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作礼》 0001 东风恶欢情薄 罗国庆元二十三年槿州境安夏城 罗国有七个大州郡,与西夜,北夜,东胡三国相邻,地域虽不算最广,却有着最肥沃的土地,最坚固的城墙。 槿州的安夏城是罗国的都城,一个极为繁华的地方。而周静娴就出生在这里,父亲周明是罗国的丞相,母亲亦是安夏有名的美女,而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故而从出生起便极受宠爱。 安夏有三杰,一是永孝帝八子景王罗逸寒,二是周静娴的哥哥周静怡,三是镇威将军嫡孙,宁安小侯爷韩擎宇,这三人皆是文武双全,容貌绝绝。 周静娴曾私下听哥哥说起过一人,便是若干年前威震诸国的飞龙将军之子,而今的荣德亲王玉璃。 哥哥对他似乎极为推崇,说他虽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却是风华盖世。心下虽好奇,但自飞龙将军夫妇战死玉璃回到安夏后就很少出门,宫宴也从不参加,故而一直未曾得见。 五月十三是一个吉祥的日子,原本是安夏第一美女周静娴嫁给素有第一公子之称的八皇子罗逸寒的日子。 罗逸寒不但样貌出类拔萃,文采非凡,武功也有一定成就,如此才担得起第一公子的名号。可惜命运对周静娴的眷顾在她十八岁的四月初始便结束了,连同她悲伤春秋的少女情怀一并葬送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纵然多年以后,她仍然不能忘怀。 安夏城周相府 周静娴正在房中弹琴,琴身是上好的墨玉,琴弦是西域进贡的金蚕丝。这琴是周静娴十五岁时父亲的贺礼,也是她最喜爱的一件东西,莫说安夏,放眼诸国,这东西也找不出第二件来。 “小姐,小姐…”自小侍候的丫鬟银珠匆匆进来,周静娴暗自恼道,都怪她将她宠坏了,明知道我弹琴的时候最恼别人吵了。 素手拨弄琴弦,意境却被扰乱,兴致也去的的七七八八。“你这丫头,越发的不懂规矩了,今日若不是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银珠喘着粗气倚着门框:“小…小姐…的确是天塌了,皇上派兵包围了相府,老爷让我带你从后门走。” “什么!怎么可能?”周静娴心下大惊:“可派人去找景王帮忙了?”话音落,却见银珠脸色难看:“小姐,别说了,快走吧,再晚便来不及了。” 银珠再顾不得许多,拉着周静娴便向院外跑去。周静娴贵为相府小姐,景王未婚妻,自小在府中娇养,力气自然抵不上银珠,便只好由着她拉扯到后院。 后院守着两三个侍卫,见是银珠便急忙放了她们出来,周静娴诧异间正打算拜谢,却被其中一个极瘦的男子阻止:“周相与我有恩,小姐快走吧,再晚便来不及了。”再三谢过,银珠拉着周静娴匆匆转入小巷,在小巷内七弯八绕银珠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银珠,父亲究竟犯了何事?”一入院子周静娴一把甩开银珠的手急切的问。银珠关好院门眼中隐隐含泪,“小姐,别问了,要好好活下去。”银珠忽然用力将周静娴推入屋内,只听见“咔嗒”一声,周静娴一抬头才知道门已经从外面锁上。“银珠。”周静娴惊道。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那是额头碰在地上的声音,银珠哽咽,“小姐,相府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便是我报恩的时候了,只有他们知道所有人都死了才会罢手,否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小姐,银珠愿替小姐…银珠就此拜别。” “银珠…银珠…”纵然周静娴再怎么唤,也再没有那一脸憨厚笑意的丫头在一旁撒娇了,周静娴扶着门瘫软在地上,或许这只是一场噩梦,明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会这样,她是不信的,也不愿信。 周静娴找了一块硬物开始使劲的砸门,不知道究竟砸了多久,只知道手上血迹斑驳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而门却真的松动了。 或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又或者命有此劫,她拐出胡同一路狂奔着向相府奔去,期间竟没有遇见任何阻拦。周静娴拼命的往相府跑去,相府外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群人,周静娴拨开人群刚踏进相府就见父亲拥着母亲被密密麻麻的弓箭射中,自空中坠落下来。 周静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住胸口只觉已不能思考。可是老天大概是觉得还不够,硬生生的让她隔着重重军士瞥见了他。 安夏第一公子,罗逸寒,这是周静娴第一次看见他穿铠甲的样子,英姿勃勃,依然如从前一般的耀眼。“凤冠霞帔许你一世无忧,自此清风明月同伴天涯。”周静娴缓缓的站起身来,脑中唯有他提亲时所说的话在脑海中久久回旋。 0002 东风恶 欢情薄 官兵一步步接近,举着长长的银枪,直到一柄长枪抵上周静娴的腹部,她才有了知觉,可是她仍然难以置信,那样丰神俊逸的男子又怎么会…怎么会… 可是抵住她的银枪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极度刺目,那沾染的是周府众人的鲜血,是她至亲之人的鲜血。“咯咯,咯咯咯…”周静娴忽而笑了,她这样的一个娇弱女子,也值得他们如此。 眼见银枪要刺破她的身体,她却笑的越发妖艳。 “住手!”罗逸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竟然有些辩不清楚他的样子,罗逸寒是安夏有名的温和公子,一定是她眼花了,否则又怎么会看见他一脸冰霜的样子。 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跟前,伴随着熟悉的幽香下颚被他紧紧捏住,他疑惑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静娴瞪着他嗤笑道:“你还不如畜生!” 罗逸寒眸子一紧,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周静娴强忍着下颚传来的刺痛,狠狠的瞪着他,就算此时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也知道此时的她看上去一定是很可怕,眸子一定是血红色的,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就在周静娴以为她的下巴要被他捏碎的时候,他手上的力气终于缓了几分,却仍没有松开,声音极轻:“静娴,我会救你的的。” “救我?”然后留在你府中?做个永远无名份的小妾?此时周静娴真想大笑几声,笑着笑着脸颊却湿了一片。 九皇子罗逸轩耐不住,快几步走过来,冲着周静娴厉声道:“周相与敌国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方才竟还意图逃跑,他们反抗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周静娴,我八哥对周家已是仁至义尽。” “闭嘴!”罗逸寒斥道。 周静娴低下头,心下对自己一阵讥讽,事情已经如此清楚,她却依然不甘,平白的浪费了银珠的一片心意。是啊十年的感情,又岂是她能够轻易甘心的。 罗逸寒手下力气渐松,他以为她在考虑,她却盯住了他腰间的佩剑,父母都去了,哥哥怕也…他却要她苟活下来去伺候他这个仇人吗?他未免也太小瞧了她周静娴。 哥哥,娴儿来找你们了,周静娴一手紧紧握住他腰间的剑,一手重重的将他推了出去,一个没有防备,一个用尽力气,他踉跄的倒退数步。 “咣”一声,眼前银芒乍现,周静娴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它推向了自己的脖子,上好的宝剑,未感觉疼痛,脖颈上已然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来。 虽有近千军士,霎那间却忽的寂静无声,只听见宝剑落地的一声。周静娴终于缓缓倒下,脖上的鲜血喷涌而出,纵然一死,她周静娴也不会再与他罗逸寒有丝毫瓜葛。周静娴闭上双目,错过了他眼中的慌乱,而她也不想看见。 安夏城东城校场 这是安夏城东边的一处练兵场,而练兵场外正摆着一个大擂台,台上两人你来我往争斗正酣,从围观的人群口中可以得知,台上的人是韩将军的孙子韩擎宇与军中一名副将比武。 人群分为两派,一派嚷着“将军威武”,一派喊着“小候爷威武”,小候爷便是镇威将军府的少公子韩擎宇。 擂台之下被人群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的水泄不通,擂台最前排站着的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分外惹眼,姣好的身材只是她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样貌。 她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一抹绿影,忽然擂台上的那抹绿影急急倒退,一下子便退到了台下,恰好停在白衣女子身旁。 白衣女子心下窃喜却正好瞥见一只飞箭直直的刺向韩擎宇,这么多人,韩擎宇也以为自己避不开了,心中一片焦急,正在此时忽然眼前一晃一个白影扑入了他的怀中,箭“呼”的一声刺了过来,生生的刺入了女子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周围人群一阵混乱,原本站在白衣女子身旁的丫鬟也被人群带着后移。 “小姐,小姐。”一个丫头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姑娘,姑娘。”白衣女子胸前的血红逐渐晕染,一红一白更是刺眼。韩擎宇眼神晦暗不明,犹豫片刻还是抬手除去了她头上的帷帽,看见她的容颜韩擎宇呼吸一滞。 “候爷,我已经命人围住了人群,下面怎么办?”一个部下立在一旁紧着眉头问。韩擎宇看看他怀中的女子,咬咬牙,“放箭之人内力深厚,怕是早跑了,将百姓放了,备车,回府。” 0003 公子玉璃 槿州境安夏城荣德亲王府 宽大素净的内室安放着鎏金的香炉,价比黄金的沉香木散发出安宁舒缓的味道,西侧的卧榻上玉璃正凝神听着一名灰衣人的禀报。 “王爷,属下去晚了,周相一家惨死,周小姐悲愤之下引剑自尽了。” “死了?”榻上的人剑眉一锁,眼中似有疲惫之色,他得讯后便匆匆赶回,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凤目半合,宽大的月色祥云衣袖对着躬身的灰衣人轻轻一挥道:“下去吧。” “是。”灰衣人抬起望了玉璃一眼,敬重的退下,脑中不禁想起那天和王爷在桃花林中遇见的那位跳舞的女子。 那女子的性情姿色无一不是顶好的,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那是他见过唯一一个觉得足以与他家王爷匹配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当他们查到这位姑娘的时候,她却已经香消玉殒了,玉璃的贴身护卫之一梧桐,只能在心中暗暗惋惜。 玉璃合上凤眸,修长的手指轻轻击打着榻上的茶几,原来她是罗逸寒的未婚妻,那个名动安夏的周静娴,桃花纷落,没想到还未等到相识便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期了。 房中的隔断,巨大的江山玉屏后传来脚步声,而后转出一人,着一袭竹绘米色软袍感叹道:“江山美人果然还是江山为重啊,罗逸寒也够狠心的,只可惜了一代红颜做枯骨。” “子清来了。”凤眸再次睁开,冷光乍现。 “罗家的人一贯的心狠,这你也不是第一天得知了。”玉璃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眼中再无一丝波澜。 魏子清淡淡一笑,“这次扳倒周家对罗逸寒毫无益处,所以要除去周明必然是永孝帝的意思,他下定了决心罗逸寒怕也知道拂逆不得。没想到我们精心部署多年,永孝帝竟然还能在我们丝毫未觉的情形下办成此事,可见他确实是有些手段的。” 玉璃不语,施施然起身端坐,“先帝永仁皇帝有十三位皇子,永孝帝排行老三,论才德他都不是最拔尖的,可唯有他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先帝永仁皇帝立为太子,他的手段自然不可小觑。只可惜…” 他不说魏子清也明白,玉璃曾对他的师傅发誓,绝不杀那人。寻了一个椅子坐下,魏子清宽慰道:“我们等得起,他却未必。他如今已近天命之年,近年来他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怕是没有几年光景了。” 这些事情玉璃自然比他更清楚,汇集天下的名医好药,这一两年他还是扛的下来的,只是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玉璃单手支额看着魏子清,“你说你要是永孝帝,到了这个程度,最着急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还用说,自然是替罗国选定下一任明君了。”魏子清立即接道,而且永孝帝最近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玉璃平静的眼中泛起丝丝波澜。 “这只怕由不得他说了算。”喃喃自语后,玉璃话锋一转,对着魏子清道:“子清,我其实并不希望你也参与其中,要知道,此事一旦起始便没有退路了。” 魏子清眼神陡然一晃一脸愤怒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玉璃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和他们一般嫌弃我的出生么。” 玉璃知他性子一贯的温和,见他如此知他是真的动怒了缓声解释道:“子清,你我相识多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魏子清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如你所言,十五年了,你说这话才是真的诛心,我是什么心思你该明白。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已经成了一撮黄土。” 玉璃默然未语。 魏子清眉毛一挑,忽然觉出不对来,“玉璃,你怎么突然对周家的事情上心了?” 0004 公子玉璃 玉璃神色微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周明是我师傅的故友,可惜我回来晚了一步。你既然下定了心思那便找时间将你母亲接出府另外安置。”周家已经消失在了繁华的安夏城,纵然他曾有过悸动,但毕竟已经不在了。 魏子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看玉璃眸色一片平静显然已经是不想再说。他与玉璃相识多年,就是如此玉璃的心思他有时候也摸不太准,思索片刻没有头绪,魏子清索性也就不去理会了。 “公子。”门外响起敲门声,魏子清抬眸望去,玉璃“嗯”了一声,门应声而开,玉璃的另一位贴身护卫冷焰也是一袭灰衣沉稳的进入室内。 冷焰朝魏子清略略施礼又转向玉璃,“公子,方才宁安小侯爷在校场比武时遇刺。” 玉璃看了一眼魏子清,魏子清显然也有几分奇怪,不禁问道:“韩擎宇现在如何了?” 冷焰答道:“小侯爷没有受伤,场上的一位白衣女子不顾性命为他挡下了此箭。” “女子?”魏子清好奇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冷焰瞥了一眼玉璃,见他也看着自己便对魏子清道:“是忠义候府的曲慕雪。” 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愣,魏子清吃惊道:“曲慕雪?难不成是忠义候府那个传说从小就痴呆说话还结巴的嫡女么?” 冷焰道:“正是她。不过来传信的人说,曲慕雪此次受伤颇重,能不能活还未可知。” 三人面面相嘘个有所思,玉璃蹙了蹙眉道:“冷焰,你派人去镇威将军府盯着,不要惊动韩擎宇。” “是”得到任务冷焰立即退了出去。 魏子清看着玉璃疑道:“虽说如今朝中支持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最多,但是镇威大将军韩奇毕竟是六皇子的外祖,要说曲靖会救韩擎宇怕也不能吧。” 玉璃想起那个一脸狡诈的脸来,“自然不可能是曲靖,韩擎宇家世显赫又样貌英俊,能得女子倾慕也不足为奇。” “哈哈。”魏子清大笑两声,别扭的看向玉璃。 又忍不住调侃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透着股酸味呢,莫不是你也羡慕韩擎宇有艳福。如果你真想娶妻只要放出点风声出去,那荣德王府的门槛还不被踏破了。” 他从小和玉璃一同长大,玉璃似乎从来没有过特别喜欢的女子,就连府上那位唯一的女子玉璃也是不冷不热的晾着。 玉璃淡淡斜了魏子清一眼。 魏子清收了笑唔着嘴轻咳了两声,“韩奇一向正直也尚未参与皇位之争,我倒是奇怪究竟是谁这么的按耐不住,急着要杀韩擎宇。” “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玉璃眼中滑过一抹戾气,当年就是他毁掉了他所有的一切。“看来他刻意隐瞒了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然他怕也不会急着动手了。” 魏子清脸色一白,是啊他怎么忘了,能在罗国翻云覆雨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次宁安侯没事那位只怕要把帐算在曲靖身上,这位曲姑娘敢为喜欢的人如此也算是十分难得了,若还能见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玉璃的脸上也有一丝赞同,“永孝帝是不会对曲靖怎么样的,只是这京兆尹的官是到头了,韩擎宇在安夏城遇刺,无论如何永孝帝也要给韩老将军一个交代,将京兆尹革职是最好的交代。” 说完玉璃默默的看着窗外,他的思绪早已飘去了十几年前,她的母亲不也是这样烈性的女子吗?母亲不也是为了父亲而死吗?不由得他竟记住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的名字。 “还是你想的长远。”魏子清转过头来赞道,却见玉璃脸色清白,也沉默了下来。他怎么忘了,玉璃的母亲叶清心当年不也是为飞龙将军挡了一箭才去世的。 只可惜最终玉龙将军也没能活下来,魏子清有些担忧的看向玉璃,玉璃看上去虽然冷淡,但他却知道他并不是生来就是那样的铁石心肠。当年他被主母迫害差点殒命,要不是玉璃出手想帮,如今他也不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了。想起玉璃曾经的遭遇,魏子清默默握紧了拳头,他的命是玉璃所救,玉璃的敌人便是他魏子清的敌人。 0005 景王罗逸寒 自那日周家出事之后八皇子罗逸寒已经有半月足不出户,罗逸轩在击退最后一个守门的侍卫后“彭”的一声踹开了罗逸寒的房门。 罗逸轩大步走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宽大的房间里此时凌乱不堪,各种味道混杂,而靠床的地方还横放着一个水晶棺材。 棺内是死去多日的周静娴,此时周静娴换了一袭纯白纱裙,长发散开,脖子上原本狰狞的伤口竟奇迹般地消失了,细看之下她脸色微红,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罗逸轩有些不寒而栗,看着罗逸寒不忍的闭了闭眼,脖子像被掐住一般,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蝇:“八哥…” 在昏暗的屋内呆了半月,突然进入的阳光让罗逸寒感到万分不适,他下意识的举起宽大的衣袖遮在眼前。 罗逸轩缓了缓情绪走到罗逸寒对面席地坐下来,适应了片刻罗逸寒放下衣袖,涣散的双目疑惑的看着罗逸轩,“你来做什么。” “你已经半月没有上朝,柔妃娘娘很担心你。”罗逸轩紧紧的盯着罗逸寒说。罗逸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丝毫不理会,又趴回了水晶棺上深情的望着棺内的人。 “罗逸寒。”看着自小就万分敬重的哥哥如此颓废的样子,罗逸轩一阵怒气涌上心头。 他一步上前抓住罗逸寒的衣领怒道:“周家会这样不能怪你,周明通敌叛国是他罪有应得。那个人也不是你能恨的,周静娴已经死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真让三哥登上大位,你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吗?就算你不顾及景王府,你难道也不在意柔妃娘娘的生死吗?若你当真不在意,当初又何苦亲自领兵前去。” 罗逸寒满目痛色一把扯开罗逸轩的手,低哑着声音道:“通敌叛国?罗逸轩,他是我师傅,他的为人我太清楚了!这一切不过是用来堵住人言的借口罢了。” 面对罗逸寒如此锐利的视线,罗逸轩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周明在罗国的声望是很高,只是罗逸轩并不觉得这样他就不会谋反,不然他的八哥又怎么会不出手相帮呢? 罗逸寒扶着水晶棺摇晃着站起身来,“如今我身边最重要的只有你和母妃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你们的安危的。” “护住?”罗逸轩叫道,“八哥,你再颓废下去就连自身也难保了,如今这样你还拿什么保护别人!”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心爱的人死了,可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真的已经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了。 和她一同死去的还有他的雄心壮志,他无法原谅自己为了皇位而害死了她,对一心支持他的周家袖手旁观。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福王登位,这些年来他与福王积怨已深,不是他死便是己亡,就算他不在意自身,可他还在意他的母妃。 罗逸轩后退一步刚好瞥见棺中恍如熟睡的周静娴,心中莫名的一颤忙移开视线对着罗逸寒道:“下月初六父皇要往漳州行宫避暑,已经定了庆王和福王留在安夏打理事务,柔妃娘娘的意思是让你也留在安夏,她会随驾去漳州。” “知道了。”罗逸寒不耐的吐出一句。 罗逸轩无奈的低下了头,思索片刻又开口道:“在周家出事的那一天宁安侯也遭人暗中谋害。” “什么?”罗逸寒惊道,韩擎宇是罗国的开国功臣之后,而他爷爷韩奇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是非常高的,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严重了。 0006 景王罗逸寒 “韩擎宇怎么样?” “并无什么大碍。”罗逸轩见他终于有了些情绪又补充道,“曲靖的那个傻女儿救了韩擎宇。韩擎宇虽无大碍,但是韩奇一状告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勃然大怒指了京兆尹李大人彻查此事,时隔半月有余李大人没有查出头绪,父皇一怒之下将他贬到澜州做府丞去了。” 罗逸寒蹙了蹙眉头,“看来父皇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京兆尹李大人一直是他的人,这个官职虽不高,管的却是安夏城的治安,在朝中有这样一个人是很重要的,有李大人在罗逸寒在安夏有些什么动作都可以加以掩盖,而今… “皇上如今派了谁做京兆尹。” “钱悦。”罗逸轩一字一字道。 “钱悦?”罗逸寒连连蹙眉,思索半晌他也没有想出有关此人的半点讯息,不禁看着罗逸轩道:“他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人?”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个钱悦原本是云城的地方官员,据说云城在他的管理之下已经到了夜不闭户,父皇去年还下旨表彰过,只是没有实质性的嘉奖,这次京兆尹有了空缺父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 “呵呵。”罗逸寒冷笑两声。 “依你所言,这个钱悦一没有背景二没有倚仗,这安夏的水这么深,随便一个人的官位都要大他许多,他若想活着从这位置上退下来,那就只能听从父皇的,而父皇要的,就是他的忠心。” 罗逸轩笑道:“我们虽没有捞着好福王也气的不清,他安排了好几位大人上奏章弹劾,花了大力气将李大人赶走,却没有想到父皇安排了一个和谁都不挨边的人来,虽然京兆尹不是我们的人,但没有落在福王手上也算幸运的。” “逸轩,你对咱们父皇还是不够了解。如今父皇的年纪逐渐大了,他会这么轻易的将京兆尹换了只能说明他早就想换掉他了,只是福王所做刚好随了他的心意而已。”罗逸寒想起周家出事前一晚永孝帝将他召至宫中所说的话,脸色更不好了。 “八哥,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那个钱悦还在赴任的途中,不如…”罗逸轩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不可。”罗逸寒冷冷的看着他,“钱悦既然是父皇的人那是不能随便乱动的,来日方长,这京兆尹不过三品,安夏城可不是云城,没有一点能耐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罗逸轩一贯以罗逸寒马首是瞻,听了他的话自然不再多言。 罗逸寒垂着眼帘单手撑着水晶棺,柔情的望了一眼棺内的人,那声音轻的仿佛是情人间的低喃,“娴儿,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我一有空便去看你,你别怪我。”隔着水晶棺罗逸寒深情的抚上周静娴白皙的脸颊。 看着罗逸寒的样子罗逸轩白着脸色不自然的问:“八哥,那我们下面怎么办?” 罗逸寒终于恢复了一丝正常,眸色也有了焦距,“先进宫。”转而冷声对着门外:“冯霆,将王妃移去密室。”罗逸轩下意识的一抖,他这个八哥怎么看着愈发的吓人了。 门外应了一声,罗逸寒大步拉开房门,“来人,帮本王沐浴更衣。” 罗逸轩看了一眼由寒玉打造的水晶棺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半个月过去了,可是周静娴死时的容颜却一直深深印在他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虽然杀了周明夫妇的是紫莲,但此时单独对着周静娴的尸身他还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柔妃的交代他已经办到了,此时也不需多留,压下心中忐忑的不安感,罗逸轩也立即大步出了卧室。 0007 逍遥宫主叶长慈 逍遥宫建立余百年,不仅各种生意遍布各国,还做着一个特别的生意,便是逍遥宫下的杀手组织。 六年前逍遥宫所在之处被人透露,那些曾被逍遥宫暗杀过的门派接到消息后一同攻上逍遥宫,那一年南宫一族只有三人幸免于难。 淮州境酆都,密林深处的三层乳白色的石屋便是逍遥宫如今之所在,自从六年前历经大劫之后,逍遥宫新任宫主叶长慈便在逍遥宫的外围便布下了阵法,擅入者绝无生还。 乳白色巨石所砌的石屋内铺着金丝楠木,高高的台阶上一个面色普通的红袍男子正端坐在玉制的座椅上,殿下站着十名穿短打的男子,在他们面前还放着数箱珠宝。 红衣男子展开手中的信纸,强大的威压在殿中弥漫开来,来人中仅一人还站着,余下的人都已经被这威压震慑的匍匐在地,红衣男子嘴角一挑殿中压力消散,他看着来人笑道:“好大的一笔生意,你们要知道,我逍遥宫向来不与朝廷牵扯。” 那名没有跪下的男子撞着胆子上前,“叶宫主,我们主子说了,您求的是财,若能帮主人达成所愿,他必能护着逍遥宫的安危。” “哈哈哈,好猖狂的口气,你的意思是在说本宫主无能么。”逍遥宫主叶长慈阴鸷的望向方才说话的男子。 转瞬间方才还一脸镇定的男子忽然重重的跪了下来,口吐鲜血,口中喃喃,“宫主…饶命。”只说完这一句便晕死了过去。 余下九人皆跪在地上瑟缩着求饶,叶长慈冷哼一声:“告诉你们主子,这生意我接了,不过我逍遥宫的规矩想必他也懂…滚。” 九人不敢多留,全部抱成团滚了出去,叶长慈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这人送去后山,我的狼崽们想必都饿的发慌了。” 几名弟子上前将人拖了下去,下首站着一位面目清俊的年轻男子看着坐上之人道:“皇子皇孙一向眼高于顶,那人送去后山必然是活不成了,你又何必动气。” 叶长慈冷笑一声,“可是福王派来的人?” 清俊的男子是逍遥宫的大主事江易天,平常叶长慈不在时逍遥宫的庶务全部由他打理,“的确如此,他们之前就来过,我派了人暗中跟随,已经确定是福王的人无疑,因为身份特殊数额巨大,所以易天只好请宫主回来来定夺了。” 叶长慈盯着地上的血迹浑身散发出热意,他压下心中的臊动转眸道:“福王最近蹦跶的很欢快,他都将钱送上门了,不收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再说我逍遥宫的新规可说了,若被杀者能用买他性命价格的三倍,便可换回自己的命。” 江易天担忧的看一眼叶长慈,他这个主子最是见不得血腥了,轻轻移动身形挡住了方才的那摊血迹,“周静娴的死对罗逸寒打击颇大,他萎靡了一阵,最近似乎才有所动作,但毕竟落了被动。” “福王不成气候,倒是罗逸寒还是有些能力的。”叶长慈自然知晓他的用意,生怕他又入了魔症,只是他不在意,因为他本就是魔。 “我们的人无意中发现莲花影的三位尊者赤青紫都被永孝帝派了出去,我已经派人跟着了,一有异动他们就会和教中之人联系。” 叶长慈挑眉道:“派出三位尊者?是该好好查查…或许是与那件东西有关。” “我怎么给忘了,果真如此便是一定要盯紧了的。” “三位尊者又岂是泛泛之辈,你可别打草惊蛇。” 江易天笑到:“我早已吩咐了,只叫他们远远跟着,不要动手,若连这点本事也无,我也不敢叫他们做事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现在我们还不宜过早暴露。”二人正说话一阵吵闹声响起。 0008 逍遥宫主叶长慈 “宫主可是回来了?为何不让我进去?”一个柔柔的女声自屋外传入。 叶长慈眼中划过不悦,江易天看着门外摸了摸鼻子笑的一脸的诡异,虽然他很想看看这叶长慈的笑话,但理智和往日的经验告诉他,他要是留下铁定没有什么好事,所以他忙道:“宫主,易天忽然想起还有事务未曾处理,就先退下了。” “叶哥哥,你回来了也不打算见我吗?”门外响起女子的抽泣声,又一个男音响起:“飞雪,你别哭了。” “你们再不让开我可就动手了。”男音再次响起。 叶长慈大步向屋外走去,看着屋外的二人冷声道:“南宫焱,你确定要动手吗?”叶长慈冷冷的声音响起屋外的二人皆是一惊。 南宫焱看着一旁梨花带雨的佳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道:“叶长慈,飞雪日日盼着你回来,可你呢,回来了却不来见她,你可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 叶长慈看着梨花带雨的南宫飞雪心里却是无限的烦躁,若不是为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多言。” 叶长慈那张脸明明十分平淡,但即使是站在容貌特别柔美的南宫焱旁边,竟然也毫不逊色,若再加上那气度和风华竟还略有胜出。 南宫焱看着南宫飞雪心疼极了,“雪儿等了你多年,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给她一个交代。” “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件事等我下次回来再说。”叶长慈满脸的不耐,娶不娶南宫飞雪在他看来实在没有多大区别,娶不娶又如何呢? 南宫飞雪一愣也忘了哭,“你又要走了。”叶长慈撇了南宫飞雪一眼便施展轻功向外飞去,“叶哥哥…”眼见叶长慈离开,南宫飞雪一张俏脸顿时急的发白。 南宫焱看着南宫飞雪顿时怒上心头,“飞雪,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将他抓回来。”说完立即提剑追了出去。 “焱哥哥。”南宫飞雪叫道,二人已经消失在逍遥宫上空。 南宫焱追上叶长慈大叫一声:“叶长慈!” 叶长慈看着怒气冲天的南宫焱顿在了半空中,“我有事要处理,想比武改日再说。” 南宫焱提着剑立在半空怒气冲冲的叫道:“叶长慈,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飞雪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对不起她。” “我已经说了,此事等我下次回来再议。” “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能忍心让她再等下去,叶长慈,你哪里有一点慈悲心肠?今日你是怎么也不跟我回去了?那就接招吧。” 南宫焱忽然腾起一剑刺向叶长慈,叶长慈侧身躲开,南宫焱又是一剑飞旋而来,叶长慈连连后退退到一根树前忽然转身。 南宫焱来不及收回一剑刺在树干上,长剑刺穿树干稳稳在插在上面,南宫炎使劲拔却没有将剑拔下来,便索性弃了剑。叶长慈轻轻落在地上,南宫焱也随即落在了地上,“叶长慈,你要怎样才肯娶飞雪?” 逍遥宫经过那一劫后,南宫氏就余下南宫飞雪和南宫焱南宫痕三人,叶长慈并不想动他们,所以耐下性子来对着南宫焱道,“我知道你喜欢飞雪,既然喜欢就应该去争取,我正是为飞雪着想才不愿娶她,我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爱,纵然娶她她也不会幸福的。” 南宫焱眼中滑过痛苦,他何尝不想努力,但这几年他也看的清楚了,飞雪的心里怕是也装不下他,坚定了语气,南宫焱道:“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上一试。” 叶长慈无奈的摇头,手臂一展南宫焱忽然浑身乏力瘫坐在地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至于飞雪,如果她真的这么坚持我可以娶她,但我能给她的也仅仅是一个仪式。”南宫焱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再抬首时叶长慈已经不见踪影。 0009 苏醒 安夏城镇威将军府 “曲姑娘可醒了。”一个浑厚的男音入耳,曲慕雪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极清澈的眸子,不染纤尘。 “韩擎宇?”周静娴一愣,声音低哑。 周静娴彻底清醒之时已经是五月中旬,期间她虽醒了几次却都是记忆模糊的,不知道是因为病太重,还是其它的缘故。 若说有关这一月的记忆便唯有这极苦极涩的药味了,这人她是认识的,她是镇威将军府的唯一血脉,自小便被封做宁安候的韩擎宇,他在安夏也是极有名的,是安夏三杰之末,只是,她如何会在他府上? “姑娘醒了?这下我们公子也可以安心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入耳,她这才看到一角还站着一位年纪颇长的妇人,只见她穿着藏青色的衣衫倒是一脸和蔼,看她的打扮该是府上的奴仆。 看她睁眼,韩擎宇忙三两步跑到床,瞪大了双眼望着她:“曲姑娘,你真的是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床榻上的佳人缓了缓才回过神来,疑道:“这是哪?我没死?”许久不说话,她的声音十分干哑。 见她真的醒了韩擎宇显然十分开心,忙吩咐道:“魏嬷嬷,快去煮些热粥来。”魏嬷嬷“哎。”了一声也是喜气洋洋的去了。 韩擎宇径自走到了床侧扶起曲慕雪,用枕头垫好又扶着她靠了上去这才又开口问道:“曲姑娘,你可还感觉哪里不适?” 曲姑娘?周静娴虽然奇怪但见他眼中的关切不假忙摇摇头,这一动却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不由捂住胸口轻咳几声。 韩擎宇急忙倒了杯水来扶着曲慕雪喝下:“都是我不好,只是那你你为何会突然挡在我前面?”等她不咳了,韩擎宇才追问道。 周静娴看着他似有疑惑,瞥了一眼一旁的桌子,却在铜镜中映出一张柔弱清丽的美人来,而这张脸于她却是陌生的,这是怎么回事?疑惑间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匆匆跑进来,满脸的焦急,若不是那完全陌生的脸,她一定以为她还在相府,而那是银珠。 “小姐,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她们骗我呢。你说你也真是的,虽说你仰慕小候爷,可也犯不上不顾自己的命啊!”她这话说完似乎才注意到一旁的宁安候。 周静娴也有些窘迫,毕竟为他挡箭的实在不是她,宁安小侯爷听见这话不由得耳根发热,虽说仰慕他的女子很多,可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时气氛尴尬沉默。 安夏周静娴所知道的曲家也唯有忠义侯府了,而忠义候府最有名的便是府上的嫡女曲慕雪。 这曲慕雪自小便不正常,说话结巴且痴傻,她是忠义候府的一个笑话,反倒是曲家的庶女曲雅荷颇有些名气,至于曲慕雪长相如何,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一个傻子的样子的。 曲慕雪的母亲在安夏的时间不足两年,只知道她叫月儿。见过她的人不多,但凡是见过的无不称赞她貌美,她与周静娴的母亲以及飞龙将军之妻叶清心被称安夏三美。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在产下曲慕雪之后元气大伤,不久便撒手人寰了,曲慕雪又是这般样子,所以她们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 看着这丫鬟的傻样周静娴估计她也只做的了曲慕雪的丫鬟。银珠她虽极宠,可这说话做事向来稳妥,像这般冒失是绝没有的,想到银珠,周静娴不由的心下微痛。 这样子落在宁安小侯爷眼中却以为是伤口又痛了,急忙扶她躺下,心中的旖旎也散了。只说了句好生歇着,他便往外去了。 “小姐,我…” 周静娴忍下心中的震惊摆手道:“罢了,我如今脑中有些迷糊,也记不得你叫什么了。” 0010 趣事 “啊?小姐,你说话好了?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妙菱啊。”从她的口中周静娴得知如今她的确已经成了曲慕雪,原先的曲慕雪患有口吃之症,反应也较迟缓。妙菱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小便伺候。 听妙菱说曲慕雪以前一直仰慕宁安小侯爷,因为那天听说韩擎宇和军中的人比武就偷着跑了出去,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曲慕雪因为伤势过重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小侯爷便派人通知了忠义候曲靖,将她留在将军府修养。 忠义候府现如今是刘欣兰刘姨娘掌家,妙菱似乎对她颇为不满,因为之前的曲慕雪不知反抗,所以日子过的凄凉,如今已十四了,也未许人家。 曲慕雪听她念念叨叨,思绪却飘出去老远,放下手中的药碗迟疑片刻问:“妙菱,你可知周相府的事情?” 话音一落,妙菱就吓得一哆嗦,“嘘,小姐,这事如今可议不得,曾有几位大人求情全被皇上给斩了,这事在如今可是禁忌。” 禁忌,禁忌吗?曲慕雪忍下泛起的泪,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不过就是无聊,想听着打发时间而已,不说也就罢了。” 妙菱眨了眨眼睛向曲慕雪靠了靠,又叹了口气说:“其实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周家一家都死的很惨,特别是周相跟夫人,两人被万箭穿心而死,听说两人临死前还抱在一起,真是让人又叹息又羡慕。” 父亲,母亲…曲慕雪抓紧床单看着头顶的床帐生怕露出端倪,妙菱的声音还在继续。“最可怜的还是周家小姐,听说这次向皇上上书的就是周小姐的未婚夫八皇子的外祖俞大人,可怜周小姐一片痴心,得知真相后竟引颈自杀了,真真是可怜人。” 周府上千的性命,就被他们害死!永孝帝,我周静娴未死,而你们便该死,面上没有变化,却将恨意刻入骨髓,手上太过用力连着身体也隐隐发颤,她定要替周家千条人命报仇! 妙菱终于发现了曲慕雪的异样关切道:“小姐,可是累着了?还是躺下歇会吧。” 曲慕雪闭上眼睛平复片刻,摆手道:“不必了,给我讲讲最近京城的趣事吧。”妙菱的话压的她连喘气都觉的困难。 趣事,趣事?妙菱立马开动小脑筋,脑中灵光一现倒是想起不久前听说的一件事情来,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说道:“小姐,奴婢还真想起一件趣事来。” “前些时候皇上因为韩公子的事情罢免了京兆尹李大人,后来选了一位姓钱的大人做安夏的父母官。说来也是好玩,这位钱大人虽说姓钱但却廉洁的很,来安夏上任的大人哪位不是鲜衣美车的来,而这位钱大人昨天才到的安夏,就驾了一辆驴车,带了一名随从就来了,小姐你说好不好玩。” 曲慕雪并没有什么心思听,但看她说的一脸认真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只扯唇道:“确实有几分意思。” 妙菱笑的一脸献媚,“是吧,是吧。原本大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更有意思的是他到了衙门那守门的衙役却不放他进去,还出言侮辱,直到钱大人拿出印鉴他还不相信,还是不肯放钱大人进衙门。后来啊还是下朝的大人经过这才帮钱大人解了围,那衙役啊顿时就吓傻了,磕头磕的血都出来了。” “老远的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家小姐可真是好性子。”听见声音曲慕雪主仆二人一同抬起头来,只见韩擎宇端着碗进来了。 妙菱脸色飞红,她是故意讲的眉飞色舞的逗曲慕雪开心,可是被韩擎宇这一说她怎么也挂不住了,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曲慕雪看着妙菱跑出去看着韩擎宇道:“她不过是逗我开心,你怎么欺负她。” “我倒成了恶人了。”韩擎宇端着药碗坐在一旁无辜道,又顺手舀了一勺粥递到曲慕雪跟前,“喝点粥吧,刚熬好的。” 0011 冲突 看着韩擎宇递过来的勺子曲慕雪有些尴尬。 “这可是我亲手熬的,我爷爷还没有过这待遇呢,要让他知道了,肯定要说我不孝了!”被韩擎宇这一说曲慕雪也不好意思不吃了,便由着韩擎宇一口一口的喂着。 妙菱转回来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她家小姐自小就被人欺负,在她心里她的小姐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虽然小姐有口吃脑子也不大好,但是对她却一直是很好很好的,真的拿她当亲人一般的对待。 就在不久前小姐无意间见过韩公子一眼,从此便再也没有忘记。如今小姐的病也好了,看韩公子对小姐也很好,她怎么能不替她开心呢,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她的小姐了。 一连几日,每日韩擎宇都要来喂饭,曲慕雪倒是有些适应了。能吃下饭身体也逐渐有了好转,韩擎宇各种补品像不要钱一般的往曲慕雪这里送,如今除了大幅度的动作伤口会隐隐作痛以外,曲慕雪的精神已经很好了。 很久没有活动,曲慕雪打算下床走走,因为月余没有下床,曲慕雪只觉得身体也僵硬的厉害,妙菱扶着曲慕雪费了半天劲才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曲慕雪的心情也随之豁然了许多,却说这将军府果然是军人的府邸,这诺大的园子除了零星的树木,却连一株花也不见,妙菱也觉得好笑,“小姐,你说这院子里的花草是不是都给小侯爷练功给祸害光了?” 曲慕雪听了好笑,“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景也没什么可赏的,虽走了不远曲慕雪却还是有些吃力,“我们回去吧。” 妙菱一脸紧张,忙扶住曲慕雪转身,忽听得身后一声讥笑传来,曲慕雪疑惑间转身,便看见一男一女朝着这边走来。 她望着对面走来的两人,男的英气,女的娇柔,妙菱一声惊呼:“是承继公子和雅荷小姐。” 曲雅荷看见一身素服的曲慕雪似乎极为怨怼,一直忿忿的盯着她,而一旁的曲承继也是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慕雪,父亲听说你身体已经康复,特意派我和雅荷来接你回府。”曲承继看起来文质彬彬,皮肤白皙,五官也生的不错,但个字不高,只比一旁的曲雅荷高出一点。一旁的曲雅荷倒是个美人,个字高挑,五官也比曲承继精致很多,两人倒不似平常兄妹哪般相像。 只是曲雅荷看着是美,这行事作风可就没有什么大家之风了,见曲慕雪不言语就听见曲雅荷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曲慕雪,你也太不知羞耻了,都好了还敢赖在将军府,还不跟我回去。”说罢,便伸手来拉。 “雅荷小姐,我们小姐她伤刚好,你别拉她。”妙菱护在曲慕雪身前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挡我?”曲雅荷瞪着妙菱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再看一旁的曲承继,脸上并无一丝不满,在外面尚且如今,可见这曲慕雪的日子确实难熬。 曲慕雪拉着妙菱刚要让开,却听见曲雅荷“哎呀。”一声,原本高高举起的手猛的缩了回去。而她的手腕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了起来,而罪魁祸,那颗打中她的小石头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几人同时转向石头飞来的方向,只见韩擎宇冷着一张脸大步走来,一下将曲慕雪护到了身后。对着曲雅荷怒斥道:“慕雪是我的恩人,在我的地方如此对待我的恩人,忠义侯府也未免太不把我将军府看在眼中了。” 曲雅荷一手握着手腕,原本就不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也是,她一向自诩貌美,这安夏向她求亲的公子王侯也有不少,如今却有人不帮着美貌的自己,却去帮一个傻子,她的心自然是不能平的,忿忿叫道:“曲慕雪!” 0012 再相逢 韩擎宇别有深意的看向曲承继,曲承继毕竟也已经入仕,自然不似曲雅荷这般无脑,这韩将军一门忠烈,极受永孝帝信任,非是他小小的忠义候府惹得起的。 曲承继拉住曲雅荷眸子一闪道:“小侯爷,雅荷身性冲动,确无恶意,她只是关切过度,慕雪既已痊愈,不如今日便由我将她带回,她终究不可能一直住在将军府。” 韩擎宇脸色稍缓,曲慕雪的确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他正思索,犹豫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曲慕雪点头表示同意,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那好,明日我亲自送慕雪姑娘回去。” 曲雅荷得逞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不行!”韩擎宇那阴沉脸扫过曲雅荷,曲雅荷脸色一白忙闭了嘴。 曲承继强笑道:“那便有劳小侯爷了。”言罢,也不管曲雅荷是否愿意,拉了她便走。二人拉扯着逐渐消失在原处,韩擎宇睁大眼睛望着曲慕雪:“你当真要回去?” 曲慕雪有些好笑,反问道:“难道还能不回去。” 韩擎宇被她一言所堵,脸色微变,终是没再多说。他这样的人家有些事终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男子一言九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无法许诺。 次日,宁安侯刚下朝便来院中接曲慕雪,管家早已将一切收拾妥当,马车平稳前行,宁安候的眼光一直注视着曲慕雪。 半晌他自项上取下一枚玉佩道:“这是我韩家的传家宝,是由罗氏的开国皇帝所赐,一共三块,罗氏一块,韩家和玉家也各有一块,乃是当年三人义结金兰之时从一块玉材上取料刻成。” 曲慕雪疑惑间他继续说道:“我韩擎宇一生光明磊落,这玉佩是我贴身之物,也算是我的一个许诺,他日你若有事相求,拿此玉佩来找我,只有我力所能及之处,我绝不推辞。” 曲慕雪没想到他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送给她,惊了一下她立马推辞道,“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何况这挡箭的是曲慕雪却不是她周静娴,这玉她就更不能要了。 “怎么不能,你救我一命,这玉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以我看来,这世上能配得上它的也只有你。”曲慕雪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韩擎宇向她这边挪了挪,将玉佩直接挂在她的脖子上。 曲慕雪愣了愣,心中有些感动韩擎宇的确是个正直忠义的男子,只可惜…若是原本的曲慕雪还活着,想必会幸福的,只可惜,她没有等到。 韩擎宇虽然失落,但见她收下玉佩,心中才舒坦了些。镇威将军府在皇城西角,忠义候府也在安夏以西,所以相隔并不算远,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忠义侯府前。 韩擎宇先下了车,见府外无人来接心中也不觉意外,他伸手扶曲慕雪下车,如今比不得当初,也顾不得许多礼仪曲慕雪便由着他扶着她下车。 曲慕雪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韩擎宇微红的脸色,他终日在外练兵,肤色自然比不得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是健康的小麦色,但配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倒是相得益彰,极具男子气概。 曲慕雪撇了一样妙菱,她正不远不近的跟着,眼中满是笑意,这丫头虽是一心待她,可终究太过稚嫩,想到将要做的事情,曲慕雪只在心中暗暗发愁。 行至门前却见二人从府内走出,一人约莫四十来岁,五官也是分明,而另一侧那丰神俊逸的男子便是化成灰曲慕雪也识得,而曲慕雪望向他时他恰好抬首,便迎上了曲慕雪有些惊慌的眼神。 没想到这么快又会再见,曲慕雪急忙垂眸,身心皆凉,身子却因为过度气愤而隐隐颤抖。她终究还没有做到让自己做到见到他能平淡以对,虽然她与他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却是自幼一起长大,这情也不是片刻间能够消散的。 0013 回府 身侧的宁安小侯爷察觉到曲慕雪的异样握着她的手便紧了几分,他的手很暖,曲慕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微笑回应,而这一幕落在对面的二人眼中便有了更深层的含义。 “雪儿回来了。”曲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曲慕雪心里有些难过,却是替原主不值,面对她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儿他只有这样平淡的一句话,还好这样凉薄的男子不是她周静娴的父亲,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无可挑剔。 曲靖指了指身旁的男子:“这是景王。” 曲慕雪轻轻推开扶着她的宁安候,一一行礼:“景王,候爷。” 曲慕雪原是想叫他父亲的,想着毕竟他是慕雪的父亲,只可惜他当不起她这一声父亲,他,不配。 果然,曲慕雪话音一落,曲靖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也发作不得,冷冷的“哼”了一声便迈着方步从曲慕雪身旁走过。 曲慕雪感觉到罗逸寒经过时轻扫过的视线只能拼命低着头,生怕让他看出端倪来,还好他并未察觉出什么,逐步远去。 二人站在府外远远的听见忠义候讨好的语气:“皇上既然说了让老臣协助王爷办理此事,本侯一定尽力。” 曲慕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忠义候不过如此,军人出身却比不得她父亲一介文人来的有骨气,不过是个陷媚的小人德行。 回过神来,宁安候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曲慕雪有些窘迫尴尬的笑了笑,他也笑了笑,二人并肩缓步继续往里走。 曲慕雪身为候府嫡女院子却在整个候府的西北角,住在这里冬日没有光照,而夏日光照极多,一般主子是不会住这里的,曲慕雪也不在意,她可没打算在此常住,虽然房中除了桌凳便是床。 一路走来,宁安候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他大概也没想到曲慕雪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连曲慕雪自己心里也是惊讶的,不过想想这府中的情形,心下也了然了。 韩擎宇见她不甚在意也未多说,只将曲慕雪送进院中他便匆匆离去。 不曾想仅一个时辰的光景他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群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些物件,他看着曲慕雪展颜一笑,便在院中指挥着众人搬这挪那。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干净的缘故,曲慕雪的心有了一丝动容。这边的动静极大,府中众人也渐渐围在外围看起了热闹。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刘欣兰,刘欣兰上身穿一件紫红色的绣花褙子下穿一条深色裙,头戴珠翠,倒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仪,曲雅荷站在她右侧,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宁安候今日穿一件普通的青色长衫,又背着身子,故而刘欣兰来时并未注意到他,自然她也无缘识得宁安候。 “曲慕雪,你在干什么?”刘欣兰一声叱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帮忙的妙菱手上一软一个盒子便落在了地上,一副极为精美的红宝石头饰落在了地上,刘欣兰一见眼神一缩,使了使眼色,她身旁的嬷嬷王氏便急忙阻住了妙菱要去捡的手。 曲慕雪看见这一幕只觉刺眼的厉害,她出身尊贵自然无法理解刘欣兰德这种反应,说来这罗国的古制规矩还是有些道理的,刘欣兰这样的出身,纵然让她做了当家主母,这气度也永远无法与大门户出来的女子相比。 “你做什么!”妙菱气恼的叫道。 王嬷嬷也不甘示弱,紧紧攥着妙菱的手腕,眼中鄙夷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妙菱听了则气的满面通红。 曲慕雪缓缓上前站到刘欣兰跟前,“刘姨娘,说话可要谨慎些!” 刘欣兰见惯了曲慕雪畏缩的样子,再看曲慕雪此时面色沉着一派大家之风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上上下下打量起曲慕雪来,脸色也愈发难看,“你莫不是好了?” “托姨娘的福,慕雪已无大碍。”曲慕雪与她对视,眼中并无怯意。 刘欣兰瞳孔骤然一缩,“曲慕雪你…” 曲雅荷一只手挽着刘欣兰的臂弯,阴沉着脸,另一只拿着绢帕的手指着曲慕雪怒斥道:“曲慕雪,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跟我娘讲话?” 曲慕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是忠义候嫡女,按照罗国现行的律法刘姨娘和姐姐都该向我行礼才是。” “你,你你…”大概从前的曲慕雪逆来顺受惯了,曲雅荷铁青着脸一时间完全不能反应,她身后的二人脸上倒似有隐忍的笑意,怕也是受的刘欣兰母女的压迫久了。 0014 回府 刘欣兰到底是没白活这些年纪,拉下曲雅荷,脸上便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意,变脸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雪儿,我们也是担心你,因你在将军府养伤,如今已经有些对你不好的传言了,若你今日没个说法,外面又不知会传出些什么来,再如何你也要顾及忠义候府的名声,就算为你自己也罢,要知道你已经十四了” 刘欣兰说完一旁的曲雅荷便是一脸的得意,就曲慕雪现如今的这种名声,怕是没有几个男人会来提亲吧。 刘欣兰说的如此清楚,若说她还是周静娴时或许会顾及一二,而如今,她的确不甚在意,或者说如今她所在意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何况嫁人这事她还真没有打算。 “是何人敢乱传舌根?”宁安候不知何时已站在刘欣兰身侧,此时目中似有团团怒气。 刘欣兰吓了一跳,随后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般叫道:“曲慕雪,你竟敢带野男人入府,来人给我把她绑了。” “宁…宁安小侯爷?”倒是一旁的曲雅荷惊叫道,曲雅荷的声音引得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宁安候身上。 “什么?小侯爷?”刘欣兰望着曲雅荷一脸的惊恐。 韩擎宇眉梢微微挑起,目光不善的盯着刘欣兰,“知道是本候还不行礼?”曲慕雪站在一侧扯了扯嘴角,他若是讲礼仪的人就不会做这些个事情了,如今如此,怕是为她出气的多。 “参见候爷。”众人屈膝齐声,曲慕雪抬眸看他他却冲曲慕雪眨了眨眼,果真是作怪,曲慕雪心中好笑。 “慕雪…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若有谁跟她过不去,便是和我镇威将军府过不去。”他大概是觉得此时叫慕雪不甚妥当,便生硬的在后面加了姑娘。 韩家与玉家都是罗国的开国功臣之后,皆是世代为将替罗国守卫江山,两家的关系也素来不错。而玉家的飞龙将军与韩擎宇的父亲都在十四前于澜州的明月山战死,玉家只留下了年仅六岁的玉璃,韩家也仅剩韩擎宇这根独苗。 韩擎宇如此显赫的家世即使是曲靖在这里也不敢轻易得罪,可惜刘欣兰整日只顾着宅院之事,对朝中局势并不清楚,所以他知道韩擎宇是宁安侯时虽然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她想虽然韩家出了一个兰妃娘娘和六皇子,可是曲家也有福王撑腰,福王的母妃吴贵妃位份可比兰妃高,一想到这里刘欣兰的底气又足了,强笑了一声道:“宁安侯,再怎么说这也是曲家的家事,您插手别人府上的内宅之事,怕是于您的名声也不好。” 韩擎宇面色一沉,刘欣兰见他不说话更是得意了,看着宁安侯道:“宁安侯,这毕竟是女儿家的内院,还请宁安侯避讳。” 韩擎宇终是火了,它可不是那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弱书生,他一拍手那些原本在放置东西的兵士全部都围了过来,韩擎宇看着刘欣兰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将你丢出去?” 刘欣兰看着站在韩擎宇周围的一圈汉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娘,我们还是走吧。”曲雅荷拉着刘氏低声说。 刘欣兰看着韩擎宇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一群兵士,如果她不走,只怕真的会被他丢出去,到那个时候脸可就真丢大了。她死死的瞪了曲慕雪一眼,拉着曲雅荷带着众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几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东西也都已搬进了屋内,床柜屏风等都换了个遍,曲慕雪虽感谢他的好意,却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若说好,从前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好的,重生之后曲慕雪对这些早已看淡,但这些毕竟是他一番心意她也不好太过推却,毕竟他误会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韩擎宇兴冲冲的将曲慕雪引入屋内,妙菱也显得十分开心,窗边的梳妆台上放置着一个雕花精湛的木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金簪,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有鸽子蛋般大小。 难怪刚才刘氏会那样失态,这的确是十分难得了。合上盒盖,曲慕雪将盒子交还到他手中,他背倚着桌子,似乎不太高兴也不伸手来接。 曲慕雪看着他笑了笑,她只是不想欠他太多,无奈道:“若你真当我是朋友便拿回去,其它的我都留下。” 对视数秒韩擎宇见曲慕雪神色极认真,这才不情愿的将盒子接了下来。“军中还有事务,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曲慕雪笑着应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了院子这才软软的坐在软凳上。 0015 妙菱被打 虽然她死里逃生借着曲慕雪的身体重回人世,但在忠义侯府的这两日她每一日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所惊醒,父母被射杀的那一幕每日都让她不能安眠。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的事情,如今却全部崩塌了。一个多月以前她还在期盼着与罗逸寒的婚事,没想到仅仅一月,周家人却阴阳相隔,再难相见了。想着即将要做的事情,曲慕雪心中有些烦闷。 如今爹娘都已经不在,而哥哥也不知生死,昔日的周静娴如今成了曲慕雪。如此变故,却叫周静娴怎能不恨! 她的父亲一心想着罗国,想着苍生,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是她回来了,老天偏偏让她回来了。既然上天让她活着,那必是知道她余愿未了。从此以后她会用曲慕雪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让那个害的她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价。 她记得父亲说给她留下了一笔嫁妆,如今倒是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只是如何出府还是个问题,而且这事情也只有她一个人去才稳妥。 院子不远处有个后门,有个负责开门的嬷嬷住在那里,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这曲慕雪也着实寒酸了些,像样的衣服首饰一件没有,这唯一的余钱就是i荷包里的那十几两银子。曲慕雪正为银子的事情发愁,却见妙菱捂着脸急匆匆的跑进了跨院。 “妙菱,妙菱?”妙菱一个劲的往屋里跑,曲慕雪连叫她两声她才止住步子。曲慕雪忙起身走到院子里,只见妙菱衣服也脏了,正捂着脸站在那里,“妙菱?怎么了?” 妙菱侧着身子,两只手死死的挡着脸,声音有些发颤,“小姐,没事,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了。” “把手放下来。”曲慕雪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小,小姐。真的没事,你就让我回屋吧。”妙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如今她孑然一身,而妙菱是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她不想再像以前一般无能,眼睁睁的看着至亲至人受苦,而她却无能为力。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曲慕雪看着妙菱怒道,妙菱这才缓缓的将手放下,只见她额角淤青两颊红肿充血,一看就是被人打得不轻。 “谁打的?”曲慕雪声音一冷。 看曲慕雪如此担心妙菱一下子哭了起来,以前她也常常被她们欺负,只是那时候小姐脑子不太好,只能帮她上药安慰她。 而如今的小姐却让她觉得充满了勇气,不再害怕,擦了擦眼泪妙菱道:“奴婢去厨房领小姐的晚膳,刚出门就碰到大小姐的丫鬟丽儿,她故意撞我把我的食盒打翻了,我气不过就叫她赔,可是她说,她说…” “没事,你慢慢说。”曲慕雪柔声安慰道,只是这语气怎么听都带了几分阴测测的感觉。 妙菱顺了口气继续道:“丽儿姐她说小姐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说是说七月早产,可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我一听当时就恼了,就跟她打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去叫了大小姐,大小姐来了以后便找了几个人拉住了我,然后…” 曲雅荷,很好,曲慕雪眼神晶亮的看着妙菱问:“你还想不想被人欺负?” 妙菱重重的摇了摇头。 “好,那一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害怕。”妙菱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对于曲慕雪她很信任,而且没有谁真的愿意任人欺负。 此时正是用饭的时候,曲慕雪拉着妙菱一路向忠义候府的侧厅走去,此时侧厅内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贤惠的妻子正给夫君布菜,乖巧的女儿正和父亲撒娇,曲慕雪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心中一阵寒凉,真想不通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娶到曲慕雪娘亲那样的女人。 厅内一静,四人皆不悦的转过头来,拉着妙菱走到厅内,曲慕雪看着曲靖道:“我来是想让父亲为慕雪主持公道。” 看一眼妙菱曲靖很快便明白了曲慕雪的意思,指着身后的妙菱沉声道:“怎么回事?” “雪儿来了啊,你要来你不提前跟母亲说一声,我这就叫人下去准备饭菜。”刘氏见情形不对立刻就上来想转移话题。曲慕雪淡淡的看了看她直接选择无视,在厅内望了一圈看着曲雅荷身后的丫鬟,问:“你是丽儿?” 0016 说法 丽儿目光焦急看着曲雅荷。 曲雅荷冷笑一声道:“二妹妹找我的丫鬟有事?” 曲慕雪指着丽儿道:“把那丫鬟交出来,今日之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好大的口气!曲慕雪去,你以为你是谁?”曲雅荷倏的一下站起来怒道。 “够了。”曲靖皱着眉头不悦道。 “慕雪,你这样莫名其妙的跑来拿人总也该有个说法,好好的一顿饭都被你搅成什么样子了?” 果然是很偏心,明摆在这里的事情曲靖还是只责怪她,难怪从前曲慕雪会过的那样艰难。曲慕雪看着曲靖怒极反笑,“这丽儿说我是野种,莫非是真的?不然你怎么不问缘由就只是一昧的责怪于我?” “砰。”曲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到可怕,“不许胡说!丽儿,这话可是你说的?” 丽儿急忙过来跪在地上,“回侯爷,丽儿,丽儿是说着玩的,只是跟妙菱开个玩笑而已。” “哦?”曲慕雪笑道:“一个小小丫鬟竟拿嫡女的身世开起玩笑来了,若是哪天府上来了贵人你也如此说,那我忠义候府岂不是要被你连累了。” “慕雪。”曲靖不悦道。 曲慕雪闭了嘴,只是讽刺的看着他。 曲靖被她看的不自在,对着一旁的曲怀道:“丽儿妄论主子是非,按家法仗责三十。” “父亲。”曲雅荷不满的叫了一声,曲靖有些动容,但对上曲慕雪讥笑的眼神,曲靖沉了沉声音:“拖下去。” “慢着。”曲慕雪上前一步制止道。 曲靖看着她不悦道:“你还要怎么样?” 曲慕雪拉过一旁的妙菱,指着她的脸说:“丽儿妄论主子仗责三十,这只是其一,她还把我的丫鬟打成这样,这事又该怎么解决。” 曲靖眯了眯眼打量着站在他眼前的人,他有多久没注意过这个女儿了?大概是从她出生起就没太在意过吧,一晃多年如今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这模样真像… “侯爷,这事情是丽儿的不是,只是丽儿毕竟自小在侯府长大…”刘氏上前求情。 “哼。”曲慕雪冷哼一声,“刘姨娘此话差矣,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这雅荷姐姐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比这天子尊贵不成。”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连刘欣兰都有些发怔,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静静站在那里的曲慕雪,这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曲慕雪吗? “慕雪,不得胡言!”曲靖眼中滑过一抹算计,从前她不过是个无用的,如今看来却也不是,身份真正尊贵的人家是决看不上雅荷的出生的而曲慕雪却是不同。收了脸上的神色曲靖看着曲慕雪不咸不淡道:“那你想如何处置她?” 曲慕雪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丽儿,又转向妙菱:“还记得她是怎么打你的吗?上去,给我一巴掌一巴掌的讨回来,没打足了,就不是我的人。” 妙菱瑟缩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她看着丽儿,丽儿跪在地上口口声声求饶:“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妙菱有些犹豫的看过来。 曲慕雪大步走上前去,“方才她打你你有求饶吗?她有听吗?”妙菱领悟了她的意思,扬起手来“啪”的一巴掌打在丽儿脸上,可见妙菱确实没有经验,这声音不重。 