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同人]妖帝斩荒》 第1页 [bg同人] 《(天乩同人)[天乩同人]妖帝斩荒》作者:丹之煜煜【完结+番外】 文案: 妖帝斩荒大业一败涂地,自爆灵珠,为天帝所救,放置人间,託故人照看,这一次妖帝归来,三界最后的棋局已起,风波自然不远了。 本文是接着电视剧大结局续写的同人文,宗旨就是把斩荒此生所有不快基本都解决!愿大家看完后想起妖帝斩荒,都不再是虐心之痛,而是斩荒不管是大业爱情、亲情都圆满了。 从药师宫一直到攻打九重天,天帝露脸的机会也比较多,番外更多也是围绕妖帝和天帝和好的主题,请大家不要跳着目录看文,容易衔接不上。 对话版文案: 白滢:我唯一发小要杀我,哭死了。 天帝:你入什么都好,偏偏入魔,我也被天道逼的…… 白滢:你最爱的是斩荒,你我旧识两万载,我在你心里可有一丝位置? 天帝:饮下了无草,万事除了弟弟,其他无感了。 妖帝:你要是万年前这么说我还信了,现在不稀罕了。白胤澜!你这么在乎他做什么,你看着我就够了! 白滢:这是世上谁不想亲情爱情两全了,就你嘴硬,其实心里也想过要哥哥疼你的。 妖帝:哼,反正都是算计来算计去,到最后什么情都没了。 天帝:我做的一切都为了你,你已经和我闹了一万年了,莫要再闹了,弟弟。 白滢:咳,你们两个能看看我吗?你们这闹别扭的方式就是相互算计,我才是被你们两兄弟玩死的那个,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天帝:其实我们三个都是被虐的,全部人给作者寄刀片吧! 作者很心疼妖帝,觉得他应该有一个值得他爱,也很爱他的人出现,不然这样的盛世美颜就这么没了,三界一大损失!文中会有一些小梗与电视剧不符,但是不影响剧情。 喜欢的读者们请收藏,留下评论给一些鼓励,有哪个梗没过的,请温柔的提示我,不然我心脏受不住就不来了。哈哈哈! 另外,觉非就是斩荒,你们放心吧,没跑题;女主很强,不是傻白甜,也不是惹事精。 内容标籤:强强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妖帝斩荒,白胤澜(白滢) ┃ 配角:天帝,四帝,白夭夭,许宣,九重天,北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雷峰塔倒,一场浩劫被有情人化去,许宣与白夭夭终在凡间携手共渡余生,春来冬去,时光如梭,西湖仍是人间一处如画般的仙境,万物翠绿,烟雨渺渺。 一丝丝凉风吹开了清晨的渺雾,吹动了湖边一人的衣摆和长长的髮丝,那人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一座雕像,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只听她轻喃一声:“斩荒……” 她的双眼慢慢闭起来,一段回忆飘撒脑海中。 一座巍峨高耸,紧闭了近千年的石门前,一白髮男子负手而来,定站在门外,欲语还休,大约过了半柱香,终是对着石门说道:“斩荒任性,搅乱人仙妖三界,败了,不愿被囚,已自爆灵珠,我将他的元神悉数收回,转世为人,现下我因此过也要自罚下凡转世歷劫,对九重天诸仙有个交代。我此一去,不知是何年岁,恐余四帝仍想对他斩尽杀绝,如今三界能护他之人唯有你!你千年前已护斩荒一次,如今我重提故人之约,望你再护斩荒,直到杀难结束……” “此乃斩荒之物,我寻来九重天无数奇珍为其温养修復,此番动静甚大,他们不久会有察觉,可惜还缺一丝裂痕,便有劳你来,待时机成熟交还与他。”说完,天帝在门前放下一个小木匣,转身念诀,身影渐淡,御风而去。 大清早的药师宫弟子们开始井然有序,各尽其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药师宫的宫服,手上端着几样早膳,来到一间雅房前,他以指节轻叩房门,说道:“宫上,我把早膳端来了,您起了吗?” “进来吧。”这是一道略有磁性的声音,不失阳刚却又不失温和。 少年闻声脸上欣喜,便推开房门进入,他穿过珠纱帘便看见一个灰衫素衣的青年男子坐在案前拿着毛笔在写药方。 少年把早膳摆放在茶台上,“宫上,请用膳。” 男子细细看了一遍药方后,把笔放回笔架上,抬起头起身走了过来。 他就是药师宫现任宫上,许宣的弟子——觉非,这个名字是金山寺法海大师为他起的,倒是添了点禅意,像个佛家弟子的修行名号,他的师傅也觉得行医本就是一场修行,这个名字也可时时提点他,觉非还有一个乳名,如今已鲜为人知,不提也罢。 觉非长得可不一般,个子高,身材修逸,肤色白皙,浓浓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为他平添了一丝阴郁邪魅,而笑起来时两个酒窝更是让他整个人温润如玉,最可贵的是他这人性子稳,记性好,耐心足,凡事都淡定自如。 学医以来,他时常会跟着前辈到城中见习和磨鍊,继承药师宫后,曾有一度就要被包办娶了许宣姐姐的女儿,总觉得人生大事不应如此,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取消了婚礼,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埋怨。 自那以后,药师宫的门槛都快被媒婆们踏烂了,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回,媒婆依旧前赴后继,宫里记帐这一块早早多立了一个名目的银子就是专门来修门槛的,之后只要是年轻姑娘求医,觉非基本不亲自出马,因为他总是在帮人把脉的时候,猝不及防让各种姑娘家一把握住他的手,死死拽着不肯放,如泣如诉地向他诉说着相思之苦,非君不嫁,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第2页 觉非在茶台前坐下,修长的手指端起一碗清粥,用汤匙将配了小菜的白粥一口一口舀入口中。 “宋廷,今天来求医的可还有那些个姑娘家吗?” 少年正是叫宋廷,看起来十七左右,来药师宫十一年,贴身伺候觉非三年,人是个小机灵鬼,也是个护主的。 “没有了,自从宫上您放言不再给姑娘家看诊起,就没有姑娘家一早来林前宫碑下候诊了,城里也减少了,真的吵凶的便叫了宫里其他大夫去了。” 闻言,觉非短嘆一声,感觉烦心事在心头松了不少,“那就好。” “哪里好了?宫上,你这样做,现在都流传着对您不好的言论,说您架子大,没医者父母心,万一真有重病求医的姑娘,岂不是会错过,白白没了性命!”宋廷虽然看不惯没病借病来纠缠宫上的,可是不利的流言也着实让他担心。 觉非轻笑道:“真的要没命求救的,我自然会救,你就别多想了,随流言怎么传。”接着又道:“我们药师宫应该再收几个女弟子,这治病虽说是百无禁忌,但是一些情况总归男女有别。” “现在的姑娘家身世好的都在家养尊处优,专攻琴棋书画女红,为的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延续世家权益,平常人家的女儿都是养大了嫁出去换份彩礼钱,在家也是操持家务,有谁愿意将女儿送来我们药师宫当大夫,整日抛头露面的。”宋廷无奈说道。 觉非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满满惹眼的春色,笑道:“凡事皆有可能,出去走一遭或许能遇见这样的缘分呢?” “什么?!宫上,你要外出?去哪里?带多少随从?去多少日子?” “我早已打点好药师宫上下,如有要事,可让弟子传信于我。” 宋廷更慌了,宫上言下之意就是要独自外出,“宫上!这世风日下,人心不、不古啊!您好歹带上我去啊!万一你有个好歹,这宫里上下还能让我活吗?” “当然带你啊。” “真的吗?!” “没有你,谁给我拿包袱?” 春雨绵绵,一白衫女子却未持伞,她赤脚走在石阶上,走过一座小桥,来到山中唯一有香火的寺庙前,寺庙匆匆走出一位老尼,打着伞小跑到女子面前,用伞为她挡住了细雨窥视她面容的机会。 “不用了,淋不坏。”女子淡淡开口,声音如一丝清泉带着些许沉稳,让人感觉相当舒适。 老尼却一眼看见她白皙的双脚,“主上,你可是又不记得出门是要穿鞋的……” 伞下女子似是看了一眼便道:“修道太久,与地气亲近一些罢了,赤脚未有感不妥,且出了世道,记下便是。” 老尼点了点头,二人双双进入庙里。 进了主殿,老尼收了伞,便在女子身后拜道:“主上,老奴真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在面见主上。” “近一次踏出洞府已是千年前,你为我令在此深山庙中修禅超度亡灵数千年,忠心可表,也知你大限将至,自然要见你一面。” 老尼闻言泪流面,“老奴只是区区一只小蛇,被敌迫害之际幸有我主相救,余生能修禅延寿几千年,远离争斗,此生足矣。” 女子将老尼轻轻扶起,“就算你大限将至,现下也能再延寿百年,”女子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此乃天山玉液,你服下后有助感悟,还可再益寿,等你身归混沌之际,或可飞升或可转世为有福之者,但一切皆看你的造化。” 数千年的日夜诵经,修禅感悟无非就是想以后有飞升的可能,如若不能,转世也不再是苦果,能得此宝,老尼更是欣喜,连连拜谢。 “主上要入尘世,可是为前妖帝?” 传闻万象令在白夭夭手中,她又有龙族做靠山,已然是现任妖帝,只是北荒多数妖并不服其,不服的缘由一是白夭夭修炼浅薄,二是叛出妖族后红颜祸水。 女子看着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滴,“当初应承下的,我自然是要去寻他。”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是在今年6月5日发文的,现在都在修改中,有一些细节和错别字的修正。 第2章 第二章 觉非撑着一把纸伞,慢悠悠走在西湖断桥边上,宋廷跟在他身后,一边撑伞,一边拿着一块香酥糕往嘴里塞,觉非侧身看了宋廷一眼,轻轻摇摇头,出来几日了,这小傢伙就知道买零嘴吃,什么好风光在他眼里还不如吃的来的实在。 “公子,我们出来好几天了,救治过几个穷人之后,您就在这西湖边上走了两天了,这到底有什么好看啊?”说完又是一块香酥糕。 觉非停在断桥边上,未上桥,看着远处的雷峰塔。“听闻师母被囚塔里二十年,师傅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地想法子护住师母,想来真是难能可贵的携手之情,我煞是羡慕。好在他们已经比翼双飞,云游四海,我现在也是一年也才见他们两次。” 说完,忽听桥的另一边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银铃声,貌似与寻常铃声有些不同,似空远又似耳边,让人听不真切,又让人想去听个真切。 觉非踏上桥阶,一步一步走向桥中,一直凝望桥的另一边,不久便看见一白衣女子徐徐走来,她竟未撑伞,髮丝间全是雨露,眉眼间有一股淡淡的英气,转眼一看又觉得是柔媚,头上的髮髻甚是简洁,一个髮髻只别了一个木簪子。
第3页 她走至觉非前,突然一倒,倒在桥上,让觉非措手不及,将纸伞扔下,俯身扶起这个女子。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你醒醒!”叫两声不见醒,觉非马上拿起她的手把脉。 闻声跑上桥来的宋廷一看就说道:“不会吧?公子你这桃花运真是让我没话说啊,这姑娘淋雨装晕搭上公子?” “闭嘴,她是真晕了,快,帮一把带回客栈去。” 此时行人越来越多,宋廷不敢有延误,一把想把女子背上自己背上,却被觉非拦了下来,“你来撑伞,我来背。” 一回到客栈房里,觉非便把浑身湿透的女子放在床上,叫宋廷去找下掌柜家里的女眷过来给女子换衣裳,再换了床褥,房里煨上了碳火祛除春寒,自己也去宋廷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公子,我把药煎好了,可是这姑娘都昏睡快一日了还不见醒,怎么喝啊?” “我来,”觉非接过药碗,“你帮忙扶起她。” 觉非舀了一口药水,细细吹凉了,小心翼翼餵了进去,宋廷看着有点直眼,自家宫上虽说温润有礼,可是不轻易照顾人,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照顾。 一碗药水餵得差不多了,他们便把人放下,这女子此时便悠悠睁开眼睛,宋廷一看,欣喜道:“哎,醒了!” “宋廷去倒杯水来。” 自这女子一睁开眼,觉非就有点痴地看着她,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到底还是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心脉强力跳动,这女子有什么魔力在引诱他,却不是心动,这是为何? 宋廷递了一杯水给女子喝下。“姑娘,怎么称唿?我家公子在断桥上看姑娘晕倒了就把你带回客栈来了。” 那女子默默没说话,只见她用食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床边的凳面上写下“流萤”二字。 宋廷一看立马皱眉唿道:“竟是个哑巴?!可惜这样貌。” “宋廷!”觉非冷眼一声警告,又问:“姑娘,你家在何处,我可送你归家。” 流萤再沾茶水,写道:已为孤女,无家可归。 “这就难办了……”觉非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过了一会转头对宋廷说道:“官府估计也不管这样的事,你平时鬼主意挺多,这会儿怎么不吱声了?” 宋廷无奈一笑,对觉非说道:“公子,这姑娘如果身世清白,又断文识字,现下无处可依,不正是您要找的“缘分”吗?” 觉非瞪了宋廷一眼,“没有天赋收进来做什么?家里不缺打杂的。” “我进主家的时候,这不也要通过几日的考试,公子也可如此看看流萤姑娘,若尚有资质,收她回去,就算她是哑巴但是治病救人不一定要说话啊,分派别的活也可以,这样让她有处可归有饭可吃,也是一桩善事,再说了,她哑巴还可能治的,对吧公子?”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要看人家的意愿。觉非对流萤说道:“姑娘,我家是开医馆的,想栽培几个女弟子方便日后救治和打理女患者,你可愿接受考验,如能通过可随我回去济世救人?” 流萤写道:可。 “太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无聊了。”宋廷一边说一边回到自己房子开始捣鼓。 流萤淡淡一笑,转而看向觉非,看得久了,觉非略显尴尬别过头,心里嘀咕可别又招一个花痴才好。 又转头发现流萤下了床,赤脚站在床边,觉非马上转过身,说道:“姑娘,我让店家的人给你买了一双鞋,你穿上试试,不合脚可以再去换。” 只听背后有衣物声,过一会流萤便走至觉非面前,已然穿好了鞋,向觉非点点头,表示鞋合脚。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三人便在客栈里进行资质测试,期间觉非也派信去了药师宫命人打探流萤身世,回报是清官之庶女,父母姐弟意外皆不在世,家产所剩无几被大房亲戚以女子不能私有父家财产霸占了她唯一能依靠的薄产,此事过了宗族祠堂连官府都管不了,之后便想把流萤嫁与一商贾为妾,流萤不从,便要与家族断绝关系,喝下了毒药明志,被及时救起,性命无忧却从此哑了。身世可怜,也不是嫡女便不会太过养尊处优,对于觉非来说这反倒是件好事。 随后流萤经过了宋廷讲解的穴位、望闻问切、草药识别、煎药事宜等较为粗浅的医理后,通过测试,正式被觉非收入药师宫成为新女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嫌弃觉非这个名字,是有后知后觉,非同凡响的意思。妖帝过几章就回来了。 第3章 第三章 一连几日的春雨总算停歇了,春日明媚,西湖边鸟语花香,觉非看起来心情不错,叫宋廷去唤来一船夫,包下船来,三人同游。 “流萤,你是新弟子,不可偷懒,这是药书,你慢慢看,不懂再问我。”说完宋廷就到了船头吃零嘴赏风光去了。 觉非在船头茶几旁坐着喝茶,见宋廷一人走过来便问:“流萤呢?” “我让她在里头看药草书呢,到时带回去让宫里人看看我们这次的眼光呀!”好歹是宋廷第一次全程负责测试收进来的弟子,可不能丢了脸。
第4页 觉非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醉心这山水之间。 宋廷看着觉非,这玉一般的公子泛舟游湖,真是如画如幻,得勾去多少少女芳心,也不知以后何人能有殊荣伴他共渡余生。 小船悠悠划在湖中,周边船只渐少,风光正好,觉非拿起茶杯正欲呷一口雨前龙井,突然间船身慢慢地晃荡起来,众人不觉,后来幅度越来越大,人已无法在船上站立,船夫大唿危险,所有人都弯下腰抓紧船身,感觉这船底被一股力气拿捏住了,波涛汹涌,即将翻船。 “妈呀!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水怪吧?!啊!”宋廷一个不留神被甩下船,只有半个人吊在船边,双手死死攀住船侧,不时呛了几口水。 觉非伸手就要拉他,船身在此时飞转左侧,觉非一个不稳,险些栽进湖里。待他稳住身子,掌心祭出三针出手将宋廷的衣袖钉在船身,为宋廷争取了点时间爬回船上。 眼见船夫的撑篙都要裂成两瓣了,忽地以船舱为中心,一道气流射出,震断了船篙,船周围皆是水波滚涌,片刻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都是幻境一场。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觉非率先清醒,探查四周,觉得再无异样,便对船夫说:“船家,可还有竹篙?现在已无事,回程。” 船夫扔下手中半截竹篙,从船里拉出一个小竹篙,抖着双腿,勉强撑船掉头回程。 宋廷气喘吁吁,手直拍胸口。“早知道我就进船舱了,差点小命没了!” 觉非一听快步走进船舱,真是糟糕,一时竟忘了流萤一人在里面,这是何等惊吓,不要把姑娘家吓晕了吧。 挑帘而入,看见流萤双手攀扶船舱,神色淡淡。 “可有受伤?” 流萤摇了摇头,觉非心头却是有一种有异样又无异样的感觉。他对着流萤坐下,闭目养神,一路回程,船上所有人皆无一声言语。 是夜,烛火熄灭,夜风阵阵吹佛着屋檐下的灯笼,万物安寂,人已然入睡。 流萤推开宋廷的房门,走到睡得四仰八叉的宋廷面前,将手中的银铃摇了摇,宋廷立马坐起,定住身子不动,银铃收回,他又躺了回去,翻了一个身喃喃梦语。随后流萤又出现在了觉非的房中,她看着觉非的睡颜,一时之间仿佛又陷进某种回忆里,只有短短几秒她又恢復淡然的神色,对着觉非摇起了银铃,但并没有任何反应。 为何会不受花惑铃的控制?流萤深思了一会。 要进入他的识海一探,虽然有点损他的凡身元气,但是也要试一试。流萤一挥手,灵力探入觉非识海,不一会儿就被一阵紫光弹回法力。 果然如此。 如他真的是转世为□□凡胎,九重天绝不敢派人来,天帝苦心用法力封了他的真身,欺瞒九重天他已转世为人,现下怕是被察觉,看来今后难免要和那些仙人过过招了。 早晨的市集熙熙攘攘,一个少年郎驾着一辆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走了半日到了药师宫林前,宋廷跳下马车,拿出一个药瓶将药粉倒在手心里凑到马鼻前让它吸了几口。觉非与流萤二人坐在马车里,马车一停下,觉非也拿出一个药瓶子靠近闻了闻,就交给了流萤,示意她照做。 药师谷的树林里常年有瘴气,凡人没有事先使用特殊的药粉,就会致命死在此处。 随后马车便长驱直入,驶到了药师宫宫门口。觉非率先踏入,宋廷紧跟其后,众弟子与长老们早已整装排列,齐齐抱拳恭迎宫上。 “宫中可有异样?” “并无。听闻宫上新收一名女弟子,我特来了解情况,收编写册。”管人事的主事上前说道。 可左看右看,并无女子身影,宋廷急忙小跑回宫门前,果不其然,流萤还停在那里。 “你干什么?赶紧进来!” 流萤一抬脚还未迈入半步,便有一股无形阻力阻扰她再进半分,便把脚又收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啊?抬了脚又缩回去!我们是药师宫,不是“要死”宫,又不会吃人,能进来这里是你多大的福分!” 流萤凝神,抬眼一望,整个药师宫都被一个结界包围,想来怕是百草仙君近几十年的手笔,异类不得入内,以护子弟周全。 宋廷不断催促,宫内的人纷纷伸长脖子看过来发生何事,流萤再次凝神走入药师宫,凡人看不见,她倒是把周身滋滋乱窜的电流看得清清楚楚,这电流整整烧了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是道行浅的妖物早已被电烧成原型,流萤是要不动声色的,不然这个破结界还真是不需有惧。 觉非皱眉看着她,不过一会就恢復了惯有的神色。 “药师宫三年在外选拔一次弟子然后统一行入宫大典,现下只有她一人就免了,不需劳师动众。”说完转身而去,宫上之令,全宫皆从。 匆匆过了几日,一天夜里药师宫忽地天摇地动,好一会才停息。所有人都觉得是地震,宋廷惨白着一张脸又哭唧唧地向师弟们说起当日西游游船之事,却被嘲笑胆子太过于小。弟子禀报地震无人受伤无房屋损坏后便退下,觉非一人手执黑棋缓缓落子。 又过了几个月的时光,药师宫上下仍然是治病、救人、教弟子、理宫内政务。一天清晨,一名看守林子的弟子匆匆来报,说有一家子人带着一个重症的姑娘来求救,几个长老已经前去看过了,无能为力,便让弟子通报觉非。
第5页 流萤端着干净的水盆进入病房,此时屋内瀰漫着几股不寻常的气息,一个浑身脏污的姑娘被人用绳子绑住躺在床上,边上站着她的家人。 “宫上啊,小女这是什么病啊!人一清醒就发狂,已经连伤邻里数人,再不治好她,我们全家都要被逼着搬走啊!我们家是祖屋啊!”老农跪着哀求。 觉非看了宋廷一眼,宋廷立马扶起老农。“老人家,你先把这姑娘前后几天做了什么,发生什么事细细说来,有助诊断。” 老农便细细道来,这一听来就是寻常事物,这病好像就是突然间染上发作,令人毫无头绪。 流萤一直在为这女子擦拭面容和双手,觉非过来为她施了一针安眠,让人解开了绳索,为女子把脉。 因老农和农妇一直在旁哭哭啼啼,便让宋廷带去客房安顿,自己便坐在茶桌前细细思考,流萤退至一角安静地毫无存在感。 突然床上之人翻身而起,一掌袭向觉非身后,觉非敏锐性极高,早已察觉,射出银针,女子侧身一闪,转身直击觉非要害。忽地一个身影扑来,一掌落在流萤身上,当场倒下,觉非堪堪扶住她,焦急万分,还来不及问一句,便有两人破窗而入,包围了他们,原来是那农夫夫妇。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药师宫杀人作乱!” “斩荒,我们今天就要你的命!”说完便起杀招。 觉非抱着流萤,手持银针,三方围攻竟不知应对哪一方好,药师宫上下已有脚步声匆匆赶来,但也怕是来不及。他正想把流萤先推至一边,忽然失去意识,倒在一旁,流萤缓缓将觉非安放,对身后杀招枉顾若然。 三人杀招将至,忽现两把带着妖力的剑身双双挡住,一红一黄两名女子现身接回武器,上阵对敌打了起来。 药师宫来人了,快点把他们引出去打发了。 两名女子相视一眼,配合地天衣无缝,逼得三人破窗而去,她们紧追其后。 宋廷带着人马匆匆赶来,发现觉非倒地不起乱成一锅粥,纷纷扶起他带回房去请长老来诊治,待人走光了,流萤转身而去。 药师宫后树林里,五个身影仍在打斗。 “尔等孽妖休要纠缠,阻碍我崑崙诛杀妖邪!” 黄衣女子呵呵呵地笑了,模样甚是娇俏。“崑崙又如何?派了三个仙人来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也好意思在这大扯名号?练晴,你说他们可不可笑?” “自然可笑,我主仁慈,让我们击退你们便是,若要再打,我大可奉陪!” 崑崙为首的女子一挥手,三人恢復了仙人之姿。“你幕后之主为何人?” 练晴冷哼一声:“我主名讳,你们现在还没资格知道。” 三人闻言作势要再发难,一阵妖力袭向他们,还未出手已连退数步。 “我主这是要送客呀,若还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咯!”偌颦笑道。 崑崙三人互相对视,达成一致,转身没了踪影。 “看来白帝是最容不了斩荒的,派了最恨他的潇湘仙子来杀他。要是成功了,就以疯病者发作杀人掩盖这药师宫宫上之死,骗过凡人,实属好计。” 树荫下,流萤信步走来,练晴偌颦二人纷纷单膝下跪,还没跪着地面,便有一阵清风佛来,托起她们。 “以后只会越来越多的客人来访,你们在暗处也不够了,把壁玉唤来,这当暗卫还是他在行,你们两个想个办法混进药师宫做事,偌颦,花惑铃还你,我回去了。” “等等,主上!” “何事?” “您好歹受了一掌,是不是要制造点伤势在身才不会引起怀疑?”偌颦说道。 对,斩荒何等妖智,就算被封了真身头脑依然是人中龙凤,罢了。流萤抬手用双指一击肩膀,继续往前走。 “这自己打自己还挺疼的……” 第4章 第四章 崑崙山大殿中,一位白眉白髮的老者正在发难,连声质问白帝,样子看起来气得就要抬起他那条老腿把白帝的尊座都踹了。 “你们要除斩荒,天帝一直未允,你们这是趁着天帝下凡,来个先斩后奏是不是!要你们真杀了斩荒,让他形神俱灭,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要与天帝决裂呀!” “没有这么严重,百草仙君,只要除了斩荒,妖界再无能者,三界就和平了,天帝一定会谅解我等苦心,大家亦可安枕无忧!”白帝解释道。 开玩笑,当初天帝说他已经转世为人了,却在下凡前偷摸着多少宝贝给斩荒修復灵珠,就连他崑崙山上的崑崙玉液都被收去了大半,这原本淳淳流水的小溪,现在只剩一条蜿蜒小道的流水,气煞他也!天帝频频不愿灭了斩荒,这其中缘由大家已是心照不宣罢了。 百草仙君这一听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他们乃一母同胞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千年前平定四海之战,九重天没有对妖族信守承诺,白帝更是自称奉了九重天之命用崑崙镜打碎了斩荒元神,现在还不怕报应似地追杀人家。 “北荒这些日子被许宣规整得好多了,你们要是安安稳稳放过斩荒,事情以后或许还有转圜,要是越杀下去仇结得越大,到时你们期望的没达到,还一样是生灵涂炭。”
