——盛泰大厦。 发呆了半个小时,就朝着大厦迈进去。 顾意冬如约似的等在办公室里,这是一间足有两百多平米的房间,硕大的老板台后面坐着仿佛已洞悉一切的顾意冬。 他让外面套间的两个工作人员挡住所有找他的人,并拔掉两部电话线,关了手机。 这一次,好像参加中央会议般的严谨,也是第一次全心全意的面对荘飞扬,他不想有任何人任何声音来打扰。 要像品茗一样,品这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的作为。 飞扬坐在顾意冬的对面,她看着这个躲着自己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就要到荘家坐上一坐,又不多说话的男人,此般,心里生出了恐惧。 顾意冬今天穿着黑色西服,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蓝底黄点的领带,手上拿着一支抽了半截的万宝路香烟,飞扬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待这个男人。 顾意冬将烟掐灭在桌上的水晶烟缸里,站起身,来到窗前,背对上飞扬,她身不由己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找我,连到北京公差都没去。”顾意冬转过头,倾情一笑“说吧,你要多少钱?”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飞扬惊诧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那个背影说:“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知道。”顾意冬看着荘飞扬吃惊的表情。 飞扬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勇接下来的医疗费用,她没有跟任何说起,也包括顾远彬,他是怎么知道钟勇的情况的,更加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会来找他要钱。 “因为除了我,你已别无选择。”顾意冬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看着飞扬的表情。 “我要五十万元现金,你开出条件吧。”飞扬的语速很快,她要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哪怕是快一秒! “你若答应我的条件,你要一亿我都给你。我的条件有两个,你可以任选其一。第一个:我包你一年,你是我的情人。第二个:嫁给我,而且必须今年‘十一’那一天成婚,两个条件的前提是今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过一夜。两个条件的一个共同附加条件是你毕业后要在我的公司工作一年。一年后,我不限制你,不管你答应我哪一个条件,从把钱送到医院之后起,不许再和他有任何形式上的来往。”顾意冬边说边从窗前走回老板台前,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坐在桌子前的女子。 飞扬觉得他的声音如同鬼魅一样在整个房间里飘荡,穿过自己的皮肉,直抵心脏。她想不透为什么会有第一个条件,为什么会有前提条件,为什么会有那个附加条件。 房间里有空调,温度很好,可是她却出了一身冷汗,脸色苍白,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来此的目的使她不得不管住自己的双腿。的确,这个男人说到了她的痛处--别无选择!除了找他,连开出条件给钱的人都没有! 飞扬回避着顾意冬死盯她的目光,强忍着泪水,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流下一滴泪!“我答应第二个条件,不过,请你立刻给我现金。” 顾意冬点了点头,不动声色:“我马上就让财务人员提钱给你。然后我送你到医院,今天如果交不上钱,他就得出院,对吗?” 飞扬把脸埋在掌中,因为她觉得眼睛已有了潮意,声音闷闷地:“不用你送我。” 第十八章 没别的意思,那么多钱,我怕你自己拿不安全。” 飞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更别说亲手拿了。她在车上时眼光始终不离手里的袋子,这是一包救命钱,也是一包卖身钱,从此以后,它们就会搭起一座断桥。 她不停地催顾意冬快点到医院,越催越觉得慢,她怕,神经质地怕医院立刻赶走钟勇。及至下了车,就飞冲进进去,然,又转身说:“不怕我拿到钱反悔?” 顾意冬说:“我从来没有失过手,因为我会有一千个办法对付对我失信的人。别忘了,晚上八点我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看不见你我会冲到你的宿舍里的!”林肯车绝尘而去。 荘飞扬冲进医院的大门,却又不想快走了,她知道一送上五十万,对她意味着什么。 荘飞扬挪到钟勇病房前,正巧钟母呆在门外偷偷地抹眼泪,飞扬仰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走到钟母跟前,把钱交给她:“阿姨,我毕业后马上要到广州一家公司工作,钱是预支的三年工资,对方觉得我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才,才出此大力气,这是我的福分,也能帮上钟勇,大家都没有走到绝路上。” 钟母说什么也不要,说:“我早就和你说了,孩子,你再找个人吧,你条件好,什么样的找不到?别跟他了,这钱我不能收,该着井死河死不了。他也没大事了,就行了,不整容就不整容吧,丑俊都是我儿子。” 荘飞扬急了,要跪下来求老人收下,被钟母一把拉住。 “阿姨,你快趁天早和我一起到银行把钱存上,只留下几千在外面够三天用的就行了。别和我争。也别让他知道,你就说是社会上的捐款。你还要跟他说以后我就不能过来了,我要考试,一毕业就去广州,叫他别想。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咣当”,病房内传来器皿落在地上的声音。二人急忙赶到室内,钟勇不小心将便壶弄到了地上。 飞扬拾起,假装放便壶背过脸,仰仰头。 再回身,已是春风满面。 她对钟勇讲起了全国各单位到学院招聘的事,试图转移思绪。 钟勇被烧得皮肉揪在一起的右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仔细地听着,开心地笑着。他的嘴也已烧坏,发不出太真切的声音,他尽量不在飞扬面前讲话,为的是不想在爱人面前再表其短。 如果没有荘飞扬不厌其烦地表白自己爱的是他这个人,他怎么会像现在那样尚计划着先休学一年,然后继续学业,拿到学位后做力所能及的工作!甚至继续爱情! 荘飞扬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放在了他的手上,借口有事要办就走了。 钟母紧跟其后,要她陪着把钱存上。 一出病房的门,泪水无声的掉在了荘飞扬的脸上。 第十九章 霸王别姬,虞姬能在爱人的面前痛快地哭。 姬别霸王,虞姬只能一个人寞自流泪。 此一别,何时是归程? 顾意冬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兴奋得走来走去,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大步,近一年的冥思苦想,晚上就要一亲芳泽,他对自己非常满意。 他并不缺一夜情、一月情甚至更长时间的情,准确地说,那些都不能叫“情”,那是“欲”,对方用不着他费心征服,甚至对她们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切都在过程中。他怕惹麻烦,把和每一人的“欲”都拿捏在十次左右,绝不多吃多占,然后用对她们来说更实际的东西比如物质作最后的了断。他瞧不起她们,别以为和顾大老板有过肌肤之亲而后享受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是件很不错的事,了断之后会感觉到顾意冬的坚冷如铁,毫不留情。 这个世界越来越现实,爱情越来越不值钱,让人觉得有没有都是回事。 能让钟勇牢记的“断肠崖”的话,也让顾意冬牢记。虽然主角不是他,他也照样为之心动。 顾意冬相信有爱情,这是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在他的观念里,飞扬用婚姻换取金钱来给她爱的人治病,他没有任何反感,他看到了几乎绝种的爱情。 这不是一个物质化了的女人,她的所作所为全凭为谁而顾,因此这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 也许人的本质就是这样,偏爱自己没有的暂时又得不到的东西。 他想起了什么,打电话:“唐林,那对男女离开回老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吧?没有,那就好,他们还在老家快快乐乐地过小日子?真是对西门庆和潘金莲!好了,反正他们没有见过你本人,现场都没了。不碍事。再有就是,你要学会忘记不该记住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里,同学们由开始对飞扬的钦佩转为讥笑,甚至她的室友们由背后的议论到公开地说,她们觉得有义务劝解她:“别犯晕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男朋友自己生出意外,你已尽心尽力,还要怎样?一生一世守着他?一个本有才华的人从此连找工作都会成问题,谁敢保以后那一腔的恶气不朝你发泄?到那时,你若离婚,社会也会对你反戈一击,从前的爱情楷模会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你何苦?” 飞扬为自己辩白第一次有人出于礼貌附和,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异类,再无人和她说,她成了孤家寡人,人家可怕好心没好报,为了自尊,她只有一人做一人的,少说话少讨嫌。 她今天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攀上上铺,放下床帘,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提醒自己别错过了时间。 还有十分钟到八点,她一下子翻起身,抓上手机。 坐在林肯车上的飞扬,是去刑场的感觉,她对开车的男人越来越讨厌,诅咒他出场车祸,立即死去。 车子来到了中九路的田园小区,在网球场前的一幢楼停了下来。 顾意冬先下了车,优雅的转到飞扬位置的车门前,打开了车门,飞扬抬起眼冷视了他一下,才下车,木偶般地站在那里,顾意冬淡淡地笑着,牵过她的手,“你的手很凉啊,冷吗?” 见对方不答,他讪讪地拉着她上楼,飞扬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拎的衣服纸袋,甚至连上的几楼都不知道。 这是跃层式楼房,顾意冬拉上一层客厅的窗帘,和飞扬对视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说:“这是我以前买一幢别墅,一直没住。 第二十章 飞扬坐在沙发上,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 顾意冬此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打开电视,坐在飞扬的旁边看。深圳电视台正播时政先锋,他说:“你要不要看电视?” 看到飞扬不理他,他又换到了中央台,飞扬侧过身掉过脸,望着不对电视的方向,顾意冬没辙了。 这和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太不一样,与别人只求速战速决,只顾自己的感受,和飞扬,他更愿把假戏做得跟真的一般,就像是相爱的一对,想讲究一点铺垫。 飞扬只当自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已被你买来,随你宰割。 一时间,房间惟有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顾意冬想打破这种局面,他关上电视,到酒橱旁取来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坐在地上,面对飞扬,斟满酒。 飞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醉了也许会忘记许多愁。 飞扬晚上没有吃饭,一杯红酒下去,空腹中热辣辣的,先是脸上泛红,然后浑身燥热。 