越打到后面倒是越熟练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脸色尴尬,只听见“啪啪”的巴掌声音,时间似乎停顿了,妙菱披散着头发打得停不了手,再看丽儿,那脸完全肿成一个猪头了。 “够了。”曲雅荷忍不住上前叫道,“还不给我住手!” 妙菱打得似乎入了魔怔,直到曲慕雪上前抓住了她,她这才顿了顿看向曲慕雪,曲慕雪撇了一眼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丽儿对着妙菱轻声道:“好了。” “小姐!”妙菱忽然扑进了曲慕雪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曲慕雪轻轻的拍着妙菱的后背,看着丽儿的眼神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现在可以执行家法了。” “曲慕雪!你不要欺人太甚!”曲雅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站在曲慕雪跟前道。 曲慕雪却并不理会,只是淡淡的望向忠义侯曲靖。曲靖看着此时的曲慕雪心却忽然剧烈的一跳,那眼神中所包含的东西竟连他也有些辨不清楚了。 “拖下去!” “父亲!”曲雅荷刚要阻止却被刘氏一把拉住。 妙菱的哭声渐弱,曲慕雪拉过她沉声道:“妙菱你要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双倍还之。” 妙菱看着此时的曲慕雪只觉得无比的光华夺目,妙菱虽然一身狼狈但那双眸子却是晶亮,看着曲慕雪咬牙道:“小姐,奴婢记住了。” 曲慕雪扫了一眼刘氏,只见她脸色铁青,曲雅荷更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曲雅夏瞪着她满脸的惊愕。 不管众人的表情各异,曲慕雪朝着曲靖服了服告辞道:“慕雪多谢父亲主持公道,慕雪先回去了,还请父亲和刘姨娘继续用饭。” 曲慕雪特意加重了姨娘二字,曲靖眸色一深,刘氏一副就要昏厥的样子,还好一旁的曲雅夏扶住了她。曲慕雪朝众人柔柔一笑,拉着妙菱转身离去。 既然闹成这样也不介意再踩刘氏一脚,没人提醒,曲靖怕是都忘了刘氏的身份,一个爬上主子床的丫鬟,也值得他这么宝贝。 0017 兰芳宫 兰妃闺名韩雅兰,是镇威将军韩奇的嫡女,与韩擎宇的父亲是亲兄妹。韩家世代为将,韩雅兰哥哥更是战死沙场,自从韩雅兰进宫之后一直是荣宠不衰,永孝帝对她多有眷顾,生下六皇子后更是坐上了一宫主位成为四妃之一。 屋内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淡淡的熏香围绕,韩擎宇刚下朝就被兰贵妃身边的常公公给请了来,韩擎宇的父亲离世时他尚在瞒姗学步,兰妃不忍便接了他在宫中养着,一直养到八岁韩擎宇才回到将军府,因而他跟兰妃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姑姑。”一进来韩擎宇就叫了一声。 “擎宇来了。”兰妃清脆的声音响起。 韩擎宇一抬头看见殿内除了兰妃旁边还立着一袭明黄龙袍的永孝帝。“参见皇上。”韩擎宇忙跪下行礼。 “一晃擎宇都长成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也没有外人在,就如小时候一般叫我姑丈好了。”永孝帝慈笑着叫他起身。 “多谢…姑丈。”韩擎宇虽然在宫中长大,永孝帝也对他不错,但他对这位皇帝姑丈却是怎么也亲昵不起来,或许这就是天子之威吧,韩擎宇想着转而看向兰妃道:“姑姑唤擎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朕叫兰妃请你来的。”永孝帝接道。 韩擎宇一脸疑惑的看着永孝帝,永孝帝如果找他大可以派人让他去清心殿,怎么会让姑姑来请他。 “今日殿上朕见你穿着铠甲十分精神,忽然就想找你说说话了,你还没用早饭吧,来坐下一起。”永孝帝看一眼韩擎宇自己先坐了下来。 “来,坐姑姑这边。”兰妃笑语嫣嫣的拉着韩擎宇坐下。 “多谢…姑丈。”韩擎宇站起来躬身道。 永孝帝夹起兰妃布的菜挥手示意韩擎宇坐下,永孝帝偶尔会与臣子一同用饭,但和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皇帝一起用饭,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算韩擎宇不至如此却也是拘谨的。 席间一时无声,永孝帝直到喝完整碗粥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来人,撤下去。”见永孝帝吃好兰妃很有眼色的立即起身。 净手漱口后又上了茶水去,永孝帝轻咳了几声,兰妃一脸的关切,永孝帝叹了口气道:“岁月不饶人啊,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成人朕是不服老也不行了。” “皇上是万岁之尊怎么会老呢。”兰妃立即端了茶水上前。 韩擎宇也忙接道:“姑丈正值壮年,若是真上场比武擎宇怕还不是姑丈的对手。” 永孝帝咳完就笑了起来,“还和小时候一般会胡说,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抓紧了,朕瞧着秀琴就很好,性子恬静和你正好互补。” 韩擎宇心里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姑丈…” 永孝帝脸色也沉了沉,兰妃见状忙起来不动声色地走到韩擎宇跟前,“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般害羞,你皇上姑丈不过随口一说,你瞧你这样子。” 韩擎宇也知道冲撞了皇上,忙低头道:“姑姑,擎宇一心只想为国效力,这儿女情长的我暂时还未想过。” 兰妃脸色也是一滞,不过她很快就转变过来,看着永孝帝噌道:“擎宇害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别逼着他了。” 永孝帝倒是没有追究的意思,端起一片的茶杯摇摇头道:“罢了,秀琴也是你的女儿,既然你俩都不上心朕也就不跟你操心了。” 兰妃松了口气,转儿嘴角微扬看着韩擎宇问:“上次救了你性命的女子可是忠义候府的小姐?” 一说到曲慕雪韩擎宇明显的有所松懈,看着兰妃说:“她叫曲慕雪。” “哦,这说起来还应该要多谢人家呢,明日我差人请她来宫里坐坐,欠了人家这么大份情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全凭姑姑做主。”韩擎宇刚拒绝了永孝帝的指婚,此时无论兰妃说什么他也不能再轻易拒绝了。 永孝帝放下茶杯起身,“朕还有奏章要批阅,你们姑侄俩好好续话,朕先回清心殿了。” “恭送皇上。”韩擎宇忙道,兰妃手上顿了顿也俯身恭送。 永孝帝一走兰妃的笑意便僵持了下来,韩擎宇看着她也带了几分歉意,他对这位姑姑还是有些感情的。 兰妃没有责怪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见她如此韩擎宇心中更是愧疚了,“姑母。” “擎宇,我知道秀琴那丫头配不上你,只是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还是早做决定的好,毕竟韩家手握兵权,你的婚事自己怕是做不得主的。” 兰妃的意思他自然懂,与其去娶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为妻,还不如秀琴,毕竟她们自小相识,韩擎宇压住心中的森森寒意默默的听兰妃说完,他知道姑母说的是对的。 只是他就是不甘,不甘心他的一生要与一个他不爱的人共度,如果她不出现也就算了,如今他却有了渴望,虽然他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同意。 兰妃看着默默不语的韩擎宇突然止住了口,她看着这孩子长大,他的脾性她如何不知,只是他从前明明没有如此排斥的,兰妃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粉色的裙摆颤抖着躲回了里面的房间。 0018 刺杀真相 永孝帝踏出兰芳宫林公公便跟了上来,永孝帝双手交握在身后丝毫没有顾及停在一旁的銮驾,顾自向前走去,林公公命銮驾远远的跟着,自己则随侍在侧。 兰芳宫位于西六宫,离着皇帝批阅奏章的清心殿还有一段距离,走到一处小花园永孝帝方才顿住了脚步,“小林子,你跟着朕有多少年了?” 林公公一愣,俯身道:“有近三十年了。” 闻言永孝帝也是一怔,望着小林子扯了扯唇,是啊,当年同他一起争位的,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位了。 “小林子,你觉得韩家如何?”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永孝帝的人是谁,那非是林公公莫属了,无论是当年的玉将军还是之前的周丞相无一不是死在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上,永孝帝会如此问必定是对韩家有了什么想法。 “韩家世代效忠罗国,是为国之栋梁。”想了想林公公如实回答。永孝帝细细想着林公公的话又道:“那你觉得韩擎宇这孩子如何?” 林公公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永孝帝的神色,见他面色无异这才安下心来,“赤子之心。” 永孝帝淡淡笑了笑,指着林公公道:“你这把老骨头看人倒是准的很,可不是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好啊。”说完永孝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林公公忙叫了銮驾过来,扶着永孝帝坐好林公公这才舒了一口气。 永孝帝的銮驾刚到清心殿外,等在殿外的大臣便全部跪了下来,永孝帝一挥袖摆,“都起来吧。” 銮驾稳稳的停在清心殿外,林公公忙上前扶住永孝帝,永孝帝走下銮驾视线越过俞承安在刚上任的京兆尹钱悦身上停留了几秒,挎着大步率先向前。“都进去吧。” “皇上,下月去淮洲避暑之事已全部安排妥当,只是…前些时候景王身体抱恙,如今痊愈了,却不知是否也要一同前往。”右相俞承安低着头视线却紧张的望向那龙椅之上的人。 李公公手拿浮尘站在一旁,永孝帝双手放在膝间,不是在朝上,所以他坐的也比较随意,“逸寒啊…”永孝帝轻轻说了一声,“就让他留在安夏同老大老三一同打理事务吧。” 俞承安低着的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声音平静道:“那老臣就不准备景王的銮驾了。”俞承安说完事情便退了出去,另一位大人报告了淮洲水患的事情后也退了下去,而今殿中只余下钱悦一人。 钱悦皮肤微白,一双细长的双眼注视着地面,和前两位自己觐见的不同,他是永孝帝派人宣来的,永孝帝不说话他也不好开口问,沉静了一阵永孝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朕听说你抓到了上个月刺杀小侯爷的凶手?” “也是…也不是。”钱悦的腰弯的更低了。 “朕似乎没有让你追查此事。”永孝帝的声音沉了沉。 钱悦细眯的双眼微怔,便跪了下来,“臣查到有人在安夏城中秘密打造兵器,觉得事关重大于是臣便亲自前往,谁知途中却被此人惊扰,后来臣赶到那秘密作坊时早已人去楼空,所以臣一气之下就将此人抓了回来。 谁知那人竟是个死士,微臣刚抓到他他就服毒自杀了,因为仵作验尸时发现他手臂上的莲花刺青,臣才会将他与小侯爷遇刺一事联系到一起。” 钱悦低着头依然能感受到永孝帝十分不悦的心情,良久,他低矮深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说的详细一些。” 钱悦将怀中一枚莲花玉恭敬举国头顶,看见此物林公公眼神一闪快速的朝永孝帝望去,果然永孝帝的脸已经黑了。 林公公小心翼翼地从钱悦手里取过莲花玉递给永孝帝,永孝帝只撇了一眼并没有要去拿的意思。 交出莲花玉钱悦这才开口,“这件东西是在存放物证的地方找到的,当时因为各种原因这块出现在小侯爷被刺现场的莲花玉一直都没有被引起重视,我也是抓到此人后才猛然想到这其中的联系。” 永孝帝轻轻咳了两声,脸色话缓和了不少,“这件事你就别查了,也许只是巧合也未必,还有这件事你不要再提起。” 巧合?多年前的一桩往事瞬间涌上心头,钱悦的眼底流过汹涌的恨意,幸而他此刻是低着头,所以上面的两人并未察觉。 “钱大人。”见他不语林公公大声喊了他一声。 “臣谨尊皇命。”钱悦说着重重的磕了下去。 永孝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但眼中的思虑却更甚了。“对了你刚才说安夏有人私造兵器,可查清了?” “臣还在追查,目前还没有头绪。” “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记住朕说过的话,下去吧。”永孝帝看着缓缓退出去的钱悦眯了眯双眼,站在他身后的林公公凝视着手中的玉佩背后已经惊出了一生冷汗,莲花刺青,原来永孝帝已经动过手了,只是没有得手而已。 0019 情报 书房内依旧燃着上好的沉香,玉璃正靠在椅背上看着送来的简报,他花费数十年打造了如今的情报网,情报已经遍布罗国七州,甚至在其它诸国也有了不小的情报网。 所有的情报如今都由玉璃的师弟墨念掌管,墨念虽然是神医谷主墨璟宣的独子,但由于他母亲的缘故他与父亲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直到他八岁时离家出走遇见了玉璃的师傅而后十数年的时间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就连他父亲为他定下婚事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墨念将情报筛选后一分为二送到玉璃手中,以黑锦为面的暗报每日一份囊括所有大小消息,而以红锦为面的赤报则只有在有重大情报时才会有。 只要有时间玉璃习惯将所有消息都阅览一遍,这些消息都极尽详细,就连今日韩擎宇入宫的所言所行玉璃都能一一知晓。最近并没有什么大事,他的眼神却被一条不起眼的情报吸引,忠义候府的嫡女痴傻之症好了。 若不是曲慕雪与韩擎宇有联系这条消息也不会到他的手上,不知为何他却留意了半天,“冷焰,将忠义候府的卷宗调出来。” 窗外应了一声,玉璃继续往下看,只片刻后窗檐微动,很快冷焰便捧了厚厚的一本过来,封面写着忠义候府,玉璃拿到手直接翻到最近一页,很快关于曲慕雪详细的记载都被他一一看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仍若犯我双倍还之。有意思。”玉璃看着这句话自言自语,书页翻动,前面写着曲慕雪近几年的生活,关于她的记载很少只寥寥几句。 曲慕雪生于庆元十一年,母亲姓名不详,只知道叫月儿,曲慕雪早产两月,在生下曲慕雪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曲慕雪自小痴傻饱受欺凌,曲靖对刘氏甚是宠爱,曲慕雪数年未见其父。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宅院之中便是一个小朝廷,庶女受主母欺压十分常见,这嫡女过成这样却是不多,不过玉璃也只是一时好奇,合上记录他又凝神思索起别的事情来了。 屏风后的暗门出现异动,玉璃狭长的眸子微微抬起,魏子清已经到了跟前,对于他此时出现玉璃还是略感诧异的,“可是有事?” “嗯。”魏子清看起来心情不错,撩袍坐下看着玉璃笑道:“钱悦此人果真却有几分能耐,这才上任几天,竟然抓住了上次刺杀韩擎宇的刺客。我暗地里审查了一下,一切果然不出你所料。” 玉璃勾唇一笑,“刺杀韩擎宇的人。” “嗯,那人服下你送去的药丸后手臂上便现出了一朵红莲,应该是莲花影中赤莲尊者的手下。这次还多亏了福王,要不是他迫不及待的出手,这京兆尹也不会这么快轮到我们的人来坐。要说这个钱悦确实有几分能耐,上任半月竟给了我们如此大的惊喜。”魏子清一脸的欣赏。 钱悦是玉璃一手提拔,他的能力他自然清楚。玉璃眼中划过层层冷意,那刺客出自莲花影,他并不奇怪。 莲花影,这是他手中最为隐秘的一张王牌。要说这世上还有谁对永孝帝手中的这一柄利剑最为熟悉,那谁也比不上严密监视了它十几年的玉璃,可是就算再隐秘但他相信像韩奇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的。 当年的事情韩奇也未必没有怀疑,只怕他是不愿意也不敢相信,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在后面推他一把。杀子之仇,玉璃没有理由相信这样一位英勇一世的将军会真的放下,就像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一般。 “将他送到将军府,想必韩奇会喜欢。” 魏子清淡淡一笑,视线扫过玉璃手侧的书,视线停留在封面的那几个字上:忠义侯府。脑中划过一件事对着玉璃道:“罗逸寒最近和忠义侯似乎走的有点近,福王最近对他好像冷淡了不少。” “罗逸桀此人生性多疑且自负,曲靖的女儿救了韩擎宇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芥蒂,这罗逸寒只怕是故意离间他们的。不过,只怕罗逸寒这次要失算了。”玉璃看着书案上的书道。 “是啊。”魏子清赞同道,“曲靖可是是最早站出来支持福王的人之一,算是福王的死忠派,无论如何他身上早已打上了福王党的印记,怎么也洗不掉了,而且我听说他还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罗逸桀的胞弟罗逸正。” “呵呵。”玉璃悦耳的笑声响起,清凉中透着几分嘲弄,“罗逸寒若是比起罗逸正来,那可是有魅力多了。” “啊?”魏子清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0020 争衣 安夏城忠义侯府 昨夜想的太多以至于睡的极不安稳,晨起时脑袋有些晕沉,妙菱拿了衣物来,曲慕雪听见院外方才有说话声问她谁在院外,妙菱说是候爷身边的人,奉候爷的命令来传她问话。 曲慕雪一听便暗自思索,既然曲靖昨日没有与她为难,那便就是有别的事了。打开衣柜曲慕雪才真的体会到这原宿主的凄凉,堂堂候府嫡女,穿的竟比仆从还寒酸,不过想想也对,不过是个没娘的痴儿,谁又会真的关心这样一个人。 曲慕雪衣物本就少,挑了件早已洗的失了颜色的绿罗裙,发间也只用个绿色的细丝带缠住,倒有几分我见犹怜。 忠义候府算不得多繁华,不过是普通的高门大户的样子。来引她的是忠义候府的管家曲怀,曲怀个字不高,偏瘦,唇红齿白说话带着几分阴柔,活脱脱一副小白脸的样子。 正如他给曲慕雪的感觉,带了几分阴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曲怀这张脸曲慕雪无意识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曲怀自小便跟随曲靖,姓氏也是由曲靖所赐,很得曲靖信任。他在前面领路却未躬身,看着曲慕雪的眼神还带了几分探究,曲慕雪也不理她,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心下想着可能要面对的事情。 因曲慕雪的院子在最西,而忠义候的院子在东边,因而走了好一会。踏入院中才发现院中除了忠义候曲靖还坐着一人,那人面容白净无须,穿深色宫服,手拿拂尘,看他的打扮应是宫中的太监,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二人看见曲慕雪显然都有些错愕,那太监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勾心斗角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眨眼间便是一副了然的神色,而看向忠义候的眼神显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忠义候最是注重脸面,又如何不察觉,不由的脸色铁青,声音隐含怒气:“雪儿,你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兰妃娘娘召见,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还不快回去换身衣物。” 十足责怪的语气,他认定曲慕雪是故意穿成这样来丢他的脸的。 曲慕雪心里觉得好笑,看那衣橱中都是此类衣物,从前对女儿不闻不问不觉丢脸,如今到怪起她来了,对忠义候曲靖的无耻曲慕雪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心下恶寒一阵,面上却不显仍朝他端正的行了礼,声音微弱道:“回侯爷,雪儿并非故意,这件已是雪儿最拿的出手的衣服了,雪儿,雪儿实在是无衣再换了……”说着眸中似有泪珠晃动。 “胡说。” 曲靖明显是气急了:“昨日我还听说小侯爷给你送了一套首饰。”话音一落他也惊觉不对,倒是让曲慕雪给气的糊涂了。 这枕头风果然还是吹了,曲慕雪垂眸,掩去眼中的讽刺,轻声道:“小侯爷的确是要送我的,但我并没有收。我虽救了他但并非为了图他报答,又如何能收他如此贵重的礼物。” 听她此言,常公公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曲靖被曲慕雪一言噎住,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她:“曲怀,去请刘夫人过来。”曲怀的视线状似无意的扫过曲慕雪,随后便垂下头应声急忙去了。 曲靖不善的视线一直盘旋在曲慕雪头顶,她也不抬头,一时间气氛僵硬到了极点,纵然曲慕雪不在乎,却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刘氏的院子是整个院中最好的,离正厅也近自然来的极快。 刘欣兰并非一人,她身后还跟着曲雅荷,曲雅夏。 “候爷。” “爹爹。” 三人一同行礼,见到刘氏和她的两位女儿曲靖声音虽冷,脸色却不由得缓和了几分,可见对她们他是真心疼爱的,“欣兰,你看看慕雪这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我把家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打理的?” 刘欣兰十岁就在曲靖身边伺候,两人情份极深,即使是当初在曲靖身边做丫鬟,也没听过他如此大声的训斥,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她,很快三道厌恶到极致的目光便齐刷刷的盯上了曲慕雪。 “候爷。”刘欣兰委屈道。 她伴他多年对忠义候的性子已是了如指掌,带着哭腔道:“妾身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尽心尽力的为候府,为老爷,也是近来府中事务繁多,几个孩子如今又到了出阁的年纪,许是我忙的一时间忙忘了。” 曲靖见她如此,心下也不忍再斥责:“此事便罢了,今后再不许忘。” 曲慕雪多年的委屈却被他一言带过,曲慕雪心中嘲讽,她这一忘就忘了十几年,也亏得曲靖相信。 曲慕雪也不得不赞叹二人的演技,比戏子还胜三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现在想来果真不错。 又听曲靖道:“雅荷,我记得你不是刚做了件水粉色的新衣?你快去拿给雪儿换上。” 曲雅荷显然是极不情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曲靖恼道:“父亲那件新衣服可是女儿备了去漳州穿的,那可是上好的云锦,这一件衣服我等了半年才拿到,怎么能给个傻子穿!” 刘欣兰显然也是知道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见她迟疑,曲慕雪心中好笑,其实她本不在意,当所有美好的东西你都拥有过之后,才会发现,有些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何况区区一件衣裳。 周静娴只是觉得从前的曲慕雪有些可怜罢了,淡声道:“雅荷姐姐的衣服我如何能穿得呢?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也不在意这一时一刻。”曲靖一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曲雅荷生的美丽,又是曲靖的第一个孩子,对她的宠爱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何能忍受别人抢她的东西,立刻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我那衣服可是云锦,你也配穿吗?” 若无外人在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当着外人失了颜面,曲靖脸色一沉到底,气的有些哆嗦,斥道:“来人将小姐关进屋中自省。” 曲雅荷一脸的难以接受,哭闹道:“爹爹,你,你竟然为她要关我?”也不用人拉,便提着裙子哭着跑了出去。 0021 争衣 曲雅夏也颇为不解,上前劝解道:“父亲,那衣服姐姐盼了好些时候,如今离漳州之行还有寥寥数日再做怕是也来不及了,也不怪姐姐一时不能接受。” 曲雅夏一劝,曲靖也有些后悔了,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只是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件衣服,哪里要这样要死要活的。 一旁的公公等的有些心焦,催促道:“候爷时辰已不早了,可不能让娘娘久等了。” 曲靖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刘欣兰:“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快去取衣服,难道你想丢尽我忠义候的脸面吗?” 曲雅夏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忙说,“我那也有一套未穿过的,如姐姐不嫌弃我这就去取来。 刘欣兰惊觉一醒,也发觉自己这次真的走错了,这太平日子过的太久竟忘记了她如今这般自在的来源,全是仗着忠义候的疼宠,只要有忠义候的疼爱她什么都能有,若是没了忠义候的疼爱,那她… 想到这里,刘欣兰不禁浑身一颤,立即对着曲靖道:“雅荷是太不懂事了,妾身马上去取。” 曲靖这才点点头,不消一会儿便取来了衣服,上面还放着几样首饰。示意妙菱接过衣服,时间有限,二人便只在一旁的偏殿更衣。 这是一套粉色的纱衣,里面是一件雪白的暗纹锦衣,衣襟与衣袖的拼接处则用极淡的粉线绣着朵朵桃花,绑上同样绣着桃花的腰带,外面又罩上件水粉色的薄纱。 发髻也重新梳起,只在右侧留下一缕,发髻则选了一根金簪固定。待装扮完毕妙菱眼中显然也有慕色:“小姐,你真美!” 看她呆呆的样子曲慕雪轻轻在她额上一敲。 “小姐!”妙菱摸着额头委屈道。随即又指了指剩下的两三样东西:“小姐,这些还给夫人吗?” 曲慕雪扯了扯嘴角:“进了我口袋的还能还回去么?我娘才是夫人,她不过是个侧室,以后别在称她夫人。” 妙菱没见过曲慕雪如此严肃的样子,用力的点点头“妙菱知道了,以后都听小姐的。” 曲慕雪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曲靖眼中似滑过一丝什么,刘欣兰的眼中却充满了嫉恨,一双手死死的缴着帕子,眼里的恨意就是掩也掩不住。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这仇显然是结下了,不过从前的曲慕雪那样软弱也没见她手下留情。 曲靖这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那便有劳常公公了。” 常公公看着曲慕雪这才满意的点头,“咱家先带曲姑娘入宫去了。”因为耽误了些时间,常公公带着曲慕雪急忙往外走去出,走出去老远曲慕雪都能感觉到刘欣兰母女那三道灼热的视线。 “欣兰,慕雪毕竟是嫡女,往后她的月例一定要定时送去,往年差的也尽快补给她,可知道?”曲靖毕竟还是要脸面的,再说他今日见曲慕雪其实也不比雅荷差,将来也未必不能成他的助力。 刘欣兰心里一惊,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脸顺从道,“你放心吧,是我疏忽了。”看着刘欣兰一脸的不自然曲靖拉了拉她的手道:“她们是姐妹,将来都会是承继的助力,你该好好笼络才是。” “老爷…”刘欣兰一下子靠在曲靖身上,虽已不再年轻,但无奈曲靖就爱看这样的。曲雅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曲怀则站在一角默默的低着头。 曲靖离开后刘欣兰和曲雅夏才转去曲雅荷的院子。 曲雅荷一回到房里就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随后红着眼睛趴在床上,床上地上一片凌乱。 曲雅荷虽然是庶出但是自从她记事以来她过的比别的府上的嫡出还要好,整个忠义候府都是她的母亲在打理,人前人后谁不称她一声大小姐,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 就连忠义候对她也是一直宠着的,可是那个从前她从不放在眼里的傻子如今却要越过她去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就可以得到身份显赫的小侯爷的垂青,可以被宣入宫,连父亲也帮着她。 明明她只是一个傻子,一个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正眼去看的傻子,如今却要来抢她的位置吗,她不甘心。 等处理好事情,刘欣兰带着曲雅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狼藉的样子。自从前相周明的女儿周静娴死后,她的女儿曲雅荷在今年五月的赏花宴上成了新的安夏第一才女。 刘欣兰一生最梗梗与怀的便是自己丫鬟的出生,可是她的女儿曲雅荷在这次赏花宴上大放异彩,生生将那些个所谓名门闺秀的女儿给比了下去,这让她如何能不开心,也不枉她耗费了诸多心血来培养她。 可是如今,自从那个人的女儿回来,她的家就再也没有一日安宁过,看到刘欣兰进来曲雅荷更是怒气冲冲的叫了起来:“娘,你不是说一直给她下药吗?为什么不继续给她下药?” 刘欣兰眼神一闪,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咬着嘴唇目光阴冷:“这话可不许再说!”的确,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她就一直在给曲慕雪喂一种药。 这种药吃多了会让人变成痴呆,她不是不想杀了她,只是那时是她在照顾曲慕雪,若曲慕雪死了只怕她也不能全身而退,那时想着既是个呆子也不怕她闹出什么风浪来,数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却没想过她竟然会有痊愈的一天。 曲雅荷气的撇过脸去,“她这次回来我瞧着她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先是说话好了,又把我身边的丽儿打成了半死不活的,绝不能再留着她了。” 曲雅夏皱眉看着刘欣兰,母亲终究是偏心的,什么都告诉姐姐,这事情她还是才知道,只是母亲和姐姐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思索一番,曲雅夏看向二人道:“姐姐,一定是在镇威将军府给看好了,她会不会回来就是为了报仇?” 曲雅荷一惊,顿时从床上弹跳起来,看着曲雅夏道:“这个贱人,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你看看这两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肯定就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 曲雅夏走过去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姐姐就别气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会输给她不成?既然不喜欢那就想个法子打发了出去就是。” 0022 入宫 曲雅荷听了这话也逐渐平稳下来,一双杏眼期待的看着曲雅夏:“雅夏,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曲雅夏浮起一抹浅笑又转眼看向刘欣兰,道:“有母亲在自然不会叫她再碍我们的眼。” 两人齐齐的看向刘欣兰,刘欣兰眸子中染上一抹阴毒,冷笑道:“让那个女人的野种活到今日已是我仁慈了,此事便交给我了,你们只管安心去往漳州,我保管你们回来再也见不到她。” “母亲。”曲雅荷又恢复了笑颜拉着刘欣兰的手臂。 刘欣兰拍拍女儿的手臂心里一阵欣慰,“雅荷,侯爷说这次去避暑贵妃娘娘有意将你和五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你这次去可要好好表现,将来你可就是王妃了。” “五皇子?”曲雅夏怔了怔,“娘,那个五皇子传言……” “雅夏!”刘欣兰制止道,“还没成婚的男子哪个不是如此,更何况是五皇子那样的身份,成婚后能否拿得住他,这才是该要想的,别怕,有娘在,娘一定会帮你的。” “嗯,雅荷都听母亲的。” 曲雅夏看着二人没有再多言,她知道就算五皇子名声不好,但姐姐嫁给他怎么也是皇亲国戚了,而自己呢? 她这般的身世容貌,将来不是给大官做妾就是嫁个小小的官吏。一个青松挺拔的身影窜入脑海,那样的男子才是她心目中的夫婿。 曲慕雪跟着常公公一路走到院外,一辆较大的马车正停在院外,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蹄声思索着兰妃要见她的缘故。 韩将军的儿子战死沙场,只留下了韩擎宇这一缕血脉,因而兰妃对这个侄儿打小便极为疼宠,兰妃想见她大抵是因为小侯爷的事情,曲慕雪心下想着不由得对韩擎宇生出几分恼意来。 从前也常入宫,这次醒来后却是第一次,想着以往每次都是和母亲入宫,心中一阵感慨。马车由皇城西门而入经过三重宫门才停稳,常公公示意曲慕雪下车,经过他身边时他刻意压低的低却依然尖锐声音传入曲慕雪耳中:“小侯爷让我告诉您他一会儿便过去。” 曲慕雪心里一跳,宫中最忌多言,他特意告诉她,定是韩擎宇所托,也算他有心了,心下恼意便也消了七八。曲慕雪笑着自包中掏出一锭银子谢他,他推让几下便收入怀中,曲慕雪摸着干憋的荷包有些郁闷,脚下却不敢停留,低头跟上。 常公公带着曲慕雪在各殿的夹道中转来转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兰妃的兰芳宫。 或许是皇帝念及韩氏忠烈,对兰妃一向都算宠爱,兰妃前后诞下一子一女,儿子已经排行第六封为定王,虽有侧室但还未娶正妃,还有一女也封了含微公主,如今也已有十四。 常公公让曲慕雪在殿外守着,自己则先行入内,只一小会儿,常公公复又出来:“曲小姐,娘娘请您进去。” “有劳常公公了。”曲慕雪垂眸跟上。 刚入内宫便有一个颇为爽利的声音传来:“你就是宇儿说的恩人?本宫到不曾想到竟是这样柔弱的娇人儿。抬起头来。” 曲慕雪躬身行过礼慢慢将头抬起,眼前的女子虽以近四十,但肤色极好,面色莹润,的确是个美人,她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忽而冲她一笑,招了招手,便有一个着橘色宫装的宫女端了椅子过来。 “坐下说吧,别拘谨。”兰妃微笑着。 看着兰妃肯定的目光,曲慕雪也不推辞谢恩坐下。才刚坐定便见一个宫女自殿外入殿中:“娘娘,小候爷和六皇子来了。” 屋内一暗,曲慕雪抬头看见两抹修长的身影。 “母妃。” “姑母。” 曲慕雪急忙起身,俯身道:“参见小候爷,定王。” 韩擎宇打趣的看她,那目光太过火热,曲慕雪有些恼,便悄悄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有片刻怔愣倒是没再那样看过来,曲慕雪这时才想起一旁还站着定王,脸上有些泛红,更是不敢抬头了。 “不必多礼了。”定王的声音倒不似兰妃的爽利,反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沉闷。 兰妃看着韩擎宇若有所思,她入宫多年又诞下一子一女,自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再想起之前提起婚事他那般的反应,也说的通了。 “都是自家人,都坐吧。”只一瞬,兰妃便收了心思对二人道。 宫女搬了椅子,定王与小侯爷正坐在曲慕雪对面。 “你们怎么一同来了?”兰妃问道。 “今日父皇请了我们几个一起去议事,便一同来了。”六皇子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曲慕雪佯做不察。 “可不是,皇上今日还给景王定了正妃,姑母,你猜是谁?”小候爷接着说。 兰妃状似思索:“本宫听说俞家的那个丫头对景王倒是十分的不同,因景王先前与周家的婚约还闹过几次。” 曲慕雪心下微动,虽然她已经努力放下,可是十年的感情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努力平复下心绪,脑海中却不自觉的忆起一些往事。 “逸寒哥哥是我的!”犹记得去年宫宴一袭红衣的俞梦夏一脸怒容对她所言。当时她只当个笑话,那时离婚期已不远,曲慕雪自负看得出罗逸寒对她的情意是真的,自是不会理会她。 可是原来她自己才是个笑话。十年的感情却换回他毫不留情的灭了周家满门,纵然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意思,而罗逸寒在知情后的选择,却让周家没有了一丝生还的希望。这让她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定王低沉的声音如古井般深沉,让曲慕雪从记忆中骤然惊醒,“母妃猜对了,正是俞相家的嫡孙女,梦夏。” 兰妃也轻笑了一声:“如此,也好。”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曲慕雪,“不说这些了,雪儿定然觉得无趣。本宫新做了三枚发簪,恰好是镶的粉珠子,倒是恰好配你这身衣服。”话音刚闭,已有侍女捧着匣子来了。 兰妃走到跟前,匣子里静静放着三枚圆润硕大的珍珠,分别被镶在了三根刻着花纹的金簪上,兰妃纤细的手指将其一一取出,并亲自给曲慕雪带上,夸赞到:“果然配你,就赏你吧。” 曲慕雪忙施礼道:“多谢娘娘,只是这簪子雪儿不能收…这衣服并非是雪儿的,只因今日入宫才借了姐姐的衣服来穿,慕雪不敢欺瞒娘娘。” 0023 晒书节 想来常公公也是说过了,兰妃也没有讶异,只点头道:“本宫既然赏你你便只管收下,回头我让人再送些相衬的衣料与你便是。你若有什么委屈也大可以与本宫说说,本宫替你做主。” 曲慕雪的事情整个安夏人尽皆知,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兰妃也不会为她一个小女子而得罪忠义候府。“多谢娘娘,雪儿一切都好。” 兰妃果然很满意曲慕雪的回答,笑道:“本宫一见你啊便喜爱的紧,不如本宫收你做义女如何?” 曲慕雪自然不愿与宫内的人扯上关系,毕竟道不同,只是兰妃的话却不好拒绝,想了想曲慕雪故做为难道:“得兰妃娘娘看重,雪儿欣喜万分,只是此事还需爹爹点头才好。” 将此事推给忠义候是最好,他是曲慕雪的爹,问他一声本来也是应该。 兰妃自然不会认为曲慕雪会不愿意,倒是有了几分怜惜轻叹:“你倒是个乖巧懂事的,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便不留你了,改日再找你叙话可好。” 曲慕雪逐个行礼告退,对上定王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急忙退出宫外。刚出宫门还是常公公等在门外,他一见曲慕雪便往前引路。 兰芳宫属西六宫,中间是帝后的宫殿,刚出西六宫几步便遇见了两位皇子。 常公公急忙提醒曲慕雪行礼,曲慕雪因为看见罗逸寒有一霎那晃神,却刚好被他瞧见。眼见二人走近曲慕雪急忙俯身行礼:“参见八皇子,九皇子。”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看的这么面生啊?”九皇子罗逸轩满目惊艳的问道,而站在一旁的景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曲慕雪却不多言。 再见他虽没有初见的冲动,却也是心情极难平复,再加上刚刚得知他与俞梦夏的婚事,此时曲慕雪的心情更是复杂难辨,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她自己也没有理清。 常公公是贯彻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见曲慕雪不语便急忙答道:“回九王爷这是忠义候的嫡女曲慕雪。”但曲慕雪也明白,他定是受了拜托,她那点钱还不值得兰妃跟前的红人如此维护。 “啊!你就是曲家那个傻子?” 曲慕雪敛去眼中的厌恶,九皇子的生母是柔妃宫中的宫婢,产下他不久便死了,他一直养在柔妃宫中,他虽说和罗逸寒一同长大两人的性格却相差甚远。 罗逸寒性格沉稳,谦和有礼,极受永孝帝器重,但九皇子性子跳脱又爱闯祸,顽劣是出了名的,永孝帝对他算不上多喜欢,还没有封号,但他对柔妃是极尊重的,算是景王的一个助力。 九皇子还要再问,却被景王出声阻止:“九弟,母妃还在等。”九皇子这才放弃,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 见二人离去常公公这才舒了口气:“曲小姐,我们还是尽快出宫吧。”出宫的路出奇的顺利,常公公一直将曲慕雪送回忠义侯府这才转回。 “小姐,韩公子对你可真好。”宫中的人刚走妙菱就一脸艳羡道。 曲慕雪捡了一只素净的金簪插入了她发间,又看了两下,道:“这个配你。” 妙菱涨红了一张脸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了:“小,小姐,奴婢哪配戴这么贵重的东西。”说着一只手便要去摘。 曲慕雪看着她故意板着脸:“你今日若摘了以后便不要再伺候我了。”妙菱吓得急忙住了手,又是欣喜又是感动的。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跟着小姐我,什么也少不得你的。”妙菱连连应声,也不 知她的话妙菱听没听进去。 “呦!别以为往鸡身上插了凤凰毛,转身就成凤凰了。”曲雅荷本来在院子里乘凉,听到丫鬟们在说曲慕雪从宫中领了一大批赏赐回来,她忍也是没忍住,所以带着丫鬟就匆匆赶过来了。 赏赐她也不是没得过,福王的母妃也曾经赏赐过东西给她,只是如今看看兰妃赏给曲慕雪的这些,曲雅荷就觉得吴贵妃赏赐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了。 “姐姐若是喜欢只管选去就是,我也觉得只有姐姐这样的天姿国色才配得上这些漂亮的首饰。”见曲雅荷盯着她匣子中的那三颗粉色珍珠簪子发愣曲慕雪笑道。 “谁稀罕你的首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曲雅荷瞪着曲慕雪道。 “姐姐,早上慕雪进宫时姐姐还借了衣服给我,姐姐要是喜欢妹妹又岂能不给呢?”曲慕雪说完妙菱也捧着衣服走到了曲雅荷跟前。 曲雅荷脸色一红,一口血生生的堵在胸口,这衣服哪里是她愿意借的!“哗啦”一声,曲雅荷一把将妙菱手中的衣服打翻了,“我才不要贱人穿过的衣服!” “原来忠义侯府如此节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曲雅荷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九皇子罗逸轩已经笑着到了跟前。 “九皇子说笑了。”紧随其后的曲靖生硬道。 和曲靖并列而来的罗逸寒目光轻扫过曲慕雪也对着罗逸轩斥责道:“九弟,不得无礼。” “失礼了!”罗逸轩懒散的给曲靖道了歉,曲靖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好转,而是一脸责怪的看向曲慕雪。 曲慕雪心中一凉,没想到罗逸寒也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跟曲靖走的这样近。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即俯身行礼:“曲慕雪见过八皇子,九皇子,见过…父亲。”曲雅荷也反应了过来慌忙行礼。 “不必多礼了。”罗逸寒说完有道:“本王听闻忠义侯府上雅荷小姐的琴技乃是安夏一绝,今日与忠义侯在府上议事谈及此事,便想着能否听上一听。既然来了,不如请曲小姐弹上一曲。” 曲雅荷愣了愣便是一脸羞红的看向罗逸寒,“八皇子想听,雅荷自然愿意。”说完得意的瞥了一眼曲慕雪,罗逸寒这样的长相风度,怕是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吧。 “慕雪你身子弱,就回去歇着吧。”不等众人再说,曲靖立即道。 曲慕雪原本也没有要去的意思,如此倒是最好,淡淡施礼她便打算回房。 “慢着。”曲慕雪刚转身就听见罗逸寒阻止道。 虽不情愿,但曲慕雪还是转过身来,“不知九皇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眼见罗逸寒叫住了她,所有人都奇怪的看向罗逸寒,似乎不明白他留曲慕雪会有什么用意。 “六月六本王要去大罗寺帮忙晒经书,方才说好要带曲大小姐和公子同去的,到时你也同去罢。” “景王…”曲雅荷刚要阻止,声音就被曲靖打断了。 “雪儿,既然景王开口了,你同去便是。”曲雅荷虽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却也不好当众甩脸子,只是涨红了脸顾自生着闷气。 她不懂曲靖的用意,曲慕雪却能猜出几分来。 如今安夏局势尚不明朗,但曲靖却早已成了福王罗逸桀的心腹,纵然他真的要弃福王而选择景王却也不能,罗逸桀那种暴戾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曲雅荷那一脸花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有三分意会,何况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老狐狸曲靖,他此举也是想告诫曲雅荷,只是看曲雅荷的样子,怕是也理解不了。曲慕雪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这事情就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敲定了。 0024 初见 每年的六月六罗逸寒都要去大罗寺帮忙晒书,往年也是她陪着一起去的,世异时移,一切是那样相同却又不同。 大罗寺就在安夏城郊,一大早罗逸寒的马车就来了,到了大罗寺曲慕雪才松懈下来,因为除了她们还有许多的世家公子千金前来。 这些公子千金曲慕雪大多是熟悉的,毕竟安夏城说大不大也不大,身份尊贵的也就那些人。 一切还和往年一样,一天都也很顺利,可就在她们将书都收回去整理好后却发生了意外,大罗寺中的警钟大响,主持渡空师傅和一众僧侣出现拦在了众人的马车前。 “阿弥陀佛。八皇子殿下,天色将晚,这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老衲为众位施主准备了客房,还请诸位休息一晚再离开。”渡空手捻佛珠对罗逸寒道。 这大罗寺是罗国历代皇帝祭祀祈福的皇家寺院,这渡空罗逸寒也十分熟悉了,虽然疑惑却知他此行必然是有缘由的,所以对众人道:“那就依大师所言,明日一早再离开。” 虽然众人神色各异,但罗逸寒身份尊贵,大家也皆以他马首是瞻。 待众人都被寺中的弟子领下去后,渡空才对罗逸寒低声道:“大罗寺经书失窃,还请八皇子协助老衲擒住这贼人。” 罗逸寒一听立即精道:“经书失窃?这…” “其实经书失窃也不甚重要,但其中有一本《金刚经》是家师寂言所赠与我,如有可能老衲想追回此书。” “这是自然,可否带我去失窃的地方查探一番。” “阿弥陀佛,殿下请。” 众人都被分开,妙菱服侍着曲慕雪正准备歇下,却见一道黑影瞬间闯入房中,妙菱正要出声却被来人一掌劈晕。 “妙菱?” “想要你的丫鬟,现在立即去后山,去晚了你可就只能帮她收尸了!”黑衣人带着晕倒的妙菱越出了院子。 曲慕雪顾不得许多,取了外衣套上便立即往后山赶去,她刚走一道黑影就落回了她的房中。 大罗寺的后山曲慕雪也去过,那里是一大片的果园,虽然不知道那黑衣人要做什么,但她不能置妙菱的安危于不顾。 林子中十分静谧,只听见曲慕雪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咯吱声,她一心担心妙菱所以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四五名黑衣人的出现,她才停下了脚步。 压住心里的怯意,曲慕雪沉声道:“我来了,放了我的丫鬟。” “曲小姐,如今你该担心的只怕不是你的丫鬟了,你就不觉得现在你的处境更加不好吗?” “大哥,就这么一个丫头哪里还用得着我们这么多人?早点解决了我们也好拿了钱去喝花酒。”另一个健硕黑衣人说完提着剑便一步一步的走向曲慕雪。 周静娴从前从未学过武功,如今她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她不想死,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她离住的院子已经太远了,来不及思索,曲慕雪拔脚就跑。 “哈哈哈,大哥,这丫头就交给我吧!” “哼,你不急着喝花酒了?” “不急,先陪她玩一会。”眼看着曲慕雪已经跑出去老远,健硕的黑衣人一个纵身跃了出去,挡在了曲慕雪前面。曲慕雪望着一下子就到了她前面的黑衣人也不管他,忙沿着另一个方向继续跑。 “呦,可要跑快些…” 面对又很快就出现的黑衣人,曲慕雪只觉得心都急的生疼,汗也紧跟着落了下来,“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 “跑不动了?哎…”黑衣人叹了口气,“你的亲人要你死这也不怪我,既然不玩了就受死吧。”方才还一脸笑颜的黑衣人转眼间变得杀气腾腾,迎着月色曲慕雪看着闪着寒光剑,身上的热度骤然减退,提起最后的一丝力气往旁边跑去。 “还跑?”黑衣人皱了皱眉头迅速追了上去。 跑了不远曲慕雪就急忙止住了脚步,进无可进,退也无处可退,看着身后的悬崖曲慕雪闭上了双眼,“天要亡我…”看着靠近的黑衣人曲慕雪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身体不断的下坠,曲慕雪也在等着落下的一刻,忽然山谷间红光大盛,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生生的托住了曲慕雪,她闭着双眼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老和尚忽然睁开双眼满目的震惊。 听了他的话,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红衣男子下一秒便跃过黑衣人拖住了悬于半空的曲慕雪,虚影消散,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像。 红衣男子拖着曲慕雪跃回了崖边,而瞪着眼睛的黑衣人“咚”的一声倒在了草地上,红衣男子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夜色下,那黑衣人的胸口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草地。 曲慕雪感觉到不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的凤眸正注视着他,随后出现的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男子的脸。 “你,救了我?” 红衣男子只是好奇的看着她却不言语。 二人对望间察觉到不对的另几名黑衣人也赶了过来。 “大哥…老三,老三…”一个黑衣人指着崖边的人颤声道。领头的黑衣人看着地上上尸体也是杀意浓浓,望着不远处的二人厉声道:“动手!” 领头的刚一说完剩下的几人便将二人团团围住。 “让开。”红衣男子冷冽的声音惊的众人一颤,曲慕雪也好奇的望向眼前的男子,他的声音好冷。 几名黑衣人虽然害怕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几人便齐齐的冲了上来,忽然一道淡淡的雾气围绕在红衣男子周身,他抱着曲慕雪风一般的掠过几人,曲慕雪回头一望,几人都呆立在原地,只是诡异的再也没有动一下。 “你,为什么救我?”望着抱着她的红衣男子曲慕雪好奇的问道。 “姑娘福泽深厚,只是心中怨气太重,怕是有损福气。”没有等到红衣男子的答话,倒是听见一个苍劲而悠远的声音传来。 曲慕雪一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灰布袈裟的老和尚端坐在凉亭中,还未回神曲慕雪就稳稳的站在了老和尚的身前,而红衣男子也瞬间坐到了一侧的石凳上,那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长慈,你的杀气还是太重,该收一收了。”老和尚捻了捻佛珠叹息道,只是说了半晌这个叫长慈的红衣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却是顾自喝起酒来了。 0025 失窃的经书 “你是?”看着眼前的和尚曲慕雪忍不住问道。 “老和尚寂言。”寂言看着曲慕雪和蔼的说道。 曲慕雪想了想,倒是听大罗寺的住持渡空说过,他的师傅就叫寂言,只是…“莫非是大罗寺的前任住持寂言大师?可是我听说大罗寺的前任住持寂言大师不是已经?” “呵呵。”老和尚一乐,眉眼处的皱纹都堆在了眼角,“曲小姐,老和尚确实是寂言。” 曲慕雪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若不是一旁还坐着的红衣男子,曲慕雪只怕要惊叫起来了,一个已经死了人却怎么又活了过来呢?或者寂言却是并没有圆寂。忽然听见一阵动静,顿时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靠近,一群人拿着火把找了过来。“快,就在那边。” 寂言看了看靠近的人群又转首看向了凉亭中的棋盘,“曲小姐可会下棋,不如过来观一观。” 方才曲慕雪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亭中的棋盘,虽然棋盘上已经杀的十分厉害,但令曲慕雪注意到它的原因却是因为这温润无比的玉子,这价值连城的棋子让她对红衣男子的身份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二人的注意显然都回到了棋盘之上,曲慕雪也定神站在一旁观战她这一看才发觉这两人走的棋路都十分的特别,这一看便入了神,直到罗逸寒带着众人赶到她才转开了视线。 曲雅荷看见曲慕雪还活着就已经是恨的不行,一计不行还好她们还有后招,所以众人一赶到曲雅荷立即指着曲慕雪厉声道:“曲慕雪,原来你躲在了这里,你们还不将这个偷了佛经的贼给我拿下!” 曲慕雪皱了皱眉头,好一招先发制人。 只可惜在场的侍卫都是罗逸寒所带来的人,侍卫头领冯霆更是罗逸寒的心腹又岂会理会她,任凭曲雅荷叫的厉害,冯霆却是连眼皮也没抬,曲雅荷不禁急的跳脚,无奈之下只好望向曲承继。 曲承继也没想到曲慕雪会还活着,脚步沉沉的挪到前排,“景王,如今已经查出经书就在曲慕雪所住的房中,是不是该将人拿回去审审?” 罗逸寒复杂的看着曲慕雪还是出声道:“曲小姐还是先跟我们回去,无论如何经书都是在你房中找到的。” “八皇子,要是你是贼偷了东西还会将它留在房中等你们来个人赃并获吗?再说了,这曲小姐偷这经书做什么?” 一身红衣的叶长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将堂堂八皇子比作贼。下一秒,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叶长慈的身上。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看红衣男子普普通通,曲雅荷撞着胆子道。 “啊!”曲雅荷刚说完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颗黑色的棋子打过曲雅荷的脸又返回到了叶长慈的手中。 “雅荷!”曲承继看着曲雅荷一片通红的脸愤怒的看向叶长慈,“你个…”她刚要骂对上叶长慈那宛如修罗般的眼神一句话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愣是没有发出声来。 只见叶长慈修长的手展开,一阵粉末从他手掌中散开,众人惊愕间,只听他幽幽的声音响起:“可惜了这无暇的玉子了,沾了一身的风尘,这赃污是再用不得了。” “你…”曲雅荷咬牙,是又惊又气,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长慈眉梢轻挑看着曲慕雪,“看来今日这热闹是非看不可了。走吧,我也去看看。” “竟未分出胜负来,可惜,可惜…”寂言连连摇头,也随着叶长慈一同前往,人群中除了罗逸寒谁也没有对这个半夜出现在此的老和尚加以关注。 大罗寺正殿,妙菱正被捆住跪在佛前,她的前面是三尊巨大的佛祖塑像。金光闪闪,大佛眉眼带笑正看着众人。 曲慕雪一入殿中便立即上前想帮妙菱解开绳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妙菱倒是不见委屈,看见曲慕雪安然无恙的回来,她的心也定了下来。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曲雅夏忽然拦住了曲慕雪的去路。曲雅夏和曲雅荷不愧是姐妹俩,看见曲慕雪都是恨不得她立即消失的样子。 曲慕雪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曲雅夏,曲雅夏这样貌比起曲雅荷来要逊色不少,但看起来这想害她的心却一点也不比曲雅荷少。 “你凭什么绑我的丫鬟?” 曲雅夏淡淡笑道,“这经书在姐姐房中搜出乃是众人所见,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这经书若不是这丫鬟所偷,难不成是姐姐偷拿了?” 曲慕雪静静地看着曲雅夏忽然觉得好笑,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一家人都如此的厌恶她。 此时寺中的人都在,叶长慈没有进到大厅内,只是找了一处树桠斜斜的躺在了上面,对大殿内的一切他也只是冷眼旁观,此时天色已经有了几分曙光。 曲慕雪不言语,另一册的曲雅荷又道:“慕雪妹妹,虽说我们姐妹,可是妙菱毕竟有偷盗经书之嫌,你如此袒护她,难不成这件事原本就是你指使她的不成?” 曲雅荷这话锋利,众人禁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和从前的周静娴有些交集,但和这从未参加过宴会的曲慕雪,在场的人也都是第一次得见,再加上从前曲慕雪的那些流言,众人对她本来就是不大接受的,说白了就是在她们的潜意识里也觉得只有曲慕雪会做这样的事情。 对于眼前的一切曲慕雪似乎丝毫都不关心,只见她扶起妙菱径自走到罗逸寒跟前,“你们是怎么发现的经书?” “哼。”罗逸寒身旁的曲雅荷冷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还嘴硬么?” 曲慕雪没有理她,罗逸寒解释道,“刚才我正要就寝,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我窗前过去,我立即带了人来追,那黑影就在你的院子外面不见了,我的人进去一搜,就发现了失窃的《金刚经》。” “是谁找到的经书?”曲慕雪对着屋外的侍卫问。 “是属下。”一个侍卫出列抱拳道。 曲慕雪盯着那侍卫道:“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经书?” 那侍卫愣了愣,看向罗逸寒,见罗逸寒也同样在等着他的回答,立即答道:“属下是在房中的衣柜中找到这书的。” 听到这里曲慕雪突然笑了笑,对着罗逸寒道:“景王殿下,如果是您辛辛苦苦的偷了一本经书,您会将它藏在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的衣柜中吗?” 0026 锦绣 “自然不会。”看着曲慕雪的眼眸罗逸寒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浑身都舒畅了起来,他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温柔的神色。 一旁的曲雅荷看见这一幕气的双眼都要跳出来了,如果景王对她足够上心,那她就不用委屈去做侧妃了,那么父亲也不会强迫她非要嫁给五皇子了,曲雅荷单纯的想着。 “曲慕雪,你不要狡辩了,如果不是你偷的难道这经书会自己长脚跑到你房里去不成。我看你是存心抵赖。”眼见事情的发展不对,曲雅荷立即出声阻止。 “师…师傅。”住持渡空刚刚赶来,在看见寂言后便立即是跪了下来。 大殿中的人一阵哗然,寂言大师在十五年前不就圆寂了吗?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事情弄糊涂了,也都看向那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来。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渡空,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是重要。”渡空虽是出家人,但他还未真正到可放下一切俗尘的地步,所以看见寂言他的心情依然起了波澜。 “是,师傅。”渡空也很快镇定了下来,逐步走到大殿正中。“方才曲小姐所言贫僧觉得也是十分的合理,再说那经书一直放在我房中,要盗取经书必然是个会武艺的,而曲小姐并不会。” “多谢大师。其实我也是在看见一个黑衣人后才离开的房间,虽然我认不出他的样貌,但是我却有办法找出他。”曲慕雪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看过曲雅荷和曲承继。 “既然曲小姐有办法还请说。”渡空道。 外面的叶长慈看的津津有味,罗逸寒看见曲慕雪镇定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些赞叹。“其实渡空大师把我们留下时已经知道怎么找到此书了吧,只是在您还未开始前就发生了这些意外。” 渡空看着曲慕雪微笑着点了点头。 面对他俩的哑谜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只有外面树桠上的叶长慈和寂言满目清明,显然他们也是知情者。 “我虽未见过此书,但却曾听闻寂言大师曾用自己的血和墨写下了一本《金刚经》,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丢失的那本便是此书,而此书所用的纸张也非凡品,纸张特有的清香之气经久不散,只要人触摸过此书,没有十二个时辰,这香味是散不去的。” “果真如此?”罗逸寒疑道。 渡空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贫僧原想私下寻找,却不想发生了这样多的意外,所以便耽搁了下来。” “寂言大师佛法高深,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既然东西是大师的,那我想碰没碰过大师自然最能查清,那我便先来。”曲慕雪说完便走到了寂言跟前。 “阿弥陀佛。曲小姐自是没有碰过,此事我方才便知道了。寂言说完便绕着众人缓缓走过,曲雅荷扶着一旁的曲雅夏吓得瑟瑟发抖,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寂言一步一步的移动,一滴冷汗从曲承继的脸上滴了下来,正在此时寂言也停在了曲承继跟前,“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老和尚,你胡说!”曲承继一下子跳了出来大叫道。 “来人,给我拿下!”不管曲承继怎么辩驳,罗逸寒还是先拿下了曲承继,寂言是什么身份,无论无何都不能让曲承继出言侮辱,否则的话就是永孝帝那里他也不好交代。 在曲承继房中搜出夜行衣后,曲承继终于不在喊冤颓唐的坐在了地上,曲雅荷也吓得不轻,扶着一旁的曲雅夏才堪堪站稳。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那终位施主也请回厢房歇息片刻,等到天色完全亮了再行下山吧。”寂言和蔼的笑着说道,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到了去曲慕的身上。 “是,大师。”罗逸寒撇一眼曲慕雪也恭敬的带着众人离去。 “渡空,那位曲小姐绝非常人,他日她若有难处,你当鼎力相助才是。”渡空望着曲慕雪的背影静静的俯身应是,殿外大树上的红衣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罗逸寒也领着众人下山,而曲承继则由罗逸寒压着入宫去见永孝帝了。 自从从大罗寺回来,曲承继便被免除了一切职务在家反省,这结果还是因为曲靖豁出了一张老脸去求情才罚的轻了。 只是这寂言德高望重,在罗国有很大的声望,即使是永孝帝见到他也是礼遇有加,而今曲承继干下如此龌蹉的事情还辱骂寂言,将来想要再入仕怕是更加艰难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曲靖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一日,而曲雅荷估计是吓得不轻,回来就病了,一直都没有见过。 待事情稍作平息,隔日曲慕雪便让妙菱带上兰妃所赐的布料,堂堂正正的出了门。 安夏中城的彩衣坊在安夏也是十分有名的,与福林楼仅隔着两间铺子,一般安夏的贵人都会来这里做衣服,而以前周静娴的衣服也全出自这里。 彩衣坊的店主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长得很是标致,名唤锦绣,从前她与她也是极熟悉的,只不过那时却并不喜她。 她不知道锦绣对父亲怀着怎样的情愫,直到一次无意中看见了父亲书架上的一封信。与她相识近十年,虽不喜欢她对于父亲的那种感情,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极重情义的女子,否则父亲也不会……没想到最后,却只剩下她。 曲慕雪来时她恰好也在店中,只是在对上她眼睛之时,锦绣似乎有片刻怔愣,随即便低下头。 曲慕雪量好尺寸又挑了一匹淡黄色的料子对着妙菱道:“你也做一套吧。” 经过昨日的调教妙菱只是有几分扭捏并未拒绝。打发了妙菱留下,曲慕雪则在城内雇了辆马车,便往原本周府的方向而去。 周府在安夏东城,自从父亲死后,永孝帝便重设了左右两位丞相,如今的周宅还空着,看着路旁熟悉的景致,曲慕雪有片刻晃神。 马车在距离小院不远的地方停住,曲慕雪悄悄看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便下车往小院而去。一路上还算顺利,推开院门,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想着父亲的话曲慕雪在屋中四下翻找,只是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眼见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曲慕雪虽然沮丧却也只好从房中出来,想着只能下次再寻机会,一抬头一片绯色映入眼帘,原来是院中的木槿树开花了。 木槿花是娘最喜爱的花。木槿花朝开暮落就像太阳与月亮,不断的下落又升起,像四季轮转,却更像爱一个人,纵然经历低潮纷扰却依然温柔的坚持。人生难免起起伏伏但却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最初的选择。 0027 又是他 从前曲慕雪一直觉得母亲是在说她与父亲的感情,父亲面容俊美又贵为一国丞相。可他这一生却只钟情于母亲一人,这样的情感就是周静娴也是艳羡的。她也曾幻想过,她和罗逸寒是否也能像父母一般成为彼此一生的挚爱,只是事与愿违,像父亲那般的男子,她怕是遇不到了… 母亲曾对曲慕雪说过,希望她也能像木槿花一般坚韧美丽,无论生活中遇上怎样的风浪也要坚强的去面对,曲慕雪心中一阵难过却有一个念头自脑中流过。 寻了一个趁手东西曲慕雪在木槿树的东南方向下挖,至于为何会选这个位置是因为这个位置是最为尊贵的方向,沿着树根向下挖了不算太深便触到了一个硬物,曲慕雪急忙丢了铁锹,拨开两边的土就看见了一方半掌大的铁盒。 伸手取出,里面是极小的一方印鉴,上好的白玉所制,下面刻着周氏族印四个字。这些都不算什么,而最令她惊讶的是它的印钮,竟是璃,璃又称璃龙是只有皇室印鉴才可用。 收起疑惑,曲慕雪抬头看一看天色已然不早,将印鉴收好,曲慕雪将铁盒埋回原处,看了看无什么不妥才转出了院外。 方才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有人轻唤。 “静娴…" 她忽然觉得手脚冰凉,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像是… “静娴…”又是一声。 曲慕雪只觉得脊背发凉,脑中空白,顾不得他想,拔腿就跑,可是只才跑了两步就被一抹白影挡住了去路。 人未近却闻见一股子浓烈的酒味,曲慕雪正想着如何脱身之际,他却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罗逸寒,果然是他。 她与罗逸寒相识多年,这是倒她第一次见他喝醉酒,从前他行事极是妥帖,绝不会允许自己沉溺于任何事情,自然她至今才知道罗逸寒不允许自己沉溺的还有曾经的周静娴,只是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容不得她多想,罗逸寒已经离她很近了。 “静娴,你…是你吗?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从未想过害你…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他眼神迷离,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看谁。 镇定下来曲慕雪才记起,这里离她曾自杀的地方极近,只是如今她已非周静娴,从前会做梦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殒,便冷声道:“周静娴已经死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似乎是她的这句话刺激了他,罗逸寒忽然发疯似的扑上来:“静娴,我知道是你,静娴。”她连连后退却还是被他拉入怀中。 曲慕雪心中大惊,却挣脱不得,若是从前或许她许是欣喜的,而如今却只剩下厌恶让她作呕,明明大婚在即,他如此是做给谁看。 她挣脱不得,却听见一边的屋顶有拍手声传来,“景王殿下好兴致啊。” 曲慕雪心下一喜,果然罗逸寒松开了她,曲慕雪想伺机逃走,才发觉右手还被他握住。他握的极紧,她挣脱不得。 她极不耐的看着他,他却丝毫不觉一般。 