第6页 “不要忘了当年四海之战,妖族也是淌着血死伤无数歷下战功,当年九重天没有守诺,就算没有斩荒,此恨妖族势必记在心间,你们还要多生事端?”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要将斩荒斩草除根,不然等他缓过势来,要成功就难多了!” 百草仙君实在无语,一屁股坐在崑崙大殿上,唉声嘆气。“你们要除人,且不说他现在是药师宫的弟子,那好歹也是老朽护的地界,你们去那里说动手就动手,杀的还是药师宫的宫上,老朽颜面何在!说什么都要等天帝回来再议!” 白帝自觉也是理亏,却也气恼,便不好多言,一旁的潇湘仙子见状上前说道:“仙君莫恼,我等虽去了药师宫动手,但是并未除掉斩荒,这斩荒居然有高人相护,我们三人不是对手。” 一听斩荒未有事,百草仙君马上站起来,乐呵呵了。“既然如此,老朽就不打扰了,还望白帝收手,莫要再生事端。” 待百草仙君走至大殿门口后,又反应过来潇湘仙子说的高人,这是何意?掐指一算,哎呀!药师宫的结界居然被打破了一个阵眼,虽威力减弱但还是有作用的。罢了罢了,一个阵眼换一个高人,一切都要撑到天帝回来再说。想完飘身而去。 大殿之内,白帝却忧心忡忡。 “你说这相助斩荒之人你们三人联合起来都不对手?可有看出是什么本体?” “弟子惭愧,只是与那人手下一蛇妖和一花妖交手,那人连面都未露,一袭妖风便让我等无法向前踏出半步,实在不知本体为何物。” 白帝一听,信步走出大殿。“如此厉害?我要去趟九奚山,找青帝商议。” 觉非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没有灯,他也不觉得黑,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走着走着面前似乎有个人影,看不清楚,他又快步走向前去,离那个人影一丈之遥就无法再走近了便想出声询问一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人影转过身来,露出了侧颜,额边的一缕长发遮挡住他的眼睛,觉非觉得这面容异常熟悉,又见那人嘴型念着几个字,认真看了很久,心里猜出口型念的有四个字:我名斩荒…… 斩荒是人是物?觉非有些头疼欲裂,感觉身上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窒息感笼绕全身,突然耳边又响起一声又一声如泉水叮咚的唿唤声,叫他醒过来。 觉非睁开眼,一入眼是流萤的面容,亦感觉是她拉着他的手,这时大伙看到宫上醒来,一涌而上,流萤默默退出,觉非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里有了一丝落寞。 “我只是晕了一下,无碍,都做事去吧!宋廷去查一下那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敢来我药师宫杀人行兇!” 语闭便把所有人遣了出去,自己起身,心里几度思量。近来怪事太多了,尤其是流萤有一种让他难以言明的感觉。 药师宫中后园有一处凉亭,凉亭衔接着两条长长的楼廊,绕着荷花塘,春风拂来,凉亭四周的白纱随风摇曳。流萤站在凉亭里,老远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一抬眸,便看见觉非手持一个小木盒子,乘风信步走来,衣摆凌风,长发翻起几缕抚唇而过,待他走近,阳光照在他的眼角,眼里的明珠黑地发亮,伴随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一眨一眨倒影在她的眼里,身体里那颗平静许久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直跳,唿吸急促,似有修炼走火入魔的趋势。 流萤勐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刚要念清心诀调息,就被人扶住,那手修长有力,白皙匀称,以前从未注意这般真切,流萤霎时间忘了调息,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抬眼就看见那颜色好看的双唇一张一合地说话,流萤有些艰难地别开眼,深吸一口气,才听清楚觉非说了什么。 “……以后遇到危险莫要逞强,我这有药给你涂外伤,内伤我现在给你把把脉。”说完便直接退下琉萤的袖子,指尖直接接触她的手脉。 觉非的指温清清楚楚传递到流萤身上,刚平静不少的心脏又突突突跳起来,脸上更是一片绯红。 “你心脉怎么跳得这般快?脸上怎么又……”觉非好歹从医多年,虽未亲歷□□,但也不是一张白纸,见自己的手指裸搭在她的腕上,心中便有一丝明白。 流萤自来了药师宫,从来都不会故意接近他做什么,倒是认真学医,服从安排,做事心细,也许是因为哑的原因,性子内向,纵然样貌出众,还是容易被人遗忘,没有存在感。这和以往那样吵吵嚷嚷,故作姿态的姑娘家很不一样。 “你这哑病得治了,不然与你说话我都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不管能治到什么程度,只要能发出声音,也是一大好事。” “内伤我刚看了并没有,这是外伤药,拿回去好好敷。”流萤低着头没有动作,实则一直在心里默念清心诀。 觉非把小木盒交给她,流萤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再度交叠一起,那柔软的触觉瞬间流入了觉非心里,他才愣一会儿流萤便拿着药快步跑开了。 “明日申时我在房里等你,我们开始着手治你的哑病。”也不知人家听见了没有,觉非说完就站在凉亭一角,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细细摩挲。 春风没有停歇过,伴着阳光一直流连在凉亭内外。
第7页 流萤回到房内,关上门,将木盒放在桌子上,火速在床榻上盘腿打坐,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復如常。 她从身体里拿出了一个紫色的灵珠,入定般看着,就这姿势呆怔到了天黑,被同门弟子敲门叫去吃饭,才回神,收起那颗灵珠,起身出了门。 第5章 第五章 崑崙山大殿中,一位白眉白髮的老者正在发难,连声质问白帝,样子看起来气得就要抬起他那条老腿把白帝的尊座都踹了。 “你们要除斩荒,天帝一直未允,你们这是趁着天帝下凡,来个先斩后奏是不是!要你们真杀了斩荒,让他形神俱灭,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要与天帝决裂呀!” “没有这么严重,百草仙君,只要除了斩荒,妖界再无能者,三界就和平了,天帝一定会谅解我等苦心,大家亦可安枕无忧!”白帝解释道。 开玩笑,当初天帝说他已经转世为人了,却在下凡前偷摸着多少宝贝给斩荒修復灵珠,就连他崑崙山上的崑崙玉液都被收去了大半,这原本淳淳流水的小溪,现在只剩一条蜿蜒小道的流水,气煞他也!天帝频频不愿灭了斩荒,这其中缘由大家已是心照不宣罢了。 百草仙君这一听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他们乃一母同胞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千年前平定四海之战,九重天没有对妖族信守承诺,白帝更是自称奉了九重天之命用崑崙镜打碎了斩荒元神,现在还不怕报应似地追杀人家。 “北荒这些日子被许宣规整得好多了,你们要是安安稳稳放过斩荒,事情以后或许还有转圜,要是越杀下去仇结得越大,到时你们期望的没达到,还一样是生灵涂炭。” “不要忘了当年四海之战,妖族也是淌着血死伤无数歷下战功,当年九重天没有守诺,就算没有斩荒,此恨妖族势必记在心间,你们还要多生事端?”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要将斩荒斩草除根,不然等他缓过势来,要成功就难多了!” 百草仙君实在无语,一屁股坐在崑崙大殿上,唉声嘆气。“你们要除人,且不说他现在是药师宫的弟子,那好歹也是老朽护的地界,你们去那里说动手就动手,杀的还是药师宫的宫上,老朽颜面何在!说什么都要等天帝回来再议!” 白帝自觉也是理亏,却也气恼,便不好多言,一旁的潇湘仙子见状上前说道:“仙君莫恼,我等虽去了药师宫动手,但是并未除掉斩荒,这斩荒居然有高人相护,我们三人不是对手。” 一听斩荒未有事,百草仙君马上站起来,乐呵呵了。“既然如此,老朽就不打扰了,还望白帝收手,莫要再生事端。” 待百草仙君走至大殿门口后,又反应过来潇湘仙子说的高人,这是何意?掐指一算,哎呀!药师宫的结界居然被打破了一个阵眼,虽威力减弱但还是有作用的。罢了罢了,一个阵眼换一个高人,一切都要撑到天帝回来再说。想完飘身而去。 大殿之内,白帝却忧心忡忡。 “你说这相助斩荒之人你们三人联合起来都不对手?可有看出是什么本体?” “弟子惭愧,只是与那人手下一蛇妖和一花妖交手,那人连面都未露,一袭妖风便让我等无法向前踏出半步,实在不知本体为何物。” 白帝一听,信步走出大殿。“如此厉害?我要去趟九奚山,找青帝商议。” 觉非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没有灯,他也不觉得黑,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走着走着面前似乎有个人影,看不清楚,他又快步走向前去,离那个人影一丈之遥就无法再走近了便想出声询问一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人影转过身来,露出了侧颜,额边的一缕长发遮挡住他的眼睛,觉非觉得这面容异常熟悉,又见那人嘴型念着几个字,认真看了很久,心里猜出口型念的有四个字:我名斩荒…… 斩荒是人是物?觉非有些头疼欲裂,感觉身上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窒息感笼绕全身,突然耳边又响起一声又一声如泉水叮咚的唿唤声,叫他醒过来。 觉非睁开眼,一入眼是流萤的面容,亦感觉是她拉着他的手,这时大伙看到宫上醒来,一涌而上,流萤默默退出,觉非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里有了一丝落寞。 “我只是晕了一下,无碍,都做事去吧!宋廷去查一下那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敢来我药师宫杀人行兇!” 语闭便把所有人遣了出去,自己起身,心里几度思量。近来怪事太多了,尤其是流萤有一种让他难以言明的感觉。 药师宫中后园有一处凉亭,凉亭衔接着两条长长的楼廊,绕着荷花塘,春风拂来,凉亭四周的白纱随风摇曳。流萤站在凉亭里,老远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一抬眸,便看见觉非手持一个小木盒子,乘风信步走来,衣摆凌风,长发翻起几缕抚唇而过,待他走近,阳光照在他的眼角,眼里的明珠黑地发亮,伴随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一眨一眨倒影在她的眼里,身体里那颗平静许久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直跳,唿吸急促,似有修炼走火入魔的趋势。 流萤勐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刚要念清心诀调息,就被人扶住,那手修长有力,白皙匀称,以前从未注意这般真切,流萤霎时间忘了调息,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抬眼就看见那颜色好看的双唇一张一合地说话,流萤有些艰难地别开眼,深吸一口气,才听清楚觉非说了什么。
第8页 “……以后遇到危险莫要逞强,我这有药给你涂外伤,内伤我现在给你把把脉。”说完便直接退下琉萤的袖子,指尖直接接触她的手脉。 觉非的指温清清楚楚传递到流萤身上,刚平静不少的心脏又突突突跳起来,脸上更是一片绯红。 “你心脉怎么跳得这般快?脸上怎么又……”觉非好歹从医多年,虽未亲歷□□,但也不是一张白纸,见自己的手指裸搭在她的腕上,心中便有一丝明白。 流萤自来了药师宫,从来都不会故意接近他做什么,倒是认真学医,服从安排,做事心细,也许是因为哑的原因,性子内向,纵然样貌出众,还是容易被人遗忘,没有存在感。这和以往那样吵吵嚷嚷,故作姿态的姑娘家很不一样。 “你这哑病得治了,不然与你说话我都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不管能治到什么程度,只要能发出声音,也是一大好事。” “内伤我刚看了并没有,这是外伤药,拿回去好好敷。”流萤低着头没有动作,实则一直在心里默念清心诀。 觉非把小木盒交给她,流萤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再度交叠一起,那柔软的触觉瞬间流入了觉非心里,他才愣一会儿流萤便拿着药快步跑开了。 “明日申时我在房里等你,我们开始着手治你的哑病。”也不知人家听见了没有,觉非说完就站在凉亭一角,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细细摩挲。 春风没有停歇过,伴着阳光一直流连在凉亭内外。 流萤回到房内,关上门,将木盒放在桌子上,火速在床榻上盘腿打坐,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復如常。 她从身体里拿出了一个紫色的灵珠,入定般看着,就这姿势呆怔到了天黑,被同门弟子敲门叫去吃饭,才回神,收起那颗灵珠,起身出了门。 第6章 第六章 流萤从接到主事的告知时便很奇怪,由于不会说话也就没问宋廷哪去了,怎么变成觉非来教习她了?奈何主事的嘴像河蚌一样,交代完就走了,没多说一个字。 第二日她依着教习时辰来到觉非房里,见他翻看着一本穴位书,想来今天是要教她识穴找位吧。 “已经针灸了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是不能开声说话吗?” 流萤摇摇头,不会说话才是好,降低存在感,不然活儿多事儿多。 觉非嘆口气,“也罢,当初也没说能治好,我看一古医书上说,这有些疾病还是心病。现在由我来教你学习医理。” 流萤默然,只要是教习,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有触碰就好,不然她每晚都念清心诀,这诀早万年前就压箱子旮旯角落里了,现在倒是日日都念,想想都觉得玄虚。 觉非拿着书籍细细教说,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饭的时辰,因有人会端饭菜来给觉非用膳,流萤便自己走去食堂,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直到今日在食堂吃饭时,听见隔壁桌的弟子都在讨论宋廷受罚的事。 “我今天刚从内堂轮值下来,宋廷师兄在那已经抄了好几天的祖训了!” “什么,什么?宋廷师兄会被罚?你该不会看错了吧!” “错不了!不信再过几天你问问另一班在内堂轮值的师弟就知道了。” 次日,觉非让流萤按照前几日所讲的内容,在一个塞进了棉花的布人偶上开始施针,流萤因听闻了宋廷一事便想起确实好几天没见过他,便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他的人影,难道真的被罚了不成?看了几眼没人就放弃寻找,开始试了几针,效果不好。觉非走至她身后,双臂环绕着她,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她小手,带着她细细施针,待施过一周后,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不要看其他无关要紧的,要认真看我……教你的。” 流萤着实没有防备,耳里酥酥痒痒立马别过头,一道温热擦唇而过,觉非眼里笑意满满,流萤想也不想就要后退,却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怎么?占了本宫上的便宜就想跑?” 流萤不敢贸然使劲,怕把这脆皮的“凡人”之身给整残了,又有点恼羞,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两眼看向别处,一动不动。 “你知道前几次你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吗?” 流萤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只见觉非拿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也一样……” 掌心下的心脏犹如一头小鹿在乱撞,相比自己的心跳竟毫不不逊色。 流萤惊愕,觉非却是温柔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好在现在你知,我知。” 饭点的钟声响起了,觉非牵起流萤的手将她送至门外,“以后还要天天相见,我长得又不丑,你不要一下子就像只兔子一样逃了成么?去吃饭吧,早点休息。” “什么?!主上和那谁亲了?!” 偌颦和练晴此时穿着厨娘的衣服,在一堆青菜里择菜洗菜,药师宫嫌弃她们两个没有从医天赋,又身世可怜,便收进来当厨房来帮手,这不能怪她们,只是几千年修炼的小妖,不害人就不错了,还要习医救人?也就主上才能做得到。还有这破结界,每天压得她们有点窒息啊,现在最可怕的是壁玉的小壁虎过来传悄悄话,内容简直匪夷所思!
第9页 练晴一把扔下青菜,撸起袖子抬脚就要走:“不行!我家主上怎可被轻薄,我现在就去砍了那个前妖帝!” 偌颦一把拉住她,“你疯了?我们就是要保护他而来,你还去砍了他?再说了,主上都未发难,你紧张什么?” “都是那个破天帝来求,不然怎么会有你我今日这番光景?还连累主上没了清静!” “你小声点!九重天很快会有新动作,你我必须要在这结界里养精蓄锐,免得日后对战拖了主上后腿!” 春季将逝,最后一阵春雨缠绵风中,流萤静坐在窗前,眉间纠结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抬首看着空中雨落,最后归润于大地之中。 斩荒会对自己亲近,无非是因为他的灵珠在她体内。就像飞鸟眷林,人对自身灵魂的追求,何况这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 忆起当初手下小妖的回报,斩荒离三界登顶一步之遥,却为了一个叫白夭夭的小蛇妖放弃了,最后为爱求不得,心灰意冷便自毁灵珠,任性洒脱地一塌煳涂,丝毫不给自己退路,宁死不做阶下囚。现在却对着她君心我心的,皆是因为他忘了前事,倘若恢復真身,记忆重拾,怕她与他之间也是一番枉然。 她将斩荒的灵珠放进自己灵珠旁细养了数月,肉眼已看不到一丝裂痕,小木匣内还有一枚万象令,倘若九重天派重兵来围剿,斩荒恢復真身,一切在可掌控之内。 这一夜,流萤一句清心诀都没念,春雨绵绵,屋外无人听见她的嘆息。 过几月,宋廷早已受罚结束下了内堂,眼尖发现自己的“爱人”已然成了自家宫上的了,原来、原来他这是和宫上抢人啊,难怪啊!现在知道了捶胸顿足也晚了,只能黑着张脸,避开他们独处的时间,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 九重天在这段时日里连番出手几次,皆被三小妖联手击退,这样不痛不痒地几次之后,他们也明白这是那群仙人不断地探底,烦不胜烦。 日復日,月过月,觉非春日牵她西湖堤游,夏日与她描荷採莲,秋日揽她赏月看菊,冬日抱她围炉看雪,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适逢人间大年,晚间天寒地冻,药师宫无本家可归的弟子年夜饭后都在后山边上放烟花爆竹。绝非拉着她走上药师宫最高的楼阁去赏烟花,体贴地把身上的白狐披风披在流萤身上,汤婆子也塞进她手中。 “你其他季节还好,这冬天手真的是太冰了,”说着便抓她一只手伸进自己衣襟里,捂了好一会儿,流萤居然碰到了一个硬物,觉非含笑将一支春带彩的花簪拿了出来。 “我亲自去选的玉石,玉质澄净,觉得这颜色与你绝配,找了最有名气的工匠按照我画的栀子花样式雕了出来,我记得有一次踏春,你手里捏着一朵雪白的栀子花,让我觉得满目春华,时光停滞,你可还喜欢?” 万花丛中,流萤独爱栀子花,看着这精緻简素的花簪内心欢喜,孤独活了太久,她一直肩负承诺与期望,从来没有一个人特地为她煞费心神做一件事,何况这人还是他。流萤笑了,点点头。 “你从来没有这么笑过,真是天上的明月都黯然失色。”觉非痴痴看着她,把髮簪别在她髮髻上,随后牢牢把人儿抱在怀里。 这个怀抱宽厚,温暖,日渐熟悉的气息就这么围绕着她,隔着材质上好的衣襟,她都能摸到他的心跳,一切都那么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耳边由远及近一阵阵咻咻炸开的声音,原来是大伙开始放烟花了,烟花升空,绚丽多彩。而流萤觉得,空中烟花远不及自己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男子他那眼里的烟花倒影美丽,只因就是映在他眼里,什么都是世间最好看的风景。 “愿新的一年,不,是岁岁年年,你我都要相守身旁。” 温柔致极的吻,还带着阵阵酒的余香,寒风肆吹,彼此心悦的人不觉刺骨,烟火星星点点,他们也缠绵不尽,最终也不知道是烟花先停了还是他们。 一日午后,流萤在凉风阵阵的荷花亭边抄写药草纪要,觉非倚在亭栏上闭目养神,天边一片祥云光彩惹眼,不过这样小的祥光凡人是看不到的。 这是客人来了,给她递出了“拜帖”。 流萤拉了拉觉非的衣袖,觉非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怎么了?想偷懒了?” 高阳透过层层白纱照在他脸上,边上几朵残剩的荷花艷艷衬託了他的眉眼,睫毛扇了扇像宝盒一样打开,里面的光彩让人目不转睛。 流萤指了指肚子,再指了指远处的茅房。 “去吧,小心别掉下去了。”觉非含着笑意又把双眼闭上了。 流萤在无人处一挥衣袖,为自己蒙上一层面纱,便施法转至祥云落处。 来的是青白二帝,练晴与偌颦已在不远处与他们对峙。 “原来是一赤练蛇妖和一迎春花妖,只有几千年的道行,敢拦本帝尊!”白帝怒斥。 青帝摆摆手,示意白帝莫急。“你们主上呢?请出来相见。” 练晴正要怒怼回去,却感知到流萤已到,瞬闪出现在她们身后。 “不知二位帝尊找我有何要谈?” 眼前这位女子让青白二帝仔细瞧了瞧,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想不到妖界还有大能者,我竟看不出她的本体!”