顾意冬一直紧盯着她看,一看她红晕晕的样子,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喝酒,要不怎么低度红酒就能让她立刻有反应呢? 顾意冬看得飞扬不自在起来,她仰起头,头枕在了沙发背上,顾意冬注意到她的脖颈很白很长,突然感到一阵冲动,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过茶几,“呼”一下就坐到了飞扬的身旁,飞扬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被顾意冬紧搂住,吻将下去。 飞扬躲着他的吻,不开口,顾意冬强用舌尖撬开她的嘴,深深地吻了下去……他彻底忘记了原计划将最美丽的时刻放在越往后越好好品味一生的第一次,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地往楼梯走,一步上两个三个梯,怀中的飞扬只当自己已经死掉。 顾意冬一脚将卧室的门踢开,把飞扬放在床上,连灯也不开,脱下自己的衣服,又为飞扬脱下白色牛仔裤和紫色上衣,扯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也钻进被里,他一挨上飞扬冰凉的身体,就不住地唤道:“我真的想死你了!” ……飞扬僵硬地接受着他,眼睛也不闭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想着心事:姬别霸王后,虞姬被刘邦所占,她想暂时委屈求全,然后手刃仇敌,再杀身,天堂里她和霸王相遇…… 顾意冬长舒一口气,翻下身来,正好飞扬反复地想像着虞姬杀刘邦时血流成河的场面,她“嘿”一声,似笑非笑。 顾意冬一骇,怎么也想不到飞扬会在此时出这种声音,他打开了床头灯,半卧着看赤裸的飞扬,她眼睛朦胧,他可不认为这是她在高潮过后的状态,像有些痴呆。 灯光使飞扬反映过来一切都过去了,泪水自眼角流到了枕巾上。顾意冬刚伸手要替她擦,她一把推开,慌乱地找着衣服。 顾意冬从散落在床上的西服中摸出一粒白色药片,让飞扬快吃下去:“我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怀孕。没有水,将就着吃下吧。” 飞扬咽下药片,在被里穿衣服,将内衣穿反了都没有发现,顾意冬问她想干什么,她不回答。 顾意冬说:“别穿外衣,我已经给你买了一件新睡衣。” 然后起身下床。飞扬看他赤裸的样子,不好意思起来,忙盖上被子,裹住身体,闭上眼睛,就怕他再动一下自己。 顾意冬从楼下再回来时,手上拎了衣服袋子,他掏出白色真丝刺绣睡衣,递给飞扬,而她已经套上外衣,正要穿裤子。自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就掖住被子,闭上双目。 顾意冬意识到自己的裸体,钻进被里,飞扬动作麻利地穿上裤子,就往外跑。 顾意冬紧跟出来:“你上哪去?” 飞扬进了二层的卫生间,将门反锁,然后打开水笼头,用声音告诉他,她要洗澡。 第二十一章 顾意冬站在门外一边告诉她淋浴器和冲浪浴的操作方法,一边试探地推了推门,一见推不开,耸了耸肩,回房了。 荘飞扬站在冲浪浴缸里,打开淋浴器,拼命地搓着被顾意冬抚摸过的每一寸皮肤,她觉得怎么用力也搓不净,拿过浴缸沿上的花形丝质搓具,没忘在水下洗透,然后才用在自己的身上。搓具把她的嘴唇都搓破了皮,胸前肩上渗出无数小米粒大小的血点,她还觉得不够,继续搓。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荘飞扬的手指尖和脚指尖都被水泡出罗纹,她哭着,搓着,丝毫不顾门外的顾意冬喊她。 顾意冬怕里成的人出事,回到卧室取出钥匙打开卫生间的门,荘飞扬一见门开了,忙蹲下身子,背对着顾意冬,长及腰际的黑发几乎遮住了整个人,厉声叫道:“你快出去!快出去!” 顾意冬拿过挂着的大浴巾,迈进浴缸里,关上水笼头,给她披上,“你知不知道你洗了两个多钟头?”他不听荘飞扬“你走开”的哭叫,把她抱回了屋放在床上。 他又到卫生间拿她的衣服,荘飞扬情急之中上衣没有挂牢,掉在浴缸边,湿了许多。 床上的荘飞扬裹紧浴巾,发着抖,顾意冬和她撕扯着浴巾:“快给我,都湿了。听话,穿上睡衣好好睡觉。” 待发现了荘飞扬穿上睡衣露出的肩膀上红色的血点,他轻声说:“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可我就那么令你不堪吗?以后你会体会到性的乐趣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荘飞扬一听“性”这个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扬手要打,被他在空中握住手。 顾意冬面色大变,冷冷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再闹了,我们是有协定的,没人逼你。” 荘飞扬在顾意冬掌里的手指由直硬变成了松软,她抽回了手。 她看得真切,顾意冬不快的表情很可怕,而且深不可测,让人不能预知后果的那种。 顾意冬闭灯时,说了一句:“你今天看过他,他还好吧?” 适时适地的一句话,让荘飞扬安静下来。 顾意冬侧躺着,一条腿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臂放在她的胸上,意念中她推不开他,想推便也不去推。 醒来时,顾意冬不见了身边的人。他忙起来一看,荘飞扬缩在墙角,两只手臂环在胸前,呆呆地。她未曾合过眼,趁顾意冬睡着翻身的机会下了床,穿上自己的衣服,坐在那里。 顾意冬来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对定她,好半天,他一把搂住她,想吻她,动作不激烈,荘飞扬很轻易地就躲过了他。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没忘。说好了‘十一’前陪你一夜。一夜已过,‘十一’前我没有义务。” “你可明明坐在这里过了一夜的。” “那是因为你睡着了,没有充分地利用时机。” 顾意冬眼睛朝上看了看,冷“哈”了一声:这个小女子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硬气,和我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坐在这里想的是我还是他?” 荘飞扬迎上顾意冬直勾勾的目光:“你真的想知道?” 顾意冬点了点头。 “我在想,在毕业前怎么向他解释不去看他,毕业后倒是可以说我到外地工作了。我们能不能改变一下口头约定,我毕业前偶尔地看一看他,以防生出意外。就是这些,所以,你和他我都在想。” 顾意冬拉她起来:“那我就告诉你,协议是不能改的。至于你毕业前不能看他的理由,我教你,让远彬转告他,你在写作!而且是在写你们的故事,我认识一个作家,他每到写长篇的时候,就闭门谢客,连电话线都拔掉。” 第二十二章 在离开田园小区的别墅后,她立刻打电话告诉顾远彬:“你不用再担心钟勇的医药费,因为我在舅舅处借到50万,足够用的,你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说露了嘴,要和钟阿姨的口信保持一致:我要到广州工作,单位预支了三年工资。” 顾远彬现出高兴的声音:“那可太好了!这50万元债你别太在意,我会帮你一起还的。” 荘飞扬说:“不用。远彬,顺便告诉你,我现在和你大哥好了。我对你说的意思就是,我再也不能照顾他了,求你多陪陪他,别跟他提这事,他越晚知道越好。千万记住,和谁也别说我和顾意冬的事,免得有人说走了嘴。” 她又把顾意冬教给她说的话说了一遍,“只有这个原因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她生怕顾远彬问的太多,先放下电话。 顾远彬大吃一惊,又不好多问。他凭直觉感到此事有些蹊跷,50万元和两段感情一起一伏连接得这么近,真的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只是身为弟弟,对哥哥的私生活不好过多过问。 荘飞扬回到学校,信步来到那棵最大的芙蓉树下发呆,这是她和钟勇约会的老地方。 芙蓉树的粉色花朵散落满地,每一枚都像是她看过的电影<<霸王别姬>>里虞姬上身披肩垂下来的穗子。 她想起。 曾经有一天,钟勇在树下对她说:“我是所有认识你的男人们共同的敌人,总有一天,他们会不约而同地对付我。” “你怕吗?” “我不怕,这是我的福气,因为有你为我加油,他们打不过我。” “那可不一定,我要是临阵脱逃呢?” “你不会。除非我暂处于劣势,你让敌人看到的脱逃那是假的,我那是为了保持实力。” 难道如今竟成了谶语? 她想哭,却流不出泪,仿佛泪水干涸了一般。 她又想起了海枯石烂这个成语,这个过往,心里一直在讥笑自己,这样的海枯石烂真是笑死人,一念之间,就可以摧毁。原来誓言都是因为害怕分离而下的赌注,钟勇赌输了,输给了现实,她也输了,输给了金钱。 二更稍后奉上,亲们,我们收藏,要点击,要推荐啊…… 第二十三章 他信! 他竟然信! 当荘飞扬于电话中听到钟勇欣喜地祝贺她早日拿出作品时,她懂了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 她强迫着自己声音保持平静,不发出颤音:“以后别给我打电话,学校没什么大事,我想多呆在家里,专心写作。到时候我找你。” 荘飞扬拿着电话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里一片茫然。 宿舍里的同学唤她:“荘飞扬,电话都没人说话了,你怎么还在手里拿着?” “哦,对不起。”荘飞扬大脑里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沟回一样。 钟勇将手机还给顾远彬,脸上仍旧挂着喜气:“飞扬肯定能写好,她一直很有才气。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在男友身受重伤的情况时不离不弃,这样的题材是会轰动的。现在小说不好销,纪实类的东西大家爱看。远彬,你也赶快谈恋爱吧,有个人倾心爱你,多好啊!” 顾远彬心里酸酸的,勉强挤出一丝笑的表情,嘴里尽量附合着:“那是那是,遇到合适我的,你帮我介绍一个。” 他用手抚摸着钟勇粉色病状的手,真想大叫一声,出一出心中的闷气。“你看,钟勇,给我介绍一下你的经验,荘飞扬为什么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钟勇的眼睛透出晶晶的光芒,他看了看自己弯曲的手指,说:“爱情是说不明白的。我劝过她,也狠下心赶过她走,可是她就是爱我。平时没觉得怎么样,同学们都说像我们这样在学校里谈了几年恋爱的不多见,现在看来,就更少见了。飞扬不是个头脑复杂的人,做事全凭直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没有别人的城府。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你大哥的确是个少见的男人,长得又帅气,我都有点崇拜他,可是飞扬直觉上不爱,那就是不爱。说实在的,你大哥比我那得好上多少倍,可对于飞扬,他就不是我的对手,飞扬爱的是我!” 顾远彬的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和钟勇的友情非一日两日所能维系,顾远彬在家是最小的,娇气,上大学时常为了多睡一会儿而不吃早餐,是同室的钟勇怕他得胃病,每天早上拎着一牛奶给他,像个大哥哥似的叫他起床吃饭。顾远彬要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送给钟勇,钟勇就一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模样坚决不要,宁肯穿洗得卷了毛边的校服也不穿他的名牌旧衣。 顾远彬转而买新的送给他,说:“我不在乎新旧,只是我是个男人,饿死也不能要饭吃。” 他给钟勇治病的钱,一一记下,言明是借,无论多少年,都是要还的。为了好朋友,顾远彬大骂过一直尊重的大哥,顾意冬说他:“你急什么?是他和你亲还是我和你亲?” 此番看蒙在鼓里的钟勇,他真想一口气把实情相告,只是碍于结果上起反作用。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迟早会知道,他想慢慢地渗透给他。 “如果飞扬真的有一天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钟勇连想都不想:“爱一个人就要使他幸福,男人更应该这样。如果飞扬有更好的选择,我会祝福她。但是,至少目前,我有这个自信,她爱的是我,我爱的是她,没有人能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她。” 正削苹果的顾远彬被刀扎了手,兴头上的钟勇没有发现,兀自说下去:“飞扬不是说一毕业就到广州工作吗?等我好了以后,立刻复学,拿到硕士学位后到那儿找她。” 