曲慕雪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开,索性看向屋顶,只见那人似穿一袭红衣,周身的轮廓却是朦胧不清,曲慕雪想起在一些古籍中读到过若是人的修为到一定境界,可引得云雾聚于周身,却是第一次得见,心下倒生出几分好奇来。 “叶长慈?”罗逸寒面色一紧,酒也醒了大半。虽是疑问的话,说的却极肯定。 “今日你倒是记起我来了。”叶长慈冷笑道。 是他?曲慕雪来不及多想只觉眼前刀光一晃,刺的她双眼极疼,下意识的闭眼,耳边便传来衣锦破裂之声。 刀光一暗,睁眼处却见罗逸寒的臂上殷红一片。虽早已知道他厉害,但却不知道他的武功如此之高,曲慕雪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怵,要知道罗逸寒的武功在安夏也是佼佼者,在他手下竟过不得几招。 他的刀法极为凌厉,又是横刀一扫,曲慕雪只觉一阵冷意扑面而来,身体骤轻,罗逸寒已拉着她节节倒退。 这边已是一条死路,眼见着避无可避,罗逸寒却执着的挡在曲慕雪前面,他一只手捂着右臂站在前面面曲慕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你要找的人是我,放她走。” 周身云雾具散,叶长慈一袭红衣落在不远处,明明如此卓然的气质,但那张脸,也太过于平淡了些,叶长慈的视线在经过曲慕雪时似乎停顿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讽刺道:“倒是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 痴情?曲慕雪心中也觉讽刺,不要他假仁义,大错已成至亲已死,而她也不再是她,垂下眸子,心里有些急,叶长慈虽曾经救过他,但毕竟她与他并不熟悉。 “叶长慈,你我并无旧仇,今日若放我一马,赏金他日我必三倍奉上。”要想杀罗逸寒的,无非是他那几个兄弟了,久在江边站,必有望海心,何况是那万万人之上的宝座。 他竟是杀手吗?曲慕雪的心里有些不可置信,罗逸寒话落叶长慈似乎也在考虑,忽然五六个黑影从天而降站在罗逸寒旁边,叶长慈皱着眉头,目光冰冷,忽然脸色一转,大笑道:“好!那我今日便卖景王一个面子,我可在逍遥殿等你的黄金。” 叶长慈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不见踪影,她还在想,他如此高的武功修为,若想杀罗逸寒一早便杀了,显然他并未真的想杀罗逸寒,如此闹一番却是为何?自然曲慕雪一定不会想到叶长慈就是为了拿那三倍的黄金…… 感到头上一阵灼热的视线,罗逸寒依旧温和的声音传来:“曲姑娘,今日,逸寒醉酒冒犯了,他日必定登门谢罪。” 原来他还知道她是谁,曲慕雪敛去厌恶,摇摇头道:“不必了,景王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不顾他一脸的愕然,曲慕雪自顾自的抽出微红的手腕来,未再看他,脚步匆匆而去。 罗逸寒看着那抹匆匆离去的倩影只觉得心忽然空了一块,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湮灭。 “八哥。”忽听一声急促的叫声,随后便与一个挺直的身影擦身而过,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脚步匆匆的赶向景王。 “这不是曲家那个…?父皇今日刚给你赐婚,你就在这与女子相会,也不怕俞家那个醋坛子跟你闹。”罗逸轩戏虐的声音传来。 提起俞家曲慕雪的心里却很沉重,是俞家出示的罪证,但父亲究竟是否谋反她心中最清楚不过,周家人尸骨未寒,这两个杀人凶手却结了亲大肆办起婚事来了。 俞家本就是景王的外祖家,周家一事他也必然脱不得干系,曲慕雪握紧袖中的印鉴,如今唯有尽快与锦绣相认才好。 九皇子的声音一度拔高:“八哥,你受伤了?” 曲慕雪已经转出了巷子,后续再未听见。 红衣人站在屋顶眺望着曲慕雪急促离去,顺手扯下了脸上的假面,一个俊美到让人窒息的脸瞬间显露了出来。 0028 坐着来的马车回了彩衣坊,曲慕雪用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做了车钱便转身入了店里,还好一早便出来了,如此耽搁一番也不算晚。 “妙菱。” 妙菱急切的一下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小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奴婢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还呸呸呸了几口。 曲慕雪朝她笑笑:“只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你再等会儿我们就回去。” “小姐,你还要去哪?奴婢陪你去。”话还没说完就被妙菱打断了。 曲慕雪只得等她说完,“我想学个花样,想请教一下这里的老板而已。”她这样说妙菱才舒了口气:“小姐,你可快些,回去晚了可不好交代。” 曲慕雪点点头:“很快就好。” 店中的绣娘将她引至里间,锦绣手中正绘着花样,曲慕雪顿了顿,立在门旁轻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刚念了诗的开头,锦绣握笔的手便轻颤,随即抬头疑惑的看过来,眼中有悲有喜,还有一股难以置信。“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听锦绣声音轻颤,眸中带泪曲慕雪心下也算多了几分安慰。 “他可交代了什么?”曲慕雪徐徐走进屋内。 锦绣未答,二人半晌未语,气氛有些僵持,锦绣忽而一笑,那笑声却极凄惨:“倒是不曾想来的会是你?” 曲慕雪自怀中拿出印鉴递过去,锦绣伸出的手有些抖,终是没拿,站在一旁细细的看了才恭敬的俯身。 只见她行至一副仕女图前,将墙上的画卷起又自脖颈间解下钥匙打开了一扇小门,锦绣取出一个光滑的棕色木盒恭敬的递给曲慕雪:“这便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彩衣坊以后也会听姑娘调遣。” 曲慕雪接过盒子,抬头对上锦绣怅然的神色,心中一叹:“你终是未曾负了他的信任,若你愿意,这彩衣坊你留着便是。” 锦绣颇为意外还是道:“不了,我活着也是为守这一诺。” 那诗是她写给父亲的,显然父亲拒绝了她的情意,情之一字唯有自己明白,旁人终究是看不清的,曲慕雪沉吟片刻,想起父母惨死心中微一痛,不知为何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大哥还活着一般,便打算问问锦绣的意见,“锦绣,你可知道我大哥的事情?” 锦绣面带异色,扯了扯袖子沉声道:“我也派了人去查过,说大公子在相爷死前已经在宫中被杀。” 难道真是感觉出错了?曲慕雪心中一阵失望,也是,大哥虽然武艺不凡,但在宫中其实更难逃脱。 “衣服做好后我希望你能自送去曲府。”曲慕雪的心情有些低落,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手上的木盒没有雕花也没有纹饰,十分光滑,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盒子里的地契房契和卖身契装了满满一盒子,想起出事前父亲在书房的对话来:“娴儿,为父可为你准备了一大笔嫁妆呢,便宜罗逸寒那臭小子了。”父亲,曲慕雪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唤着,红了眼眶。 这些房契地契几乎全是安夏中城最好的地段,忽然眼前一亮,这里面竟有福林楼的地契,真没有想到,难道这就是是永孝帝要杀害周家的原因?细一想又觉不对,若永孝帝知道了这些钱,怎么可能不收缴国库? 显然永孝帝对此也是不知的,可是她又颇为不解,父亲的为人她也是清楚的,可这么多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呢?而永孝帝到底为何要灭周家满门? 摸着手中的印鉴曲慕雪脑中竟然想起古籍中曾提到的神秘家族,似乎也是周氏。古籍中提到的周氏约在千年之前,那时曾统一了如今的诸国,传说周家的男人无不是英明伟岸能征善战,女子无不是气质温婉美貌倾城。 传说周氏的嫡系子女都拥有各自不同的异能,只是经过千年的岁月周氏一族血脉不兴,逐渐凋零,而这些异能也逐渐消失。 最后一位拥有异能的周氏嫡系消失在两百多年前,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周氏世代累计的惊天财富。随着他的消失,周氏皇族所统领的国家逐步走向衰亡,开始四分五裂,各地战争四起硝烟弥漫。 经过几十年的战争,直到一百多年前才终于形成了如今的诸国,因为战乱民不聊生,那时候的各国首领便一同签下了一份互不侵犯的协议。 罗氏一族倚仗着当时的玉韩两个大族建立了罗国,罗国建立之后罗氏一族越加兴旺,玉氏一族和韩氏的血脉却逐渐凋零,而今两家更是只余下一脉相承。 建国之初罗国百废待兴,三族合力治理之下罗国也逐渐成为诸国之中的强者。随着时间的流逝,罗氏的后代们也逐渐忘记了建国的艰辛,而今罗国的内政纷乱,国库空虚,已然是气数将尽之势。再看如今的这些皇子们,只顾着内斗完全没有顾忌到如今罗国内忧外患的局势。 两百多年,周氏的江山被诸国所替代,曾经的辉煌称为了传说,也再没有人见过周氏族人。不知为何会想起这曾见过的传说来,父亲虽是姓周,但周静娴很难相信他真会与那个神秘的周氏有关。 若真的有书中所言的异术,那父亲又怎么会被永孝帝所害?周静娴揉了揉额头不再胡思乱想,这才唤了妙菱进来。 “小姐,你快出去看看吧。”妙菱一进来就满脸喜悦的说道。曲慕雪被她半拉着出了内事,隔着门就看见有四五个妇人正搬了一盆海棠放在她院中。 放好花后,门外的几人便端正的立在门外恭候,曲慕雪踏着步子缓缓走出,其中一个领头的婆子打量了几眼,“这是我们主子吩咐交给小姐的。”婆子将信送入妙菱手中便躬身告退了。 “小姐?这韩公子对小姐可真上心,瞧这花开的,可真好。” 曲慕雪捏过鲜红的花瓣看了看,笑的意味不明,妙菱瞧的有些毛骨悚然想起手旁的信忙递了过去。“小姐,还有信。” 熟悉的字迹,连墨香也未变,“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呵呵,果真是诗情画意。”看完曲慕雪冷笑道,“罗逸寒,你还真是多情。” 妙菱认识的字不多,她看了一眼曲慕雪手中的信奇怪的问道,“小姐,你笑什么?” 0029 叶长慈的传言 曲慕雪正将信塞入信封,曲怀也踏入了小院,曲怀盯着她手中的信,声音听不出情绪,“小姐,侯爷请你去书房。” “奇怪,侯爷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小姐。”妙菱自言自语的说。 “妙菱,我去去就回,你可要做好好吃的等我。”安抚好妙菱曲慕雪跟着曲怀往曲靖的院子走去。罗逸寒前脚派人给她送礼,曲靖后脚就来找她,曲靖为何找她不言而喻。 “曲小姐,侯爷在里面等你。”曲怀推开门道。雕花的木门向里打开,透过青色的纱帘还可以看见忠义侯隐约的身影。 “侯爷。”曲慕雪徐徐行礼。 曲靖手中握着书并没有急着叫她起身,而是细细的打量起她来,这打量持续了许久,曲慕雪站的腿都抖了,曲靖才叫她起来。 “这些年,你可怪我?”曲靖侧着身子,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檐打在曲集的脸上,使曲慕雪看不清他的神色。 “父亲生我养我,我又为何要怪父亲。” “你…真不像她,如此也好…”此时的曲靖看起来有些悲伤,只是片刻他便恢复了常态,“慕雪,你和景王很熟吗?” “只是见过两面,算不上熟悉。” 曲慕雪说完曲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从前父亲忙于国事,对你是有疏忽,不过你放心,你既然身为我曲家的嫡女,将来父亲定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以后不论你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和为父商量。” “是。”曲慕雪嘴上应着。寻一户好人家吗?可是她并不需要。 看着曲慕雪如此乖巧,曲靖的心情也缓和了下来,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儿,也不过是想嫁个好人家才会和景王来往的吧。 “如今朝局不稳,有些事为父也无法与你祥说,你只记住,我曲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嫁到景王府去的。” “是吗?父亲这话怕是该对姐姐说才是。”曲慕雪浅浅笑道。 曲靖明显的一愣,而后轻轻击打着桌面,“我会告诫她的,都是自家姐妹,你也要和她们好好相处才是,将来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你的事情,为父会放在心上的。” “多谢父亲,既如此,那我院中的那株海棠便也劳烦父亲差人给送回去罢,女儿告退了。”看着曲慕雪就这样退下曲靖总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想起那个温婉的女子又觉得她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 曲慕雪从曲靖处回去时却恰好碰见了过来的曲雅荷,曲雅荷对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斜了她一眼便跨着大步离去了。 晚饭时才听妙菱说曲雅荷被曲靖禁足了,曲慕雪也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她其实也奇怪,为什么一贯圆滑的曲靖在这样的大事上,立场却会如此坚定,这其中缘由怕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小姐,彩衣坊送衣服来了。”妙菱领着锦绣到了门外。原以为会隔好几日才会见到锦绣,没想到仅隔两日锦绣便来了。 “快请进来。”曲慕雪心中一喜忙道。 送了锦绣进来妙菱便下去了,锦绣放下手中的衣物曲慕雪忙自案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彩衣坊的地契交到她手中,“锦绣,这个你就留下吧。” 锦绣没有接却跪了下来,“锦绣愿为姑娘做牛做马,只求姑娘能为他报仇,他既然将东西交托给姑娘,想来也不是非亲非故之人。” 曲慕雪脸色微沉,自然知道锦绣是指父亲:“你可知杀他的是谁?”她点头,曲慕雪又问:“若我不同意呢?” 锦绣有些不信低下头:“那我也会去报仇,尽管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曲慕雪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可是听到仍有些感动,轻轻扶起锦绣,“我去找你原就是为了这个。” 锦绣显然是理解了她的意思,迟疑片刻才又问道:“其实我心中一只疑惑,我与他相识多年,可是却不知…为何他最后会将一切交给你。” 曲慕雪目光一沉,却不知如何回答,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沉吟半晌才幽幽开口:“锦绣,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八岁那年,父亲带我去你那里做衣服,你养了一只特别漂亮的猫,我一见就特别喜爱,非要抱她,结果被猫抓伤了。” 锦绣抬起头满目的震惊,嘴巴也微微张着,说了几次也没有发出声音来。曲慕雪淡淡一笑道:“锦绣,如今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锦绣也缓过神来,倒是松一口气:“小姐终是有福的。” 气氛有些凝重曲慕雪便寻思着岔开话题,心念一动:“锦绣,你可听过叶长慈这个名字?” “听过。”锦绣露出几分惊讶但很快划过,慢慢与曲慕雪讲解起来:“叶长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真实的样子无人知晓,而见过他的人也大多也死了,所以他的样貌至今仍然是个谜。 有人传他面如恶煞,也有传他气质若仙,但大多数都说他样貌极美,容颜绝绝且武艺不凡,所以才使得前逍遥宫主唯一的女儿南宫飞雪对他一见倾心。 传言,那一年年仅十五岁的叶长慈行走江湖,无意间碰上了遭人追杀的南宫飞雪,然后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桥段。 南宫飞雪长得明艳动人,是为南宫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在见到叶长慈后却将一副心思便全数托给了他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长慈虽救了南宫飞雪却偏偏不喜欢这个千金小姐,他本打算送了南宫飞雪回去便离开。说来也巧,就在他离开逍遥宫的当日却遇上逍遥宫被众多门派围攻。 叶长慈虽武功绝顶却生性冷漠,原本他并不想插手,但攻伐的人却误以为叶长慈是逍遥宫的人,对他暗下杀手。赶着送他的南宫飞雪为他挡下一掌,此举彻底惹怒了叶长慈,他大开杀戒,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保下逍遥宫。 传言说那日攻伐逍遥宫的人几乎无一生还,天地间血气弥漫,隔日逍遥宫附近的村寨还下起了血雨。 那一日逍遥宫原宫主伤重不治,临终之时他将逍遥宫和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于他,叶长慈也承诺愿意照顾南宫飞雪,如今一晃五六年过去,逍遥宫在他的掌控下已俨然成为江湖大派。 只是听说他虽与南宫飞雪有婚约却依然时常流连烟花之地,还在逍遥宫中养了诸多美女,还有一种说法是说他从不喜女子近身,但这种说法比较不被大家说道。叶长慈便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关于他的传言太多太多了,但真真假假,也无人说的清楚。” 0030 悸动 “留恋烟花之地?”曲慕雪嘴角抽了抽,实在想不出那样冷淡的声音的拥有者却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 “小姐莫非认识他?”锦绣蹙眉问道。 曲慕雪摇头,“怎么可能,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想起锦绣叫她小姐,听着有些怪异,便道,“锦绣,若论起来你也比我大不得多少,以后便叫我慕雪好了。” 锦绣面上一刹,微微一笑点头:“慕雪。若是可以还是离叶长慈这人远些好,此人性格阴晴不定,武功深不可测绝非善类。” “嗯。”见锦绣表情肃然曲慕雪随口应到,她想着与叶长慈完全不是一路人,能不能再遇见还是二话呢。静默片刻,她沉声道,“锦绣,你手下可有人手?” 锦绣“嗯”了一声:“除了彩衣坊,包括其它的一些周家产业,帐册,人如今都是我在管。” 曲慕雪怔愣了一下,父亲对她真的极为信任,倒是对她和父亲的关系有了几分好奇,“以后只要听到关于俞右相的事情你都仔细留意些,若有重要的便来告诉我。” 听她说这个,锦绣也凝重起来:“你打算从他下手?” 曲慕雪点头默认:“锦绣这几日我想了一个计划……” 送走了锦绣曲慕雪随手拿了本杂书窝在榻上,脑中却一直在思索着对付余相的方案,竟一点也看不进去,索性丢了书闭目思索。 夏日午间人总容易困乏,曲慕雪窝在榻上,妙菱在一旁扇着扇子,迷迷糊糊中她竟睡着了,也不知究竟是睡了一会儿,还是睡了好久,只觉忽然浑身颤栗便惊着醒了过来,却看见原本坐在一旁扇扇子的妙菱不知何时成了韩擎宇。 “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韩擎宇伸出手拭去曲慕雪额上的汗珠,一脸关切,倒让她烦闷的心情稍稍缓解。 “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曲慕雪坐起身来,却看见韩擎宇笑的诡异:“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她望着他等他继续,韩擎宇也不兜圈:“六月十二皇上要带众皇子嫔妃去漳洲避暑,姑母已经请示了皇上带你同去。”曲慕雪心下一惊,六月十二,那不就是大后天? “你可去?”顿了顿曲慕雪问。 韩擎宇看了她一眼,神色黯然道:“皇上不在期间我要负责安夏治安。” 曲慕雪“哦”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问:“所有皇子嫔妃都去吗?” 韩擎宇“噗嗤”一笑,拿扇子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可能?除了庆王,福王和景王留在安夏处理政务,其他皇子倒是都去。后宫只带了吴贵妃,柔妃,和我姑母以及几名美人。” 留下庆王福王和景王?曲慕雪心中暗讽,这永孝帝果真是老狐狸,罗逸桀和罗逸寒两人这一年来的争斗是越发激烈了。 有他两人互相牵制,又有庆王在中调和,倒是极稳妥的。庆王虽然没有他们出生尊贵,但到底是皇长子又在朝中多年,为人低调沉稳,在朝中也很有声望。 韩擎宇看她这样子一时也摸不清她的意思,“慕雪,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去回了姑母便是。” 曲慕雪睨了他一眼:“去,谁说我不去了?这屋子现在已经热的不行了。”兰妃已经说了她再回绝倒是不好了,事情要出结果只怕也要一段日子,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相视而笑,韩擎宇道:“过两日就要走了,不如明日我请你吃饭吧。”曲慕雪想着明日刚好要去见一见锦绣,索性连着吃饭的事便也应了下来。 外面的太阳正是热辣的时候,院外除了几株树也无再多景致,韩擎宇随手拿起她刚读的书翻了起来。 曲慕雪见他眼中似有几分异样,便也凑了过去,一看不由得双颊泛红,忙去夺他手中的书,韩擎宇一脸的揶揄看着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也会看这类书。”说着还急忙将书藏进了怀里。 她忙解释道:“那是妙菱去买的,我还未看。”他却不理,一转身就向门外跑去,边跑边说道:“借我看看,过些时还你。” “韩擎宇。”曲慕雪怒道,他已经一溜烟的出了院门。 妙菱听见她的声音忙从偏院过来:“小姐,小候爷怎么走的那么急?” 看妙菱那满脸的疑惑曲慕雪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买的话本子,你刚才去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 妙菱傻笑了两声:“奴婢见小姐中午吃的少就去厨房给小姐做了点绿豆糕,奴婢这就端去。”看着妙菱匆匆离去,想到刚才书上的内容,脸颊尚有几分微热。 这丫头,让她买两本书给打发时间,她倒好,买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回来,刚才翻了两页,因为想着事压根一个字也没看进,这下倒好,让韩擎宇逮个正着,也不知韩擎宇心里怎么笑话她了。 安夏城福林楼 韩擎宇自打见到曲慕雪便一直打趣的看她,曲慕雪索性不理他,径自看着窗外的景致。他在一旁傻笑,曲慕雪想起昨日睨到的片段,……什么落魄的书生张郎偶遇官家小姐,张郎倾慕小姐美貌,小姐见其俊美有才,便于破庙中私定终身…心下好笑,不觉轻笑出声… 妙菱站在一旁虽不知她们笑些什么,但显然也很高兴。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猛的闯入视线,曲慕雪笑意一凝,景王一袭深蓝色长衫立于车辙旁,那如玉的面容一如从前一般耀眼,他抬头刚好与曲慕雪的视线在半空相遇,看见她他原本温和的眸子似乎沉了沉。 “逸寒哥哥?”一个娇俏的红衣女子从他身后的马车上下来,曲慕雪视线扫过,正是刚与他订下婚事的俞梦夏。 见罗逸寒不应,俞梦夏也抬头望了过来,一见到曲慕雪她眼中的柔情瞬间被戾气取代,曲慕雪淡淡望了俞梦夏一眼,并不理会随及收回了视线。 韩擎宇见她神色有异便也探头看向窗外,看向曲慕雪的眼神也古怪了几分。“慕雪,你和景王可熟悉?” 曲慕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转头盯着他:“如何会这么问?” 韩擎宇想了想说:“你大概不知道,前几天有人传你和景王私会,还…后来景王出手将此事压了下去,才没有传的沸沸扬扬。” 曲慕雪手指轻轻绕着杯口转圈,心中却是大惊,这安夏怕是处处都有属于各个势力的探子,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才可。 韩擎宇继续说着:“俞梦夏钟情景王多年,此事她肯定知晓,我告诉你是希望你最好离她远些,能避则避,她心中怕是已经对你有了敌意。” 曲慕雪心下一暖,朝他淡淡一笑:“那日不过是恰巧遇见罢了,别人心中的宝贝,在我心中或许只是瓦砾。” 韩擎宇或许没想到她会将景王比做瓦砾,倒怔愣了一会,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收了笑意韩擎宇郑重道:“俞梦夏在安夏的名声可不太好,这次漳州之行她也会去,你自己要小心些。” 看着他郑重的样子曲慕雪浅笑道:“知道了。” 0031 出行 正值午后,街道上也无人,彩衣坊内也甚是清闲,锦绣见到曲慕雪倒十分开心。“慕雪?我又绘了几幅新花样都在我房中放着,不如一起去看看。”说着便拉着她去了后院。 任锦绣拉着穿过两道廊檐便到了后院,她这才松了手看着她曲慕雪问:“可是有事?” 曲慕雪微微点头看着她道:“过两日我要随行去漳州。” 锦绣瞧着她怔了片刻便应道:“这边我会盯好的,你放心便是,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些才好。”锦绣又将最近查出的一些事情做了禀报。轻风吹起耳边的碎发,拂着脸颊有些发痒,曲慕雪随手捋了捋,“嗯”了两声。 两日后一早,兰妃宫中的常公公便去了忠义候府接她,曲靖脸色复杂,刘氏看着曲慕雪的眼神隐着恨意,曲雅荷和曲雅夏怕事早一步入了宫并未遇见。 由于去的人数众多,宫里也一片忙碌。“曲慕雪参见兰妃娘娘。” 兰妃一见是她便热情的走过来拉住曲慕雪指着一旁的小美女:“含微,这是曲慕雪。” 曲慕雪忙行礼:“慕雪参见含微公主。” 不知道她是出于羞怯还是别的,并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让曲慕雪起来,若不是因着韩擎宇,曲慕雪都要以为她曾经得罪过含微公主。 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手持拂尘的公公来催:“娘娘,若准备好了便去可以去前殿了,皇上正往那边去了。” 兰妃一边拉着含微一边拉着曲慕雪,笑着说:“咱们快走吧,晚了可不好。”东西大多已经装好,曲慕雪与含微公主一左一右随着兰妃前去。 宫中的的马车大多华丽舒适,她与曲雅荷,曲雅夏都是忠义候府的,所以被分在在一个车厢内,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曲慕雪显然应了这句话。 从一上车,几人先是一愣,随后曲雅荷讥笑道:“曲慕雪,你莫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兰妃娘娘怎么会带你来?” 曲慕雪浅浅一笑,“那你呢?又是怎么来的?” “曲慕雪,你!” “这次是跟皇驾出行,你要是想让外面的人都听见,你可以继续跟我吵。”曲慕雪指了指车帘外,曲雅荷双目一瞪,瞥了一眼帘子,终于闭了嘴。 曲雅夏阴沉着脸默默坐在一角,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始终一言不发。 曲慕雪撩开帘子看着窗外的疾驰的风景。 忠义侯曲靖一直都是福王的支持者,但福王在众皇子中不算出众,曲靖为何会选他倒是让曲慕雪颇为费解的。 五皇子是福王的胞弟,吴贵妃似乎也有意将曲雅荷嫁给五皇子做王妃。 要说曲雅荷虽然貌美但毕竟是庶出,要嫁给皇子也是很难的,但是五皇子却不同。一则据说齐王自打十几岁起便混迹于烟花之地,府中姬妾如云;二则据说他男女不忌,甚至还养了几名男宠,这样的名声在安夏估计没有几个大人愿意将自己的嫡女嫁去。 曲雅荷心高气傲,一心要攀上枝头做凤凰。虽然她姿色尚佳又有个第一美女的名头在,但是她毕竟是庶出,母亲又是丫鬟出生,这样的身世除了齐王这样的半吊子也不会有哪个皇子会娶她一个庶女做正妃。 曲靖是福王的死忠派,两人的婚事倒是一拍即合。任凭曲雅荷如何不满,曲靖也不可能让她嫁到景王府去。罗逸寒既然看重那把宝座那就决不会娶曲雅荷做正妻,所以曲雅荷的路也就这一条,曲慕雪望着长长的队伍在心中仔细盘算着。 经过七八日的奔波已经进入淮洲境内,曲雅荷这几日倒是还算消停,毕竟是跟永孝帝同行,曲雅荷就是再恨她却也不能闹出什么事来,无非是明里暗里的损几句,曲慕雪也不搭理,只当阿猫阿狗叫唤,曲雅荷也没了趣味,倒也相安无事。 出行的队伍极长,除了几位小姐,曲慕雪也没再见过其它什么人,倒是从那些同来的小姐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荣德亲王玉璃也在同行的马车内。 在她还是周静娴时就对荣德亲王玉璃颇为好奇,只是一直未曾得见。玉璃是飞龙将军的唯一子嗣,也是玉家最后的一丝血脉,十五年前玉将军与韩擎宇的父亲一同出征却一个也没有回来,玉璃年纪尚幼却饱受失去双亲之痛。 永孝帝为了彰显贤德封了年仅三岁的韩擎宇为宁安侯,又封了玉璃为世袭荣德亲王。饱经磨难玉璃虽回到了安夏可是一年内却未曾再说过一句话,直到有一天荣德亲王府上来了一位得道高僧。 那高僧在府内住了半年,玉璃也一点点的好了起来。永孝帝下旨不许随意叨扰,时间一久,荣德亲王府就很少有人踏足了。 但玉璃才华横溢又面如贯玉所以他的名气还是传了出来,虽然他不常出门,但永孝帝对他倒是极为喜爱,见过他的人虽少,但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不赞他是嫡仙一般的人物。 玉璃公子已经双十年纪身边却连一个侍妾也无,不过见过他风采的人都不觉奇怪,说是那样的人世间的女子怕是都难以相配,有机会她倒是想见上一见究竟是何等风采的人物。 进入淮州不远,温度便降低了不少,午后便下起了大雨,雨势汹涌,临晚雨势仍不见小,为安全起见便临时决定先在淮州的云水城安顿下来。 淮州境云水城水府 水家是云水城的首富,水家便当仁不让的成了永孝帝的临时歇脚地。众小姐得知要住在水家一个个的也都雀跃了起来。 水家乃是大富之家,水家的大当家水流鹤如今不过二十年纪,掌家却有四年之久,不说他的经商之才,雷霆手段,就是水流鹤本人也是风流倜傥,貌若潘安。 虽说人人都喜欢玉璃公子那样不染纤尘的翩翩公子,但毕竟荣德亲王府的门槛太高,像玉璃公子那样的人也不是她们敢肖想的。而水流鹤却不同,他这样的人品家世才是实实在在有希望的。 就算水家再有钱那也只是经商的,但她们却是官宦家的小姐,若嫁给水家那水家必定不敢苛待了她们,而水家的富庶同样也能给他们的家族带来利益。 总之嫁给水流鹤是一件十分不错的归宿,所以刚到水家,那些个小姐们都是十分雀跃的,可惜一连下了三日雨,她们连水家的一个人也没有见过。 这雨一下便下了三日,曲慕雪在院中呆的不耐,每日午后都与妙菱一人执柄青竹伞在院外赏雨。水家莫说在云水城,就是在整个罗国也算的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府邸中亭台楼阁无不精致,树木花草也修剪的独具风格,雨中赏景到别有一番趣味。 四下无人,唯有雨声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原本浮躁的心也逐渐沉寂下来。妙菱紧了身上的衣物,忧心道:“小姐,这外面凉的很,你身子刚好,奴婢还是回去给您拿件披风来罢。” 曲慕雪微微颌首,浅笑道:“去吧,我只在附近转转。” 0032 恍若星辰 虽是六月,下了几天雨,穿着单薄的衣衫确有几分凉意,但曲慕雪心情好并未觉得,只是妙菱坚持她便也随她去了。沿着石径前行,一旁的假山怪石嶙峋,忽然见到一处石洞,心下好奇便转了进去。 石洞仅容一人行走,弯弯绕绕行了几步,倒也有趣的很。待再到洞门前时,倒有豁然开朗之感。石洞的对面是一条人工河,河边的玉石栏杆与河边绿意交映,乳白色的石桥横架与河上,听着雨水落入河中的声音,曲慕雪向石桥走近。 未到桥上,却见一抹淡蓝的身影立于桥上。一袭水蓝袍外罩白纱,一手执淡色雨伞,一手背于身后负立于桥上,在迷蒙雨雾中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或是听见有声,他转首便看见了她,冰冷的眸子似乎没有焦距,漆黑的眼底似有浓烈的哀伤。 曲慕雪撑着伞怔住,一时间移动不得,此时的她却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人物,这样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气度卓然,容貌如玉,虽然此时不过数步之遥,她却觉得他好似极远,似不是这凡尘中人,竟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恍若星辰。 他眸底似乎深藏着哀伤,思念,仇恨,各种情绪交杂,却在见她的一瞬便通通消失,不知是他掩藏的太深,还是她花了眼。 他未开口,曲慕雪也未吱声,良久曲慕雪才转过神来,不由一笑,她这也算是被美色所惑了吗? 或是听见她笑,他又转过头来,目中似有疑惑,曲慕雪想他在这看风景,怕是她忽然到来扰了他的清净,不由的想着还是自觉离开的好,也免得他开口撵她白白的煞了风景,心下想着便已转身,自原路而返。 “王爷。”曲慕雪一走隐身在树梢上的冷焰便自树上落下。 玉璃注视着曲慕雪的背影离开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来人,声音依旧的清冷,“何事?” 冷焰着一贯的灰衣俯身禀道:“梧桐传来消息,最近有人在搜集俞相贪污的罪证。” “哦?”玉璃稍作停顿,“可查出是何派系?” 冷焰低着头对落下的雨仿佛丝毫未觉,“目前还没有太多线索,不过属下已经在查了,这些人似乎一直隐在安夏,只是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动作。” 玉璃撑着伞看着雨落入池中溅起水花,似是说给冷焰听,又似在自言自语“永孝帝身体已不如从前,现在还有谁不急呢,既然有人代劳那我们在后面推波助澜就是。” “是。” “她也在随行的队伍中?”玉璃看着曲慕雪消失的洞口问。 冷焰呆了呆,“曲小姐是跟兰妃娘娘一起来的。” 玉璃看着曲慕雪消失的洞口一阵恍神,“兰妃,韩擎宇…” 另一侧一抹修长的米色身影拾阶而上,水流鹤撑一柄浅黄色雨伞缓缓踏上石桥,“她就是那个救了韩擎宇的曲慕雪啊。” 冷焰躬身告退。 “要见水家的家主果然是不易。”玉璃撇一眼水流鹤冷冷道。 水流鹤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方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几位官家的小姐,我总不能一甩袖子就走,这不就耽误了。” “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玉璃望着方才曲慕雪离开的石洞道。 “好,那一会儿去我的书房,那里清静。”水流鹤说完只听玉璃嗯了一声,随后二人朝着相反的方向擦身而过,好像他们原本就不相识,只是寒暄了一番。 雨势渐猛,树叶也在雨点的击打下上下反复跳动,曲慕雪回到院子时裙摆都已经湿透了。四下看了看都没有见到妙菱,想着妙菱估计是寻她去了,一会寻不到她自会回来,便找人打水沐浴。 雨逐渐停了,暮色沉沉,可是妙菱却一直没有回来。曲慕雪放心不下便沿着她方才去过的地方寻找,方才她们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并没有找到。 “大小姐。”曲慕雪忽然听见一个丫鬟的惊呼,定睛一看,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正站着两人,一个穿着绯色长裙的女子容貌甚是出众,此时她紧皱着眉头,身体紧紧的挨着一旁的侍女,看样子似乎是扭到了脚。 那侍女穿着水家侍女的服饰,那她口中的大小姐便唯有水惠兰了。 “小姐,可是踩到了什么东西?那边有个石凳,奴婢先扶您去那边坐着。”那侍女急忙扶着那女子往石凳走去。 曲慕雪也逐步走近,一侧眸却在一旁的花丛边看见一抹金光,曲慕雪拨开一旁的花草却从里面捡起一枚素净的金簪来。 “这簪子…”这是她送给妙菱的,她知道妙菱有多喜爱。曲慕雪立即四下望了望,这条路只通往两个地方,往东是曲家家主的院子,而往西则是丽妃娘娘的院子,曲慕雪迟疑了片刻,迈着步子往丽妃的院子而去。 “公子,属下方才发现丽妃娘娘的院中似乎不太对劲,要不要…”冷焰指了指曲慕雪的背影对着玉璃说。 玉璃沉思片刻,“你先退下吧。”冷焰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匆匆离去。一阵微风拂过,玉璃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水家家主的院子在她们刚刚入住水家时就被告知过不要随意过去。妙菱胆子本就小,即使她找曲慕雪,想着也不会往那边去,而丽妃的院子就不一定了。丽妃入宫十年有余,虽不算特别受受宠,但也为永孝帝诞下一子,就是最小的十皇子,如今也有九岁了。 “我是曲家的大小姐曲慕雪,我想拜见一下你们娘娘,劳烦禀报一声。” “请您稍等片刻。”曲慕雪虽不会武功,但略通医理,看那离去的丫鬟身形健硕脚步轻盈,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宫女。 十五年前玉龙将军大败东胡,而后玉龙将军遇害,使得两国间原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不好了。东胡人虽然善战,但连年的征战使得东胡国力疲乏,当时的东胡比起当时的罗国来可是差了太多。 东胡的国君为了缓和两国关系隔年便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女儿赫连解语送来和亲,而赫连解语便是如今的丽妃。虽然如今的丽妃算不得宠妃,但当年她也是一度宠冠后宫的,也成功的化解了两国间的隔阂,只是在她怀有身孕之后便逐渐低调了起来。 0033 赫连解语 “曲小姐,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水家的整体风格都是低调的奢华,看似平凡的物件,往往都有着不平凡的来历。丽妃眼睛深邃,鼻子高挺,与一般的罗国女子还是十分不同的,丽妃性格十分低调,所以曲慕雪见她的次数也不多。 “参见丽妃娘娘。”收起心思,曲慕雪朝着丽妃恭敬的施礼。 “曲小姐不必多礼,请坐。”丽妃看着曲慕雪指着一旁的空位道。曲慕雪方才坐定,方才引路的侍女便已经端上了茶水,曲慕雪轻轻一嗅,虽然气味芬芳但却不是罗国的茶品。 “这是东胡的清茶,清茶太淡我怕你不惯,所以又加了些别的。”丽妃语气淡淡,如果不是曲慕雪瞥见床帘下那双若影若现的黑色靴子,她可能也要离开了。心里虽着急妙菱的下落,但她也不好随便开口,便略略饮了一口,的确是淡了些。 “我听闻东胡人十分好客,今日倒是在娘娘这里领略到了一二。” “是啊,东胡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人与人之间也是互帮互助的,白天我们会结伴出去骑马狩猎,晚上则围在一起唱歌跳舞…”丽妃的声音不似方才的冷淡,眉目间也是满满的温情,那神情使得曲慕雪心神一凛。 曲慕雪缓缓站了起来,不经意间往床边移动,“听起来还真是让人向往,我听闻草原儿女以歌定情,娘娘来罗国时也有十五了,如此动人的模样想必也得到了不少草原儿郎倾慕吧。” 丽妃骤然清醒,而曲慕雪已经一把掀起了床帐。 “不要!” 层层纱帐忽然齐齐落下,曲慕雪眼前一道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直直顶在她的胸前,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逐渐从床上站起身来。 “鹰哥,不要…”丽妃一步上前握住了司徒鹰的手臂。 司徒鹰很是高大,丽妃身材高挑站在他旁边也是小鸟依人,而身高还不及丽妃的曲慕雪站在司徒鹰跟前跟前显然是更加不够看了。 “解语,别怕,我定会护你安稳的。”司徒鹰柔柔的望着丽妃道,“只要杀了她和那个丫鬟,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事了。” “妙菱果然在你们手上!”曲慕雪大惊过后便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司徒鹰,“我方才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水家的大小姐,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以为你们就能置身事外吗?且不说我的父亲是罗国的忠义侯,就是韩小侯爷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信你!”司徒鹰故作镇定道。 “鹰哥,别这样,你快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就是,我知道你一个人一定可以离开的。”丽妃显然是相信的,她不断的拉着司徒鹰哀求道。 “解语,当年我没有能力留住你,如今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撇下你了,纵使是大王要降罪,我也认了,是生是死我再不离你。”似乎是想到了过往,司徒鹰一脸的痛楚,双手也紧紧的握着赫连解语的手。 看着眼前的一幕曲慕雪心中也是动容的,这样的情感是她所求,却是不能得的,“我们做个交易吧。” 对面的司徒鹰和赫连解语都齐齐的转过头来。 “你把我的丫鬟还给我,我帮你离开这里。” “哼,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司徒鹰一脸的不信,可是只片刻时间他的脸色便转了又转。曲慕雪原以为她还要多费唇舌,却不想转眼间司徒鹰却答应了下来,曲慕雪虽然奇怪但只要能救出妙菱她也不想纠结这其中的缘由了。 曲慕雪一离开,就听见司徒鹰的声音响起:“无论阁下是谁,倘若她不能让我们安全离开,那那个丫鬟的命,我是要定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司徒鹰耳中,司徒鹰望着四周,“罗国有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公子是个君子。” 赫连解语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扑进了司徒鹰怀里,“鹰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司徒鹰揉了揉赫连解语浓密的发丝安慰道:“解语,有个高人在附近。”赫连解语抬首疑惑的望向司徒鹰。 司徒鹰温柔的笑道:“毕竟是在罗国,我们便信他一信可好。”这温柔的模样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见他如此赫连解语娇羞的底下了头,“有鹰哥哥在,解语什么也不怕!”侧边屋顶上一抹淡影静静地离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他如玉雕般的面容上勾起了一层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却比这阳光还要耀眼。 两日后丽妃忽然病重,随侍的几位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永孝帝无奈便差人将丽妃送回安夏医治,十皇子挂念母亲所以也要求同行侍疾。 “谁?”曲慕雪的睡眠一直很浅,所以来人一进来她就已经醒了。 “曲小姐,是我。”黑衣人拉下脸上的黑巾一个极为立体的五官在黑夜中隐现。 看见司徒鹰曲慕雪也定下心来,“我的丫鬟呢?”司徒鹰指了指地上,妙菱正陷入沉睡,司徒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放在妙菱的鼻子下面,很快妙菱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曲慕雪忙扶住妙菱,转手将一个药瓶交给了司徒鹰,低声道:“这药分三天喂下,她便无大碍了。” “多谢!”司徒鹰欲言又止,他想问那日那个高人是谁,可一转念又收起了这个想法,将药放入怀中立即离开了此处。 淮州行宫竹园 天气放晴,丽妃和十皇子由一小队人马护送回京,而大部队则继续向淮州行宫前行。 “小姐,这行宫真美,小姐,这柱子真好看。”刚到了院中妙菱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曲慕雪笑着听她说这说那。 曲慕雪的院子前面对着荷花池,后面则有一排竹林,景色极好,她也十分喜爱。刚到屋内却见一位粉衫女子忙着过来,见曲慕雪来又紧走了两步上前,福了福道:“奴婢如华,是分来照顾小姐的。” 曲慕雪有些纳闷的问:“每位小姐都分配了侍女吗?” 如华怔了一下微笑着答道:“因为路远,一般贵人带的侍从都较少,所以会在淮州临时选些家世清白可靠的人来伺候,不过一般都是干些粗活,不会贴身伺候。” 0034 比试 曲慕雪笑笑,原来如此,见她目光微闪,似有话要说,曲慕雪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妙菱,便道:“妙菱我想沐浴,你去厨房叫他们送些热水来。” 妙菱一听忙出了房间,妙菱一出门如华便跪了下来:“如华拜见主子。” 曲慕雪微微一怔,“是锦绣派你来的?” 如华恭敬的应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给曲慕雪,“如华自小跟在锦绣姑姑身边,因如华会些功夫,所以锦绣姑姑派我来保护小姐,这是锦绣姑姑给您的信。” 曲慕雪打开信封,的确是她的字。“一别数日,心中甚念,如华会些武艺,是我亲信之人,月若留于左右差遣。安夏诸事顺遂,如月若所料,景福二人相争,福王落于下乘,俞相之事已有眉目,望月若珍重。” 那日锦绣说有事会想办法告诉她,月若是她从前自己取的字,周静娴字月若,这字是自己取着玩的,所以只有家人知道,不过他们已经都不在了,所以用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看完信如华端来烛台,她随手焚了。心下稍安,妙菱打了水来,待她沐浴完天色已渐晚,天边火红的晚霞渐消,曲慕雪心情极好,便吩咐如华磨墨,提笔挥洒写下,“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归。” 刚写完,却见常公公步履匆匆而来:“曲小姐,兰妃娘娘吩咐,今晚赴宴小姐同去。还请小姐打理好便同老奴一同过去。” 如华和妙菱两人忙着给曲慕雪更衣,她换了件淡青色纱衣,衣袖与衣襟处镶一圈银色绣片,再系上银色腰带,炎炎夏日倒是看的极舒心。 长发盘成朝云髻,只簪根青色玉簪,倒是清爽的很,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了无牵挂,眉宇间也比从前多了几丝洒脱。 宴席设在行宫的正殿,地方极大,正中摆放着龙椅,下首是众妃。 常公公将曲慕雪安排到座位上,前排是几位公主,而俞梦夏恰好在她右侧,她父亲是右相,又因大婚赐封了郡主,身份的确要比曲慕雪高。 俞梦夏的旁边则依次坐着含珍含微两位公主。不知是不是错觉,曲慕雪总觉得含微公主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 对面是众皇子大臣的座位,依次坐着,四皇子(平王),五皇子,六皇子(定王),九皇子。平王罗逸风是永孝帝的四子,其母亲身份低微,他十几岁时便自请于边关历练,如今已逾十年。 他一直在淮州镇守,此次永孝帝来淮州避暑,也诏了他来见。据说他与太子关系极好,平王的封号也是他屡立奇功所封,真正是有实力的,永孝帝对他也很器重。 人约摸着都到齐了,又等了一阵,才见一队着藏青色衣衫的太监跑至门外站定,远远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大家都忙起身站好,又等了一阵,才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永孝帝走来,众人全部跪倒在地,口呼万岁,人虽多,此时却是落针可闻,直到永孝帝坐定,才淡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站好,永孝帝双手放于双膝,又道:“都坐吧,既不在宫中,不必拘谨。”众人又呼啦啦一片坐下。 说不拘谨谁又敢真的放肆,曲慕雪悄悄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定王正端杯自酌,视线扫过九皇子,才发现他也正看向这边,眼中满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视线不时的在曲慕雪左右扫过,曲慕雪想起她身旁的俞梦夏,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后身子不好没来,皇帝身旁坐着吴贵妃,吴贵妃不知在永孝帝耳边说了什么,永孝帝的神色看来十分愉悦。 “雅荷,你过来。”吴贵妃轻唤了声。 曲雅荷得意的看了曲慕雪一眼,随即姿态万千的上前,盈盈下拜:“臣女曲雅荷参见皇上,贵妃娘娘,兰妃娘娘,柔妃娘娘。”吴贵妃满脸笑意的看着曲雅荷:“雅荷,知你琴技颇高,可愿为皇上弹一曲?” 曲雅荷自然愿意,行至琴旁缓缓坐下,一曲《幽兰》缓缓流泻。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除外。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曲雅荷的琴技曲慕雪也听过,的确有几分实力,而看在场的众人也皆是面带愉悦之色,曲雅荷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所以心情也轻快了起来。 一曲终了,吴贵妃看着永孝帝赞道:“雅荷的琴艺果然是极好的,当的这第一才女的称谓。也不知是谁有此等福气,能娶得如此娇妻。” 永孝帝也是赞同的点头,笑道:“确实不错。”转而看向五皇子罗逸o,缓缓道:“老五也有二十了,到如今也没大婚,倒是朕顾着国事给忘了。既然贵妃对雅荷如此中意,不如就让她做你的儿媳妇可好?”说话间永孝帝已经转向了吴贵妃。 这话正中吴贵妃下怀,吴贵妃自然欣然应允,笑道:“一切皇上做主就好,皇上选的自然是好的。” 曲雅荷闻言脸色稍变,但未出声。这事情在来之前父亲就已经跟她说过了。 曲靖一直支持福王,早已经不能抽身了,而景王和福王素来不和,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嫁给景王做正妻,所以嫁给罗逸正是她唯一的选择。再者以她的心性是不可能去嫁一个失败者的,即使是她所喜欢的。 “多谢父皇。” “多谢皇上。”罗逸正和曲雅荷双双磕头拜谢,永孝帝看着眼前的一对满意的点点头:“朕瞧着也相配,具体的日期等回宫后再定,下去吧。” 罗逸正和曲雅荷刚刚退下,一旁的俞梦夏却忽然站了起来,柔妃一见不对,立即道:“梦夏,莫不是你见雅荷讨了赏你也想表演助兴吧。” “姑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我弹的不好,想必有人一定弹的很好。雅荷小姐长得美丽又弹的一手好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想必她的妹妹曲慕雪也是位多才多艺的才女,所以不如让她来奏一曲岂不是更佳?” 俞梦夏一席话声音不高,但却引起了一阵嗤笑。她们这些名门闺秀哪一个不是自小就开始苦练,谁不知道曲慕雪的情况,如今好了已是意外,如何还能会这些。 0035 比试 曲慕雪倒是不理这些,她更在乎的是永孝帝的意思,因为在场的许多人都听过她弹琴,所以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露出马脚来,虽说重生这事情不靠谱,但是能免去麻烦总是好的。她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里,就连永孝帝也不例外。 “说起来朕也未曾听过,那你便弹一首罢。” “是。”这是圣旨,她不得不从。 风花雪月,空谷幽兰,从前那是她贯弹的,听过她琴音的并不少,这些显然是不能弹了,只是… 曲慕雪款款坐下,视线扫过众人,自然也扫过曲雅荷和俞梦夏,曲雅荷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俞梦夏也是一脸得意之色,她们就是要她丢脸,视线扫过平王,曲慕雪忽然灵光一闪舍弃琴而命人取了琵琶来。 曲慕雪,你以为拖延时间就可以了吗?曲雅荷心里想着,脸上一阵讥讽之色。 调好弦,声音乍起,曲调恢宏,音色一起,罗逸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只见琵琶弦上玉指翻飞,琴音急急,好似千军万马簇拥将军而来。一曲《将军令》倾泄而出。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大漠落日,残月当空。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报朝廷!谁人听? 想着父母兄弟的血海深仇,如今孤身一人,琴声越发如泣如诉,将曲中对亲人的思念,对敌人的恨意,弹奏的淋漓尽致。 一曲作罢,席间呼吸不闻,众人都听的屏气凝神。曲慕雪一抬头却见平王惯有的严肃的脸上溢满惊喜,一双黑眸直愣愣的望着她,曲慕雪急忙移开视线,一抬头看见永孝帝也看向平王,但好似面色有异。 曲慕雪心中忐忑过了半晌,永孝帝才笑着说:“曲靖教女有方啊!你叫什么名字?”语气也极温柔。 “臣女曲慕雪。”她俯身道。 “好,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永孝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说不清的情愫。俞梦夏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而曲雅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一青一白倒是精彩。 永孝帝虽如此说,曲慕雪却不能真的开口要:“臣女别无所求,只愿此曲博得皇上开怀一笑便好。”说完永孝帝又是大笑了两声。 “皇上,臣妾想替慕雪讨个赏。”兰妃起身妩媚的上前:“臣妾想收慕雪做干女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永孝帝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吱声,厅内原本就静,此时更显诡异。永孝帝目光似扫过平王,再扫过曲慕雪若有所思,一时间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忽然永孝帝笑了笑说:“这丫头朕也喜爱的紧,便就封为郡主。” 曲慕雪心里又是一惊,在兰妃的提醒下才行礼谢恩忙借口身体不适匆匆退席。 一出了大厅她便往前直奔,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一片竹林中了。她不知道永孝帝打的什么算盘,但方才一瞬他分明还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又罢了。 身上有凉意袭来,不知不觉已至竹林深处,头上月色昏暗,林中的路也看的不甚清晰,时辰已然是不早了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附近有窸窣声。 正疑惑间,突的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借着月光曲慕雪只看见一个朦胧的黑影,她一阵惊惶,口鼻忽然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捂住,一阵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带我去你的房间,不然我杀了你。”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曲慕雪竟奇异的觉得有几分熟悉,似在哪里听过,但她本能的感到了这个男人此时是危险的。 强自镇定,曲慕雪疑道:“你受伤了?” 他手松了松,但还是站在曲慕雪身后,一只手抵在曲慕雪的后背,有些生硬的放低声音:“带我去你的院子。” 她没有选择,只好一路将他带回了房中,黑暗中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瞳孔是多么诡异而妖冶的血红色。 曲慕雪到了院中才发现院中无人也未点烛火,曲慕雪取了火折子正想点上烛火,却听他低声怒喝:“你做什么?” 被他一吓,曲慕雪拿蜡烛的手抖了抖,起身看着他的黑影说:“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再不处理就算不被别人所杀,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他似有几分动容,默了片刻,方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曲慕雪微微抬头望向他:“我只想着你受伤了,倒是还不曾想到这些。” 他讥笑一声,似是在打量她,但夜色浓浓看不清楚,随即丢给曲慕雪一把匕首:“不用,帮我把箭拔出来。” 曲慕雪缓缓走向他,握着匕首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低低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 “你放心,我不想死。”曲慕雪握着匕首面容沉静的站在他面前,他眼中露出一抹赞赏,黑暗中却未能被发觉。曲慕雪一抬头却愣在那里,惊道:“叶长慈?” 方才情急这夜色朦胧中他一直没有注意她的脸,看见曲慕雪叶长慈显然也是一愣,“是你?” “还是点灯吧,这样看的清楚些。”曲慕雪放下手中的匕首道。 叶长慈显然也认出了她,没有反对,烛光摇曳,将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映衬的极不真实。他一直看着曲慕雪,血红色的眸子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曲慕雪握着匕首深呼了两口气,在他的指挥下先将他肩头的衣服割破,随后稳稳的将断箭拔了出来。 期间叶长慈除了紧皱着眉头,却一点声响也无,曲慕雪的心里也是震撼的,若不是他额际滴落的汗水,曲慕雪都要以为他是不知疼痛了。 “帮我上药。”叶长慈说的理所当然,恢复清冷的眸子看向曲慕雪锐利中透着慵懒。 两人离的极近,叶长慈的视线逐渐柔和下来,曲慕雪缓缓握住了一颗扣子,他的呼吸轻轻撞过她的脸颊,曲慕雪心里十分紧张,憋着一口气将扣子一颗颗解开。 好不容易才将衣服脱去,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曲慕雪面上不由得一红,急忙拿了药帮他涂上,看他竟然随身带着这些,像是随时会受伤一般。 而他脖颈下那界限分明的皮肤昭示着他如今的面目只是一层假面,视线稍作停顿,曲慕雪便又帮他绑上纱布,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谁,她也不想深究,就如同她自己,这幅身体不也是假的。 0036 同样的仇人 看见她的视线停顿叶长慈的眼神也锐利了起来,见她没有多言,叶长慈对她倒是多出了几分好奇,想起师傅说她是金凤之体他的好奇确实越发的强烈了起来,此时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眼中只看见曲慕雪的柔和的脸庞。 刚包了一半,叶长慈却突然拉住了她,曲慕雪疑惑的回过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凑到了眼前,脸虽平淡,但那一双凤眸却隐隐透着霸气,颊上一阵冰冷擦过,曲慕雪一声惊呼却没有发出半丝声响,尽数被她吞入腹中。 她一只手还握着纱布,大半个身子直直的僵住,动弹不得,前世今生,与男子如此接近还是初次,不由得脑中翁翁一片空白。 曲慕雪也太过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叶长慈瞬间飞红的脸,当然他带着假面也看不出什么。二人谁也没动就这样僵持着,叶长慈的呼吸竟乱了起来。 忽然听见妙菱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平王,房中有光,应该是小姐回来了。” 听见声音曲慕雪心下一紧,叶长慈也瞬间回过神来,此时他赤着上身,与身前曲慕雪的距离也只在呼吸之间,曲慕雪有些不能呼吸,只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叶长慈突然坐直了身子。曲慕雪面上一窘,他已经飞快的穿起衣服,恢复了清冷:“我会再来找你的。”未做反应,转眼间他已跃窗而出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如华和妙菱推门进来时曲慕雪正坐在镜前整理,镜中的自己双颊微红,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妙菱匆匆过来掩面泣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曲慕雪拉过她的手,安慰道道:“只是心情不好,在附近走了走。”随后瞥见门外站着的一身银甲的平王,忙俯身行礼:“可是平王殿下?这么晚王爷怎么来了?” 平王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并不是没有察觉。他平静的声音透着一抹关切:“行宫进了贼,我奉命检查。曲小姐今夜没事就不要再出去了,贼人还没抓住。” 曲慕雪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平静的问,“什么贼这么大胆?竟偷到行宫来了,可…丢什么东西了?” 平王身着银色铠甲,手执宝剑,越加显得英姿勃发,此时他神情严肃:“的确是胆大包天,曲小姐还是别问了,知道的太对于你怕是不利。我会留两名士兵在院外保护,曲小姐不必担心。”曲慕雪笑着谢过,再未说话。 如华妙菱服侍曲慕雪睡下这才退出去,外面亮着火把,时不时的还有士兵的踏步声经过,曲慕雪躺在床上却始终无法入睡,没想到今夜会遇见他。 看这样子怕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记得初次见面他一袭红衣武功高绝救了她的性命,二次见面是他假意要刺杀罗逸寒,而这次又是去永孝帝宫中偷盗。几次遇见他他都是在与罗氏作对,或者他也跟罗氏有仇? 手指划过脸颊,空气中似乎还有他残留的气味,曲慕雪不由得脸颊一热,一阵恼火。这一日她过的也不轻松,轻轻揉了揉额头散去烦乱的思绪,曲慕雪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行宫的正中,那巍峨的大殿上此时正是灯火通明,永孝帝看着眼前的三人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而下面则跪着的人都低着头半跪在那里。 “皇上,属下一定会追回那块羊皮卷!”一个充满沧桑感的声音从一个带着面具的红衣女子身上传来。 对她的话永孝帝似乎还是有所顾忌的,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永孝帝这才坐回了凳子上,“事不过三,你们已经是第二次任务失败了,希望你们别再让朕失望下去,否则朕还真不知道你们究竟还值不值得朕倚重!” 那红衣女子心中一惊,只瞬间又跪了下来,“臣必不辱君命。” “臣必不辱君命!”跪在她身侧的一青一紫二人也紧接着齐声道。 “都下去吧,务必将今日偷物之人给我揪出来!”永孝帝脸上的肉都因为愤怒而纠结到了一起。由于永孝帝的刻意压制,谁也不知道就在曲慕雪昨晚所去的那片竹林深处早已是血流成河。 乌云蔽月,谁也没察觉出这黑暗的一角有什么不对,见有人来,守在黑暗中的江易天迅速现身,“怎么过了这么久,你受伤了。” 叶长慈摆手道:“一点小伤无碍的。”黑暗很恰当的掩饰了叶长慈晕红的脸颊,他也是直到此时方才平静下来。 “是什么人竟然能伤了你?”虽听出叶长慈气息不稳,但江易天只是以为那是因为他受伤的缘故,只是他忘了,就是比这更重的伤叶长慈也受过,可他何时乱过。 叶长慈眼神微动,“是我取东西时触动了机关,若不是我只怕是任何人都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掩在黑暗中的江易天一惊,“永孝帝果然是只老狐狸,东西可到手了?” 叶长慈自怀中取出一张黑色的布,“我在他行宫的暗室内找到的,看来他对这张图背后的秘密也是十分重视,难怪他不计后果也要杀了周明。” 江易天看着叶长慈手中那醒目的周氏二字想起逍遥宫中那一块写着族址二字的羊皮卷心下了然。“他派出赤莲,青莲,紫莲三位尊者,对于周氏身后秘密的重视便是显而易见的了。”耳边传来异动,两人相视一眼,两道黑影越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搜查的士兵逐渐靠近,风吹散浮云月亮显露出来,平王瞅了一眼方才叶长慈所站的地方厉声道:“继续搜。” 叶长慈二人隐身在一处屋顶等着官兵过去,忽然听见屋内有声音传出,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叶长慈轻轻揭开了一片瓦。屋内曲雅荷和曲雅夏二人正坐在房中说话,只见曲雅夏笑语嫣嫣道:“恭喜姐姐,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曲雅荷死死拽着绣帕杏眼圆瞪:“有什么可喜的,今日让那个贱人出尽了风头。曲慕雪这个贱人,明明一直是个傻子,怎么忽然好了不说,如今竟然还会弹琴了。雅夏,你说这事情怪不怪?” 江易天想提醒叶长慈离开,见他正听的凝神便也凑了过去。 见屋内一个粉衫女子敛起满面笑颜,严肃的对着另一名貌美的女子讲话,“姐姐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若不是那脸果真是她,我真是怀疑她是不是曲慕雪了。” “曲慕雪?就是那个替宁安侯挡箭的女子?”江易天好奇的问。 叶长慈皱了皱眉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江易天挑了挑眉闭了嘴,他想不通,他家宫主什么时候也八卦起来了,爱偷听这后宅私事了。 0037 找茬 屋内曲雅荷厉声道:“不论怎样如今更是留她不得了,要是她将来真嫁给王候,那我们岂不是要一辈子仰她鼻息!” 曲雅夏无奈的摇头:“如今我们身在漳州,今日她那一曲不仅让四皇子侧目,连皇上也对她青眼有加,要除去她谈何容易?” “青眼有加?哼!”曲雅荷冷哼一声:“一个傻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也要有那个命!” 曲雅夏疑道:“姐姐可是有了主意?” 曲雅荷阴冷一笑,自一旁的如意瓶中扯出一支鲜花来,随手扯断了扔在地上:“残花败柳,看谁还会要!”说罢还恨恨的踩了几脚。 曲雅夏看着那花心中也觉痛快,假意拉了拉曲雅荷的衣袖柔声说:“不过一个傻子,姐姐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如还是忍忍,等到回了安夏再照计划行事便可。” “我等不急了,雅夏你前些时候可听说过景王和那个傻子的一个流言?” 曲雅夏点头低声说:“前些时候妹妹是听说过一个事情,是关于景王和曲慕雪的。如今俞梦夏也在,姐姐的意思莫不是…” 曲雅荷揉了揉手腕,笑道:“俞梦夏那性子…这事虽不新鲜倒也可以做些文章。我今天也乏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做计较。” “那我就先走了,姐姐好生休息。”曲雅夏说完便转身出去,又招呼了自己的丫鬟这才袅袅婷婷的离开。 叶长慈瞥了一眼屋内的姐妹二人轻轻将瓦放回去。 “长慈,你跟那位曲姑娘有交情?”不得不说江易天的眼神是很毒辣的。 叶长慈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惊的江易天差点从房顶滚下去,他要回去喝杯水压压惊…他一定要找机会见见这能偷的魔心的女子。 淮州境酆都行宫竹园 院中一阵吵闹,曲慕雪心里有些烦,只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曲慕雪,你给我滚出来!”一声怒斥刚消,便听见院中又是一阵喧闹。曲慕雪犹在梦中,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俞梦夏! 院中实在是吵闹的厉害她只好起身,朝门外唤了一声,妙菱便跑了进来:“小姐,俞小姐在院外说要找你比试,平王的人正拦着,要不你就别出去了。” “服侍我穿衣。”曲慕雪冷声道,躲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何况她为何要躲。 换上一袭简单的湖水绿的儒裙,头发挽着常随云髻,用惯用的玉簪簪住,曲慕雪淡声道:“走,出去看看。” 等她换了衣服领着妙菱出来时,俞梦夏正向门外的两个兵士甩鞭,两个兵士也不敢还手连连退让。 “让她进来!”曲慕雪的声音虽不大却沉稳有力,话音刚落,那边缠斗的几人便同时住了手望了过来,听见她的话两个兵士迟疑了一下,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俞梦夏本来也是个美人,一袭红衣更显生动,只是她性格暴躁所以不太惹人喜爱。 一听见曲慕雪的声音,俞梦夏立即将鞭子收回手中,紧走两步便已到她跟前,手执长鞭,抬手指着她怒道:“曲慕雪,你好大的架子。” 曲慕雪扫了一眼此时正往里走的曲雅荷,曲雅夏二人道:“这大清早的,不知郡主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俞梦夏一脸高傲的望着她:“曲慕雪,本小姐要和你比武。” 曲慕雪眉头突突一跳,这分明是来找茬了,淡笑道:“郡主,慕雪不通武艺。” 俞梦夏双手抚摸着血红色的长鞭,眼神嘲讽的望着曲慕雪:“是吗?那要比过才知道。”话音一落,鞭子已经朝她挥过来。 如华身行一动已经到了曲慕雪的身侧,心下稍安,未待如华出手,一个萧肃的身影已落入眼帘,一袭青袍的挺拔背影挡在了曲慕雪的左前方,只见他一手背后,另一只手已将鞭尾紧紧攥住。 俞梦夏被他一拽,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看见韩擎宇,满眼蓄满了各种情绪,惊讶,嫉妒,恼怒:“原来传言是真的!果真是个狐媚子!”俞梦夏恼的猛拉鞭子,韩擎宇立在那里却是依然纹丝不动。 “韩擎宇,你果真要为了这个女人与我为敌不成?” 韩擎宇一甩手松开鞭子,神情极为严肃:“俞梦夏,慕雪的事便是我的事!若你受了什么委屈皇上和柔妃娘娘都会为你做主,慕雪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是再敢找她的麻烦,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俞梦夏知道打不过韩擎宇,又不甘心就这样退去。正犹豫之际,曲雅荷站到了俞梦夏身旁,柔柔的声音响起:“郡主,就不要让小侯爷为难了,我相信慕雪妹妹与景王之间必然是清白的。” 看着韩擎宇护着曲慕雪的样子,曲雅夏心中一阵嫉恨。