第10页 “不管是什么,我们有言在先,劝不走,只能一併诛杀!”青帝道。 第7章 第七章 “你究竟为何人?为何屡次相助斩荒?可知他乃我九重天重犯,倘若你识势离去,我们尚不计较之前发生的,否则将尔等一併伏诛!” 青帝缓缓说来,一方帝尊气派展现得淋漓尽致,一身威压不怒自溢,向她们施去。 流萤往前走上两步,将二小妖护在身后,丝毫不惧青帝威压。 “届时你们敢来,我自会告知名讳!若你们想现在动手,就要好好想一想你们这把整日处理政务教习弟子的老骨头能和我过几招?” 流萤说完,一股英气瀰漫眉眼之间,施开威压,向二帝袭去。 二帝化去妖力,刚要动手,一声鹤唳从天边传来,乃是仙鹤仙子。 “我们找的东西有下落了!先走。”说完转身踏云而去。 见二帝离去,二小妖顿时松懈下来,果然还是主上最厉害了!面对两个一方帝尊,还能扬言过招!她们至今未看过主上身手。 流萤全然瞧不见她们眼里的崇拜,敛眉解下脸上的白纱,神情不似以往淡然。“九重天大军不日将至,我一人尚可对付二帝,但是千军万马就算加上你们也却奈何不了,且药师宫不能沦为战场,门中凡人何其无辜,万一被波及没了性命,就是一场冤孽。” “那我们该怎么办?主上。” 流萤没有说话,有些失魂落魄走开了。偌颦和练晴相视一眼,无法猜透主上的心思。 当赶回药师宫凉亭时,觉非已不在那里,流萤寻了多处,亦找不到他的踪迹,问人也无济于事,便想施展神识把整个山林探搜一番,还未发动,便见觉非从门外走来。 她刚要用眼神问他上哪去了,觉非直接进了自己房里,关起了房门,从里面传来一句话:“我刚去处理些事累了,晚膳不用叫我,我休息了。” 众人不解,但是没有人去碰宫上的逆鳞,便都散了。 到了夜水薄凉时分,一道人烟“涌进”了觉非房里,流萤对着房里某个墙头挥了挥手,壁玉得令退下。 屋里没有点灯,她缓缓坐在床边,看着觉非的睡颜,满眼的不忍。 人间相处短短两载,想不到她情根深种,可眼下情势紧急,只有恢復真身,方能保住性命,冲出九重天的围剿。只是那时,他还会对她有半分心悦? 麒麟一生只动情一次,斩荒爱的是那白夭夭,答案太过分明。在她眼中,爱一人便给他所想的,现在他要与她成双成对,她便给予,顺势贪恋,来日情意不復,她便离开不做纠缠。惟愿他以后逍遥自在,不再不甘,肆意人间北荒。 想完,流萤起身欲离开,手臂却一把被抓住,黑暗中那明珠依然光彩照人,像漫天繁星。 “你这是要哭了吗?” 流萤愕然,这觉非居然能骗过她装睡! “我吃了一种特殊的草药能调整气息装睡,不知为何,我知道今晚你一定会来。” 觉非起身,一步一步逼近。 “你会说话对不对?你……不是人对不对?” 流萤大觉不妙,毕竟她真的没有准备好今晚就让觉非知晓一切,恢復真身。 “不回话?知道我白天去哪了吗?那彩色的云不是只有你能看见,我也可以,只不过我确实没你走得快,等我赶到时只看到你们几人像是在对峙,那两老头能腾云驾雾定不是凡人!” 流萤不置一语,觉非将她逼至墙角,让人退无可退。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感觉你很吸引我,有铃声却从没见你带铃铛,去游船遇难,当时就你在船舱里,那从船舱里涌出来的是什么?你第一次进药师宫大门身上一闪而过的电流又是什么?” “为什么有人三番五次来杀我还查不出一点线索?在药师宫第一次遇袭,我明明无伤却昏睡过去,我梦魇了,那在叫我醒的人是你吧?那是你的声音吧?还有药师宫一年前的地震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一开始觉得你家祸不死是有福之人,所以体质特殊了些,直至今日所见,我觉得我想得太简单了,你的身世是假的,那这桩桩件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斩荒……是谁?” 流萤绝想不到被封了真身的斩荒居然还能看见这么多,且心思缜密,想法胆大行空,看来是瞒不下了。一想到此情将断,她心里似有一丝什么裂了开来,随后而来的是一阵恐慌,她红了眼眸,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别哭别哭,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逼你了,”觉非捧起她的脸:“我虽然气恼你有事隐瞒,甚至是欺骗了我,但若惹你哭泣,我便一万个狠不下心来。” 现在两人捅破了那层纸纱,再也回不去,流萤经歷万年修为,明白眼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此时此刻已是最好的时机,万一九重天大军明日杀来,没有做好准备,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在这药师宫里不适合做的事,在北荒妖殿正好! 流萤一把拉住觉非,用力甚大,手骨节节分明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轻颤,瞬身乘风而去,不久便来到北荒之中,一个人默默在前面带路,引导觉非走进北荒大殿内,这个主殿二十多年来都没妖来过,只因妖帝威名太大,纵使身亡也不敢有人轻易踏入此地,因此有了几层尘埃。
第11页 片刻后,三小妖亦匆匆赶来护法。 觉非一路无语,面对陌生的环境没有流出惧色,只是神情严肃,看着流萤从身体里运出一个紫色的珠子,顿时瞪大双眼,用手按压胸口,貌似溺水之人即将咽气,灵珠自觉飞去他面前,萦绕觉非转动。 流萤凝气,施法一把将灵珠推入觉非体内,须臾间风云变色,大殿四周气流翻涌,三小妖像木偶一样被震飞卧倒不起。 流萤展开自身威压防御,仍被一缕紫气袭中额心,看见三小妖情况不妙,顾不得自身,双指施法向他们布出结界。 觉非被紫雾缠绕,四周狂风大作,持续了好一阵,待暴虐的妖力散去,众人睁开双眼,无不惊嘆眼前一人。 尘土纷飞间,他身着黑袍,长髮及腰,未配髮饰,两缕青丝垂于颊边,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揽月入怀,一唿一吸之间皆是邪魅狂狷,跅弢不羁的神韵,那玉姿昂挺俊逸中,又清隽雅致,剑眉星眸,一眨一笑之间,双目含莹又透男儿刚劲。 这是觉非却又不是觉非,恢復真身的他乃是荡平北荒的万年帝王——斩荒。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这一方帝尊的惊艷归来,又被一道气流震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 斩荒灵珠刚刚归位,尚不能融洽运用,千万年来的愤恨、不甘、痴怨种种情绪瞬间让他嘶吼一声,丧失了神志,出手就对离他最近的流萤使出杀招。 流萤迎战,两人过手几十招,招招实质,妖力激烈碰撞,斩荒主进攻,流萤却处处防守,形形虚虚,一黑一白身影交错牵制。 “我第一次看主上过招,不愧是上古大妖血脉,这两人身姿实力让我等望尘莫及!”壁玉惊嘆。 其余二妖也想发表一番肺腑之言,就看到斩荒祭出红莲业火,大殿四周烧起,急的三小妖惊声尖叫,红莲业火尽,世间万物灰!他们不想被烤熟了烧成灰! 流萤勉强抽身,一道诀把他们送飞出殿外,差点被斩荒噼中要害,趁他注意三小妖飞去时,运起五成功力一举穿透对方的防御,击中昏穴,将倒下的妖帝接在怀里,缓缓落地,再运五成功力,把红莲业火慢慢熄灭。 看着臂弯里斩荒的容颜,流萤心里五味参杂,这是真正的斩荒,这眉、这眼、这唇、这身姿,以后皆不是她所有,以前的种种好似一场美梦,如今只剩下梦醒后的空虚薄凉让她慢慢体会。 安放好斩荒,她把三小妖唤进来,为他们疗伤。然后让壁玉和练晴留下,偌颦回药师宫善后,自己则慢慢走出大殿。没有人看见有一滴液体滴入了北荒的黄土之中。 第8章 第八章 斩荒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才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的一剎间,所有前尘往事都已记起,他坐在大殿之上,紧蹙眉头,目光星云流转,一语不发,明明什么都没做,威压如此之大,壁玉和练晴不自觉有点双腿轻颤。 壁玉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向斩荒致意后,将一个盒子奉上。“妖帝,万象令是天帝托我家主上交还与您,三界之中,只有您能驾驭此令。” 万象令能号令天下妖族,持令者必须有高深法力,否则用不了几次就会毙命,这事鲜有人知。 这万象令和命格他通通给了白夭夭,怎会在他人之手?天帝难道找了白夭夭收回去了? 斩荒一勾指,一团紫光飘至他手中,确实是万象令。随后他灵转几指,一道紫黑色的雾体往外寻去,既然他已觉醒,逆云也该回来了。 “你家主人呢?帮了我这么大忙,现在怎么不见人影?”斩荒这厢开口,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带着一股妖腻和刚劲的奇妙融合感。 “回妖帝,我家主上回去备战,到了开战之日,她定会前来,且我等也会听从妖帝的吩咐。”练晴道。 斩荒嗤笑一声,“哦?那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这唱的是什么戏。” 二小妖头皮感到一阵麻刺,一股子寒意爬嵴而上,这妖帝真的如传言那般,睥睨众生,心思捉摸不定,喜怒无常,让几千年的妖都不寒而慄。 九重天的蟠桃林,众仙云聚,气氛凝重。 北荒边界的探子来报,不久前北荒大殿发生异常,妖帝回归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北荒,那些大妖蠢蠢欲动,万象令未出,便有大批妖军在大殿外待命。 “我说吧,我说吧!叫二位不要去生事端,就是不听啊,现在妖军整待,这太平日子几天就没了。”百草仙君急火攻心,天帝未归,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是听了你言明不能在药师宫动手,这段时间早除了他了,现在他恢復真身,九重天也不怕打这场仗!”白帝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天帝不在,所有兵权都在青白二帝手中,还不信不能取了妖帝的命,踏平北荒! 此时□□味甚重,各说各有理,王母便插了一句,道:“妖帝集结军队,不过是为破九重天的围剿,既然有些事已逐渐传开,倒是趁这个机会让不利的流言烟消云散。” 天帝乃九重天万万年才迎来的无尚主君,为保天帝威名,言下之意是把妖帝杀了,这一母同胞的事就湮灭无影了,天帝再也不用闭关不出。 青帝点了点头,“妖帝阴狠毒辣,睚眦必报,为了九重天,为了三界,一定要除。我们可调十万大军,马不停蹄,两日便可杀到北荒。”
第12页 北荒大殿上,逆云已受斩荒之令归来,他快步走至殿下,有情况上报。 “主上,”逆云致意后开始禀报:“北荒边界的上空开始云聚遮日,以速度来看,明日日出时九重天的人马必杀到此。” “来的好。九重天的人虚伪至极,一帮子来救我,一帮子来杀我,又一个来路不明的上古大妖倾囊相助,这整件事都太过蹊跷。” 斩荒修长的双指勾起自己一缕青丝,慵懒道:“来杀我,我倒是明白,不过这救我助我,我就好奇了,天下之事皆有因果,各有目的,欠了这么大的情分,这得好好看看清楚,该怎么还。” 妖帝话语里透出了一丝轻蔑,不管仙人妖,总是有利可图才会有合作和背叛,无私奉献这种胸怀三界之中凤毛麟角,就像凡间的商贾,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 逆云十分好奇,上古血脉早已成了传说,就天帝和妖帝本体五色麒麟已是三界中稀奇存在,其他上古大妖除了龙族,皆无听说有血脉留存。“主上,您可看出她的本体?” 斩荒摇摇头,一脸可惜。“我当时尚不清醒,依稀记得与她交过手,之后昏睡调息,醒来就现在这样。” “如此神秘?那她明日是否会前来?” 斩荒转身一挥长袖,低阔沉稳的步伐来到大殿外,殿下一眼望去黑雾涌动一片,大妖小妖咧嘴狰狞。 “不管来不来,我一人便是千万战力,北荒十万妖兵,这次要九重天来多少人就留下多少尸骨填我北荒之地!” 大殿四周咆哮声大起,斩荒看着不远处那聚拢而来的遮天乌云,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待到旭日初升,北荒天上地下皆已战鼓擂擂,青白二帝亲自领兵分别驻守在北荒两处边界,欲呈包围势夹击,然后直捣北荒大殿。 北荒妖兵沿着边界屯守三万人马布阵,斩荒信步走到大阵前一处地势高拔的山头上,一副东家迎客的口气说道:“青白二帝带这么多人来我北荒做客,好歹提早知会一声,先给你们看块风水宝地,将尸骨和元神一併埋葬在此!” “竖子莫狂!且看谁胜谁负!潇湘,上!”白帝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派了麒麟潇湘仙子打头阵。 潇湘仙子领命,持枪带着五千精英率先沖阵,一路杀妖无数,很快大阵就将要被打出个缺口,妖帝一个眼神示意逆云让壁玉和练晴领五千妖兵迎身而上。 他偏是要试试,这上古大妖的下属有几分本事。 壁玉和练晴上阵后将敌军队伍成功拦截下来,天兵所剩无几,潇湘仙子自己迎战二小妖。 “上次没要了她的命,今天可不这么好运了,屡劝不改,胸襟狭小,甘心当九重天的走狗。”斩荒先前已容忍过一次,错过一次,这次对潇湘仙子杀意满满。 眼见白帝徒弟一对二越来越吃力,青帝喝到:“仙鹤,去,灭了那条蛇!” 仙鹤仙子化身展翅而去,对着练晴一阵勐追勐打,壁玉单打独斗实在不是潇湘仙子的对手,被一枪打回阵里,不能再出。 练晴化形成十丈高的赤练巨蟒,与仙鹤纠缠一块打斗,毕竟鹤是蛇类天敌,要防着自已的七寸不被啄中,巨蟒无法进攻,反而利爪抓得遍体鳞伤,仙鹤趁机逼其让道,让九重天大军沖入破口。 妖族的势头已呈现败势,斩荒不急不忙,示意逆云进行下一步。北荒有天然利于妖族的地脉,练成妖族杀阵轻而易举,原来此破口早已在斩荒的计算之中,待敌方顺势沖入,便落入了事先摆好的灭道杀阵里,一个阵便能伏杀一万天兵,有来无回。 天兵大军正要冲杀进来,一道剑光将仙鹤抽甩在地,巨大的鹤身倒下挡住大军去路。 众人惊愕,斩荒轻挑一眉,定定看向那剑光来处,待他看清那人的样貌时,有一瞬栀子花香,时光惬然。 远处有一女子,衣袍随风而起,腰封的弧度彰显了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身,黑夜一般的长髮过腰,柳眉间一股英气,眼神透出坚毅,眼眸一眨,红唇微扬又是一番细柔的风情。她双指向上一扬,又一道剑光把仙鹤卷至半空再狠狠摔下,动作间如轻歌曼舞,衣袖顺势滑下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仅此便可知这身段一如外貌一般,是娇媚与战意的完美结合。 “来晚了一些,区区一只鹤,也敢把我家小妖欺负至此。”那轻蔑的语气与清泉一般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却一点都显得突兀。 练晴就地化回人身,口吐鲜血,狼狈无比。“主上!”偌颦赶到她身旁,费力将她搀起。 女子瞬身而动,她缓缓飘落在天兵之中,毫不惧色江水般的包围。斩荒见此手心握了握,心里有了一丝紧张,面上不动声色。 青白二帝腾云而来,二人又细细看了一遍,仍看不出她的本体。“今日大战已开,你也该说说自身到底是什么来路了。” 女子漫漫轻笑,粉琢般的玉唇一张一合说出八字。“我姓白名滢,字胤澜。” 作者有话要说: 白胤澜如果是个男的,估计也是一代风华,她的名字以后再慢慢介绍了。 第9章 第九章 白帝闻后,左思右想,这三界白姓者何其多,但修为高深的却不多见,除非乃上古大妖。
第13页 “白滢,胤澜……”斩荒细细把这名字在口中反覆,“上古血脉,姓白……” 白帝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答案,有些惊骇,他这样的神情让青帝也觉得眼前此妖非同一般。“白晒与你是何渊源?” 白滢又是一笑,“乃我母尊。” 青白二帝一听又是巨骇,“你是腾蛇之后!” 三界皆知,天地混沌,盘古开天闢地,共工怒撞不周山致祸三界,娲皇补天,腾蛇与白晒追随而去,十万年来早已没有神迹,居然会有血脉留在三界? 斩荒早已有一番答案,亲耳听闻后,心中也是少不得些许震惊。 “荒唐!”青帝怒,直指白滢:“远古神伺容不得你胡编乱造!” “主上,若此事为真,这……到底是活有多少年岁了?”逆云瞪大双眼,十万年前的血脉,难道活了近十万年? 斩荒微蹙眉头,来不及细想,便见那青帝一指,一条蛟龙以雷霆之势扑向白滢,电光火石间那身影往后闪去,蛟龙一击未中,怒目咆哮,狂风大起,白滢化出一把剑柄,双指凝力,剑身随妖力呈现,银光凌凌,“承影?”斩荒一眼认出这是一把上古宝剑,远久时一直在人间收藏,后来踪迹全无。 白滢并未持剑迎战,而是一指轻划剑身,把一滴血留在承影上,再念诀,承影即刻化作一条头展玄翼的巨蟒攻向蛟龙,两条巨虫缠绕翻滚,附近的岩石纷纷因冲击而倒塌粉碎,战况相当激烈。 见此景,纵使有十万大军,青白二帝已不敢贸然再动。“真是腾蛇?这下麻烦了。” 白滢轻笑,走至二帝十步远停下。“我无意与九重天为敌,此战是仙族和妖族的嫌隙,你们想再打下去我无话好说,只是今日有我在,你们要扫平北荒怕是难。” “既然你无意与我等敌对,为何要护妖帝?” “这就不是你们需要知道的了,我也知你们身为一方帝尊,现在退兵有损颜面,可是细想过斩荒何等妖智,这又是他的地界,你们真有把握这一时就能拿下北荒?不如息鼓停战,好好想想。” 二帝转身又看蛟龙已被虐咬地奄奄一息,权衡之下,退兵驻守北荒边界外,一段战事暂时消停。 逆云看到敌军向后退守,有些失望,没能看见九重天的人尝尝他们精心设计的杀阵威力,可惜了。 斩荒定定看着那飘诀而来的身影,心未动而身先动,伸手要去接那人儿,一眨眼又默默把手放回身前,让白滢轻落他对面。 两人对看一眼,仿佛时光回流,重回凡间,斩荒看了一眼她髮髻上的春带彩,顷刻间又恢復了一贯的玉面笑颜。 “腾蛇之后,实在是失敬了。”说完,眼光一挑又看了看她髮髻上那物件。 “妖帝不必客气,我也是承过了令尊的恩情。” 斩荒双亲早已在几万年前就身归混沌,白滢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斩荒的好奇。 “我父母有恩于你?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此处不便,妖帝还是带路去一方僻静之地吧。” 北荒荒凉,大部分地方都黄沙滚滚,寸草不生,只有那经他妖力滋养的小花林,环境甚是优雅美致。 斩荒的长袍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向前,白滢跟在他身后,看着落地的花瓣有些调皮的飞扬至他的袍尾上。 待斩荒转身,白滢停住脚步,一片从树上落下的飞花拂过她的髮髻。 “此处无人,你可以说了吧。” 白滢感觉这花林并不寻常,但也无意深究。 “十万年前,我父母追随娲皇补天后并未即刻身死,但是补天损耗巨大,拖了几万年也渐渐不支,我母尊那时已精神耗散太多,可偏有了我,诞下我后已无力孵化,父尊便用最后一丝精魄送我去了古原冰窟深处,我便在那里睡了些许年岁,”白滢在此顿了顿,皆因提起自身父母,有一丝感慨。“之后麒麟族里有一场祸事,你父尊为找千年冰魄就进了古原冰窟,机缘下看到了我,用自身精血驱烧红莲业火抵御寒气,歷过数番艰险才带着我和冰魄走出古原冰窟。” 斩荒闻言陷入深思,古原冰窟在娲皇时期就形成,传闻里面终年寒风肆虐,不知尽头在何处,四周冰天雪地,没有任何生息,仙和妖在里面呆久了都会损耗元神,久而久之与冰窟化为一体,永眠寒冰之下。 “因我被冻了好些时日,普通灵气已无法助我孵化,你母尊便用红莲业火细细温养我近百年,我终得见天日。” “两百年后,我化形成功,你母尊已身怀六甲,你们兄弟出生不久,你父尊便算出你身负贪狼命格,日后必定多重磨难,甚至神形俱灭,你母尊为你几乎哭瞎了双眼,那时他们便与我有言,日后你有劫难,必要护你。” 斩荒征战多年,最善计谋,单凭白滢这一段“往事”根本不信。“可我在族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 “我三百岁就自行搬离麒麟族,一心修炼自己的道。那时你们兄弟还懵懂无知。” 斩荒轻笑,“麒麟一族早已散尽,你说的如何可信?” “我早知你会有疑心,你且看看此物可是你父尊之物?”白滢自怀里拿出一枚火焰型的红玉佩,上面的繁纹确实是麒麟才有的族纹。
第14页 这下斩荒已信了个大概,“如此,你在药师谷里所做一切,都因为我父母之命?半点旁的都没有?” “那是自然,贴身保护总不会错。”白滢神色淡漠,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斩荒觉得心里就是堵了一团棉花,轻而又轻,却有点让人感到窒息。 “那你为何还戴着这支花簪?”斩荒问得有点咬牙切齿,只是不自知。 白滢转身背对斩荒,轻轻把髮簪拔下来,“我备战匆忙,竟忘了拿下来,”说完轻轻一折,花簪当即断成两半,“凡物总归是廉脆些,我也不是很喜欢。往事种种也只是你的灵珠在我身上吸引你罢了,妖帝无需介怀。” 说完将手松开,任由物件撒落花堆中。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事情结束。”语罢,迎风漫步离去。 斩荒看着地上的断簪,没有动作,直到逆云来到跟前。 “逆云,你派人去把夭夭找出来。” 一提到这个红颜涡水,逆云就无法淡定。“主上,您好不容易归来,白姑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强求不得,何况九重天的大军就在外,到时候因为白姑娘再出什么事……不行,这回主上决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逆云,我自爆灵珠时就说过,下辈子白夭夭只会是我的,现在就恍如隔世,我是该把她紧紧揣在手心里了。” “可是……”逆云实在头疼主子这股子偏执。 斩荒抬手捏住飘落的花瓣,“放心,紫萱已废,凌楚已不在,九重天的大军根本攻不进来,待命格取到手,我们便如虎添翼,直取九重天,报四海之战毁诺之恨!” “那,那个白……”因白滢身份特殊,逆云竟不知道如何称唿才算妥当。 斩荒思量一番,“字胤澜,上古血脉,虽为女子,刚柔并济,倒是与‘君’字相配。”别眼又见那断簪,眼里又浮出波诡云谲的异光,“只是把我一盘好棋给搅乱了一步,出手彰显实力,故意不让敌军入杀阵,劝退兵,这就有些慈悲心肠了。” 只是那白帝和青帝还蒙在鼓里,貌似不愿承情,简直不分好赖。 “行了,快去找白夭夭吧。” 逆云领命退下,只留他一人。 满眼繁花,斩荒满心空虚,白夭夭如此恨他,那日在此举剑刺来毫无犹豫,花飞花落散不尽一个情字,看着脚下踩的残瓣,犹如他一片真心被她踩在脚底,囵入泥尘。 花堆被风吹尽,只剩那支断簪静静躺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斩荒:原来之前你是和我逢场作戏? 白滢:不然呢? 斩荒:好在我心里是白夭夭。 白滢:…… 第10章 第十章 白滢踏进一间小屋,偌颦正在为练晴疗伤,进展不大好,被天敌打成这样,伤中都带了点被克制的毒。 “主上,练晴这伤好厉害!”偌颦面露苦色,她施法治了半天也不见什么效果。 白滢点点头,左手拂住衣袖,右掌心贴在练晴额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把练晴治好了大半,再细心把被子拉高了盖好。 “壁玉呢?” “回主上,他去刺探军情了。” 北荒不比其他地方,全是戈壁黄沙,甚少掩身之处,白滢暗觉不妙。 “可有告诫他不要离太近了,他只有两千年的道行,很容易被发现。” “这……想来壁玉伶俐,也该知道不能靠太近。” 白滢闻言,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在小屋内打坐,一道信诀由窗外飘来,她伸手将信诀握在手心里,用意念阅读。 壁玉被发现了,现在被青帝关押在大军中,言明她单独过去会面,否则就把壁玉绞杀示众,给妖族一个杀鸡儆猴的警告。 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白滢缓缓走来,壁玉被天兵按压跪在地上,两眼瞪大看着她,嘴巴被施了法说不出一句话,青帝和仙鹤仙子在一旁等她。 看着壁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没有性命之忧,白滢淡淡开口:“条件。” 青帝见白滢如此态度,却不敢发作,“我们只想请尊驾离开北荒。” “免谈。” “白胤澜,我等敬你是神伺之后,尚对你客气,妖帝与你非亲非故你偏要相护,大战一发,纵使你有泼天本事,也难抵千军万马!” 白滢嗤笑一声,“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与妖帝的关系,我便说与你们听,他父母助我孵化,养育了我几百年,自然是有亲有故的。” 青帝没想到居然是这层缘故,没有办法,只好提出了门户之见。 “即是如此,你在凡间帮他甚多,昨日又免了一场恶战,报恩也该还够,你父母尚有补天胸怀,你是腾蛇之后,要以三界为重!” 青帝面露真诚,循循诱导。“你如此资质,修炼万年还未踏入仙途,只要你及时回头,九重天大门时时为你而开,位列上仙。” 白滢嘆了口气,九重天五方帝尊,天帝她是熟悉的,其余四帝中就属青白二帝最是陈规旧调,凡事凡物都先重九重天。