顾远彬再也听不下去了,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到学校找荘飞扬还来得及。 的士上,顾远彬的脑海里被说服飞扬的想法强烈地占据着,要把刚才钟勇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她,看她是什么反应。要问个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跟大哥在一起?为什么,钟勇这么信任她,她却背信弃义,一点过程都没有?那50万元和感情的激变怎么承上启下得连缝隙都没有? 然,他真的和飞扬站在宿舍门口的路灯下,才清醒过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利来质问好朋友的前女友大哥的现女友,她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成为自己的嫂子的。 顾远彬嗫嚅说出和钟勇在医院里的谈话,荘飞扬抖了几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扬起瘦削的下巴望着别处,躲着他的眼神。 顾远彬本以为她会为钟勇的话流下眼泪,她没有,一滴也没有。 顾远彬有些激怒,他忍了忍,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只是,原以为有的慷慨激昂变成了平静:“是不是我大哥给你的50万元,让你离开他的?如果是,如果你根本就不爱他,爱的是钟勇,那就别在乎这钱是他给的,我来替你还。” 是!可没有那么简单!还有一夜的卖身,能说吗?说了一半,另一半自有人说起。 第二十四章 “远彬,我跟你说过,50万是我跟我舅舅借给的,也许有那么一天顾意冬会替我还,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更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的大嫂。” 顾远彬闻听此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飞扬说得很明白,50万元是不是顾意冬给的已经无所谓了,就算今天不是,明天可能会是,追究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飞扬,你想没想过钟勇如果得知你和我哥在一起会怎么样?真的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为你祝福?你准备让他怎么得知这个消息?”顾远彬很无奈的说。 荘飞扬频频摇头,先是不说话,继而面部肌肉神经质地地抖了几下,她表情激动起来:“远彬,把手机给我,我要找顾意冬,我要见他!” 顾远彬以为是自己的言行刺激了她,道:“都是我多事!我道歉,你要是找他告状还不如当面骂我一顿。” 荘飞扬顾不上别的,竟上前动手翻起顾远彬的衣兜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找你大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我刚想起来。我发誓,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等到顾意冬开车来接荘飞扬时,学校宿舍刚刚熄灯,她让他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再说,俩人到了星辰广场。 星辰广场离顾意冬的盛泰大厦很近,夜晚,这里灯火通明,能清晰地看见水泥地面的纹路。顾意冬把车停好,和荘飞扬下车往广场的边缘走去。俩人站下时,顾意冬说:“这么晚找我,总不会是因为一天没见就想我了吧?” 荘飞扬低声说话的语气游丝一般:“顾意冬,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我想……” 顾意冬笑了:“什么我不是个坏人?我就是个好人。” 荘飞扬现出哀求的神态:“你别打断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修改一下协议,50万元我会还你的,别和我谈恋爱,别娶我。” 顾意冬脸登时变了,手一挥:“办不到!我娶定了你!是不是小彬跟你说什么了?你是拿他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和远彬没有关系,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听好了,你可能把我看得很好,可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我任性、不温柔、小心眼,还有很多,我……我想不起来了。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强很多的女人,你条件好,什么样的都能找到,再说……找一个心不在焉的女人作妻子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总之,你放了我吧。”那最后一句话荘飞扬是叫出来的,好在她的嗓子已经嘶哑,声音不是很大。 顾意冬斩钉截铁,寸厘不让:“我要定了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第二十五章 荘飞扬蒙了,瞠大眼睛的看着顾意冬:“顾意冬,你放过我吧。我是……我是你弟弟最好朋友的女朋友,你忍心强娶我吗?” 顾意冬抱住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就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我也不管那么多,我爱你。你也听好了,你为什么不试试了解一下我?” 荘飞扬挣开他的怀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你。要是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她跺着脚,双手不停地摇着顾意冬的胳膊。 顾意冬沉思了一会儿,他推开荘飞扬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从始至终,你忘了一件事。我从来没有逼你答应我的条件,都是你情我愿的。” 荘飞扬闻言,只觉四肢如水,瘫软在地上。 顾意冬拉起她,往停车场走去。 “你回家还是回宿舍,我送你。” 荘飞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的眼前仿佛看到真相大白之后钟勇纵身一跃跳下楼,摔成肉饼,当初只顾筹到钱,别的没来得及多想。 顾意冬洞悉了她的心事,说:“人对生存的渴望远远超过一切,你听我的没错,对他,你不用再担心,顺其自然,换言之,如你这般对恋人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做得已经超过所有的人,如是我,我会明确地告诉对方已经分手,不该瞒着他。算了,我开车陪你散心吧。这么晚了,你回宿舍回家都不妥当。” 荘飞扬大脑和眼前一片的空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再想。她觉得很累很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车子驶向中山路,停在路沿靠里处,顾意冬看了看已经睡着的荘飞扬,打开车里的暖风,车里暖了之后,他怕车里空气不好,又关上,脱下西服盖在荘飞扬的身上,推开车门下得车来,拿出香烟抽了起来。 还得想出应对的最佳方法,顾意冬狠狠地把烟蒂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荘飞扬狂读能找到的书籍,拼命地想使自己沉于其中,有时一天能看十几本书,占卜、武侠、经济基础、性爱心理,乱七八糟,哪一类的都有。 学校里的考试早已结束,总计四年下来,她是班上惟一的一名全优生,对此,她无法高兴起来,也无法使自己的大脑安静下来。 同学们忙于联系工作,荘飞扬天天赖在床上不起来,看书看书看书,她要把自己变成一只虫子钻进去,于纸张中闷死掉,就像人们夹在书中的蝴蝶一样。 可是做不到,做不到,离开荘飞扬的八天里,她还是没有死掉。 她“啪”地一下把书扔在天棚上,弹回来,砸在自己的脸上! 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来往!指的是见面、通信、电话、托人相告,还能有什么?顾意冬凭什么知道自己和钟勇有来往? 荘飞扬从床上跳到地上,冲向电话,她拨通了钟勇住的医院科室电话:“请帮我找一下504房间的钟勇?” “对不起,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的,护士,你再帮我看一看!” “我说没有就没有,是我清楚还是你清楚!”对方态度极为恶劣,挂断了电话。 荘飞扬不死心,再挂电话,找的是王主任:“王主任,你见过我的,我是504病房钟勇的女友,请你帮我找一下他。” “哦,他已经到北京做整容手术了。” 荘飞扬十分震惊:“您不是说你们医院就可以做的吗?” “我说过吗?”王主任和护士同样的态度摔下电话,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给对方留下。 第二十六章 荘飞扬觉得神经要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间钟勇就消失掉,他们可能是弄错了。 她又打给顾远彬,却打不通,说是“机主不在服务区内”。 钟勇不可能不在的,他要是到北京,就算自己说过让他不打扰自己,他也会托顾远彬带个口信的。 一定是搞错了! 荘飞扬穿上鞋子,她要找他! 504病房真的没有人,原来的床上是一个小男孩!她所认识的病友证明了王主任和护士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荘飞扬讪讪地走出病房,经过主任办公室时,被立在门口的王主任叫进去接电话。 “荘飞扬,你胆子不小,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否则我有是办法让你后悔。” 是顾意冬! 那种恐惧的感觉由脚底升上来,像一根针,一丝丝地穿过行走着的每一寸土地,而且是那样的慢,疼得荘飞扬双手不停地摸摸这儿,抚抚那儿,好半天,才说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在医院门口,立刻出来见我。” 顾意冬拉住荘飞扬犹塞一团绵花一样把她塞到汽车里,一路上,他什么话也不说,面上不恼不怒,并无电话中的恶意,越是这样,荘飞扬越是不敢开口问。 车子开到了荘飞扬家,刹车之后,顾意冬转向荘飞扬,温和地说:“你也不想想,我是凭什么管理我的亿万家财的?对付你一个没有丝毫社会经验的小姑娘比这难?他去北京治疗对他只有好处,我不计较你第一次违约的行为,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我直接找他。你要么坦白地告诉他嫁给我了,不想说,就随他去。知道为什么开车到你家?我本想等你毕业之后再和你家说起我们的婚事,看来不能那么晚了。休息日,他们总该有一个人在家吧?你看清楚了,我是怎么不动声色地让你家人为我而看着你的。还有……” 荘飞扬听不下去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天上突然飘下颗颗五光十色的小星星,快速地在她的眼前闪动,耳朵里“嗡嗡”直响,响得耳膜要炸了似的。她拼命地直撑着身体,无奈使不上劲。 荘飞扬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碧芬正给她揩脸上的虚汗。 顾意冬替她翻了一下眼皮:“正如我所料,她轻度贫血,可能还伴有低血压、低血糖。给她倒一杯糖水先喝喝吧。” 一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荘飞扬竟如听到恐怖电影里魔鬼的声音一般,马上闭上了眼。 从打猫眼里看到顾意冬和女儿在一起的那一刻,碧芬就心花怒放,兴奋得她来不及考虑和询问女儿是什么时候和顾意冬在一起的。 一开门她却压住了喜悦的表情,装作应该如此的样子。顾意冬只说休息日把荘飞扬接回家一起过,没想到刚要上楼,荘飞扬突然昏了过去,就这么简单,没有前因,只有后果。荘家父子都不在家,碧芬把糖水递给女儿后就出去了。 荘飞扬人是醒过来了,心却死掉。 第二十七章 顾意冬取过书架上的影集,仔细地翻看起来,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而是为了让她清静,不想打扰。 良久,从影集里抽出一张荘飞扬穿着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穿的白色长裙的照片,端详片刻,取出钱夹,放在里面。