曲雅荷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曲雅夏便冷笑着接到:“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果然,原本犹豫的俞梦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曲慕雪,“曲慕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曲慕雪摸了摸发上的簪子,冷冷的扫过曲雅荷曲雅夏二人,不耐烦的说:“我与景王不过一面之缘,我当真不知道郡主要我解释什么?郡主性情爽朗,凡事该三思而后行,就算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景王?他是何为人,我想郡主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俞梦夏虽然冲动,却不是笨的,只是太在意罗逸寒所以看不清,曲慕雪话音一落俞梦夏便看向了一旁的曲雅荷二人。俞梦夏虽然会些武功,但要对付韩擎宇无异于以卵击石,再说韩家在罗国的地位和实力也不是她能惹的。 收了鞭子,俞梦夏对着曲慕雪警告道:“我自然是相信景哥哥的为人的,不要让我再听到你和景哥哥的闲话,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俞梦夏瞪了一眼一旁的曲雅荷二人扭头便走。 曲雅荷曲雅夏二人见此情形忙对视一眼,随后急急跟上。 俞梦夏性格冲动,又极喜爱景王,要利用景王算计她是再简单不过了,而在这里,除了曲雅荷她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了,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曲慕雪目光渐冷,只此一次,若她再敢动什么歪脑筋算计她,那她便要连本带利的还了。 几人刚离去,原本背对着她的韩擎宇也转过身来,眉眼弯弯笑的如沐春风。 0038 山谷 曲慕雪视线转移,对面的韩擎宇着一袭青衫,倒将他原本那一身武将的戾气掩盖了下去,多了几分江南文人的雅致。 他双手交握于身后,就那样站在她跟前,直到她注意到他,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地方景色极美,可愿陪我去走走?” 韩擎宇说是附近,其实离行宫也有段距离,韩擎宇没有准备马车,这也是她和他一同出来后才知道。 曲慕雪的骑术就是,她坐在马上,马在散步,而她可以保证自己不掉下来而已,所以她便只能和韩擎宇同乘一骑。 “驾…”韩擎宇轻轻拥着曲慕雪一甩鞭,枣红色的宝马便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一抹淡色的身影从另一处院内转出,定定的看着同乘一骑的二人逐渐消失。他月色的长袍随风吹动,冷焰低下头心中忿忿不平,知道曲姑娘有麻烦,公子忍着不适一早就赶去兰园,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冷焰看着他家王爷苍白着脸色临风独立,又不敢劝,扯着今日到的消息道:“安夏有消息传来,太子中毒,宁安侯怕也是为此事而来。” 听见他说起此事玉璃才转了方向,太子的身体本来就差,这一来也不知还能再拖几时,皇子之争怕也快浮到面上来了。 “冷焰,你上次不是说有人在收集俞相的证据,最近将我们搜集的证据放给他们。” “是。”冷焰说完玉璃仍然站在那里,冷焰在心中酝酿半日终于开口劝道:“公子,这里风大,还是回屋去吧。” 冷焰一向不多话,玉璃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冷焰正拘谨的站在那里,见冷焰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玉璃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你先去吧,我也回去了。” 冷焰面上一红,迅速退下。 玉璃刚一转身却遇上一个清秀佳人,细看了看,玉璃眼神一暗,可能是她站的远,他方才竟没有察觉,“含珍公主?” 含珍公主收起方才的妒意羞涩的低下头细声道:“玉璃公子。”半晌含珍公主鼓起勇气看向玉璃,“叫我曼云就好,我刚好做了些糕点,玉璃公子如不弃可愿品评一二?” 玉璃想到刚才的谈话,顿了顿,“走吧。” 罗曼云脸上飘起一抹云彩,心口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这么多年了,这是玉璃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她只是怀着侥幸心理问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玉璃已经走出去几步,罗曼云压下心里的狂喜踩着小碎步急忙跟了上去。 “我以后叫你玉璃哥哥可好?”罗曼云走在玉璃身侧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小心翼翼的问。 玉璃依然往前走没有说话。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玉璃哥哥。”含珍欢快道。 漳州行宫有一个巨大的花园,园内种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罗曼云随着玉璃来到一处凉亭中,她看着玉璃精致的侧脸早已失了神。 一旁的丫鬟取出三碟精致的点心摆上,玉璃看着一脸娇羞的罗曼云和这些花草实在一点兴趣也无,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那临危不乱的倩影。 “玉璃公子,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可好。”含珍公主娶了一块芙蓉糕递给玉璃。 玉璃撇了一眼并没有接,只道:“含珍公主,玉璃还有事务,先行离开了。” 罗曼云脸上掩饰不住的落寞,还是强笑道:“王爷请自便。”罗曼云如此神态换了哪一个男子也不能就这样离去,可惜玉璃却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转身便离开。 看着玉璃逐步远去,罗曼云闭上双眼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她是一路随着玉璃去的,所以方才的一切她看的分明,“我想要的,从来没有人可以抢走。” 罗曼云拉过一旁的宫女低语几句,那宫女快速的退了下去,身形之快,可见是个身怀绝技的。 韩擎宇骑的极快,风吹过脸上刮的曲慕雪的脸和眼睛生疼,只好闭了眼睛缩在他怀里,只等到脸边风劲渐消曲慕雪才睁开眼。一睁眼就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只见一片绿色的群山绵延,各色的杂花星星点点,她禁不住叹道:“好美!” 韩擎宇爽朗的笑声在她耳旁响起:“你喜欢就好,这是我从前来时无意间发现的。” 他拉着曲慕雪翻身下马,两人静静地走着,枣红色的汗血马踏着蹄子不远不近的跟着。曲慕雪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笑容满面的看着曲慕雪:“我若不来,你不是又要被欺负了?”曲慕雪心下微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干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曲慕雪忽然觉得这天气格外的晴朗起来。 谷中没有太多光照,因而十分凉爽,空气也很清新,时而听见谷中鸟鸣阵阵,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缓步前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上两句,直到她走累了,才找了一处茂密的草地坐下,韩擎宇直接在她身旁躺下了,曲慕雪一不留神也被他拉的倒在了草地上。 “韩擎宇!”曲慕雪怒吼。 “嘘,你看这样看天空是不是极美?”看他一脸的安逸,曲慕雪顺着他的手抬起头,只看见一块淡蓝色的天空,四周绿意葱葱,她的心忽然一松,“你是怎么找到这么美的地方?” 韩擎宇浅笑道:“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骑上几天几夜来这里清净几天,离这里不远我还建了一个木屋,只是今日是来不及去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你有如此显赫的家世,难道谁还能欺负你不成?” 气氛一阵沉寂,韩擎宇苦笑一声,“我早已记不得父亲的样子了,母亲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便将自己的房间建成了佛堂,终日不出。我在宫中长大,八岁时爷爷方才将我带回将军府,爷爷待我很好,我这一身的武艺也是他亲授。但是又有哪个孩子不渴望有父母的疼爱呢。” 韩擎宇声音平淡无波,曲慕雪却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的渴求,对亲情的渴望。曲慕雪不知如何安慰,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来,更是不想多说了。 她随手拨动着地上的杂草,韩擎宇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拒绝,此时的他们只是渴望着彼此身上那不多的温暖而已。 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在耳边响起,隔着韩擎宇青色的胡茬看向湛蓝的天空,低下头微风徐徐吹过,绿色的草随着风变成深浅不一的绿,她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景色了。 0039 错失 韩擎宇絮絮说起他和平王相识的的趣事,平王罗逸风十六岁时便带兵打败了东夜国名将,韩擎宇的爷爷韩奇老将军对平王赞赏有加,屡次将他与平王相对比。 终于有一次韩奇老将军再说此事时韩擎宇怒了,当夜便选了一匹快马偷偷出了安夏城,沿路累死了数匹快马,从安夏一路冲进了平王的营帐,就为了要与他比武。 平王虽然沉稳些,但当时毕竟也不过十几岁,面对韩擎宇的挑衅也是血气上涌。两人寻了一处空地便大打出手,对战了好几个时辰。韩擎宇连夜奔袭,早已累的不行,这一架还未打完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但平王却对他生了敬意,两人惺惺相惜最终成了朋友。 或许是那里的气氛太好,风太舒服,曲慕雪竟迷迷糊糊醒的睡着了,梦中她又回到了丞相府,哥哥正读书给她听,父母正拿他打趣,似乎那单纯而美好的日子里也是这样舒服的风在吹,忽然画面轮转,变成了罗逸寒带着官兵包围了丞相府,父母亲被箭射中,还有银珠,然后是她,还有最宠她的哥哥… “哥哥,哥哥…”曲慕雪挥舞着手臂,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不,这不是噩梦,这是比噩梦还要恐怖的现实。 韩擎宇急切的声音传来:“慕雪…慕雪…慕雪…”梦境太真实,她只觉得心痛不已,哥哥你这是在怪我还没有替你报仇吗? 韩擎宇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眼泪,几度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的将她拉入怀中,他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慕雪,我总觉得你心里藏着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有一日会告诉我。” 曲慕雪闭上双眼,忍住又要流出的泪水,问:“韩擎宇,若有一日要在我与忠义之间做出取舍,你会怎么选?”韩擎宇抱住她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看着他沉痛的样子曲慕雪忽然有些后悔,怎么会如此轻易的问出口。她不该如此脆弱,她的身上背负的是家族的血仇。 自父母去后她太久没有如此单纯的过过一天了,韩家世代效忠罗家她又在期待什么呢,收了思绪曲慕雪轻笑一声,是掩饰也是对自己的嘲弄,缓缓推开韩擎宇,曲慕雪站起身来道:“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韩擎宇有些不敢看她,只是点了几下头,他的确很惊讶她会问这种问题。两人还是坐在同一匹马上,和来时的飞快不同,回去时他只是由着马儿慢慢的走,一直到行宫两人再没有说话。 玉璃站在一株树下,身着银色的里衣,外罩烟色软纱,头发用玉簪簪住,看他脸色严肃可见心情并不佳,冷焰正报剑施礼,“王爷,韩擎宇已经返回安夏。” “可查出来他因何事而来。” 冷焰自怀中取出两本册子来,玉璃扫过红色封面的册子顺手取了过来。 “太子中毒?呵…原来如此。”合上册子,玉璃又道:“去帮我查一查,我要知道韩擎宇和曲慕雪是怎么相识的。” 冷焰面色一红,看着玉璃不自然的侧脸忽然觉得十分诡异,又想起上次曲小姐和小侯爷出去时他们王爷的反应,冷焰忽然觉察到了什么,他们王爷这是…吃醋吗? 忽然院外传来脚步声,冷焰一跃躲入了院墙边的树上,玉璃看着院门处,只见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款款来到。 “璃哥哥。” 树上的冷焰汗毛一竖,差点发出了动静。 “含珍公主。”玉璃有礼道,有礼也有距离。 含珍有些委屈,提着糕点低声道:“我做了些糕点,璃哥哥有空尝一尝吧。”看玉璃不说话,含珍放下糕点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玉璃嫌恶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糕点,“冷焰,赏你了。”说罢,转身也进了屋内。 永孝帝避暑的行宫位于淮州的酆都。淮州与西夜国和北夜国相邻,各种江湖门派林立,街市上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各派间相斗的场景。 因为每年皇帝都要来此避暑,所以酆都的官员便想了一个法子,将酆都较偏僻的东南角划出一块,专门给这些江湖门派落脚。 时间一久酆城的东南角便成了有名的黑色交易所,在这里暗中进行着许多不光彩的交易,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抢劫。 在这里,只要你有钱,便没有他们在酆城办不成的事。 这件事情还是曲雅夏在和含珍公主聊天时无意得知的,在得知此事后曲雅夏便生出了一个计谋来。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下的曲雅夏正和一个魁梧的男子谈着交易,简单的谈了几句,那男子便将她引入一个无人的胡同中。 曲雅夏小心的取出随身的包裹递给大汉,“这里面有她的画像,还有预付的定金,只要事成,次日我便会派人将剩下的钱送来。” 那壮汉长得贼眉鼠眼,一见包裹中的银子便是眼前一亮,忙着打开手边的画,却见画中的女子柳眉细腰仿若仙子。 他咽下一口口水贪婪的看着画中的女子,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合上画问:“这可是官家小姐,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我们和朝廷有约定,可从来不惹官家的人。” 曲雅夏有些不耐烦道:“出了事也不要你负责,你只管拿钱办事就是。” 大汉倒是清醒过来,将包袱一推道:“今日姑娘要是不给我透个底,这事我是不会接的,你也别想着另找人,在酆都我不接的活,更没人敢接了。” 曲雅夏是个常年在闺阁中的小姐,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她原就不懂,此时被他一吓是又惊又怕忙低声说:“实话告诉你吧,这女子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小丫头,她不知检点勾引我大哥,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只管照我吩咐的做,出了事有忠义候府给你顶着,压不着你。” 大汉一听也定下心来,收了定金贼笑道:“好,这活我们接了。” 听他应下,曲雅夏这才放下心来,提醒道:“七月初七一早,可别错了日子。”说完四下查看了一番,见无异样快速的戴上斗篷转身离去。 0040 倚云楼 淮州境云水城倚云楼 “墨公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出去一趟吧,我这倚云楼这么多人还要吃饭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正一手拿着帕子擦着眼角,却见那眼角的脂粉漱漱下落唯独不见丝毫眼泪。 睡塌上的男子衣襟大敞着,手时不时的还在一旁侍候的女子身上游走一番,墨念实在讨厌这老不拉唧的女人,不耐烦的从身旁拿出一叠银票,“喏,拿去。” 那妈妈看着这五千两的银票笑的合不拢嘴,指着侍候的几个姑娘道:“墨公子可是贵客,好好侍候着。” 墨念长得俊俏出手又阔绰,这楼里的姑娘个个对他都喜欢的很,也不是没有想嫁给他做小房的,只是墨念的未婚妻是云水城水家家主水流鹤的胞妹,水含烟武功不错又是刚烈的性子谁不怕死的敢往前凑,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水家。 “墨公子,你真不下去看看?”倚云楼的头牌楚楚临窗眺望了一眼。 “别理那个疯婆子。”墨念看了一眼倚云楼外正抱着剑站在楼下的水含烟一眼,心中莫名的不舒服。眼见着水含烟抬起头来,墨念一把搂过楚楚调笑道:“许久未见你可有想我?” 楚楚被他搂住心中一荡,柔声道:“奴家生是墨公子的人,死是墨公子的鬼,就是不知道墨公子可给奴家这个机会。” 墨念看着窗下的人跳着脚离去,一松手楚楚便脱离了他的怀抱。 “公子。”楚楚在风月场所多年,对人心看的是最透了,见墨念如此,她心中也忐忑了起来。 “怎么了?”墨念浅笑着看向她。 楚楚含情脉脉的望着墨念,委屈道:“公子这次回来似乎变了。” “哦,哪里变了?”墨念捻起一粒花生扔进口中,大手一捞,楚楚便坐到了他的身上。 楚楚双颊一红,轻轻推开一些,娇噌道:“墨公子,你真坏。” 墨念笑道:“那你可喜欢?” 楚楚娇羞的点头,墨念心中一动顺势拉掉了楚楚的外衣,楚楚自然知道要如何讨他欢心,下一刻便送上香吻,墨念挥去脑中那奇怪的感觉专心致志的抱紧了怀中的美人。 “墨公子…”身下的美人已是娇喘盈盈,墨念再也按耐不住,关键时刻,只听“哄”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倒,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墨念,你这个混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水含烟挥舞着手中的剑发疯似的砍向墨念,墨念一看情形不对,捞了外套就翻窗跃了出去。 “墨念有本事你别跑。”水含烟说完瞪了衣衫半褪的楚楚一眼,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楚楚看着倒下的房门,起身缓缓穿起衣裳来了,连她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被水含烟给打断,这样的阵仗她都开始慢慢适应了。 可是墨公子,她看得出来,他对水含烟的态度似乎有了些不一样,她不想失去他,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水含烟,你看看你那泼妇样,别说我不敢娶你,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出一个男人敢娶你。”墨念一边快速前移一边对着身后的水含烟道。 “墨念,你个混蛋,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你师傅那样无欲无求的人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好色之徒。”水含烟一袭鹅黄纱裙拿着长剑步步紧追。 “是啊,我就是好色,你要是嫁给我我就每天纳个妾室回家,所以你就跟我父亲好好的把婚事退了,你我两不耽误,不就好了。” “墨念你个混蛋!你做梦!”水含烟加快步伐追上去。 墨念一脸的黑线,心中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嘴上还是笑道,“水含烟,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水含烟一脸愤恨的看着墨念,也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追着墨念的步伐。可惜比起墨念水含烟还是差了些,等出了林子墨念已经失踪了,水含烟气的直跺脚,“墨念,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水含烟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忽略了心中那一丝甜甜的感觉,墨念拍了拍脸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他父亲给他定的这是什么亲事啊,他一定要退亲! 女人嘛,就该像楚楚那样的,温柔,又善解人意。可是这婚事已经定了三年,墨念叫的厉害却一直没有去退。 楚楚,墨念一个回神。刚要回去手触到了胸口的信,这下才想起师傅交代的差事还没办好,还是决定先不去找楚楚了。 淮州境酆都行宫竹园 “小姐,这是锦绣姑姑刚送来的。”如华自怀中取出信件交到曲慕雪手中。她放下笔抽出信,信中只有两句,俞罪证齐,太子中毒引发旧疾。 如华取来了烛台将信焚了,曲慕雪继续练字,心里却在想着方才心中所提。难怪前几日韩擎宇会亲自跑来漳州,韩擎宇三日前便回了安夏,平王来过一趟,说韩擎宇托他照顾她,有事可去找他,曲慕雪并未多言。 永孝帝刚离开月余,安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怪前几日就听说永孝帝所住的地方连夜召了太医,曲慕雪自然也不知道就在叶长慈受伤的那一晚,永孝帝也被气的吐了一口血。 太子罗逸宸是永孝帝二子,是皇帝与皇后所生,一生下来便被立为太子。虽然太子聪颖好学,但自小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连路也不能走了,出门都要坐轮椅,所以大家都明白,永孝帝无论如何都是要重新立太子的。 不知道这毒到底是谁下的,与其以贪污受贿来打压俞家,不如…如今太子中毒却是有了现成的机会,想罢立即写了封信交与如华,并叮嘱,“你亲自去,三日内交到锦绣手中,要快。” 如华忧道:“小姐,我不在万一!” 曲慕雪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去吧。”如华只好立即动身,临走时非留了几包软骨散给曲慕雪防身。 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了五六日,再晚便失了时机,只有如华去她才放心,曲慕雪看着自己的字,与从前的字迹相比已经大相径庭,模仿的字迹也是惟妙惟肖了。 0041 七夕中计 时间已入七月,酆都气候宜人,曲慕雪的日子过的极为清闲。如华已将消息送出,安夏城的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而她除每日去给兰妃请安便就是练字,练字可以让她内心平静下来去除杂念。 一早刚从兰妃院中请安出来,便迎头遇见了含微公主,含微穿一件妃色纱裙,站在院外的树荫下,到像是特意在等什么人。 “慕雪。”含微公主见她过来,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含微是兰妃的女儿,性格内向,今日她特意等在这里必是有事了。 曲慕雪朝她浅浅一笑:“参见含微公主,公主可是有事?” 含微公主低着头,半晌才又抬起头来:“后日七夕,我想约你一起去附近的仙女庙烧香祈福。” 曲慕雪看着她,并未应下,含微怕她不应,忙道:“我本来想自己去,可是母妃不肯,要是与你同去,我想母妃会答应的。” 见她不语含微公主一副失望的神色,想着含微公主罗秀琴是韩擎宇的表妹,曲慕雪便有些心软,“我陪你去。” 含微立即破涕为笑。 七夕是个极为重要的节日,无论是闺阁少女还是已婚妇人,今日都是要拜牛女二星的,以祈求未来生活幸福美满。 因为七夕夜永孝帝要在行宫外院摆乞巧宴,所以一大早曲慕雪和含微就坐马车前往仙女庙。如华来信说今日便到,曲慕雪便将妙菱留在行宫,待如华回来再一同来,虽然时辰尚早,但仙女庙外已经来了许多人,多为女子。 庙中的女尼未防人多生乱,每次只许两人入内祭拜求签,曲慕雪和含微一同入内,含微拜的极认真,抽了支签便往另一处屋内解签,曲慕雪等了好大一会儿仍不见她出现,顿觉奇怪,便也进了解签的屋内。 转过仙女像旁边的一扇屏风,便出现一扇小门,踏入屋内一丝甜味萦绕在鼻尖,心下觉得不对,刚想出来却听见坐在椅子上的老尼说:“姑娘的签呢?” 曲慕雪不答,问:“方才进来的女子呢?” 老尼和蔼的笑到:“她解了签已从这侧门离开。” 曲慕雪笑着谢过,刚想离开,那老尼却又道:“既然遇见便是注定的缘分,小姐何不让贫尼为姑娘算上一算?” 她自不信,便道:“不必了,我不需要。”曲慕雪转身向外走去。 只听得那老尼在她身后轻叹:“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冤孽!冤孽!” 曲慕雪暗自笑道:“什么是佛,什么又是魔。” 出了侧门有一条小径,从这里可以直接下山,曲慕雪没有看见含微,便沿着下山的路寻着,走出不远,却发现此处空无一人,心里总觉着不对,身上竟有些微微发热。 正想着,忽然从一旁窜出四五名大汉,速度极快,待曲慕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们带进了一间废弃的屋内。 屋内很乱,到处还摆放着各种杂物,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曲慕雪跌在地上,一旁随便堆放着一些废气的木材。 那几人笑的猥琐,其中一人长得贼眉鼠眼,看着曲慕雪笑的眼睛都睁不开,几人逐渐靠近。曲慕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出了事,你们可都要杀头的。” 几人果然没再靠近,而是彼此对望。 “大哥,这…?” 那贼眉鼠眼的是他们的领头,他哼了一声,“你们怕什么?要对付她的人说了,今日是乞巧节,到时候就说她与我早就两情相悦,等我们脱了身,这辈子可是吃穿不愁了。” 几人连连称赞领头,并且逐步向她靠近。曲慕雪悄悄的捏住了衣袖中的东西,这是如华临走时留下的软骨散,只要吸入一点便可以让他们瞬间无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曲慕雪只觉得浑身燥热的厉害。 其中一人已经离曲慕雪很近了,她不再等,快速用帕子唔住唇鼻,另一只手同时将药粉朝他们撒出,几人先是一愣,随即恼怒起来,刚要扑上来却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们倒地曲慕雪松了口气,还好这药效极快,随即跌跌撞撞的起身向门外跑去,刚走了两步就撞上了一抹月白色的影子。 朦胧中只觉得眼前的人真好看,他低头在说什么,曲慕雪却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他的嘴巴殷红饱满,曲慕雪脑中一热,一下子凑了上去。软软绵绵的,不禁呢喃出声:“唔~” 唇边的柔软,似是干渴时遇见一汪泉水,曲慕雪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是狠狠的抱住了那一汪清泉。 玉璃得到消息说曲慕雪遇险他急忙赶来,却不想遇到了此番情形,冷焰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瞪直了双眼,忙背过身去。 好不容易将她掰开,玉璃抱起曲慕雪大步离开。 曲慕雪迷糊中身子骤然一轻,甘泉消失了,她难受的到处寻找,双手不停的舞动,忽然触及一片柔滑的肌肤,曲慕雪只觉得身上一阵舒适,遂直接将人埋了进去。 “该死。”平和如玉璃公子这般,却也被她弄的恼怒起来。 玉璃公子咒骂一声,随即加快了步伐。 曲慕雪脑子里晕晕乎乎,只觉得浑身热得很,耳边断续听见有人在说解药,却是连整句也听不清楚。 “公子,解药来了。”冷焰赤着脸站在门外。 玉璃神色一紧回过神来。 “放在门外。”冷焰放下解药急忙离开。 看着神志不清的曲慕雪玉璃立即给她服下了解药。 “玉璃。”水流鹤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玉璃细致的替曲慕雪拉好衣服又盖好被子,这才叫了水流鹤进来。 水流鹤直步进来,面色无异,看着玉璃道:“人都关起来了,我审了一下,此事除了忠义候府的两位小姐,怕还与含微公主有关。” 玉璃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吐了口气,“此事还是交由她自己决定。” 水流鹤瞥了一眼玉璃,“时辰也不早了,我已经将隔壁房间打扫好,你可以过去休息。” “不必了,你叫人将被褥搬来榻上就好。” 水流鹤压下满腔的笑意表情严肃的转身出去,关好房门水流鹤放肆的大笑了起来,露着大白牙看着外面的冷焰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要替王爷守夜。”冷焰抱着剑靠在大树底下。 水流鹤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懒懒的搭上冷焰的肩膀,“冷焰,我带你去喝花酒吧 0042 师傅的故人 冷焰一贯严肃的脸更黑了,“放手…” “走啦。” 冷焰无奈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 “啊,你别打我屁股啊。” 听到屋外的谈话,玉璃公子一脸黑线,“今日不用守夜,围着酆都跑三圈,不跑完别回来。”外面忽然一静,水流鹤挎着脸望着屋内,冷焰哼了一声,背上剑飞向城外。 “哥哥,哥哥…”听见曲慕雪呓语玉璃忙转身过去,看得出来她做的不是什么美梦,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里还在叫着谁,看着床上瘦弱的身躯玉璃难得的生出几分怜惜来。 “曲慕雪,曲慕雪?” 听到声音床上的人一下子抓住了玉璃的手,“哥哥,哥哥…” 看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玉璃僵硬的坐到了床边,将她拉过来半靠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怀中的人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心里有了一股暖流,抱着曲慕雪的臂上紧了紧,直到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他才缓缓睡去。 曲慕雪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入眼处是一片白色的**。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曲慕雪一个激灵起身,一个极其妖孽的男人正着白色**望着她,曲慕雪涨红了脸这才想起这不就是她那日在水家见到的嫡仙般的人,奇道:“你,你可是……玉璃……” 见她醒来玉璃一扯唇笑道:“仰慕本公子的人虽多,如此大胆,你倒是第一个。” 曲慕雪脸上一热,脑袋发蒙,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她虽然浑身无力,但并无特别的异样,心里也松了口气。 “谢谢你救我。” 玉璃剑眉轻挑随即翻身下床:“太聪明的女人果然不可爱。” 曲慕雪心中有些怔愣抬头看他,他正站在衣架前,白色的**大敞,胸前满是红痕,昨夜的片段闪过,脸上又一阵燥热。 玉璃已转过身去,倒是没有看见她的异样,声音也恢复了清冷:“昨日掳你的人我都控制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曲慕雪敛了心神,略一思索:“除了领头的,其他人都先送去官府,顺便帮我递份状子。” 玉璃面色一顿,疑道:“莫非你不想嫁人了?” 曲慕雪垂眸嘲讽道:“既无可托之人,又何必在意。”玉璃倒是没有再说,只在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进来伺候,或是昨夜中毒流汗过多,此时浑身黏腻的不行。曲慕雪将整个人埋入水中,鼻尖萦绕着点点玫瑰香味,脑中逐渐清明,昨日那庵堂中的香味很怪,但见那老尼姑也没事只怕其中另有玄机。 她说过若再有下次决不再轻饶,直到脑中氧气渐稀她才露出水面,擦干身上晶莹的水珠,取过一旁的衣物穿上,曲慕雪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畅。 曲慕雪并未回行宫,而是直接带着昨日对她欲行不轨的其中四人去了酆都的府衙。酆都的秦大人看见荣德亲王驾到就差将头都点断了,直说要一查到底。 玉璃的马车布置的极舒服,宽大柔软,车中还备有书籍,熏炉中燃着好闻的沉水香,茶水糕点皆是齐备,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不过这也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他翻开一本书静静看着,曲慕雪也随手拿过一本翻看起来,不过是本趣闻札记,看了几页倒是有趣的很,不知不觉倒是看的入了迷,连马车停了也没有察觉,直到手中的书被抽走她才反应过来。 玉璃正用颇为打趣的眼神看她,曲慕雪迟疑片刻问:“那本札记叫什么?我倒是没有看过。” 他半倚在车壁上,扯唇一笑:“这可是孤本,下次坐马车时再给你看好了。” 曲慕雪一阵无语,知道他这是不愿借了,小气的男人,曲慕雪瞪了他一眼一撩帘子径自下了马车。 玉璃勾着唇将书放好,忽然车帘微动,一个黑影瞬间落入车内。 “你什么时候也会英雄救美了?” 玉璃清冷的眸子的朝来人望去:“你怎么来了?” 闻言来人一张俊脸瞬间皱成一团,凄凄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这么多时不见你…果真是睡不安寝…食不下咽…”话音未落只听的风声呼啸而过,一团黑影从马车内飞出… 江叔同情的望着那黑影飞远,忍不住问:“公子,墨公子他…”话音未落却见那黑影又弹了回来,“咚”的一声落在马车内,怒声道:“玉璃!” “嗯,我在,师弟要说什么?” 墨念捂着右臂,一双美目死死的瞪着玉璃,脸上忽青忽紫,只是不一会儿他就泄了气,谁让他从小就打不过他这位师弟呢。“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师哥的!” 玉璃沉静的眸子稍暖,语气却依旧冰凉:“我比你大。” “可是你比我晚入门!” “我武功比你好。” 墨念咬牙切齿:“玉!璃!”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看向玉璃贼贼的笑了起来,“刚才那位就是曲慕雪?长得那样娇柔,倒是爷喜欢的类型!”话一说完墨念忽然感觉身上一凉。 感觉好冷,墨念戚戚然压下那不好的感觉,干笑了两声:“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你喜欢那爷就让给你罢。”这语调好似曲慕雪早已是他的一般。 玉璃也不理他,对他而言,这个从小就缺根筋的他的师弟,总有着正常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思绪。玉璃盯着手上的书,似无意的问道:“你不好好陪师傅在安夏呆着,怎么到这来了。” 墨念一听立刻神秘的看过去,道:“师傅说他要去见一位故人,让我先来找你。” “故人?难道还不让你见?” “正是呢。”墨念取起一旁的糕点齐齐塞进了嘴里,呜呜的说道。 师傅早过了古稀之年,又是得道高僧,有几位故交也是平常,自己的父亲与大师也是忘年之交师傅才会收自己做弟子,只是安夏城中,听师傅唯一提起过的也只有前丞相周明,只是周家一家已经全部死了… 0043 下场 各位书友新年快乐! 墨念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道:“这个故人可不同,是个年轻人,说不定师傅会收他做关门弟子,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墨念一脸欠揍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来问我呀,来问我呀。” 玉璃就是不搭理他,看他这得瑟的样子说不定这故人倒有什么特别之处。 自顾自的看着手上的书,其实脑子里早已转了起来,周明与夫人被万箭射穿绝无可能再活,周家…不对!玉璃忽然放下手中的书,眯眼道:“周静怡!” 墨念被他一吓,一脸的得瑟僵硬在脸上,转而委屈道:“师傅果然没有说错,你是怎么猜到的?”玉璃看一眼他,果然是他,这周公子倒是名不虚传,原来周家还留下了一脉香火。 墨念一脸颓唐之色,恹恹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玉璃:“诺,这是师傅叫我给你的。” 玉璃接过信打开,一股墨香传来,“玉璃徒儿,为师夜观星相,发现四周星宿大放光彩,帝星却晦淡隐有坠落之像,怕是乱象之兆,将墨念留下,好生照顾师弟。” 玉璃嘴角一弯,墨念好奇的凑过来,“什么这么好笑?”玉璃轻轻一握,唯露出好生照顾师弟这一句。 墨念龇着牙就要去夺信,玉璃沉声道:“你再如此,我便将你的下落告诉水含烟…” 墨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咒语一般,立即住了手,乖乖的坐到了一旁,嘟囔着:“好不容易才甩开她,你可别,大不了我把师哥的位置让给你。”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 墨念:“…” 淮州境酆都行宫兰园 回到院中时妙菱和如华都在院中等候,玉璃已经派人送过信。曲慕雪将事情大致说了,两人都是一脸土色。 “小姐,到底是谁会如此对害你?”妙菱瞪着双眼,像是随时要扑上去找人拼命一般。 曲慕雪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繁花似锦,冷冷说道:“是谁,很快便会知道了。” 地方官也许一生也难见天颜,如此好的机会,他又怎能不抓住呢?而她也不会再给她们迫害自己的机会。 天色将晚,玉璃差人送来消息,那四人招了,说来人是一个女子,府丞拿了画像给他们认,他们一致指向曲雅夏。那个领头玉璃也送去了,他答应作证。 曲慕雪以为是曲雅荷,到不料会是曲雅夏,曲慕雪冷笑一声,这曲家还真是个个都巴不得她死。 翌日,曲慕雪一早便起来了,刚打理好,永孝帝身边的喜公公便来传。一入大殿,殿中已站了不少人,永孝帝一脸的严肃,正高高坐在龙椅上,曲慕雪一踏入大殿,殿中的目光便全部聚于她身上。 曲慕雪伏身行礼,永孝帝沉沉的声音传来:“曲慕雪,前日发生何事?” 曲慕雪垂眸,声音微颤道:“皇上,臣女昨日去仙女庙祈福,被歹人所掳,幸而遇见荣德亲王这才得以逃脱,还请皇上为臣女做主。”曲慕雪话音一落,殿上一片抽气声。 谁家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想尽办法隐瞒?而她却当众说出,要知道一个有污点的女子是无法嫁入皇家的。不过他们不知道曲慕雪想要的也是这个结果,也免得永孝帝忽然起兴将她指给了哪个皇子。 永孝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秦大人,你将查出的事情简单的说一遍。” 秦府丞着暗红色官袍上前一步俯身道:“那四人原是混迹于漳州的混子,专干些腌臜的勾当。三日前有名女子拿了张画像找到他们,说愿意出二百两请他们帮忙毁去画中女子的清白,还预付了五十两定金,承诺余钱事成之后再付。 下官按着几人的描述绘出了女子的样貌,经过仔细辨认那人便是曲慕雪的庶妹曲雅夏,昨日晚下官还捕获了几人的领头,据他交代,他本来不想惹官家的人,但曲雅夏说自己的父亲是罗国的忠义候,一定能保他性命无虞,如此他才接了。” 曲慕雪早已知道,但还是要表现出震惊的样子。 永孝帝也极为震怒,“将曲雅夏压上殿来!” 很快一身白色囚衣的曲雅夏就被押上殿来,永孝帝沉声问道:“可是你找人绑架了曲慕雪?” 曲雅夏毕竟是闺中女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瑟缩着身子,结巴道:“是…不是…是…”她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一句话。 看见一旁的曲慕雪曲雅夏一下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曲慕雪的腿,使劲的摇晃,哭着求救:“慕雪,救救我,慕雪,我们是一家人啊!” 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曲雅夏,曲慕雪的眼中一片清明,“既是一家人,你又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她字字铿锵,惊的曲雅夏瞬间住了嘴。 永孝帝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秦府丞立即上前:“来人,快将这疯妇拖下去。” 殿上立即上来两个侍卫一人架住曲雅夏的一只胳膊,曲雅夏死死的抱住曲慕雪,“慕雪,就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拖下去!”秦大人叫道。 曲雅夏体力不支硬生生的被拖了下去,她挣扎着惊叫:“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曲慕雪也有不忍,只是她不会浪费心思去救一个一心只想害她的人,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不会忘了昨日的险境,何况永孝帝也不会杀她。 果然,曲雅夏被判流放澜洲。 曲靖也收到牵连,一道圣旨传回安夏,曲靖教女无方罚俸两年。罚俸对于曲靖而言算不得什么惩罚,但是这圣旨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的脸。 自己的庶女竟买通流寇欲毁嫡女清白,还被皇帝下旨呵斥处罚,这样的丑闻也够他闹心一阵了。不过以他的性格也未必会怪罪曲雅夏,只会怪她没有将事情隐忍下来,毕竟在他眼中唯有自己的利益才是重要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锦绣已经将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如她所料,对太子中毒一案的调查并没有什么进展,宫中的事情便是这样,查不出什么才是正常的,即使真查出什么不对,那些个皇子皇孙也会想尽办法掩盖。 0044 无用 虽是仲夏,但淮州的气候俨然算不上太热。日渐西沉,曲慕雪命人搬了张躺椅在荷花池的树荫下,透过玉石栏杆望着水上飘荡的荷花。 妙菱坐在一旁剥着葡萄,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山间,圆月渐升,原来快到中秋了。永孝帝在中秋之前会回安夏,曲慕雪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罗逸寒,若你的帝王梦碎,不知道你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曲慕雪,你害的雅夏被流放,自己却在这里看风景,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曲雅荷尖锐的声音打破了静谧,曲慕雪心下可惜,这么好的夜,毁了。 她头也没回,冷冷说道:“曲雅夏意图谋害嫡女,证据确凿,这刑也是皇上钦定,你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你…你…”曲雅荷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倒是一道男音接了上来:“再怎说雅荷也是你的姐姐而且她还是未来的齐王妃,你这样也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闻言曲慕雪起身看向来人,说话的是曲承继,没想到他也在随行的队伍中,曲慕雪倒是有些意外。 曲承继身旁站着的曲雅荷穿了一袭鹅黄色抹胸长裙,外罩同色纱衣,一副含泪欲洒的模样,曲雅荷的另一边站着她的未婚夫齐王罗逸正。 曲慕雪转身静静的看着对面三人道:“等到她成了齐王妃那日,我再行礼也不迟。” 被他们一搅和,曲慕雪早已没了刚才的心情,朝齐王行了礼,便打算离开。一见她要走,曲雅荷急忙拦在曲慕雪身前,“不许走。” 曲慕雪目光平平的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曲雅荷也愣了一下,开口道:“今日你必须去皇上那里替雅夏求情。” 曲慕雪顿觉好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求人是这种态度,“我若是不呢?” “你…”曲雅荷双眼怒视着她。 一旁的曲承继早已忍不住了,上前一只手捏住了曲慕雪的手腕:“再怎样雅夏也是你妹妹,曲慕雪你不要太目中无人。”自从他被撤职,他早就想好好收拾一下曲慕雪了,他们兄妹的不幸都是因为她! 曲慕雪漠然的看着曲承继,讽刺道:“妹妹?有花钱雇人想毁了姐姐清白的妹妹吗?哦,我倒是忘了,有栽赃陷害姐姐的弟弟,自然就有要毁姐姐清白的妹妹。只是,若是这般的弟弟妹妹不要也罢。放手!”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曲承继一怒之下抬起手向曲慕雪挥去,眼看那巴掌就要挥下来,曲承继却忽然飞了出去。 “小姐,吓死奴婢了。”妙菱走上前拉着曲慕雪道。 “平王?”曲承继跌在不远处看着罗逸风,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罗逸风站在曲慕雪身侧冷漠的看向曲承继,沉声道:“莫非曲公子也质疑皇上的处置?”平王罗逸风在军中十年,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练出的杀气又岂是曲承继这样的纨绔子弟可抵挡的? 被罗逸风的气势所压,曲承继顿觉丢脸,罗逸风生母卑微,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想到这里曲承继冷笑了一声,“莫非平王也喜欢上了我这位姐姐不成?” 罗逸风脸色一青一拳挥过去,曲承继也不甘示弱,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齐王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任凭一旁的曲雅荷吓得连连大叫。 曲承继成天的泡在脂粉堆里体质武功和罗逸风更是天壤之别,几个来回便已被平王制服。“曲承继,下次你若是再来骚扰曲姑娘,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多年不见四哥的武艺愈发的精进了。”齐王罗逸正笑着上前。 “哼~”罗逸风手上一松,曲承继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承继。”曲雅荷忙上前推着曲承继叫道。 罗逸风看着一脸阴邪的罗逸正道:“多年不见五弟倒是丝毫未变。” 罗逸正不悦的看了罗逸风一眼指着曲承继道:“忠义侯颇得父皇倚重,四哥出手也未免重了些。” 罗逸风嫌恶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曲承继,“无用。” 对面的三人脸色同时一黑。 曲慕雪款款走到曲雅荷跟前,看着蹲在地上的曲雅荷声音不高不低道:“曲雅荷,这件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不过,若你再敢有下次,你的下场会比曲雅夏还不如。” 原本半蹲着的曲雅荷被曲慕雪凶狠的样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曲慕雪一转身就往院中走,罗逸正望着离去的曲慕雪眼中露出一抹玩味。 “今日多谢平王相助。”曲慕雪对着罗逸风款款一拜。 “曲姑娘不必多礼。”平王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收了小侯爷的托付,你要谢就谢他吧。” 听罗逸风提起韩擎宇曲慕雪心中有些抗拒,“不论如何今天还是要谢谢平王的,他日王爷若有用得上慕雪的地方,曲慕雪也必尽力相帮。” 平王看着曲慕雪柔弱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不禁笑道:“依我之见,曲姑娘倒也算的上是女中豪杰了。” 听他一说曲慕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也不是拘谨之人,淡淡笑道:“曲慕雪不过是一介女子,平王为国开疆拓土征战四方,才算的真英雄。” 曲慕雪话音一落,平王竟不好意思起来,曲慕雪有些奇怪,连忙解释:“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慕雪所说全部是肺腑之言,比起那些只知玩乐的公子哥,如今罗国像四皇子这样的,果真是十分难得了。” “我没有曲姑娘所说的那样好。”平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曲姑娘如今既然已经安全了,那我也告辞了。” “平王慢走。”看着罗逸风离去,曲慕雪觉得可以用殊途同归这四个字形容韩擎宇和罗逸风,韩擎宇似太阳,温暖舒适,罗逸风不善词令,话虽不多但本质上他们却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淮州境逍遥宫 加上这次从永孝帝那里取来的一片羊皮卷,周氏族址他们已经拥有了三张残片,周氏皇族的传说也在如今才确实的感觉到他的真实。 江易天将三片羊皮卷放在一起,研究了半晌还是没有看出端倪,叹了口气江易天又将羊皮卷放了回去。 0045 开局 两百多年前,周氏的最后一位皇帝莫名失踪,天下大乱,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周氏嫡系世代相传的血灵珠,传说得到此珠便可得到周氏嫡系所拥有的异能,如果能得到这样的异能,那么便可再创周氏一族当年的辉煌。 虽说叶长慈不信这些,可是他却是有些信的,毕竟如果得到了传说中的血灵珠,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大大的利处。 “易天。” 思绪被打断江易天一怔,回过神他已经出了逍遥殿,南宫飞雪柔弱的身影站在了他跟前,叶长慈不在逍遥宫的时候逍遥宫的一切都是由江易天打理,他有这般能力自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南宫小姐。”江易天温和道。 南宫飞雪穿着裸粉色绣花长裙,南宫飞雪作为逍遥宫的大小姐,叶长慈的未婚妻,吃穿用度叶长慈从来都是随她的心意,再加上她本就花容月貌,在这精致的装扮下更是恍若仙子。 按说这样的女子江易天该是喜欢才是,可看他温和下的僵硬便知道他对这位宫主的未婚妻并无太多好感。 “易天,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叶哥哥呢。”南宫飞雪蹙着眉头眼中已经起了一层雾气,那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江易天怎么欺负她了。 江易天无语望天,每次只要他出去后一个人回来,南宫飞雪都要这样哭上一场,一开始他还觉得南宫飞雪楚楚可怜,可是看的太多他都已经麻木了,但是南宫飞雪在逍遥宫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他也没办法变出个叶长慈来啊! “南宫小姐…你知道,宫主他真的很忙…不过,年前宫主肯定会回来的,南宫小姐不如再等等。” “等等,等等…”南宫飞雪一脸的落寞,她这一等就是五年,如今她都已经十八岁了,女人最好的年华还能有几个五年呢?可是叶长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就是想说也找不来机会。 江易天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南宫飞雪颓着身子缓缓离去他的心里也只能叹息了。叶长慈摆明了不想娶她,而南宫飞雪却始终像看不到一般,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看她这样子怕是也不会轻易放弃。 也不知道叶长慈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南宫飞雪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怕她也没有那么淡定了,不过有叶长慈的笑话看,江易天还是很乐意的。 槿州境安夏城 曲慕雪再回到安夏时,已经进入九月,因为曲雅夏的事情府中众人看见她都避之不及,曲靖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诡异,而曲承继看她眼神倒是让曲慕雪有些毛骨悚然。也不要她日日拜见,曲慕雪也乐得清闲。 一得空曲慕雪便带着如华悄悄的去了彩衣坊。锦绣将事情的进展大致说了一下,而她一则命她尽可能多的筹集粮草,二则想办法让她接近福王。 只一会儿,锦绣便是眼前一亮的样子,再从彩衣坊出来时,曲慕雪已扮作偏偏美少年手中握一把上好的玉扇,身侧则跟着同样做男装打扮的如华,两人都带着人皮面具,就算是忠义候府的人见到她估计也认不出来。 一出彩衣坊她便直奔福王府,先是买通了守卫替她递了一封信给福王,约一盏茶的功夫,福王便亲自出来迎接,乍见曲慕雪他眼中显然一愣神,大约是不曾想到他竟是这样小的年纪。 曲慕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福王莫不是相与在下在这里谈事?” 罗逸桀这次反应过来将她请了进去,书房内福王紧紧蹙着眉:“这些可都是真的?” 曲慕雪潇洒的手中摇着扇子,慢慢踱步到他跟前:“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已经查清,只要福王请某位大人在殿上直言此事便就成了一半,若皇上下令彻查,那在下便要恭喜福王,离那高处更近一步。”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不会不动心,他虽是笑脸声音却微冷:“本王还不知阁下姓名,若成事想要本王如何答谢。” 曲慕雪面色一沉,声音中带出些许恨意:“周某与景王有些旧怨,所以也只是想借福王之力为自己出气罢了。”见他还欲再问,曲慕雪又道:“莫非福王不信月若?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福王当真不信,那月若只好再寻其他王爷帮忙。”说完便欲往外走。 “周贤弟留步。”福王紧忙上前:“本王与老八相处多年,我虽年长他几岁,论智谋他却半点不输我,此事重大本王需三思而后行。” 曲慕雪知道他只是怀疑她,但这么好的机会他铁定不会放过,既然意图已经达成,她也无需多留,只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如今在东城的周府落脚,若王爷有事大可派人去那里找我。告辞。” 曲慕雪刚换回女装踏出彩衣阁,便看见韩擎宇牵着马站在店外,想起上次问他的事情他的反应她便打算直接走过。 刚擦身而过,手臂却被韩擎宇一把拉住,曲慕雪疑惑的看向他,自上次见过他似乎瘦了些,但精神还好。韩擎宇看着曲慕雪神情严肃,曲慕雪挣脱不开,只好由着他拉着她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 半晌韩擎宇才有些艰涩的开口:“慕雪,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你问的问题我想了许久,若是让我在你和忠义之间抉择,我的确没有答案。我韩家世代以守护罗国为使命,我父亲更是为罗国战死沙场,自小爷爷便教我忠君爱国,我从不敢忘。” “我没有生气。”曲慕雪说。 躲着他不是因为他的反应生气,而是她确实的感受到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既然终究要成为敌人,不如早些断个清楚。 韩擎宇眼神熠熠的看着她,顿了顿继续道:“经过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我的心意。慕雪,若是为你,我同样可以不惜性命。” 他的话音刚落,曲慕雪猛地抬起头来,他眼中的刚毅是她从未见过的,韩擎宇向来是重信义之人,说出的话绝不会是随口说说。但是,她却不能如此自私,她们终究会有对立的一天,而她活着的意义只有报仇,无论是谁只要阻碍她报仇她也决不会手软。 0046 太子病危 想到这里,曲慕雪原本松动的情绪复又变的坚硬,平静的说:“韩擎宇,或许你是误会了什么,那天的话也只是玩笑而已,你不必太认真。” 曲慕雪一说完,他刚毅的侧脸瞬间定格,韩擎宇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似有错愕,怀疑,还有深深的伤痛。 小巷中的阳光不多,他一步两步向她靠近,而他进则她退,只几步他已经将曲慕雪堵在墙上,他的脸颊有些模糊,原本明亮的眸子溢满了伤痛,“为什么?”他沉着声音问。 为什么?她也不知该如何解答,如华在巷子外面,曲慕雪被他堵在一角只好抬起头来:“擎宇…” 他的脸忽然靠近,曲慕雪下意识的去挡,手却被他抓住,电石火光之间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她们跟前。一道冷漠的声音传出:“宁安候,皇上正派人到处找你。” 韩擎宇松了手,有些恼,但还是转过头去,当看见那辆马车韩擎宇倒是冷静了下来,对着马车内的人道:“知道了。”又转过来看着曲慕雪:“我送你回去。” 车内声音再次传出,“事关太子中毒一案,你还是尽快入宫的好,至于她…我替宁安候送她回去。” 曲慕雪心中一跳,福王的动作好快。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福王便请了忠义候进宫,直接将证据交到了永孝帝手中,不过这也符合福王的性子。 韩擎宇一听脸色也变了变,神色复杂的看着曲慕雪,放低声音道:“等我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找你,你今天所说的话不作数。” 曲慕雪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股涩意弥漫开来,她对他的情意并非毫无所觉,韩擎宇是她醒来后第一个认识的人,韩擎宇帮了她太多,他阳光爽朗,也带给她很多欢乐。 只是她却背负了太沉重的负担,像是躲在阴暗角落的蝎子,随时等待着给敌人致命的一击,她的敌人是他要效忠的人,她们注定只能走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还不上车?”玉璃公子的声音透着冷漠,曲慕雪在心中叹一口气,爬上了马车。 对玉璃,从前她敬仰于他的才华,而如今,她却不大愿意与他独处。或许是因为那一次中毒后无意识的亲密,不过他似乎一直都颇为冷淡并无异样,曲慕雪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模糊的有些失落,真是怪了。 玉璃公子的马车依然十分舒适,他慵懒的靠着车壁看书,只那样静静的侧着身子拿着书,便自成一景。 曲慕雪心里想着太子中毒案的走向,也没有心思注意他,倒是他冷声问道:“你与宁安候关系是很好?” 曲慕雪“啊?”了一声,收回思绪。随口说:“擎宇他很好。” “哦?”玉璃的声音透着古怪,翻着书页似无意的说:“他可是皇帝定下的女婿。” “什么?”曲慕雪脑中忽然快速划过在行宫时含微约她去仙女庙的情形,难道…曲慕雪的心迅速下沉,想着自出事之后是没有再见过含微,不禁自嘲道:“是我天真了,宫里的人哪有真的单纯的?” 玉璃公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沉默的车厢内,玉璃公子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曲慕雪自顾自的想着心思,不过她心里却不是难过,而是多了几分释然,对韩擎宇的亏欠倒是少了几分,如此也好。 隔日,安夏城中便有了几个新的流言,其一说是景王想夺太子位,便买通了太子身边的老人给太子下毒。太子中毒后,那老人心中有愧便自杀了,临死前将事情的经过都写了下来,连同景王给的银票一同交给了儿子,让他交给太子。 其二是说太子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可以正常行走,二十年前就在永孝帝登基后不久,太子就忽然不能走了,太子怕是当时也是被人所害。 恰在此时,太子病情加重,吐血昏迷。 一时间景王成了众矢之的,而太子则成了惹人怜爱的小白菜。朝堂上也是轮番的打口水仗,永孝帝终于下令,命福王调查,宁安候从旁协助。无论太子的病情是招数还是实情,罗逸寒此次是再难轻易脱身了。 所有事情锦绣早已安排妥当,只几日功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景王。就在大家以为景王要倒之时俞相主动将一切责任担下,永孝帝大怒,但念及俞相三朝元老只下旨撤了他一切官职,永不再用。 此事虽然保下了景王,但俞相被罢,罗逸寒如断一臂,再说太子这次中毒一事,纵然是俞相担下了罪责,但俞相是谁? 那是景王的外祖,就是真是俞相所为,大家嘴上不言,可心里自然是要将此事安在罗逸寒身上的,经此一事罗逸寒在民间的声望也是要大打折扣了,一个残杀手足的人真的会成为一代明君吗?就是那些官员心中也是要算计一番的。 荣德亲王府的书房内玉璃坐在书岸旁查阅着今日传来的情报,墨念穿着一袭玄色袍子翘着二郎腿躺在一旁的榻上吃着糕点。 “墨念,你可知道周月若?”玉璃淡淡的问。 墨念皱了皱眉,随后摇了摇头,他掌管情报这么久,的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冷焰,去查查此人。”冷焰从窗外进入,接过那张写着周月若的纸很快退了出去。 “冷焰的轻功越来越好了啊。”墨念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那个周月若是什么人?” 玉璃靠着椅背双手拢在袖间,“此人最近与福王走动的十分频繁,再看这次俞相的事情,以福王怕是还做不出这么漂亮的事情来。”玉璃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前些时候在淮州时冷焰曾说安夏有人在搜集俞相罪证的事情,再看这次的事情,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丝毫联系,他玉璃是怎么也不信的。 周月若,姓周,又和俞家有仇的,墨念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我们府上不是正好有个姓周,又和俞家有仇的,而且这仇还深着。” 玉璃看着墨念笑了笑,“似乎是长进了不少。” “那是,我打理情报,什么时候出过纰漏。”墨念难得听玉璃夸他一句,这下给他美的。 “走,去看看他。”玉璃其实也想到了,所以即刻便站起了身,墨念顺手端过一旁的盘子跟着玉璃往密室而去。 0047 中秋宴 这座府邸修建不过十几年,在玉璃十二岁时曾经扩建过一次,这些密室便是从那时起修建而成的。 这个密室设计的十分精妙,虽然光线比不得室外,但所有物体在白天都是可以看的很清楚的,密室中一个散着头发的男子正坐在桌子旁发呆。 “周静怡。”墨念将还剩下一半的糕点放到周静怡所坐的桌子上。 “…” “周静怡,我师…哥有事找你,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么。”墨念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玉璃称做了师哥,因为他实在是怕了那个女人啊! “玉璃?”周静怡此时才有了几分反应,虽披散着头发但抬起来的脸上五官清隽,玉璃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没有再过去。“有事便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周静怡自然知道,更何况像玉璃这样的人。 “近日俞相被罢,我查了查,这件事情与一个叫周月若的人只怕脱不了干系,所有我想问问你,周家可有这么一个人。” “什么!”周静怡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旁的墨念习惯了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突然他这么大反应墨念也吓了一跳。 玉璃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周静怡是周相的大公子,纵然周家遭难,但深入骨髓的教养却是不会轻易丢失的,能让周静怡有这般反应,那只能说明确有此人,而且这个人对周静怡而言,还很重要。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无名之卒呢? “周公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周静怡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静娴,是你吗?难道你还活在这世上? “我要…去见见她。” “墨念,此事就交给你了。”玉璃看周静怡此时的情绪知道也问不出什么,若真的是周家的人,那么与他也是是友非敌,缓一缓也是可以的。 事情已大定,转眼已至中秋,整个安夏都是喜气洋洋透着浓浓的节日气氛,每年中秋永孝帝都要要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及家眷。 如此宫宴孙氏自是不能参加,曲承继虽官职不高但因着曲靖的关系也是可以去的,曲雅荷作为未来的齐王妃自是要去,所以便是曲靖与曲承继一辆马车,曲慕雪和曲雅荷一辆。 入了宫男的去拜见皇帝,而女眷则去拜见皇后。宫中红色的灯笼排排挂起,布置的十分喜庆。 皇后招待了众女眷宴饮,午后便给众人安排了地方休息。 因是在宫中有很多禁忌,曲慕雪和如华妙菱也只待在自己的院中,虽已是中秋,但外面依然有些燥热。一进屋子妙菱就一副垮下来的样子,嘟囔着:“小姐,这宫里的规矩可真多,一点都不自在。我这一上午连头都没敢抬,光顾着给这个那个的贵人行礼了,如今这腰都酸了。” 看妙菱故意装作弯腰驮背的样子,曲慕雪噗嗤一笑:“可是为了这里,却有很多人不惜以性命相搏。”如华看向曲慕雪的眸子黯淡了一下,妙菱却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曲慕雪淡淡一笑,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花草已经隐隐夹杂着浅黄,树叶虽然依然是绿色,却是绿的发暗,就像人一样,绚丽到极致便是要走向衰败。不知不觉,秋,早已来了。 一个橘色的人影一晃,一团东西快速飞向曲慕雪,“小姐!”妙菱惊叫一声。如华身形一动,东西已经被她握在手中,如华摊开手掌,只是一个纸团。 “刚才那个女人武功不低。”如华皱着眉头有些担忧道。 “哦?”曲慕雪看了一眼如华,继续展开手中的纸团:“比你如何?” 如华收回视线:“不相上下。” 曲慕雪展开纸团“申时兰芳宫外花园见罗秀琴”罗秀琴就是含微公主的闺名。“拿去烧掉。”曲慕雪将字条递给如华。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出卖过她的人她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晚宴设在承明殿,曲慕雪来的有些早。妙菱指着殿外:“小姐,我们也去花园转转吧,我看那边好多人。”曲慕雪看殿中没有几人,也不想坐着干等便同意了。花园在宫殿右边,过去要经过一条小径,小径的左侧是内河,右侧是一小片果林。 沿着小路走了一半,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唤:“慕雪…” 曲慕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虽不情愿也不得不转过身来,静静行礼:“含微公主。” 含微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慕雪,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曲慕雪看向她,淡淡说:“公主想多了。”含微公主看了看曲慕雪身后的两二人,欲言又止,这附近聚集了不少人,曲慕雪不想多做纠缠:“妙菱如华,后退十步。” 含微这才开口:“慕雪,上次的事情我是被逼的,希望你不要怪我。”含微松开手站在河岸边,声音幽幽:“我虽是公主,可是却不得父皇宠爱,从小就被含珍欺负,她样样都比我强,母亲又是皇后。” 曲慕雪冷笑一声:“你母亲可是吴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含微公主看着河面,忽然转过身来捞起袖子,曲慕雪眼神一紧,她已将衣袖放下,“我全身都是这些,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所谓母亲的杰作,我唯一可以逃离的办法便是嫁人,可是除了他我谁也不愿嫁。” 曲慕雪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她虽然可怜,但她因为自己的原因来害她,这是曲慕雪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的。 含微公主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眼中闪动着光芒:“慕雪,我只想嫁给他,欠你的我来世当牛做马的补偿你。” 曲慕雪正疑惑,含微公主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啊!”假装脚下一滑,人便跌入了水中。 “秀琴!”不远处韩擎宇一声疾呼,曲慕雪眼前一花,韩擎宇一个纵身已跃入水中。 不知何时玉璃到了身侧,一贯冷漠的语气透着几分关心:“你没事吧?”虽是关心的话,却依然冷淡。 曲慕雪斜了他一眼,他一袭月色云纹锦袍,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曲慕雪看着水中的二人,没头没脑的答了句:“你说的对。” 玉璃公子愣了一下,便理解了她的意思,深深的黑眸似有笑意划过,他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韩擎宇会处理好的。” 曲慕雪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脸色一红,心下却一暖。 0048 落水 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周围围着一圈人,那些府中小姐的目光都落在玉璃身上但没有人敢靠近。