第15页 “我父母未入神仙道,一样受后世敬仰,妖又如何,仙又如何,你们活几万年,我们也一样活几万年,青帝登仙坐尊已久,门户之见如此之深,看来得下凡去歷练歷练才是。” “你!”被人如此拂了面子,青帝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难,只听一阵阵笑声传来,是斩荒大笑,和逆云从暗处踏步而来。 “胤澜君这话说的深得我心,九重天的仙人向来自视甚高,还会背信弃义,四海之战的毁诺便是最好的证明。” 青帝一看到斩荒,就示意仙鹤拖住白滢,自己上前二话不说就和斩荒打起来。 壁玉一直在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天兵的束缚,好不容易挣开,急忙跑到白滢身旁,一直拉着她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嘴巴,焦急万分。 白滢一袖挥开了仙鹤,交给逆云去对付,施法破除他嘴巴上的禁术,“壁玉你有什么要说的,如此之急。” 壁玉因禁言太久被破,咳嗽了几声,“主,主上,他们有一样…火…要小心……” “什么?” 壁玉下句还未言明,便中了杀招,口吐鲜血倒下。 “壁玉!” 白滢立即施法稳住他的元神,壁玉说一字便吐一口血,没有说清双眼就失去光彩,紧抓的双手也无力垂下,化作一阵青烟飘散了。 青帝与斩荒过了十几招,突然转移目标,把壁玉杀了,他修炼几万年,两千年的小妖怎抵得住他一招半式?何况还是十足十的杀招。壁玉要说的必定很重要,才会让青帝迫不及待下杀手。 白滢身上都是壁玉的血污,她红了双眼,狠厉看着青帝。“我虽不让你们攻下北荒,但未手刃你九重天一兵一卒,今日你杀我门下小妖,此仇便是结下了!” 说完出手向青帝袭去,却被一道光阵挡住去路,白滢快速结法印,破了光阵,青帝等人早已逃之夭夭,刚想追去,便被斩荒拉住了。 “不许去。前方必定重重埋伏。” 九重天的人这番绝对是有计谋的,他一来便出手,招式古怪,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不断攻来,貌似在找机会些做什么,所以追去只能被算计。 白滢停住脚步,久久未动,斩荒看见她那被拉着的手掌慢慢拢握成拳,一时之间,他似是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愤恨,她的自抑,这么强烈的情绪让他心中竟生出一股不舍,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手掌轻抚她的长髮。 “白滢,你昨日替他们着想了一次,今日却如此下场。你修炼这么久,甚少踏足三界,如果你还不知道这世道的模样,那我今日就告诉你,这就是所谓的仙,而一场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的慈悲、犹豫、心存侥倖都会在下一刻让你痛失重要的人。胜者为王,只有踩着敌人的尸骨和鲜血,才能一路走到底,你可懂了?” 斩荒温柔的语气仿佛情话呢喃,逆云早已退到暗处。 半晌,白滢轻轻推开了他,低着头,斩荒拂起她的下巴想看看她,白滢别过头走进了漫天黄沙中,斩荒看不见她的神情,感觉自己双手一阵空虚。 第11章 第十一章 九重天大军内,白帝面色焦着,左右踱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语气略沉,问青帝:“好不容易把妖帝引出来,你与他过招时,为何没有将那物暗算到他身上?” 那只小妖就是用来做引诱的,他们同时给斩荒和白胤澜发出信息,如果只有白胤澜前来,就尽力游说,要是妖帝也来了,就按计划行事。 青帝大嘆一口气,他这被白胤澜那番话气得五脏六腑还没顺过来,哪里知道与妖帝动起手来,他的功力比起过去有增无减。 “修復灵珠本就有逆天道,天帝还用了这么灵气充沛的珍奇,斩荒何许人也,我招招吃力,一直在找机会,可那只小妖,差一点就说出了我们的计划,我勉强才一掌打死了他,你还怪我?” 说完双袖一甩,怒火中烧。 白帝见状当即收敛了些,也是理解到了青帝当时的处境,但是再难,计划还是需要做下去的。“好了好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接下来你我还需通力合作,现在算是与那白胤澜结下樑子了,我们就算攻下北荒,也是杀敌一千损兵八百。” 青帝点了点头,“白胤澜不入仙道,眼下情形她必定会帮妖帝,我们需得想想还有什么是可以将他们逐个击破的。” 把前尘往事细细想了一遍,白帝记起了妖帝在金山寺里与白夭夭的对话,当即喜色而来。“白夭夭!” 青帝不解,因他当时未在现场,虽事后有听到一些传闻,也没当回事。但现在要白夭夭入局,不是连带许宣也要一块吗?青帝不愿。“白夭夭现与许宣在凡间游歷,许宣没了仙根,寿命不比修仙的时候长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坑他的徒弟了。 “青帝,你好生煳涂,你爱护徒弟难道我就不吗?紫萱和凌楚当初拜入我们门下,就註定要为三界付出,凌楚已不在,许宣断了仙根,但他仍在,怪就怪他对白夭夭情深相护,要不然再返天庭指日可待。” “你也说了他没了仙根!”许宣再出点什么事就回天乏术了。
第16页 “就算没了仙根,他依然要为三界付出,以妖帝的脾性,他定会去寻白夭夭,我们必须在妖帝之前先找到她,计划周全。” 九重天突然就退兵了,天下一片譁然,白滢的名号此一战后成了传奇,因血脉太过亲厚的关系,冥冥中怕惊扰上古蛇神白矖,故三界众人都尊称她一声胤澜君,无人敢直唿白滢二字。 三界议论声滚滚,一句也传不进白滢耳里,她在高处倚栏而坐,抬起酒瓶静静饮下。 斩荒一连几日处理政务,听逆云告知她在此处,就放下事务赶了过来,远远看见她一人饮酒醉。 慢慢走近,从低处抬头见她神情默然,并无异样。 斩荒善断人心,白滢的心情并不能瞒过他。“你就算把我北荒的酒都喝光了,那只壁虎也活不过来。” 这是白滢第一次毫无节制的饮酒,喝的还是北荒最勐辣的厚酒,眼下已是醉了。 “九重天刚退兵,北荒政务繁忙,妖帝还有闲情来管我喝酒?” 不管九重天是退兵还是进攻,一切都在斩荒的算计之内,现在他已打理好北荒事务,接下来就该换他来主持棋局了,想到此,斩荒邪魅一笑。“要是这次他们不退兵,怕来日我攻打九重天时,他们再无多少人马。” 说完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白滢的回覆,不解地抬头,原来栏上那处的人儿已醉得不省人事,一阵黄风吹过,手中的酒瓶落地砸碎,白滢亦随着翻落城楼下。 斩荒一惊,瞬闪到那处,稳稳接住了她。 好在及时,不然摔下来可不得了。随后一想,摇了摇头,都不是凡人,这点高度也摔不伤,自己刚才紧张什么? 看着白滢平静的睡容,斩荒和她离得这么近,近到唿吸声、心跳声都听得见,她现在的模样与在凡间时不大一样。 在药师宫里,她内敛,装哑,有些天真,少了一股子柔媚和英气,妆容也大相迳庭,做流萤时,日日素面,如今看起来像是素妆,但毫无妆饰的痕迹,想来这才是她的庐山真面目,当真绝色。 天黑了下来,斩荒抱着她步伐沉稳,缓缓走回。 第12章 第十二章 斩荒将白滢抱回卧榻上,给她细细盖好被子,坐在榻边没有离去。逆云脚步轻微走入,还未走过屏风,便听到斩荒说:“不要进来,出去再说。” 随后他从屏风那处出来,与逆云走出门外。 “主上,找到白姑娘了。” 斩荒一听,甚是高兴,连声音都柔色几分。“她现在何处?” “白姑娘与许宣已回到药师宫。” 只见妖帝玉面上的笑颜下一刻就阴霾起来。“他们是夫妻,自然是在一起的,时隔二十年,是时候和许宣算算帐了。” 早听闻许宣仙根已失,就算七杀在身,现在就是一个会修真之术的凡人,死后连轮迴都入不了,这次再相见,怕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费力。 “你去准备一下,等胤澜君醒了,我们就动身去药师宫。” “主上要带胤澜君一起去?”逆云不解,对付一个已无仙根的许宣,需要这么大阵仗? 斩荒并未替逆云解惑,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且去吧,日后便会知晓。” 逆云领命退去,斩荒转身回到房中,坐在茶台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动作娴熟优雅,一边饮茶一边等着白滢酒醒。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白滢才悠悠醒来,一起身就看见此处不是城楼也不是自己在北荒住的小屋,斩荒就坐在床榻对面的茶台边上。 他再斟一杯茶,说道;“醒了?可有不适?过来喝杯茶,试试我这煮茶的手艺。” 白滢未觉有酒后不舒服的地方,依言走来,坐到了斩荒对面。 斩荒将斟好的茶水放在她面前。“来,尝尝。” 一杯入口,甘甜清冽,茶香四溢,这手艺可比做觉非那时还要好。“是你带我来这的?” “是啊。”斩荒对她笑道:“若没有我去把你带回来,只怕胤澜君现在醒来就是在黄沙堆里了。” “如此,我还得好好谢妖帝了?”面对斩荒的邀功,白滢不是直言感谢,而是提出问句,可见这酒醒之际脾性有点大。 斩荒不紧不慢又给她斟了一杯茶。“不逗你了,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白滢虽不善心计,可深知与斩荒打交道,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下一刻就掉进他的坑里,就看是大坑还是小坑。“说吧。” “现在九重天已退兵,我打算去人间走一走,不知胤澜君可有兴趣一道去了?” 九重天退兵,白滢按理就没有在北荒待下去的理由,这几日正思量着该回去,既然斩荒提出同游,她应下来也无妨,过几日分道扬镳就是了。 能眷恋他多一刻就多一刻吧。“那便与你走一遭。” 次日,他们五人隐藏了气息出现在药师宫附近的城里,走在大街上,引得无数人侧目。 偌颦和练晴本就一个俏娇一个冷艷,逆云高大威武,连带前头并肩走的斩荒和白滢,那简直是天上仙人下凡来。 斩荒手持一摺扇,风度翩翩,见白滢冷着一张脸,用摺扇掩嘴轻笑。“胤澜君你这是怎么了?”
第17页 他明明知道她为何这般还故意这么问。 “像猴子一样被人看,还议论纷纷的,你觉得好受?”白滢一挑眉,“我还是去没人的地方变幻一下容貌好了。” 斩荒肆意大笑,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我们这幅皮囊有何错?何必为了他们眼色去改变自己的容貌,再说,看到他们对我们的惊艷也是一种享受。” 白滢看着旁边此人一身墨蓝色外袍,沉色衫衣,束髮飘带,手摇玉扇,气质金贵,当真是一个翩翩绝世郎君,一路上只要是女子,不管年龄大小,皆是春心荡漾,纷纷尾随,叽叽喳喳在身后,吵得人不能安生。要说这是种享受,也就斩荒的性子好这口。 走着走着一妙龄女子迎面而来,撞着斩荒,手中的东西往他怀里一送,原来是个绣样精緻的香囊。“公子,小女子……小女子姓李,在城南那边就见过公子了,这是小女子的一番心意,望公子莫嫌弃。” 斩荒未伸手去接,临风一笑,四周又是一阵骚动。 “我心上早有人,姑娘请收回吧。” 那女子一听,有些恼羞成怒,满眼泪花,哀怨地看着他身旁的白滢,以为她便是斩荒口中所说的心上人,冷哼一声,对着白滢甩袖而去。 周围的姑娘家心领神会,顿时妒忌的眼光从四面八方射来,一眼一个洞,仿佛要把她瞪成筛子。 斩荒先是一声嗤笑,实在忍不住便大笑起来,白滢万分无奈,自古的红颜祸水厉害,现在这蓝颜祸水也很厉害啊! 她微微发怒,道:“行了,到底要去哪!” 斩荒止住笑,可还是满脸春意,他轻轻摇了下摺扇为自己送点清风,“药师宫。” 作者有话要说: 白滢:作者,以后不要安排我和他一起上街。 作者:你不是要陪着他肆意于人间吗? 白滢:好后悔说出那样的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行人来到药师宫大门,看着笼罩的结界,二大妖并未放在眼里,抬腿就要进,他们身后的偌颦和练晴却面有难色。 “主上!我们两个不要再进去了!” 看看逆云,面不改色,再看看自家小妖,白滢嘆了口气。“我已破了一个阵眼,这样你们还不行?” 偌颦苦着一张脸,委屈至极。“我们三个可是在里面待了两年,每天像要窒息了一样,花惑铃也用不了,又要干活,又要保护人,我们再也不要进去了!”说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三个…… 白滢脸色一沉,斩荒一眼看穿她想起了那只壁虎,便对逆云说道:“你们都待在外面,我们进去。” 说完拉着白滢走进大门,丝毫不在意身上滋滋流窜的电流。 斩荒离开药师宫已有十几日,偌颦施法送信宫里告知宫上带着流萤外出游玩义诊,现在他们归来,宫中一片欢喜,皆出来迎接。 宋廷一路飞奔,从后园跑到大厅,气喘吁吁,脸露喜色。“宫上,宫上,你可回来了!” 他从来没有离开宫上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宫上在外没有人伺候是否有受累。 宋廷还未走到斩荒面前,就被一道声音喝住:“站住!” 众人都往那声音来处看去,从厅后走出一个白髮青年,颇有仙姿,此人正是药师宫上任宫上许宣。 宋廷向许宣致意。“老宫上。” 许宣走到大厅,双目一瞬不瞬看着他们,周身电流,显然都是异类。“他不再是你们的宫上了。” 此话一出,宫里都沸腾起来,这宫上不是老宫上亲自□□的吗?怎么好端端今天有种反目成仇的感觉? 斩荒与许宣在这药师宫里面对了二十年,药师宫什么规矩,许宣有多大能耐,他一清二楚。 “药师宫规矩,只要我举行过任职大典,任期内没有犯下门规,药师令一日在我手中我便是药师宫的宫上。” 许宣微怒,没想到自己悉心教导了二十年的弟子竟然是斩荒,还把药师宫交到了他手上,现在九重天有令,仙家弟子见到妖帝必须斩杀。 他祭出天乩剑,向斩荒刺去。 斩荒只躲不还手,众多弟子看了焦急万分,这老宫上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好歹是自己的徒弟啊!都纷纷叫老宫上住手,奈何许宣置若罔闻。 “相公。”一道清丽的唤声叫住了许宣,他停下手,走至女子身旁。 斩荒怔然地看着她,微微瞪大的双眼透露了他万般情绪。“夭夭……” 白滢一听,这女子就是斩荒放在心尖上的人,白夭夭。 原来什么来人间同游,来药师宫处理事情,都是骗人的,斩荒定是得到了白夭夭回药师宫的消息,才会回来。 心里顿时生了一片寒意。 白夭夭拉着许宣的手,说道:“相公,你怎么对觉非大打出手啊?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现在就是这药师宫的宫上,他身边这位……哎,你是谁啊?” 她直直地看着白滢,突然间双腿一跪,整个人都懵圈了。 许宣赶紧搀扶起她。“娘子,你怎么了?” 白夭夭皱着眉头,亦十分不解,“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只是走近这位姑娘,然后我双腿就不自觉跪下了。”
第18页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滢却知道。只因白矖和腾蛇是上古蛇神,因此她身上的血脉十分纯正,后辈小蛇第一次见到她会受到血脉的影响,向她下跪。 斩荒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没多做解释,直接把弟子都叫散了,眼神示意许宣换个地方说话。 斩荒一路带头走到后园的凉亭内,望着曾经看了二十年的景色,内心也是一阵感慨,原以为一辈子在这里济世救人,和流萤…… 思及此,他看了看白滢,白滢觉察他的目光也看着他,两人没有对话。 也罢,她也说过是受灵珠影响,两人之前种种都是虚影,他要关心的是白夭夭。 斩荒深情默默地看着白夭夭,说道;“夭夭,一别二十年,你过得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白夭夭和深情的许宣上线了。 白滢:我为接下来的日子感到担忧。 第14章 第十四章 许宣见斩荒又撩拨自己的妻子,怒从中来。“斩荒,夭夭是我的娘子,是你在人间二十年的师母,注意你的言行!” 要他一届大妖遵循人间的规矩,这许宣果然是青帝门下□□出来的。白滢暗嗔。 “相公……”白夭夭拉拉许宣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动怒。 “斩荒,前程旧事你怎么还没放下?我与相公成亲二十余年,恩恩爱爱,绝不会分开,我也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我白夭夭今生只嫁一人,你不要再这么对我了。” 斩荒难以接受,难道二十年前他说得还不够吗?他的一片真心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 斩荒从归来那刻起就期待重逢相见这一天,没想到等来的还是二十年前那些话,此时满腔忧愤,恨不得杀了眼前这女子。 “许宣没了仙根,连轮迴都入不了!你能和他厮守多久?你别忘了你是妖!他现在是人!前后不过百年就结束了!” 白滢第一次看见斩荒这么失态,这么愤怒,这么伤情。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与许宣在一起,没有轮迴我就陪着他不去轮迴!无论以后怎么样,去哪里,我都陪着他!” 斩荒霎时控制不住自己,双眼微红,扬掌想拍死眼前这可恶的小妖,掌风还未落下,天乩剑一剑刺过来,白滢出手,双指夹住剑尖,天乩剑在她指间进退两难。 白夭夭受惊,躲在许宣身后,白滢一卸力,天乩剑被许宣抽回。 “想必你就是胤澜君,腾蛇之后。”许宣说道。 虽然知道白滢身份,许宣也镇定自如,不愧当初是九重天的翘楚。 白夭夭一听,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什么?你就是最近传闻中的那个上古蛇神的后代?难怪我刚才不自觉要跪,上古血脉,万蛇之宗!” 这一跪还真不是亏本的。 白滢没有向白夭夭有任何示意,她眼里只有斩荒,现在的他心绪极不稳定,战役刚结束,不能让他在这里动手,给九重天征讨的机会。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略有耳闻,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我们来此不为祸乱,这药师宫的宫上任然是斩荒。” 许宣无法辩驳,药师宫有药师宫的规矩,斩荒在这里待了二十年,还是他的弟子又接任宫上,就算把斩荒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信的人有几个? 想到这些,他冷哼一声,拉着白夭夭就走开了。 斩荒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刚才他险些出手伤了夭夭,好在她没事,不然对自己又多了一层埋怨。 白滢见他如此,心如刀绞,但还是故做镇定,默默问了一句:“你心上之人是白夭夭?” 斩荒冷笑一声。“是啊,我把她放心心尖上,她把我放在九霄云外,我把我的真心捧给她,她毫不犹豫就摔在地上,踩进泥里。” 虽然知道答案,当亲耳听见这些话从斩荒口中说出,白滢的疼从心里沿入骨里,她转过身,撑在倚栏上的手紧紧握住栏杆,把所有的疼好好隐藏在自己的冷漠下。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斩荒逐渐平息怒火,思量一番,然后释然一笑。 “我斩荒要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谁愿意不愿意,总有一日,夭夭我一定会抢回来,九重天我也一样会踏平了!” 看着斩荒的神情,暴戾、嗜血、算计,但这些从来不是她的专属,低调修行数万年,他却在今日牵动了她这部分冲动,这与她走的天地之道截然相悖,可不愿他再有什么差池,如果有一日,他真的要攻打九重天,她又该如何? 人间又到了冬季,今晚飘飘落落许多鹅毛小雪,这是今年第一场初雪,药师宫的冬季的夜晚一如往常,人人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学研,甚少出来走动。 白滢提着一盏灯笼,一步一步走过药师宫每一处地方。 这里每一段小路,都是他牵着她走过。 这几棵大树的树荫下与他一起乘凉。 药房里的那一个捣杵是他经常握着她的手在细细捣药。 凉亭里他最爱在那里饮茶小憩,她必坐在身旁陪着他。 默默踏上阁楼的楼梯,这里的每一步,都是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没有松开过。 来到屏栏处,在这片夜空下,他与她一起赏烟花,赠情物,交心深情……
第19页 一阵寒风把雪片吹在白滢脸上,也吹息了灯笼里的烛火,犹如情灭。 斩荒站在一处暗影下,抬头看着阁楼处,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一丝丝记忆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留言一下吗?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存在(笑哭) 前几章的错别字也不说出来让我纠正一下,伤心。 第15章 第十五章 白滢微微面露悲色,此情此景触动太大,她却极力克制自己,生生把眼泪逼回心里,一滴没有落下。 突然一件外袍披上了她的双肩,斩荒在她身旁站定,看着满天的飘雪。 白滢已回復平静,声色冷漠:“都不是凡人,这是做什么?” “虽不是凡人,你也属阴,冬季寒冷,披多一件总归是好的。”斩荒语气不觉温柔起来,以前每逢冬季,他的披风、外袍几乎都穿在她身上,所以那时她身上总是有他的味道。 这外袍的味道也像从前那样萦绕白滢,她扶着屏栏的手不觉发力,紧紧抓住,死守着心里那份眷恋,抑制着冲进他怀里的冲动。 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他爱的是白夭夭,自己应该离开,走回修道之路。 白滢微颤着双手把外袍脱下,放在栏栅上,转身离去。 眼眸低垂,斩荒没有看她,任由那件外袍在那里随风微微起落。 白日的药师宫一如往昔的忙碌,宋廷早早端了早膳到来宫上房门前,敲门询问,得到回应后开门进入。 斩荒一夜未眠依然英气勃发,未见丝毫疲倦。 宋廷伺候他用膳,发现宫上动作间与往常不一样,十指间尽是轻摇慢捻的细腻,却毫不女气,整个人的气质好像变化甚多,可是明明就是他朝夕相对了三年的宫上啊! 再想起那流萤也是这般,模样气质更胜从前,这两人难不成游去哪座仙山吃了仙丹?细看之下,都不像凡间之人了。 “发什么呆?” 宋廷的思绪被斩荒一句话打断,当即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宫上好像不一样了。” 斩荒轻笑,把话题转移了。“你也十八了,众多弟子中,你资质较好,好好学医,将来药师宫你得担起一份责任。” 这话来的突然,宋廷受宠若惊,神色慌张。“我从来没想过要争什么位置,我从小就是孤儿被药师宫收留,这辈子就在这里做一个大夫就满足了,宫上,宫上别这样说……” 大多凡人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心思单纯,但是药师宫迟早是要给出去了,他的身份已不适合再主持这里,让日后的行动多有不便。但是许宣还没解决,夭夭还没抢到手,就先布置下去,在门中弟子里挑选一个到时继承,就算还了这二十年的情分了。 “又没说把宫上之位给你,不需要紧张,好好做事。倘若有一天我云游四海去了,你和长老们好歹能把药师宫撑起来。” 宋廷一听,才把紧憋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宫上说的云游四海那一天,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转眼看到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随即想起一事。 “现下转冬了,这宫里的银骨炭也不知道主事去进了没有?流萤房里每年冬天都用得多。” 他一说完,斩荒停下了动作,忆起以前他特地从自己的月例里均出一部分让宫里去买多些银骨炭,专门给她使用。 现在虽然知道她修为高深,这点寒冻无法伤她,依然停不下这习惯,就像为她披衣避寒那样。“你去问问,她房里的碳火不能缺。” 宋廷领命退下,斩荒嘆了一口气,心里从昨晚开始那种莫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药师宫的回忆和习惯,有时也甚是扰人思绪。 一连三日,斩荒都应邀外出看诊,只是白滢没有跟在他身边,宋廷觉得奇怪,也没多说什么,小两口可能就是吵嘴了,天下的夫妻情侣不都是那样吗?几天就好了。 许宣特地把白滢约到了凉亭处,此时就他们二人,白夭夭没来。 “胤澜君。” 白滢看着许宣,剑眉白髮,目光正直,能用自己的锦绣前程换一人白头人间,心性定然是无比坚定之人。 痴情的人,也得到了该得的一份深情。可惜了斩荒真心错付,无法插足此二人之间。 “你也想劝我登天成仙?”白滢沉声问道。 许宣摇摇头,“仙也罢,妖也好,只要是三界平和,众生便是平等。” 青帝门下居然有人能脱出陈规旧调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另眼相看。只是九重天的人也是算计重重,丝毫不比妖帝差,许宣落得这般光景,或许也是争斗中的牺牲品。 白滢还有一事压于心中,既然许宣提起众生平等,那壁玉之死如何圆满? “众生平等不过是一句谎言,如果是真的,我未让你们九重天付出一条性命,却害了我家小妖!”她歷声问道,怒气衍生。 许宣也自觉师傅杀了壁玉是为理亏,面上有一丝愧色,双手抱拳以示歉意。“此事我替师傅赔罪,可是命已去,回天乏术,如有办法,我们也愿意尽力一试。胤澜君切莫因此助了妖帝,祸害三界。” 白滢怒气更胜,许宣这番话等于白说,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虚情假意,怒甩长袖,“青帝十足杀招,可怜壁玉只有两千年小道行,元神灵珠就地粉碎成烟,纵使有致天法宝,也无法挽回!帮不帮妖帝也是我一人之事,但是壁玉这笔帐迟早我会去算回来!”