他觉得荘飞扬休息得差不多时,柔声说:“我们别老是呆在房间里,出去和你妈坐一儿会说说话?” 天下竟会有这样的男人!一个人长了几副心肠,瞬息可变,无法预知。 她想着,竟似身上有根线被他牵着,坐将起来,压低声音:“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你说吧。”顾意冬轻轻一笑,非常乐意解答。 “为什么有做你一年情人的条件?”荘飞扬双目呆滞,如一只麻木的木偶般。 “我想退一步讲,即便你只给我一年的光景,我就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就有可能继续下去。” “为什么要在你公司工作一年?” “让你好好看看你未来的丈夫,他不是一个令你不堪的人,这是我们在短期内互相了解的最佳办法。” “为什么要过一夜?是为了要挟我吗?” “不是。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女相反的更容易亲近。也许你是个例外,一夜之后我没见你比以前对我好多少。” 一阵的对视,好比小孩子的游戏,睁大双眼,谁先眨眼谁就输掉。 他抬起了右手,她下意识地捂住前胸。 “你放心,‘十一’前,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我绝不碰你一根指头。” 此番顾意冬在荘家做的事是,告诉沈碧芬明天他的父母会亲自来接荘家全家到顾家做客,实质上是民俗中的“会亲家”,他还在荘家吃的晚饭,以示自己已不是外人。 临出荘家时,他叮嘱荘飞扬当心身体,有空带她到医院看一看。 碧芬打背后推了飞扬一把,示意送送他。 一个是铁,一个是磁场,身不由己的那一个只有无奈随着吸力动作。 她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从那一夜起,自己十二分的不是对手,他所有的计划都是缜密的,无懈可击的,有出人意料的,有看似漫不经心的,有寻常的,有不凡的。自己非但不是对手,还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服从他是先前自己错了,不从则是前后都错了,总之,是没有全对的时候。本是一番尽心尽力的作为,不仅无人喝彩,所有的舆论都还得导向他。 顾意冬临上车时,还关心地说:“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了,要好好调养身体。” 她冲口而出:“你个疯子!” 他反而一笑:“恨我了?这是好现象,比没有感觉要进步很多。” 仍旧盼他车一开就撞死! 荘飞扬不想立刻回家,那一定是少不了的一番关切盘问,在学院住宅区踱来踱去。 第二十八章 当一套锃明瓦亮的法国银质酒具摆在沈碧芬面前时,她表现给钟氏夫妇的表情是热情的。 那种热情当然了,被她控制在对二位的造访表示感谢方面,她在心里核计的却是这套餐具的价值,凭在外贸工作二十年的经验,她大约地算出它的价值在一万元以上,这是荘家这么多年来承受别人礼物价值最大的一次。 在她看来,钱还是次要的,做人的好感觉就这么有了!她找到自信了! 荘飞扬昨天回到家中,对谁都不理,进门就躺在床上,全家人没有一个敢问她怎么和顾意冬在一起的,生怕触到了她的痛处,破坏情绪。 沈碧芬夫妇两商量明天给顾家带点什么礼物合适,天晚了,不能出去现买,家中也没有现成的,她决定明天给顾家送家珍——王羲之的一套书法。 顾意冬的林肯车里坐着飞扬跟飞迟,钟氏夫妇坐的是一辆桑塔纳,由家中司机林叔开,一路上,林琳不住嘴地说:“我大儿子心疼我,特意给我们老俩口买的车,说是到哪儿方便,还请了林叔当司机。他老伴,也就是张婶,帮我做家务,这俩口子为人厚道,没儿没女的,在我家干了七年,和我们住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人老了,怕孤单,没事呀,你们老俩口就常过来玩,咱们正好凑上一桌麻将!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心里却又是滋味,又不是滋味。 沈碧芬在为女儿感到庆幸的同时,意识到了两家的不平等,但,很快,她就把不是滋味变得有了滋味:不管你家多有钱,那都是顾意冬的,我的女儿将是顾太太,到那一天时,你我将各自拥有一半这种自豪! 心理平衡了。 站在孟家白色的别墅前,沈碧芬眯着眼看,一座白色的小洋楼:从举架上看,不像是二层楼,倒像是三层楼,房顶绛色的瓦在阳光下晶晶闪亮,四个角还垂下铃铛似的东西;楼前足有一百多平的草坪上种上两棵苹果树,树上结了青色的果实,靠近门处种着一排青一色的郁金香。 再看等在门前的人,一个是顾远彬,别一个是张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言谈上观察,顾家的男孩都像父亲,深沉而不迂讷,开朗健谈。 及至进了客厅,沈碧芬竭力克制着吃惊的神态,所有的家具都是仿清红木雕花的,白色的长沙发是意大利的,一尘不染,如果不是家中有保姆,怎么会擦得这么干净? 如从未有人坐过一样。墙上挂着大幅全家福的油画,精密度和照片不差分毫,色彩却比照片要柔和,透着十足的贵族气。 沈碧芬更欣赏的是顾家对细节的精致,如所有的凉拖鞋都是人工刺绣的,让人不忍穿踏,再如所有的水杯,都是式样简单无色的,却透出品味。 沈碧芬心里长叹一声:按说荘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却和顾家有着天壤之别! 第二十九章 最不动声色最没有感觉的恰恰是戏里的主角荘飞扬!既不惊,也不喜,一派所有的一切都与己无关的表情。 其它的人为了拉近感情,张罗打麻将,顾家二老对荘家二老,其余的小辈观阵支招,林琳和沈碧芬近乎得时不时地为出了臭牌而大笑着互拍一下肩膀。 荘飞扬第一次来顾家是跟钟勇一起来看顾远彬的,如今再次来,看着一桌子的人在玩,她自顾自的走着看,一进房间,原本她不知道这是顾意冬的房间,她第一眼就看见窗外银沙滩上那个自己命名的“断肠崖”,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顾意冬送荘家人回家,落座之后,道:“伯父,您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可能宣布就在这两天吧。飞扬也没几天就要毕业了,她同意到我分司先上班!” 这么大的事运作起来荘家人竟一点口风都不知道!足见顾意冬为人的稳重和对荘家的诚意!荘家二老心中暗叹。 沈碧芬何等的世故,她立即反应过来:“意冬,别瞒我,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让你操心费力的,哪里还能让你掏钱?” 顾意冬头嘴角一牵,一笑:“伯母,您这话说得太见外了。我和飞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十一’结婚。到时我也是荘家的一份子,我是个男人,为家里做点事是应该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这话说的最对沈碧芬的心思,多少年来,她多么盼望家中能有个男人处理大事呀!她一个女人多大的事都得拍板定夺,对了也没有人说个“谢”字,错了所有的责任都由她一人承当。 在这个替她承担重任的人面前,她头一次撕掉了面具,露出了性格中软弱的一面,使得她有了恭敬甚至卑微的神态,很女人的。 荘飞扬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变化,很不受用! 习惯接受钢铁的坚硬,便不能容忍那上面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因为本不是这样的,一旦成了这个样子,那就得叫作“毛病”。 于是,荘飞扬身上的硬气全部被激发出来,她冷笑一声:“顾意冬,快告诉我妈,多少钱,她会给你的,这叫无功不受禄!” 刻薄得叫人无地自容! 顾意冬看了一眼荘飞扬,转移开话题:“伯母,您退下来之后,多去我们家坐坐。” 有了定心的法宝,沈碧芬恨不得明天就退下来,真的,何必在那个几个月一发工资还少得可怜的地方混呢? 她点点头。 顾意冬一离开荘家,荘家那三个人跟注了吗啡一样兴奋起来,飞迟直嚷:“我今天是没好意思说我的事,我要是一开口,让顾意冬帮我找份好工作,他肯定能答应。妈,你说,咱家是不是也快搬家了?看人家,住着别墅,还直说地方小,那要是小,那咱家就得说是鸡窝。” 这话让荘文浩生气了,可又不是真的动了怒:“你有本事现在给我弄一套这样的房子来?就这,在深圳也得几十万,顾家是好,可那是顾意冬自己创造的。” 说得荘飞迟不好意思地双手胡乱地抖了抖。 没有一个人问起荘飞扬和顾意冬的感情怎么样?也再也没有人记起就在不久前荘飞扬身上降临过的痛苦。 对幸福生活的憧憬让他们不不及考虑主角成为主角的背景。 第三十章 只有经历过金钱与感情交锋的莊飞扬在计算着今天欠顾意冬的人情债。 钟勇的医药费是明码标价的,她不知道怎么样来偿还,顾大老板的人情债自己还能拿什么来还?还有什么作为等价交换的?也许只有如他所想的,爱上他!一切就不是事了。 可能吗? 谁能保证有那么一天,他提起帮父亲提副院长的金钱实价,自己不浑身发抖? 莊飞扬回到房里揣上50元,下楼要去投注电脑福利彩票。 真恨不得一下子中个头等奖! 轮到沈碧芬当一把祥林嫂了:“喂,你好!我是碧芬哪。是啊,我刚退休。退下来好,清闲。我女儿也参加工作了,在她男朋友顾意冬的盛泰公司上班,她‘十一’结婚,到时你可来” “啊。你问飞扬是怎么和大名鼎鼎的顾意冬在一起的?是刘庭介绍的,对,是市里的那个刘庭,俩人处得挺好的,就商量着早点把亲事办了。我现在没事就到亲家那里打打麻将,散散心。” “你还羡慕我有福?老莊不就是当个副院长吗?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官不官的无所谓的。我知道,还有一个多月到‘十一’,到时一定给你发请贴。再见吧。” 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呆在家里就变得絮叨,可是,她不想改,至少重复这件事上她只感觉到扬眉吐气,是在清理多年积淀在心中心理垃圾,那是很舒服的。回忆过去意味着对现实的不满,展望未来意味着对现实满意得只剩下憧憬。 这个时候的沈碧芬只想着明天会更美好。 她选了一个自己感到最舒畅的日子,心平气和地把弟妹请到家中吃饭,十几年张家人没有一起聚了,平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好像每一个人都是独生子女,与生俱来的没有至亲。就是和弟妹联系的电话号码,建军都是打114查的单位号码。 毕竟是血浓于水,大姐在电话里的声音都让他们感动!甫一见面,四个人哭着抱成了一团,如约定好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陈年旧事,只诉离别思念之情和近况,弟弟在机关工作,是个处长,还算不坏; 小妹妹在证券公司,收入上属白领; 她又把“张祥林嫂”的话说了一遍,那三个人非常高兴,齐说那天一定要好好地送送沈家第一个结婚的人。 天生做事认真的莊飞扬工作上让顾意冬很满意,尽管她的愿望是做媒体工作。 对于做顾意冬的秘书,反感也是没有办法的,那是条件之一。 顾意冬来到外面套间,站在莊飞扬的面前,问:“你有个舅舅在市政府?”得到对方的承认后,说:“刚才是他打来的电话,他不知道是你接的,让你转给了我,他说他的领导要买公司青云小区的房子。” 自从知道父亲是借顾意冬的光当上的副院长之后,莊飞扬的心里就像有个沉沉的铅坠,以至在顾意冬的面前有那么点儿不像以前理直气壮的劲。 平心而论,她为母亲和弟妹们恢复往来而高兴,可是再也不愿让莊家方面的人沾他的光,她怕铅坠上再加砝码。 “你是商人,该得多少利就得多少,别管是不是我家的亲属。” “这是什么话?商人也有三亲六故的。”说得莊飞扬心里不滋味,好像自己是个冷人儿似的,她转移话题,强辩道:“那是你的东西,和我没有关系。” “你呀,一没理就叉开话说。从法律上讲,你我可已经是夫妻了,我的东西都有你的一半,那儿的房子每平起价三千六,给他每平便宜一千元?” 第三十一章 莊飞扬打定主意不占顾意冬的便宜,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只得说实话:“我觉得用不着,你象征性地便宜两百就可以了,这价不是谁你求你都这么做的吗?据我的估计,那并不是舅舅的领导要买,而是他自己。便宜一千元,然转手一卖,一百多平的房子,他能挣十几万。” 对舅舅的揣测实在是得于沈碧芬从前的灌输,不幸的是,真的让她言中了。 说完了,她又后悔了,这无疑同时也在暴露着莊家的短处。 “都是我瞎说的,别当真。反正以后我家谁求你都不用理会,你要是觉得没道理,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顾意冬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让莊飞扬古怪的理论给弄得古怪了。 “我对亲人朋友都是很好的,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为他们做。这样吧,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家,和你妈商量一下,让她做最后的定夺。” 莊飞扬急了:要是和我妈商量,就目前的形势看,她肯定是会帮舅舅忙的,这可正是亲人相聚的高潮期呀! 于是她自座位弹簧压到极限而放松一样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对亲人朋友很好,意思就是说我不如你为人好?我就是不想做不在我个人能力范围内的事而已,干嘛变着法儿地教训我?和我妈商量什么?我就不能决定吗?” 早已领教过莊飞扬尖牙利齿的顾意冬很耐心,他说:“你听我我的,别伤害亲人。” 莊飞白发突然神态大变,软了下来:“好,那你当我是朋友一把,放过我吧,我不想和你结婚。” 怔怔地看了她几眼,顾意冬一把扯起她,拉她到内套间,关紧门,低声地说:“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事不过三,这是你第三次要修改约定,第一次是在一夜过后的那个清晨,第二次就是第一次那个晚上,这是第三次,你要是再提起,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别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神经兮兮的,说你舅的事都能扯到这件事上。这一段我们不是相安无事吗?我可是信守诺言的。” 曾有过恐惧又找了上来,她成了霜打的茄子,好在,有人敲外面套间的门,解脱了莊飞扬。 想想她一听自己为莊家做事就紧张的样子,更坚定了顾意冬要为莊家人做事的信心,紧张说明她恰恰是在意,她不愿意求他欠他。 不仅她在意,莊家所有的人都会是和她异曲同工地在意,一旦爱情有变,所有的人都会帮自己。 更何况,要树立起在莊家方面所有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自己总归是莊家的姑爷,好好为他们做事也是在为莊飞扬面上擦粉。沈碧芬一听弟弟求顾意冬办事,她和女儿的估计是一样的,但不会像女儿一样说出来,她不想让弟弟占这么大的便宜,怕一旦被顾意冬知晓,会嘲笑莊家的,可又得帮弟弟的忙,一为亲情所顾,二为显示自家的能力。 “意冬,我得先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吧?我看这样吧,要是你方便的话,就便宜点,正像你说的,今后对我弟的工作有帮助。可别真便宜一千元,我觉得三百最合适,要是太多吧,以后再有人求你就不好办了。” 三百也好,二百也罢,都是一样的人情债。 莊飞扬抬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烦燥得不愿再听下去。 第三十二章 顾意冬随后跟过来,把门关紧,说:“照你妈说的办,我们今后还得和舅舅来往,让人家说你找了个小气的丈夫,你乐意吗?再说,她考虑得比我们都周到,她还生怕以后有人再求此事我为难。行了,多大点事,还把你气成这样?” 这话说得莊飞扬心气稍减,想想不管怎么样,顾意冬是在为自己家办事,自己再生气真是没有道理的。 顾意冬见机拉住她的胳膊又回到客厅。 莊家人习惯了只要有顾意冬在场飞扬就反复无常的样子,没有人当回事,他们并不知道她心中真实的想法,还笑呵呵地都觉得顾意冬不愧比飞扬大九岁,有涵养,知道不和她一般见识。 飞迟扯了扯沈碧芬,笑呵呵地说:“意冬,飞迟有话要跟你说,自己不好意思,非让我说。” 这让莊飞迟非常地发窘,她还说:“也不是外人,自己说。” 莊飞迟一直不知道该称呼顾意冬什么最合适,叫大哥,不对劲,叫妹夫,还不到时候,索性什么也不称谓,直呼其名。 “意冬,我想到你的公司工作,主要是想跟你学习学习。” 这可真叫顾意冬为难了,他是最讨厌公司里有亲属工作,让飞扬来那是权宜之计,一旦时机成熟了,做了太太也得离开,好在现在看来她对钱和权根本就不在意,比一般的职员工作作风还要让人满意。 而顾家的亲属不管怎么说破了嘴,他也不同意到公司上班。 可现在自己是在莊家人面前的表现期呀,怎么一口就回绝? 他沉思道:“到盛泰工作我可怕屈了你,我看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到银行工作?你愿意的话,我来安排。你马上函授学习财务专业知识,最好是研究生,学费由我来出,等学完后,你的选择余地可就大了。” 一番合情合理的话不由得飞迟和父母不高兴,想想也是,他一个体育系毕业的学生到盛泰公司能做什么?真不如趁着年轻找份好工作,学点实用的知识,来日方长嘛! 沈碧就说:“意冬,那可就拜托你了。可是,学费不能让你出,人情费用也是一样,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莊飞扬知道顾意冬不让亲属进公司的原则,她觉得哥哥很好笑,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总是好高骛远地,可她不能说什么,那可是从小心疼起妹妹来从不保留的大哥呀! 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好,可为什么一定要求别人,还求的是顾意冬,他们怎么一点这样感觉都没有:我是从来都没爱上顾意冬的啊! 顾意冬上车时,一脸的坏笑,因为只有他最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不想欠他的,可是没有人帮她,一个一个地无意让她欠。 莊飞扬一肚子的气没法撒。 “啪”地一声狠狠地替他关上车门,他摇下车窗,故意气她:“这可是咱家的车,不是雇来的。” 莊飞扬真的生气了,伸手就要打他一下,没想到被他一把握住手:“这不怪我,是你要碰我的,不是我在违约,我可是从来没接触过你的一寸皮肤,只是在拉你胳膊时摸过衣服。” 第三十三章 莊飞扬站在那里,生气却无法作为,又不想投降先走。 他坦白而又平静地给她下着定义:“你这一辈子都是逃不掉的了。不信你回家再看看,我敢说所有的人都会说你不懂事!只有我知道,其实你比谁都明白事理,今后除了我,没有人会了解你。” 这千真万确的注脚,真的成为孤本。 让她好不伤感! “我今天就不笑,一下子都不笑。”莊飞扬恶狠狠地在心里应答着母亲。 她背对着众人坐在自己房里的床上,沈碧芬自我解嘲道:“女人第一天出嫁都是这样,很伤心,舍不得离开娘家。当初我还哭来着,过几天就好了。” 众人齐声附合,真的以为她也是这样。 众人里没有一个莊飞扬自己的朋友,她故意不请,连最好的朋友杜云也没请,她觉得今天不是自己的婚礼,是在做秀,为莊家做秀,为顾意冬做秀,与自己无关。 难受尽管难受,却没有一滴泪流出,全部流在心里。 她觉得好闷好闷。 沈碧芬的侄女佩云悄悄地来到她旁边,坐定,说:“姐,你真有福气,嫁了这么好的老公。这里谁不知道顾意冬啊!你别伤心,三天之后就可以回门了。” 如此善意的劝慰听起来让莊飞扬觉得聒噪,犹正午睡时被知了吵醒一样。 佩云看到她皱起了眉,隐隐觉出莊飞扬的不快,知趣地站起来走,却被她唤住:“你今天是伴娘,坐下来陪陪我,说会儿话,别说出嫁不出嫁的事,说说你自己吧。” 沈碧芬一看女儿有点恢复常态,放心地示意众人先出去,让小姐妹聊天。 莊文浩从黑龙江小县城赶来的大嫂跟着人们刚要离开,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粗门大嗓地说:“哎呀大侄女呀,有点事我得赶快说给你,明天我还得赶回老家。听你妈说你对象的表妹是妇产科大夫?我得了乳腺增生,俺们家那儿药贼贵,也买不起呀。你给大娘要点呗?再说了,你表哥金子一直想到南方打工,临走让我找你爸说说,给找个地方,那你就让他到你对象那里干吧,连工人都不用当,直接就当个小头儿管点事。咱谁跟谁呀?亲不帮亲,谁来管?” 沈碧芬赶紧拉着她出门,她走了出去,又推门进来:“可别忙乎忘了,当事儿给办了,回头我就让金子过来。” 我是真想帮你们,可是你们能不能不提让顾意冬来帮?你们怎么不看看我本人有多大的能力,然后再开口说? 大娘的话又勾起了莊飞扬沉沉的心事,她站起来,婚纱的长摆在地上拖着。 她从衣柜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千元,递给佩云:“佩云,婚礼完事后,你回来,把钱给我大娘,让她赶快治病。再告诉她让金子过一段再来,就说现在不是时机,到时我通知他。” 善解人意的佩云使劲地点点头,她觉得莊飞扬大娘这两个要求提的真不是时候。她想化解一下气氛,说:“姐,以后你到我那美甲,我给你加个假指甲,很好看的。” 第三十四章 门铃响了。 看过猫眼的莊飞迟禁不住叫了出来:“钟勇!” “啪”地一起,莊手中的筷子落地,就要往门处冲,被母亲拉住。 沈碧芬镇定自若,指挥着儿子:“别开门。” 对着吃惊的众人,“是以前追过我女儿的人,死皮赖脸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理他。” “别拉我,让我出去!” 她从来没有忘记他,一刻都没有,她不知道他的近况,没有人会告诉她,连顾远彬都不说。 其实,钟勇往莊家打过电话,询问她在广州的地址,是沈碧芬接的,她立刻反应过来,将错就错,推说不知道,并严正警告他不要再往家打电话。她没说飞扬跟顾意冬的事,不是不想说,实在是讨厌他,不想多说话。 莊飞迟配合着母亲拉住莊飞扬,她狂叫着:“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沈碧芬有些火,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顾意冬的电话替她解了围:“是我,顾意冬,我的迎亲车到了,我马上就上楼接飞扬。” 为钟勇的担心替代了想见他的心情,莊飞扬平静了许多,她告诉哥哥赶快让他离开。 佩云自猫眼看见了门外顾意冬已经到了,随行的有十几个人,她在沈碧芬的指示下将门锁扭了一下。 门开了。 空气好像霎那间不再流动,人们屏住呼吸看着对峙的两个男人。一个粉色的脸上现出青筋,一个脸上的喜色化作了冰冷。 而女主角,恰恰在母亲放松自己的当儿冲到两个男人的中间。 钟勇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遮住他的满身伤痕,脸上经过整容,皮肉略为平滑,头戴一顶太阳帽。在上北京病期间,有个刚到那里工作的研究生同学看他时无意中告诉他的消息,人家以为他知道前女友要在“十一”嫁给顾远彬大哥的事。 第一个反应就是50万元既不是因到广州工作所预支,那么只有他--顾意冬才出得起这么大的价钱!因为她太快拿到了钱,又太快移情别恋,步入婚姻。 他不理会直视自己的顾意冬,对定莊飞扬:“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50万元是不是他给的?” 顾意冬抢先回答:“有什么问题请你改天再谈。我是来迎亲的。” 很好的风度! 沈碧芬心中暗赞,机灵地说:“是我经不住她的哭求,和亲戚们商量一起借给她的。此事和他无关。” 视线里看不见围上来的众人,他眼睛里只有莊飞扬,他不相信别人的话:“是不是他给的?为了钱,你才跟他结的婚?我只想让你说给我听。” 顾远彬上前拉住钟勇:“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不要再说了,过两天我去找你。” 钟勇一把推开他的手,死死地看着飞扬,一刻也不放松。 顾意冬看着飞扬苦丝丝的样子,很是心疼,不想再让她受折磨,告诉身后的人:“快进屋吧,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钟能双手把着门框不让任何人通过。 终于开了口,却不是真心话:“是我妈借给我的,请你离开,别误了我的婚礼,让我出嫁吧。”心中有无数的猫爪在挠。 很疼。 第三十五章 “我不信。”钟勇摇了摇头,心中的某种信念也在动摇,松开了双手。 随行而来的人中有两个是顾意冬的保镖,看着老板的脸色,伺机而动。 顾意冬不动声色地:“话也问完了,请你让开。”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拉开了郝良。 “她不可以嫁给你!” 这话将顾意冬心中的火气全部引了出来:“你若不赶快离开!我马上打110。” 随着话音,他一把就将钟勇扭转身,顾远彬怕哥哥动手,和两个保镖一起将钟勇拉到上层的楼梯。 荘飞扬怕钟勇不死心,将事情扩大,自己吃了亏,对着楼上的人,强作镇定地说:“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你我已是陌路,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荘飞扬,你撒谎!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现在你居然骗我!说到广州却是在深圳嫁了人,为什么你不和我说实话?” 顾意冬对着保镖说:“他要敢闹事,就报警!记住他的长相,要是以后看见他,就别客气。” 