曲慕雪下意识的想抽手,手上一紧曲慕雪紧张的看了看,还好两人的衣袖宽大,不细看也看不出么。 视线划过人群才发现景王也在人群中,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瘦了很多,他定定的看着曲慕雪,视线停在她和玉璃公子之间,曲慕雪佯装镇定缓缓的移开了视线。 韩擎宇已将含微公主抱上岸,含微的丫鬟急忙拿袍子给她盖上,韩擎宇看着丫鬟手中的袍子神色微变,看了曲慕雪一眼便抱着含微疾步离去。 人群逐渐散去曲雅荷却没走,她看着曲慕雪笑意盈盈的说:“丑小鸭也想跟天鹅比?自不量力。” 曲慕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齐王,忽然想起昨日锦绣说的一件趣闻,说齐王又新得一男宠,美貌比女子过而不及,齐王待他很是不同。想着朝两人灿然一笑,转身也跟上众人。 曲雅荷定了一下,“哼”了一声也随着齐王离去了。 含微公主被安置在大殿边的一个偏殿,因为得救及时只呛了几口水。偏殿外站了不少人,玉璃公子也在,曲慕雪一来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一个个脸色都十分奇怪,只怕他们都以为是她将含微公主推下水的。 “皇上驾到。”众人再顾不得看她忙跪下。 曲慕雪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唯有玉璃公子站在那里,永孝帝已经进入偏殿,曲慕雪忙低下头。 “怎么回事?”永孝帝跟前恰好跪着含微公主的婢女,她看向曲慕雪,断断续续到:“公主…碰见曲小姐…两人原本在说话…可是忽然…公主就掉入了河中…” “胡说。”曲雅荷尖叫一声。 永孝帝眸子划过一丝不悦,众人的视线立刻都移到了曲雅荷身上:“我明明听见公主叫了声才落下水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转移到曲慕雪身上。 “曲慕雪,含微因何落水?”永孝帝低沉着声音问。 曲慕雪抬起头看向永孝帝,他虽然严肃但没有明显的怒意:“回皇上,臣女并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落水。” “你胡说,当时那么多人,好多人都听见了。”曲雅荷索性站了起来指着曲慕雪。 “皇上,公主醒了。”韩擎宇自偏厅内室走出,视线像是无意识的扫过曲慕雪然后转开。 永孝帝也将视线自我身上移开:“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擎宇垂眸:“公主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才跌入水中的,太医看了,公主只是呛了水,已经没事了。” 永孝帝点点头,“那就好,都去大殿,时辰也不早了。”顿了顿又对着韩擎宇:“你留下照顾含微。” 韩擎宇眼中似有挣扎却没有反对。 曲雅荷阴沉着脸色,愤怒的瞪着曲慕雪,面目有几分狰狞,最后还是同行的人将她拉离了原地。 杯影交筹,曲慕雪的座位与在行宫时差不多,对面依然是众皇子。景王失了俞相如今在朝中也是大不如前,只是不停的喝酒。宴会刚开始,他却已经微醉,想起从前他极度自律,如今是真的不同了。 曲慕雪对着罗逸寒的方向想的入神,猛然回过神才发现罗逸寒看向她眼中似波动着异样的情绪。 几道目光同时聚集在她身上,曲慕雪忙低头喝了一口酒,香醇干洌。曲慕雪低着头品酒,好半天却有两道视线迟迟不移开,一个是对面的景王,一个是俞梦夏,这两人果真都是不好惹的。 忽然俞梦夏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来:“皇上,我要跟曲慕雪比试!” 曲慕雪只想掩面,俞梦夏的爷爷被罢黜,又是曲靖去告的状,俞梦夏又一直对她与景王之间的关系颇为在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 景王面色一紧低斥道:“梦夏!” 俞梦夏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他的,对着永孝帝便跪了下来:“求皇上成全。” 永孝帝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你要和她比试什么?” 俞梦夏立即道:“比剑术!” 永孝帝脸色微沉。 兰妃轻声说道:“慕雪不会舞剑。”曲慕雪看着兰妃笑意盈盈,想起含微身上的伤痕,默默端起一旁的酒杯,此时她想起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俞梦夏只会舞刀弄剑,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那就我舞剑她跳舞。” 永孝帝看向曲慕雪,“曲慕雪,你上前与俞郡主比试一下。” 曲慕雪应“是”走上前去。 俞梦夏看着她双眼迸发着恨意:“曲慕雪,光比试不压彩头也太没意思了。” 曲慕雪知道她没这么简单,与她对视:“郡主想赌什么?” 俞梦夏嘴角上扬:“我若赢了…你便将这双眼睛送给我。” 曲慕雪握紧双手,她退让不过是顾全大局,而俞梦夏一而再在而三咄咄逼人,既然她这么想堵,那她就奉陪,曲慕雪一字一句的问:“那要是你输了呢?” 俞梦夏嘲弄的看她,不屑的说道:“要是我输了,我也…自挖双眼!” “胡闹!”永孝帝怒斥。 一旁的柔妃软软的声音传来:“皇上就让她们比吧,再说梦夏也不过是说着玩玩的。”永孝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俞梦夏换了一身宽大的红衣头发全部束起,手执宝剑说不出的英气逼人。“皇上,梦夏想请景哥哥为我抚琴。” 永孝帝点头答应。景王被选三杰,他弹琴自然是很好的,只是他从前从未在众人面前弹奏过。 长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长亭柳依依,伤怀,伤怀。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情最深,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渭城朝雨…担头行李,沙头酒樽。携酒在长亭,咫尺千里。未饮心已先醉,此恨有谁知。哀可怜,哀可怜,哀哀可怜。不忍离,不忍离。 渭城朝雨…堪叹商与参,寄予丝桐。对景那禁伤情。盼征旌,盼征旌。未审何日归程,对酌此香醪。香醪有限,此恨无穷。无穷伤怀,楚天湘水隔渊星。早早托鳞鸿,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 从令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告陈。 景王琴声一起,俞梦夏就已经懵了。他弹着琴,曲慕雪能感受到他深情而绝望的眼神一直望着这边,曲慕雪坐在位置上,听着琴音几杯酒已经下肚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她与他除了恨再也容不下其它。 0049 情动 一曲终了在座的众人皆是悲伤不已,琴声太过夺目倒是将于梦夏的剑舞生生的夺去了光彩。俞梦夏含着怒气退下,曲慕雪则换了一袭白色舞衣缓缓步入殿中。 长长的衣服下摆系上了十几个铜铃铛,双手双脚也皆系上铃铛。曲慕雪赤着双脚登上安置在殿中的大鼓上,其实她从没有跳过这种舞,只是临时想起从前书上读到的西施之舞。 她虽未练过,但毕竟曾苦练舞蹈二十年,只需将从起排过的稍加改动即可。刚刚站定却听见琴音缓缓响起,竟是失传的古曲,此时已经容不得分神,只能沿着音律和着节拍,拍手跺脚回旋轻舞。 听着琴声逐渐忘了自己,忘了周遭,似乎可以感觉到弹琴之人碎裂的世界,压抑着的情感。琴声渐急,曲慕雪踏着脚不断的回旋,琴音顿消,她腾空一跃也顺势而收,落地时却踏在了鼓的边缘没有站稳,瞬间向下跌去,眼前一暗,罗逸寒紧张的接住了她。 “景哥哥!”俞梦夏方才已经极力克制,如今看着罗逸寒如此紧张的样子克制已经到了极限,更是连残存的一点理智也被怒火掩埋,提着剑便飞速刺来。 罗逸寒显然也没有料到她竟然敢在皇帝面前提剑,面色也变了几变,满座的人都瞪着双眼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 “呲…”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寒儿!”柔妃一声惊呼。 “景哥哥…” 俞梦夏眼中含着泪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像是世界顿时崩塌般瘫软在地上喃喃自语:“从前你喜欢周静娴,与她自小便定下婚约,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嫁给你,可是她后来却死了…没想到她死了你却还是看不到我…” “哐铛!”一声罗逸寒松开了手中的剑,原本紧紧搂着曲慕雪的另一只手也顿时没了力气,直直的垂落下来,眼中蓄满痛苦,看着手上的鲜血勾着身子:“她死了…死了…”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可是曲慕雪离他太近,还是听见了。 “原本以为她死了我便可以得到你的真心,没想到…你竟然为这个傻子…” “梦夏!”柔妃怒道,周家是永孝帝的禁忌,她这样不是在害她的景儿。 “够了!”永孝帝一脸怒容,不耐道:“俞梦夏殿前不敬,于府中思过,与景王成婚前再不许踏出府门一步!景王既然受伤,明日也不必来听政了,养好伤再说。” 殿前如此失仪永孝帝的惩处已经是轻极,虽然永孝帝罢了俞相,但还要用俞家的人,这样的处罚也算是给俞家的恩典。 罗逸寒也醒过神来跪了下来,“多谢父皇开恩,儿臣想先送梦夏回府,以后儿臣一定好好管教。”永孝帝挥挥手,罗逸寒扶起一脸泪痕的俞梦夏退出殿外,只余曲慕雪一人站在殿前接受众人的目光。 曲慕雪垂首静候,永孝帝打量了她半晌面色稍缓:“这舞倒是新鲜,却不知这舞是何人所授。” 掩去眼中的情绪曲慕雪答道:“慕雪不敢欺瞒皇上,其实从未有人教过慕雪舞蹈,慕雪不过是看书时自己瞎琢磨出的,这也是第一次跳,是方才弹琴之人琴技高超,慕雪只顺着琴音而舞。” “玉璃公子肯为你抚琴确是你的造化,这一舞也不错,赏。”曲慕雪心里莫名的悸动,方才抚琴的是他?忙谢了恩谢才缓缓退去殿外。 八月十五月儿园,曲慕雪独自退到殿外,河中的圆月随着水流一圈圈的荡开,圆月的倒影一圈散发着柔柔荧光。 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她的亲人如今却具已仙去,从此以后便只有自己和自己过节了,看着月亮曲慕雪在心中暗暗发誓,父亲母亲,娴儿一定会手刃仇人为你们报仇。 “怎么还未去换衣?” 曲慕雪想的太过深入,竟连身旁来人也未发觉,听见有人说话她猛地回过神来,惊诧的转过头:“谁?” 玉璃穿一袭玄色描金正装,金冠束发。金色的绣线在月光下莹莹生辉,见是他曲慕雪心下一松低下头去,“宴会还未结束,你怎么出来了?” 玉璃逐步靠近,一只手轻抬起曲慕雪的脸,眼中露出一抹不忍,他微凉的指腹抚上她的眼角,曲慕雪惊的不敢乱动,忽觉脸上颇凉,刚才她竟哭了吗? 回过神来,方觉两人姿势暧昧,曲慕雪心中大感羞涩,连忙后退,情急之下却忘了身后的一汪池水,脚下一绊身子直直向后倾去。 “啊”曲慕雪低呼一声,眼看就要狼狈的摔下水池,忽然一个回旋,臂上一紧,一股淡淡的沉水香萦绕在周身,他连怀抱都是清冷的。 玉璃直直的看着她虽神色无异,但凤眸微闪,透露出他方才紧张的情绪。他半抱着她确定了她无事,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直到玉璃站稳曲慕雪都不敢再乱动,她惊魂未定的看向他却刚好迎上他投来的视线,心猛地乱跳,慌乱中曲慕雪忙低下头去,只觉脸上火热一片。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含着一抹不容拒绝。玉璃的心忽然跳动的飞快,从行宫回来后他一直在忙,但只要有间隙曲慕雪的身影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任他如何竟也挥之不去。 两人尴尬对视,曲慕雪看着他的脸忽然靠近,心也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她想推开却是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玉璃望着那一点殷红心中竟起了一丝冲动,一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唔”曲慕雪瞪大双眼望向他,腰被他紧紧搂住,眼上一暗,玉璃已经将她的震惊封在唇间。唇上的软棉让玉璃几乎把持不住,一颗心不由得沉了进去。 眼睛被他捂上,唇上柔柔一片,曲慕雪脸上一片火烧,想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动。”他的吻很淡,很轻,像羽毛刮过,柔柔痒痒的,似是试探,听了他的话曲慕雪没有挣扎,他的手抚过她的眉停在她的脸颊上,他的气息逐渐加重,吻也随之加深,鼻息间都是他清淡的味道。 心逐渐下沉,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消失,天地间唯有二人,温度上升,曲慕雪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腰间,感受着他夹杂着一丝生涩的吻,悲伤的情绪奇异的随着这个吻逐渐平复。 躲在树上的冷焰还怔怔的望着湖边,梧桐暗暗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所幸冷焰是暗卫出生这忍是必修课,否则换了谁如今都要大声惊呼了。 冷焰转过头狠狠的瞪着梧桐,梧桐白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再看下去就不怕主子挖了你的眼睛喂狼崽子。”两人忽然感受到周身森冷的寒意,下一秒二人同时跃到了更远的一棵树上。 0050 心事 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间已入秋。荣德亲王府的景致也萧条了几分,院外的奴仆正忙着打扫被风吹残的树叶,玉璃正在窗边对弈,而与他对弈的正是水家家主水流鹤。 “玉璃,看来你似乎是有心事啊。” 玉璃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只道,“你似乎闲的很,水含烟还没找到?” 水流鹤一听就火了,“哼,还不都怪墨念那臭小子,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带的整日里见不到人影!别让我逮到他,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似乎是你那妹妹非要跟着人家吧。” 水流鹤一堵,叹息道:“我那妹妹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那么多的好男儿不选,偏喜欢这么个吊儿郎当的。” “这要问你妹妹才知道,再说这桩婚事不也是你点头认可的?” “哼,我都不知道墨璟暄的儿子就是墨念!”水流鹤一脸阴测测的说着,“原本想着墨璟暄这样的性子养出的儿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谁想到竟是墨念这油滑的。” “墨念本性不差,否则我师傅也不会收他做徒弟,只是爱玩罢了,再说这感情的事情,又岂是外人说的清楚的。” “他真不在你府上?”水流鹤不信的问。 玉璃勾着唇角,“方才你来的时候不就都找过了。” 玉璃笑而未语,一个舞动的身姿在他脑海中盘旋,两个身影重叠,竟成了一人,原以为这舞再也不会重现,却没想到她竟会舞的分毫不差。 一别许久,他刻意不去想起,却不想这越是回避她的身影却是愈发的清晰了起来,他不去找她她却也半点讯息也无,玉璃的心中一时间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经过小半年的时间,曲慕雪的字已与从前有了极大改变,从前的字里透着温柔典雅,而如今却更多了风骨,用如华的话说:“如今这字倒不似女子所书。” 外面又下起绵绵细雨,再好的景致也在这场场秋雨中凋零。自宫宴之后曲慕雪便再未见过玉璃,她其实也有些害怕遇见他,更是能避则避。 离中秋已过两月,这两个月内俞相被罢,福王一党更是趁势追击,景王一派的官员大多被外放或贬黜。 再有一月便是景王的大婚,而景王再没有上朝听政,据外面探得的消息,他每日在家中抚琴看书,似乎绝了争斗之心。如华说到此事时曲慕雪只淡淡一笑,若不是经历周家一事,或许她也会如此认为。 罗逸寒性格坚韧,从前父亲也曾说过大位他是最有望的。 曲慕雪让锦绣暗中查周相叛国的案子到如今也有许久,为小心她这几月都没有去过彩衣坊,一切消息都由如华暗中传递,或者是该去看看她了。 曲慕雪趴在窗台上侧首:“妙菱,帮我更衣,我要出去。” 妙菱听完倒很开心:“小姐,你是该出去走走了,总闷在家里也不好。”说着已经取来了衣服。 白色的底裙上绣着一株白梅,梅花用银线勾出,外面罩一件青衫,只挽个简单的髻便出了门。彩衣坊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我曲慕雪正想着是谁,一入店内就看一站一座的二人。 几个丫鬟正捧着一件红色的嫁衣,俞梦夏和锦绣站在嫁衣前说话,罗逸寒则坐在一边。见曲慕雪进去罗逸寒顿了顿,视线自她身上轻轻扫过便专注于手中的茶水,仿佛那是什么难得的人间美味。 俞梦夏的视线从罗逸寒处移到曲慕雪身上,嘴角上扬颇为得意的看着她。曲慕雪越过她朝锦绣微微点头:“既然有客那我一会再来。” 刚要转身就听见俞梦夏叫道:“等一下。”不是冤家不聚头,曲慕雪心里想着转过身来。 “曲慕雪,下月我和景哥哥便要大婚,你可一定要来,我已经都挑好了,你不用走了。”说着已经挽着罗逸寒的手臂。 俞梦夏说着,罗逸寒的视线也落在了曲慕雪的身上,曲慕雪看着两人浅浅一笑:“那便恭喜二位了。” “哼。”俞梦夏冷哼一声,罗逸寒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也没有再开口。 别人不知道但锦绣却清楚曲慕雪的过去,所以看着两人相携而去,锦绣看着曲慕雪的眼神也颇为担忧。曲慕雪朝她摇摇头示意没事,她这才舒了口气。 留下如华妙菱,曲慕雪和锦绣去了内室,入内曲慕雪直接问道:“周家一案可有进展?” 锦绣端了壶水来,又起身去拿杯具,边泡茶边答:“其实你不说我也一直在查,只是从一开始除了皇家的人,凡跟皇家相关的人都或死或下落不明,查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曲慕雪舒了口气:“我也知道难查,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永孝帝要将周家杀光,即使他忌惮周相权势也大可不必杀这么多的人,无论如何我也要查出这背后的真相。” 锦绣顿了顿道:“虽没有查出太多,但我却查到一件怪事。当天周家被围罗逸寒并没有打算放箭,下令放箭的是一个叫紫莲的女子,这么多的兵士不听景王的号令却听她一人的指挥,但是关于她的来历我却查不出来。 “紫莲?我也未曾听过,确实该好好查一查。”茶香四溢,锦绣端了一杯于她,曲慕雪接过抿了一口:“你沏的茶和他真像。” 锦绣苦涩一笑:“这原就是他教的,我每日都会沏上几遍。”曲慕雪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指了指她泡的茶水:“教我罢,从前虽常喝,却从未想过要学。” 锦绣莞尔一笑:“自然可以。”转而又道:“你别多想,他爱的从来只有你母亲一人,教我也不过是可怜我罢了。曲慕雪浅浅一笑说不会,她又问:“下面你可有计划了?” 曲慕雪又喝了两口这才放下:“自然是要将罗国搅乱了,就借着这些争位之人。” 锦绣沉默片刻说:“慕雪,你可想过将来?”曲慕雪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她又道:“我早已看淡生死,但是我想他希望看到你活着。” 0051 起疑 安夏城福林楼 曲慕雪刚进来便看见窗边坐着一人,似乎已经烂醉,刚移开眼又发觉不对,“小姐?”如华拦在跟前,曲慕雪拍拍如华的肩道:“看不出是小侯爷吗?”她这才让开,妙菱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曲慕雪上前拿掉他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好大的狗胆!”他声音颇大,瞬间就将大厅中的视线吸引,曲慕雪颇为无奈,韩擎宇定了定神显然也看清了曲慕雪,面上有些尴尬,却不理她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拿起酒壶还要再喝。 “别喝了!”曲慕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十分严厉。 韩擎宇瞬间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道:“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幽怨的样子好像她是狠心抛弃他的负心汉一般。 曲慕雪用力拉他起来:“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韩擎宇被她拉着却没动,曲慕雪回过头看向他,韩擎宇反握住曲慕雪的手,一脸的恍惚:“慕雪…嫁给我可好…我去求皇上成全!”韩擎宇的声音不低,店内的众人哗然,曲慕雪怔怔的看着他,如被雷击般呆立在当场。 有些不敢看他曲慕雪忙把视线移开,这一移开却吓出她一身汗来。二楼的凭栏后站着的几人正向这边看来。 一边是方才遇见的罗逸寒和俞梦夏,此时九皇子罗逸轩也在,他还是一脸看戏的神色,而另一侧则站着玉璃公子和一名侍卫。 曲慕雪的视线与玉璃的视线在半空相遇,他目光中的清冷更甚,而曲慕雪却不知为何顿觉心虚,忙将视线移开。数月未见,却不想再见时竟是这番光景,面上大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韩擎宇便出了福林楼。 一出门直接将他塞进了马车,曲慕雪一上马车就怒声大骂:“韩擎宇!你这个混…”回头一看,他脑袋一歪靠她身上已经睡着了,本想将他推开,这才看到他一只手还死死的拽着她的衣摆,曲慕雪拉了半天也没拉动,只好随他去了。 “小姐,小候爷醉成这样我们去哪里?”妙菱探头探脑的问。 “去将军府。”细细看他,看起来很疲惫,脸色潮红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圈青色,样子很狼狈。曲慕雪想起她刚醒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清澈的眸子。 脑子里竟然想起含微公主来,曲慕雪以前就奇怪,兰妃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养出六皇子那样阴沉的性子,含微如此怯弱的女儿。 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内里都是一样的阴毒,含微公主看上去如此无害却差点害的她…其实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够不择手段的人。 “小姐,将军府到了。”妙菱掀开帘子,看见韩擎宇半趴在她肩上脸色讪讪忙把头转出去。曲慕雪试图拉下他却怎么使劲也拉不开:“妙菱如华上来帮我把小侯爷抬下去。” 本来打算将他送回后便离去,下车时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时才惊觉不对,韩擎宇的额头一片滚烫,连面颊也红了一片。 镇威将军请了御医过来,御医开了药又煎了服下,曲慕雪只好留下帮忙,临晚时才终于退了热。 老将军韩奇紧张了一下午,也是满脸的疲惫,看了曲慕雪几眼终是开口:“曲小姐,老夫冒昧问一句,宇儿与你?” 被他一问,曲慕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韩奇征战一生,她这点计量在他面前怕是远不够看。 曲慕雪真诚的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年近古稀的老人心里一阵凌乱,“韩将军……我跟擎宇…只是朋友。” 韩奇怔了片刻,苦笑几声,又叹了口气:“宇儿是我一手带大,只要他过的好,我也能放心了,若宇儿能娶得你,我也是高兴的。只是…罢了,缘分一事终是勉强不得。” 曲慕雪敛眉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韩奇的话,视线在韩擎宇削瘦的脸颊上停顿了片刻,只在心里化作一阵叹息。 回府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中午也没有用饭,到了院中也是饿的不行,平日里只有主仆三人,所以有时也一起用饭,妙菱刚做好饭端来,院中就出现了一人,此时来,走的自然不是寻常路。 曲慕雪已经饿坏了,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玉璃诧异了下,便径自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对如华说:“添副碗筷。” 如华见曲慕雪点头立刻转身去取,曲慕雪看着一旁拘束的妙菱:“你也下去吃吧,吃好了再来。”妙菱如获大赦,忙点着头转瞬便跑的没影了。 两人都未多言,静静地吃着饭,曲慕雪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这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而是就应该这样一般。 吃的半饱,曲慕雪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玉璃面色沉静,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细细的吃着。 如若不是看见他夹的是根青菜,她一定以为那是什么珍馐美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一笑便笑的岔了气,脸色忽白忽红,玉璃挑眉看她,眼中似隐忍着笑意,曲慕雪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背后忽然有一阵热流涌入,顿时便舒服了不少,曲慕雪看向玉璃,看着他忍着笑意的样子这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饭刚吃完,如华和妙菱便来了,玉璃只坐在那里,却不说话,如华端了茶来,曲慕雪道:“你们先去休息。”如华看向她有些不解,曲慕雪又朝她挥了下手,如华这才退出去。 “玉璃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曲慕雪看向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玉璃看着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像是犹豫不定,她竟会觉得他犹豫不定,曲慕雪想一定是她的感觉出错了。刚想再问,他倒是开口了:“中秋宴你所跳之舞当真是你自己临时编排的?” 原来是要问这个!曲慕雪松了口气说:“这是自然,这世上除了我,再没人会了。” 玉璃看着她目光一沉,曲慕雪的心也沉了沉。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大罗寺独自跳过此舞,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正值初春,她和母亲去寺中上香,母亲和主持渡空说法,她因觉着无聊便一人去了寺旁的桃树林赏花。山间桃花开遍好似一片粉色的世界,煞是美丽,她心情太好便即兴一舞,跳的便是那日大殿上之舞。 不过那日林中并无人看到,想到这里,曲慕雪底气又足了起来,迎向他的目光。玉璃将视线自曲慕雪身上转移,轻轻一笑,“你这里的饭菜不错,明日多备一份。”“嗯?”曲慕雪放下茶杯,满心疑惑的看过去,玉璃已经起身。 0052 情敌 第二日安夏起了曲慕雪的流言,留言还有多种版本。一种是说曲慕雪先是勾引了宁安小侯爷后来谁知又攀上了景王,在识得景王后曲慕雪无情的离开了宁安侯,如今景王即将大婚宁安侯不计前嫌还愿意娶曲慕雪为妻。 还有一种是说曲慕雪与宁安侯本是两情相悦,曲慕雪为了宁安侯更是不顾生死为他挡箭,无奈含微公主从中作梗硬是将一对鸳鸯拆散。 曲慕雪听着如华有声有色的讲着这两大主流的传言心里只觉得太好笑了,不得不说这传出去的人编的还真是像样。 午后韩擎宇便来了,或许是病尚未愈,脸色有些苍白。昨日刚下过雨,今日似又凉了几分,他穿的不多,曲慕雪心中不忍:“怎么不多穿些。” 韩擎宇嘴角微微上扬说了声“无碍”缓步踏入屋内,他四周环顾一圈,心情似乎不错。 曲慕雪摆上茶具,戏虐道:“说说吧,昨日是怎么回事?”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韩擎宇不可能不知道,韩擎宇面露窘色:“皇上让我娶含微公主,我没答应。”说完韩擎宇脸色严肃的看着曲慕雪:“我知道那天落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目的就是想逼我娶她。” 曲慕雪专注着手上的的茶杯,没有答话。韩擎宇皱着眉头继续:“秀琴…她也很可怜,你不要怪她。” 秀琴是含微公主的名字,含微是她的封号。曲慕雪手上顿了顿,将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道:“其实你大可以娶了她,毕竟她对你用情很深。” 韩擎宇垂了垂眸,语气颇为忧伤:“若不是为了韩家姑母也不会进宫,她原也是有喜欢的人,只可惜造化弄人。秀琴是我表妹,入宫后姑母她性子也一直不好。那时候还小,我曾照顾过秀琴几次,但我对她也只有兄妹之义。若是没有遇见你,我或许会娶她,给她一个名分,稳妥的过完下半生,可是…我却遇见了你…” 他说得明白,但曲慕雪却不能再任由他继续,“韩擎宇…”曲慕雪出声打断。 韩擎宇定定的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的没了一丝血色,他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地端起手边的茶轻轻了一口,茶一入口神色便一缓:“咦?这是…?花茶?” 曲慕雪看着他浅笑着点头道:“这是我刚研究出来的,你可是第一个喝到的,味道如何?” 他英气的侧脸浮出一抹笑意,淡声道:“那我可要多喝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喝到了。” 闻言曲慕雪心下一惊,脱口问道:“你要去哪?” 韩擎宇看着她脸色有了一抹淡红,唇角微微上挑,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也带了几分期许,轻声答道:“我自请调守边关,不过…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就不去了。” 曲慕雪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噌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韩擎宇笑笑掩去落寞,自怀中掏出一角书来:“喏,我学这上面说的。” 曲慕雪面上一红,心里五味杂陈,只可惜她们的命运已经是注定的背道而驰,却不知他将来知道了真相,可会怨她,定了定神,曲慕雪严肃的看着他道:“擎宇,对不起。” 韩擎宇目光一缩手中的杯子顿了顿,强笑道:“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我知道。我三日后走,你来送我就好。”曲慕雪连连点头:“这个是肯定的。” 沉默一阵,韩擎宇瞥见一旁放置的棋盘笑道:“可愿和我切磋一番?”曲慕雪自然应下,韩擎宇虽是武将,这棋艺却也不俗,与他对弈倒别有一番滋味,一番心思尽数研究着棋盘,倒好似回到从前在相府的生活。 “小姐,要不还是先用饭吧。”曲慕雪正执棋思索,妙菱忽然过来唤道。看一眼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执棋的手顿在半空,对面的韩擎宇目光流转忽然握住她的手笑道:“还是先用饭吧。” 曲慕雪疑惑的看他,越过他瞥见门口立着一抹暗影,一抬眸却对上玉璃冷冷的眸子,“玉璃?”曲慕雪忙抽了手望向他。 屋内气压低沉,韩擎宇也起身笑着看向罗玉璃,“原来想蹭饭的不止我一人。” 玉璃冷冷的眸子看着曲慕雪道:“昨日不是告诉你了么?” 曲慕雪一窘,玉璃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忘了?”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曲慕雪有些呆住,心像是慢了一拍。 如华见气氛古怪硬着头皮答:“妙菱都做好了,我去帮忙端菜。” 曲慕雪定定的看着玉璃,半晌,他顾自走到桌边坐下,见情形曲慕雪也忙过去坐下,韩擎宇脸色也不太好,一张小桌子只坐了三人却觉得似乎有些拥挤了。 “小候爷就要去前线了,这么晚还不回去就不怕韩老将军惦记?” “我爷爷自是知道我的,倒是荣德亲王这晚还出门只怕不妥吧。”二人好一番唇枪舌战。 妙菱和如华小心翼翼地将菜摆好,曲慕雪示意二人退下,这次二人都没犹豫,皆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曲慕雪不理会二人,端了碗刚要夹菜却见两边的筷子同时夹住一块肉,二人暗自使劲都不相让,她只好低头扒着白饭。 只听“咔嗒”一声韩擎宇的筷子断成两截,曲慕雪无语望天,玉璃笑的如沐春风般将肉夹进了曲慕雪碗里。 韩擎宇虎着脸,只拿着半截筷子也忙夹了一块肉放在曲慕雪碗里,看他样子滑稽,曲慕雪不由看着他一笑,韩擎宇一愣,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玉璃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一时间席间再无一句话,除了曲慕雪面前小山一般堆积的菜,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却见身侧的两人,一个风轻云淡,一个稳如泰山,当然除了他们夹菜的那股子快狠准的气势。 不肖片刻,除了曲慕雪面前,整个桌上便是连一片菜叶也寻不到了。 玉璃优雅的将碗放下,满脸和煦的看向韩擎宇:“今日似是吃的太饱了,小候爷可愿陪在下一起消消食?” 韩擎宇脸色有些疲惫,但气势却丝毫不让,也直直的看向玉璃:“正有此意。” 二人对视片刻忽然齐齐动身,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在院墙外,玉璃会武功?愣了愣曲慕雪忙朝外大呼:“如华!” 如华带着曲慕雪已是慢了一拍,那二人又是何样的身手,曲慕雪寻了许久也不见他们的踪影,想着二人的身份,估摸着也不会有大碍便只好又和如华折了回去。 0053 韩家旧事 安夏城郊 夜已深沉,月亮柔柔的光照在林间,浓密的树林中走出两抹修长的身影,月光下一个如松柏傲世独立,一个如冷月不染纤尘。 沉沉的话语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玉璃公子的武功似乎不在我之下,你既苦苦隐藏,又如何这般轻易在我面前的显露?”韩擎宇皱着眉头,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玉璃,“莫不是因为她?”说完,紧张的看着对面的人。 的确他对面的这个男人拥有着远胜于他的容貌,武功也定是不俗,他能在安夏隐藏的如此之深,可见城府之深,若是敌对,必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今日着一袭银纹白衣锦衣,银色的蟒纹在月下反着冷光,不知道是不是韩擎宇的错觉,这一瞬他忽然觉得那银蟒似乎成了真龙欲要飞上九天。 韩擎宇眯了眯眼,玉璃也淡淡的看着他,如玉的脸庞也如月般清冷,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部的清冷镀上了一丝温度,缓缓的吐出一字:“是。” 韩擎宇只觉浑身一颤,这一字成了他今生难以忘怀的沉痛。“她…可知道?” “不知道。” 韩擎宇苦笑一声道:“那你今日是何意?” 玉璃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声音轻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本想叫你知难而退,不过,看你的样子…我虽不计较过程,可我想她若是知道了怕会怨我,所以我打算等你痊愈之后,再比不迟。”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皇上?”韩擎宇冷然。 “皇上?”玉璃一声冷笑,在这凉凉的幕色中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玉韩两家的交情已逾百年,你我之间虽不熟悉却命运相同。韩擎宇,虽说你父亲死时你尚幼,但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父亲的死因吗?” 韩擎宇面上一震,“玉璃你把话说清楚。” “你若真的想知道不如去问韩老将军。”玉璃说完淡泊的视线扫过韩擎宇,轻轻一跃,踏着江面而去。 韩擎宇望着那一抹白影离去,瞬间唔住嘴唇轻咳,刚刚一直强撑着,此时一松懈下来,顿时失了力气,缓了半晌,他才扶着两旁的树慢慢前移,玉璃说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韩擎宇忍着不适一回府便冲到了韩奇的房内。天色已渐芒,韩奇一向习惯早起,韩家世代武将所以没有那些个京城公子哥的习性,将军府中伺候的除了几个小厮也没有多余的人,“爷爷,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韩奇愣了片刻,随手套上外袍这才看向他这个唯一的孙儿,“你身体本来就未痊愈,先回房歇着,有事回头再谈。” 看着爷爷这样韩擎宇自己猜测了起来,“难道我父亲他不是战死的?难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擎宇!”韩奇脸色阴沉着怒斥一声,看着韩擎宇面如死灰,他叹了口气道:“宇儿,你先回去,叫魏嬷嬷给你烧碗姜汤,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韩擎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此刻他其实也有些怕知道那个答案。看着韩擎宇颓唐的身影韩奇眸色深了又深,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但更是宇儿的父亲,他或许也该知道了,只是… “老爷。” 韩奇挥了挥手,“公子呢。” 魏嬷嬷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老爷,公子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我看他脸色差的很,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韩奇看着韩擎宇的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魏嬷嬷,去把少夫人请过来。” 坚定了步伐,韩奇上前推开了房门。 “宇儿。”韩擎宇正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放着的姜汤一丝也未动,听见韩奇的声音韩擎宇端起一旁的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我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他还在的话会怎么样,可是这些光靠想象也是想不出来的。我也从来没有怨过什么,既然生为男儿保家卫国驰骋疆场本才是男儿本色,可是如今,如今…” “宇儿…”韩奇抓住韩擎宇的肩膀,声音沧桑而悠远,“你父亲也是我的骄傲,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我也去查过当时的情况,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跟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韩奇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韩擎宇打开纸,上面印着一只莲花图案,“这是?” “前段时间你遇袭你可还记得,后来有人抓住了那个刺客并送到了我府上,这是当时那名刺客身上的纹身,莲花刺青,你可知是何人所有?” “莲花刺青?那这根我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和玉将军当年被东胡人堵在明月山阴阳峡谷中,有玉将军和你父亲在二人在脱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们却都战死了,我心中疑虑所以立即派了人去打听,而我所能够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个莲花图纹。我在暗中查询多年方才知道这个莲花图纹是属于一个秘密组织名叫莲花影,而这个组织则握在…永孝帝的手中。” “砰。”韩擎宇手上一抖,碗落在了地上,“难怪玉璃会是那样的反应,原来是永孝帝,害死了他的父亲。” “刺客,那个刺客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快带我去见他。”韩擎宇一把抓住韩奇的手臂叫道。 韩奇叹息道,“那个刺客在送来我府上后不久便死了。那刺客似乎中了毒,要靠连续服用解药才能活下来。” 韩擎宇身体一软竟显些站不住脚。 “宇儿,我韩家与罗家世代扶持,即使你有什么想法也要学会隐忍,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你,可知道。” 韩擎宇瞬间站起身来,脸色因为激动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我要杀了他,我只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 “儿媳拜见父亲。” “娘?” 韩擎宇的母亲当年也是名动安夏的美女,如今她只穿着一身浅灰色粗衣,手腕处还绑着一串佛珠,如丝的长发也只用一根灰色的布带绑起,或许是因为她心无杂念,所以看起来还是十分年轻。 魏嬷嬷见屋内气氛不对,将少妇人请入后便自觉的退出了。 0054 送别 “宇儿,你方才说要杀谁?”她的声音也如人一般淡漠,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韩擎宇很少见母亲,对她既又渴望却又不敢接近,虽然他早已经过了可以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年纪,但心底里的渴望却未曾减少,面对母亲的质问他有些不知所措,懊恼片刻,韩擎宇颓唐的坐回了凳子上。 她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缓缓如流水,冰冷却又充满眷恋,“十五年前你父亲出征时你方才落地,我依然记得他穿着银色的盔甲向我道别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比你如今也大不了多少。”她空旷的声音逐渐朦胧,韩擎宇仿佛能够看见那个英伟的男子当年的风采。 “母亲,你可知道…” “我知道,可是韩家世代守卫罗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家世代的声名毁在你手里,你难道真就忍心?” 见韩擎宇终于冷静下来,她死灰般沉寂的眼中迸发出冰冷的光芒,继续道,“要报仇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你几日后去军中历练这便是机会,待到你羽翼丰满之时,要做什么也没有人能够阻拦。” 韩擎宇的眼神也热了起来,他看向韩奇,韩奇几不可查的微微点了点头。是啊,他的命运为什么一定要握在别人手中!如果他可能自己做主,那么他想要的都会变的唾手可得。 安夏城郊十里亭 早晨的郊外空气格外的清新,曲慕雪早早的就到了,才取出酒摆上琴便听见策马声由远转近。 很快,韩擎宇的身影便出现在不远处,他穿着常穿的青衫策马而来,气色依然不太好,但无损他的英气,翻下马背,韩擎宇动作一气呵成,看着曲慕雪他紧皱的眉头才松了下来,眉眼有了浅淡的笑意。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琴,嘴角微微上挑,故作轻松道:“看来我有耳福了。” 曲慕雪看看他总觉得他的心事似乎沉了些,以为离别在即他心中不舍,“上次我弹琴你不在,这次只弹给你一人听。”韩擎宇听了这话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琴音如袅袅青烟升起,如潺潺流水作响。 韩擎宇一直定定的看向曲慕雪,一曲别离,千言万语止于无声。 “看来我们来晚了。”亭外站了好几人,各个衣着华美皆是人中龙凤。 来人有五皇子罗逸正,六皇子罗逸凌,八皇子罗逸寒,九皇子罗逸轩。 令人大感惊讶的是五皇子,他身旁站着一位十分美貌的男子,即使是曲慕雪见过玉璃公子,也被他的美貌所讶异。看他一直站在五皇子身侧,便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想到这里,心里倒有几分惋惜。 曲慕雪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两人视线交集时,曲慕雪点头报以一笑,他显然是怔了片刻,也还了一礼。 “三哥让我替他为你送行。”五皇子对着韩擎宇说。 “多谢五皇子,替我向三皇子谢过。”韩擎宇拱手道,两人客气一番。 “早知道小侯爷有佳人弹琴相送我们就晚些来了。”九皇子一脸调侃没个正形,更衬的站在他一旁脸色淡淡的景王罗逸寒如芝兰玉树。 曲慕雪看了罗逸寒一眼,除了消瘦了几分,倒是看不出丝毫颓废的样子。 韩擎宇举起酒杯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仅以杯中之酒谢过各位相送之义。”众人饮尽杯中之酒,将他送到亭外,曲慕雪最不喜欢道别,却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见他拉着缰绳曲慕雪忍不住道:“擎宇,为了你爷爷,也要保护好自己。” 韩擎宇一愣,视线从曲慕雪身后的凉亭扫过,她刚想回头却被他顺势拉过,耳边传来他低沉幽静的声音,“小雪儿,等我回来找你。” 曲慕雪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绝尘而去。众人看着她神色各异,罗逸正眼中只有他的美人,罗逸凌神色复杂莫辨,罗逸寒原本冷淡的神色似乎更阴沉了些,一直盯着曲慕雪,罗逸轩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罗逸正柔情的看着身旁的美人,虐道:“果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六弟、八弟、九弟我先回府了。”说完还在他身旁的美人身上摸了两下。 曲慕雪看那人脸色一黑,明显并不乐意,不过此事她也管不着,五皇子罗逸正携美归去,罗逸凌瞥了曲慕雪一眼道:“不如我们也离去罢。” “好,一起走吧。”九皇子罗逸轩刚转身,才发现一旁的罗逸寒身形未动分毫。 九皇子锁眉道:“八哥,走吧。” 罗逸寒一摆手,沉声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和曲小姐说。” 九皇子不悦的瞪了曲慕雪两眼,转儿对着罗逸寒道:“我在那边等你。”曲慕雪看着罗逸寒心里有些打鼓,她与他毕竟相处多年,两人也算比较了解。 “刚才那曲子,可否再弹一遍?”罗逸寒语调不快,却像是掩饰他心中的急躁。 曲慕雪回想着刚才所奏的琴曲只是普通的离别曲,并无特别,这才安下心来,“八皇子想听慕雪自然乐意再奏一遍,只是今日送别实在没了心境,可否改日再奏。” 说完才发现罗逸寒身后,一辆极大的马车正停在十里亭边,这样的马车在整个安夏只有一个人有,看这样子像是已经停留了一会。 车中之人倒似知她心思般掀了帘子,距离虽不远,曲慕雪却辨不清他的神色,玉璃一贯冷漠声音响起:“我刚从宫中出来,柔妃娘娘似乎身子不大好,景王还是速速回宫的好。” 罗逸寒虽然惊讶倒是不算明显,罗逸轩却是嗖的一下跳了过来,“柔妃娘娘怎么了。”罗逸寒紧蹙着眉头没有讲话,罗逸轩却按耐不住,催促道:“八哥我们还是快回宫吧。” 罗逸寒注视着曲慕雪良久才收了神色,朝九皇子点点头:“回宫。” 众人皆已远去玉璃不语,转身向马车走去,曲慕雪有些纳闷,想着或是他心情不好,便急忙跟了上去,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 0055 皆非良人 安夏城彩衣坊 韩擎宇离开才几天的时间,安夏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忽然病逝。其实也不算是忽然,因为太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自那次中毒之后更是已经行至末路,只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年华却这般死去,总叫人不免可惜。 太子逝世,永孝帝本就对俞家有意见,如今更是不待见了,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太子一死,之前涉及给太子下毒的俞家便再一次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 一次俞梦夏入宫却恰好听见两个宫女替太子打抱不平,说该处死俞家一家,俞梦夏的脾气本就急躁,扯了鞭子就就地毒打两位宫女。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但如今的俞相不是当年,而今的情形也再不相同,虽说算不得大事,可惜她命实在不好,她毒打宫女之际却恰好被永孝帝撞见了。 永孝帝可不管她听到了什么,只是怒气冲冲的将俞梦夏斥责了一顿,说:“俞梦夏身性骄纵毫无教养,做不得王府主母,下旨降为景王侧妃。” 发了这顿火之后永孝帝也病了,俞家如今大不如前,俞梦夏还把永孝帝给气病了,这更是落实了永孝帝所言,就是想求情也开不得口。 永孝帝带病连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圣旨是斥责俞梦夏,第二道是斥责前右相俞成安治家不严,俞成安在接到圣旨后不久便病逝了,虽说是病逝,但真正的缘由却有待考究。这第三道圣旨则是给景王府赐婚的圣旨。 一连三道圣旨,景王府一时间变成了整个罗国瞩目的焦点。这新选的景王妃出自皇后的母族,是魏国公夫人胡氏的侄女胡婧琪。 魏府出过几代皇后,只可惜这一代魏府没有女儿,胡婧琪虽然姓胡,却是从小在魏府教养长大。她不大出门,曲慕雪与她也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确是个才貌兼具的女子,倒是配的景王。 永孝帝这一做法看似无意却有深意。自从余相倒台景王失势,这朝中便是三皇子党的天下了,六皇子罗逸凌虽有实力但到底根基不比福王,再任由三皇子一党发展下去,到最后连永孝帝怕也奈何不得,而八皇子罗逸寒一向足智多谋,如今永孝帝又将魏家这样的势力送到他手中,更是如虎添翼了。 如此看来,永孝帝是打算将江山留给罗逸寒了?曲慕雪顾自琢磨着。 看来他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都说帝王之心不可测,有时候你要保护一个人反要去伤害他,而你想除去一个人却要假意捧着着他。 直到此时曲慕雪才看清,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景王铺路,无论是她还是俞梦夏其实都只是踏板,这胡婧琪才是永孝帝选定的皇后。 还记得从前在闺阁中还听诸位小姐说笑过,说魏府教导胡婧琪就是按历代皇后的教育方式来的。当时只以为是个笑话,因为魏家的确出过好几位皇后,时过境迁,此时曲慕雪方才明白,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只可惜…她绝不会让他顺利登上那个位置的。曲慕雪蹙着眉头懒懒的窝在榻上,如今形势已迫在眉睫,到了该逐步收网的时候了。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走?”锦绣在一旁画着花样问。 曲慕雪挑了挑眉,看着她执笔的样子淡淡道:“既然如今福王如此想登位,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锦绣笔尖一顿,刚画完的样子立即晕了一片,锦绣一脸无奈的拎起晕染的纸张,轻轻叹道:“看来我果然是老了。” 曲慕雪掩唇轻笑:“不过赌一赌,我可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罗逸桀那种性子是坐不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她不愿,而是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守住。 锦绣拿起一张纸重新铺上这才又看向曲慕雪,“那你认为谁可以?” 曲慕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道:“永孝帝有十位皇子,大皇子稳重是为守国之君,二皇子罗逸宸自幼聪慧,又是正宫皇后所出,一出生就是太子,本来倒是很好的,只可惜死了。 福王罗逸桀性格暴躁多疑,一看就是暴君,若真是他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杀的怕就是我,我可还没活够呢,怎么能真的扶他上位。四皇子罗逸风是将才,他是带兵打仗驰骋疆场的血性男儿,却实非君王之才。 五皇子罗逸正你也知道他的德行,男女不忌,一看就是做昏君的料。六皇子罗逸凌年纪不大倒是颇为稳重,看事情也很独到,可惜他太像他父亲,会装,若是他登上皇位也是容不得别人手中有太多权力的。 七皇子资质平庸,八皇子…是不错,可惜我没有死,他便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九皇子罗逸轩生母太过卑微,也过于自卑,十皇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丽妃和十皇子早已离开了罗国,至于如今宫中的那位是谁,曲慕雪暂时并不打算深究。 锦绣已经走到了曲慕雪跟前,“照你这样说来岂非是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呵呵。”曲慕雪笑道,“能闹腾就行,要想稳住安夏,也只有六皇子了,毕竟他身后有韩家,我还不想让它一下子就乱了。” 曲慕雪转过头来,锦绣正静静地看着她似有话要,酝酿了片刻锦绣才迟疑的开口道:“慕雪,我知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对小侯爷和玉璃公子你可有上了心的?” 曲慕雪身子一紧,倒是不曾想她会突然这么问,撇过头去恼道:“可是如华胡说了什么?” 锦绣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曲慕雪道:“你别给我绕弯子。” 曲慕雪笑意一凝,韩擎宇她早已经知道与他的距离。至于玉璃……他总是忽远忽近,叫人捉摸不透,那样深的城府也不是她想要的良人。 敛去心中的浮躁,曲慕雪轻轻将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郑重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形,我心里如今只有报仇,又哪里来的心思想这些?至于他们,你放心,都不是我的良人。” 锦绣似乎松了口气,神色十分认真道:“慕雪,我只想提醒你,韩家与罗家早已成为一体,玉璃公子虽好,但只怕他心中也不会将你摆在第一,我希望你嫁的男人凡事都以你为重。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般,一辈子为情所苦。” 曲慕雪心中一刺,强笑道:“我知道了,在大仇未报前,不谈私情。”锦绣看着她满眼心疼,叹了几声终是未再出声。 0056 落轻衣 福王府外 在西夜国盛产一种花,名叫阿芙蓉,据说此药少量服用能使病者减轻痛楚,而久服则会让人成瘾,服用之人日益消瘦,而剂量加大则会使人猝死。 带着如霜准备好的药丸曲慕雪换上一袭男装向富王府而去。 “告诉你家主子,周月若求见。”福王府门口的小厮看曲慕雪那架势也不敢耽搁忙将她请了进去。 这茶换了又换,福王才来,曲慕雪见他来也不起身笑着说:“看来王爷对大业已经成竹在胸,莫非新上任的安夏军机总统领是王爷的人?如此月若也是不必再叨扰王爷,告辞” 福王面色变了几变忙转了语气:“周贤弟,今日本王有事耽搁了时辰,还望周贤弟不要介意。”福王一向自恃甚高,曲慕雪也不矫情又坐回了椅子上,直接问:“王爷,您觉得您登上大宝的机会有多大?” 福王眸子一深:“你觉得如今还有谁能与我抗衡吗?”看到他如今的这个样子,曲慕雪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收敛了情绪。 “平王罗逸风战功卓著,在军中极有威望。六皇子罗逸凌性格沉稳,母亲又出自韩家,韩家世代忠臣,朝中暗中支持定王的怕也不会少,不过是韩老将军自恃身份不肯开口,如若不然,未必就没有一呼百应之效。 八皇子自不必说,既有魏国公府的支持,俞相虽然倒台但俞相长子俞灏然可是接替韩擎宇做了这安夏军机处大统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皇上身体抱恙却一力为景王打算,他是何心思难道王爷还看不清吗?” 果然曲慕雪说完后福王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黑,沉默半晌他才看向曲慕雪道:“月若小弟既然将形式分析的如此清楚,想必是有对策了?” 这个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曲慕雪心想,“如今皇上一心想扶持景王,这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是十分危险的。” 福王沉默片刻道:“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我必会全力协助你。”在福王耳边耳语几句,他脸色巨变,却没有立即喊停,曲慕雪知道他是动心了。 “办法真的可行?”福王脸色虽然迟疑,但她知道他是决定赌了。 曲慕雪嘴角微挑,摸着手中的扇子:“只要王爷按照我的方法做,那你自然能得到你所要的东西,至于我只是一介生意人,不过想寻棵大树依靠而已。” “那…就依你所说的办。” 曲慕雪轻轻鼓掌:“王爷果然有魄力,这药可治皇上的病症,但久服会成瘾,这里有五粒,用完后我会让人送来,之后每日提醒皇上服用,只需半月,就可见到成效,如果你想要他…” 曲慕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只需将三日的份量一同喂给他,他便会暴毙,且查不出死因。” “可是父皇怕不会轻易服用,万一他查出什么来可如何是好?” “王爷不放心可派大夫验一验,若无十足的把握我又怎敢献上,至于服用,王爷可以请贵妃娘娘帮忙,我相信娘娘一定会有办法的。”曲慕雪眼中闪烁着精光继续道,“王爷若想避嫌不如前往大罗寺为皇上斋戒祈福,这样一来或许效果更佳。” 罗逸桀绷着身子脸色阴沉,但那双眼闪动的着贪婪的光芒却是瞒不过曲慕雪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曲慕雪鄙夷道,龙子龙孙又如何,在权利和利益面前,什么父子亲缘也都被扔了个干净,也不过如此。 安夏城摘星楼 如华站在福王府外,看着女扮男装的曲慕雪低声问:“公子,我们去哪?”曲慕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们去逛逛花楼如何?”如华一脸愕然,曲慕雪在她头上轻敲一下:“你,不去也行。” “小…公子去,我当然也要去。”曲慕雪哈哈大笑。 夜色蒙蒙,此时安夏西城显然成了整个安夏最热闹的地方,曲慕雪甩着扇子乱逛,忽然看见一处匾额写着摘星楼,仰头一看,果然有一处极高,在此处看果然像是伸手可摘星月,“走就这家。”曲慕雪一收扇子便往里走。 “公子!”如华及忙跟上。 曲慕雪记得似乎听谁提过,自古以来青楼都是最赚钱的,来这里不过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好奇罢了,像摘星楼这样的地方普通百姓是来不起的,所以这里的来人一般非富即贵。 刚入内便有龟奴前来问是否有相好的,曲慕雪略一思索掏出一锭金子给他:“本公子要见落轻衣。” 龟奴眼前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下来,将金子递了回来:“公子,今日轻衣姑娘已经有约了,实在是…我们楼中的其它姑娘也是很善解人意的,公子不如?” 曲慕雪一想也是,像她如今这般红的头牌又岂是想见就能见的?“那就安排在窗户那边,找个话不多的来伺候就行。” 那龟奴愣了愣:“公子这大厅人多口杂的,您给的钱去雅间也足够了。”曲慕雪不理他径自走过去坐下。 如华倒是说话了:“照我们公子说的做,还不快去。”曲慕雪朝如华眨眨眼睛,如华却连脸都羞红了,曲慕雪不再逗她,端着酒杯看着大厅。 落轻衣,曲慕雪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去年她还是周静娴时,曾无意中在景王府碰见她,那时她虽然也有些名气,却还不似如今这般响亮。 一个仪态端方的公子入内,喧闹的大厅有一瞬寂静,然后才又恢复了热闹。曲慕雪一愣,罗逸寒,他如今竟也如此光明正大的踏足此处了。 罗逸寒的视线在二楼稍作停顿,便朝曲慕雪所坐的方向走来,曲慕雪握住杯子垂下眼帘,罗逸寒应该没有注意到这边,经过桌前时只听的龟奴的声音:“轻衣姑娘已经等候公子多时了。” 曲慕雪虽对他的情意虽已淡了,如今得知此事却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只觉得这酒也淡了,一甩扇子对着如华道:“走吧。”如华连忙跟上,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划过,曲慕雪未做停留,直接出了大厅。 0057 丫鬟 摘星楼二楼厢房内墨念正搂着一个姑娘吃酒,周静怡临窗而坐视线一直盯着方才翩然离去的背影。 自从他开始寻找静娴开始那周月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今天玉璃安插在福王府的探子来报才又有了讯息。 他们一路尾随她而来,那背影分明像是女子,而容貌只怕也未必是真颜。只是他却不能确定她真实的身份,因为那背影并不是他妹妹的样子,比从前的周静娴娇小了许多。 “我先回去了。”周静怡心中着急,说完便已起身。 “别…啊!”墨念话音未落,周静怡已经出了厢房,“呆子,温香软玉的不享,回去有什么好的。” “墨公子,我来喂您可好?”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好啊,好啊,本公子可许久没有这待遇了。”墨念虽然爱玩,但武艺甚是高强,这听力也是极佳的,他搂着怀里的姑娘一口吃食还未下肚就听见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靠近。 “姑娘,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门外传来一声怒斥,是摘星楼的妈妈尤四娘。 “我看见他进来了,你们不把人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一听这声音,墨念一口酒来不及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噗”这一口酒尽数喷在了对面的女子脸上,那女子一愣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尤四娘一听也火了,指着四周的护卫道:“上。” 外面很快乱成一片,水含烟虽然武功不错,但毕竟是女子,这摘星楼是安夏城有名的秦楼楚馆,而且这可是逍遥宫的产业。 没多长时间外面就平息了下来,两个大汉压着水含烟跟着妈妈带到了楼下。墨念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就看见水含烟被两人带走了。 “猪脑子!”墨念气的大骂。 “墨公子?”房中的姑娘轻轻叫了他一声。 墨念整理好衣服顺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小爷今天有事,改日再来找你。”说完丢下一张银票走了出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水含烟被抓住他的心里竟有股怒意,虽然他喜欢欺负她,但是却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放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水含烟怒气冲冲的大骂。的确在云水城谁敢惹水家,更何况水如烟是水家如今的大当家水流鹤的亲妹妹。 所以她在云水城就是将花楼掀翻了也没有人敢动她,因为只要她们去水家说一声,该赔多少水家绝不会抵赖,可惜水含烟忘了这里是罗国的皇城安夏并不是云水城。 “哼,少在我面前充大,摘星楼开业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来砸场子的,谁不知道摘星楼是逍遥宫的产业,不管你是谁,如今也是栽了。” 水含烟自然知道连哥哥都十分敬畏的逍遥宫,脸色一白,也没了刚才的气焰。 “哼。”尤妈妈冷笑了一声,忽然一个壮汉神色慌张的进来,他在尤妈妈耳旁耳语了几句,尤妈妈脸色一变,指着水含烟,“把她看好了。”说完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水含烟正懊恼着,忽然尤四娘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出现了,忙给水含烟解了绑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了出来。 直到站在了摘星楼外,水含烟还迷糊着,莫非是大哥?水含烟一想越觉得对,这世界上除了他那个一表人材风流倜傥的大哥水流鹤,还有谁能这么有能耐。水含烟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咬牙切齿的打听墨念的下落。 不远处一个邪邪的笑脸笑的越发张狂了,“水含烟,你这个笨蛋,想找到小爷?下辈子吧。”自言自语完墨念朝着水含烟寻找的反的方向而去,那是荣德亲王府所在的方向。 吩咐了锦绣去查,很快便传来了消息。落轻衣似乎一年前就和景王有接触,而且和几位皇子都有些关系,最值得一提的却是景王的舅舅俞灏然和景王、落轻衣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听说俞灏然自去年就想替落轻衣赎身,但落轻衣没有答应,似乎因此事俞灏然和景王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此事事发于半年前,当时因为罗逸寒的雷霆手段所以并未传开来,所以此事曲慕雪是不知道的。 “罗逸寒、落轻衣、俞灏然…”曲慕雪口中喃喃,忽然脑中一亮,真是瞌睡送枕头,这消息来的恰是时候。 安夏城都在传,说永孝帝得上天护佑,原本十分严重的病就忽然就好了,而且看上去还比以前更精神了。 永孝帝病一好,便对替他祈福的罗逸桀大加赞赏,称其贤孝有德。曲慕雪心里好笑,这病了要扶持罗逸寒,这身体一好又开始打压了,真心觉得这做皇帝太累。 也算罗逸桀聪明,他并没有从自己手上送过任何东西,所以即使是有什么问题,那对他也是没有影响的。永孝帝少年继位,一生机关算尽,曲慕雪想他一定想不到最后他会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小姐,刘姨娘身边的嬷嬷来了。”如华匆匆进来低声说。 曲慕雪一出门便看见院中站了十个丫鬟,刘欣兰身边的王嬷嬷见到曲慕雪立刻走上前,“二小姐,夫人新买了丫鬟,特意嘱咐让小姐先挑四个。”送丫鬟?这段时日太忙,刘欣兰再不蹦跶曲慕雪差点都要忘记她的存在了。 如华搬了椅子来,曲慕雪坐在院中说:“如华,妙菱你们一人挑两个。”王嬷嬷面露喜色,发现曲慕雪看着她,又忙将头低了下去。 如华挑了两个看上去憨厚的,妙菱则挑了两个颇清丽的。两人挑完嬷嬷便带着剩余的几个丫鬟出去,曲慕雪看着站着的四人,其中妙菱挑的两人中有一人长得十分不错。 “你叫什么?” 那丫鬟看着曲慕雪却高高的抬着下巴,颇有些不看在眼中:“我叫秋菊,从前在魏府当差。”她扬着脑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曲慕雪嗤笑一声,冷声道:“魏府高门大户,出来的丫鬟也自是不同凡响,这么好的丫鬟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了。如华,你将这位秋菊姑娘送到侯爷房中去,剩下的便留下吧。” 秋菊脸涨的通红,曲慕雪看她一眼笑着说:“忠义候样貌堂堂,你去伺候好了怎么说也能当个主子,岂不是比你着伺候人舒服?” 0058错点鸳鸯 一旁的王嬷嬷涨红了脸,却在曲慕雪生冷的目光中低下头去,如华领着秋菊而去,她并没有反驳,曲慕雪也知道她不会甘心只做个丫头。 这高门大户的丫鬟一般都会做到出嫁,这半路被赶出来的只怕都是有隐情的,看秋菊长得颇有姿色,看起来也不是安分的,既然她想攀龙附凤,那我便给她个机会。 无事情献殷情非奸及盗,刘欣兰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也要回敬她一番才好。 “小姐,人送过去了。”如华回来禀告。曲慕雪笑着点点头:“新来的看紧些,只让她们做些粗活就好。” 如华四下看了看,低声说:“福王妃下月生辰,派人送了帖子去周府,说只是家宴,请小姐务必前去。” “谁?”如华话音刚落就猛地飞身出去。如华凌厉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丫鬟厉声道:“冬青,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做什么?” 冬青长相忠厚,嗫嚅道:“小姐,奴婢…只是做了家乡的特色小吃…想请小姐尝尝。”如华抬起手:“你是不打不招?” “如华。”曲慕雪扶起跪在地上的冬青柔声说:“不过是个小丫头,别吓着她,你做的东西在哪?送到我房间去吧。”冬青跪在地上连连拜谢。 “小姐。”一回房如华不悦道:“那冬青明显有问题。” 曲慕雪知道如华是关心她,看了看桌上的糕点道:“你就是将她除了还有两人,不如先留着,看清楚他们的意图再动手不迟。” 如华还是不太赞同,嗫嚅道:“小姐,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顿了顿又说:“刚才被那丫头打断了,锦姑姑让我告诉小姐,这次福王妃过生辰福王请了落轻衣去唱曲。” 