第20页 说完再次甩袖而去,留下许宣在原地无可奈何地嘆气。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家高门大户中,几名药师宫弟子护着宫上上了马车,宋廷坐在马车前,与车夫一起赶车,走了几里路,再穿过这一片林子就要到药师谷了。 “宋廷,停车。” 宋廷示意车夫把马车停下,自己跳下马车,小跑到车窗边问道:“宫上有何吩咐?” 斩荒掀起帘子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走走。”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身手利落下了地面。 “宫上,你自己一个人吗?我跟着去吧!” 斩荒步伐甚快,向身后摆摆手,宋廷追不上,苦着一张脸坐回马车上。 逆云早在林深处等待斩荒,见他一来,立即迎上。“主上!” 斩荒撇了他一眼,问道:“我几天不在,可有情况?” “回主上,许宣和胤澜君见了一面,好像触怒了胤澜君。” 一听见白滢被许宣惹生气了,斩荒心里不觉更恨许宣,面色阴狠沉霾。“这许宣简直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逆云对主上的怒气感到不解,没有细想,因为还有一事接着要报。“说来也奇怪,自从胤澜君见过许宣后,她就开始叫偌颦和练晴回去将所有关于召唤元神方面的书籍搬来,书籍的数量甚多,我看她们每天来回好几次。” 白滢这样的举动,无非就是想帮那只连元神都化成烟的小妖有个轮迴的机会,许宣和她谈的,大有可能就是九重天借许宣的口向她赔罪,从中提点到了什么补偿,可惜元神裂成碎片都要等上多少年光景才能靠法宝重塑,何况是化成烟的,九重天断不可能为一个小妖拿出什么绝世法宝。 斩荒想到此,嘴角上扬,心生一计。“既然她要这方面的书籍,我倒是记起一本有趣的,你便送去,不要让她们察觉了。” 次日,逆云趁着二小妖搬书手忙脚乱之际,将一本手札混进书堆里,转身离去。 白滢翻阅大量书籍手札,希望能找到一个召唤元神的方法。壁玉的肉身、元神、妖丹皆化成烟,但是许宣的话却提醒了她或许应该试试其他的办法。 因为三小妖入她门下之时,她曾担心自己闭关太久,他们被人欺负,便在他们三人身上滴了一小滴她的精血,精血入骨几千年,应该是随元神而去,只要以她的血为引,找到召唤的方法,壁玉就能重塑元神去轮迴,这样她也会心宽一些。 白滢昼夜不出,斩荒回到药师宫再也没见到她一面,他听闻白夭夭也是几天几夜待在房里没有出来过,心里紧张她是不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晌午,斩荒趁着许宣不在,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白夭夭虚弱的声音。“进,进来。” 斩荒心里十分焦急,推门而入,看见白夭夭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夭夭,你这是什么了?”当即伸手想施法为她治疗。 白夭夭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半起身。“别,我没事,你扶我起来。” 斩荒扶起白夭夭,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面露不舍。“你到底是怎么了?许宣他不管你吗?” “我真的没什么事,休息一会便好了。”说完轻咳两声,“相公诸事繁忙,我不想他还为我担忧……” “如果他连这点都照顾不好你,有什么资格陪着你身边?夭夭,你狠心拒绝我多少次,我的真心你难道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你一次机会都未给过我,你可知我有多伤?如今,你还这幅模样,许宣到底配不起你!” 白夭夭听完把自己缩进斩荒怀里,她这样的举动让斩荒有一丝受宠若惊。 夭夭从来都不会主动亲近他,视他如仇,视他如恶,如今静静拥在自己怀里,好像梦境一般,斩荒恨不得时光停滞,留着这一刻,什么事情都抛诸脑后。 “我当初把所有都给了你,可万万没想到你入了魔,让你受苦了,你可莫要怪我,我……” 忽然间,斩荒面色惨白,一丝鲜血从嘴角留下,白夭夭缓缓起身,松开双手,只见一个通红的晶体插在他胸口,鲜血直流。 斩荒艰难起身,胸口剧痛无比,他按着胸前,看着白夭夭,满眼不可置信。 白夭夭满意地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妖帝,说道:“这是明火种,你是麒麟属火,火上加火能把你烧得形神俱灭!” “你到底是谁!”斩荒说完又吐一口血。 白夭夭一挥袖,显出了真面目,居然是潇湘仙子。“多亏了这药师宫的结界,我把白夭夭的妖丹借来一用,你和胤澜君在这结界里根本发现不了我不是白夭夭。斩荒,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说完便出手想将斩荒杀了,斩荒连续躲开几次攻击,一掌挥开潇湘仙子,再一掌击破了墙体,粉尘纷飞,趁机离去。 这声爆破之声很快传到白滢耳边,她紧张地站了起来,鼻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糟了,出事了!她即刻循着血气瞬闪而去。 当她赶到树林,看见斩荒身受重伤,就快抵挡不住潇湘仙子的进攻,她刻不容缓出手挡下杀招,一击重伤潇湘仙子。 白滢面露焦色,扶住斩荒,抬手一看全是鲜血。“九重天就这么好算计,当日退兵原来是为了今日所做之事!”
第21页 潇湘仙子恶狠狠地瞪着斩荒,昔日旧仇她永记心间。“为三界,斩妖魔,不拘小节!” 看着斩荒已跪倒在地,神志不清,她又大肆狂笑。“斩荒,就算我现在杀不了你,可你中了明火种,就算白胤澜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烈火焚身,烧尽每一寸元神,化成灰烬吧!”说完,负伤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斩荒:胤澜君,我好痛啊! 白滢:(长出一口气)叫你抱别的人媳妇! 第17章 第十七章 逆云等人匆匆赶来,明火种已融入斩荒体内,胸前只剩下一小截,白滢凝气伸手去拔,反而被灼伤,手掌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而斩荒周身越来越烫,又吐了一口血,生不如死。 逆云见此况焦急万分,向白滢跪下:“请胤澜君务必救主上,整个妖族以后扑汤蹈火,万死不辞!” 白滢心中也是翻腾不息,明火种是九重天上凤凰浴火重生中遗留的一颗火种,千万年才形成这么一个,火性相当霸道,斩荒本就火麒麟之身,世间万物不管是何属性,都讲究阴阳相对,哪一个属性超出自身的承受范围,必定受到反噬。 既然要阴阳相对,斩荒现下烈火焚身,那就要用至阴至寒的方法来对付,那就只有古原冰窟! “逆云,快!你们三个把妖帝送去古原冰窟,在那边界等我,千万不要靠近,我去取一样东西就赶过去!”说完,瞬闪离去。 逆云闻言,马上背起斩荒,二小妖相护,一路飞去。 白滢来到一座深山里,在漫漫山草古藤里找到了一个古墓,凝神施法,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解开了古墓的一部分结界,打开了一条隐蔽的小道,闭息进入。 她化出承影,驱它往前方飞去,确认没有法阵便立即想走过这条长长的石路,走到一半,烈火从石壁缝里喷涌而出,白滢结法印避火,但是这里的高温让人十分难受,她一路快跑,接下来的石壁上开始射出无数暗器。 白滢一边避火,一边躲开暗器,身手敏捷,一气呵成到达一处宽阔的山洞里,洞里幽火点点,到处都是萤火虫在飘舞,前面有一面湖,湖的对面耸立着数具巨大的骸骨。 此处是麒麟族几万年前的旧址,一些麒麟族人身死后便在此留下尸首,修为越高,尸骨越是久存,要万万年过去才化为黄土,但元神早已归于混沌或者转世。 白滢看见麒麟二尊的骸骨,手持承影,单膝跪地,十分悲伤。“二尊,斩荒有难,胤澜要带他去闯一闯古原冰窟,道阻艰险,需要昙幽灯一用,二尊请指示此灯在墓中何处!” 安静的山洞里一片沉默,白滢等了许久也没任何回应,心中万分焦急,这古墓这么大,她是走了近道过来的,到底那灯被陪葬在哪里,如果要细细找来,斩荒根本等不到她找到就一命呜唿了。 此时湖面远远传来哗啦哗啦的划水声,白滢大喜,只见一只大眼楞脑的黑色鲤鱼头顶着一盏灯缓缓游来。 它笨拙地游到岸边,将昙幽交给了白滢,翻身调转了方向,又慢悠悠地游走了。那只是守墓的幽冥鱼,每一家种族都会专门养这种鱼来守墓,刚才那条就是麒麟族专门养的,它们在这墓里一代传一代,只到这墓消失在天地间。 不作多想,白滢提起昙幽,瞬身而去。 当她赶到古原冰窟边界,明火种已全部融入斩荒身体,逆云和偌颦根本碰不得他巨烫的身体,只有练晴还能忍住,堪堪扶住斩荒。 将昙幽用承影固定在一棵巨大的枯木上,白滢神情严肃,一声令下。 “偌颦、练晴、逆云!” 二小妖单膝下跪,逆云俯身致意。 “此灯叫昙幽,它的灯火能穿刺过重重浓雾风暴,引导亡灵踏入轮迴路,我要带着斩荒进入古原冰窟为他抵制火毒,明火种至少要燃烧七日才会停息,这七日内你们一定要守好这盏灯,不能让它熄灭,也不能挪动它的位置,直到我们出来,明白了吗?” “主上,这太危险了!”练晴担心无并无道理,这古原冰窟十几万年来进去又出来的有几个?蛇类更是不能进啊! 看着斩荒烈火烧身,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白滢心知不能再拖时间了。“如果我们七日后没有出来,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施法点亮昙幽,一束萤光直射那漫天狂风雪魄的冰山里,再结法印布了一个结界后,白滢扶起斩荒,缓缓跟着光束,进了冰窟,往深处走去。 冰窟的四面八方雪风暴虐,让人根本看不清面前的路,而且她还发现不定时就会有更大的一阵寒冰风颳过来,尖利无比,如暗器伤人。 白滢发动灵力保护着两个人的元神不受寒气入侵,搀着斩荒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跌跌撞撞,眼看那灯光快要淹没在风暴里,便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把斩荒扶到一个冰石旁,他刚坐下,冰面就滋滋融化,白滢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被斩荒滚烫的身体灼烧掉了一层皮。 “斩荒!斩荒!你醒醒!” 斩荒已烧的情志不清,痛苦万分,身上的凡衣早已被烧掉,变幻出了他麒麟皮的红色长袍。 渐渐地,白滢感觉自己开始四肢僵硬,身上结起冰霜,她施法卸掉,没多久冰霜又结起来。
第22页 身体越来越冷,白滢强迫自己不能恍神,可蛇类天生就要遇冬而眠,就算是上古血脉,也抵挡不住这十万年冰窟的寒力。 白滢干脆一把抱住斩荒,用他身上的高温让自己不会陷入沉睡,抱住那一瞬,两人相贴的位置呲熘出一阵白烟,这是极寒与高热相融合的结果,白滢当即闷哼一身,神情痛苦。 须臾,一阵寒冰风颳来,她又毫不犹豫地挡在斩荒身前,任凭冰片在背上划出无数伤口,皮开肉绽,伤口流血又立即被寒气冻得萎缩起来。 好不容易这阵风过去了,白滢大口喘气,额头上冷汗淋淋。她伏在斩荒耳边,有气无力地说:“斩荒,你一定要挺过去,不能让元神被烧尽……” 元神一旦被烧尽,连重塑的机会都没有,形神俱灭。 第18章 第十八章 九奚山上,白帝与青帝正在对弈,两人这几天最高兴的莫过于计划成功了。想到那妖帝最多活七日,之后妖界就再也兴风作浪不起来了,九重天威名又再高震三界,真是可喜可贺。 这棋下得正在兴头上,一道信诀飘飘然来,青帝伸手接住,默默阅读。 “白胤澜带着妖帝进了古原冰窟……” 白帝一听,十分惊讶。“那地方万万年没人敢去,白胤澜自己就是蛇族,还敢带着妖帝去那里寻一线生机?” 白滢的实力深不可测,到底是有什么办法能在那里全身而退也未可知,所以他们也不能任其发展。 “明火种要燃烧七日,现在才第二日,到了第七日,派人去古原冰窟那里守着,一旦发现他们出来了,立刻动手!”青帝一挥袖,一道指令飞出,往外去了。 冰窟内,白滢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灵力周转一直在保护两人的元神,颤抖的指尖捻指算了算,现在已是第三日,斩荒的情况依然不乐观,看到他痛苦不堪,白滢虽然身体伤口疼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两行清泪流下。 “都是我没用,我答应过的,要护你周全……” “斩荒,你不能有事,你知道吗?你不能有事……” “一万多年前,再见你,你虽然和天帝样貌相同,但是却是惊鸿一面,我那时就在想,原来这就是我以后要相护的少年郎……” “斩荒,只要你挺过来,若你要踏破九重天,我会帮你,若你要肆意人间,我陪着你,若你要白夭夭,我抢给你,你不爱我亦无妨,只要你还在……” “你若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就回去修炼……” 白滢不知道自己轻声细语了多久,俯首靠在斩荒肩上,真的太累了,伤口这几日被反覆割裂,疼痛至极,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到了第五日,逆云三人焦急地在结界里来回踱步。 “哎哎哎哎哎,灯快灭了,快快!”偌颦喊道。 三人立即施法,好在灯火又烧旺起来。 都去了五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练晴忍无可忍,想往冰窟里沖,被逆云拦下。 “胤澜君说了,要等七日!以你的修为,在里面待不到两天就元神尽毁了!” 练晴满眼泪水,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好对着那前方大喊:“主上——” 白滢睁开眼,昏昏沉沉,捻指一算,已是第五日,起身摸摸斩荒的脸,温度降低了许多,元神与灵珠都没有受损,实在是太好了! 再坚持,一定要再坚持!白滢喜极而泣,捧着那张碧玉般的脸,为他拂开乱舞的青丝,双指点中他的眉心,输入一道法诀帮助斩荒周身灵力的运行,快些把余火散在寒气里。 到了第六日,白滢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实在撑不住了,跌坐在一旁。远处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寒冰风又来了! 她奋力地爬起来,把斩荒抱在胸前,用背部挡住那些狂风中的冰片。 终于撑了过去,她倒在一边打坐调息,第七日将至,还要带着斩荒走出这里,她不能有丝毫懈怠。 又过了三次寒冰风,斩荒慢慢睁开了双眼,惊讶自己在这么一个寒冻恶劣的地方,更惊讶他面前的白滢全身伤痕累累,脸色苍白。 “白滢!”斩荒扶起她,想施法为她疗伤。 白滢轻轻按住他的手,“你醒了就好,可有不适之处?” 明明是她伤得更重,还要关心他,斩荒心里既紧张又心疼。“此乃何处?我记得我中了明火种……” “古原冰窟。既然你醒了,我们立即启程返回!” “可你的伤……” “无妨,在这里越久就越危险,不要再施法,用灵力护好自己的元神!” 说完,拉着斩荒的手,走在前头,循着光线,往洞口走去。 斩荒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护在身后过,这柔弱的肩膀,紧紧交握的双手,坚定的步伐,都来自这个叫白胤澜的女子,寒风吹起她的长髮,残破的衣袍全是血迹,但她丝毫不在意,拉着他就这么往前走,越走光线越强,寒冷越少,看着那萤光凌凌的尽头,好像她将带着他走向一个温暖柔情的世界。 一阵寒冰风吹来,她转身抱住他,高举衣袖为他遮挡,但他还是被冰片割伤,闷哼一声,原来她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第23页 斩荒当即反身抱住她,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狂风过好,斩荒紧敛双眉,伤口无数,白滢看着他,紧皱眉头,一语不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斩荒任由她牵着,眼睛一刻都不离开她的背影。 活了万万年,他斩荒一直在与天抗争,每时每刻都是计谋筹划,每一战都浴血铠歌,成了败了无怨无悔,可是心里永远那么冷清,那么空虚,这一刻是多么的让他心往神驰。 第19章 第十九章 逆云三人已经对着远处的洞口望眼欲穿,等着等着,那白色风暴里,真的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缓缓走。 他们二人真的在第七日出来了! 斩荒一离开古原冰窟,伤口上的寒气随即四散,毕竟麒麟属火,阴阳相对平衡的情况下,寒气已不能伤他。 “主上!”逆云高兴极了,“主上您没事了吧!” 斩荒没有理会他,一把拉住白滢。“你的伤需要马上治。” 一阵风吹来,斩荒感觉自己闻到一股十分熟悉的血腥味,但是风后又消失了。 二小妖没想到自家主上一身血污,脸色比蜡还要白,当即哭了起来。 白滢撤了结界,收回承影和昙幽,实在太累了,耳边却被她们哭哭啼啼地折磨得头疼,轻轻地说:“我还没死,你们不要哭了,很吵……” 可是她们还是挤在她身边,一边哭,一边查看伤势,被斩荒冷眼一瞪就像个鹌鹑一样,乖乖待在一处了。 斩荒刚要凝气施法,一只箭从暗处射了过来,稳稳钉在枯树干上,顷刻间,他们便被包围了。 青帝从云端上飞落,来到他们前面。“真没想到妖帝如此命大,中了明火种不死,还能从古原冰窟里出来。” 斩荒一振双袖,仰天大笑。“我生死从不由他人,这回当然不会让九重天如意!” 青帝冷哼一声,妖帝素来跅弢不羁,但是刚这么九死一生过来,还能不能冲破他们的包围,就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了。 一旁的潇湘仙子上前,面色愤恨。“斩荒,你不要太狂妄了,古原冰窟里死不了,我们这就送你上路!” “潇湘,我屡次让你活命,你一次又一次对我下手,今日我就亲手杀了你,一了多年的纠葛。”斩荒的语调一如平常那般不紧不慢,却杀气四溢。 语毕,二人对手起来,潇湘仙子此次用尽平生功力,势要把斩荒就地斩杀,招招凌厉,出枪狠绝,斩荒双手如刃,流转灵动,一一破解杀招,长袍广袖随身势翻涌,涌风带杀戾之气,阵阵袭向潇湘仙子,她逐渐应付吃力,呈现下势。 双方人马见他们已开战,便冲过来混战一片。青帝见白滢负伤累累,心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要白胤澜不在了,平定妖族就少了很多阻碍。心想身动,出手就向白滢袭去。 白滢闪开青帝一袖冲过来的杀意,与他对手十几招,因寒伤在身,这几天又连续运转灵力护元神,空手接招逐渐吃力,心脉力度不齐,青帝随后一掌凝气直冲向她。 白滢当即结法印,双指一对,与青帝展开内力的对决。 但是不过一会儿,白滢便嘴角留下一丝鲜血,斩荒眼见她快支撑不住,内心怒火涛涛,趁着潇湘仙子竭力,用妖力萦绕她全身,凭空一握掌心,潇湘仙子便断气死去。 随后他瞬闪而至,抱住白滢,朱袖一挥,杀戾之气与青帝灵力碰撞,当场炸开,震动了这片土地。 斩荒趁着所有人被气流震退几步的功夫,揽着白滢御风而去,风中传来他冷冽的声音。 “此番暗算,我改日定向九重天讨回来,届时新仇旧恨一併算了!” 青帝等人看他们几个飘然离去,又死了一个潇湘仙子,要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就要就地直跺脚了,无可奈何,只好大嘆一口气,意难平。 妖帝和白胤澜活着从古原冰窟出来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天下,震撼三界,尤其是北荒众妖,无一不拜服,齐齐在大殿之外恭迎妖帝大驾,等了半天没见妖帝一片衣角,一丝踪影。 此刻的妖帝已换了一身黑袍,半梳竖髻,髻上嵌玉。他在小屋外来回踱步,逆云在一旁站定,终于看到小屋门开,练晴端着一盆带血的水走了出来。 他立即上前,可练晴并不理会,端着水盆直直走了,斩荒见她如此,便想直接入屋,随即偌颦又踏出屋门,手上捧着一套污迹斑斑的衣物,衣物上有融化的雪水。 偌颦见到斩荒,点头致意。 “妖帝。” “你家主上到底怎么样了?” “回妖帝,主上并无大碍,调息几日就可以了,无需担心。我还要去採集一些治寒伤的灵草,就先退下了。” “等等,”斩荒撇了一眼逆云。“你与她一同前去,要快,採集地有不服者,就地解决了。” “是。”说完,逆云与偌颦快速离去。 斩荒走进小屋,里面瀰漫着药味,他来到屏风前,屏风质地微薄,透着朦胧的人影,她趴在塌边,肩膀微起微落的幅度显示着伤口发作,她在极力忍耐。 阵阵心疼,斩荒很想进去为她施法疗伤,这样伤势至少好一半,她也不必受寒气折磨,可她偏偏不肯。 “为何不让我给你疗伤?”