荘飞扬贴近他的耳朵,只让他一个人听见:“你要敢,我就从楼上立刻跳下去,死给你看!” 鞭炮声中,迎着漫天的彩带和纸屑,一对新人向用鲜花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婚车走来。 顾意冬着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结;雨馨穿的婚纱是从香港定做的,上身是半截的,露出肚脐附近白晰的皮肤,婚纱镂空的花全是玫瑰花样。她项上白金项链的蓝宝石坠子是顾意冬两年前在香港珠宝拍卖会上所购,名为“醉心”,据说是英国皇室佩过的,价钱当然不菲。 顾意冬请香港著名的化妆师专程赶来为荘飞扬化的新娘妆,不似一般的新娘那样极尽夸张,而是很自然,其实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哇!难得新郎新娘都这么漂亮!”听了四周的称赞,顾意冬非常得意,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不快,他打开车门,为荘飞扬拖着婚纱的下摆,让她进去。 “把话说清楚再走!”钟勇在楼上拼死挣开了拉住他的两个本力大如牛的保镖,连衬衫都被撕扯成几大块,冲出重围,来到车前,拽住荘飞扬,身后跟着的保镖试图把他拖开。 钟勇用脚踢了顾意冬一下,这彻底激怒了他,他反手一掌就是一记清澈的耳光,声音响得吓着了一旁的雨馨,她一个激凌,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顾意冬。 “荘飞扬,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为了50万元才嫁给他的?如果是这样,我还他!”两上保镖手上加了劲,疼得他呲牙咧嘴。其中一个保镖掏出手机,打110。 多日不流的泪流了出来,还得言不由衷地说假话,还要是绝话! 以防钟勇今后的不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他,我真的爱他!50万元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没人会让你还。你快离开,让我出……嫁吧。” 两滴大大的泪珠掉在了地上。 第三十六章 钟勇愣了:自己竟如此地自以为是,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治病才嫁的人,却哪知那50万元是人家给的他分手费。 刹那间探究到的真理,一是能让人豁然开朗,一是其实真理很简单,简单得让你觉得是世界在跟人绕着弯开了个大玩笑,人很蠢地被愚弄了。 顾意冬搂过荘飞扬,要上车。 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她对他说:“你忘了我在楼上说过的话!” “你放心,我会让人处理好的,保证不会难为他。” 迎亲车队的首车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劳斯莱斯,后面是清一色的18辆奔驰,再往后才是亲朋好友的座驾私车。 钟勇下意识地跟着车队走,直到最后一辆奔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拔足狂奔起来,车开得慢,很快就追到了劳斯莱斯车旁的荘飞扬坐的一面,他敲着窗子:“你不能走!不能走!” 荘飞扬摇下车窗:“你走开!” 顾意冬告诉司机开快点儿,钟勇加快步子跑,直到被一个交警拉住。 荘飞扬清楚地听到钟勇最后一句话:“她说过是爱我的,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顾意冬低低地骂道:“哼,纯粹是一个疯子!” 这给荘飞扬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怨气的出口,她用指甲狠狠地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深印:“你才是疯子!” 她又划,一道接着一道,眼泪在眼圈里转。 顾意冬任着她的作为,直到她自己停止,才笑着说:“气出够了?” 她再也不看他,脸朝向窗外。 真的一下都没有笑,脸上的一丝忧郁在今天豪华热闹的背景下于别人看来那是羞涩,是文静,那只有大家闺秀才能在大福大贵中做到的不卑不亢,那不是谁都能修炼到的,也不是想修炼就能做到的。 荘飞扬在心里痛骂着这场婚礼方式: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以刘庭为中心本城名流商贾来了怎么样?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中式旗袍配以不同款式的首饰穿上,再加一套范思哲礼服穿得人啧啧称赞怎么样?一个当红女明星来到自己面前发自内心地说荘小姐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这张脸怎么样?给个人带来了什么?是个人感到了幸福,还是看到别人艳羡后自己得到了快乐? 宁可,跟着钟勇天作媒地作证,日月星辰共贺,做一对自己感到真实幸福和快乐的夫妻。 然,没有这场50万元换来的婚姻,能有他的痊愈吗? 一场大火的最终结局,就是,一个人痛在身上,两个人痛在心上,还不能互相言说。 那是真正的痛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充当别人的获奖证书,还得摆在大家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钟勇现在怎么样了? 是被交警处罚得进了学习班还是会守在门外,可能是前者,否则,他会冲入香格里拉的大厅,继续问:“50万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骗我嫁给了他?” 第三十七章 想着想着,荘飞扬脸上的冷汗下来了,她木头般地跟着顾意冬一个酒桌一个酒桌地走来走去,直到敬酒一出戏的完毕。 然后,借口有点支持不住到休息的房间坐了下来。 顾意冬兴致勃勃地唱着独角戏,他不介意早上发生的事,成功的道路上焉有一帆风顺的?重要的是自己笑到了最后,娶得意中人。 佩云关心地问好没好受点? 她苦笑一下。 顾远彬过来了,他知道今天开始应该叫大嫂的人受到了重创,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她:“不要紧吧?你放心,我会劝解他以后别再烦你的,要多保重啊!这婚礼可真是累人哪!你还得忙乎一会儿,我给你拿瓶饮料吧?” 荘飞扬感激地点点头,小声说:“告诉他永远别找我,一切都过去了,让他好自为之。” 婚礼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结束,荘飞扬一进顾家别墅的门,迫不及待地把高跟鞋甩掉,赤脚踩在地板上,俯下身,揉着肿胀的双脚,她还是第一次穿鞋跟那么高那么细的皮鞋。 顾意冬赶紧拿过一双拖鞋让她穿上,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屁股还没坐稳,海琳发话了:“飞扬,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上了二楼顾氏夫妇的房间,荘飞扬看林琳很郑重的样子,没敢坐下,等着她说话。 林琳坐在床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飞扬坐下。 “我听说了早上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过去太多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顾家的大儿媳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意冬很爱你,你是他千挑万选的妻子,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想看见我的儿子和你快快乐乐,白头到老。现在的年轻人比较开放,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很保守,举案齐眉是我们的理想。希望你不要辜负意冬对你的一片心,你说呢?” 她想从荘飞扬嘴里听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和意冬过日子的”这样的表白,可只看见荘飞扬沉默的表情。 她对儿子和荘飞扬的事并不都了解,比如50万元和那些条件,比如荘飞扬如何钟勇了断,她也不关心这些,真的像她自己所言,只关心儿子的婚姻是否美满,最好一天也别耽误就生孩子。 荘飞扬的沉默有点惹恼了她,在她看来,能嫁给儿子的女人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可眼前这个入了门的儿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骄傲,似是理所当然。 她把本不想现在就说的话说了出来:“有件事也许你并不知情,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是不会和你讲这些的。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能当上副院长吗?那是意冬给刘庭送了一幅齐白石的《蟹趣》,你是学中文的,想必对国画也不十分陌生,世人见齐白石的画多是画的虾,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画的蟹,这幅画的珍贵可想而知,那是你顾伯伯,啊不,你应该叫‘爸’了,他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所藏。一说要为你爸办事,你公公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这幅画。我们对你都是有诚意的,也希望我的儿子幸福。” 第三十八章 那本是应从顾意冬嘴里说出来的人情债,没有想到是从婆婆嘴里吐出,这话要是从自己母亲沈碧芬的嘴里说出是不会这么直接了当的,她会转一下弯,同样会达到目的,却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荘飞扬想说一声“谢谢你”,却说不出口,就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很难受的样子,林琳有点气恼她,又不能在儿媳进门的第一天就发作,她忍了忍。 推门进来的是顾意冬,他一眼就看见荘飞扬发窘的样子,知道母亲一定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打了个圆场:“妈,你快下楼看看吧,爸说找你说点事。” 林琳一听,下楼了。 荘飞扬心里堵得十分难受,竟干呕起来,像是要把刚才受到的气全部呕出来似的。 顾意冬连忙扶她到卫生间,她对着马桶吐了好一阵,才觉得胸间不那么闷。 顾意冬一边递水给她,一边说:“不会还没上床就怀孕了吧?那可就省事了。” 荘飞扬把门一关,问他:“你为我爸究竟除了齐白石的画,还花过什么?” 顾意冬明白刚才母亲和荘飞扬说了画的事,他轻轻地替荘飞扬擦着嘴边的污秽,说:“最聪明的女人就是最傻的女人。别把什么事都太当回事,简简单单地生活,那是快乐。你要学会把所有的重担都往我身上推,往我身上放,除了忠贞,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明白吗?所以呀,这事你最好不要过问,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能力负担你的一切,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说过什么吗?” 莫名其妙地,荘飞扬觉得眼前这个不想嫁的人是自己现时最可依赖的人,正如他自己说过的一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受了一天的气,从钟勇到婆婆,那气还都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对他说,甚至发泄。 “钟勇要是再闹怎么办?” 顾意冬正色反问道:“你说呢?” 晚饭时,荘飞扬不太敢正眼看林琳,也吃不下饭,几乎是把米一粒一粒地送到嘴里。 顾意冬看出她的胆怯和心虚,夹了一只虾放到她的碗里。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婆婆的反应,林琳正高高兴兴和老公边说边吃。 趁大家没有注意自己的当儿,她把碗里的饭都倒进顾意冬的碗里,却无巧无不巧地正被一抬眼的林琳发现,吓得她差点把碗掉在桌子上。 “你可得多吃点饭,我看你现在不如以前胖,别像你妹似的为了减肥只吃青菜不吃肉和主食。”林琳关切地说。 