福王妃生辰宴只在罗逸寒大婚的前两日,北风呼啸,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早了许多,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却依旧很冷了。曲慕雪在彩衣坊换上男装,月牙色的袄子紫稠滚边,腰上再系一块紫玉,倒是风度翩翩。 好在这半年来个字也长了些,再带上人皮面具,看起来只是长得略微阴柔些,倒也不十分女气。如华留在了候府,锦绣不放心曲慕雪一人前去,便让如霜陪同,如霜甚少露面,所以她只是换了男装却未易容。 安夏城福王府 太子病逝也有二月余,而福王府只是打扫的很干净也没有多加装扮。正如福王所说只是家宴,因而只请了福王的几位兄弟。 曲慕雪将准备好的贺礼奉上便带着如霜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才刚坐下就看见罗逸寒和罗逸轩也跟着进来,无论大家私底下怎么斗,明面上的和谐却依然要维持。 他在四下看了看,竟直接坐在了曲慕雪的对面,曲慕雪心中一凛将存在感压至最低,原本曲慕雪所在的位置并不引人注目,但因为罗逸寒的缘故,几乎所有的皇子都会有意无意的关注着这边。 来人也不多,成婚的皇子都是携王妃前来,最奇葩的也就是齐王,这样的场合他也带着他的美人来了,这美人就是上次十里亭所见的美男子,众人的视线大多不善,不过那美男倒是一直从容不迫,曲慕雪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与齐王… “莫非这位小公子也好男风?”一旁的罗逸轩看着曲慕雪忽然开口,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在坐的很多都有内力,这不算远的距离自然能听的清楚,众人发出一阵低笑,“噗…”曲慕雪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 “九皇子…”众人一惊,曲慕雪看着被喷了一脸茶水满面怒容的罗逸轩心里的倒是舒服了不少,面上却是一脸的歉然,“九皇子,实在是在下失礼了。” 还没等罗逸轩发怒,福王府的小厮就到了,“周公子福王妃找您。”曲慕雪看了看来人,遂抱拳作揖,道:“八皇子九皇子,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罗逸寒瞪了罗逸轩一眼,“嗯”了一声,看向曲慕雪的目光看似平和却有精芒闪过,曲慕雪心下不安,忙跟了小厮离去,直到走出去老远这心才静了静。 罗逸轩看着曲慕雪离去忿忿道:“八哥,他分明是故意的!” 罗逸寒敛眸道:“今日毕竟是三嫂的寿辰,因为二哥父皇一直心中抑郁,你难道还想在这当口上闹事不成。” 罗逸轩看着罗逸寒熄了火气,“我去换身衣裳。” “速去速回,别惹事。” “知道了。”罗逸寒看着罗逸轩离开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着一旁添水的丫鬟似无意的笑道:“方才这位小公子倒十分有性情,倒是不知安夏何时添了一位如此有风采的少年。” 添水的丫鬟俏脸飞上一抹彩霞,娇声道:“周公子不过一届商旅,八王爷人中龙凤,又岂是升斗小民可以比拟的。”罗逸寒眼神一黯,那丫鬟自知多言忙闭了嘴退下。 家奴将曲慕雪引入一个侧厅,一直将她引到一个打扮的十分庄重的女子面前才退下,那女子约三十年纪,穿一身紫色绣花裙,头戴珠翠,见曲慕雪来温柔的笑着开口道:“这位便是周公子吧,果然如王爷所言,真真是玉一般的人物。” 曲慕雪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忙俯身道:“参见福王妃。”随即起身微笑向众人点头。 福王妃引着曲慕雪走到一位绿衫女子跟前,“周公子,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郭滢。”娘家侄女?福王妃郭画出自江州怀远候郭氏,郭画的父亲已故,如今的怀远候是郭画的弟弟,那这郭滢便是如今怀远候的女儿了。 知道了她的身份,曲慕雪朝她微微点头:“郭小姐好。” 福王妃又转向郭滢道:“滢滢,这便是周公子。” 郭滢着一袭淡蓝色广袖裙,衣领处缀着雪白的狐狸毛,将她衬的更加娇俏可爱,只抬首望了曲慕雪一眼她就迅速的低下头去,脸颊绯红声音婉转:“见过周公子。” 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曲慕雪忽然心中警铃大响,顿时意识到了不对,莫不是福王想对她使这美人计不成,曲慕雪欲哭无泪,忙转头看向王妃,低声说:“王妃,我还有事要和王爷谈。” 福王妃愣了愣,很快又展颜笑道:“是了,王爷也说要与公子说话呢。来人,带周公子去寻王爷。” 0059 福王的忧虑 这里是福王书房旁边的一个小客厅,曲慕雪已经很熟悉了。福王穿着深蓝的锦袍坐在上坐,而曲慕雪一袭男装带着人皮面具坐在下手,福王端着杯子正吹去浮在上面的茶叶末子,曲慕雪端着杯子扶着杯盖却没有喝。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下月初十是罗国皇帝祭祖的日子,今年永孝帝身体大不如从前,今天早朝才决定选择一位皇子代去,而让众人大为惊讶的是永孝帝选的是庆王。 细想一下,代天子祭祖本该由太子去,可是太子不久前已经病逝,那选大皇子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大皇子生性木纳,用福王方才的话说,大皇子在十几位兄弟中才智都是最末的,去太祖庙祭祖该是下任天子去才合理,难道永孝帝打算从古训来个长幼有序? “周公子,你觉得父皇此事究竟是什么意思?”福王的话将曲慕雪从思绪中引出。 曲慕雪轻轻蹙了蹙眉说:“大皇子虽是长子,但根本不适合那个位置,如果皇上不是病糊涂了,我想他是不会将皇位传给庆王的。” 福王听曲慕雪如此说脸色也缓了缓埋怨道:“真弄不清父皇究竟在想些什么!” 推了推杯盖曲慕雪浅笑道:“或许皇上要的就是这个。” 福王听了曲慕雪的话或是觉得她话中有话,将茶盏放置一边看着曲慕雪道:“周公子的意思是…” 曲慕雪也将手中的茶盏轻挪:“都说帝心难测,若是他的心思都让众人猜中了,那又何来的天威?我猜想皇上如此做怕只是想告诉你们,他才是罗国的主宰,他想让谁登位谁就可以登位。” 福王脸色变了数遍才道:“本王也觉得父皇还没有糊涂至如此。” 曲慕雪站起身来,抬手掸了掸衣袍笑着说:“福王不该如此紧张,都说帝心难测,可是如今你已经掌握了他的性命,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逼他写下传位诏书。” 福王脸色忽的有些复杂,但一切的情绪逐渐转变,最后都被他的野心浇灭,为了权利,父子之情,兄弟手足不过都是浮云。迟疑片刻,福王沉沉的声音传出,“若是我想提前登位呢?” 曲慕雪低着头没有答话,福王视线不知道聚集在何处,声音透着不安,叹了口气又说:“虽然我还未及而立,但我的大公子已经十岁了,父皇不过才四十九岁,如今却已经风烛残年,八皇子的声望一直比我高,若让他再拖个三五载,又不知到那时我又是怎样的境地。” 曲慕雪凝视着手中的扇子沉默着,她的心里是巴不得福王立即动手好为周家报仇,可是她不能太着急答应,否则一旦让福王看出端倪,别说报仇,只怕连自己的安危都难以保证。 感觉到福王的情绪逐渐焦躁,曲慕雪才出声:“月若来找王爷就是来给王爷献计的,如今的安夏总兵是俞灏然,若王爷能收服此人,那大事可成。” 福王立即摇头不可置信道:“俞家是景王的外祖家,俞灏然的女儿俞梦夏又将成为景王妃,但凡世家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又如何会帮我?” 曲慕雪扶了扶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此事或许不难,月若曾无意中听说俞灏然对摘星楼的轻衣姑娘极是上心,还曾想为其赎身,只是落轻衣却不肯。 月若还曾在摘星楼遇见景王,他和轻衣姑娘似乎也是交情匪浅。如今落姑娘与景王皆在王爷府中,若是落轻衣成了景王的人,那俞灏然想必心中必是不服,福王此时再去收服他,他必然会像王爷投诚。” 福王犹豫道:“俞灏然果真会为了一介青楼女子而背叛景王?” 曲慕雪笑道摆摆手道:“此事只是其一,这俞灏然的父亲俞成安本来就是替景王顶罪,说是病逝,但世间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而今他唯一的女儿俞梦夏也成了景王的侧室,俞灏然此人多疑且锱铢必较。 俞家为景王付出如此之多,而今也算是大伤元气,而今如果身为他的侄子又是他未来的女婿的八皇子却连一届青楼女子也舍不得相与,你说他心中会如何想? 他定会觉得纵然他用尽权利扶持罗逸寒,而罗逸寒也未必会给他多少。如果此时王爷再对他伸出手来,并许以重诺,我想他必然能为王爷所用。 再说景王还有几日便要与魏府结亲,若此时传出他在福王府宠幸青楼名妓的消息,纵然他八皇子长着三头六臂也少不得要安抚一阵,而他一松懈,便是王爷的时机。” 福王听完一向苛寡的脸也有了几分八卦的样子,“本王也是大为好奇,那此事便交由公子来办,需要什么本王让人全力配合。” 曲慕雪立即俯身道:“月若必不负王爷所托。” 宴客大殿内,福王换了一身金色的蟒服,气宇轩昂,声音愉悦道:“今日是内人生辰,多谢各位兄弟前来相贺,只是家宴都不必拘谨,本王还请了摘星楼的轻衣姑娘来抚琴助兴,宴席开始。” 隔着一层轻纱,落轻衣缓缓落座,曲慕雪想着福王将要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思听琴,一曲结束众人都是拍手称赞。 曲慕雪一直留意着罗逸寒,一个小厮经过他身边后,他也离座了,再看对面的落轻衣,向众人施礼后也消失在帷帐之后。 罗逸寒走了片刻曲慕雪悄悄在如霜耳边耳语了几声,如霜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一出门罗逸寒便快速向客房而去,落轻衣很少会主动要见他,若是要见他一般都是有重要的情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来。 落轻衣还未到,他先一步到了约定的屋子,屋中燃了熏香,罗逸寒眉头轻蹙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走到窗下等着。落轻衣脚步匆匆的赶来,看到窗内的罗逸寒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意,这个男人是她所期盼的,能够带她脱离苦海的人,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0060 人间自是有情痴 “八王爷。”落轻衣一推门对着罗逸寒行礼。 “进来吧。”屋内点着炉子,落轻衣进来之后便将外袍脱在了外面,她穿一件杏色绣花袄子款款走向罗逸寒,罗逸寒看着她走来眯了眯眼,脑子有些迷蒙。 落轻衣见罗逸寒这样看她娇羞的侧过了脸,心里欢快了起来。她在风月场这么多年,男女情事她看的分明,往日罗逸寒待她虽好,但却不是她要的,但是这样出色的男子却是她无法企及的梦,忽然腰上一紧,她一声惊呼落在了他的怀里。 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却不似他一般的温润。“八皇子…”落轻衣吃痛的叫了他一声。忽然一切静止,罗逸寒眸一痛,“我知道你怪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还如从前般叫我景哥哥可好。”落轻衣僵住了身体,他想要的不是她。 他温柔了起来,像对待一块珍宝,落轻衣也觉得燥热了起来,她此时尚有些清醒,只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想到景王曾隐晦的提起俞灏然对她的钦慕,俞灏然武将出生又年过四十落轻衣自然不可能喜欢这样一个人,她必须要堵上一把。 衣衫散落一地,窗外飘起了雪花,屋内暖意浓浓,“静娴…”落轻衣闭了闭眼,一滴泪缓缓滑落不知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心的疼痛,可是她不悔。 大厅内喧闹声一片,九皇子时不时的朝屋外张望,看见曲慕雪便是瞪着她,曲慕雪假装不见和旁边的一位小公子胡侃了起来,宴至尾声,如霜又悄悄的回来了,她朝曲慕雪机几不可查点点头,曲慕雪知道事情成了。 端起手中的杯子假装一滑,“砰。”杯子落在了地上,厅内安静了下来。 福王顿了顿笑道,“不妨事,想必是周公子喝多了,来人,扶公子去厢房歇着。” 曲慕雪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今日多谢王爷款待,在下便先告辞了。”本来也快结束了,大家都在等,曲慕雪一带头,又有几位大人跟着告辞,然后便是福王有说有笑的将一群人送了出来,九皇子迟疑片刻也跟了上来。 “众位不好意思,花园中有众多女眷在,我们便从另一边出去。”福王带着众人说说笑笑绕道而行。 众人自一处厢房走过却听见异动传出,在场的都是人精,一时间面色各异,福王更是怒不可遏,对着一旁的侍卫怒道:“给我将门打开!” 屋内的异声停了,两个侍卫上前齐齐将门撞开,八卦是人的通病,所以当门打开时,众人都凑了上去。 “八王爷?景王?”场面太猛,门外响起一阵抽气声。 “什么!”九皇子听闻也是一脸的惊愕,忙拨开人群向屋内看去。 罗逸寒果真神速,众人将门撞开时他已经穿上了裤子,只赤裸着上身,再看床上的落轻衣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未着寸缕就被进来的人看了个遍。 “啊!”清醒之时,落轻衣大叫一声晕了过去,罗逸寒接住了她,又帮她裹好了被子才转过身来。 “八弟,毕竟今日是你三嫂的生辰,你如此这般也未免太失体统。”福王沉着脸斥道。 罗逸寒脸色一青,“今日多喝了几杯,还望三哥海涵。”要说他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是不可能的,不过聪明如他,知道此时认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罢了,这落轻衣素有才名又是清倌,倒也是配的上你,既然都出了此事你也不要辜负了人家。”福王说的诚恳,一副好大哥的样子。 曲慕雪没有进去,站的地方恰好可以看见屋内的人,罗逸寒说完目光淡淡的扫过周围,目光森冷,曲慕雪勾唇看他,罗逸寒,你也有今日,凭他的聪慧必然是知道中了圈套,如此还能迅速稳下心神最大的降低对自己的不利,就凭这点定力福王根本不是对手。 福王府的小厮将屋内稍作整理,将落轻衣挂在最外面的绣花披风也顺手带了出来。福王看着小厮取来的披风低声道:“可请府医瞧了?” “瞧了,说是这披风上撒了十分精纯的助兴之药,且此药遇冷则凝,遇热则溶,若未溶时不会对人有半分损害,一旦溶开开便是有再强的功力也很难克制住。” “周月若…”福王轻轻敲着椅背低声吩咐:“再派些人手去查查,我就不信他是凭空而出的。另外找人注意着俞灏然,本王要与他来个巧遇。” 对面屋顶上的积雪越来越大多,转眼间已经到腊月了,这雪时大时小,却纷纷扬扬洒了一个月,若是再下下去,这年都过不安稳了。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景王便直接将落轻衣带回了府中,派人替她赎了身,落轻衣成了罗逸寒的妾室,也算她达成所愿,听说他纳妾曲慕雪已经无感,原来那一剑杀死的不光是周静娴,还有对他的情意。 半月后大婚如期举行,胡婧琪与俞梦夏同时嫁入景王府,不得不说罗逸寒是有几分手段的,但看这次事情发生,他依然能稳妥的将胡婧琪娶入府中就可知一二。 不过之前曲慕雪已经得到消息,福王已经和俞灏然搭上了线。罗逸寒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待他反应过来时也来不及部署了。 景王府原本一个有名分的女子也没有,一时间却忽然来了三个。胡婧琪是有名的有才有貌,是景王妃的不二人选。 俞梦夏虽性格泼辣但也是美人,何况她对景王深情不移,再说落轻衣,色艺双绝,可是安夏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娶了这三个女人一时间安夏男子无不羡慕起景王的好福气来。 景王大婚倒是还算顺利,忠义候府却有一件小风波,事情就源于曲慕雪送去侯爷房中伺候的秋菊,景王大婚那日忠义侯爷多喝了几杯,恰好那日房中就秋菊一人,也不知是怎的,秋菊就成了侯爷的人。 这原本也算不得大事,但忠义候对这个秋菊却是十分喜爱,才几天就抬做姨娘,与刘氏平起平坐起来,这可气坏了刘氏。 忠义候府被刘氏一手掌控,哪个丫鬟不要命了敢往忠义候面前凑?几个姨娘也全都是服服帖帖,忠义候忽然遇上这么个青春可人的,可是宝贝的紧,不管刘氏怎么闹腾曲靖也不理她,刘氏这口气是不咽也得咽了。 0061 中毒 院子里移植的梅花也开了,香气幽幽,曲慕雪最近总觉得有些困倦,人也懒怠了些,妙菱将一个暖手的炉子放在曲慕雪手里,曲慕雪又打了个哈欠,妙菱笑道:“只听说春困,却没听过冬困,小姐你这半个月来是越发的睡的多了。 妙菱穿一件玫红的袄子,倒是喜庆,曲慕雪看着她笑道:“你这嘴碎的丫头,大概是因为畏寒的缘故吧。” 妙菱将曲慕雪腿上的毯子又往上挪了挪,笑脸染了些忧色:“奴婢只是觉得小姐睡的太多了,最近吃的也少,这脸色也差了些,心里有些怕。” 曲慕雪心中一惊,忽的想起,这毛病似乎是这七八日间的事情,脑中划过一个念头,怔了片刻故作轻松的拍拍妙菱的脑袋:“别担心了,不如叫如华过来,你去院子里摘些梅花给我做糕点如何?” 妙菱一听双眼晶亮:“好啊,小姐想吃奴婢立刻去做。”不打一会,如华就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如华将门关上,那丫头才抬起头来:“小姐,姐姐说小姐最近身子不适,特意带我来给小姐诊脉。” 曲慕雪稍稍点头,如霜便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曲慕雪看向如华:“你是何时发现的?” “小姐也觉察出不对了?”曲慕雪了一声。 如华沉默片刻:“都是我无用,前日便觉得小姐睡的太多,只是暗中查探两日也没有丝毫进展,不过我听说秋姨娘最近也像小姐一样嗜睡,听下人说她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 几人都没有再开口,如霜一直蹙着眉头,过了半日才松了手:“小姐的确是中毒了,还好这毒我曾见过,要不是我曾见过,怕是怎么诊也是看不出端倪的。” “那可能解?”如华忙问。 如霜笑了笑:“还好,这毒我会解。” 如华这才松了口气,曲慕雪看向如霜:“这毒若长期服用会如何?” 如霜略一思索:“这毒取自一种叫曼陀罗的花,此花只产于西夜国。曼陀罗毒性很强,中毒之人只需半盏茶的时间便会毒发而死,但若是少量的每日服用则不会引人察觉。 这毒会积于人体内,症状便是日渐消瘦,困倦乏力,等毒堆积到一定分量,中毒之人便会久睡不醒,最终于睡梦中死去。下毒之人应该是怕突然出事引人怀疑,所以才每日下了一星半点,如今小姐体内已有积毒,不过还好毒性尚浅,我立即回去配药,服下后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难怪刘欣兰能走到今日,这美貌固然重要,但心思缜密,对敌人毫不留情才是她最终成为赢家的原因吧,于睡梦中死去?很好。“如霜,这曼陀罗花毒你可会配?” 如霜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即答道:“会是会,但如今这个季节这花怕是不好找。” 曲慕雪推去盖在身上的毯子站起身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尽量将这毒药找些来,我有用处。”如华送走如霜,妙菱也端了糕点进来:“小姐,赶紧趁热吃吧。” 曲慕雪接过她递上的糕点,四四方方的做的很是精致,虽信任妙菱,但事情总要查清,便随口问她:“妙菱,我的膳食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打理,不如我找个丫头给你帮忙,你看你喜欢谁?” 妙菱瞪大了眼睛,笑着说:“不用啦小姐,我喜欢给小姐做饭。” 忽然停了停又说:“若是真要找人帮忙还是冬青最合适,那个小丫头不仅人长得漂亮,还会做好多菜,自从她来了以后就经常去给我帮忙。这不,刚才做糕点时她也去了,不过她不让我告诉小姐,说怕小姐生气,小姐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曲慕雪拿糕点的手稍作停顿,摇摇头道:“自然不会,不但不会还该赏她,这样,等过年赏赐的时候我额外多赏她些,你先别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 妙菱点点头欢欢喜喜的出去了。曲慕雪轻轻一叹握紧了手中的手炉,妙菱太容易轻信别人了,若是刘氏胆子再大些,如今她怕是已经死了。 “冬青?”曲慕雪忽然想起那日被如华抓住的那个丫头,还真是她。如华刚回来,曲慕雪便将妙菱的话复述了一遍道:“你盯紧她便是,若发现确有问题便直接将她关进柴房。” 过了两三日如霜便将那毒药送了来,握着毒药曲慕雪带着妙菱和如华直接去了秋姨娘处。去时她刚睡醒脸色却依然腊黄,等她换了衣服施了粉这才过来,她刚坐下两个丫鬟就忙着上点心茶水,看来忠义候的确疼她。 秋菊看着曲慕雪,眼中难掩疲惫:“二小姐大驾光临,不知道是有什么指教?” 曲慕雪瞥一眼如华,如华立即捧了一串翡翠珠子上前,曲慕雪笑着说:“慕雪听说秋姨娘有孕,特地备了薄礼来,还请秋姨娘不要嫌弃的好。 秋菊才当上姨娘几天,穿戴不过是忠义候高兴起来的时候才会赏些,又能有几件好东西,她一见着翡翠立即热络了起来,掩饰不住的欣喜道:“怎么好意思呢,那就多谢二小姐了,还不上茶。” 曲慕雪摇摇头:“都是一家人了,不过慕雪想和秋姨娘说几句体己话,不知秋姨娘可方便”妙菱引着众人出去,曲慕雪这才开口道:“秋姨娘刚入府中不久,如今又有了身孕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秋菊看着曲慕雪似有所悟,曲慕雪故意停了停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特别是要注意吃食。秋姨娘不知我这半个月来一日比一日的困倦,原以为是累了,却无意中发现竟然是新送来的的丫头给我下毒,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如今怕是已经死了。” 曲慕雪说完悄悄看她,果然她面色苍白,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下:“二小姐,救我。”曲慕雪敛神看她,倒是聪明,装作不知,惊讶的问道:“莫不是她也对你?” 秋菊含着泪咬唇道:“其实我早已察觉出不对,侯爷也替我请了好几位大夫,可是都看不出缘故,我自小在魏府长大,自然知道这些。可我原只是丫鬟出生…在安夏也没有可信任的人,虽与二小姐仅几面之缘,秋菊却相信二小姐,还请二小姐为秋菊指条明路。” 0062 奸情 曲慕雪小心的扶起她:“如今你体内已有积毒,这孩子怕是也难留,如今但要看你如何抉择,若是你要孩子,我必然竭力助你,但此毒凶猛,孩子怕是难以熬到出世,若是你选另一条路,那你可以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秋菊微微颤抖道:“我…我…选另一条…” 曲慕雪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别难过,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你若是不除掉还你的人,就算你再怀孕,只怕也会落得和此次一样的下场。” 秋菊坚定的点点头,厉声道:“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曲慕雪适时自袖中取出药放在她手中,道:“这是我费尽力气才找来的,与刘姨娘下在我们吃食中的一样,要扳倒她你唯有一次机会,我听说侯爷几乎每日都会来陪你用饭,这分量会让人中毒却仍然可解,要如何做你可明白?” 秋菊握紧手中的药点点头,曲慕雪淡淡一笑:“侯爷如此疼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夜,忠义候一回府果然往秋姨娘处去了,大厨房已经命人送来了饭菜,秋菊抓着毒药紧了紧,支开了众人,她将毒药洒进了那碗汤水中。 夜色朦胧,今晚的月光很亮,雪已经停了,莹白的月光洒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又反射出来,外面虽看的不甚清楚,却也依稀可辨,曲慕雪披一件披风站在窗前等着,果然听见主屋那边似有杂声,火光隐约可见。 “小姐,像是成了。”如华上前一步说。 曲慕雪抬起头看着清冷的月亮舒了口气:“去打探一下,小心些。” 如华应声离去,雪地上只留下极浅的脚印,如华刚离去不久,雪花又开始落,不知是多久,雪地上的脚印已经被掩埋。直到雪地上又有新的脚印,我才抬起头来:“如何了?” 如华已经静静地站在身后:“小姐,与我们所算丝毫不差。奴婢去时侯爷正在秋姨娘房中,脸色十分难看,秋姨娘刚刚怀孕因中毒如今胎儿不稳,怕也难保。忠义候从刘姨娘房中搜出一包毒药,便直接将刘姨娘贬做妾室关进了偏院。” “嗯…扶我去休息吧,去仔细的查查刘氏,看这毒药是从何处来的。”吩咐完如华曲慕雪也的确是困了。因为中毒本来就无力,又因布置这一局而耗费了心力,如今确实困乏。 难得有心思想在府内走走,妙菱硬是帮曲慕雪披了厚厚的披风,手里还捧着暖炉,听说积雪压塌了不少房屋,这几天永孝帝因为此事脾气越发暴躁了。那日福王妃生辰宴我已经将这一个月的分量交给了福王,曲慕雪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在永孝帝临死前去见他一面。 “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冬青?”如华凑在曲慕雪耳边问,曲慕雪拨弄着手中的暖炉淡淡道:“将剩下的药每日喂她一些,就说是病死的,给她家里些银钱就好。” 昨日晚上如华当场抓住了准备下毒的冬青直接将她关了起来。妙菱也在,当她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曲慕雪知道这样对她残忍,但是若想留在她身边,那就必须要她知道其中的利害。 路上的积雪都被打扫干净,唯有一些树枝上还堆着厚厚的积雪,时不时还会簌簌的落下,我四下看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前面的屋舍中。“那是什么地方?”曲慕雪指着那人消失的地方问妙菱。 妙菱的眼睛还有些红肿,看了看答道:“那是个废院,不过现在刘姨娘搬进去了。” 刘姨娘?曲慕雪忽然想起那个背影是谁了,还记得那次兰妃宣她进宫,便是他来请的曲慕雪,曲慕雪转头对着两人:“妙菱先回去,如华陪我再走会。” 如华毕竟是习武之人刚才之事肯定她也注意到了,妙菱刚走她便低声说:“小姐想去看看?”曲慕雪点点头,华带着曲慕雪轻轻落在那屋旁的一株大树下。 屋内隐隐传出抽泣声,哭了一阵刘氏的咒骂声自院中传出:“为了那个贱女人,我与侯爷这么多年的情份他都不顾了,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跟你走了。”曲慕雪愣了愣,没想到刘氏竟然和曲怀。 里面又响起曲怀声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还有什么意思?”“没意思,怎么没意思?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贪恋荣华富贵,我又怎么会受这种气?” “哎呀,姑奶奶,你还敢叫?你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曲怀的声音透着几分焦躁不安。 刘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曲怀!你若是不替我除去秋菊跟曲慕雪这两个狐狸精,我跟你没完!” 曲怀压低着声音语气十分暧昧:“好了好了,姑奶奶,就是为了我们儿子也要忍忍啊,你想想,万一我们的事情败露了,我们的儿子女儿怎么办?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今日我就好好补偿你。”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不正经…”刘氏虽还是怒气,却明显平静了下来。 曲怀粗着气冷嘲:“哼,要不是我,曲靖他这辈子哪里能有这么多的儿女绕膝…”很快屋中就传出压抑暧昧的喘息。 曲慕雪朝如华使了使眼色,如华轻轻的将她带离了院子。“小姐我们去哪?”曲慕雪抿了抿嘴角:“不如去拜见一下忠义候吧。” 如华:“……” 曲慕雪轻笑出声感叹道:“快过年了啊,好久没见锦绣了。” 如今虽是腊月初,却是彩衣坊最忙的时候,过年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要休沐一月,此时各种宴会极多,正是赶制新衣的时候。虽然各府中都有绣娘,但是彩衣坊的衣服款式花样每年都有新意,很得众夫人的心意。 曲慕雪只在外面看了一下,里面就站着几位夫人,见福王妃郭画和俞梦夏都在便猜测另几位也是各王爷的夫人。 不管男人们暗中如何拼的你死我活,但表面上依然要维持着和气,众人隐隐以福王妃为首,俞梦夏脸色虽不好但也没如从前般肆意妄为,由此也可知她对景王的情意。 曲慕雪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看着路边的一排排摊贩边往前走边对如华说:“这安夏城似乎更热闹了。” “嗯,西夜、北夜和东胡进贡的使臣都已经入了安夏,还有一些边陲小国的使者,再加上各地进京汇报的官员,这人自然多了起来。” 0063 偶遇 曲慕雪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看着路边的一排排摊贩边往前走边对如华说:“这安夏城似乎更热闹了。” “嗯,西夜、北夜和东胡进贡的使臣都已经入了安夏,还有一些边陲小国的使者,再加上各地进京汇报的官员,这人自然多了起来。” 忽听一阵嘈杂声,如华将曲慕雪拉到一个摊子后面,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过来,恰在此时一个极大的马车自巷中拐出,曲慕雪心里一愣,这马车不是… 路上的行人急急避让,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因为腿脚不便又急着让开,一个不稳就绊倒在路中。此时两辆马车距离极近老者被卡在中间,就是救怕也来不及了,正是关键时刻,只听马儿一声嘶鸣,那辆豪华的马车刚好在老者跟前堪堪停住,周围的一些胆小的都吓的尖叫起来。 豪华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异服女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北夜公主的马车也敢拦!”我心中顿时明朗,原来是北夜公主,难怪敢在安夏城中如此驾车。 拦住马车的正是玉璃公子的车夫,留着络腮胡子的江叔。江叔没有说话,马车里依旧清冷的声音冷冷的传出:“冲撞了本公子的马车你可知道下场?” “你是谁?”或是玉璃的气场太足,那异服女子声音微弱了几分。 “知儿。”马车上又下来一位异服女子,穿着如彩云一般的衣服,七彩的轻纱罩面,她一下车,周围就响起一片抽气声,虽未见真颜却觉得一定是个绝色的女子,那个叫知儿的倒是很听这女子的话,立刻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公子,赫连夕颜初来,因赶着拜见罗国皇帝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赫连,是东胡人呢,听闻东胡派了一位公主和罗国联姻,看了就是她了。 原来她叫夕颜,人如其名,都是极美,不知道玉璃这样清冷的人见到夕颜这般美丽的女子是否依然无动于衷呢? 玉璃的车帘掀起,他从车上缓步下来,夕颜公主显然也愣住了。 两人面对面而站,美的如同一幅画卷,画面太美,曲慕雪竟觉得有些刺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玉璃像是已经朝这边走来,直到他站在曲慕雪跟前她还在发愣,“可是回府?我送你。” 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可曲慕雪怎么听出了温柔,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不用了。”曲慕雪冷硬的拒绝,这才发现整个路上被人堵的水泄不通,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里。 玉璃又走了两步,如华一下子挡在曲慕雪跟前。玉璃眉头微蹙:“曲慕雪…” 曲慕雪有些泄气,拉开如华,“如华,你自己回去。这么多人都知道我坐了他的马车,难道玉璃公子还能对我怎样。”如华这才退下。 曲慕雪径直朝马车走去,经过夕颜公主时,她还是顿了一下,虽只有眉眼在外,但那美目流盼已经勾魂摄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曲慕雪也不是例外。 夕颜公主的马车已让到一边,玉璃走上马车夕颜公主呐呐的开口:“今日叨扰了公子,改日夕颜一定登门道歉。” 玉璃仍面无表情,手一甩,帘子轻轻落下:“不必了。” 曲慕雪忽然觉得好笑,这样一个美人,明显的对他动了心思,他还如此冷淡,不禁可怜起那位美人来了,东胡的公主,他竟也瞧不上眼么? “笑什么?”玉璃斜了曲慕雪一眼问。 曲慕雪这才收敛起笑意:“只是没想到你对待如此美人还会这么冷淡。” 玉璃面色稍缓,认真的看着曲慕雪道:“我对她冷淡你就这么高兴?” “啊?”刷,曲慕雪的脸一片通红,原来他也会开玩笑。玉璃抿唇一笑:“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 曲慕雪懊恼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索性不理他,拿起书自顾自的看着,可是心里却一直回荡着他刚才的那句话。难道自己…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他对如此美的夕颜公主不过如此,又怎么能看上身份样貌皆不如夕颜的她呢?这样一想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曲慕雪一抬头却对上玉璃若有所思的眼神,“你看着我做什么?” 玉璃低笑一声:“书拿反了。”然后淡定转过头去。 曲慕雪瞬间羞的满脸通红:“……” 见她如此玉璃莫名的心情大好,忽然想起周静怡提出的事情来,蹙了蹙眉头玉璃便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在一切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还是不打算把他安排到曲慕雪身边了,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话说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曲慕雪心中纷乱,一定不能被他的美色所惑,曲慕雪闭上眼睛心中反复默念清心咒,半晌终于静下了心思。 车内暖意浓浓,驾车的江叔也抖着一撮胡子淡定的从忠义候府门外经过又驾了出去。 隐在暗处的冷焰没来的及提醒,终于在第二次到达忠义候府时提醒江叔停下了马车。江叔看着冷焰气的一撮毛胡子一根根的抖了起来,这个冷焰啊,真是一点也不懂主子的心事,至此之后冷焰被江叔整整教育了好几天。 腊月十五,罗国的官员都开始休沐,一直到上元节后才开始上朝,这是罗国官员一年中最长的一个假期,除了轮值外,忠义候在府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小姐,刘氏被候爷放出来了。”如华低声在曲慕雪耳边说。 “哦?”曲慕雪挑眉看她,“原因呢?” 如华憋着笑意:“听说刘氏有了一月的身孕。” 曲慕雪笔尖一顿污了字迹,却不是惊的,而是笑的,好大一顶绿帽子。妙菱替曲慕雪重新铺上一张她才又提笔:“气数将尽,随她去吧。” “小姐福王方才来过了,刚刚才走,我看忠义候的脸色似乎有些犹豫。” 曲慕雪正写着忍字,头也没抬:“你不是安排了人在吴贵妃身边,让她想办法将曲靖的犹豫告诉她。”如华看了看曲慕雪写的忍字,点点头退出门外。 0064 女人的命运 曲慕雪将笔至于笔架上看着妙菱,经过冬青一事她倒是越发沉稳了,这是她第一次与如华论事将她留下:“妙菱,你若是想离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毕竟你服侍我一场。” 妙菱脸色一红,跪了下来:“小姐,妙菱知错了,从前妙菱愚钝,差点害了小姐性命,如今妙菱才体会到小姐的不易,妙菱虽不聪明但一定对小姐忠心,还望小姐留下妙菱。” “起来吧,我也是舍不得你的,以后记住,不论你看到什么或听见什么都不要多问,可明白?” 妙菱抬起头看着曲慕雪光坚定:“妙菱就是死也不会出卖小姐。” “扑哧……”看着她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倒是可爱的很,“以后我教你算帐吧,总要学点什么才好。” “好。”妙菱看着曲慕雪眼中蓄满了泪水。 曲慕雪看着写好的忍字:“拿去裱起来,挂在我房中。” 成大事最重要的便是忍耐,唯有耐得住寂寞,忍到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对敌人一击击杀,不懂忍耐的人又如何能成就大事,福王性子太急所以注定他无法成功。不过只要他杀了永孝帝即可,他若真当了皇帝曲慕雪才又要头疼了,她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她可不觉得罗逸桀会放过她。 让如华盯紧曲靖,只一日曲靖便匆匆入宫了,如华回来时倒是给曲慕雪带来了一个大秘密。 曲慕雪冷笑一声:“这就是报应么。”真没想到吴贵妃那样霸气的女子会和曲靖…竟还胆大包天的生下了福王,罗逸桀已经二十七岁,如此算来曲靖与吴贵妃之间早就有了苟且。 与皇帝的妃子苟且还生下孩子,难怪曲靖如此奸诈圆滑的人会在局势尚不明朗之时就已经站队,原来是这个原因,这整个忠义候府也真是腌臜到了极点。 曲靖为罗逸桀是他的儿子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曲承继却也是别人的儿子,这就是佛家常说的因果循环的报应吗。 腊月里几乎每日都有宴会,妙菱正拿帖子一一报着,曲慕雪靠在榻上看书,她一个也没有打算去,与其与那些小姐夫人周旋,还不如在家看书练字来的安静。 “小姐秋姨娘来了。”小丫头撩起门帘子站在门口禀报,曲慕雪的房间除了妙菱和如华别人是不许进的,所以她只站在门外。见曲慕雪微微点头,妙菱才对外喊道:“请秋姨娘进来。” 秋菊披着浅蓝绣花棉披风进来,她一进来就带进一阵冷风,屋内生了炉子暖和得很,她一个人进来,便自己解了披风,妙菱上去接过,曲慕雪示意她坐下,“都说二小姐的院子夏天极热,冬天又冷,我这一进来却以为到了春日呢。” 曲慕雪放下手中的书看了她一眼:“秋姨娘最近好似消瘦了不少。” 秋菊笑的干道:“如今刘氏一出来候爷便又将掌家的大权给了她,候爷最近也不大去我那,我听说刘氏房里添了一个通房,如今才十六岁。”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无非是争宠之类,曲慕雪不由得揉了揉额头,心里有些不耐,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你想如何?” 秋菊面上一窘,讪讪道:“我不过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如今这天气我那却比冰窟里还冷。” 曲慕雪缓了缓语气:“一会儿我让妙菱送些银丝炭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菊急忙解释。 曲慕雪揉了揉额角道:“秋菊,从前你是丫鬟觉得做了主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如今你也算是衣食无忧了,你觉得开心吗?” 秋菊瞪大了眼睛不解看着曲慕雪,“二小姐,女人所求的无非是一个依靠,我也不是求别的,只是希望能有个孩子将来也好有个依靠。虽然如今艰难,但终究是有人伺候衣食无忧,再不似从前受累了。” 人各有志,曲慕雪心知再说也无益,遂叹了口气:“秋姨娘,既然你觉得好那就好,至于刘氏,很快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妙菱,送秋姨娘出去,顺便叫人将我院中的那筐银丝碳送去秋姨娘房中。”秋菊还想再说,可曲慕雪已经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她三步两回头欲言又止的,见曲慕雪头也不抬终是走了。 曲慕雪看着秋菊心里也有些悲凉,难道女子的一生都要在争夺一个男人中度过?不,她的将来绝不要如此,她要找的人此生只能有她一人,若不能,不找也罢。“如华,帮我找些曲怀写的字来。” 如华疑道:“小姐打算帮她?” “去吧。”曲慕雪没有回答,却不知是帮她还是帮自己,这世道于女子终究是不公的。 新年在即昨日里整个忠义候府便已经洒扫干净,风夹着雪花乱飞,睡榻旁的窗子也被风吹的嘎吱作响,妙菱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剪窗花,曲慕雪正看着晃动的窗檐发呆,倒是没有注意已经回来的如华。 “小姐。”曲慕雪愣了愣回头看她,“小姐,事情都办好了。” 曲慕雪侧头看向屏风外,屋外空无一人,估计是如华将她们支开了,转回视线:“也不知她会不会去呢?” 如华收了笑意,道:“今日侯爷会去衙门一趟,奴婢想她会去的。” 曲慕雪低头一笑,“说好了送他新年礼物,便不食言了吧。” 刘欣兰想着晚上的约会正是满心欢愉,近一年曲怀少找她了,他与曲怀这么多年也是有很深的情意的,刘氏稍作打扮还是很有风韵,夜色蒙蒙刘氏支开了丫鬟独自走去曲怀的住处。 曲怀因为一直没有成家所以一直住在府中,刘氏转了几圈就直奔曲怀的住处,“怀哥哥…”我躲在不远处,听见这声音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吱嘎。”一声,门开了,曲怀有些疑惑的看着刘氏道:“你怎么来了?” 刘氏一愣,当即沉了脸,“哼,既然不欢迎我,我立刻就走,往后再也不见!” “欣兰。”曲怀当即拉住了刘氏的衣袖,“我不是这个意思,进屋说吧,外面冷。”刘氏虽不甘愿,还是半依半就的进了屋,曲怀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合上了门。 0065 身世之疑 离得有些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她进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事情成了。曲靖回府便直皆往刘氏院中去,“谁?”曲靖听见草丛中有异动,斥了一声。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从阴影处走出,曲靖眯着眼看了看,“是你,夫人呢?”丫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夫人,夫人她…” 曲靖一把挥开那丫鬟,不耐道:“还不快说。”丫鬟闭着眼睛豁出去般,“夫人她去找曲怀总管了。” 曲靖眼睛一闪,大踏步向这边来了,只听见一声踹门声,“嘭!”门倒在了地上。“你这个贱人!”曲靖的怒吼声透彻云霄。 “老爷饶命啊,老爷,妾身是冤枉的啊!”刘氏的求饶声传出。“曲怀,我待你不薄,你竟敢…”曲靖自嘲道。 “老爷,我…”曲怀带着哭声求饶道:“侯爷对曲怀的大恩曲怀无以为报,还请侯爷饶了夫人吧,夫人对侯爷一往情深,这些日子夫人心情不好常来找我诉苦,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犯下大错,还望侯爷…” “嘭…”一道黑影从屋内飞出,曲怀光着身子被忠义侯踹了出来,曲怀挣扎了几下似乎晕了过去。“侯爷饶命啊!” “你个****!”曲靖拖着衣衫不整的刘氏也扔了出来。“刘欣兰,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同生共死。”曲靖上前一把掐住了刘欣兰的脖子。 刘氏从求饶变成了嫉恨,诡异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是无比的清晰:“哈,哈哈…曲靖,我知道一个秘密,是关于她的。” 刘欣兰瞪着曲靖,呼吸急促了起来,曲靖忽然撒了手,刘氏大口的喘着气,“我自小便跟着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一心一意的待你,可是你呢?那时候我已经生下了雅荷,可是你却忘记了你的誓言,带了那个女人回府还让她做了夫人,曲靖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夜色浓密,曲靖的脸色不明,“她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哈哈,哈哈哈。”刘氏笑的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咳咳…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吧。”曲靖没有说话,刘氏声音一尖:“原来你知道,你知道还爱她,她就这么好吗?” 曲靖周围的寒意更甚,“是我对不起她,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曲靖离去了,刘氏呆坐在雪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直到她身后的曲怀醒来,她才转过头来,“欣兰,跟我走吧。” 刘欣兰笑的凄凉,“一切都晚了,你走吧,我毕竟为他生了儿女,他不会杀我的。” “欣兰……”刘玉兰踉跄着起身在没有回头。 眼见着人都散了,如华轻轻叫了曲慕雪一声:“小姐?我们也回去吧。”曲慕雪“嗯”了一声,如华拉着她踏着树枝跃了出去。 一回院子曲慕雪已经冻的不行,如华将她扶进被子,妙菱又取来了手炉,捂了半日身上才暖了些,心里一直想着方才刘氏的话,虽然她不是真的曲慕雪但如今却要依靠这身体活下去,对于曲慕雪的一切都会对她的今后产生影响。 “小姐,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妙菱进来喊道。如华站在一旁忙接了过来,曲慕雪喝下热汤好了许多,对如华道:“帮我更衣吧,我要去见一见刘氏。” 刚才刘氏所说如华怕是也听见了,也没有劝只是忙扶着曲慕雪起身又撩了帘子对屋外唤道:“妙菱,小姐起身了。”很快妙菱便端了水盆进来,服侍着她擦手净脸。 坐在梳妆台前,妙菱正给曲慕雪绾发,妙菱生的一双巧手,她也知曲慕雪喜欢简单的发式所以只挽了个随云髻,忽的一阵冷风拂过,如华已经退离了原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正站在屋内,如华眉头皱了皱:“如霜?你怎么来了?” 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人脱了斗篷,妙菱手上一抖,上好的木梳子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曲慕雪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也有些怪,便转了头问:“出了什么事?” 如霜低着头说:“小姐,是锦绣姑姑让我来的。福王派了人去周府接你入宫,锦绣姑姑说怕是福王准备动手,所以让我扮作小姐然后装病留在府中,好让小姐入宫。” 曲慕雪脸色一沉,福王也太沉不住气了,如此一来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全盘计划。今日是问不了刘氏了,看着扮作自己的如霜曲慕雪道:“依锦绣所言吧。” 如华已经取来了男装男装,曲慕雪透过镜子看看妙菱,这丫头现在倒真是沉稳了不少,不过离她的要求还有些距离,“妙菱,让如华来吧,等你拆完我的头发差不多也被你揪光了。”曲慕雪打趣道。 妙菱脸色一红嘟着嘴:“小姐是不是嫌弃奴婢了。”曲慕雪叹了一声:“妙菱你我相依多年,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妙菱眼眶一红:“小姐…” 曲慕雪看着扶在膝上的妙菱,知她这段时间难过,但这是必经之路,言语的安慰都太过无力,只好一下下的轻拍她的背。 “我先出去洗把脸。”妙菱大约是不好意思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这边曲慕雪已经收拾妥当,头戴金色发箍,一身暗红色锦服以黑色锦缎滚边,系黑色描金腰带,腰带上挂一方极润的白色玉佩,这身衣服倒是衬的她沉稳不少。 如霜取出人皮面具细致的替她带好,额角垂下两缕头发加以遮挡,连如霜都惊叹:“公子无双。” 曲慕雪朝她一笑,心里却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叶长慈,虽看样貌普通,但他穿红色才真是邪魅不羁;若说公子世无双那也不是她,而是…玉璃公子吧。心里忽然有些奇怪的念头,却又一时间理不清楚。 如华也飞速的换上男装,如霜正拿着她来时所穿的斗篷给曲慕雪披上,曲慕雪看着如霜忽然奇怪的问:“如霜,你是如何进来的。” 如霜一愣:“奴婢是翻墙进来的。” 曲慕雪奇怪看向如华,如华笑笑说:“如霜也习过武,不过差得很,唯有这轻功和我不相上下。”曲慕雪这才释然,如霜涨红着脸说:“你不也学过药理,如今却是连药材也分不全。” 如华面带窘色:“小姐,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忙帮曲慕雪裹好披风快速的离开了屋子,临走时如霜还苦着一张脸,看着两人逗趣心里的沉闷倒也淡了些。反正曲慕雪也没打算扶福王上位,只是没想到他连短短几日也等不了。 0066 宫变 如今一切肯定都已安排下去,此时再想安排也晚了,却不知她安排在几位王府的暗桩能否劝动几人离开,如华带着曲慕雪落在周府院中。 曲慕雪出去时门外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恭敬的站在门外,还有一人是福王府的小厮,见曲慕雪出来两人都面露喜色,看他们都有几分僵硬,心知他们也受了苦,瞅着一旁的如华:“每人赏十两银子吃茶。” 如华将钱递给二人,二人连连谢恩又说了许多好话方才驾车往宫中去,福王的马车会在宫外等我。马车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曲慕雪的心里也是乱的。 福王既打算今日动手,那他叫她入宫便是兑现当日对她的诺言,永孝帝曲慕雪是恨极了他,可是知道他将要死去,心里却不知是喜是悲,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他究竟为何要灭周家,也唯有永孝帝可以给她解惑。 荣德亲王府 此时的荣德亲王府还如往常一样的安静,只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暗卫却并不少。玉璃书房的暗室内此时坐了好几个人。 “时机终于来了。”魏子清显然是难掩激动。 “莲花影的四位尊者想来也来不及赶回了,永孝帝此次怕是在劫难逃了。”钱悦抿着嘴唇此刻并没有掩饰他心中的恨意。 “我们已经派人在回安夏的途中加以阻拦,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回了。”魏子清道。 玉璃负手立在一旁撇一眼墨念,“那个周月若还没查到是谁吗?” 墨念半仰在座椅上假装委屈的望着玉璃,“你别看我呀,他不说,我哪里能知道啊!不过,我们倒是查出一件事来,彩衣坊的锦绣与曲家的二小姐交好,而这位周公子与锦绣似乎暗中也有来往。” “莫非这幕后之人是曲家的二小姐,可是曲靖一向支持福王,而且我们的人也探出曲靖与吴贵妃之间关系匪浅。”魏子清质疑道。 “这周府不过挂了个牌匾,我派人进去探过,里面不过几个奴仆在看守。每次这个福王府传来消息里面的人便会往彩衣坊去,而这个锦绣也会派人去往忠义侯府。曲慕雪身边的丫鬟据我们查探也是这位锦绣于暗中安排,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只怕也是说不通的。” “如此说来这位曲二小姐与这位周公子之间必然是有所关联的。”魏子清思索道。 “正是!”墨念轻轻挥手一颗蜜饯便稳稳的落到了魏子清的手中。“说来也巧,我以前就曾查到过,这位锦绣跟前任丞相周明之间可算的是有交情的,只是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玉璃转过身去,上次周静怡说他要去曲府玉璃的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想,但还需要印证。“罢了,此事往后再说。”至少如今这局面是他想看到的,再说他与周家素来并无交集,所以也没有什么仇怨。 “俞灏然的兵马都已经在宫中布置下了,如今除了皇宫,其实这安夏城的兵力并不多,王爷,你真的不要利用这次机会吗?” “时机还未到。”玉璃闭了闭眼,“冷焰,梧桐你们俩各带一批暗卫往几位皇子府上走一趟,各派一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就说福王造反成功,已经派了杀手前来要杀各位皇子,叫他们快点躲藏起来。 “是。” 冷焰和梧桐领命出去,钱悦疑道,“就这样一句话,他们能信吗?” “信,自然会信的。”魏子清道。“罗逸桀的性格要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而且剩下的几位皇子如果不愿俯首称臣的话,趁此时离开便是最好的机会。在安夏他们的势力太弱了,无论如何也是挣不过了,此时不走等到大事一定,他们就是不得不服了。” “那我们今日便在此处坐等消息。”魏子清道。 玉璃的眼中也是熠熠生辉,忽然想到一事他又对墨念道:“让周静怡去盯着那个叫周月若的。” 安夏皇宫清心殿偏殿 清心殿是永孝帝的寝宫,曲慕雪虽然常进宫但来这里还是第一次,看着门外的清心二字心里总觉得怪异。清心,清心,曲慕雪脑子里忽然一亮,玉飞龙将军的夫人不就叫叶清心。莫非永孝帝心中所念就是她? 想到玉飞龙将军就不由得让人想起十几年前的明月山三国混战了,一场战役,罗国两位大将陨落,叶清心便是和玉飞龙将军一起葬身在那一片山谷,就连韩擎宇的父亲也死在那场战役中。 那小厮将曲慕雪引入清心殿偏殿,又上好茶水这才离开。“公子?”如华轻轻唤了一声。曲慕雪瞅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福王既然动手,这里里外外必是打理妥当了,此时门外也未必没有安排耳目,她们如今只需等待就好。 “嘎吱……”侧门一阵响动,福王穿着一袭深蓝色锦衣从侧门进来,看他眉眼虽有几分恼意但脸色轻松,曲慕雪忙俯身抱拳:“恭喜王爷。” 福王的视线在曲慕雪上方停留半晌方才说:“起身吧。”曲慕雪忙谢过,他笑意盈盈道:“周公子一表人材又有大智,不知可愿辅助朕?” 曲慕雪敛去眸中的不屑,现在就用朕自称,未免太急了吧。“得王爷看重月若欣喜万分,只是月若志在游历天下却不在朝堂,怕是有负王爷看重了。” 福王眼中沉沉略过杀意,他轻哼了一声说:“既如此那便罢了,将来可不要怨本王没给你机会,从这侧门进去再过两道门你就可以见到他了。”说完,福王一甩袖从她跟前大步离去。 曲慕雪吐出一口闷气,还好他还有几分理智,不过下面怕是要小心些了,转头对着如华:“一会儿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记住千万要小心,一旦来不及找我可自行离开,万不可落在别人手里,可记住了?”曲慕雪极严肃的对如华说,如华讶异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 穿过侧门从右边的走道向前,又过了两道小门便进入了一个颇大的房间,房间里明黄一片,虽然没有熏香,但多年熏香的香气依然不淡,曲慕雪轻轻嗅了嗅是上好的龙涎香,隔着层层罗帐可以隐约看见一张大床,留下如华曲慕雪独自走过层层幔帐。 0067 周家灭门的真相 脚步轻移眼前的景致也越来越清晰,那宽大的龙床上此时正躺着苟延残喘的永孝帝。他穿着明黄的绸衣,黄色原本是象征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可是此时却成了一种笑话,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大概是听见动静,龙床上的老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你…你是谁?”曲慕雪就这样站在床前看着他,他惊慌了片刻便安静下来:“你是福王的人?” 曲慕雪淡淡一笑:“不是。” 他眼中划过一丝生机:“难道你是来救朕的?只要你能救朕出去,朕必定重重赏你。”曲慕雪嘲讽的看着他,他也忽然住了嘴,眼中疑惑更甚:“你既不是福王的人,也不来救朕,你…到底是谁?” 曲慕雪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着重复:“我是谁?或许是索命的阎罗。你的身体早已行至末路,救你不救你又有何差别,不过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让你在走之前可以不要那么痛苦。” 一开始永孝帝还算争气,过了一会毒发时,永孝帝可就没有那么凶狠了,他看着曲慕雪痛苦的叫着:“救我,救我,你想知道什么,朕什么都告诉你。” 曲慕雪丢了一颗药丸给他,永孝帝忙吞了下去,喘了半晌,他终于恢复了平静。 压抑住心中的澎湃,曲慕雪冷声道:“为何灭了周家满门?”永孝帝浑浊的双眼猛地扫向她,质疑道:“你是周家的人?” 忍住心中的厌恶,曲慕雪淡淡的看向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又重复道:“回答我的问题。” 永孝帝咳了几声才哑着声说:“朕早年曾碰见一云游和尚,问他罗氏命数,他只给朕六个字。罗氏亡,周氏兴。” 曲慕雪忍住心中就要爆发的怒气,一拳重重的砸在手边的桌子上,怒道:“难道这就是你不惜杀死数千条人命的理由吗?” 永孝帝显然一愣,大概自他登基还没有人再敢如此跟他说过话吧,可是如今他已气若游丝,就是想教训她也没了精力,沉默一阵他继续道:“朕起初并不信,可是曲靖却在无意中得知,周明与数百年前的皇族周氏有关联,你若是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再说那数百年前的周氏皇族又岂能是一般人,那时周明的威望也越来越大,再联想起那云游和尚所言也由不得朕不信了,所以当俞成安上呈了周明卖国的罪证时,朕便决定不能留下后患。” 曲慕雪心中一抽抽的疼,父亲一生为国,却不知他的君主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对他存了疑心。 最终不仅是周家,连带着外祖家,与周家沾亲带故的共数千人都失了性命,倒是没想到此事曲靖也有参与,让她在他家重生或是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才派了她来惩罚他。 曲慕雪邪邪一笑:“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罗逸桀是曲靖和贵妃的儿子。” 永孝帝浑浊的双眼因愤怒片刻清明了些,喘着粗气:“这对狗男女…朕要杀了他们…”永孝帝原本就是将死之身,此时说了几句话更是气喘吁吁,咳得肝胆具颤。 折腾了几次他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最后无力的垂着手臂,双眼呆滞的望着床顶那明黄的床帐。曲慕雪面色稍顿,松了松被握的有几分麻木的手,走到他跟前:“罗逸寒是否也参加了周相的案子?” 永孝帝看着曲慕雪的眼神迷雾重重,嘴里呢喃:“周静娴?”曲慕雪心下一惊,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嘴唇还在蠕动,曲慕雪贴耳上去… “他对那丫头用情颇深,朕答应他可以不杀周静娴,没想到那丫头还是死了,不过也好,自古以来帝王多情终非善事。” 这位主宰了罗国二十几年的皇帝就在这清冷的宫中独自死去,叱刹一生也不过归为黄土。永孝帝脸色平静显然已经咽气。 曲慕雪抽出的圣旨,视线停在八皇子罗逸寒的名字之上,走到桌边依照他的字迹又重新写了一份遗诏,事已至此,纵然罗逸寒没有打算杀她却也无法让她原谅,从此他们之间便做永远的陌生人。 两份遗诏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一个是八皇子罗逸寒,一个是六皇子罗逸凌。永孝帝一定不知道,曲慕雪模仿的字迹怕是连本人也难辨真假。 准备离开,视线无意间扫过他放在怀中的手。明明已经死了那手却依然握的很紧,似有什么东西,曲慕雪进一步上前用力的将他的手掰开,一块黑色的玄铁兵符呈现在眼前。 一生站在权力的顶端,如今却连死了也不肯放权吗,曲慕雪冷笑一声,将他死也不愿撒手的兵符放入袖中收好。 “抓刺客。” “刺客入了皇上的寝宫,快!” 曲慕雪收好兵符如华也匆忙的进来了:“公子,福王怕是打算杀我们灭口了,门口来了好多侍卫,已经过来了。” 忙拉着如华走到那放置着花瓷瓶的桌旁,左右各转三圈,桌子下忽然打开一个小门,曲慕雪和如华急忙进去将门关好。 刚进去外面就传来一排脚步声,“你去告诉王爷皇上驾崩了,你们几个四处找找,务必要将刺客抓住。”几人搜了半日也没有搜到东西只好又全部退了出去。 地道内有些潮湿,光线也很暗,适应了一阵两人才沿着地道前行,地上的土质潮湿,所以不太好走,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个出口,但因为没有地图也不知道这出口究竟安排在何处,所以两人也不敢随意上去只好继续往前走着。这地道虽然藏身尚可,可是没有地图,就这般走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的去。 “小姐,这里又有一个出口。” 曲慕雪看了看一边的土挖成的阶梯狠狠心对如华说:“我们从这里上去。”如华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她们已经走了很久,这下面又湿又冷如果再不出来她们怕是也要冻死在下面了。 轻轻推开盖子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不过好在附近似乎没有什么人,如华先出去曲慕雪紧跟着也爬出来。 0068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上面的雪有些滑,曲慕雪上来的时候发出了些声音,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谁?谁在那里?” 曲慕雪心下一惊忙盖好盖子四下一看四周空旷根本就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雪地上一个窈窕的影子正逐渐逼近,实在不行只有… “周公子?”那女子停在离曲慕雪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脸惊喜。 是她?来人披着一件绿绸绣花披风,正是不久前在福王府所见的福王妃的侄女郭滢。曲慕雪心中百味杂陈,此刻也只有她可以帮她们脱困,便硬下心肠变了变声音:“郭姑娘,正是在下。” 今夜月色不明,但郭滢涨红的脸却依稀可见,曲慕雪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郭姑娘可愿帮在下一个忙?” 郭滢一听忙抬起头来:“周公子…有事,郭滢自然愿意相助。” 曲慕雪看一眼如华低声问:“你一人可出的去?” 如华点头,“应该可以,只是公子你…” 曲慕雪看了看郭滢,柔声道:“我的命便交到滢儿手中,我相信她。” 郭滢含羞点头。 曲慕雪顾不得如华怪异的脸色将那遗诏塞到如华手中,朝如华低声说:“你出去后速去六皇子府上将遗诏交到他手上,告诉他福王的那份是假的。”曲慕雪刻意低声,郭滢离得远又不会武功,所以不会听见。 郭滢在前面走着,曲慕雪远远的跟在身后,走到一处院中郭滢止住脚步,对着院内守着的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都不许来打扰。” 周围的丫鬟应是,便都慢慢退下,郭滢朝曲慕雪眨了眨眼睛她才从拐角处出来,一进门曲慕雪忙将门关严,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却对上一脸娇羞的郭滢。 唉…曲慕雪在心中哀叹,这长夜漫漫怕是不好过啊。曲慕雪的暗红袍子此时沾了些泥,郭滢似乎也看见了,忙拿帕子沾了水过来,“周公子,我帮你擦擦。”郭滢涨红着脸手也有些抖二人尴尬了片刻。 “我自己来就好。”忙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衣角曲慕雪将帕子还到她手中,“郭小姐,不瞒你说其实福王正在抓我,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并不打算让我活着离开,不知道郭小姐可愿帮我离开?”曲慕雪看着郭滢,她脸色变了几变,曲慕雪也不再开口静静地等着。 “周公子要我怎么帮你?” 曲慕雪想了想说:“你只需将我藏在轿中带我出宫就好,华姑娘的恩情周某来日定当报答。”郭滢咬着嘴唇,双手也在不停的缴着帕子看得出她内心的挣扎。曲慕雪看了半日也不想为难她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也知道你为难,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你早些歇息。” 曲慕雪刚行至门前忽然腰上一紧,刚要发火郭滢颤着声音说:“为了公子,滢滢做什么都愿意。” 曲慕雪:“……” 幸好是冬天,这衣服穿的厚实,要是夏天怕是就要露馅了,如今情势危急,曲慕雪也只得对不起她了。 又细致的安抚好了郭滢,这才看见外面火光冲天,刀剑声一片,紧接着便听见敲门声响起:“小姐,王妃派了轿子过来,外面景王的人入宫了,这宫里已经乱了。” 曲慕雪朝郭滢点点头,她立即朝外说:“我今日心情不好,你们都给我退到院外,我自己上轿子。”郭滢瞧瞧看了看确定了院子里无人,两人这才上了轿子。因为跟着福王妃的轿子,所以出宫的路走的分外顺利。 轿子一路前行,出了宫门不久却被一群士兵拦住去路。“轿上可是福王妃。”轿子颠了颠落在了地上,听见一个隐含怒气的声音:“知道是我还不让开。” 带头的人冷笑了几声:“福王叛乱坐上,将福王妃带走。”外面刀剑声不绝于耳,曲慕雪身上的软骨散怕是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忽然轿帘掀起,郭滢一惊连忙靠在曲慕雪身上,一看是如华如霜两人曲慕雪心里崩着的弦这才松了松,“你们可算来了。”如华看着依在曲慕雪身上的郭滢脸上一片震惊,曲慕雪瞪了她一眼问:“带了多少人来?” 如华脸色讪讪侧头看了看如霜答:“三十人左右,后面还安排了三十人接应。”曲慕雪点点头:“派人将郭小姐安全的送到王妃的娘家。” 郭滢似乎不愿一剪秋水隐隐含泪,曲慕雪无语望天,如华假装看不见,曲慕雪只得好好劝她:“郭小姐,如今安夏城大乱,还不知要多久方能平息,你在这里只怕安危难料,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郭滢眼中难掩失望,倒是松了手指了指我腰上的玉佩说:“此去一别也不知可有相见之期,公子可否将此物留于滢滢做个念想?” 曲慕雪看了看腰上的玉佩,这原就是锦绣专门取来配这衣物的,虽是好玉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曲慕雪顺手取下给她,她捧在手中视若珍宝,曲慕雪忙催促道:“快走吧。” 如华安排了几人带着郭滢离开,曲慕雪一出来就看见外面似乎一片混乱,两方都死伤了些人马,“公子可要救福王妃?” 曲慕雪看了看停在前方的轿子,她若是六皇子定王,是必不会杀福王妃,毕竟福王妃身后还有江洲,还是很有价值的,“不必了,走吧。” 在场的人都迅速撤退,一个灰色的暗影悄悄的将跟在曲慕雪身后的人都料理了个干净,这才急忙追去。 安夏城福林楼 等如华回去时,锦绣已将彩衣坊内收拾妥当,彩衣坊与曲慕雪联系虽然知道的人尚不多,但要是细细查了也未必查不出些蛛丝马迹。 安夏城的百姓都准备欢喜的过新年大概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满地的鲜血。不过短短半月,这罗国却发生了巨变。 福王罗逸桀逼宫作乱,失败后于永孝帝寝宫前自杀,福王胞弟五皇子也被诛杀,最先得到风声的大皇子和七皇子一个偷偷去了漳州,一个则去了江州。 曲慕雪原以为计划会有变,却不曾想居然进行的这么顺利,她曾问过锦绣,锦绣说她们的人没有动手,宫中大乱的同时各位皇子也遭到了刺杀,刺客都说是福王已经取得遗诏,要杀众皇子,十皇子已经死了,如此各位皇子才被一路追杀着逃出安夏。 如此看来除了她,这安夏还有人想搅乱了局势好浑水摸鱼。只是如今安夏各方势力都有,要想查出头绪也是很难的,再说一切与她也暂不冲突,那也算是半个盟友。 0069 天下分纷 这几位皇子,大皇子罗逸衍去漳州曲慕雪自然能够理解,罗逸衍的王妃曹淑兰就是漳州临阳候的嫡女,只是这七皇子罗逸清看着敦厚什么时候又与江洲的怀远候扯上联系了? 因曲靖帮助福王造反,如今全家都被关于天牢中。而罗逸凌在韩擎宇和四皇子的帮助下,在短短半月内已将安夏城所在的锦洲以及相邻的澜洲和中洲收入囊中。 与中洲相邻的漳洲如今是在临阳候曹氏手中,曹氏之女曹淑兰是庆王的王妃,两人一向感情甚笃,所以漳州等于是落在了大皇子之手。 淮州与西夜国相邻,但如今还没有探出究竟是谁掌控了此处,依着曲慕雪的判断此处该是逍遥宫的人得了先机。 短短数十日,昔日之罗国已名存实亡,取代而之的则是新出现的四方势力。纵观全局,如今最有实力的便是六皇子罗逸凌,他如今坐拥半壁天下,尊遗诏继位,又得在军中素有威名的韩家拥护,占尽了地利人和。 “公子,这张地图你都看了整整三日了,奴婢看了半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看的啊?”曲慕雪手正指在淮州这一处,见是妙菱端了饭来便顺手将手中的羊皮卷卷起放入袖笼,妙菱已将饭菜摆好。 曲慕雪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我袖中装的可是天下,你竟觉得无甚可看?” 妙菱虎着脸揉着通红的鼻子说:“这天下历来不都是男人做主,女人不过是绣花生娃,哪有女子上战场争天下的?” 曲慕雪手中的筷子一顿,知道她说的对,但心里却不愿做那养在深闺,整日与一群女人争夺同一个男人的日子,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随口问道:“锦绣呢,怎么没来吃饭?” 妙菱眨着眼睛想了想:“我好像今天也没有见过锦姨。” 曲慕雪心里纳闷,这外面乱的很,她该是不会出去的,便吩咐妙菱:“你去她房中看看,若是她在便请过来。” “雪儿。”曲慕雪抬头看见锦绣已经来了,便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先坐下吃,有事一会再说。” 锦绣坐下面带忧色说:“我今日将之前筹集的粮草粗粗算了算,若是十万的兵马也够吃上两年了,现在外面的粮食价格猛涨,几乎每日价格都在涨,而今我们手中的银钱也不多了,我们还要继续收吗?” 曲慕雪想了想,估摸着如今这形式傻子也看得出未来不太平,这收怕也收不上许多,而且还容易惹人怀疑便应道:“这边收粮之事先暂缓,你找些去过西夜国做生意的人,西夜国的粮食颇多,你亲自去一趟,我将剩余的银钱都给你带上,你自己要小心行事。” 