第24页 屏风那头的人儿闷哼一声。“若是元神心脉受损,你来治疗尚可。现在是皮肉外伤,全身多处,你我之间,诸多不便……” 闻言,斩荒默默想起在药师宫的夏季,天气炎热难耐,大家都是身着夏衣,他依然怕热,她却是冰凉如玉,让他爱不释手,闲暇时总爱抱着,有时候会偷偷亲吻她后颈,贪图多一丝凉快。 如今,她与他之间,却是诸多不便。 第20章 第二十章 斩荒日日都到小屋看望,也都只是站在屏风外,白滢话少,总是相对无言直到斩荒离去。 到了第十日,白滢亲自来到大殿,见斩荒在一处,自己与自己对弈。 她直径坐到了对面,手持白子,将棋下在了一处。 斩荒也不恼她擅自做主把白子下了,继续把黑子下在计划的点上,白滢就着这棋局,再下一子。 棋路倒是不差,斩荒轻笑。 “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 斩荒细细了看她一眼,感觉她气息确实稳定,又下一子。 “我是来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攻打九重天。” “打,是当然要打,待北荒一切准备好后,随时可出手,胤澜君问此,是不是有兴趣一道去九重天看看那的风景?” “自然有兴趣。” 斩荒一挑眉,故作有些惊讶。“噢?那不知胤澜君想先打哪一块?” 白滢手再持一颗白子,重重落下。 “九奚山!” 闻言,斩荒上扬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三个月后,斩荒部署好妖族的防守,北荒大军直至九奚山,有白滢的幻化之术冲锋,大批妖兵随后,斩荒指挥筹谋,九奚山不到半年就被攻打下来,青帝一众退避崑崙山。 攻下九奚山后,妖族士气大振,开始部署防守,不让九奚山有被夺回的机会,大军在此整顿一段时间,再筹划攻打崑崙山。 九奚山终年积雪,红梅片片,白滢走在梅林间,长袍拖曳,拂雪而行,走了两天,终于让她找到了九奚山的灵脉。 白滢面露喜色,御力点地,飞至梅林半空,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奋力向空一指,一个巨大的法阵展开,见大阵已开,白滢双指又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撒进去,大阵立即随同里面繁复的纹路转动起来。 法阵引起狂风,梅林里的红梅随风而起形成一股风暴,震动了整个九奚山,众小妖赶来,皆靠近不得。 白滢心无旁骛,凝神聚力,控制法阵,身上散发着一股白色的柔光,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还是没有感应到壁玉的元神,难道是范围不够大? 想完她又再次结出一个法印,全力向法阵指去,如此威力,九奚山再次震动起来,法阵从九奚山外吸来大片烟雾,白滢终于感觉到了壁玉的元神气息,但是还不够完整。 斩荒匆匆赶来,一见这情况,长袖一甩,怒道:“白胤澜你疯了?!马上停下来!” 白滢气息逐渐不稳,她一眼都不看他。“不能停,就差一点了!” “再不停下你就要把修为毁于一旦!” 白滢对此充耳不闻,斩荒起伏的胸膛预示着就要被她气炸了,眼看她嘴角开始溢血,他立刻瞬闪至她身边,凝气一指,法阵被干扰,速度慢了下来。 “你做什么?!” “阻止你自灭!” 白滢一股恼火。“我又死不了,你不要拦着!” 斩荒是真的没想到最后她会不怕反噬,单独开启大阵,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完成! 看她这么固执,心里万分懊恼把那本手札给她看了,本是算计她助他一同共谋大业,现在大业未成,她倒是要在这里把自己赔进去了。 眼看白滢就要撑不住,斩荒妥协了,他将她抱在身前,顺着灵气的方向,凝气一指,与她一同催动法阵。 法阵有大量灵力注入,又快速转动起来,狂风暴起,过了片刻就以雷霆之势收起,一团绿光被白滢捧在手心里,斩荒抱着她缓缓落地。 众人看着纷纷飘落的红梅,终于把心从嗓子眼里又吞回了肚子里。 斩荒落地后轻轻扶定了白滢,见她站稳了,甩袖而去。 妖帝,怒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白滢小心翼翼将壁玉的元神交给练晴,让她们为他找一个轮迴的机缘地,便回去调息,三日后去了九奚山大殿,里面逆云正在汇报军情。 斩荒一见她来了,就眼神示意逆云退下,之后也不说话,静静翻动书折。 白滢见他如此也有点尴尬,心里想了千万遍的话也不知道如果说出口,就一直站着。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斩荒用力合上摺子,往案边一丢,语气微沉。“你来找我,又不言语,难道便是等着我来请你开口吗?” “我是来谢你的。” “谢我?好吧,除了这个呢?” 白滢面露难色,除了谢,还要什么? 斩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股怒火又生。 “白胤澜,此等逆天之术你也敢贸然一个人就去使,九奚山灵脉的存在比你活着的时间都长,你一旦控制不住就被反噬,你出了事,我……”
第25页 见斩荒已然被自己气得不轻,白滢也明白他的意思,柔声道:“贸然使用禁术是我的错,如果我修为有损,确实会影响攻打九重天,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闻言,斩荒觉得肝疼,这几万年来他早就修得心境沉稳,从来没试过这样,只转过身去,不言不语,实则内里郁气翻腾。 白滢看他如此盛怒,便心里更笃定自身修为对妖帝很重要,以后要多注意。 “你诸事繁忙,我先走了。” 说完,施然而去,只留下斩荒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莫名怒火无法发泄。 逆云觉得自家主上这几个月就是在和胤澜君斗气,表面上沉稳冷漠,私下在他面前展露怒颜的频率甚高,偏偏胤澜君也一直一心躲着主上,在房中闭门不出,那二小妖貌似早就习惯了胤澜君经常足不出户,两个人在九奚山疯乐,给那团小烟雾找什么种族轮迴。 白滢在榻上打坐了一个月,整个人入了定,白光柔柔,忽然在耳边窸窸窣窣响起各种声音,有柔情的,有愤恨的,有不甘的,有无奈的,越听越汇集成一个人声音,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居然是斩荒的声音! 白滢被扰乱了心绪,被迫睁开双眼,再次运功调息,准备再次入定。 渐渐入定后,白滢又听见了斩荒的声音,而且非常清晰得听到了每一句话。 “我平生,不依天地,不靠父母,最恨旁人左右,我要生便生,我要死便死,何人能定我去留!” “贬我下界就是出路吗?” “败了我也认了,活该我这一生,不悔不误。” “大业难成,我此生註定饮恨而终,既如此,能叫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生出如此的记恨,我死,也不算亏……” “我聪明一世,与天相争。平生鲜有败绩,征战沙场多少回,却从没料到有朝一日竟会落到这等地步。我谋划千年,一朝败北。受九重天算计,如同丧家之犬,歷尽追捕,可我不悔……” 如此沉重的不甘和怨念随着那声音阵阵向白滢袭来,她手结法印,想把这股莫名的干扰镇压下,相冲之下,口吐了一口鲜血。 白滢翻看自己的掌心,竟有一丝黑气,这是魔怔的徵兆! 怎么可能?!自己修的是天地之道,精髓就是顺应世间万物的规律,与天地一息,所以擅长幻化之术。 虽要按顺其自然的规律走,但也不是任人鱼肉,只要是在道义上,反击是可以的,就算她逆天为壁玉重聚元神,就算她助妖族攻打九重天,那也情有可原,退一步来说,就算入了魔怔,凭她的修为,也可以靠闭关化解。 为什么会有斩荒的声音? 为什么他又那么不甘、愤恨? 逆云又发现了这段日子,胤澜君出关后,经常跟在主上身后,不管是处理政务,还是主上叫舞姬在听乐赏舞,她都默默做在一旁,喝茶,沉思。他家主上头几日还会说两句,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说了,除了休息,大多时候都依了胤澜君的跟随。 过了一段时间,又不见胤澜君的踪影了,听二小妖说她们主上又回去闭关了,斩荒都觉得甚是怪异,却想不透这白胤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攻打崑崙山的计划已定,才见到白滢从闭关中出来。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攻打崑崙山比九奚山难度要大得多,因为九奚山的残余实力全部去了崑崙山,而且崑崙山一旦被破,那妖族大军就能直逼九重天宫,所以崑崙山现在肯定是大军围山,做了很多部署。 “主上,听闻许宣和白姑娘也在崑崙山上。” 自从上次在药师宫的假白夭夭过后,斩荒令逆云到处搜寻白夭夭的下落,这么久了终于来了一点消息。 斩荒满意的点点头,“原来是躲在了崑崙山,也罢,等把崑崙山攻打下来,我就迎娶白夭夭,再把命格拿回来,把二十年前未完之事做完。” 逆云汇报后,便下去部署,此次大战,需要做的事先准备非常多,不能有疏忽。 忆起往事,斩荒多了一丝阴霾,又有一丝柔情。 “夭夭,你等着,那一刻就快要到了……” 妖族大军攻打崑崙山整整一个月连山门都攻不破,原因在于白帝设下的杀阵太厉害,连白滢的幻化出来的勐兽都通不过,看来崑崙山是下了老本了。 欲取崑崙山,必要解破了杀阵。 白滢在妖族大军驻扎的大帐中,用棋盘摆出了杀阵,细细研究,斩荒负手而来,看着她左右难解,抑制了这一头那一头又会被攻击,确实有些棘手。 “你已经看了几天几夜了,还没明白其中关窍?” “妖帝有何见解?” 与崑崙山的较量他已歷过数回,白帝阵法和用兵的路数左右不过那些,万变不离其宗,他手指一点,指向最大的杀阵中心。 “崑崙山与九奚山不同,它的灵脉在前,九奚山的在后,这就是为什么九奚山这么容易被攻打下来的原因,九奚山只有防守,灵脉在后,山前战力不足,再好的防御也会被击破。” 昔日九奚山有紫萱,攻守兼备,现在没了,便像老虎没了牙。 白滢一想,确实自己有些一叶障目,没往灵脉那处想去。
第26页 “只是灵脉在前,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前头战力十足,后头就防御薄弱,要是连前头的灵脉一时衰竭,那崑崙山就悬了。” 崑崙二十年前他那一战拖下来,其实也损了不少实力,攻破不应是难事。 说完,斩荒朝白滢温柔一笑,撩人心扉。“你可懂了?” 白滢错过目光,“你想怎么做?”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和那帮帝尊玩了,当然是以最快最险的办法,不知道胤澜君帮不帮?” 唤元大阵! 白滢觉得不可思议,“你要用唤元大阵?你上次才与我因此事恼火,现在你又提出要开阵?再说了,开阵你唤谁的元神来藉机吸收掉崑崙山的灵脉之气?” 斩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自有一个人的元神可唤,只要他还没轮迴。” 白滢有些担忧,她一个人开阵便是个死也不怕,要是斩荒也一块,关心则乱矣。“开启大阵会有机率被反噬,兇险万分,你不怕我们两个都把修为给毁了吗?” 斩荒轻轻捧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莫怕,只要有我在,定能护下你。” 待逆云做了充足的准备,斩荒和白滢走在崑崙山灵脉之前,只见有一小妖递了一件袈裟给斩荒,白滢虽然不解,也按照计划,手指结印,开启大阵。 白帝发现了他们的动机,立即派兵下山厮杀,逆云领兵沖在前面挡住敌方的进攻。 大地震动,一片尘土,斩荒把袈裟献进大阵,凝神注入法力,和白滢一起催动大阵,二小妖领了几千精英在旁护法。 这崑崙山的灵脉之气远比想像的要多,二人坚持许久,大阵内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斩荒见状,大笑起来。“凌楚,想不到你还没转世!” 白滢无暇理会他的得意,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斩荒不一会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白滢,你还好吗?” 白滢点点头,实则已开始心脉无力,斩荒全力注入法力,一炷香后,大阵不一会就以雷霆之势收起,白滢有点虚幌,一手抓住了凌楚的元神,自己则被斩荒抱在怀里。 “你的修为不至于这么差,是哪里出了差池?” 把元神交给斩荒,白滢顺了气,笑笑。“可能是在古原冰窟那会儿消耗太多妖力了,又连续两次催动这逆天大阵,所以有些不支。” 斩荒将二小妖唤前,把白滢交给她们。“好好照顾你们主上,前方战场不用去了。” 现在大势已定,崑崙山的灵脉没个百年也回不来,他这还有凌楚的元神,真想看看那白帝是什么表情。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妖帝斩荒断崑崙灵脉,携妖族大军直踏大殿,青白二帝率兵负隅顽抗,最后困兽之斗,二帝被擒,崑崙山破。 逆云简直要忙疯了,北荒、九奚山、崑崙山上上下下每日书折不断,他实在应付不过来,求着主上把蝶曼叫回来后,情况才好转一些。 而且他看着被关进别院的白夭夭,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心里直念:千万不要筹备婚礼,千万不要…… 一连攻下九奚山和崑崙山,还把青白二帝抓了,妖帝大人现在心情甚好,到了踏平九重天那刻,他此生郁结就平了一块。 另一块不平就是白夭夭,她还是一直不从,就算以许宣相要挟,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看来是两个人事先就商量好了,要生死与共。 可那又如何?他与她之间,只要有一人倾心相待毫无保留便够了,往后时光悠悠,总有一天她便会明白他对她的爱。 现在龙族那边早已被他使计辖制住,不久前早已派人出面,已明说龙族此次绝对不出面,不能作为白夭夭的靠山。 这本就是九重天和妖族的战争,龙族不参与也算是识时务。 “逆云,部署好事情之后,筹备婚礼。” “属下斗胆,主上应先取命格,再定婚礼,我们现在只离九重天一步之遥,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见妖帝不语,逆云又鬼使神差补了一句。“主上,胤澜君现在还在闭关,万一攻打九重天时,需要继续休整,帮不上忙,就靠您一人之力对付其他帝尊,所以命格必须取回啊!” 一说到白滢,斩荒心里便有所思量。她近来情况确实有不妥之处,如果让她继续助他攻打九重天,他心里是不舍的,她能助他至此,其实已经是尽头了,那只壁虎的也轮迴了,九奚山也付了代价,青帝被擒,眼下她应该要好好休息了。 “婚礼开始准备,要尽善尽美,时间长点也是需要的,我会去先取命格。” 逆云一听,与蝶曼相视一眼,应声告是。 想起多日未见白滢,斩荒便转至她的住处,那时崑崙山最美的地方,依山傍水,奇花仙草摇云雾,桃花纷飞,乃是总多仙境中负名最胜之处。 他走近桃花林,看着落花缤纷,想起与白夭夭的回忆,不由一股情伤从心头溢出,人间寻遍了找不到一处她所钟爱的景,自己妖力滋养的花林,她也不屑一顾,真的不能把他放在心上吗…… 斩荒嘆了口气,忽然听见远处桃林里传来偌颦的声音,走近才听了真切。 “主上,您看着多美啊!您都几千年没舞过了,今日在这里跳一次看我们看嘛!”
第27页 “既知我几千年未舞过,现在如何能舞?不像你们,没事天天不是飞就是舞,整个妖族都知道你们疯得闹腾。” 这回又是练晴的声音。“主上,您修为高深,过目不忘,纵使千年未舞也不减当年身姿,还请主上舞一曲。” 闹不过她们,白滢站在桃林间,开始飘飘舞动起来。 她轻步曼舞像飞燕伏巢,展袖扬腕像鹊鸟夜惊,机敏点步,如清风在腰间,长袍摇曳,柔旋落瓣,身姿顺风而转,婉若游龙。 众人皆痴,惟她独醒,笑颦星月,袖落风盈。 “主上风采,更胜当年!” 白滢长出一口气,看着二小妖,“闹腾够了?” 随后袍尾长曳,拂花而去。 “练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主上一半风姿?” “回去多睡觉!” “这是什么法子?” “多做做白日梦!” 二小妖嬉笑怒骂一同离去,只留下斩荒一人还在那处静静看着白滢离去的方向。 一声长嘆在那薄厚相宜的唇间溢出,斩荒那凌气英满的眉间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愧色,身具世间如此难得修为和品性的白胤澜,如今为他所用,她丝毫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妥。 崑崙的灵脉是靠禁术大阵吸收,但开启者会有必遭到反噬,而不是世人通篇所想的,有机率被反噬,而催动者什么影响都没有,手札里的记载,被细心处理过,前后页衔接顺畅,没人会发现最后一页是缺了的。 白滢,我利用你至此,你可会怨我? 对着那头已看不见人影的远处,斩荒在心里轻轻问了一句。 崑崙山上下开始挂满红绸,白滢觉得自己才几日不出门,怎么变动这么大? 一边走,一边看,二小妖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觉得真是太喜庆了。 逆云远远看见白滢,便快速走了过来致意。“胤澜君。” “这是做什么?” “回胤澜君,这是在筹备婚礼?” 三人皆是一愣,白滢不由一股寒凉之意开始瀰漫心间。 “可是妖帝要娶白夭夭?” “正是。” 白滢眨了眨眼,转身离去,再走慢一些,生怕眼泪就忍不住,失态于众人之前。 回到房里,二小妖见自己主上脸色惨白,双眼通红,都询问是怎么回事。 “出去!” “主上!您怎么了!” “出去!”白滢一挥衣袖,二小妖被一阵风推出房外,大门立刻紧闭,她们拍打着房门,哀求着要进去,白滢一句都没有回应。 白滢一连三日未踏出房门,她们焦急万分,逆云刚巧路过别院,看见她们在院子里跪着,时不时哀声说一句话。 “主上,您到底怎么了?” “主上,求求您让我们进去吧!” 逆云秉着大总管的身份,这情况自然要去问一声,便踏进别院。 “你们两个这是……胤澜君怎么了?” 偌颦回头,看是逆云,满脸苦相。“主上自那日与你对话后,就神色有异,好像……好像很伤心,要哭了,一连在房里关了几日没出来,也不应我们。” “不用你管,我们自己等着主上出来。”练晴冷漠道。 逆云一听就回想起那日白滢的反应确实很奇怪,难道……心里唉嘆一声,自家主上的心里一直都是白夭夭,就算与胤澜君几歷生死,浴血铠歌,想娶的依然是白夭夭,但愿胤澜君莫要出什么事才好,回头匆匆去大殿找妖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你说她几日没出房门?这不是很正常吗?胤澜君经常闭关,何况近来她连开两次大阵。” 逆云将白滢的事禀报了斩荒,斩荒倒觉得正常,白滢平时最喜欢就是闭关,万年来都少出入三界,而眼下应该是被反噬了。 逆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敲醒自己主子,情急之下,娓娓道来。 “主上,你真要娶白姑娘?” 这件事已经说了几十年了,逆云又老生常谈。 “自然是。” “那胤澜君当如何?” 斩荒一听,一股莫名的情绪又开始瀰漫心头,这股情绪他一直压在心底,不愿多想,想得越多就让人越混乱,他现在只要大业,只要夭夭。 见主上不语,皱眉思量,逆云又紧接着说道:“胤澜君虽与主上父母有约,但是围剿已过,接着您又中了明火种,是胤澜君不顾生死,救了主上,攻打九奚山和崑崙山也是殚精竭虑,虽有算计在内,可这些难道真是万年前的一句承诺便能做到如此吗?” “那日我告知她您将要与白姑娘大婚,胤澜君何等淡漠之人,竟脸色苍白,双目通红离去,主上,您再想想,与胤澜君在凡尘的那一段,究竟是什么?胤澜君必定是心属主上的……” 斩荒背过身去,没有回话,心里无限思量到底是现在逆云说的在理,还是只是当初灵珠作祟。 又过了几日,逆云急急来通报,九重天另外二帝抬了大量聘礼,在崑崙山门外,求见白滢。 斩荒嗤笑一声,“九重天惯会玩把戏,这次表面上看来是求和,只怕另有筹谋。”
第28页 “那是否要告知胤澜君前去?” “不用,我亲自去。”说完一甩袖,信步走去山门前。 山门阶梯下,炎帝和黑帝负手而立,这二位帝尊甚少露面,青白二帝专攻战力,而他们多则负责九重天后援琐事,这次到来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不知二位帝尊带这些……是何用意?难不成是看我妖族美女众多,都想娶回去做一方帝后?” “妖帝,我等要见的是胤澜君,不欲与你多说。” 斩荒冷哼一声,“就你们?哪个想娶胤澜君?” “我们是来替天帝求娶胤澜君!天帝威名,和有上古血脉的胤澜君甚是相配!” 一听原是为天帝求亲,斩荒顿时怒火中烧,相同的样貌 ,一样的血脉,就因为他有贪狼格,就要做天帝脚下的泥尘,如今还想从他手中抢人,简直欺人太甚! 他翻手展袖,一阵妖力袭得下方人仰马翻,正欲把这群恼人的九重天走狗清出崑崙山门,就被一双细手拉着了袖口。 二帝看到白滢出来面见,点个头致意。“胤澜君,你与妖帝的关系我等已知晓,青帝杀你门下小妖,现九奚山灵脉也断绝百年挽救了小妖元神,过往种种,还请你宽恕。” “你修的是天地之道,如今九奚山和崑崙山都落入妖族之手,我等不敢讨回,三界动盪与你修道已然相悖,我天帝乃是万万年难遇的天地之主,而你又是神伺之后,做我们的天后乃是上上之选。” “你既早年便认识天帝,可谓是水到渠成,天赐良缘。” 斩荒满脸阴沉,定定看着白滢,想看她如何回应,却见身侧的人淡淡说了一句:“二位帝尊请移步,我与你们有话要说。”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看见他们妖帝的脸更阴霾了。 走至一处偏僻的地方,白滢念诀设下一道结界,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听不清他们的谈话,随后转身奋力拂袖,一阵妖力让二帝毫无防备,连退两步。 “胤澜君这是何意?” 白滢冷笑一声,一手负背,一手施于身前,缓缓踱步,这气势让二帝觉得自己正被眼前此人睥睨。 “天帝下凡歷劫,你们却来替他求亲,是不是太过可笑!” 这天帝想想也是可怜,都下凡受罚去了,天界式微,还要把他拿出来顶雷,目的就是让她退出。 但抛开这些,如今她心魔缠身,若真是能去九重天,天帝的宫座里还真有汇聚九重天的天地正气,帮她化解。 可惜,嫁给天帝是虚念,她只想守着斩荒。 不过再不找到抑制的办法,她也不知道能守他多久……心里苦笑一下,斩荒也是万年大妖,等他心愿达成,又何须她守,除了天帝,三界甚少对手。 二帝绝没想到白滢居然知道天帝下凡的事,相视一眼,无比尴尬,但仍能自圆其说。 “天帝虽然下凡,不日便归,我天界已万万年没有立天后,正是等着像胤澜君如此之人,天帝心怀大道,定会接纳。” “这会儿子你们倒是不介意我是妖族中人了?” “你虽为妖族,可未修妖道,血脉尊贵,如能与天帝一起匡扶天道,实乃佳话。你只要答应了,待天帝归来,便会将天界诏书下达。” 佳话?鬼话还差不多!白滢暗暗摇摇头,四帝皆迂腐,这九重天确实需要一点劫难来让他们清醒清醒。 白滢不想和九重天的人多说什么,便将他们打发了回去,可是唯独留下的聘礼,死活不肯带走,逆云小心翼翼看着主上的脸色,向白滢请示如果处理,她一句“收到库里便是”转身就走了。 逆云一回头就看见妖帝甩袖而去,立马大声唿哧小妖们干活。 斩荒回到大殿,拿起茶盏,还未入口,便一把砸了,蝶曼默默进来收拾了残片,又换了一盏新茶。 没过多久,妖族上下传言胤澜君将要答应与天帝联姻,议论声沸腾,甚至有人觉得他们二人甚是相配,又有人觉得胤澜君应该与妖帝一起,又一波反对声,这明明就在操办与白夭夭的喜宴了,胤澜君怎么可能与妖帝在一起。 不管外面议论声有多强烈,也影响不了白滢,她此时闭目打坐,一滴一滴冷汗从额边留下,周身缠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耳边迴荡着斩荒各种情绪的声音,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斩荒的模样。 宛如陷入恶梦一般,梦里的斩荒负伤累累,口吐鲜血,杀戮、算计、伤情,因贪狼格对抗天命,大火焚烧,生死对决,爱而求不得,大业已败,心若死灰像烟火般绚丽的自绝……种种过往逐渐清晰回放在白滢脑海中,最后,斩荒走了,还对着白夭夭泪诉衷肠。 悽美的笑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白滢睁开了双眼,泪水珊然而下,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她看着手上的魔气,细细回想,苦笑一声,大概就是那时候中的吧,在斩荒恢復真身后,一度失控,就是那时一丝属于他的回忆带着悲愤痴怨进了她的身体。 经歷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果没有心魔,她可以毅然离去,恭祝他与心爱之人携手归老,可如今她情根深种,修为有损,连开两次逆天大阵都未侥倖逃脱反噬,心魔趁虚而入。
第29页 爱愈深,怨愈烈,自己对斩荒的这份情犹如将要被渴死的人,紧紧捧住手心里的水,要拼命压抑自己不能去喝,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甚至心里还有另外的声音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喝,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喝下能怎样?这水本就在她手里! 反反覆覆,没有停歇,一连折磨着她好些时日,心力交瘁,不敢见斩荒,就怕自己控制不住。 白滢掩住耳朵,想把那些如网丝般的声音挡住,一点效果也没有,不过是掩耳盗铃。 她擦净唇边的血丝,双手掐诀,艰难地想要入定,道心已逐渐不稳,现在只能把所有的修为都放在抑制心魔上,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由于流言越传越盛,已经流进了斩荒的耳中,逆云心里就直打鼓了,只见那负手立在窗前的妖帝一掌捏碎了手里的一把黑子,身影瞬闪而去,别院里的二小妖只觉一阵强风从跟前吹过,主上房门被突然出现的妖帝一掌挥开! 这么大的动静,让白滢从入定中醒来,看见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她凝神,双手不自觉紧了紧,施施然下了榻。 “妖帝这是何意?” 斩荒向来喜怒随心,刚才还一副盛怒的模样,转眼又换成了温情脉脉,表上如此,实则冷酷无情,实在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九重天的聘礼已下十几日了,不知道胤澜君是何打算?” “婚配乃我一人之事,不需要妖帝费心了。况且天帝器宇不凡,双目有光,如上善若水,喜欢无为而治,恰恰与我修道无太大差别,我觉得这门亲事尚可考虑。你若继续攻打九重天无妨,到时不过就是和天帝换了地方住罢了。” 斩荒一听,脸色立即阴霾起来,他抓起白滢的手,声色沉沉。“我不许你嫁给他!” 不许?不过就是不想她退出,要助他夺下九重天,以平万年的愤恨。 她甩开斩荒的手,心口堵着那口气,实在压制不下。“我说了,婚嫁乃我一人之事!” 说的对,三界之中,她都是自由之身,就算与他一路奋战至此,凭两人的关系,他也左右不了,可为什么心里这么无奈,这么慌堵。 斩荒低垂着眼眸,又轻轻说道:“那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么多事,你已应约让九重天退兵,就无需再管我,即使要復仇,凭你的能耐,可以单打独斗上九奚山!” 他走至白滢身前,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古原冰窟里何其兇险,你也不顾严寒救我生死,你说在凡间的那段年岁完全是为了贴身护我,逢场作戏,那你为何要走过以前经常走过的小路,为何要停在以前乘凉的树下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为何要上阁楼,你敢说你心中无我!你能嫁天帝?” “对!”白滢双目通红,奋力挣开,斩荒从来没看过在她脸上会有如此愤怒既又悲伤的神情,“你说的都对……” 斩荒怔然,心里竟生出一股欣喜,白滢转过身,没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一股黑色冒出,斩荒在她抑制心魔的时候闯了进来,已然是将她的自制惊散地荡然无存,而她为什么要忍? 她拉着斩荒的手,瞬闪而去。 二人来到了花林,这里还是白花飘飘,美轮美奂,白滢走在前面,背对着斩荒,她看着满天飞花,斩荒却看着她。 “除了你懵懂无知时,在你还没去北荒之前,我和你就见过一次。你被贬下界,日日饮酒作乐,有一日昏昏沉沉倒在我洞府前,我照顾了你一夜便将你送回了住处。” 斩荒实在想不起万年前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确实荒唐、颓废。 “你可知自那时起,我便把你放在心上,只是我修天地之道,凡事都顺其自然,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不出关了,后来你荡平北荒称帝,协九重天平四海之战,要与潇湘仙子成婚,我也没有出关,千年前你元神被崑崙镜所伤,好在也挺了过来,再歷战役,你又出了差池,我无法袖手旁观,便去了凡尘找你。” “我以前仅仅是将你放在心上,你安好即可,可药师宫那些日子,情深不知所起,”白滢流下一行泪,转过身接着说:“斩荒,我白胤澜心悦你……” 那行泪极大触动了斩荒,内心疼得受不了,想伸手拂去。“可你爱的是白夭夭……”斩荒顿时停下了动作,有一丝的错愣。 “你的大业为她而停,你的心绪为她癫狂,你的命为她而葬送!” 白滢嘶吼着,一挥展袖,风叶花雨潇潇,她看着满天花瓣,阴霾的情绪已布满双眼,“这片花林,也是你用自己的妖力滋养给她的!” 说完,一阵妖力从她身上用极快的方式震射四周,连斩荒都防备不及后退了两步,再看这个花林的法阵居然开始出现裂痕。 “我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白夭夭陪你度过生死吗?陪着你走过几个春夏秋冬?还是在战鼓声滔天的战场上能把命都交到你手上?” “我只是一个被你算计和利用的对象,那本手札我后来仔细去看过了,没有我洞府藏书阁的印记,却莫名出现在我那,想必是你的主意吧?再深想一层,壁玉明知藏身地方少他绝不会靠敌军太近,但他仍然被抓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助力吧?”