这普通的话在荘飞扬听来却也是不中听的,她老是觉得婆婆话里带着刺儿。低着头越发地不敢吭声。幸好,晚上不在这里住。 第三十九章 荘飞扬从来没有过问过田园小区新房布置的事情,也没有来过,对于她而言,是什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此番一进门她发现比那一夜来时大大地变了样儿,房间经过重新装潢,家具都换成了紫檀木的,地板是深色的,一楼客厅还摆上了名贵花种,像福满堂、杜鹃、晚香玉等,还有一棵快赶上自己高的橡皮树,一看到花,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梳着两条细辫子的玲儿来当保姆才几天,她只从相片上看过荘飞扬,今天为了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婚礼也没有参加。 当顾意冬把荘飞扬介绍给她时,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穿着无袖碎花短旗袍的女主人,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衣服,说:“大哥,嫂子长得比相片上的还好看。” 荘飞扬没有心情和她搭讪,勉强笑了笑:“你把水放好,我想先洗个澡。” 当她打开二楼的卫生间时,不禁愣住了,浴缸的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淡紫色的浴缸披上了霞衣一般,她抬头看了看正斜倚着门微笑的顾意冬。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顾意冬关上门,荘飞扬拼命地往外推他。 “期限已过,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了。你知道我们在香港的夜晚里,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们白天忙着带上两个随从购物,晚上住在一间总统套房里。荘飞扬怕他碰自己,第一次进套房时,下意识地双臂环抱在胸前,侧着身子经过他,晚上要休息时,她神经紧张,生怕他会强迫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第一夜,顾意冬主动提出把卧室让给她用,自己到外间住,临出门时说:“我对自己不太放心。”竟把房门反锁上。 五个夜晚,夜夜如此。 那种从容和淡定让荘飞扬反而觉得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当他表白自己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时,她不服地辩道: “你那是不敢违约,否则后果就是你管不了我,我也违约,大不了以后我还你钱就是了。” “这就是你的幼稚之处。我真的碰了你又怎样?做了一次和再做几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吗?别忘了,我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如果分手,那得改叫‘离婚’,离婚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我这么做的潜台词就是告诉你要向我学习做一个守信用的人。说好‘十一’前过一夜,那就是一夜,没有可商榷的。” 说不过他,反倒受一次关于诚信的教育,弄得荘飞扬没词应答,心里想:算他是个真男人吧! 嘴里硬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和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原来就在我的身边啊,真没看出来!真有那么好,你放……”再没敢吐出下面的话,犹自心惊。 “放了你并不能说明我好,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嫁给我其实是你最好的选择。” 顾意冬替他说出,正言相告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谦就,荘飞扬对他有了些了解,除了要求放过自己他不会答应之外,自己就是想跟他要全部家产他也会送给自己的。 ********** 温馨提示:如果亲们网络不太好或者出门在外不方便上网时,不妨用手机访问:m。readnovel,也能看到本书的最新章节哟!非常方便哒! 第四十章 她不再借买东西的由头找他的别扭:他说好的她偏不要,也不再单独和他在一起时有什么戒心,像是和朋友相处一样。 她留下他一起洗浴,没忘用长发遮住身体,能遮多少遮多少。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的话,顾远彬可以打电话而不必亲自出现在新房。 顾意冬和她正在用早餐,顾远彬想让哥哥进客厅说,顾意冬凭直觉猜出此事定与荘飞扬有关,他让弟弟就在餐桌旁说,不想让她回避。 “哥,昨晚钟勇站在咱们家楼下喊了一个多小时,他以为你们住在那里,我怎么劝也没有用,爸说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在大喜的日子心烦,他打110报了警。哥,看在我的面上,找人救他出来,他还在学校读书,如果被拘留的话,留下案底,说不定学校就会开除他。” 顾意冬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他看了荘飞扬一眼,知道她在坐立不安,想求自己又不敢开口。 换了任何一件事,她都敢和自己争,惟独涉及到钟勇,她不敢,他心里舒坦,证明了他的震慑力。 他把空杯子放下,到卫生间洗洗手,没理弟弟和妻子,上了二楼。 等到再回到客厅时,他看定妻子说:“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好一切,他马上就可以出来。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我弟,更主要的是为了你,我不想身边有个忧心忡忡的人。小彬,告诉他,珍惜自己研究生的身份,不要毁了来之不易的东西。” 这太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顾远彬了解大哥,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伤到他的人,更何况是情敌! 本来来求大哥就是迫不得已的,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又和大哥有关,不找他还能找谁? 如今成了他妻子的荘飞扬也了解丈夫的为人和势力,想对付钟勇,那真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该狠的时候他绝对会出手,永远别逼他到个人的底线,那真的会很可怕! 等顾远彬要走时,荘飞扬当着顾意冬的面说:“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告诉他不要任着性子胡来,我已经嫁人,这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是给顾意冬听的。 他果然很满意,看着弟弟关上门,搂住她的肩:“打扮一下,我们回妈那,道一下歉,昨晚惊扰了老人家了。” 荘飞扬一听要见林琳,想到可能会受到的指责,摇摇头。 他说:“别怕。我说过,除了要求你对我忠贞,其他的我一无所求。妈那儿有我,我会承担一切责任,只要我表一下态,她顾及到我,不会难为你的。再有,学聪明点,跟在我身后,我上哪你就上哪,别给她机会。” 第四十一章 荘飞扬感受到受人保护的好处,婆婆那本就在脸上的霜气找不到一点机会结冰,顾意冬干什么都带上妻子,陪父母打麻将,让她坐在身边,还让不会玩的她上来玩一会儿,他不停地在麻将桌上开着玩笑,哄父母大人开心,林琳几次说了个头儿,都被他巧妙地叉开,弄得全家没有一个人好意思破坏这祥和的气氛。 顾意冬就连上卫生间也带着荘飞扬,这给家人一种错觉:俩人好得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 老人嘛,只要儿子高兴,不会和晚辈们认真计较的。 吃饭时,林琳说:“我呀,什么都不管,就等着明年抱我大孙子。” 她看了看羞得低着头不敢抬眼的儿媳,改了一下口:“孙子孙女都好,给我生就行。意冬现在是美籍华人,不受计划生育的限制,生几个都没有人管。” 顾意冬赶紧将气氛推向高潮:“没问题!” 那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荘飞扬很感激丈夫。 夫妻二人要驱车回田园小区时,顾远彬刚巧进院,顾意冬心想:与其让飞扬心里惦记钟勇,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小彬上车回家把事情当面说清。 他借口要带顾远彬出去玩,让弟弟坐上车,顾远彬心领神会。 顾远彬下车就要说,被哥哥拦住:“急什么?多大点事?到家说,晚上在这儿吃。玲儿做的饭我还没尝过,看看顺不顺口,不顺口的话就花钱让她学学。” 跟在哥俩身后上楼的荘飞扬心里十分紧张,她看不大明白丈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惟有一点她明白,他是不会信任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不按常理让妻子回避知道旧情人的情况,她想不透。 “钟勇看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我是和你们串联好地骗他。一听我说是大哥你帮他出来的,他才好点。我送他到住处,他现在得等下学期复学,和照顾他的母亲在紫马岭租了个破旧的小平房住。他死活不让我进屋,他母亲听到儿子在外面吵嚷声,出来一看到我,不好意思,让他进了屋。然后悄悄对我说,他现在像得了魔症似的,谁都怀疑,甚至说他母亲知情不告,让我别理他,先回家,就这样。” 顾意冬沉思着:“他还需要治疗吗?” “对了,他母亲说没事了,不用治了。” “那为什么不回老家?那么穷还花钱租房子?” “我没问。” “你还有话没说,他是怎么评价飞扬的?别在意,她是我太太,是你大嫂,有什么话你当面说。” “算了吧,大哥,都过去了,经过这一次,他不敢再闹了。”此次不听个明白,以后就不好再问已是小叔子的顾远彬了,荘飞扬鼓励他:“不管他说的话有多难听,你就当着我们俩的面说吧。” 第四十二章 顾远彬看了看点头的大哥,说:“他说……说大嫂嫌弃他爱上别人不要紧,可是不该说谎,那50万元的事,还是像在那天说的一样。” 他没有全说,钟勇当时对着他叫:“荘飞扬就是跟你大哥学坏的,以前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用50万就想了断?没那么容易。我也曾经想过她是不是为了给我筹到治病的钱才嫁给你大哥的,现在我想明白了,不是,她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你大哥的钱。真没有想到她本质上是这么一个人,和她妈一个样,还说是她妈帮借的,屁话,她妈会给我借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什么海誓山盟?在金钱面前都是假的。” 如果所有的人都如胜利者顾意冬一样知道真情,那定会是万分的感动。可是不可能,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对第二个人完全说出口,这一番拼力所为,别说无人喝彩,还点头称是的人都没有。 心碎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猛被人揪住一点提起,重又放下,反复多次,直到你心跳没有了规律,连气都喘不匀,它才一点一点地碎掉。 很疼! “玲儿,做饭吧。我们看会儿电视,‘十一’期间会有好节目的。” 只有那个一点不知道难过的人才会做出正常的事情,而且他很高兴。 如此这般,你为他奉献太多感情的人不理解你,荘飞扬,你还能爱谁?他想,尽量掩饰着胜利者那愉快的表情。 情是已缘非,如果不把那段情从心里狠命地挤走,空余惆怅伤断肠。 荘飞扬努力地让自己爱上新生活以排解巨大的伤感,多想想新生活的好处:不爱枕边人,可那当家作主的感觉也是不错,母亲不能再管她每周游一次泳以保持体态,不能再管她笑时不要将牙齿全部暴露,在这个家里,除了自己,没有人会聒噪。 只要按照那个约定不见前男友不名字,就是将最值钱的“醉心”砸了毁了扔了,那个人也会笑着说“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她只是在看电视时无意中说了一句“可惜我的钢琴坏了我弹不了琴其实我比她弹得要好”,那个人第二天就派人送回来一台钢琴,钢琴是她十几年的作业,她爱它,此番一弹就是四个多钟头,他就坐在一边听四个多小时,白天跑银行跑建委跑工地累得跟狗似的,他为了让她有个忠实的观众就那么硬撑着。 