锦绣一脸惊讶问:“雪儿,你莫不是真想做这女帝不成?” 曲慕雪被她一语所惊,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又想逗逗她,假意严肃的说:“难道不可以吗?”锦绣震惊片刻缓过神来:“若真如此倒也是不错。” 曲慕雪:“…” 锦绣也看出曲慕雪逗她“嗤”笑一声,拿起筷子夹菜,片刻她好似想起什么,看了看她略微迟疑片刻,才说:“探子送来消息,忠义候府全部都下狱了。” 曲慕雪“嗯”了一声,低声问:“都判了什么?” 锦绣低声说:“除曲靖外,六皇子下令男的送去澜洲开荒,女的充作官妓,不过…曲承继被曲靖提前送走了,我派了探子一路跟着,看见他藏身在一座寺庙中。” “哦?曲靖动作倒是快的很。”复又看向锦绣凝神道:“下午叫如霜陪我去趟天牢。” 安夏城天牢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只有不够大的诱惑。花重金买通了牢头曲慕雪和如霜进去的十分顺利。 披着黑色的披风一路跟着牢头往前,天牢中还算干净,只是这弥漫的味道却是刺鼻的厉害。牢头将曲慕雪引到地方便懂事的退了出去,曲靖单独关在一处一身白色的囚衣早已被新旧不一的血迹染的斑驳。 毕竟是习武之人,曲慕雪刚到他便睁开了双眼,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你是谁?”曲慕雪摘下帽子淡淡一笑,似乎不久前也有人这么问她。 看着他轻声道:“你别管我是谁,我来是要和你做个交易。” 曲靖闻言眸子一闪:“我什么也不知道。” 曲慕雪轻轻笑道:“你以为你将曲承继藏了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若真是在那里常住下去成了真和尚,你们曲家岂非是要绝后了?” 曲靖思量片刻愤怒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曲慕雪淡淡的看着他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关于周家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我数到三,你若不说那我也不再问了,那你们曲家可就要绝后了哦…” 曲靖眼中划过一丝疑惑,然后震惊的看着我:“你是周家的人?” 曲慕雪不答淡淡的开口:“一…二…三…”转身就走。 “我…说…是吴贵妃无意间从皇后那里听说的。”曲靖脱口而出。 曲慕雪止住脚步淡声道:“说的详细点。” 曲靖低头陷入回忆:“吴贵妃在无意间撞见周相与皇后在一处废殿争吵,她因为慌乱其实也没有听到太多,只是听见皇后说什么周氏什么皇族,却要臣服在罗氏脚下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这些,吴贵妃心里存了疑虑便让我去查周相的事。 一开始是没有查出什么,我追查一年左右才有了些进展。当时有一个剑客常去丞相府,我通过他查出周相与江湖上有名的黑煞宫暗中来往。 我寻着此路追查发现黑煞宫墨氏原就出自周氏皇族,黑煞宫宫主严霸的爷爷就姓周,却不知后来为何改了姓氏,黑煞宫在江湖中势力颇大,我原想继续查下去,但估计是后来他们有所察觉,线索便断了。 但可以肯定他与百年前的周氏皇族确有关联,于是我便将此事告诉了永孝帝,但是当时永孝帝并没有说什么,我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却不想半年后俞承安弹劾周相叛国,永孝帝就在朝夕间便取了周家的数千性命。” 百年前的周氏皇族,曲慕雪不止一次听说,但一个早已消失的国家,一个被人们称为传说的氏族,那个消失的周氏皇族真的就能让永孝帝忌惮至此吗?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希望你可以给我曲家留下一脉香火。”曲靖无力的说。 曲慕雪忽然觉得好笑,问道:“忠义候,枉你一生算计,你觉得曲承继究竟有哪一处与你相像的。” 曲靖面色一青:“你胡说,莫不是你想反悔?” 曲慕雪看着他摇摇头:“你不觉得他长得更像曲怀吗?” “你…胡说…”曲靖瞪大着双眼一脸的纠结愤怒。 看着他惊恐的样子曲慕雪叹息道:“你真的就那么相信一个背叛了你的人?” 曲靖看着曲慕雪一直摇头,但她知道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周家灭门,曲靖也算间接原因,一切种种他也算得到报应了,如华替曲慕雪理好衣服她转身往外走去。 0070 侯府消亡 “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曲雅荷看见有人过来双手伸出栏杆叫嚷道,曲慕雪止住脚步目光冷冷的扫过她,她瞬间安静了下来,伸出的手也僵硬在半空。曲雅荷大概是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熟悉了,曲慕雪绕过她往前而去。 “公子。”曲慕雪一出来那牢头就迎了出来。曲慕雪点点头,淡淡道:“将刘玉兰带出来,我想单独见见她。”见了曲靖她怕是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有些事她要问个清楚。 “这…”如霜又塞了一锭金子给他,“放心,我只是问她几句话,不会让你难做的。” 牢头摸摸金子,一咬牙对着后面两个狱卒道:“去,将刘玉兰带到刑室。” 牢头带着曲慕雪往刑室去,用于刑讯的刑具挂满了半个墙壁,曲慕雪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具体作用,但看这些刑具都成暗黑色,怕是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 “快走,进去。”刘欣兰被两个狱卒押了进来。 “放开我,我是侯爷夫人,你们竟敢这样对我!”刘欣兰疯了一般的挣扎。 两个狱卒合力才将她绑在了刑架上,牢头上前一步道:“公子,还请快些。”如霜瞪了他一眼,几人急忙出去。 刘欣兰看着曲慕雪,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反反复复说这一句话:“放开我,我是忠义候夫人!” 如霜轻声说道:“小姐,她像是得了失心疯。” “有没有可以直接问话的药,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如霜敛眉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走到刘氏面前,捏着她的嘴巴,很轻易的便喂了进去。 刘欣兰涣散的眼神逐有了焦距,“贱人,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毁了我的幸福。不不会,你明明已经死了,你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你到死还以为我是你的好姐妹吧……” 曲慕雪皱了皱眉头,“你杀了谁。” 刘欣兰一下子变的激动起来,被绑住的双手不停的舞动,“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自小伺候侯爷,十四岁就跟了他,那时候我们的心中只有彼此。 我为他生下了雅荷,他答应说服夫人让我做夫人,我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是他去了一趟柳城却带回了你,自从你来了他再也没去看过我,甚至连见都不让我见你,直到那次我偷偷的跑进去。 那时你正在树下小憩,你穿着一袭浅紫色的碎花裙,明明身怀六甲,却依然那么好看,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你像天上的云彩,生生的将我比成了烂泥巴,可是我不服! 我偷偷接近你,每日去陪你,你果然上当了,还把你的是西夜国公主的秘密告诉了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纯白无暇的样子。 你拥有那么高贵的身份,这样美丽的容貌,还有男人那样爱你,可是为什么你还我来毁掉我的幸福,当我将掺了毒药的糕点端给你时,你果然一点也没有怀疑的吃下去,我以为我再也不用见到你了,没想到毒药还没发作你就要生了。 你说这孩子不是曲靖的,求我放过她,我一时心软竟然答应了,你死了,我却在酒后和曲怀有了关系,不久还怀上了承继,一定是你恨我,所以才这样害我,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我有今日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和我抢夫君,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依靠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可是你还来抢,我又怎么抢的过你。” 刘欣兰说着说着却忽然没了声音,如霜忙上去摸了一下脉,“小姐,她晕过去了,可能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 “罢了,送回去吧。”原来她的身世果真另有隐情。 曲靖面对着墙壁颓唐的跪在地上,口中喃喃:“报应,这是报应吗!”忽然他一脸的狠毒扯下身上唯一一个值钱的东西,他曲家世代相传的玉佩交给牢头,那牢头笑嘻嘻的收下,嘴上说着不敢拿的却比谁都快。 “老爷!”刘欣兰一看见曲靖便恢复了几分神志,扯着曲靖的衣服哭诉道:“老爷,快想想办法吧,兰儿还不想死…” 曲靖坐在凳子上,一只手轻轻抬起刘欣兰的下巴,虽然年近四十,可是她哭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会让他心软,曲靖看着她,打量着她,就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刘欣兰被他的眼神惊的忘记了哭,颤声道:“侯爷,呜呜…” 曲靖松了手,“啪”的一声,出其不意的打在了刘欣兰的脸上,刘欣兰捂着脸满目震惊,“侯…爷…” “贱人,你还有脸叫我。”刘欣兰毕竟是弱质女流,被他一吼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曲靖一把捞过,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逼到自己面前,刘欣兰凄楚可怜的望着曲靖,“侯爷,妾身究竟是哪里惹了侯爷不快,就是死也要让妾身死个明白啊。” 曲靖扯着她一把将她甩到地上,白色的囚衣被他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曲靖将她压在身下一边扯去她的衣物一边冷笑着看着她:“刘欣兰,你我夫妻十几载,我竟没有看出你的真面目,你说曲承继到底是谁的孩子!” 刘欣兰赤着身子冻的瑟瑟发抖,曲靖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侯爷,你这是听谁说的,侯爷你不要冤枉…”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刘欣兰,果真是我曲靖瞎了眼,你个****,我今日便要让你****个够。” “孩子,侯爷…”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曲靖更是恼羞成怒,那段时间恰逢福王准备逼宫造反,否则他又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糊弄,这个女人是他一辈子的耻辱。想着便又是几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她的脸上,拉下她的衣裤在她身上驰骋起来。 他宠了一辈子的女人,临死前才知道她的真面目,一次又一次,曲靖没有丝毫停下的意图,就算她已经流血不止他也没有罢手的意思,刘欣兰哭诉着求他,断续中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果然都如那日来人所说的一般。 刘欣兰已经昏死了过去,脸肿的像猪头,身下一片模糊,曲靖看着她闭了闭眼,对外唤了人来将刘欣兰抬走,那狱卒看着刘欣兰都是一身的冷汗,没要曲靖吩咐,牢头便吩咐人打了清水和干净的衣物过来,久居高位者总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话说刘欣兰好好的去,却被人打的像猪头般抬了回来,这曲雅荷是吓坏了,一个劲的拉着狱卒求他救她,曲雅荷素有安夏第一美女之称,这凄楚可怜的样子和刘氏却是如出一辙,那狱卒看着她忽然有了歹意,伸手就去扯曲雅荷的衣服。 曲雅荷尖叫着往后躲,可是这里她又如何躲的过去,同来的狱卒傻了傻也不想吃亏,也忙忙的凑了上去。 曲雅荷素来自视甚高,从来也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她一定想不到她的命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安夏最近有了有了新的流言,流言起源于一个狱卒,当夜他值班,在曲靖死前听见他大骂刘氏贱妇,有些八卦的人便随之猜想起来,很快关于刘氏与人通奸生下孩子的事情便绘声绘色的传了出来。 虽是传言,却与真相相距不远了,那些不得夫君宠爱的夫人更是以此为戒,劝戒自己的夫君,刘氏一亡倒是出了大名,只是这名却是遗臭万年的名了。 第一卷完 0071 想找你还真不容易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园子里的冬雪化去经过一冬的孕育,脆生生的嫩芽儿已经染上浅浅的绿。 转眼已是二月初,可是外面的天气依旧冷的很。 此时天下局势暂定,外面纷扰再多福林楼的生意却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无论外面的局势如何再变,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依然整日的吃喝玩乐。 福林楼的掌柜陆远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约三十几岁性格很是圆滑,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是父亲已经去世他却依然兢兢业业的替周家打理生意,曲慕雪忽然有些明白永孝帝对父亲的忌惮了,父亲天生高贵的气质,极善处事的能力无一不被永孝帝所嫉妒。 曲慕雪立在院中看着淡青色的嫩芽儿发呆,如华随锦绣去了西夜国,如今也该是到了。忽的一道白影飘落,只见他衣袖轻轻一动,如霜在他手下未过一招,妙菱则直接愣在原地。 那抹缓缓靠近的月色身影瞬间吸引了曲慕雪所有的视线,他轻轻撩了撩袍子走向她:“想找你还真是不容易。” 曲慕雪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因是在内院曲慕雪虽穿着男装却未易容,玉璃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明明是那样平静,她却能奇异的感受到那平静之下的异动。 不知为何曲慕雪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她们如此这般对视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般。曲慕雪努力压抑着快速跳动的心跳,转过脸,声音不自然的问:“你怎么会来。” 他淡淡“哼”了一声,风轻云淡的走到曲慕雪身边,“你的本事不小,我整整找了你一月。” 曲慕雪看向他,月余未见他依然是一副清风冷月的样子,如果她足够了解玉璃那她便会知道,现在的玉璃已经算得上是不淡定了,只是她并不了解。 她心下也知道,虽然让如霜做了一出戏假死,但想瞒住有心人还是难的,毕竟那日行事颇为仓促,留下行迹也不足为怪。敛了思绪曲慕雪浅笑道:“却不知玉璃公子来找我是何意?” 玉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才真正安定下来,道:“近日我细查了一些事情却是让我大开眼界,大概谁不不会想到造成罗国如今这般分封割据局面的竟是这样的一位柔弱女子。” 曲慕雪站在树前一只手来回摸着粗糙的树干道:“那你是想来抓我回去问罪了?” 玉璃修长的手指自曲慕雪的鼻尖刮过:“我是来找你合作的。”玉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一月不见他总会时不时的想起她。 曲慕雪手上一顿,面上飞红,定了定心神曲慕雪疑道,“你可是先帝亲封的荣德亲王…难道你也想…”要那万人之上的宝座。曲慕雪没有问出口。 “我知道你想要对付罗家,如今的形式以你一己之力想对付他们只怕不易,真不愿同我合作?”玉璃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听到那个答案,所以他只是继续问她。 “我不跟底细不明的人合作。”说完,曲慕雪似乎有些恼,坐回了一旁的座椅上,顺手取了她方才放在桌上的地图。 玉璃眉梢轻挑看了她片刻,对她此番女儿态心里竟是莫名的喜欢,修长的手指停在曲慕雪手中的地图上声音淡淡的:“这里如今是我的。” 曲慕雪一凝神:“难怪锦绣查不出来。”虽心下意外却也不觉得有多不可思议,像他这般的人物似乎再多的不可能也会在他这里变为可能,何况区区淮洲?忽然脑中一亮:“宫变那日是你派的人假意去刺杀的众皇子?”玉璃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时日渐暖,曲慕雪这些日子也无事,每日里除了研究手中的地图便是查看父亲给她留下的产业。 陆远其实也是个难得的人才,除了私心重些其它倒也说的过去,怕这也是父亲会将后事交托给锦绣却不给他的缘故吧,毕竟面对那样大的一份产业不会动心的除了锦绣怕是也不会有二人了。 陆远虽私心重些但好在这些帐册还是分毫不差的,如此看来倒也可用。如今曲慕雪手中除了几千两银票外也再是拿不出余钱来了,沉思片刻才吩咐妙菱将兰妃赏的三支镶粉珠子的金钗取来。 “小姐,难道你要换女装不成?”妙菱自珠宝匣子中取出三支簪子又放入红绸中这才托着走到曲慕雪面前来。曲慕雪放下手里的帐册,说道:“给陆掌柜的女儿送去。” “小姐…”妙菱低声叫道,曲慕雪头也未抬,作未听见,她犹豫片刻终是挪动脚步移了出去。 妙菱心中所想曲慕雪自是知晓,只是她与韩擎宇自此说是陌路都是浅的,要说将来拔剑相向也不为过,何况只是些身外物。 妙菱怕是以为她对韩擎宇还有什么心思罢了,妙菱是不知,她本就不是从前她所伺候的那个为韩擎宇挡箭的女子。 刚用过午饭陆远便领了独女陆沁儿过来谢恩,躲在陆远身后颇为圆润的陆沁儿正好奇的看着曲慕雪,曲慕雪朝她招招手,她看陆远点头才向曲慕雪走近。 曲慕雪拉过她和颜悦色道:“早晨送去的簪子可喜欢?” 一层层晕红在陆沁儿脸上荡开,她开心的点头嘴上说着:“谢谢公子。” 曲慕雪这才想起她穿的还是男装,陆远大约也没有告诉陆沁儿她的身份,曲慕雪不留痕迹的松了手:“如霜,将你隔壁的房间理出来以后给沁儿住。” 陆远震惊的看向曲慕雪,曲慕雪不徐不疾继续说:“妙菱,先将沁儿送回去。”陆远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唯有这一个女儿,曲慕雪心知他必是不愿让自己的女儿任人差遣。 “陆掌柜在福林楼也有几十年光景了吧。” 陆远脸色不太好微沉着声音答道:“我十几岁便在这里做学徒为福林楼花费了半生心血,还望公子念在我多年无过的份上留沁儿在我身边。” 曲慕雪叹了叹:“陆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福林楼掌柜难道就没有想过再上一层楼?” 陆远猛的抬头:“公子的意思是?” 曲慕雪端起手旁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又缓缓放下这才道:“安夏的这些铺子我需要一个总管来替我打理,你可愿接手?” 等了片刻陆远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陆远多谢公子大恩。” 曲慕雪瞥了他一眼,笑问:“沁儿这丫头我很喜欢,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待将来年纪稍大些便以我小妹的身份为她选门好的亲事,如此可好?” 0072 常客 陆远自然答应,曲慕雪思索片刻,“你既接管了安夏的这些铺子,那福林楼的生意便要重选人来接手,你可有合适的人选?”陆远似是想到了谁但却没说,曲慕雪接着说:“我知道你有个侄儿也在福林楼学习,不如先由他暂管。” “公子…我一定好好教他,绝不辜负公子的一片心意。”陆远虽然行事老练,但或是太过激动,这一张老脸也透了一丝红晕。 说完了好的总还是要敲打一番,待他说完曲慕雪严肃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跟着我好处自不会少你们的,但机会只有一次,若给我捅了篓子坏了我的事,无论是谁我都是要重罚的。” “知道了。”陆远答的一脸郑重。 刚摆下棋盘,一阵淡淡的沉水香自身侧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人分做二人你就不累?”玉璃公子早已成了这福林楼后院的常客,如霜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逐渐适应。 他这话似是说她一人下棋,又似说她女扮男装。曲慕雪有些不悦,捏着手中的棋子随口答道:“这世上最难的不过战胜自己,玉璃公子难道不这么觉得?” 玉璃略一怔仲,而后便转开了话题:“不如你搬去荣德王府暂住如何?”方才如霜见玉璃来了便前去沏茶,此时刚巧端了茶盏过来,恰好听见他说这话,手中的茶盏都因晃动出声,曲慕雪知道她是想歪了。 如霜一向沉稳,曲慕雪朝如霜瞥了一眼,她匆匆放下茶盏又悄悄望了曲慕雪一眼才缓缓退了出去。曲慕雪瞪了玉璃一眼问:“为何忽然如此说?” 玉璃扯出一抹浅笑:“你住在这里也不便当,要知道我既然能找到这里,别人也未必不能。” 曲慕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奇道:“除了你如此无聊,这安夏还有谁会如此无聊的来寻我?” 玉璃不说话看向曲慕雪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故意拖长声音问:“是吗?” 曲慕雪想了想忽然脑中浮出一张小麦色的阳光笑脸,“韩擎宇?”曲慕雪轻念出声。 玉璃眼神有几分古怪,闪烁道:“你尽快决定,他已经查到锦绣身上了,查到这里不过是时日问题。” 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现下局势,倒是忘记韩擎宇如今在安夏的事情了,如今要见他怕也不是时候,静默片刻应道:“那就过去暂住些时候。” 玉璃一听嘴角微扬,接道:“那我明日来接你。”曲慕雪眉头微蹙,看着他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呢? 午后曲慕雪找来了如霜和妙菱将要搬去荣德亲王府的事情与她们说了,话音一落如霜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小姐,这似乎不妥。”妙菱也双眼囧囧的看着倒是没说话。 “有人查过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而且我已经决定与玉璃公子合作,此事先不要告诉锦绣。”曲慕雪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如霜。 如霜见曲慕雪面色有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大了些,神色一凛忙俯身:“如霜只是担心小姐,一切但凭小姐做主。” 曲慕雪也不是想为难她,只是如霜跟在她身边时间不长有些事还是要提醒她的,缓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你是锦绣一手培养,但是我做事情自有我的考量,若桩桩件件都要与你解释细说那事情还要不要做了?” “如霜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如霜脸色一白慌忙跪了下来。 曲慕雪这才满意的点头,凝声道:“妙菱虽不及你聪慧,但我知她对我却是一心不二,我希望你也能如她一般。既是我的人我向来不会亏待,将来也必会为你们选一条好的出路。”曲慕雪挥挥手示意她起来:“下去收拾吧,明日就去。” 如霜起身,曲慕雪想了想又吩咐:“只带男装即可。”如霜疑惑片刻俯身道:“知道了。”而后曲慕雪又吩咐了妙菱去传了陆远来讲此事说明。 次日天还未亮玉璃便来了,不过来帮曲慕雪拿行李的却不是马车,而是二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行李不多只几人便可带走,而妙菱和沁儿也被这些人带着去了荣德亲王府,如霜则留到最后,曲慕雪看着一行黑衣消失的墙头若有所思。 “你也好些日子不曾出去了,可要出去走走?”玉璃淡淡的声音传来。曲慕雪未易容如此出去怕也不妥,刚要摇头却见玉璃取出半片银面覆在她脸上:“如此便好了。” 因距离极近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在鼻尖轻荡,曲慕雪面上一红,忙后退两步:“走吧。” 门外停着马车,陆远见曲慕雪二人连诀而来忙俯身行了一礼,曲慕雪瞥了他一眼便跟着玉璃上了马车。 外面时辰尚早,街道上空空旷旷唯有不徐不疾的马蹄声回荡。不久一振整齐的踏步声靠近,曲慕雪将车帘子掀起一点向外观望,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策马而去,只听见跟在他身后的军队踏步声阵阵。 手上一阵压力感袭来,曲慕雪松了手车帘随之飘落。 “停!”声音如洪传入曲慕雪耳中,原本还回荡在耳边的踏步声戛然而止,一匹马踏着蹄子自马车旁擦过拦在前面,“车内可是玉璃公子?” 玉璃冷冷的视线扫过曲慕雪,不悦道:“小候爷有何指教?” 外面沉默片刻,帘子忽然被韩擎宇掀起,见车内二人他目光一暗,车帘垂落,他隐含失落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扰了。” 马蹄声掠过,外面又响起整齐的踏步声,曲慕雪也松了口气,今日若被他认出还真不知要如何解释才好。 玉璃垂着眸子声音隐隐透着凌厉:“回府。” 荣德亲王府与皇宫毗邻占地极大,由此可见永孝帝当年有多重视他。一般王府的花园都建于宅院之中或偏内位置,但荣德亲王府因修建前这里就有一处花园,所以便保留了下来,所以荣德亲王府一进门便是宽阔的花园。 有的树木看上去已有百年树龄,树木粗壮,枝叶茂密,难怪建府时会留下这园子。时至春日,外面的树才抽新芽,可荣德亲王府内的桃树却已然有了粉色的小花苞。曲慕雪被安排在东苑玉璃所住的清玉阁侧院。 0073 此生只想娶一人 玉璃的院子很大却空旷的很,院内全用青砖砌起,除了靠墙种着数株翠竹,便再无一物。 “在看什么?”玉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曲慕雪看着空旷的院子好笑道:“我却不知你院中有什可看的…” 玉璃没有答话,忽然手上一凉转首玉璃已到了身侧。“五日后是定王的登基大典,你可去?” 清冷的气息划过耳畔,曲慕雪心中一凛:“你就不怕?” “怕什么?”玉璃讥笑道:“他不过仗着韩家。”曲慕雪眼角划过院门却见一抹阴影,玉璃显然也发现了,两人一同转首望向院外,竟是她? “玉璃公子。”东胡夕颜公主端庄的施礼。 玉璃不语,只冷然瞥了一眼领路的小厮,那小厮大惊失色急忙俯身跪下:“是公主说跟王爷说过了!求王爷恕罪!”说着“咚咚”的磕起头来,头磕在青石板上上很快便隐出血迹。 曲慕雪扫过玉璃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扫过磕头的小厮和依然半蹲着施礼的夕颜公主,心里只觉无趣,便转了身子打算回房。 玉璃却忽然发话了:“看在月若公子的面上便饶你一命。”那小厮又转向曲慕雪磕头谢恩,曲慕雪猛地抬头看他,对她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玉璃似乎能读出她眼中的意思,清冷的目光中竟划过一丝微弱的笑意,但很快又消失无踪。 “夕颜公主还有事?”玉璃的声音依旧冷淡,夕颜身子一僵,面纱之上的美目流动着伤痛可玉璃却像丝毫未见般,见她只站着不说话拉起曲慕雪便要走。 夕颜压着声音,委屈道:“玉璃公子留步。” 玉璃止住脚步脸色颇为不耐的看着夕颜。夕瑶咬咬牙向前走了几步,她目光扫过曲慕雪停在玉璃身上,语气幽怨:“公子…不知公子可愿娶夕颜?” 曲慕雪缓缓吐了口气,却见玉璃面色不善,冷哼一声道:“夕颜公主此话可不能乱说,等皇上登基大典之后公主可是要入宫为妃的。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你我可都不好交代,这话就当我今日从未听过,不送。” 曲慕雪瞟了一眼夕颜,只见她身体微颤,眼中的泪珠垂落,看她这样,连同为女子的曲慕雪都颇为不忍,再看玉璃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对他的冷漠倒是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不过她倒是喜欢他这不爱拖泥带水的性子。 随着玉璃去到他的书房,曲慕雪忍不住问他:“夕颜在东胡也颇为受宠,你既志在天下娶她不是恰好可以添到一份助力,再说就撇开她的身份不说,夕颜公主也是倾国倾城之姿,如此双赢的好事你为何不愿?” 玉璃靠近香炉,手指轻轻一弹,香炉中的立即有香气飘散出来。“我此生想娶的只有一人。何况…”何况他与东胡有着血海深仇。 曲慕雪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下意识的抬头向他望去,他修长的身姿立于香炉旁,香炉将他的脸掩去大半,曲慕雪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他的声音就似这一缕缕的烟,轻的似乎不曾开口,却又重重的压在曲慕雪心头。 周静怡和墨念坐在清玉阁的屋顶看着曲慕雪进入内室,“曲慕雪,他默默思索着。” 墨念嘴里叼着一根尾巴草懒懒道:“就是那个去年救了韩擎宇一命的人,。” 周静怡如今扮作荣德亲王府的暗卫,同冷焰和梧桐一般穿着暗卫特制的灰色长袍。韩擎宇被刺和周家出事在同一天…难道…周静怡越想越觉得不对,“既然她是周月若,那…”一切似乎都即将揭晓… “周静怡,这次你估计真的看走眼了哦,她是曲靖的女儿。”看着周静怡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屋内,墨念道。 “你怎么最近没去喝花酒?”周静怡瞪了他一眼道。 墨念一跃而起,满腔怒意道:“你还说,还不是墨老头给我订的那个婚事,上次你刚走水含烟就追了过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属狗的,我怎么到哪她都找得到我,害的我都不敢出去了。” 周静怡眼神一缩,当初他不是也不懂的珍惜吗,而今却是想见也见不到了,看墨念这样周静怡忍不住道,“墨念,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她上次又为何救她?” “我,小爷还不是看在她大哥的份上,要是水流鹤知道他妹妹有个什么闪失还不跟我没完没了。”墨念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解释。 看他这样周静怡知道此刻劝也是没用了,淡淡笑笑,“别等到失去才后悔。” “周静怡。”墨念看着周静怡落到另一边院子也翻了过去,“失去后才后悔?那种凶婆子谁敢要?”墨念想到水如烟那凶悍的样子忍不住抖了抖。 三月荣德王府的桃花已尽开,曲慕雪依然着一袭男装带着人皮面具随着玉璃一同入宫。玉璃看着曲慕雪脸上的人皮面具,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曲慕雪拿一片果脯放入口中,想到上次他提起她的身份,奇道:“你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罗玉璃心里好笑,嘴唇轻轻一动道:“今日才真正确定。” 曲慕雪手上一顿,刚拿起的果脯滚落,怒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周月若!” 罗玉璃还是一脸的淡然,只是一贯冷硬的侧脸却好似消融的冰雪,洋溢着笑意,他看着曲慕雪气鼓鼓的站起来又坐下心中一片柔软。 奸计,曲慕雪恼怒着,玉璃只是猜测出这其中的联系,那天怕是故意试探她的,果然,既不能低估对方也不能高估… 马车在太庙前停下,外面还有身着官府的大人陆续过来,罗国的登基大典一般都在这里举行,罗逸凌要先在这里举行仪式,然后祭天,再入太庙内祭祖,最后罗逸凌还要回宫中接受百官朝贺,这大礼才算成了。 曲慕雪与玉璃站在一处,因身量较小又在里侧也未引起太多注意,罗逸凌着一身明黄的礼服头戴金色礼帽缓缓走上高台,鼓声渐消。远远的听见一个尖锐的叫声传来:“罗国第十一代子孙罗逸凌,上承天意……………新皇祭天!” 众人缓缓拜倒,万岁万岁呼声震天,罗逸凌执香步向铜炉,这就是所有男人不惜鲜血想要的无上至尊,心中正思索忽然腕上一紧,曲慕雪疑道:“怎么了?” 玉璃凑到曲慕雪耳边低语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抓好我。”他暖暖的呼吸撞在曲慕雪耳边,曲慕雪心中一乱,脸若火烧。 0074 新皇 “哈哈哈哈!罗逸凌,你假造遗诏还敢祭天!”一个鬼魅的身影踏上高台,他行动迅猛,一边开口一边挥动长剑刺向罗逸凌。大概连玉璃也不曾想到这刺客会仅有一人吧,不过看得出此人武艺颇高。 台上一片混乱,台下的官员也失了平常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稳重,你推我攘的挤做一团,玉璃拉着曲慕雪退到一根高柱后,曲慕雪点头示谢,目光随之转向高台。 韩擎宇身形一动也已经飞向高台,奈何他离祭台较远还是慢了半刻。眼见剑尖抵上龙袍,此时罗逸凌身边唯一老太监在危急关头忠心护主,他虽想挡剑奈何手中无力,那鬼魅只轻轻一挥,那老太监便倒地不起。 不过也因此那刺客的剑尖偏离了罗逸凌的心脏,罗逸凌使尽全力将刺客推了出去,剑虽刺中了他却不会伤及性命,良机已逝,韩擎宇也已赶到与那鬼魅厮杀在一起,蜂拥而上的的兵士将高台团团围住,曲慕雪也再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曲慕雪疑惑的望向玉璃,想起方才他的异样:“可是…”这个你字还未出口他已经摇头否认,他低声道:“若是我你以为他还能活?”曲慕雪盯着他,心里知道他身怀绝技要杀罗逸寒自不必如此麻烦,想着也是自己多疑了,随即对他歉意一笑,玉璃淡淡瞅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虽然刺客搅局还伤了罗逸凌,但罗逸凌只让太医匆匆上了些药一直坚持行完了登基大典。曲慕雪忽然想起那个死去的永孝帝,两人都是性格坚毅之人,无论往后结局如何,就依当前形势来看,还是罗逸凌的赢面最大。 只是…脑中忽然闯入一抹修长如玉的身影,曲慕雪看着身旁仙姿卓卓的玉璃,若是他也想夺这万里山河的话,却不知那坐上之人可还能稳稳的守住罗国这片天下了。 春雨绵绵润物无声,罗逸凌在一片乱象中接过皇位,称瑞帝改年号庆元为复元。而后封了老将军韩奇为太尉司掌管罗国军事,宁安小侯爷韩擎宇为镇远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兵马。 罢黜原左相吴正风(吴贵妃之父,福王的外祖家)并判灭三族,至于接替吴相的人罗逸寒却意外的选择了安国公府的嫡子魏子铭。 永孝帝死后皇后魏芷烟自请搬出永福宫,前往静音庵带发修行,想着曲靖所言,也要寻个机会见她一面才好。 再看永孝帝的几位皇子,除了病死的太子(二皇子),叛乱被杀的三皇子、五皇子、无意被杀害的十皇子外,十位皇子已去一半。 眼下的几位皇子,大皇子逃去了漳州,七皇子悄无声息的去了江州,九皇子自然是跟随罗逸寒了,而今在这安夏城中身份最为尴尬的便就是罗逸寒了。 不过罗逸寒倒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整日里侍花逗鸟,朝堂上的势力更替,这一切他都漠不关心,曾今名声显赫的翩翩八皇子却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漳州的大皇子罗逸衍和江州的七皇子罗逸清,自罗逸凌登基大典那日起两人便像约好了一般同时对中洲发兵,中洲夹在漳州和江洲之间双面受敌,情形不容乐观,罗逸凌便派了韩擎宇前去应战,安夏统兵的职位则落到了魏子清的头上。 魏氏出过两朝皇后,如此地位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可如今眼见着家族没落安国公魏宗耀可是挠白了头发,如今罗逸凌愿意提拔魏氏,他们自然是要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来保住这已经摇摇欲坠的荣华富贵。 安夏统兵一职关系重大,说的明白一点,就连瑞帝的性命都捏在这安夏统兵手中,所以所选之人必定是十分的瑞帝信任的人,可是这个魏子清,“魏子清?”“魏子清?”曲慕雪趴在窗边的茶几上口中喃喃,发现她对这凭空冒出的少年将军还真是一无所知。 “小姐,这魏子清奴婢倒是略知一二。”如霜听着曲慕雪一直在说这个名字迟疑了片刻还是出声了。 “哦?”曲慕雪看着如霜眼前一亮:“说说看。” 如霜将绣线放入簸篓中,答道:“魏子清是魏国公魏宗耀的第三个儿子也是魏府唯一的庶子。魏国公夫人胡氏是出了名的厉害看魏府除魏子清外再没有其它妾室产下子嗣就可窥见一二。 魏子清的生母原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本姓秋,因家境贫寒所以平素也做些绣活做贴补,秋氏的绣品十分不错,魏宗耀有位姨娘特别喜爱,而后便寻了她来。 哪知秋氏去的那日恰好魏宗耀来那姨娘房中,魏宗耀平素被胡氏管的极严,府中这些个丫鬟什么的也都样貌平平,难得遇见秋氏这样美貌的女子,魏宗耀便起了心思。 这位姨娘为了讨的魏国公的欢心便在秋氏用的茶水中下了迷药,夺了秋氏的清白。可怜秋氏家贫无助,醒来后既成事实,便只好依从了魏宗耀。 魏宗耀怕被胡氏发现便将秋氏留在姨娘处做了丫鬟,直到后来秋氏怀孕数月这才被胡氏察觉。胡氏恼怒当时就要杀了秋氏,因着当时魏宗耀的母亲在世,这才保下了秋氏和如今的魏子清。 魏宗耀对秋氏不过图了一时新鲜,这劲头一旦过去了便也是很少想起。魏家嫡长子魏子铭从小就聪慧过人,这魏宗耀便也逐渐的收了心思悉心培养起魏子铭来。 这高门大户不就是才高爬低的,胡氏一向手段毒辣,光是想想也知这魏子清要从她手上活下来会有多么不易。 魏子清虽是庶出却也十分聪明,只是秋氏也明白要想好好活着唯有藏拙,所以魏府的人都不知道魏子清实则也是文武双全的,秋氏为了保护好魏子清也是用尽心力。 因胡氏的缘故魏子清自小便与魏府众人不睦,所以这次上任后他就接了生母秋氏在外单过。”如霜说完眼神熠熠的看着曲慕雪。 魏子铭身为魏府嫡长子自出生起便是一身荣宠,魏子清却却恰好相反,瑞帝忽然重用这二人倒是很有意思的,既分了韩家的兵权,魏子铭和魏子清暗中较量又互相牵制。 忽听的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你如此关心这位少年将军,莫不是恨嫁了不成?”曲慕雪猛的抬头,玉璃不知何时竟站在了窗外,他总是喜欢这样来去无声息。 曲慕雪愣了愣郝然一笑,道:“原来安夏的第一公子却喜欢趴墙根不成?” 玉璃眉梢眼角皆染上笑意,忽然转身转出窗下,只片刻便走入内室,他理了理袍子理所应当的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沉吟片刻,对着如霜道:“你和魏子清是何关系?” 0075 玉璃公子的妾室 曲慕雪疑道:“为何如此问?” 玉璃目光逐渐凌厉,曲慕雪也看向如霜,玉璃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问,想到刚才她所说,确实是十分详尽了,如霜涨红了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玉璃冷声道:“还不说!” 曲慕雪的心也沉了沉,如霜双手紧抓着衣角抬起头来,“奴婢与子清乃是同门,如华也是认识子清的。” 玉璃显然是面色稍缓,曲慕雪却疑虑更甚,生硬的问道:“刚才为何不说?” 曲慕雪目光扫过,如霜瞬间低下头去,磕磕巴巴道:“奴婢与他曾有些过往…”曲慕雪心中一松呼了口气,缓缓道:“先退下吧。” 如霜红着眼睛匆匆退下。 曲慕雪看着玉璃语气不善的说:“这罗国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第一次,她对他身后的势力产生了好奇。 玉璃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光是建立这情报网便花费了我十年时间,如此你还觉得这些事我不该知道吗?” 他声音虽淡曲慕雪却感觉到他眼中隐藏的夺目的光彩,又疑到他为何会将这些告诉自己?忍下满腔的疑惑缓缓垂眸,玉璃如今不过二十有一,看样子这情报网用了怕是也不止一二年了,那时候他才多大? 还记得在卫家初见时,他一袭水蓝罩白纱锦袍负手立于桥上,蒙蒙细雨中恍若嫡仙,使天地失色,当时她的心中便是一阵惊叹,也猜到了他的身份,那样出色的人,只能是玉璃公子。 当初永孝帝对荣德王府算是恩宠极高了,他还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也想要那万人之上的宝座? 想到这里心里倒是生出几分遗憾,没想到这样嫡仙一般的人物也是贪恋红尘权势,心中叹息,他是玉飞龙留下的唯一血脉,永孝帝对他一直恩宠有加,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小小年纪就要小心算计步步为营? 他却好似并不在意,又道:“你也不要太忧虑,魏子清此人不俗,你的丫鬟眼光不错。”两厢对视,他一贯清冷的眸子染上情绪,曲慕雪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头转开。 见曲慕雪不语他又压着声音说:“瑞帝命我前往淮洲查探形式,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淮洲,你就留在府中,我月余便回。” 刚听得前半句曲慕雪心中一乐,这玉璃还真是里里外外的坏透了,明明淮洲就在他的掌控之下,却让瑞帝派了他去淮洲查探,要是瑞帝知道了还真不知是否会吐血而亡。 一想到他就要启程这心却又莫名的有些失落,敛了敛神转过头好笑的看向他。罗玉璃斜视了曲慕雪一眼,松松垮垮的斜倚在一旁的靠垫上。 他里穿月牙色云纹锦衣,外罩烟灰色软纱袍,腰间依然系着他一贯系着的墨玉,明明是一副不羁的样子,偏生让人觉得他如同端坐一般,丝毫不觉的突兀,反倒是有说不尽的自在风流。 他看着曲慕雪浅浅笑开,绝色的容颜如花般绽开,曲慕雪看的一时愣了神,心中哀叹,她竟也会被美色所迷啊。 一晃玉璃走了数日,安夏也逐渐稳定下来,前方的战事不断进行,安夏城中没有硝烟的战争也不曾停歇。 瑞帝罗逸凌未曾大婚,如今后宫除了瑞帝为定王时的一位侧妃和两名侍妾便再无一人,新皇登基,选秀也即将开始。 荣德王府的景致极佳,又是春日里,陆沁正伴着曲慕雪畅游,外围的花园里,桃花漫天飞舞,靠近几株桃树一边的水池上,都满满的堆积了一层粉色的花瓣,看这满园的桃树,好像玉璃公子真的很喜欢桃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琴音乍起,曲慕雪循声望去,只见湖对岸的凉亭中有位着烟色罗裙的女子正抚琴,虽只是一个背影曲慕雪竟觉得十分熟悉,一时间却又忆不起来。 微凉的春风拂面,她静静听她弹琴,弹琴之人似有满腹心思无处诉,琴声凄婉幽怨。一曲终了,那女子随丫鬟携琴而去,曲慕雪好奇这陌生的女子是谁,眺望着那离去的袅袅身影,轻声道:“沁儿,去寻个人问问方才弹琴的女子是谁?” 打发了沁儿去问,曲慕雪还站在原地,感觉到沁儿已经来了,却未说话,曲慕雪回头瞥了她一眼,问:“怎的不说话,莫不是没有打听出来?” 沁儿眼神微黯道:“沁儿问了好几个人,只知道她是玉璃公子带回来的,具体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不过他们都说那女子长得很美,是玉璃公子的妾室,据说那女子刚来时,玉璃公子每日都会她去那里一趟。” 沁儿说了许多,可是曲慕雪的耳中只回荡着几个字“玉璃公子的妾室”。 原来他已经有了妾室,原来…脑中一时乱了方寸,她对他其实并不了解,心又为何会如此难受。 “公子,奴婢可找着你了。”如霜焦急的奔来,曲慕雪茫然的朝她望去,如霜四下一扫,凑到曲慕雪耳边道:“如华来信,说锦绣姑姑在西夜与淮洲的边境遇到了麻烦,这是她给您的信。” 曲慕雪心中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她知道若不是大事她们怕是绝不会惊动她的,忙拆了信。 一张是如华所写,另一张却仅有一字,救。这字迹分明是锦绣的,心里一紧,再顾不得他想,立即道:“马上收拾行装去淮洲,如霜随行。” 刚一转身袖子却被沁儿抓住,曲慕雪一转头就看见沁儿哭丧着的脸:“公子带上我吧,一路上也好照顾你。” 衣袖被沁儿扯住,曲慕雪拧眉道:“这一路可不好走,你确定要去?” 沁儿双手攥住衣袖,眸色坚定,道:“沁儿不怕苦,沁儿只想陪在公子身边。” 曲慕雪脸色一郁,迟疑道:“沁儿,你可知我是…” 沁儿脸色一红,手上一松随即点头说:“沁儿都知道,沁儿没有太多想法,只要陪在公子身边就好。” 曲慕雪瞥了她一眼,视线划过被她抓皱的衣袖心中有些动容,无奈道:“傻丫头,快回去收拾一下,换身男装,记住越简便越好。”说完也不再看她,匆匆往院子而去,不大会沁儿也跟了上来。 0076 慕云 三人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刚要离开却又被一灰衣男子拦在院中。 曲慕雪皱眉望着他,他道:“我们公子让您在府中等他回来。”不知为何一听见他提起玉璃心中就有股无名的火气上来,曲慕雪指着他怒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今日我必然是要走的。” 那灰衣人一下子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曲慕雪,又道:“玉璃公子吩咐了,若公子实在是想出去,那便要在下跟随,若是公子执意一人出去,那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此时形势危急,想到要去的地方危险重重,她们三人又都不会武功,曲慕雪看向那暗卫倒是顺眼了不少,抿了抿嘴角看向那暗卫,问:“是不是我去哪你都会跟着?” 那暗卫立即拱手道:“是!” 曲慕雪奸笑一声:“好,那你立即去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城。”那暗卫稍作停顿便道:“请公子稍等!”说完风一般自院中飞旋而出。曲慕雪看着那人离去的残影却有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却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见谁都会觉得熟悉。 果然是物以类聚,连他的手下都如此这般出色。自然这是在她还不知道这暗卫的身份的时候,脑中忽然描绘出他清冷的样子来,还来不及多想,那暗卫已经回来了。 因为有玉璃的人带着出城倒也不费什么力气。自安夏往淮洲快马加鞭十日也就够了,只是曲慕雪与陆沁儿都是弱女子,这一路马车是弃不掉了。 曲慕雪心下焦急,在出城的第二日便留了书信给如霜,沁儿二人,打算趁着夜色先行,却不知刚出院门就遇见了玉璃的那个暗卫。 他没有蒙面,也没有穿他一贯穿的灰色暗卫服而是换了一袭洗的发白的布衣,乌云遮蔽月色阴沉,他的面目有些不清,但曲慕雪却一下子就认出他来。曲慕雪背着包裹看着他身后刨着蹄子的马,疑道:“你这是?” 他站在马旁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曲慕雪定定的看着他,这话这语气怎么会如此的似曾相识,好像…周静怡才会说的话。 十日后他们已经进入淮洲边境,这一片暂时还算宁静,只是如今战乱四起,纷争不断,又哪里有真正能得安宁的地方。 虽已经入春,但晚上的林中还是冷的很。他话不多,相处十日,暗暗观察十日。对他,曲慕雪生出的熟悉感却更强烈了,心中还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此时他一边燃起火堆一边将刚刚打来的野鸡处理干净,他的手法很熟练,熟练到曲慕雪觉得他似乎是一直如此生活一般,见曲慕雪一直盯着他,他的手停顿一下疑惑的看着她道:“怎么了?” 曲慕雪心中一暖,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袍子缓缓一笑,道:“相处十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略微一顿,便道:“慕云…就叫慕云。”他轻声说,曲慕雪心里莫名的有些心酸,到底是为何她又不懂。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曲慕雪摇摇头道:“没什么,以前我有个哥哥,你跟他很像。”曲慕雪低了低头没有注意到他颤动的手,继续道:“你这手法怎么这么娴熟?” 慕云的声音透着暗哑:“常做就熟练了。”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愿意,以后也可以叫我大哥。” 曲慕雪看了他半天,无力的答了一句,“好。” 昏暗的林中阵阵虫鸣交错,那端坐在篝火旁的男子与曲慕雪记忆中的身影重叠,纵然样貌有差,可着这身形却丝毫无差,哥哥,是你吗?如果是,你还能认得出如今的周静娴吗? 慕云手持荣德亲王的信物很容易便进入了淮州,淮州的气候比安夏冷了不少,街道也比不得安夏城繁华喧闹,透着宁静与古朴。 此次她们要去的是淮州柳城,途中还要经过两座城池,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落锁前进了相邻的陇城,赶了一天的路就只吃了一顿饭,曲慕雪此时更是觉得饥寒交迫,慕云牵着马走在前面,看着这熟悉的背影曲慕雪心中乍暖,忍不住叫道:“哥哥。” 慕云先是一僵,而后转过头含笑看着她道:“可是饿了,再忍耐一会就好。”曲慕雪微微一笑点点头,心里却有了疑惑,到底是真的感觉错了,还是…哥哥真的认不出我了?…还是有什么隐情? “…看来这叶长慈还真是收了心啊,这花街柳巷的许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原来是打算成婚了啊…” “唉,这逍遥宫的千金南宫飞雪等了叶长慈六年,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是啊,是啊”同他一道的一群人连连点头。 刚落座就听见四周全是议论明日逍遥宫大婚之事,曲慕雪疑惑的看着慕云,慕云显然也不比她知道的多,脑子里忽然浮出那个红衣男子来,不知为何心猛的一跳。 “叶长慈有什么好的,只有南宫飞雪那样的傻丫头才会喜欢他,本公子哪里比他差了?”一个身形消瘦的紫衫男子懊恼的抱怨着。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说完身旁便爆出一阵狂笑,一群人笑的颠三倒四,那削瘦的紫衫男子立刻羞恼起来,“本公子长得哪里就比他玉逍遥差了!” 曲慕雪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转过眼去,他一脸的怒气也恰好回过头来,视线相交两人皆是一愣,是他?的确有几分姿色。 曲慕雪虽未见过逍遥宫主,但她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比玉璃更出色的男子了吧,若说玉璃如清风明月不染尘埃,韩擎宇像巨树苍劲挺拔,那眼前的男子便若绽开的娇花,魅惑人心。 “曲…原来你…还活着?”大约是因为曲慕雪着男装,他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曲慕雪看了慕云一眼,点头笑道:“叫我周月若即可。”再看慕云脸色未变,却疑惑的看着来人,曲慕雪心里郁闷也未再言。 他忙凑到了曲慕雪这边来,“能再见到曲姑娘真是太好了。” 看他毫不在意男女之防的靠近,慕云的额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曲慕雪看着他倒与从前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他怕是看出来曲慕雪的心思,脸色一红,问:“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0077 男宠? 慕云显然不愿,但曲慕雪还是点头答应了,有些话他怕是也不好意思当着慕云的面说出来,总不能和慕云说他是原来五皇子的男宠吧。跟着小二去了雅间,他颇有些踌躇,曲慕雪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其实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半晌他忽的来了一句。 曲慕雪秀眉微挑轻笑道:“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我可是连你的名姓也不知道。”他白了曲慕雪一眼,也不拘谨了,大刺刺的在一旁坐了下来,“本公子南宫焱。” 曲慕雪下意识的去看他,“你是逍遥宫的人?” 南宫焱不悦的点了点头,道:“逍遥宫南宫氏的嫡系如今只剩下南宫飞雪,算是断了,我是南宫家的旁枝。” 逍遥宫的人却成了五皇子的男宠,的确让人奇怪,不待曲慕雪开口他已经解释起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五皇子的男宠,此事说来话长,反正我都是被叶…长慈那贼人给害的!”想起上次被叶长慈下了软骨散之后的事情南宫焱怎么也不好意思解释了。 “你,认识叶长慈?”曲慕雪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可笑,他是逍遥宫的人又怎么会不认识他们宫主,但话已经问了也不好收回。 谁知南宫焱却是一脸的忿忿不平,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我这次回陇城也是因为他和南宫飞雪的婚事,要不是我娘一直催我,我才懒得回来。” 曲慕雪看着他一脸的郁郁忍不住打趣道:“莫不是你喜欢南宫飞雪?” 南宫焱脸色一红,懊恼的看着曲慕雪,“可惜明天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喜欢又有什么用?” 曲慕雪没想到真是这样有些无语,看着他从眉飞色舞到一脸沉痛的转变,她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离开安夏已有半月,若是依玉璃所言,那他也该回安夏了,可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曲慕雪起身拍拍南宫焱的肩膀笑道:“瞧你那的出息,走,我请你喝酒,一醉解千愁。” “好!不醉不归!”南宫焱一拍桌子附和道。 曲慕雪瞥一眼被他拍的晃了几晃的桌子暗暗抹汗,她一定是疯了。 南宫焱自小在陇城长大,自然一切都比我熟悉,他带着曲慕雪在陇城转了几转,随后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酒肆中,这里应是他常来之处,那店主一见他来便上前打招呼,“公子上次要的酒老朽可取出来了,今日可要尝尝鲜?” 南宫焱微微点头,又转向曲慕雪道:“月若,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哦?”看着他一脸神秘曲慕雪倒是被他勾起几分好奇来。 听见脚步声曲慕雪转头看那店主已搬了一坛子酒来,看他须发花白,但搬了那样大的一坛子酒却依旧步履稳健,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笑容隐含深意,他放下酒坛看着曲慕雪笑道:“老朽看这姑娘心下便是喜爱,今日这酒便算我送给两位。” 没想到他一眼就看穿曲慕雪是女子,曲慕雪一愣忙道:“这怎么可以,可不能让您做亏本的买卖。” 南宫焱也瞪了那老者一眼,不悦道:“你是嫌我烦了不想见我是吧。” 老者一脸笑意的看着南宫焱,欣慰的说道:“你倒是长成堂堂男子汉了,这姑娘不错,你小子可要惜福。” 曲慕雪这才回过神来,难怪他方才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呢,原来是以为她和…忙解释道:“老人家,我和他不是…” 话还未说完,那老人家已经旋风一般的闪了,曲慕雪颇为无奈,南宫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已经帮曲慕雪斟满了酒。曲慕雪也不纠结此事,与他碰杯,“干…” 酒香浓郁,入口甘洌隐透着一丝甜味,曲慕雪不大喝酒,却也品过些酒,这酒的确不同。“果然不错,这酒可有名字?” “美人醉。” “啊?这酒名取的。” 南宫焱看着曲慕雪一乐,“这酒用百花百果所酿,气韵香醇,又带丝丝果香甜味,这酒就好比美人,也极适合女子喝。” “原来如此。” 酒过三巡,话也都多了起来,南宫焱喝的有些急,脸色绯红,真真是娇柔的让曲慕雪心生愧意了,他啰啰嗦嗦的讲着他与南宫飞雪的过往,以及和叶长慈的恩怨。 南宫飞雪是南宫一脉的嫡系,逍遥宫一直都由这一系的子孙掌管,南宫飞雪的父亲没有儿子,唯留下了这一个女儿,南宫焱的父亲与南宫飞雪的父亲是堂兄妹。 南宫焱与南宫飞雪自小一同在逍遥宫长大,南宫飞雪作为南宫家嫡系的唯一女儿自是万般宠爱于一身,南宫家的男孩子多以她为心中的女神,而南宫飞雪却不喜欢跟他们来往,自小就只喜欢南宫焱。 南宫焱说着满脸的沉醉,“我还记得那一次他去我家找我玩,穿了一袭粉色的纱裙在万花丛中却比那花还娇艳,那时我便发誓,定要娶得飞雪为我的妻子,我每日努力的习武,就是希望有一日可以站在她身边保护她,那时候我说要娶她她只是一脸娇羞,却也没有反对,可是…” 不用说曲慕雪也能猜到,定是南宫飞雪遇上了更优秀的叶长慈。南宫焱顿了顿,又喝了两口酒才继续道:“她偷偷下山去玩,我知道后立即就下山去寻她,可惜还是错过了,等我再回到逍遥宫时,一切都晚了,我爹和大伯都死了,飞雪眼中也再也看不见我…” 曲慕雪垂下眸子道:“缘分之事终究强求不得。”不知是劝他,还是在劝自己。 南宫焱叹了叹苦笑一声:“走,换个地方再喝。”曲慕雪想说我已经不能再喝了,可是已经被他提着离开了酒肆。 外面的冷风一吹酒意也散了些,夜已经深了,整个陇城都沉寂在一片黑暗中,唯有一处高楼缀着红色的灯笼。 “那里便是逍遥宫。”南宫焱深深的看了一眼说。 南宫焱带着曲慕雪落在一处屋顶,曲慕雪抬头,月朗星稀,明日该是个好天气。“以后我叫你慕雪吧。” “好。”纵然是换了一个身体,这一喝酒就想睡的毛病还是丝毫未变,强撑着应了一声,曲慕雪便忙着与周公约会去了。 “叶长慈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我曾经也十分沮丧,可是老天待我也不薄,让我遇见了你。”南宫焱撑着膝盖看着月亮喃喃自语,“慕雪,慕雪,咦?呵呵,竟是睡了…”南宫焱脱下外袍盖在曲慕雪身上,又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0078 逍遥宫主大婚 头有点晕,想起昨天跟南宫焱喝酒来着,后来,后来就忘了,睁开眼睛模糊中看见一抹身影,脸轮有些模糊,或是见曲慕雪醒了,“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跟个陌生男子喝酒喝到半夜,你还记得以前我…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哥,渴…”声音顿失,喝了水,曲慕雪靠在慕云肩上心中一阵一阵的难过,委屈道:“哥哥,到底是不是你,你肯定不是我哥哥,不然你怎么舍得不认我,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委屈。” 慕云的手抖了抖,溢出几滴水来,长叹一声,道:“娴儿,你还是这么的让大哥狠不下心。” 曲慕雪倏的一下睁开眼,生怕是听错了,“哥哥,你真的是…” 慕云缓缓抬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一个让曲慕雪熟悉到快要窒息的脸逐渐露了出来,“哥哥!”曲慕雪又惊又喜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慕云生怕是一场梦。 “哥哥,真的是你,哥哥,我以为我从此以后便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没想到…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傻瓜,都是哥哥不好,我也是不敢认你,生怕是我的错觉,如果你不是娴儿,那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哥哥。”曲慕雪第一次由衷的感谢上苍,让哥哥活了下来。 “哥哥,你的脸?”刚才太过欣喜,这时冷静下来才发现哥哥原本俊美的脸上多了一条伤疤。 周静怡不在意的一笑,“娴儿,哥哥是男子,这点伤不碍事的。” 曲慕雪心疼的看着他,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哥哥所受的苦只怕不比她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慕雪,慕雪。”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周静怡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曲慕雪擦了擦眼泪朝他吐了吐舌头,对着门外的南宫焱道:“我刚起,你等一会。” “别跟他走的太近,哥哥先出去了。”曲慕雪用力的点点头,有哥哥真好。 快速的洗了把脸,换了一身绣竹白色锦袍便去开门,南宫焱正斜斜的靠在门框上,脸色似乎不太好。 “昨天没有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南宫焱不答只是脸色微怒的看着曲慕雪,曲慕雪有些莫名其妙,斥道:“大清早的作什么,没事就走吧,莫名其妙。” 刚转身却被南宫焱一把抓住,南宫焱垮着脸,语气恹恹道:“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哥哥。” 南宫焱眼前一亮,又疑道:“不对啊,我记得曲靖的儿子不是长这样啊。” 曲慕雪白了他一眼:“我说过他姓曲吗?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解释,你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南宫焱恢复了神色笑道:“昨天你答应我陪我一起去参加逍遥宫的大婚,你忘了吗?” 不可能啊,曲慕雪心里嘀咕,我怎么会答应这件事呢?“南宫焱,我…” 不等曲慕雪开口,南宫焱就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慕雪,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说着将他手中的包裹塞到了曲慕雪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就穿这个吧,我在外面等你。” 曲慕雪拿着包裹有些迟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还是抖开衣服穿上,蝶戏花的广袖长裙凭添妩媚,绯色绣花腰系出如柳腰肢,还真是好久没穿过女装呢。 打开门才注意到南宫焱今日穿一袭浅蓝色锦衣,衣袖镶月色云纹锦片,倒是多了些男子的阳刚之气,见曲慕雪出来他温温一笑,“走吧。”说完牵起曲慕雪的手便飞身而起。 陇城的景色在脚下飘过,南宫焱的速度不快,衣裳却也让风吹的鼓起,南宫焱戏笑道:“不知嫦娥奔月可有你美。” 曲慕雪想抽手打他,又碍于正行在半空,不得不罢了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逍遥宫的所在大家都知道,只是在远处可见,到了近处却又进不去了,雾气朦胧中逍遥宫的石碑隐约可见,下有一排小字,擅闯者死。 南宫焱带着曲慕雪左右各踏九步一个密道出现在眼前,南宫焱拉着曲慕雪下到密道又走了一阵终于见到了出口,出口处也有两人把守,见是南宫焱都上前行礼:“三公子。”南宫焱“嗯”了一声便拉着曲慕雪继续走。 “外面的机关是他改的,从前并没有,那阵法看似简单实则每日都会变换,以月为周期,每日交替,所以除了逍遥宫的人旁人是进不来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叶长慈了,其实曲慕雪看得出南宫焱还是很佩服叶长慈的。听着南宫焱的解释一座古朴城池显现在眼前,城中张灯结彩,昭示着今日的不同。 叶长慈所住的逍遥殿位于整个逍遥宫的正中,逍遥殿的外部结构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奢华,由乳白色的巨石所砌,约高五层。 进入大厅眼前的景色突变,宽阔的大厅地面全部由玉石铺就,一侧雕工精湛的香炉燃着淡淡的沉水香,和某人身上的一样。此时厅内已经站了不少人,皆穿浅绿色袍子,系灰色发带,看样子应该都是逍遥宫的人。 忽听得门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新娘子来啦。” 引得众人都向外望去,阳光下只见一袭红衣袅袅而来,嫁衣的衣摆和裙裾处皆用金线绣着各种凤凰图案,大红色的盖头也用金线绣着龙凤成祥。如今虽是乱世,但逍遥宫此举不是明摆着有异心? 忽然想起玉璃说过如今淮洲是他在掌控,那淮洲陇城的逍遥宫呢?曲慕雪正神游太虚,忽闻一声惊呼,一只白羽箭直直的向新娘刺来。 尖叫的应是新娘子身旁的丫鬟,那丫鬟惊声尖叫之际拉了新娘一把,新娘子便往后跌去,电石火光之间一袭红袍乍现。 只见他手掌轻挥,原本来势汹汹的羽箭竟然奇迹般地调转了方向飞速而去,而他的另一只手已将新娘南宫飞雪稳稳的接在怀中,此时大红色的喜帕飘落,露出南宫飞雪惊姿绝艳的脸来。 对面二人相拥,虽看不清男子的容貌,却依然觉得是极度的相配。曲慕雪看着二人对南宫焱笑道:“果然是倾国倾城,难怪你一直念念不忘。” 0079 闹剧 南宫焱收回视线摇头道:“自今日起,便算是我和她的了结。” 曲慕雪没有言语,只听得外面一群人压了一个黑袍男子过来,南宫焱的神色也变了变,拉着曲慕雪向前走去。 叶长慈松开怀中的南宫飞雪,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南宫痕,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南宫痕身体微颤,双眼怒视着玉逍遥却不吱吱声。 “还请宫主手下留情。”南宫焱拉着曲慕雪往玉逍遥跟前走去,曲慕雪想避也避不开了,索性大大方方的随着南宫焱过去。 叶长慈闻言也看了过来,站在他身旁的南宫飞雪一双秋波也盈盈望了过来。南宫炎和曲慕雪今日皆是穿着浅蓝色衣衫,此时这般站在一起更觉般配。 叶长慈和南宫飞雪二人的视线却同时落在曲慕雪和南宫焱交握的手上。不知是不是曲慕雪的错觉,叶长慈银色雕花面具下的眸子似乎沉了沉。 一旁的南宫飞雪秀眉轻锁,望着南宫焱奇道:“三哥哥,这位姑娘是?” 南宫焱看着南宫飞雪,握着曲慕雪的手紧了紧,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曲慕雪。”又转向曲慕雪指着对面的二人道:“这是南宫飞雪,这是宫主。” 曲慕雪瞪着他,看着南宫焱眼中的祈求,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多说。 看见南宫炎过来南宫痕才开口,“飞雪,你真的要嫁给这个窃取了我逍遥宫的人吗?” “还不闭嘴!”南宫炎斥道。“老宫主临终之时已经将宫主之位传给了叶长慈,什么叫窃取!” “胡说!如果不是因为飞雪,我们南宫一族世代立足的根基又如何会交给他这个外人!”南宫痕愤愤不平道。 曲慕雪朝二人颔首。 叶长慈的视线移向南宫焱,“南宫痕意图行刺飞雪,若在从前你怕是第一个要杀他的,莫不是如今有了新欢,就连这逍遥宫的规矩也忘了不成。” 叶长慈的语气颇为凌厉,这话又毒辣的很,曲慕雪若是新欢,谁又是旧爱?曲慕雪总觉得这叶长慈的话中有话,像是生怕她不知道南宫飞雪与南宫焱之间的关系一般,再看站在一旁的南宫飞雪,俏生生的小脸已是惨白一片。 南宫焱终是没忍住,松开曲慕雪上前道:“宫主,飞雪以后会是您的妻子,还望你能怜惜她。” 叶长慈看向南宫飞雪,“今日怕也非吉日,先将小姐送回房去。” “哈哈!飞雪,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吗?”看着眼下的形式南宫痕讥笑道,忽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南宫痕的身旁,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江易天望着身着蓝衫的曲慕雪忽然觉得十分眼熟,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他曾叫人打听的那个人来。 曲慕雪,他虽未曾见过本人,倒是看过画像,如此看来本人倒比画像多了灵气,再看眼前的形式江易天便知道叶长慈今日是怎么也不会娶南宫飞雪了。 “宫主…”南宫飞雪委屈的望着叶长慈,叶长慈眸色一冷,南宫飞雪身体一颤再不敢多言,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又原路返了回去。 此时一个穿逍遥宫门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宫主,此事怕是不妥,毕竟小姐是南宫嫡系的唯一血脉,再怎样宫主也该先完成大婚仪式,总不能再让小姐等上几年。”南宫飞雪还未走远,听见那人的话又顿住了脚步。 “三长老,婚礼还未开始就见血,这可是大凶之兆,难道你想宫主出事不成。”又一男子出列说道。“老五,你…” “就这么定了,至于南宫痕…先关入地宫,具体处置待午后宣众长老商议再行决定。”叶长慈撂下这话便消失在原地。 这一场婚宴成了一场闹剧,南宫飞雪愣愣的看着玉逍遥消失的地方发愣,曲慕雪无奈的摇摇头,人生最大的悲哀便是看不透。 南宫焱看着一脸绝望的南宫飞雪还是走了过去,轻声道:“他终是离不开你的,婚事不过是早晚而已。” “三哥哥…”南宫飞雪一汪秋水满腹愁肠,盈盈看着南宫焱,南宫焱叹了叹便转身过来。南宫飞雪怔怔的看着南宫焱转身,一汪秋水好似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而起。 南宫焱过来拉起曲慕雪,微微一笑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曲慕雪看了看南宫飞雪,如果她没有看错,她眼中似有怨毒,美丽的女人人人都会喜欢,而太过贪心的美女,曲慕雪只能选择敬而远之,曾经的曲雅荷就是很好的例子,倒是不知她如今是和光景了。 南宫焱将曲慕雪送回客栈,曲慕雪便同他告别。“我午后也要动身去柳城,就此别过吧。”已经耽误了半日,要继续赶路了。南宫焱说“好”又道:“晚一****去柳城找你。” 柳城位于罗国的西北角,是一座边境小城。与西夜国相邻,与北夜国也相距不远,这座小城曾一度饱受战乱之苦,现如今仍能看到两百年前战争所残留的痕迹,残垣断瓦,无数英雄葬身于此。 自从相认,曲慕雪与慕云的关系也亲近起来,偶尔也会一起怀念曾经的年少时光。