第30页 面对斩荒的沉默,白滢心里的答案明明白白,苦笑几声。“我深知你对天道有不甘,郁气难舒,对三界有大业难展的愤恨!其实你不必算计于我,你要逆天,我一定帮你……” “你对白夭夭说过,爱本是一人之事,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前后万万年,遇见过爱上过这就够了,我待你亦是如此,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张开双臂,笑不像笑,哭不像哭,似是到了疯狂的边沿。“所以,你可以好好想想怎样利用我,把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说完,摇摆飘然离去,斩荒想紧追,可是却始终迈不开脚步,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情恼心慌,思绪烦乱夹着一丝丝的痛。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回到崑崙,斩荒静静坐在室内,香炉紫烟裊裊,他看着某一个方向,呆怔许久。白滢的深情让他太过震撼,就连蝶曼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主上,这是白姑娘的凤冠霞衣,做的很是精緻,您看看是否合意,要是合意绣娘们就接着赶工。” 斩荒轻轻地抚摸蝶曼捧上的朱衣,又伸指点了点凤冠上的明珠,脸上毫无喜色,慢慢说了一句:“拿去给夭夭试试吧。” 蝶曼应声退下,斩荒又陷入深思。 白滢是如何得知二十年前他说的那番话的?如此来声声质问白夭夭于他而言为何这般重要。 几百年的蛰伏,千年的元神碎裂之痛,那时是白夭夭用心头血滋养着他,日日细语轻喃,她亦是受尽了五百年的日日煎熬,才使他甦醒又重返三界,是一份还也还不完的情。 麒麟一生只动情一次,他爱的是白夭夭,可是面对白滢,亦是困惑不安。 斩荒善断人心,却没有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迷茫什么。 人间山林中,鸟语阵阵,一条开阔的河流绵延流长,河水倒影有人影走近,还未来得及映出那人的模样,就溅进一口鲜血。 白滢跪倒在岸边,拭去嘴角的残血,慢慢临水而站。 她失控了…… 一阵霞光在她身后闪现,只见一白髮青年男人立在她身旁,仙气渺渺,白色的长袍顺着河风轻轻翻动,融在这片光景里。 “可让我好找,我以为你在崑崙山。”男子淡淡开口。 这个人有着与妖帝相同的容貌,正是当今的天帝,斩荒的兄长。 故人相见,应是一片喜融之情,可白滢此时此刻却压根不想看到这两兄弟任何一个。 “什么事?” 天帝看见她微弱的声音,皱了皱眉,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怎么了?听起来似乎很累。” “无碍,倒是你提前返回天界,怎么?怕斩荒真的把你这九重天给掀翻了?” 天帝轻笑。“你知道的,就算他要九重天,我怎么不给?只是他如此固执难驯,三界的命脉我不能给。” 白滢转过身,见天帝一如万年前玉面凌冷,威严清偕,与斩荒的妖冶俊邪,阴魅沉着的气质南辕北辙。“提亲之事,想必你已知晓。” 天帝摇摇头,有些无奈。“我来找你,是想让你一定要阻止斩荒从白夭夭身上取回命格。” “我运筹了这么久,终于把贪狼从他身上安然卸了下来,接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再受命格影响,这次他为了攻打九重天,一定会将白夭夭的贪狼,甚至是许宣的七杀一起剥夺。” 斩荒强行剥离其他人的命格,被剥离的人会万分痛苦,也活不长久,如果这人是白夭夭,斩荒一定会护下她的性命,到时他为了攻打九重天就必须保存实力,那么帮他去护白夭夭性命的人,修为必须在三界四帝之上,如此,妖族就一个白胤澜有办法。 可天帝并不是相托她去护白夭夭,而是阻止斩荒。 “你的意思是斩荒为了白夭夭能活着,剥离贪狼时必定要我在旁协助护下她的性命,届时干扰?” “只要贪狼不被剥走,白夭夭自然无事。” 白滢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索着到时如何应付,一阵霞光远去,天帝消失了。 逆云走进大殿,还是忍不住禀报了斩荒。 “主上,你交待的事都办妥了。属下还有一事,胤澜君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消息了。” 斩荒一听,转过身来,神情里有一丝担忧。 “偌颦她们呢?” “一个月前,她们收拾东西返回山中,但是听偌颦的意思,胤澜君没有和她们一起。” 斩荒心里莫不猜忌白滢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又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差池,可是以她的身手,三界还有几个能困住她。 “或许是寻到什么地方闭关去了吧。” 随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逆云,你派多些人再去找,有消息立刻报我。” “是。” “另外还有几日就是算定的日子了,你也要做好准备,时辰一到我就要去取命格。” 这是逆云最关心的事,一听主子终于要做了,心里欢喜无比。“是!” 次日,白滢就回到崑崙山了,谁也没见,直接回到别院,一步不踏出。 斩荒听说后,便直接去找她,一进别院的门,就看见院中花树下站着的白滢,她身着浅紫色的外袍,白色的裙摆与青丝一起随风飞扬,看见斩荒走来,眼里波澜不惊。
第31页 斩荒走近她,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沉默,相顾无言。 “你要取回白夭夭身上的贪狼,我会帮你。” 没想到白滢开口就是说这件事,斩荒往常的八面玲珑在此时通通使不出来,有些事既然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提什么要求,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给,除了情。” 白滢心如刀割,面上却是冷笑。“我要的,你已给不起了。” “取命格那天我会过去,妖帝请回吧!” 说完留下斩荒,自己回房去了。 九重天上,天帝在桃花林召见百草仙君和二帝尊。 “听说你们给我提了一门亲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实有劳各位费心了。” 三人一听便知道天帝是来兴师问罪的,齐齐作揖示意。 “天帝恕罪!我等实在不知您何时才回天庭,眼下妖帝即将进攻九重天,我等只好行了一步缓兵之计。” “现妖帝要逆天,皆是因为之前你们瞒着我传达了他只要协助平了四海之战便让他位列上仙的旨意,因他有贪狼在身,天界后来无法兑现承诺,这才惹下前后千年的祸端,现在这祸水要泼上九重天了,就替我去提亲。” “你们种下的因,如今要让我来受这个果?” 二帝尊差点就要跪了,可那件事明明就是白帝牵头和他们三个商量下来的,本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以为直接对妖帝承诺便好,哪里知道事成之后,天帝这里行不通了。 事已至此才知晓原来是双生子,妖帝有贪狼格才被贬下界的。 “此事我们知晓原由太迟了,只要能保住九重天,事后我们都认罚。” 天帝轻轻嘆了一口气,“有胤澜君在,妖帝不会完全把九重天翻转了的。” 到了预定的日子,白滢掐着时辰来到了囚禁白夭夭的别院,斩荒和逆云早已在院里等待,只见那白夭夭好像又清瘦了一些,有些憔悴,应该是牵挂许宣,对斩荒又奋力不从,以至于蛇比黄花瘦。 斩荒对逆云示意,把白夭夭请到法阵中央,施法将她定身。 “夭夭,你忍一下,我和胤澜君动手很快,不会伤你性命。”斩荒柔声说道。 白夭夭几乎是咬牙切齿,看得出她对眼前这个妖帝真是恨之入骨。 “斩荒,我告诉你,就算你把贪狼拿去,你也别想计划能得逞!” 面对这般恶狠狠的态度,也就白夭夭能让妖帝忍了,斩荒不欲多说,再施法一道禁了白夭夭的言。 随后他看向白滢,点头示意,二人同时运功施法,将白夭夭的灵珠从体内逼出,一人强剥命格,一人维护灵珠不能破裂。 白夭夭痛苦万分,这就好像一边有人在拿刀割你的肉,一边有人帮你把皮贴回去。 斩荒虽然心疼,但是不能停下,便想速战速决,眼见命格就要出来了,突然感觉有另一股蛮力在把命格往回推,他马上反应过来是白滢在作梗。 “白胤澜!” 白滢充耳不闻,结个手印继续施法,全然不顾白夭夭那冷汗淋漓像受了大刑的模样有多么骇人。 白夭夭此刻是被割一刀出命格,又再一刀进命格,现在就看是谁狠得了心,斩荒不停手,白夭夭在这场拉锯战里遭罪更大。 无奈之下,斩荒只好收手,白滢将命格封回白夭夭的灵珠里,并将灵珠锁死,起码好一段时间都不能解开,强行再来一次,灵珠必碎无疑。 一收势,斩荒急忙接住昏迷的白夭夭,怒火中烧。 “白胤澜,你究竟想做什么!” 果然,只有让白夭夭痛苦,让斩荒心疼,才可能让他先收手,给了她机会。 白滢在刚才的拉锯战里使用了一定的灵力,包括了用来压制心魔的,一结束便口中有股咸腥,她默默咽下,缓缓说道;“你之前因为贪狼格搞得如此不快,这命格对你来说是祸害,现在不管是白夭夭还是许宣,短时间内你都无法将他们的命格剥过来,因为我都锁死了。” 斩荒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把两个人的灵珠都锁死在了体内,那攻占九重天,计划岂不是有变,还是变化很大那种。 逆云实在是急了。“胤澜君,您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命格,攻打九重天的计划就影响了。” “无妨,还有我。” 斩荒一连照顾了几日,白夭夭还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不免让他忧心,再三思量,他伸出手敛指,想像之前那样用精血帮白夭夭恢復。 逆云实在忍无可忍,马上双膝下跪恳求。“主上!” 他跪着往前两步,语气哀求。“主上!命格未取到手,您再使用精血,这攻打九重天在即,请您慎重!” 二十年前一切歷歷在目,逆云这次绝不能让自家主上再次因为私情而一败涂地,最终走向毁灭。 “逆云,你还是不懂……” “属下懂!您见不得白姑娘受苦,您也愿意将性命都给她,可是主上,白姑娘现在是饱受这一番折磨,那主上更要保存实力赶紧攻上九重天,那里什么都有,要治好白姑娘轻而易举,若是您现在像二十年前一样忍不下心,先损了自己的实力,攻不下九重天,那妖族一路征程的艰辛没了,您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与白姑娘相守啊!”
第32页 斩荒面露不忍,一旦攻打九重天,他便要开启万象令,此一战确实歷时长久,耗费精力,白夭夭现在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就是日日饱受灵珠絮乱的痛楚,但这次他确实要狠下心。 想完便施法让白夭夭安睡,注入一股妖力稍微镇压她灵珠的乱气。 现在妖帝和胤澜君一见面就像隔了仇似的,协商作战计划时,整个大殿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其他的妖族大将默默向逆云大总管传递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 逆云轻微地摇摇头,示意他们注意妖帝讲话,不要分神。 下属一个个汇报部署妥当,妖帝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好!七日后,我们妖族大军开始起兵,与九重天一较长短!” 腥风又要再掀,真正较量的棋局已起,最后的风暴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快乐,撒花~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白夭夭在庭院里,默默等着斩荒的到来,每天这个时辰他都会来此探望她,对她絮絮说道,她一句都不回,但今日她是特地等他。 斩荒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看到白夭夭后整个人温柔细腻,语色关怀。 “夭夭,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白夭夭还是一样的臭脸色,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他说:“好不好有区别吗?你已经是第二次要强娶我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我自然是喜欢你,夭夭,很多话我二十年前说过,到现在我依然再对你说一次,以后悠悠岁月,我的真心,你迟早会明白。” “好!既然如此,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是吧!” 斩荒笑笑,“当然,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如此深情的情话要是换做他人,早已感动地梨花泪雨,可白夭夭却面无表情。 “那好,我要你做两件事,就当是给我的聘礼。” 原来是有要求。 斩荒并没有色令智昏,不过他自认为白夭夭不管玩什么花样,闹什么动静不过都是为了一个许宣,她这么单纯,做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说,莫说两件,一百件一千件都可以,只要我可以做到。” 斩荒回的这句话是有含义的,白夭夭也听出来了,要他可以做到,如果要他摘朵花变个法术他自然能做到,但是要他停止大战,那是他不可以做到的。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一,成婚前,我要你放了青白二帝和许宣!” 斩荒眯着眼睛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白夭夭。她居然仗着他对她的宠爱,提出这么大的条件,换成他人早被一掌拍死,也就她白夭夭有这个胆量。 白夭夭知晓斩荒怒气渐盛,仍接着说,试图说服他。“青白二帝被困多时,修为早就损耗严重,只尚存一些灵力保住元神,放了他们不会对你攻打九重天的计划有任何影响!” 这是长久以来,白夭夭第一次对他有条件,以往不管他为她做什么,都是嗤之以鼻,况且那二帝尊确实不能再构成威胁,本想攻破九重天后,把五帝都踩在脚底下羞辱一番,既然白夭夭有求,应下无妨,凡事都是有后招的,不是吗? “青白二帝我可以放了,许宣不行。” 斩荒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许宣才是你真正牵挂之人,为了保证你这次能乖乖的拜堂,他,我得婚后才能放了。” 白夭夭听后,杏目怒瞪。 “夭夭,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若是还不行,我届时只好把他们三人都绑到婚礼上,不,是把所有俘虏的人都绑到喜殿外,跪着观礼。所以,趁我还没反悔,你赶紧说你第二个条件!” 天知道白夭夭有多想直接拿剑把眼前这个卑鄙无耻,手段狠辣的男人给捅个千万个窟窿,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第二个条件,你把凌楚的元神还给白帝,让他转世。” 斩荒对这个条件倒是有点诧然,看来白夭夭这是对故人有顾及之情,小青已经不在,凌楚死后本应去转世,如果元神毁在他手上,那他们就永远没有再相守的可能了。 罢了,当初算计了小青去牺牲,这个凌楚横竖都不能有什么作用了,这个条件也亏不了他什么。 “好,我答应你便是,只是夭夭,别再和我闹什么了,我的耐心也是有底线的。” 看着斩荒离去,白夭夭喘了好大一口气,她望向别院的上空,双手交握在胸前,闭眼默默向上苍祈祷。 妖帝一出万象令,世间妖族皆听令,妖族大军浩浩荡荡由崑崙山进入九重天,高空之上,烽火连天,战鼓阵阵撼星辰。 第一重天的镇守者是百兽仙子兄妹,哥哥为兽王公,妹妹为灵兽仙子。 两阵大军已对峙半柱香之久,因为这里是九重天,一天便是下界一年,这半柱香也大约等于是凡间一天了。 双方眼下都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计划,谁都没有先出手,但烽烟潇潇,气氛紧张,大战随时一触即发。 但凡野兽,兽性为主,理性为辅,百兽兄妹二人镇守这第一重天本就是要用他们的残暴之性,给入侵者一记重击,甚至将人“咬”死在天门之下。 灵兽仙子抚摸着身旁一只巨大的狮子兽,安抚着它不要紧张,因为它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第33页 斩荒身着一身黑色羽衣,金色发冠,长发飘逸,干净简约、战风霄然,一方帝尊之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看着对面野兽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勾唇一笑。 要比兇狠残暴,这些久居天界的小猫小狗还真不能和北荒的相比,这都一天了,像个鹌鹑一样不出声,实在无趣。 随后一个眼神示意逆云到阵前去喊话。 “我等北荒大军势必要攻上九重天,尔等若是识相,速速归降!” 兽王公闻言一挑眉,一个阵前冲锋将军都这么嚣张,可想妖帝何等猖獗。 灵兽仙子咧嘴一笑,大声回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拿下了九奚和崑崙,天界就是你们囊中之物,先试试能不能在我们这几万只仙兽的利牙下活下来再说。” 说完群兽便要发起攻击,被灵兽仙子一声口哨制止了。 她一人走到两军对峙的中间停下,说道:“一下子就群起而攻之没什么意思,我听说妖族的胤澜君是神伺之后,擅长幻化百兽之术,我个人甚是有兴趣与她单打独斗一场,不知那个胤澜君敢来应战吗?” 白滢在妖族身份不是一般,向来只用幻化之术助攻破阵,斩荒筹谋计划兼消灭敌军领头人,其余杀敌冲锋都是众妖将负责,这一开场就指定要白滢迎战是前所未有的。 逆云看了一眼自家主上,只见他还是那一贯的笑面,无其他要说的。 “主上,这……真的要胤澜君去应战吗?” “她不是不让我们拿回命格吗?让她去吧,不过是两条看门狗,我们先好好看看戏。” 不一会儿,一阵白烟带着点柔光降在灵兽仙子对面,白滢从白雾里现身了,她缓缓走到灵兽仙子身侧,回头睨望她一眼,没有说话。 灵兽仙子一看她的装扮,怒不可遏。“两军交战,你既然还穿繁服而来,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白滢上下瞅了瞅她,轻翻广袖。“一重天而已,还不到我要穿盔戴甲的时候。” 明知她这番举动无其他意思,斩荒还是一阵忍俊不禁,看来这个白胤澜骨里还有一股子的桀骜不驯,能把人气死的那种,她自己还不自知。 如此被轻蔑,实在忍无可忍! 灵兽仙子吹响一阵哨声后,一只巨狮快速蹿出,她一个翻身上了狮背,十指化为尖利无力的刺爪,向白滢冲去。 白滢化出承影,行云流水般对付她如风一般快速的攻击,丝毫没有被自身的服饰束缚。 见自己的招数根本近不了白滢的身,灵兽仙子又吹起一声口哨,两只飞禽兽和两只巨虎兽从阵营里蹿出,扑向白滢。 白滢一掌挥开巨鸟,从腰封里抽出两张符纸,也化出一只勐虎一甲蛇与巨虎相搏,趁乱灵兽仙子骑着狮子从侧面袭击,被白滢一脚踢飞至石柱上。 巨狮未被踢去,想伸爪把目标勾个透心凉,由于伤害太过近身,白滢第一反应就挥剑划去,那巨狮被一剑划破喉管。 一道温热的红色溅在她脸上,血腥味浓郁。 接着幻化的两只勐兽逐渐不敌四个仙兽的攻击,呈下风,白滢持承影双手在半空中画圆,一念诀,同时出现十把承影,一击而出,前面便多了四具兽尸,甲蛇勐虎化烟而去。 灵兽仙子负伤从地面上爬起来,看着白滢一下杀了她五只爱兽,愤怒地指着她大骂。 “白胤澜,你一个神伺之后不匡扶天道居然帮着妖族来攻打九重天!你压根不配做白晒和腾蛇的后代!他们假如有知,一定以你为耻!三界还尊称你什么胤澜君,你配……” 灵兽仙子还没说完,只见白滢一个极速的瞬闪,到她面前,一剑刺进她的胸口,再利索拔出,用力之大将尸首甩出几丈远,滚停在一边。 “废话太多了……” 在场十几万兵马都惊愣了,胤澜君一向风月清高,没想到这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手起刀落麻利得不可思议。 逆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 “主上,胤澜君貌似哪里不妥。” 斩荒蹙眉没有回答,对面的兽王公已经狂暴,数万野兽齐齐出动,战争开始了。 “白胤澜!你杀我妹妹,我定要把你撕了!” 只见那兽王公已变化成十丈高楼的巨兽人,双拳捶地,尘沙四起。 白滢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是她挑衅在先,该死!” 说完睨了兽王公一眼,一泯烟消失了。 妖族控制北荒蛮兽的号角吹起,一重天陷入了万□□战的局面,斩荒结手印施法,将整个战场用结果封印住,待到那些仙兽被虐杀得七七八八,兽王公才带着余部集中攻破结界一角迅速逃窜至二重天。 白滢一回到自己的军帐中,满头冷汗,刚才她好像受了血腥味的引诱,失控了。 可怕的是她居然感觉用利剑刺进那些血肉之躯时,整个人处于一种兴奋癫狂的状态,脑子里一种有个声音在和她说,不要压抑,他们就是该死的! 尤其灵兽仙子一再用她父母名讳刺激她,动手的那一刻,自身毫无半分思量,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看着手中愈来愈盛的黑气,白滢知道接下来的几重天自己都不能再多参战,单凭斩荒一人帅妖族攻打,已不成问题,便传信唤逆云前来。
第34页 “胤澜君。”逆云作揖。 “告诉妖帝,接下来我闭关几日,如无要事,不要扰我。” 又是闭关,这三天两头就闭关也太频繁了,尤其是在攻打九重天这么紧凑的时间段里,饶是逆云,都觉得有些不合理。 “胤澜君可是有哪里受伤不适?” 白滢摇摇头,双眼闭上入定,不再理会他。 逆云无奈,只好回去禀报妖帝。斩荒一番沉思,就算她两次开阵被反噬,最多损失些修为,不至于如此。 “逆云,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有异常,即刻来报。”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一重天被破,九重天就陷入了一股凝重的氛围中,天帝却仍在第九重天闭关,不闻不问。 百草仙君走进桃林,作揖。“天帝,青白二帝已归来,调整好伤势后,现就在宫门外求见。” “不见。” 百草仙君很为难,这第二重天马上就要开战了,天帝谁都不见,连这青白二帝被俘归来也不见,这到底是何用意。 “可二位帝尊一直在外不肯离去,貌似是要请天帝出面主持战局。” 天帝睁开双眼,神清默然。“转告他们,我私下让胤澜君放他们回来是不想九重天第一战就失了颜面,试想一下妖帝是何心性,一开战定把他们押在阵前羞辱。” “这……”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乱我军心的计策。 “所以,让二位帝尊好生休养,该我出面的时候我自会出面。” 见百草仙君退下后,天帝又闭上了双眼。 妖族大军防署好一重天后,在斩荒的带领下,很快将第二重天攻下,为首的千祥仙子被俘,百福仙子骑着鲤鱼赶往第三重天请求支援,没想到这娃娃被那三重天的将领捆下,交到妖族手里。 斩荒缓缓来到第三重天门下,看着门内一青衣男子疾步走来,看到他后便作揖。 “我已在此等待多时,妖帝终于来到三重天了。” 此人正是第三重天镇守者柳浮仙君,他掌管九重天所有繁花盛草,其妻止朽仙子乃妖修得道,亦是此重天的镇守者,但是因为几千年前没顾好一棵蟠桃树,便被炎帝罚去八重天的天牢做苦力,至今未归。 浮柳怀恨在心,当初苦苦哀求,炎帝便说她是妖族血脉,妖性不改,挥袖离去,他每隔五百年便上折表诉思妻之苦,愿更加勤勉职作以偿过失,终被无视,他们不是想反,而是被逼要反,而他早已和妖帝暗中联繫甚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斩荒踏入天门,对柳浮笑了笑。“你我认识已近千年,让你久等了,现在要赶紧部署,将第四重天拿下。” “天界规矩森严,我们镇守者除了自己的地界,没有传令,不得离开,所以第四重天我也不了解,但我这几万花木草兵,愿助妖帝一战!” “好!我已把所有下九重天的路堵死了,有你相助,想必第四重天不在话下。” 妖帝在短短的时间内连下三个重天的消息一下子传遍军中,妖族士气大振,当晚所有作战要员都参与了第四重天的作战计划直至深夜。 九重天的夜色波澜壮阔,气势磅礴,九重极光,繁星闪烁。 议事结束后,白滢离开主帅大帐,一个人走到人稀地阔的一处欣赏夜景,此处倒是微风阵阵。忽然察觉到手中又冒出一丝黑色,默默抹去。 又一阵夜风吹来,撩动她的青丝,接着又一阵吹来,拂过她的脸颊,白滢微微皱了下眉头,这风有点古怪,但明明就是风。 到了初日高升之时,妖族五万大军已围住第四重天,但奇怪的是这重天居然无人把手,门庭四开。 一看就是有诈。 妖帝命人搬来茶台,在大军后面悠悠泡茶饮清香。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茶杯,忽见白滢从远处施施然走来,便食指施法一勾,从旁边的茶具盆里勾出一个茶杯,稳稳飘落在茶台的另一边。 “胤澜君闭关几日,都没来看看我们妖族是如何攻下二重天和三重天。”说完给她斟上茶水。 白滢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毫不在意妖帝在自己前面得意洋洋。斩荒本就善谋划,魅人心,九重天内有内应不足为奇。 “攻下便好,只是现在这第四重天,你就在这里喝茶不去进攻吗?” “不急,这一看便知有埋伏,待北荒的飞凌雀到了,就派去试试底。” 说完,逆云已带着数千只飞凌雀来到妖帝前面,作揖。 “主上,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去探底。” 斩荒点点头,逆云立马到阵前放飞,黑压压一片直扑天门。 飞凌雀喜肉,生性兇残,飞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这要是遇上人就啄了吃了,也不奇怪。 哪知那一大片黑色还没有过天门,一阵风霜吹来,全部冻结成冰。 斩荒和白滢同时站了起来。这么强的冰冻,光靠阵法是没有办法实现的,而且他们两人也没看出前面有大阵。 “有意思,走,到前面看看清楚。” 说完二人瞬闪到大军前,一看,果然还是没有布过阵的。 斩荒又用眼神示意一个妖将,将北荒的火屯兽放出三千只去进攻,这次只攻到天门底下又被冻住了。