第四十三章 终日相对,不能不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试想,两个仇敌共同误入在一个山洞里,一时出不来,他们大多会为了生存暂时团结在一起共同对付黑暗、严寒酷暑、饥渴和孤独,起码能有人和你对话,脱离险境如再对抗那是后话。 荘飞扬和顾意冬的关系就像这样的人,钟勇对她的误解及她由此产生的痛苦只有顾意冬知道,内心愿与不愿也只能跟他发泄,婆婆对她的不满也只有他才能化解,他们表面上平和许多。 更是,如他当初所言,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女比一般的更容易亲近,一夜一夜的原始行为使彼此的秘密越来越少。 她选了一个星期天,约上好友杜云到家中作客。 杜云不好看也不难看,梳着短发,和荘飞扬本是同年级学生,高二时突然决定参加高考,还真的考上了深大金融系,比荘飞扬早一年参加工作,在《诚信基金》做分析师。 一进门,就嚷道:“哇!小妞,嫁给总统了?结婚都不愿让我知道,请我吃十顿饭,外加到名典喝五次咖啡。” 顾意冬正穿好衣服下楼,一见来了妻子的朋友,笑脸相迎:“请坐,飞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他心里很高兴,这不仅是妻子头一次带朋友回家,也是第一次认识她圈里的朋友,说明她在逐渐认可他认可这个家。 “来吧,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顾意冬,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杜云。” “好,你们先坐。玲儿,上茶。我和人约好十点钟开会,飞扬,你们先聊,我处理完事回头接你们出去吃饭。” 待他出去,杜云不客气地主动上楼,两个房间都看看,频频点头:“不错。你这个死丫头,嫁了这么有名的人还不告诉我,怕我抢啊?你知道吗?他上过金融杂志。” “怎么事先我一点口风都不知道?那次在街上和你见面时你不是还和那个钟勇在一起吗?一毕业,我们就见过一次面,还是你给我还钱。你呀,结婚这么大的事连我都不告诉,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管怎么说,像我们当年约好的,你结婚我送你兰花,我结婚你送我一幅画,看来上天注定你嫁个有钱人,不然那次抽签怎么会那么便宜我?” 那是小孩子时的游戏,两个人一起玩过家家,玩到互送结婚礼物时,为送什么引起了争执,最后以抽签定夺,两种礼物的名称她们只会写“手”字,余下的全用拼音代替。长大后,想起小时候的游戏,觉得很有意思,当真再次约定不改初衷,以此作为友谊地久天长的纪念。 第四十四章 荘飞扬笑嘻嘻地说:“我谁都没告诉,怕人笑话我找了个比我大十几岁的人,结婚又这么快,没准有人说我先上船后补票,尤其是你那张利嘴。” 杜云指指自己,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会这么认为你吗?这个年代的人只会羡慕你有眼光,嫁得好。我就想嫁个八十岁的亿万富翁,等他两腿一蹬,我就继承家产,省得像现在这样,一个月拿千八百儿的工资,每天累的跟狗似的。” “你才不会呢,你比我还老土。嫁给他是我妈的意思,本来我不情愿,小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年龄尽管大,可不是二婚,嫁就嫁吧。” 荘飞扬轻描淡写地说,50万元药费换来的婚姻连朋友都不能相告,曾几何时,二人是无话不谈的,只,那种事想想还真说不大出口。 “哎呀,飞扬,我也想嫁个大款,快帮帮忙,我虽没有你漂亮,可也算有点气质吧?这可真的不是开玩笑啊,我可不想与人一起奋斗,然后有朝一日人家事业有成时,就是我‘下岗’于妻子岗位时。我也想像你一样,结婚就做个米虫,当个阔太太。” “你真的这么想?” 杜云认真得不容置疑:“骗你是小狗!” 荘飞扬推了她一下:“你疯了!” “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荘飞扬想了想,说:“小云,说实话,你说,凭你的感觉,顾意冬和钟勇哪个好?” “当然是事业有成的好了,顾意冬是现成的,钟勇呢,还盼着你跟他一起奋斗呢。爱情这种事要当事人自己的感受。你呀,就是比我心事重,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比什么呀比。不怕顾意冬看出来吃醋啊? 顾意冬请她们吃完饭后,就陪着妻子到人民广场的鲜花总汇购来三个木质花盆和花土,荘飞扬像模像样地种起花来。 先倒扣在盆底小孔处一个啤酒瓶盖,将花土放入,再把花按进土里,每盆放上六七个,用喷壶浇水。 第四十五章 顾意冬很愿意看到她在家中做这一切,根本不让玲儿插手,乐颠颠地跑前跑后,听从妻子的吩咐,一会儿把喷壶给灌上水交给她,一会儿收拾地上的土,最后帮她把花盆放到阳台。 在阳台直起身来,顾意冬说:“还想让我干些什么?” 荘飞扬坐在沙发上,两腿分开,还不停地晃着,这要是让母亲看到,一定会大骂她没有教养的。“没什么了。顾意冬,你觉得我这么坐着是没有教养吗?” 顾意冬坐在她的身边:“在自己家里爱怎么坐着就怎么坐着,出外会客就别这样了。你了解这种花吗?给我说说,花花草草的,我不太懂。” “我爸喜欢兰花,所以我也喜欢,他喜欢剑兰,我喜欢春兰。兰花向来都被人称作花中君子,就像你一样,自己说自己是君子,说着说着就真的成君子。” 顾意冬一笑,不打算打断她“你知道春兰的花语是什么吗?” 顾意冬摇了摇头。 “春兰的花语就是:淡泊,高雅。不像你这个君子,有钱就是万事亨通了,俗。” 顾意冬慵懒地,站起身来:“俗人你才会嫁给我,不过我们死后也会做一对神仙伴侣的。” 扔下一句话,顾意冬下得楼来,荘飞扬突然问一句:“顾意冬,我刚从大学毕业,就谈过一次恋爱,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谈过多少次?” 问得顾意冬直眉愣眼,不知她话从何来:“想什么呢?我从来不记一些没有用的事,记不得了。刚才曲行长来电话,让飞迟星期一就上班,你打个电话告诉家里。” 荘飞扬按着自己的思路走:“谈过多少次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很风流?” “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前你怎么不问?”自己的话音一落,顾意冬心中竟升腾起暖流,妻子这话乍一听不大中听,可是却说明她开始在意起自己,她这种人属一根筋型,不能和她太认真,否则会和她一样的心累,也许学文的女生都好有心结。 “这事以后再说,我保证坦白交待。现在你哥的事要紧,他也该好好地给自己定位了。” 荘飞扬从自己的思维中跳了出来,给哥哥打电话,大哥说:“那你回家一趟吧,有些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好吧。顾意冬,我得回家一趟,我哥有事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还不如和我商量,我陪你一起回家。”荘飞扬白了他一眼。 …………………… 各位亲们,桃味今天开始回家,回家前更了六章,之后文文可能不会按时的每天更新,会在每个星六一起奉上一个星期的章节,所以请亲们继续支持桃味哦,另外看不到更新的亲,用手机也可以看,登录小说网站即可,最后祝亲们新年快乐哈。。。。。。 第四十六章 “这次可不行,你得把实话说出来,花了多少钱?我给,帮忙我已经十分感谢了,怎么还能让你往里搭钱?”沈碧芬诚然的说。 心里想:我把女儿都嫁给你了,这钱对你来说那是九牛一毛的,花就花呗。 偏偏荘飞迟和母亲想的是一样的,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自己的妹夫是大老板,为大舅子办事花点钱算得了什么。 斩钉截铁的荘飞扬在他们看来简直那就是脑神经出了问题!刚嫁到顾家就舍不得让丈夫为娘家花钱,胳膊肘往外拐,还说:“顾意冬,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天你一定要当着我家人的面把钱数说出来,他们不给我给!” 气得沈碧芬就差打她一个耳光了:“你个死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疼钱是不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小气的女儿?好,我给,你钻到钱眼里了?我再和你算一下账,我养你到二十二岁,你花了我多少钱?今天咱们好好地算一算,我把给你哥办工作的钱给你,你把我对你的抚养费还给我,行了吧?” 眼泪下来了,径自回屋,真的拿出一个两万元的存折,“啪”地一声摔向女儿。 乱了方寸的荘飞扬镇定一下,还是决然的不退让:“妈,我会自己挣钱养你老的,现在我还没有,不过以后我会努力的。如果你也当我和大哥一样是你的孩子,就心疼我一次,把钱给顾意冬,我和他是金钱上必须算得一清二楚。” 这话说得只有顾意冬清楚原因,可是,在不知情的任何一个人听来那就是他在中间作祟,说不定他在荘飞扬面前说了多少抱怨的话,才引得新婚的妻子不管轻重地和娘家人要为大哥办工作的人情费用。 顾意冬想了想,怎么让这个有苦难言的妻子摆脱阴影,而自己又不能背上荘家人强加到自己头上的骂名?他一时想不出来,就干闷在里,这u就更证明是别人的猜测对了。 果然大舅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顾意冬不得不开口:“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别误会。我妈她就是那个脾气,上次为爸办事的画是我爸的,齐白石的《蟹趣》。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是我妈无意中告诉飞扬了,她就多了心,来的路上就问我到底花了多少钱,我说没花钱,她不信。真的没花钱,是曲行长托我办事,我再托他办的这事,就这么简单。” 这种解释并不是顾意冬理想中的解释,让荘家人听来自己的母亲不太好,可是,还能怎么说?他还真的搭进去两万元,给大舅子花钱办了事,还让妻子给闹得里外不是人,他心中也来了气,数落起她来:“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看把妈气的,有什么不开心的回家跟我发火,回娘家闹什么?钱是我的,我爱花在谁身上就花在谁身上,你管什么?” 荘家人信了他,剩下荘飞扬一个人猪八戒照镜子。 第四十七章 到底是谁身上掉下来的肉谁知道心疼,沈碧芬把女儿拉到卧室,悄悄问:“你在顾家受气了?我说嘛,我女儿也不是那样的人哪,能把 50万块钱给钟勇,怎么能舍不得给娘家点。别怕,有妈和意冬给你撑腰,别的都是假的,你丈夫疼你那是真的。你可不是小孩子了,意冬的公 司那也有你的一半,要控制财权。” 她对女儿给钟勇50万元的经过自然是不知情的,只当是女儿跟了顾意冬有了钱,是对钟勇的补偿。这些她懒得理,女儿嫁给如意郎君那是正 经事。 荘飞扬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兀自呆在那里,无言再对。 哥哥如母亲一样“反应”过来,不再气恼妹妹和妹夫,反而走进母亲的卧室,安慰起妹妹来:“别生气了,为了我把你们夫妻间的和气伤了 我这当大哥的罪过可就大了。妈,让我妹到外面坐吧,免得顾意冬误会什么。” 那为了50万元而换来的一夜屈辱和婚姻让她心里很难平衡。 她知道,他不会在金钱上对自己小气。 她也知道,他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 她还知道,他并不是个让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的人。 只是,这场婚姻的获得实质让她如鲠在喉,相当的不舒服,一时还吐不出来。 她随着母亲和大哥走回客厅,看见丈夫竭力在营造着气氛:“爸,妈,你们别当回事。飞扬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们看,我送给她的‘醉心’, 除了结婚那天,她说什么也不戴了。我就说,你不戴就不戴吧,留着给你儿媳妇。”那是没有影儿的事,不戴是怕扎眼。 理解了他的一番苦心,荘飞扬赶紧转移话题:“哥,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吗?说正经事吧。” “你明天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和我一起办件事?我们酒店有个熊人的规定,每个要离开的人当月工资扣除,我知道这不合理,可以前的人都那么认了,我一个男人不好意思为了小钱去争,你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