寻了一日也没有打听到锦绣的消息,临晚准备住宿时,却无意间发现了一家名为彩衣坊的店铺,曲慕雪忙拉了慕云前去打听。 “去去去,我这要打烊了,有事明日再来。”曲慕雪刚上前,那小二就不耐的赶她出来。慕云轻轻在他身上一点,那小二便再也动弹不得,震惊的看着慕云,“救,救命啊!打…打劫啦…”曲慕雪看着慕云一脸的黑线,不曾想这小二还是个硬骨头。 慕云也颇为无奈,若说行走江湖,他的经验怕是也比曲慕雪丰富不了太多,“印子,外面怎么了?”经他一叫唤,店铺内很快走出一个女子。 “如华?” “小姐?”如华匆匆过来,激动道:“小姐,你可来了,快到里面说话。”慕云看着呆楞的印子复又给他解了穴道,那印子一脸的戚戚然素有劫后余生之感。 0080 寻找锦绣 这家彩衣坊与安夏的彩衣坊格局大致相同,一入里间,曲慕雪便急忙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如华看了看慕云颇有些疑惑,曲慕雪刚想开口解释,慕云却摆摆手径自走了出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看着慕云的背影曲慕雪问如华。 如华脸色阴郁,道:“大半个月前我和锦绣姑姑自西夜国返回,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二十天前,锦绣姑姑却忽然失踪了,我找了一些人手找了两日也没有找到,只在她房中发现了那个纸条,我这才写了信给小姐,请小姐定夺。” 曲慕雪掏出怀中的字条递给她,说:“我就是收到这个才来的,这是锦绣的字迹没错。”“小姐,那我们下面怎么办?”曲慕雪揉着额角道:“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你再仔细想想这一路上,锦绣可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或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这…”如华细细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这一路上平静的很,若说奇怪的人,只有我们回来之前,锦绣姑姑曾在西夜国偶然结识了一位公子,他像是对锦绣姑姑很上心的样子,只是后来我们回罗国就再也没见过了。 “西夜国结识的公子?你给我仔细说说那公子的年纪样貌,行事作风等等。” “小姐,那公子不会害绣姑姑的,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姑姑的样子。”如华忙辩白道。曲慕雪看着如华,脑子里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公子不会是平白冒出来的,“我知道了,你先说说看,毕竟如今线索有限。” 如华稍稍想了想,比划了一下道:“因为他只跟了我们两日,也只跟姑姑同行,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姑姑叫他陌公子,他个字约比我高出大半,三十左右,样貌清俊,做事也很是仔细,而且很喜欢绣姑姑的样子。” “陌公子?”曲慕雪思虑一圈发现也不知哪里有个姓陌的,若不是姓,那就是名字了,样貌清俊,气质不凡,三十上下,又叫陌的西夜国男子,难道锦绣…越想心就越沉,按如华所述,曲慕雪还真联想到一人,只是这人却是大有来头的。 “小姐?”如华见曲慕雪脸色越来越沉,不禁唤了一声。 曲慕雪抿唇道:“如霜和沁儿也都来了,不过估计要晚两日才到,你派些可靠的去城门处守着,不要叫她们找不着我们,顺便帮我将慕云公子请来。”想了想,又道:“慕云是我的结义大哥,你们千万不要慢待了他。” 如华见曲慕雪来了也松了口气,忙应着去了。 不久,周静怡就过来了,换了一袭浅灰色的布衣。见他如此,曲慕雪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哥哥与嫂子鹣鲽情深,却不想还未等到大婚,反被周家牵连失了性命,哥哥此举怕也是为嫂子守孝之意。 “慕雪,叫我来是何事?” 曲慕雪敛了心神,俏俏然笑道:“哥哥素有安夏才子之称,我可比不了,等下我问哥哥,哥哥可要知无不言啊。” 周静怡淡淡一笑,轻轻在曲慕雪额上一敲,“你这丫头,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曲慕雪蹭过去像小时候一般紧挨着他坐下,周静怡只是看着她笑笑,曲慕雪看着哥哥,忽然懂他为何不认她了。遭此大变,哥哥心中的伤又何尝比她浅,不光失去了亲人,还有他一生所挚爱的女子,那伤痕要多久才能愈合,只要看到身旁之人安好的活着,一切都已变的轻微而不再重要。 见她不语,周静怡假意板着脸教训道:“再不问可就作废了啊。” 曲慕雪忙道:“你可知道西夜国的夜陌?” “夜陌?” 周静怡端起一旁的茶杯吹去浮沫,又轻轻缀了一口,这才开口,“在西夜国几乎所有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便是嫁得夜氏男子,偏偏夜氏男子又都专情。到了这一代,更是出了两个著名的痴情种。 西夜国这一代皇帝夜宸为了前皇后月榕而差点疯魔丧国,而他的亲弟弟夜陌为了等他失踪十几年的未婚妻至今未娶,巧的事他的未婚妻也出自月氏,是一个叫月弗的女子。” “如此说来,这夜氏男人果真是痴情。”看着哥哥无限向往的样子曲慕雪忽然心中警铃大响,忙道:“其实佳人已逝,若是那月弗还活着,想必也不会希望夜陌这样枯等着她的。” 慕云拍拍曲慕雪的后背,动作十分轻柔,她知道他是希望她不要担心他,可是她又怎能不担心呢,周静怡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他也学那夜氏男子痴情于故去之人,那岂非是要孤独终老了?只是这事为有慢慢遗忘。 “哥哥,你应该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说过的锦绣姑姑吧。”哥哥“嗯。”了一声。 曲慕雪继续道:“我自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帮我,如今她出了事我自然不能不管,我刚才问你的夜陌,便是我怀疑的人,毕竟如果不是有实力的人,是没办法这样悄无声息的带走锦绣,但如果这个人是西夜国的王爷的话,我想这一切就变的可能了。” 曲慕雪仰头看他,他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你做什么哥哥都会帮你的,我们先休息一日明日便去西夜。” “砰,砰,砰。”曲慕雪正半倚在慕云身上,被这突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门被直接推开只见冷焰身后一抹白影大步踏了进来。 曲慕雪看着眼前的一幕压下心里的惊讶:“你怎么会来柳城,不是应该回安夏了?”玉璃一只手直接将曲慕雪拉离了慕云身边,曲慕雪的另一只手却被慕云拉住。 “周静怡。”此时的玉璃与以往似乎有些不用。 周静怡看着玉璃似有不悦,沉着声音道:“放手。” 曲慕雪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如华,她好似被吓呆了,只是愣愣的看着慕云发呆。哥哥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曲慕雪看着如华,“如华,你先出去。” 如华还有些不能回神,曲慕雪总觉得如华不大对劲,眼下却又不是开口的时候,如华看了慕云一眼七手八脚的关了门慌乱的离开,曲慕雪看了看玉璃,恼道:“放手。” 0081 不欢而散 曲慕雪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如华,她好似被吓呆了,只是愣愣的看着慕云发呆。哥哥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曲慕雪看着如华,“如华,你先出去。” 如华还有些不能回神,曲慕雪总觉得如华不大对劲,眼下却又不是开口的时候,如华看了慕云一眼七手八脚的关了门慌乱的离开,曲慕雪看了看玉璃,恼道:“放手。” 玉璃眸子一深,竟有种受伤的表情。 曲慕雪用力一抽,手竟挣脱了,再看玉璃时他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玉璃看着周静怡,声音听不出悲喜,“我有话要和慕雪说,你先出去。” 周静怡看了看曲慕雪,又看了看玉璃,脸色依然严肃,可是那扬起的嘴角又是怎么回事?曲慕雪看着玉璃,脑子里不断想起的便是那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玉璃啊玉璃,你养了这样一位女子在府中,她的心思你还能不知? 曲慕雪只是不开心,却没有想过她究竟为什么会不舒服。见周静怡出去曲慕雪寻了一处坐下,静静地想着别的事情,努力不去看他。 忽听的一声轻笑,似有若无,曲慕雪诧异的回头,只听他语带讽刺的说道:“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我算是领教了,我倒是不知时隔半月,你竟对我如此不待见了。” 曲慕雪心中懊恼,明明是他的不是,如今倒怪起她来了,再说她与玉璃又是什么关系? 心中恼怒,嘴上便说了出来:“我与玉璃公子只是盟友,我如何待你,那是我的事。”说完心里便有些后悔了,却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璃剑眉一蹙,拉着曲慕雪的手臂轻轻一捏,迫使曲慕雪面对着他,“曲慕雪,你莫不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回轮到曲慕雪愣了,不是他的心思太深而是曲慕雪本来就身在局中,所谓当局者迷而已,曲慕雪一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玉璃公子,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玉璃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只手抓着曲慕雪的手臂放在腰间,另一只手则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曲慕雪逃避不得,索性看着他。 他的脸颊削瘦棱角分明,剑眉轻蹙显示着此时他心中的不悦,一双凤眸深不见底,灼灼的目光刺的曲慕雪的眼睛生疼,他挺拔的鼻梁近在咫尺,淡粉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若我没有记错,你我早已有过肌肤之亲,照此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男女之防?”玉璃冷冽的语气刺痛了曲慕雪。 “玉璃!你不要欺人太甚。”左手被他别在身后,右手却是行动自如的,挥起手来便向他打去,“啪”曲慕雪也没想到竟打了他一巴掌。 时间静止。 玉璃定定的看着曲慕雪,忽然松了手将她推了出去。 “果真是我错看了你。”他语气轻淡透着一股子失望至极的感觉。 曲慕雪扶着椅背站稳,蜷缩着手指,看着他恼着离开的身影曲慕雪心中骤然一乱。只是她无法叫住他离去的脚步,她,不敢也不能。 周静怡合上房门出来,恰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如华,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静怡难得的有些不忍,上前问道:“你叫如华?” “啊?慕云公子?是,我叫如华。”如华低着头脸色通红,话也说的磕磕巴巴,完全不似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安道:“慕云公子有什么吩咐?” 周静怡轻轻一笑,道:“哦,没事,只是想问问你慕雪以前的事情罢了,你不用害怕。” “其实,慕云公子,我,我是…” 周静怡看着她磕磕巴巴的样子倒有些好笑道:“你要是不方便,那就改日再说好了,不必勉强。”如华忽然抬起头,除去那道疤痕,阳光下的周静怡俊美无稠。 如华只觉得心忽然慢了一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的世界只留下了周静怡镀上金色阳光的影子,怔怔的看着周静怡,忽然她回过神来,忙摆手道:“不,没关系,我可以的。” “嗯,那好吧,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你慢慢讲给我听。”说着率先往亭子走去,如华愣愣的跟上。 柳城已是边城,这里也有许多来往于西夜和罗国的客商,曲慕雪与周静怡便扮作客商,留了如华在柳城做接应,听她说这彩衣坊中的小厮印子原就是西夜国人,所以这一路便由他引路。 周静怡原带着人皮面具如今已经取了,这印子总时不时的瞅着他,那样子活像是个倾慕者,倒是逗趣的很。 一路上印子会给她们讲些西夜的习俗与特色,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西夜国的国主一直是女子,但真正掌权的却是夜氏的男子。直到十几年前女帝突然失踪,现在的皇帝夜宸才娶了女帝的亲妹月舒为后,这才顺利登基为帝的。 在西夜国有一个传说,便是说这夜氏每代的子孙必须选出一人与月氏嫡系女子成婚,共掌西夜,否则便会有灭国大祸。所以西夜自开国之初,这西夜国的国主便都是女子,而实权却都掌握在夜氏男子手中。 也是西夜国命数太好,两百年来,数代的联姻这月氏的女帝与夜氏男子却大多彼此倾心,倒是不曾出果什么意外。 这一代月氏嫡系出了两位女子,月榕与月舒,两位皆是样貌出众而有才情,且都钟情于前女帝选中的帝夫夜宸。后来女帝退位,将皇位传给了月榕,夜宸与月榕婚后举案齐眉十分恩爱,月舒却迟迟不愿成婚。 三年后女帝忽然失踪,夜宸为了寻她弃政事于不顾,后来东胡与北夜同时举兵偷袭西夜,夜宸这才不得不放弃寻找女帝,只是天下不能无主,不知何故,这夜宸没有让月舒做女帝,却让她做了皇后。 印子似乎对月舒的遭遇颇为不忿,曲慕雪疑道:“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印子面色一僵,而后“嘿嘿”傻笑一声道:“其实我母亲以前在月家做过绣娘,这是我听她说的。” 曲慕雪点点头,他也没有再说话。穿过淮洲河便进入西夜国境内,和她们一同的还有两只商队,不过相比于她们,商队显然人数更多了些。 0082 被虏 虽然进入西夜境内,但要进城还要穿过一片林子,听这些商人说这片林子里有一窝子土匪,但是只要你给钱,他们大多不会为跟你为难。 为了赶路三人决定连夜赶路,而那几个商队显然是不大愿意,无奈之下只有我们三人往林子里去了。 林子里十分寂静,曲慕雪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印子,这林子没事吧。”印子的脸色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道:“放心吧,这里我走过好多遍都没有出过事。” 曲慕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周静怡,众人继续赶路,月影东移,大家也松了一口气,很快便要出林子了,曲慕雪暗自想着想可能是她没有经验才会疑神疑鬼。 “哎吆。”印子忽然惊呼了一声,曲慕雪忙转身拉了他一把,“印子,你怎么了?” 忽然他一个转身,一把小巧的匕首抵上了曲慕雪的脖子,“别动。” 或许是前生引颈自尽的缘故,这冰凉的触感霎时让曲慕雪脸色煞白。周静怡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印子,怒道:“放开雪儿,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印子仰起脖子大笑道:“哈哈哈,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周静怡眉头一皱,印子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周静怡团团围住,印子趁机拉着曲慕雪施展轻功往城内飞去,曲慕雪看着慕云大喊:“保护好自己。”颈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柳城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内玉璃正躺在榻上小憩,烛光已经隐隐将熄,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外,玉璃凤眸一睁,似有寒光闪过,“公子,曲姑娘在西夜国境内被人掳走了。” “啪。”玉璃一动,放在身上的书落在了地上,玉璃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书沉着声音道:“你带一队人速去查探,回来后自去领罚。” “是”跪在下首的梧桐立刻恭敬的退下。 玉璃快速自榻上起来,“江叔,派人给我准备一条船,一会儿我要渡江。” 江叔眸色一变,劝阻道:“公子,这晚上渡江危险更甚,这离天亮只有几个时辰了,要不等到天一亮再去也不迟。” 玉璃看着跳动的烛火,“去准备吧。” “这…是。”江叔看着玉璃应着,他自小看着玉璃长大知道此时劝也无用。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除了复仇公子就再也没有对任何事情上过心,倒是没有想到,一贯清冷的公子会对这个曲慕雪如此上心,若他能放下过去,那么夫人的在天之灵应该也会欣慰了吧。 西夜皇宫明月殿 天色渐渐昏暗,西夜国的皇帝夜宸刚用完晚膳,外面忽然有太监匆匆进来,不等夜宸发问就在一旁跪下,双手捧着一块莹润的白玉送到夜宸面前,“主上,宫门外有位公子说要见主上,这是他的信物。” 夜宸接过玉佩,看着有些眼熟,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一个模糊倔强的小身影,是他?“速去请他来见。”太监深呼了一口气,还好他堵对了,看那公子风华绝代,他就决定冒个险了。 夜宸摸着玉佩思绪回到十六年前,那一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榕儿啊,我们竟有十六年未见了吗?夜宸顺手在右边一抽,一张美人图缓缓展开,夜宸缓缓抚上那熟悉的面孔。 “宸伯伯。”玉璃恭敬的行了一礼,夜宸看向玉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感慨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十六年了。”玉璃的声音情绪莫名。 夜宸缓缓打量着玉璃,脸色清淡,只是这一身的风霜却是藏不住的,“有什么事便说吧。”玉璃瞥了一眼桌上半开的美人图,忽然运功上前。 “你做什么!”夜宸迟了片刻,那美人图飘落到地上,两人皆是面色不善。 “宸伯伯,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画中人。” 夜宸一愣,忽然笑了,声音冷漠的可怕:“你可知道她是谁?”玉璃也是太过着急才没有细看,如今细看了那画像才发现那画中之人的神色很是陌生。 夜宸已经沉着脸,玉璃从怀中掏出曲慕雪的画像递给夜宸,“宸伯伯,我要找的人是她,叫曲慕雪。” 画像展开,西夜帝被画像一惊,立即伸手夺过玉璃手中的画像,画中的女子显然比他的榕儿稚嫩许多,这眸中的狡洁却是陌生的,他的榕儿性格温婉良善,是不会有这种神情的,莫非… “她人呢?”夜宸急切的问。 “如果我没算错,她怕是被你宫里的人带走了。”玉璃捡起地上的画像疑道:“这画上的人莫非是…前女帝月榕?” 夜宸接过月榕的画像温柔一笑,“是榕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被人掳走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就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玉璃你说呢?” 玉璃心下一算,“如此说来的确是对上了,我曾听说过,说曲慕雪出生时只有七个月,如此看来事实却是…” “是与不是为有找到她才能知道。如果她果真长这样的话…你放心吧,我会将她安全的找出来的。”夜宸心中出现一抹身影,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死心吗? 西夜皇宫凤凰殿 “就是她?”尖锐的指甲划过脸颊,刺痛中曲慕雪倏的睁开眼。 一个笑的邪恶的美妇人映入眼帘,她长长的护甲正从曲慕雪脸上刮过,那火辣的疼痛似乎在告诉曲慕雪她有多么讨厌她这张脸,曲慕雪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主子?”印子已经换了一袭淡色软袍,说不上俊美,却也是眉眼分明,见曲慕雪醒了,他出声唤了那美妇一声。 “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这样一张脸,没想到时隔多年,却又来了一个。”那妇人似是自言自语,印子正满眼倾慕的望着她。 “啪”忽然那美妇一巴掌打在印子脸上,恶狠狠的骂道:“不许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男人都是贱人。” 印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慢慢挪到那妇人跟前,小心的抱着美妇人的腿委屈道:“主子,印子不是男人了…难道主子忘了吗?就是那次,自从那次之后,印子便再也不是男人了,印子只想这样陪着主子就好。” 0083 父亲 “不是男人?”曲慕雪心中回旋着这句话,不是男人那就是,太监?太监!曲慕雪惊悚的看着含情默默的二人,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呵。”美妇人捏着印子的下巴轻轻的笑着,“是啊,只有你不会背叛我。”两人你浓我浓像是完全忘记了曲慕雪这个大活人。 曲慕雪看着周围的陈设,虽然算不得豪华,倒是隐隐透着一种大气。这仔细一看才觉出不对来,这屋子里四周皆悬挂着大红色的幔帐,不远处的雕花大床上也都铺着红色的喜被,这一看便是大婚时才该有的装扮,再看这妇人,可不是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么? 印子与那美妇看来是打算彻底的无视曲慕雪了,两人拥吻着已经向大床走去,曲慕雪已经彻底的无语了,这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隔着两层薄薄的红帐根本就挡不了什么,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那美妇的呻吟刺痛着曲慕雪的耳膜,一个太监和一个美妇,还真是… 无奈手脚都被捆住,曲慕雪就是不想看也没办法离开,眼见着床上的两人已经脱的精光,忽然听得一声怒吼:“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曲慕雪被印子关进了一个小黑屋,好在他还给她解了绳子,这屋子除了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子,四面没有一丝光亮,而她又不会武功,也难怪他会放心。 人在这种环境呆久了的确会疯掉吧,曲慕雪坐在墙角看着窗子发呆,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如果印子是为了掳她来那锦绣呢?是不是也是他掳了来?小小的屋子里除了墙角的一堆草便什么也没有了,曲慕雪试着说话,发现还是说不出一句来。 也不知在这屋子里到底关了几日,再这样下去曲慕雪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彭。”一声重击,门应声而裂,而她面前站了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 “你是曲慕雪?”一个低沉的男音自头顶传来,曲慕雪心中一惊,忙爬了起来。 迟疑了片刻曲慕雪道:“我是。” 门外的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气息道:“跟我走吧。” 关了几日,曲慕雪只想快速的从这里走出去,所以并没有犹豫便走了出去。悄悄打量着周围的景物。外面夜色浓浓,奈何夜色太沉,实在是有些看不清。“哎呀。”曲慕雪脚下一崴惊了一声,还好一个沉稳的臂弯扶助了他。 他轻轻将曲慕雪抱起他的臂弯温暖而安稳,他低低的声音似乎有几分颤抖:“别怕。” 曲慕雪一愣,他的话和玉璃一般有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将曲慕雪抱到一处宫殿,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见他进来忙上前来,“主上。”原来这里是西夜国的皇宫,曲慕雪被他抱在怀里却是一动也不敢再动。 原来她今夜遇见的便是西夜国的皇帝夜宸,没有想到会遇见他。西夜帝年近四十,可此时看来他只有三十出头,依然俊美无稠,只是双眉间那深刻的竖纹却昭示着他过的并不开心。 曲慕雪莫名的一阵心疼,想抚平他的愁绪,他似是看出了曲慕雪的想法,柔声道:“我命人打了水来,你先洗漱一番,而后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听见他这样温柔的语气曲慕雪只觉得想哭,自从父母离世就再也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关心过她了,即使知道他是西夜国的战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她也没了畏惧,西夜帝笑着挥手,便有宫女带着曲慕雪往里间去了。 两名宫娥服侍曲慕雪沐浴,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钩花广袖群,长发轻挽成凌虚,右边簪上蝴蝶簪子,一串圆润的珍珠垂下,行走间顾盼生姿,穿久了男装,一换上裙装曲慕雪还真有些不习惯。 “可好了?”粗旷的男音传来,两个宫女一边扶着曲慕雪起来,一边答道:“主上,已经好了。” 层层帘幕拉开,对面一老一少两位风华绝代的男子正并肩而立,曲慕雪直直的瞪着玉璃,心中满是不可思议,西夜帝满目追忆,“简直和榕儿年轻时一模一样。” 曲慕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望着对面的两人,对着玉璃道:“你怎么来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才发现她竟然忘了自己失声的事情。 夜宸和玉璃显然也察觉到了,玉璃急切的上前,“慕雪,你…怎么了?”曲慕雪张了几次口,终是无力。 “快去请太医。”夜宸疾声道。 很快室外便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主上。”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跪在地上请安。 夜宸看一眼他道:“她忽然口不能言,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震惊的看着曲慕雪道:“是。”然后颤巍巍的站起来,先是把了把脉,而后又让曲慕雪张嘴检查了一番,他这才开口,“回主上,她的嗓子被毒药所损,只要细心调理还是可以恢复的。” 夜宸紧紧的抿着的嘴唇有了一丝松懈,“全力医治,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老太医应声跪安。 西夜帝眼中有怒火燃起,曲慕雪拉了拉他的衣角,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比着口型说:“没事。”他这才缓和下来。 曲慕雪走到桌边取了纸笔看着看着玉璃忙拿了笔写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慕云说的。”曲慕雪又写道:“慕云可安好?”玉璃皱了皱眉,还是答道:“他受了些伤,不过死不了。” 哥哥受伤了?曲慕雪忙写下:“我想见他。” 玉璃浅笑一声,那笑声却很怪,道:“我将他送回淮洲养伤了,没有半个月他是来不了的。”听他说完曲慕雪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西夜帝微一笑,缓缓开口:“慕雪,你的生辰是?”曲慕雪了看他,虽然奇怪但还是提笔写道,“庆元八年十一月二十。” 永孝帝于庆元二十三年薨,就是去年的事情,夜宸拿起纸眸子划过痛苦,“你果真是我与榕儿的孩子,时间绝错不了。”曲慕雪捂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风采依旧的男子。 “是真的。”玉璃适时开口。 夜宸叹了口气道:“慕雪,等你养好了伤,我便和你一起去见你娘。” 曲慕雪看着他疑惑的写道:“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0084 夜陌的情意 夜宸笑着重重的点头道:“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画像就有这样的感觉,你不是早产了三个月吗?其实根本就不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榕儿失踪时已经怀了我的骨肉,这么多年了,是我对不住她。” 记得刘氏说过,她母亲告诉她她是西夜公主,当时并没有多想,或者说是她没有敢往这方面想,如此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曲慕雪又写道:“母亲西夜公主?” “这也不算错,她从前的确是西夜公主。”夜宸脸色落寞,忽然门帘微动,一个黑衣男子闪到了西夜帝跟前,不知耳语了什么,西夜帝脸色很不好,那黑衣人退下。 西夜帝看看罗玉璃道:“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与雪儿既是旧识便留下和她说说话。”又转到曲慕雪面前,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雪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怕,一切事情为父都会替你做主的。” 曲慕雪浅浅一笑眼睛有些湿润,如今她有了哥哥,又有了父亲,如果这能换来他们好好的,就算未来不能说话,她也没有遗憾了。 西夜帝深深的看了曲慕雪一眼,大步离去,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抓到那个女人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将她这么个大活人运进宫来。 玉璃站在一旁还是一贯的清冷,只是那双眼中却像是多了一些不明的的东西,没想到会与他这么快又会再见,见他不语,曲慕雪又走到桌边,写道:“锦绣可有消息?”玉璃看着她的字说:“她…没事。” “那我可以见她吗?”字迹干涸他仍未回话,曲慕雪好奇的转过身来,。 他正凝视着她,一双凤眸似有伤痛滑过,曲慕雪心中莫名的一慌,他伸手紧紧的将她搂进怀里,声音暗哑:“你可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曲慕雪周身一颤,只觉得从头至尾的僵硬,却开不了口。 他的意思是…不是她无情,却是不敢,纵然她能不计较他已有了妾室,可他想要的是天下,最终是要走上那个位置的,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身上有熟悉的淡香,曲慕雪深吸一口用力的推开了他,她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来不可自拔,不如现在挥刀斩断。 玉璃惊诧的望着曲慕雪,手指被她颈上的红绳勾住,一只莹白的玉佩滑了出来,见那玉佩玉璃脸色明显一僵,他轻轻一扯那玉佩便落到了他的手中,像是彻底确认了手中的玉佩,他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浑身散发出阵阵冷意。 “果然是他!”他拿着玉佩看向曲慕雪寒声问道:“你心里的人果真是他?”曲慕雪使劲的摇头,忽然想到就算解释了又如何? 便又伸手扯着绳子想将玉佩拉回手中,他忽然握紧,就这样僵持在那里,曲慕雪不敢看他,只是继续拉着绳子,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唔…”玉璃忽然松了手将她打横抱起,曲慕雪一惊使劲挣扎。 玉璃想起上次的事情,就是因为他的离开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如今他怕他一离开她又会遭了谁的暗算,将她安置在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敛了情绪,玉璃道:“你已经扰乱了我的心境,所以从今往后你便只能留在我身边。” 清冷如他竟也能说出这样霸道的话来,曲慕雪闭上眼,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她一直在逃避,可是如今她已经避让到了墙角,却是避无可避,这样的玉璃她要怎样才能逃得掉。 听得他离去的脚步声曲慕雪才睁开眼睛,朦胧中他月色的长袍似寒霜雾重,她与罗逸寒自小的情意,为了皇权他还不是舍弃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她的父亲,她已经不想再赌了。 西夜国比起罗国要冷了一些,虽已四月里却依然穿着较厚实的衣衫,在曲慕雪的坚持下西夜帝终于答应许她去见锦绣。 曲慕雪坐着銮驾从宫中出来,西夜国的都城月城与安夏一样繁华,只是明显女子较多些,很多做生意的小贩也是女子,车驾在陌王府停下,曲慕雪下车看着这座气势恢宏的王府,心中颇为忐忑。 “你就是慕雪?”曲慕雪抬头看见一位风采非凡的男子,他脸部的轮廓与西夜帝如出一辙。这就是夜陌了,曲慕雪心中暗想。 朝他福了福礼,指了指嗓子,夜陌浅笑道:“无碍,我都知道,你去看看她吧。” 越过屏风,锦绣依然沉睡,曲慕雪忙上前,锦绣两颊消瘦似在睡梦中,曲慕雪顿时怒了,一回头瞪着夜陌,“你把她怎么了!”嗓子嘶哑,她竟然发出了声音。 夜陌一脸的悔恨,垂眼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是我不好,那天我就不该放她走。” 曲慕雪愤怒的望着夜陌,他继续道:“十多年的寻找与等待,今日总算是有了结果,可是她却成了这副模样。” 曲慕雪指着锦绣惊道:“你是说…?” 夜陌笑的有些苦涩,“她就是十六年前失踪的我的未婚妻月弗,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只可惜她似乎已经不记得所有的事情,我也没有勇气去问,没想到这件事情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曲慕雪看着夜陌艰难的开口:“那个人是谁?” 夜陌眼中迸发出恨意,“除了住在凤凰殿的那个人还有谁?她一直深爱皇兄,皇兄自觉亏欠所以一直对她忍让有加,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们所在乎的人,这次我决不会饶她。” 曲慕雪握着锦绣的手,声音嘶哑:“锦绣,锦绣,我来了,你快醒醒吧。”锦绣毫无所觉。 “没用的,太医说她的脑部曾被重物所击,如今淤血积于脑中所以不能苏醒,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化去她脑中的淤血,我寻了她这么多年,我是绝不会让她出事的。”夜陌看着锦绣眼神坚定无比。 看着夜陌这样曲慕雪真替锦绣高兴,可惜她现在听不见,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她,她一定会幸福的,将锦绣交给夜陌曲慕雪也放心了,他会照顾的比任何人都好的。 0085 为何让我遇见你 罗国的内战还在继续,韩擎宇打了好几场胜仗,瑞帝对他大加赞赏封为上将军,西夜国一派和平,外界的纷扰似乎与它无关,曲慕雪每日除了去看锦绣便是听西夜帝说一些他和月榕的过往。 想到锦绣昏迷曲慕雪便央着西夜帝让她去看月舒,想从她那里知道一些缘由。西夜帝不放心便陪着曲慕雪一起去了,月舒已经被关入了冷宫,她们来到时她正坐在地上,散乱的长发落在肩头,褪去一身妖娆的浓妆,她其实生的也美。 西夜帝仍然穿着明黄的龙袍,他先行进去曲慕雪则落后一步,看见西夜帝月舒瞳孔微张,而后又闭上了眼睛靠着墙壁,“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见我,没想到你为了她的女儿会违背自己所说的话。” 西夜帝看着靠在地上的月舒眼神隐含怒火,“是你偷偷迷晕了月榕将她带离了西夜,我与她一别十六年,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 月舒睁开眼绝望的看着西夜帝,“夜宸,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可你呢给过我什么?我入宫十几年你来看我的次数却仅有一次,还是因为你查到了那个贱人的失踪与我有关。若不是你当初一心想要一统天下,我也不会有机会对她下手,你说都是我的错,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夜宸双眼猛然一缩,“她是你的亲姐姐,你若不是她唯一的亲妹妹,早在知晓此事之时我便已经一刀结果了你。” “你以为我活着是为什么?从前我一直盼着你能看到我的好,也能像对待月榕那样对我,我明明比她美也比她聪明,可是为什么你爱她,母亲也喜欢她,你们都只看得到她? 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了,生死又有什么可惧的,当你们俩在我面前温柔相拥的时候你可想过我的感受。你一定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却无法拥有的感觉,就像心里扎满了针,移不去却又不能忽略,一想起就会痛到呼吸不能,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恨她,我也恨你,所以我才想悄悄的把她藏起来,让你们也尝尝我的痛,只是我没有想到,十六年了,你居然还在想着她。”月舒双手揪着裙摆,额际青筋凸起。 曲慕雪看着月舒上前道:“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你太过于执着,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月舒看着曲慕雪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气喘吁吁,“月榕的女儿?你爱过别人吗?你懂爱一个人的感受吗?” “我虽然没有爱过谁,但是我明白什么该爱什么不该爱上,爱上注定悲剧的人更应该果断离开,你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爱夜宸,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爱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伤心这么多年,说到底你不过是嫉妒月榕所用的一切。” 月舒忽然转过脸看着曲慕雪,“嫉妒,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你嫉妒她得到了所有人的爱护,她的善良包容恰恰是你没有的。”曲慕雪叹息了一声,“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幸福,我看的出,那个叫印子的很爱你。” “闭嘴!”月舒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大叫道,手里忽然多了一根金簪,她手持金簪直直的朝曲慕雪扑来,曲慕雪一时怔住动也没动。 簪子朝着曲慕雪的胸口袭来,一道银芒乍现,锋利的匕刃从曲慕雪的肩胛划过,匕首割断了几缕长发带着怒吼般的狂风直刺月舒的胸前。 一声闷哼,月舒狰狞的脸瞬间定格,一个身影在她眼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双修长的手捂上了曲慕雪的双眼。 “印子,印子…”半晌,曲慕雪才听见月舒颤抖着声音的声音。 曲慕雪将玉璃的手挪开,月舒看着倒下去的人缓缓跪倒在了地上,印子躺在地上胸前一片鲜红,时不时的还有鲜血在不断的往外涌,月舒半跪在他身边,抖着声音,“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我…你,对不起,别,别哭。”印子颤着手想要抬起,终究是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月舒抱着印子大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你走了还有谁会理我,还有谁会记得我,别走好不好。” 可惜印子已经死了,再不能安慰她。 曲慕雪看着月舒心中无限悲悯,如果月舒不是那样对他,如果她愿意放下一切与他离去,或许月舒与印子也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只可惜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接受她爱上了这样一个人,爱上了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人,有些感情总要到了无法回头的时候才知道它在自己心中的重要。 看着玉璃曲慕雪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爱上了别人她会怎样?原来那种莫名的情绪逐渐清晰,原来她在意他,因为在意才会那样生气吗? “慕雪,慕雪?”玉璃看着她发愣的样子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曲慕雪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忽而笑了,“玉璃,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上你?” 他凤眸一紧,心猛的跳了起来,曲慕雪微微一笑倒在了他的怀里,双腿早已哆嗦的站也站不稳,死过一回的人原来是如此的怕死。 淮州境陇城 玉璃要回安夏,曲慕雪也打算与他一同回去。临走前曲慕雪去陌王府看了锦绣,锦绣依然昏迷着,不过夜陌将她照顾的很好,如此曲慕雪也放下心来。 西夜帝也会去安夏,他说要带月榕回来,只是他身份特殊,所以他走另一条路,会与他们在安夏会和。 韩擎宇在淮州相邻的江州大胜,江州镇守郭怀远打算向瑞帝投降,此事被罗逸清(五皇子)知晓,罗逸清说服了郭怀远的庶弟郭世安,二人一同杀死了郭怀远,因为无子,郭世安继承爵位,二人放弃了怀城以外的地方固守城楼。 怀城是江州的中枢,城墙高且坚固,易守难攻,韩擎宇连攻数日也未见成效。 相比江州,漳州的局势明显不同。漳州镇守临阳侯曹氏与罗逸衍(大皇子)是翁婿,罗逸衍与临阳侯之女曹惠成婚十多年来一直恩爱有加,且孩子皆是曹惠所生,所以两家的关系是相当的好,罗逸衍在漳州也十分有声望。 临阳侯虽然年过六十却依然虎虎生威,比起那些只会死背兵书的少年将军,他可是实实在在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经验,所以瑞帝派去攻打漳州的少将军在临阳侯手下连连败退,不仅没有攻下漳州,还丢了中州的两座城。 0086 明月山之战 怀城久攻不下,漳州又如铁桶一块,瑞帝便重新派了一位将军来接手江州,又将韩擎宇派往漳州。 这一仗齐王损失惨重,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长此以往毕竟不得长久,所以韩擎宇刚走不久罗逸清便派人查探淮州的形势,查探了几天也没有查出这淮洲是有人在掌控,便打起了淮洲云水城的主意。 这不仅因为他如今的形势,也因为云水城有水家,谁不知道云水城水家富可敌国,若能得水家之财,那他便有了立足之本。 可是,他忘了思考,水家的大当家水流鹤年方二十,为何他能顺利登上家主之位,又能将水家的生意经营的如此红火,他也忘了云水城的不远处那个诡异的宫殿。 沿路接了如华如霜陆沁儿三人,曲慕雪与罗玉璃已经到了陇城住在玉璃在陇城的落脚地。 江叔匆匆走到玉璃的客房内,黑暗中江叔的声音万分严肃:“公子,探子传来消息,怀城兵马出现大幅调动,据观察是往云水城来的。” “江叔,通知易天做好准备,今日必叫罗逸清有来无回。” 说到江易天江川神色一暖,“是,公子,那曲姑娘她们呢?” “就留在陇城,最多十****便回来,我会把梧桐留下,你让他暗中保护曲姑娘。”看着江川的样子玉璃又补充道:“易天将逍遥宫打理的很好,等这一仗结束你便和他小聚几日。” “谢公子。”江易天是江川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十多年前的那次事故如今他们一家人也不要散落各地,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但叶清心于他的恩情太重,为了玉璃即使要了他们父子的性命他也没有怨言。 曲慕雪起后时并未见到玉璃,江叔说公子有事所以行程需耽搁几日,虽已进入六月,但陇城的温度尚可,陆沁儿和妙菱逛街回来说有家酒肆的说书先生讲的很好,问曲慕雪去不去,曲慕雪闲来无事便打算一同前往。 午后曲慕雪带着如华如霜来到妙菱所说的风华楼,楼中座无虚席,因为妙菱早上便定下了位置,所以她们径直去了二楼的包间。 临着窗户整个楼中的情形一眼便可全览,忽然一个邪魅的脸撞入眼中,片刻后南宫焱已经越上了二楼到了曲慕雪跟前,“我找了你好几天了,没想到今日倒是撞见了。”南宫焱看起来很是兴奋。 南宫焱的一越而上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曲慕雪穿的虽是男装但未曾易容,所以十分低调,被他这一闹是想低调也难了。 曲慕雪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前,“啪。”说书的老者走到桌案前一拍桌子,所有的视线立即往他那边聚拢,曲慕雪也应声望过去。 “黄沙漫天,金戈铁马,此时的明月山下正围坐着一小群人,他们有的背靠断石,有的歪在树边,更有些直接躺在了地上,可见是累极了。” 明月山!曲慕雪被这三个字所吸引,也凝神听那老者说了起来。 “此时的他们衣衫褴褛,满身的泥泞,那衣服脏的已经颜色难辨,若不是这幸存的十几人皆手握兵刃,看到他们的人一定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民,绝不会想到他们是赫赫有名的韩家军和玉家军。” 曲慕雪细细的打量着那个说书的先生,那人大约五十年纪,精神健硕,言语间中气十足。 “不远处支着一顶白色的帐篷,残破的帐篷内掩映着两抹相拥的身影,飞龙将军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儿和一脸疲倦的爱妻,声音哽咽了,心儿,跟着我,你受苦了!玉夫人叶清心与玉将军十分相爱,玉夫人看着玉将军温柔的说,能和将军一起,心儿生死不悔!” “好!”台下一片叫好声,曲慕雪的心情却凝重了起来。韩家,玉家,这些在永孝帝在位期间可都是禁忌,玉飞龙和叶清心不就是玉璃的父母。再看玉璃对永孝帝的态度,莫非这玉将军的死是另有隐情?那当年和他一起的韩将军,他的死因岂不是也… 或许是这说书的人讲的太有感染力了,又或者是玉将军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所致,在场的众人都红了眼眶。 “明明是正午时分,这天气却逐渐暗沉了下来,不一会儿电闪雷鸣便是风雨欲来,无论是靠着石头的还是倚着大树的人,此时都纷纷苏醒。 这明月山的天气总是忽云忽雨的,帐内的玉将军叹息着,他不舍的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儿,看着爱妻道,遇见你,我此生亦是无憾了。 玉夫人紧握着夫君的双手道,清心亦是如此。带着甜蜜与愧疚,叶清心将熟睡中的儿子交给了她的义兄。 江川,照顾好璃儿,玉夫人闭上双目挥了挥手。 送走了爱子玉将军夫妇心中也略感安慰,外面的天气愈发阴沉,玉将军和夫人携手走到账外。大哥,璃儿可送走了?韩将军上前关切道。 送走了,玉夫人刚说完,就听见阵阵马蹄声逼近,玉将军和韩将军两人同时变了脸色,如今他们这数十人的队伍,如何能与大部队抗衡,就在此时大雨倾盆而下…啪,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那说书的先生一甩扇子退了出去。 “别走啊。” “呀,再说一段。”那说书人一走厅内一时间混乱不已,甚至有妇人嚎啕大哭了起来,场面之壮观是闻所未闻。 “慕雪,你怎么了?”南宫焱看着发呆的曲慕雪一脸的关切。 “额?”曲慕雪收了神思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玉家夫妇的感情太过动人罢了。” 南宫焱拉着曲慕雪笑的灿烂,“原来慕雪的希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你愿意嫁给我的话,我可以答应你此生唯你一人。” 曲慕雪一怔笑了笑,她有这样明显吗? “我都饿了,吃饭吧。” 看着曲慕雪的态度南宫焱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 忽然曲慕雪感觉到楼下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她,曲慕在人群中搜索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可是在她转过头的同时一紫一蓝两名男子转出了风华楼。 “她果然还活着。”着深紫色稠衣的男子扶着一旁的墙壁说着。 “王爷。”冯霆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在他心目中他的主子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只可惜太过于深情了。 “无碍的。”紫袍的罗逸寒依旧俊美无稠,“你可看清了?”在他面前站着一位穿着蓝色道袍的道士。 “虽只是远远的打量了一番,但我见她却与常人有异,若能让我在晚间用天机镜一观,那必能查出原貌来。 “果真如此吗?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罗逸寒握紧了拳头喃喃道。 0087 岂止是认识 曲慕雪一行人刚出了酒楼就看见街角围着一圈人,隐约可以看见那中间站着一个男人,而另一边则趴着一个女人。“救命啊!别打我…”趴着的女人哭喊道。 “要不要去看看?”南宫焱道。 “走吧。”曲慕雪如今的身份也不好惹事。 四人正欲离开就听见街角传来一声惨叫,“啊…”曲慕雪脚下一顿,“还是去看看吧。”南宫焱笑着看向曲慕雪,他就知道她总是心软。 “还敢跑?你害死了荷儿腹中的孩子,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一行人逐渐走近刺鼻的血腥味也逐渐浓郁,曲慕雪皱了皱眉头,她最讨厌这些奇怪的味道。 “我,我没有,宋福你相信我,是她,是她使的诡计。”女子恶狠狠的瞪着站在宋福旁边的女人,“贱人,是你诬陷我的。” 宋福一把将女人护在身后,“闭嘴,不许你诬陷雅荷。看来你是还没受够,来人,继续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趴在地上的女子用尽全力的怒吼,“宋福,你没有良心,我跟你夫妻二十载,你竟然如此对我,你会后悔的。”忽然一个起身她撞向一边的墙上。 “挽姨!” “咚。”几乎在那女人撞上墙壁的同时,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焦急落到那撞墙的女人的身边。 曲慕雪听见声响大步上前,墙壁上血迹斑驳,黄衫女子正看着气若游丝的女人哭诉,“挽姨,你怎么这么傻,一接到你的信我就来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黄衫女子看起来十分悲愤,曲慕雪一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几人,那个宋福显然也吓住了,而他一旁的女子,没想到是她! “雅荷小姐?”如华惊了一下。曲雅荷穿着一套枚红色的广袖裙正站在一个三十上下,一脸横肉的男人身后。 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没想到竟然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做小妾,她看见曲雅荷的同时曲雅荷也看见了她,曲雅荷先是一惊,随后眼中粹毒的望向曲慕雪。 “小雪儿,你认识她?”南宫焱望了一眼曲雅荷的方向在曲慕雪耳边低声问。 “又岂止是认识?”曲慕雪冷声道,看见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曲雅荷死死的拽住衣角心里却恨不能将曲慕雪千刀万剐,凭什么她沦落到如此地步,还要假意奉承这个又胖又丑的男人,而她呢,凭什么就可以有这样出色的男子相伴,她曲雅荷今日所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曲慕雪总有一****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福,你太过分了,挽姨跟随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如此待她,今日我便除了你替挽姨报仇。”黄衫女子一提剑就刺向宋福。 眼见剑就要刺过来宋福一着急之下拉了曲雅荷就挡在身前,“铛…” 宋福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一把剑生生挡住了黄衫女子的剑,两人皆不相让宝剑相摩发出耀眼的火花和“兹…兹…”的声音,“铛。”一声,二人相距几步停下。 一道青衣翩然而落,男子抱拳劝道,“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少废话,你要么让开,要么就先打过我再说。”黄衫女子说着提剑便向青衣男子飞去,青衣男子无奈只好提剑接住。 曲慕雪看着倒在墙边像是气绝的女人示意如霜过去看看,在场人的视线都被打斗的二人吸引,如霜悄悄的绕过去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霜已经绕到了墙角,摸了摸脉搏如霜自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那女人服下,而后朝着曲慕雪点了点头,曲雅荷一直注意着曲慕雪自然看到了她意图救那个女人,“哎呀,你给姐姐吃了什么!”曲雅荷一声惊叫成功的将众人的视线移向了如霜。 “挽姨!”黄衫女子一急也顾不得和那青衫男子缠斗,忙收了招越向墙角。 “她是大夫。”如华立刻挡在黄衫女子身前解释。 “让开。” “啧啧啧,水含烟,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南宫焱望着黄衫女子摇着扇子轻笑。 水含烟皱了皱眉头也看了过来,“南宫焱?我不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她记得云水城水流鹤的姐姐叫水惠兰是个颇有名气的才女,水流鹤的妹妹似乎就叫水含烟,曲慕雪暗自想着。“小姐,那女人醒了。”如华低声说。水含烟忙上前去,曲慕雪一行人也跟上去。 宋福见她们不理会他,抖了抖一身胖肉忙招呼亲随悄悄退了,曲雅荷收起脸上的厌恶笑着挽着宋福离开了,只有那个青衫男子还站在原地。 “挽姨,挽姨,你感觉怎么样?”水含烟扶起那女人关切道。女人看着水含烟神情有了一些变化,“烟,烟儿。” “水姑娘,刚才奴婢给她服了一颗护心丹,这丹药可保她无虞,但是她似乎身上有多处受伤,水姑娘还是赶紧给她找地方医治,以免耽误病情。” 如华话落水含烟脸色立即难看起来,“今日各位大恩水含烟铭记在心,今日不便,他日水含烟必会登门拜谢。”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如华,帮水姑娘将挽姨送去医馆。”如华和水含烟找了一辆马车将挽姨扶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淡,南宫焱厚着脸皮跟着曲慕雪住进了玉璃在陇城的别院中。跟在暗处的梧桐不由得替他们主子抹了一把辛酸泪,主子啊,你再不回来咱们王妃可要飞了! “去把这个宋福的背景查清楚,还有曲雅荷近年的事情也一并查了告诉我。”如霜领命下去,妙菱刚好沏了茶水上来。 “小雪儿,你这地方倒是选的好,虽在闹市却不引人注意,是谁替你选的?”南宫焱站在客厅中左看看右看看。 “你还是坐下的好,在前面晃的我头晕。” 妙菱放下茶水出去南宫焱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是今年新产的君山银针吧,这里的主人倒是让我很好奇啊。” “哦?”曲慕雪淡淡笑道,“为何这么讲呢?” “小雪儿,你这是明知故问了,这君山银针产于中州境内吧,如今中州被两位皇子所围,能在三方混战的中州运出东西又岂能是无名之辈呢。” 南宫焱看着无害,看事情倒是容易戳中重点,“有机会总能见上的,倒是那位水姑娘,我看他对你倒是很有敌意的,你不想说上一说?” “咳咳…这事以后再说好了…”曲慕雪看他一脸尴尬倒是好奇的很,刚要再问门外如华已经回来了。 0088 旧事 陇城城主名叫宋闾,夫人宋仟仟是他的堂妹,他能当上陇城的城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家的关系,宋福是宋仟仟的同胞弟弟,当年宋闾当上陇城城主时宋福只有十几岁,有了这样的后台宋福也被宋家给宠坏了,成了陇城一霸。 水含烟口中所叫的小姨原是她母亲身边的一个侍婢,她自小在水家长大,闺名小挽。水小挽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水含烟的母亲身边伺候,人长得水灵又聪慧。 十年前陇城城主拜访云水城时,同去的宋福一眼就看中了水含烟母亲身边的水小挽。那时的宋福模样虽算不得多俊却也是衣冠楚楚,且他自小在烟花巷中长大,对付女子自有一套手段。 水小挽常年在闺中哪里受得住宋福的一番软磨硬泡,几番下来竟被宋福骗的失了贞洁,原本水含烟的母亲并不同意,但事已至此她也无力回天,更何况那时的水小挽一心一意的跟定了宋福。 在水含烟母亲的争取下宋福答应以正妻之礼迎娶水小挽,水含烟的母亲这才放了她去。水小挽以为找到了如意郎君去,欢天喜地的嫁过来,却不知她人生的苦难就此开始。 娶了水小挽宋福安稳了数月便腻味了,又恢复了一贯的德行,整日里寻花问柳。水小挽那时有了身孕,却因为不小心撞破宋福与丫鬟的好事被他一把推倒而流产,后又因为心情抑郁导致血气不畅,大夫说她再也难有身孕了。 得知此事宋福更是有了胡闹的理由,就连宋福的家人也认为是她的错,如今她在宋家本就难过,数月前宋福又带回了曲雅荷。 在周静娴死后,曲雅荷被称为新的安夏第一美人,这自然不是胡说的,曲雅荷确实生的美,宋福在秦楼楚馆中初见曲雅荷便以高价带回了府中。 宋福在带回曲雅荷的短短一月间还几次要休妻,水小挽虽然出身不高但好歹是水家出来的,宋城主夫人必然不会答应,后来便发生了曲雅荷有孕却因水小挽流产一事,宋福如今已经三十五六膝下却无一儿半女,这孩子一失,水小挽彻底的失了宋家的人心。 “这水小挽可真可怜。”听完如霜所查到事情陆沁感叹道。 “此事也怪水小挽自己,若不是当初她不听老夫人的劝告,如今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这世间男子本就薄情,过份的痴情不过害了自己。”听如霜这样说曲慕雪不由的想起一个名字来,看来如霜与那位魏子清之间并不是一般的过往啊。 “好了,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不许私下里议论。可还有什么消息?” 如华和如霜对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曲慕雪瞪了一眼,“有事就说,还在我面前演起戏来了。” 如霜推了一把如华,如华面色微囧,“公子,奴婢前些时候无意中听说罗逸清要娶郭怀远的女儿郭滢,公子你看…” “郭滢?罗逸清?那又如何?”曲慕雪自言自语道。如华暗骂如霜多事,她说不要说如霜非要说,还把她推出来… 看着站在眼前一袭男士素袍的曲慕雪,如华只觉得脑门生疼,她总不能说那郭滢喜欢公子你不喜欢罗逸清吧,若他们公子是真爷们那也就罢了,可是她可是个女的啊,就是救了回来又能如何呢? “明日动身,如华,如霜,你们俩陪行。”如华正纠结返转中曲慕雪已经下了决定。“妙菱,你去通知南宫焱,叫他明日同行,陆沁你帮如霜收拾行李,如华跟我出去一趟。” 如华上了马车才知道原来曲慕雪是要她带她去看水小挽,水小挽和水含烟就住在一家叫济世堂的医馆中,下了马车曲慕雪看着济世堂牌匾下的小字出了神。 “恩公。”曲慕雪看见被搀扶着走过来的水小挽忙叫如华过去扶着。水小挽温婉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前次多谢恩公出手相助,请恩公里面坐。”被一个婆子扶着的水小挽带着曲慕雪经侧门入内。 虽是侧院,但凡是该种花草的地方都被种上了药材,所以一进里面空气中便有淡淡的药香。“怎么不见水姑娘?” “烟儿得知了一个朋友的下落,所以便去了,再说我如今住在这里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婆子扶着水小挽坐下,水小挽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朋友对她而言很重要。” 水小挽笑的颇具深意,“恩公既然救我性命那也非外人,其实也没有别的,是烟儿的未婚夫到了淮州,这两人便像是对活冤家,怎么也不能安稳的相处一时片刻,这一见面非打即骂。” 曲慕雪一脸恍然的样子,“水含烟身为水家家主的亲妹,倒不知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匹配。” “呵呵,匹配的,那人姓墨名念,是神医谷谷主墨璟宣的独子,不说家世如何,烟儿给我看了画像,那样貌也是万里挑一的,再说神医谷主的儿子,如何也不能差了。”水小挽说的一脸满足,看来她也很满意水含烟的这门亲事。 “方才我进来时就奇怪,这济世堂乃是隶属神医谷,纵然水家有些实力又怎么会让您住进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水小挽喝了口茶神色也逐渐暗淡,“从前我年少无知不愿听从夫人的安排,而今却是悔之晚矣,我此生也就是如此了,只希望那墨公子不要辜负了烟儿才好。” “挽姨不必伤神,过去的事情多思也无益,不如多多放开,将来定会好的。”见她如今曲慕雪不由得劝道。“我明日便要动身去云水城,我今日来原本就是想问问水姑娘可要回去,顺便一道走的,她既不在那便罢了。” “云水城,一别十二年,若是姑娘不嫌我累赘便带我同行可好?” 曲慕雪一直穿着男装,水挽云这一声姑娘曲慕雪没有打算解释,她看得见她的善意,“自然可以,那挽姨准备好,明日一早我过来接你。” “烟儿做事若有你一半的气度和镇定,那我也不操心了。”水挽云站起身来看着曲慕雪感叹道。 曲慕雪笑道,“挽姨放心,水小姐性情豪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上天必然不会薄待的。” 0089 欢喜冤家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再入水家,曲慕雪心中颇为感慨,时隔仅一年,外面的变化却已经翻天覆地。 南宫焱将曲慕雪送到云水城便失踪了,起因就是因为曲慕雪邀他同去水府做客。带着水小挽进入水家,大小姐水惠兰带着人在厅中等着。 水惠兰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对于当年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得,水小挽当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时对他也很好。水惠兰穿一件烟红色绣花裙,一见水小挽便迎了上来,“挽姨。” “大小姐。”水小挽眼眶一红忙上前跪了下来。 “挽姨。”水惠兰一把扶起水小挽,握着她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有水家护着你,挽姨不必忧心。这位是?” 见她指着自己,曲慕雪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姓周,名月若。” “周公子?”站在一旁的丫鬟笑着说,“还真是巧了,府上前些时候也来了一位周公子呢。”那丫鬟说着还笑着看向水惠兰。 “还真是,那就安排在慕云公子隔壁吧。” 哥哥!曲慕雪心中一震,原来玉璃将哥哥安排在水府,难道说水家也是他的人?曲慕雪心思复杂的点了点头。 “大小姐。”一个丫鬟匆忙跑了进来,“大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水惠兰有些不悦,冷声道:“三小姐回来做什么如此惊慌,没有看见还有外客在场吗?” “给我进去!”水含烟的声音传入厅内。水惠兰刚问完,还没完全松下的眉毛又紧紧皱在了一起。 曲慕雪好奇的回过头去。“噗嗤。”曲慕雪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抱歉,抱歉。”曲慕雪自知失礼忙作揖赔罪。 “烟儿,你又是做什么?”水惠兰虽是责怪倒也听不出生气,水小挽也是一脸的奇异。 只见一个被红绳绑的像粽子一样的清瘦的男子被水含烟的拉了进来。几缕头发挡在额前,曲慕雪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就这样被水含烟牵着进到大厅里。 水含烟一进来就开始跟水惠兰抱怨:“长姐,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一回云水城就去找那个楚楚,还好我在周围布置了眼线,终于让我给逮着了。” “水含烟,你个泼妇!”男子一抬起头来周围的人都是一惊。 “墨公子?”看清了墨念的脸水惠兰是真的生气了,“放肆,含烟你也太过份了,还不给墨公子松绑!”说着水惠兰忙上前解开墨念身上的绳子。 “还不帮忙!”眼见水惠兰真的生气了,水含烟也上前一步,只见她捏住墨念的嘴喂入了一粒药丸,随后动手替墨念解开了绳子。 “死丫头,你给我吃的什么!”墨念满脸愤怒的盯着水含烟,别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最后水流鹤帮忙他哪里会落到这个死丫头手里。 “我大哥刚才说的你莫不是忘了?只要你乖乖和我成亲,这解药我自然会给你的。”水含烟说的一脸得意,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强忍着笑弯下了腰。 “烟儿,墨公子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夫婿,你怎么能这么待他呢?” 墨念一脸的委屈和赞同,水含烟则是一脸的鄙视,“他,他就是欠管教,要不是我,他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好了大姐,大哥说下个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墨神医也会来参加我和墨念的婚礼,你可要帮我准备啊!” “真的?放心,姐姐一定会帮你的。” 曲慕雪看着一旁脸色不善的墨念心里却很奇怪,看他虽然一脸的不悦,但却只是浮于表面而已,看来他也是喜欢水含烟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这个道理,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别人却可以看到,就像曲慕雪也看不清的心。 回到安排的院子,天色一晚曲慕雪便敲开了隔壁的门,墨念看着门外一脸不悦的曲慕雪笑了起来。“玉璃说会带你来见我的,没想到比预期的还晚了几日。” 曲慕雪本来就没有不高兴,此时看他脸上蒙着纱布倒也顾不得逗他了,紧张的道:“哥哥,你的伤还没好吗?” 慕云愣了愣,摸着脸上的纱布有些尴尬,“不是这次伤的,是水小姐看见我脸上的伤非要帮我医好,我受伤时是她帮我医的,我也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曲慕雪假意噌道:“难怪连我这个妹妹也顾不得捎信了,原来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早知如此我也不来看你了。” “你这丫头!”周静怡一笑之下用手轻轻磕了磕曲慕雪的额头。 “周公子,你们?”水惠兰提着药箱过来却看见对面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撕扯,一惊之下连药盒也打翻在地下。 曲慕雪和周静怡双双回头,曲慕雪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如今穿的是男装,与哥哥如此暧昧的举动也难怪水惠兰要误会了,曲慕雪噗嗤一笑,忙道:“如华,去把水姑娘请进来。” 如华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过去拾起了药箱并将水惠兰带到了院中。 “如华在外面守着,一旦有人靠近就立即进来通知。” “你,你们认识?”水惠兰镇定了片刻便静了下来。 曲慕雪轻轻扯掉头上的发带,一头乌发瞬间四散在肩头。“你是女的!”水惠兰一惊,片刻后眼中隐隐含泪。 曲慕雪有些无奈,她可不想坏了哥哥的好事,忙道,“水姑娘,我姓周他也姓周,你就不奇怪吗?” 水惠兰轻锁秀美,低声猜测道:“莫非你们是…” 曲慕雪莹白的面容上满是骄傲,点头道:“他是我哥哥。” 慕云一脸宠溺的看着曲慕雪,水惠兰有些尴尬,曲慕雪忙拿了药箱过来,“水小姐这么晚来找哥哥一定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水姑娘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此事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 “自是不会的。”水惠兰一脸严肃道,哥哥既然不排斥她,那曲慕雪自然也会去相信她,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推门出去曲慕雪的心情好了不少,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他若能放下过去,她也替他开心,“如华,回去了,如华?”如华呆呆的看着屋内好像完全听不见曲慕雪的声音,曲慕雪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结合每次见到哥哥时如华的反应… “如华,你喜欢慕云?”曲慕雪的声音不高,如华却反应激烈了起来,“小姐,我…” 看见她的反应曲慕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叹了一声,轻声道:“走吧,有事我们回去慢慢说。”只是如华的这一说却让曲慕雪大跌眼镜,事情的缘由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