第35页 接着一阵飓风,把妖族大军掀得人仰马翻,过了好一会才停息。 待众人起身回过神来,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坐在天门的门顶沿上呵呵直笑。 “恭迎妖帝,不知我这霜雪可让你大军有冰心寒骨之感?” 终于出现了。 逆云向那仙子喊道:“你是何人,报上名讳!” 斩荒轻轻向逆云摆了摆手,笑道:“想必你就是九重天的绛霜仙子。” 绛霜仙子一跃,轻盈落地,“没想到妖帝居然会知道我这么一个四重天的小人物。” 总所周知,九重天上有四季仙子,还有时令仙子,只是没想到安排了绛霜来守第四重天。 斩荒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直接点明目的。“仙子法力高强,但是我欲取九重天,仙子这是让不让路?” 绛霜冷哼一声,“我要让路,怎么会冰冻你北荒蛮兽,你简直好笑!” “我是见你资质尚可,与你多问一句,不然一会儿这么个美人儿死我手里,我难免会良心不安。” 绛霜仙子不再言语,双目怒火满满,好一个狂妄的妖帝! 突然一阵阵寒风袭来,绛霜仙子所立之处哔哩啪啦覆满冰霜,一路蔓延,很快将整个战场的地面变成一片雪白,霜雪直接爬上修为低的小妖的脚开始冰冻,直到全身不能动弹。 斩荒一眼望去,起码三万兵力被冰不同程度的困住,好厉害的冰法! 难怪这里这么冷清,不像其他重天那样重兵防守,就一个绛霜仙子就能制住几万兵力,确实有些能耐。只不过这个仙子怕是不知道麒麟之身的他,正好是她的克星。 斩荒开始双掌运功,欲要化开坚冰。 白滢看着冰霜从她的脚下而过,没有把她困住,想来这第四重天的人道行还不足以让寒气沾上她身。 又见斩荒正在运功,便化出承影,想先阻下对面的绛霜仙子,正要一跃而去,一阵大风拂来,绕着她萦转,有一道声音随风而来。 “天帝要娶的人,果然不同,昨晚见你已觉得超然无双,今日再细看,真是深得我心。” 白滢看着风流的方向,沉声说:“不要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 那阵风惬意的笑出了声,风涌往一处,渐渐显出了一个男子的轮廓和身影,他伸手拂过白滢的腰身,又快速得拂过她的脸颊,白滢整个人都被风所包围,对这个男子的轻薄防不胜防。 “我叫凌风,是这儿的另外一个镇守者。” 凌风仙君是九重天几万年形成的风胎,又经歷了万年的修道才成了仙,和绛霜仙子一起镇守第四重天,风与霜是相当绝配的镇守法门。 被轻薄的白滢怒从中来,念诀让承影剑噼开这风围后,凝神,将剑气扩到最大,向四面八周袭去。 那股风终于在不远处展露出凌风仙君的全貌来,他双目含春,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气质,苦笑着一张俊脸。“哎呀,胤澜君的剑气好生厉害,差点把我戳成马蜂窝了。” “昨晚那阵风也是你?” “不错,正是在下。我可是在你身旁看了你好久。” 白滢一听脸色阴霾,定定看着他。 忽地,不远处一阵火光沖天,原来是斩荒已经燃起红莲业火一路烧去天门,绛霜仙子施法幻化出无数的坚冰人去进攻,却未到敌军阵前就通通融化,眼看绛霜仙子已经快被红莲业火包围,凌风仙君回头对白滢一笑。 “妖帝就是厉害,我得出手了。” 说完化风而去,站在绛霜仙子身旁,运功掀起一阵狂风,欲将红莲业火吹往妖族大军处。 不少冲锋在前的妖将被业火波及,凌风仙君甚是快意,飞至上空,欲将大风吹到敌军中心。 斩荒一个瞬闪到他前面,凌风有些吃惊,这么大的风力,妖帝居然可以穿过阻力,直接到他前面来。 接了妖帝几招后,被发现了破绽,斩荒手掌一转,隔空掐住了凌风仙君的脖颈,欲一握掌了结了他。 “妖帝饶命!小仙愿降。” 绛霜仙子一听,怒骂:“凌风!你个叛徒!” 凌风仙君无所谓地笑笑,只要命保住了,谁管这九重天是谁掌管。 既然愿意投降,斩荒自然先放开他,他还想利用这个凌风套取更多九重天的消息。 二人刚刚落地,凌风前一刻还从容淡定,后一刻便口吐鲜血,众人惊鄂。 凌风仙君看着自己胸口穿刺而过的长剑,是承影! 他又吐一口血,慢慢转过身看着白滢:“你是怕……好……果然够狠……” 不远处,白滢双指一勾,收回承影,那性命便去了。 斩荒蹙眉, “白滢,你这是何意?” “多次轻薄于我,便是该死。” 斩荒听后,脸色一沉。“那确实该死。” 绛霜仙子见状,趁隙而逃,第四重天破。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感觉自己不是在写感情文,是在写封神文,哈哈哈哈 对自己好无奈。 白滢杀凌风,你们看出来了吗?是因为他看到了魔气。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妖族攻下四个重天,再加上九奚山和崑崙山,还有北荒要守,妖帝便停下计划,费了一番心思处理繁杂的政务。
第36页 只是在处理事务期间,斩荒心头仍挂念一事,那就是白滢。 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她杀戮之气比以往要重,可谓是一言不合直菅人命,虽说战争无情,妖族从九奚山一路杀到四重天,敌我双方早已血流成河,可她向来风轻云淡,甚少动火,眼下却连杀了两个镇守者。 正想得出神,逆云端来一碗汤药。 “主上,我们已用这重天上的仙草熬成一碗可以镇蓄灵珠乱气的药,给白姑娘服用。” 忙了大战这么久,斩荒差点忘了已经好多时日没有见到白夭夭了,便亲自把汤药送到她的住处。 困押白夭夭的地方,斩荒是亲自设下了结界,因为逆云总是来禀报她想逃,总绑着也不是办法,只能用结界了,除非法力高深,轻易破除不得。 “夭夭,我来看你了。” 见白夭夭对他不理不睬,斩荒也不恼,把药汤放在桌上。 “这是能帮你治疗的药汤,你趁热喝了吧。” 斩荒的柔情未能打动白夭夭分毫,她心里只惦记着许宣,二人已分离甚久,许宣到底被囚禁在哪里,是过得好还是不好,她一概不知。 “我不喝!拿走!” 斩荒心里其实是有一丝哀凉,但他以往说过,不管白夭夭如何待他,他都无妨,他手上有无数方法可以逼她就范,可始终下不了手。 只是她现在因为灵珠乱气,修为不济,脸色苍白,身体孱弱,不喝药疗伤怎么行。 “夭夭,我本不欲如此,但是你今日不乖乖把药喝了,我就命人让许宣尝尽北荒地牢里那八十八种酷刑,你今日不喝,今日让他尝一种,明日你不喝,他便再尝一种,直到你愿意喝药为止。” 白夭夭觉得这个妖帝比二十多年前更加毒辣,只恨自己当初答应了天帝对他在凡间照顾有加,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杀了他。 “我真是比当初更恨你了……” 斩荒苦笑几声,“恨也罢,怨也好,我说过,我已不在乎了。” 定下了作战部署,斩荒站在巨大的飞翼兽背上,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前往五重天,还未近那里,便听见有乐声和歌声传来,渺渺空灵,梦幻不真,令人闻曲嚮往心中所想之景。 逆云看了一眼大军,双指一转,帮一些修为低的小妖镇住心神。 待来到第五重天天门外,歌乐之声朗朗阵阵,似乎在开启盛宴。 斩荒从飞翼兽背上一跃落地,左右踱步看着天门,嗤笑一声。 “主上,我们来攻打,他们在取乐,这是何意?” “这五重天的人,是在向我发出邀请,让我前去做客。” 在逆云心里,见惯了血腥厮杀,这打仗就是打仗,九重天的人哪里来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招数。 “主上,您千万不能单独进去,这是鸿门宴!” 斩荒拍了拍逆云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且进去会会,这里便交给你了。”说完便一个人走进五重天的天门,消失在云雾里。 白滢瞬闪而至,问道:“他一个人进去做甚?” 逆云一看今日的白滢居然换了装扮,长发马尾髻镶玉,身穿白色轻盈甲,剑袖封腕,腰封下佩戴一枚红色玉佩,下裳上有两道蛇纹佩绶,两肩凌带迎风飘,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大将之风。 “胤澜君,主上说五重天的人邀他去做客,可逆云担心主上安危。” 长嘆一口气,斩荒果然是满满一身自信的人,随心所欲,胆比天大,撇下这几万大军,自己深入虎穴。 白滢思量一番,也进入了天门内。 斩荒走了一段路,四周皆是云烟缭绕,但耳边却是笑语盈盈,丝竹之声不断,一挥袖,一阵妖力化去许些烟雾,便看见前方有一个凉亭,里面有人。 他想也不想就往前去,凉亭里出来一个身着惊鸿仙衣的女子,额上有红色花纹,眼下有一泪痣,人有柳蒲之姿,甚是惹人怜爱。 那女子迎了上来,说道:“小仙锦乐仙子,见过妖帝。” 斩荒只看了她一眼,笑笑,“仙子,我这是来攻打你这儿的,不知你此番是何用意?” “我在这五重天待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能来,自然心生欢喜,想把酒言欢一番,不知妖帝做不做陪?” 锦乐仙子碎步回到亭中坐下,斟了两杯酒,示意请他入座。 斩荒一展长袖便坐了下来,盯了杯中酒一眼,不动。 那仙子倒是举杯后一饮而尽,又说道:“听闻妖帝与天帝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我至今无缘面见天帝,今日一睹妖帝的风采,果然俊美,怕是三界无人能比。” “哎,我说了这么多,怎不见妖帝把这杯干了?莫不是觉得只有你我二人不够热闹?”说完双手击掌,两队舞姬上来,数个乐师就位,开始了轻歌曼舞的观赏。 “如此,妖帝便可要干了这杯酒了吧?”锦乐拿起酒杯,凑在斩荒唇前,含情脉脉。 斩荒嘴角一扬,将酒杯拿在手里。“这九重天的酒水不合我意,辜负了仙子美意。” 闻言,锦乐仙子整个人的前身伏在他的背上,光洁的双臂环绕到斩荒胸前,呵气如兰。“这里的酒水你不合意不要紧,你要什么我便满足你就是了。”
第37页 斩荒默默转动酒杯,纯斗口舌之争无所谓,可这女人越来越放肆,拿他当天帝的模子看,还敢趁机揩油,难道他堂堂妖帝看起来是个酒色之徒? 正想一把把这女人揪下来,远处一道剑气刺来,凉亭内的石桌顿时粉碎。 锦乐仙子受惊避开,捂着脸,再一看手上有血丝,便知自己的容貌有损,怒气满满。 “何人敢在我这地界嚣张!” 斩荒双眼往剑气来的方向一睨,果然是白滢来了。 只不过她貌似有些不对劲,双目冷酷无情,全身皆是杀伐之意,似乎非常愤怒。 白滢走近,冷了斩荒一眼,“几万大军在外为你担心受怕,你一人在此美色相拥,可真妥。” 斩荒失笑,觉得这是不是白滢醋了,没有回答。 见眼前二人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锦乐仙子一声令下,所有舞姬和乐师都幻化出战场上专用的琵琶,一同拨弦,只听“铮”地一声,威力巨大,将斩荒和白滢逼退好几步。 不待他们回神,便嘈嘈切切弹得急急如雨,斩荒凝神在二人身周布下结界,拉着白滢往天门外退去,隔这么近,再听下去怕是要成聋子了。 他们一飞出天门外,发现妖族大军正在与一队人马对峙,那个领头的仙子应该就是五重天的另一个镇守者。 锦乐仙子手持琵琶随后追了出来,站在天门下。 “锦乐姐姐,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居然没把妖帝擒下?” 开口说话的是五重天的渺音仙子,专司歌律。 “好妹妹,这妖帝可不好对付,尤其是他身旁那位,不是善茬,再说你这也不是没把大军拿下吗?” “罢了罢了”,渺音仙子摆摆手,“那就现在一起送他们去黄泉路吧!” 说完,数千乐师和音者齐聚,一同拨弦与发声,势要将妖族大军用声乐之力让他们爆耳穿脑直至死亡。 这威力可比刚才那一波还要厉害上千倍,斩荒毫不犹豫运功布下一个巨大的结果护住兵力 ,可音波阵阵,结界太大阻挡功能便会减弱,不少妖族双手掩耳,仍血流不止,头疼欲裂地在地上打滚。 逆云亦是受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太难受了,简直是魔音穿脑! 斩荒见状,说道:“把那笙竹两姐弟叫上来!” 不一会儿,来个两个长得七八分像的男女,男的是弟弟,叫竹音,女的是姐姐,叫笙司。 “见过妖帝。” “不需多礼,你们两个是时候上场了。” 北荒小妖何其多,这两姐弟为何能被斩荒记住,还得从几千年前说起,三界皆知妖帝生性风雅,喜欢闲时听乐赏舞,原来固定招来的那班技艺听了几千年早就无趣了,便要逆云在北荒重新甄选擅音律者。 本着妖帝选人,没人敢以烂充好的心态,逆云居然没把关就让这两姐弟当场奏演了,效果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把北荒大殿里所有东西碎了个稀巴烂,事后两姐弟各领了一百棍子,连带逆云也被斩荒冷落了几日。 看到这两姐弟,逆云心里回想起当时主上正喝着茶,他们两个一发声,主上手里的茶盏都炸了,不想还好,一想起来他就拼命忍住笑,咳!现在是在打仗! 好在当时没杀了他们,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白滢没明白这种情况下,叫两只小妖来有何用,这种音波,连她的剑气都没办法穿过。 “胤澜君,我与你一同各画一个广音阵,剩下的就交了这两只小妖便可。”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但是白滢还是照做了,凭空画出一个广音阵。 一般广音阵是两军对垒时,作为远距离传声喊话之用,传递的声音也根据画阵者的法力有区别,修为越高越声质清晰,她也要看看眼前这两只小妖是什么能耐。 弟弟拿出一支竹笛,和姐姐各站在一个阵前,二姐弟深吸一口气,便吹响竹笛和歌唱,只见一股强悍的音波通过广音阵汹涌杀去,与五重天的音波碰撞在一起,所有人都掩耳护脑,音波碰撞后余波阵阵,掀起大风。 白滢难以置信,这两姐弟是出生时哪出了毛病,弟弟吹出来的笛声像老虎挠抓在墙上嘶吱响,又像粗人酣睡打唿噜震天响,那个姐姐更了不得,唱出来的歌声简直就是万鬼同嚎。 果然有效! 斩荒勾唇一笑,示意一眼白滢,两人再同时施法,持续注入法力,助广音阵再扩大,两边的音波不断在你退我进地拉锯,大约过了一炷香,周围的声波已达到最大,天门边的石柱已有无数裂痕,双方死伤皆有,五重天已容不下如此撼音,在最后的冲击下,双方音波终究炸了,余波震扫得两边人仰马翻。 这一威力,撼动了整个九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想像妖帝手里的茶盏炸了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另外有人建议我把这篇文的名字换了,提高点曝光率,实在想不出来,你们能不能出点主意?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五重天一片狼藉,哀声遍野,整个战场,只有斩荒和白滢没有躺下,但也受一些波及,其他均卧倒在地,死伤惨重。 锦乐仙子重伤,艰难地想从地面上爬起来,才爬到一半,一把剑锋已经从她身后架在她脖子上。
第38页 杀了她,杀了她,她勾引斩荒,快,杀了,留下来哪一日又会去勾引斩荒……杀了,杀了,杀了…… 白滢此时头疼欲裂,这个锦乐仙子抱着斩荒的情景尽显眼前,经过刚才余波的暴动,她受到了些许影响,心魔趁机又出来蛊惑她。 不杀了她,难消心头之恨不是吗?杀了她,杀了她吧!杀人的快感难道忘了吗? 锦乐仙子一股冷汗从额头流下,身后这个人就这么一直定着没有行动,等待死亡的每一分每一刻都让她备受煎熬。 承影剑堪堪使力划进肌肤里,白滢使剑的手就被另外一只手握住,斩荒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阻下了她杀人。 “白滢,她们已经重伤,没必要杀了。” 为什么斩荒要维护她?为什么不让杀了?难道斩荒对她有什么心思? 杀了,杀了,还是要杀了。 白滢用剑柄撞开斩荒,一挥剑要再下,又被拦下。 “白胤澜!你冷静些!” 锦乐仙子喘口大气,趁机悄悄扶起渺音仙子,逃走了。 看着那两道光影离去,白滢又平復平静,她甩开斩荒的手,自己一人离开了。 斩荒交代完逆云处理好五重天的残局,瞬身追去。 来到白滢的位于四重天的住所,只见房门紧闭,斩荒对着门内说道:“白滢,我有话要与你说。” “我无话与妖帝说。” 这个三界,除了白夭夭给他的闭门羹他能忍,其他人斩荒是绝不会多忍的,他推开房门,长驱而入,看到白滢正在榻上打坐。 “白滢,你近来有些古怪,是否有事瞒着我?” 白滢未睁眼,“我哪里有不妥之处?” “你杀伐之气胜于从前,我记得你并不如此。” 最近自己也是受了几次心魔的控制,加上战场上血气浓郁,容易乱了心神,被人发觉也不奇怪,何况是心细如尘的斩荒。 这次谈话避无可避,白滢淡定地下了榻,说道:“斩荒,以前在北荒你与我说过,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的慈悲、犹豫、心存侥倖都会在下一刻让你痛失重要的人。胜者为王,只有踩着敌人的尸骨和鲜血,才能一路走到底,你还记得吗?” 确实是有这么一段,“是,那又如何?” “我现在不就是在这么做吗?你要攻下九重天,杀镇守者算什么?战争本就无情。你别忘了我与你一样是上古妖族血脉,天生就有杀伐的冲动,以前修道太久没有显露,现在随你征战这么久,我改变了一些也正常。” 斩荒蹙眉,这番话听起来也在理,可是总是有一些关键点他没看明白,一时之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攻打第五重天是有史以来伤兵最多的,可妖帝偏偏不整军休息,只带了一万兵就去了第六重天,举动让人匪夷所思。 第六重天内,星涌和星移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这妖帝怎么还不来? 过了半天,终于看那云端一头,妖帝帅军前来。 两人见了斩荒,便单膝下跪。 “恭迎妖帝。” 斩荒点点头,“起来吧。” 三人一路走入第六重天,一边走,一边谈。 “妖帝,我们两兄弟还以为您在第五重天就歇菜了,搞这么大动静。” 要是妖帝真的兵败了,他们两兄弟就只能守着六重天直到身归混沌,太悲哀了。 星涌一掌拍弟弟头上,“怎么说话,正经点!” 斩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两兄弟,还是像万年前那样一个稳重,一个爱闹。 “你们两个在这六重天过得如何?” 星移一脸苦相。“这实在太无聊了,我们两个都负责看守这天门,还有星落月升,这第六重天全是靠星阵镇守,每天冷冷清清。” 星涌长舒一口气,“妖帝,九重天派给我们镇守这里的三万人马已经被我们困在星阵里了,眼下全凭您处置。” “那五重天的两个仙子呢?你们抓了没?” “现在八重天有令,凡事镇守失败的倖免者不需要到上一重天,而是直接去第八重天面见四帝,所以我们没有机会抓人。” 看来九重天也开始堤防有通敌者,为了护住剩余的实力,直接把人叫了上去。可惜,斩荒的布算也只到第六重天,那五重天的逃了便逃了,但是一至四重天的俘虏,皆在他手。 星涌和星移身上是正统的仙族血脉,奈何这两人的身体却是北荒一种蛊魂虫的至爱,蛊魂虫是蛊也是妖魂,极品的金色蛊魂虫寿命很短,但是很有灵性,斩荒执掌北荒这么久,也就才发现这两只,他们需要附身在合适的身躯里,融入血骨,渐渐便取代宿主的思维,到最后他们就是他们,没有了宿主。 斩荒当初可是花了两千年的时间为两兄弟找到这合适的身躯,再使计得逞的,没想到他们被派来了六重天,想来也是天命运气使然。 “你们可知七重天如何?” 两兄弟都摇了摇头,“除非天门被破,无诏令离开不了这里,因为这里的守护罡气对我们有牵制,我们已上万年没踏出这里一步,与您传信都是几千年一次,通过很特殊且艰难的渠道。”
第39页 斩荒思量一番,果然天规森严,不过倒是无妨,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九重天走一步,他就有下一步,九重天走两步,那他便有第三步第四步。 一路冲锋,妖帝斩荒,遇弱成灰,遇强杀强。 北荒妖族,歷时凡间近不到两年的时间,杀过第七重天,众仙纷纷避入第九重天,也就是天帝的宫殿。 仙族纷纷指责天帝不作为,天界起了内乱。 九重天大殿之上,群臣愤怒,直言让百草仙君把天帝请出来,都打到第八重天了,天帝还不闻不问,这还是天帝吗! 桃花林中,天帝听完百草仙君的禀报,轻蔑一笑,“该来总是会来,我也到时候出去见见人了。” 大殿之上,百草仙君喊道:“天帝驾到!” 两道霞光交替,天帝瞬闪在众仙之前,殿下皆是跪拜一片。 “众卿都起吧。” 天帝清冷的声音迴响在大殿上,待群仙起身,一抬头看见天帝的真颜时,无不诧异。 “这……这不是妖帝的脸吗?” “原来传言是真的……” 天帝丝毫不理会殿下炸了锅一般的议论声,眼神凌厉,看向四帝。 “四帝何在?” 黑帝和炎帝早已和归来的青白二帝商议过了,前事种种,天帝早晚一天要问罪,现下的局面,他们已无力挽回。 四帝作揖。“我等在。” “现在整个仙界都说我作为天帝,没有守护好九重天,我本人是无可奈何的,有些事,也是到了昭然三界的时候了。” 白帝满面愧疚。“妖帝今日攻打九重天,是当初四海之战我等毁诺在先,都是因为我们未明天道,不知妖帝贪狼在身,在没有禀明天帝就擅自许下妖帝重返天界的承诺。” 白帝一言,满堂轰然。 天帝点点头,又道:“妖帝与我确实是一母同胞,他有贪狼,我将他驱去北荒,一统妖族,也是为了解开三界困局,你们轻易便搅乱了我的安排,惹下千年来的祸端。 二十年前他闹了这么大动静,我已将他打压,就算我封他真身为他修復灵珠,皆因他罪不至死,也是希望以后三界动盪少一些,没想到是治标不治本,你们还去凡尘追杀他,现我与他兄弟之情俨然无存,眼下战局,如何来解?” 四帝齐齐跪下,道:“我等四人已作出决定,等九重天这场浩劫过了,四人禁闭一千年,为这些祸事下无辜的牺牲者积功德作出补偿!” 说白了,原来就是这四帝没把天帝真正放眼里,以天帝喜欢无为而治的理由,把九重天一些大权揽在手里,现在仙族也不能直嚷嚷天帝不作为,权柄全分散在四帝手中,这祸也不是天帝惹回来的,现在还需要他来解决。 九重天向来是以天帝为尊,四帝为辅,如果五帝之间没有权衡好,九重天很容易权力重叠,甚至乱套,这其中的水,深得很。 “好,既然把事情的起因说清楚了,现在便来说说这七重天内之事。” 众仙一听,顿时一股不好的感觉,尤其是那些从五重天到七重天的逃上来的。 “我自接手天帝之位,就饮下了了无草,从此断情绝爱,为的就是捍卫天道,但这天道的维护不是我一人之力便可,每一重天,都是受过天界四帝考验的人镇守,投敌的就不用多说了,怎么失败了的躲进我第九重天,还吵嚷着我不作为?如有作为者,应坚守天门,誓不被破才是,就算被破,也该以身殉职彰显天道正义,不是吗?” 群仙冷汗齐下,果然是喝了了无草的,无情无义,须知修得仙身是多么不易,怎可动不动就叫他们去殉职。 “当初我差点散尽功力去造福苍生,如果那时我不在了,现在你们避无可避。天界诸位,实令我寒心,我已无力为苍生做些什么,如今这天帝不做也罢,众仙可自行商议如何应敌。”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了,众仙惊惶下跪,直声绝无埋怨天帝不作为的意思,还请天帝万万不能在此时卸任,天族危矣! 往日天界无事,群仙有任何事物都先上奏四帝,万年来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包括了每一重天镇守者的筛选,每一个仙君仙子的职份、奖惩,天庭大军的培养、调用,仙族自以为九重天高高在上,谁会想到今日一个叫斩荒的北荒帝王会攻打九重天,天界还节节败退,难道三界即将改朝换代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帝:我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这场就是我来怼人的。 我们进度快点吧,不然啥时候打到第九重天呢~ 接下来还好多要说的呢。 你们都不评论吗?没勇气更新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斩荒一个人静静看着第九重天的渺渺远景,眼眸闪着里第九重天宫流光溢彩的倒影。 天帝至今都还未出手。 斩荒压根不会去相信天帝会束手就擒,或者是把天帝的位置拱手相让,反而更相信所有的防守甚至是反击,都会在第八、九重天。 以他那兄长无情无爱的性子,怎么可能把三界给了他,当初把他救活了放在凡间,绝对是另有目的。 想着,逆云从身后来。“主上,您让我注意胤澜君的举动,属下发现她去了白姑娘那里。”
第40页 自从胤澜君把白夭夭和许宣的灵珠锁死后,主上就令他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逆云总觉得这两个人走的路已经背道而驰越来越远,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现在吗?” “是。” 白滢确实现在就在白夭夭的房内内,斩荒的结界未能阻止她进入。 上次一见已隔一年,今日来这里,是来告诉她下一步计划。当她说完后,便站在一旁,默默听着那条小白蛇叽叽喳喳的询问。 实在难以相信一千年前她就和这条小白蛇有接触,因为当时没细看容貌,以至于药师宫再见没认出来,后由心魔重现斩荒记忆才知,原来当年就是她滋养过斩荒元神,为了这份情,以至于当年斩荒运筹千里,一败涂地。 “胤澜君,我家相公到底怎么样了?我快两年没见过他了!” “您到时候能不能成功?” “届时您又如何脱身?” “婚期就要到了!” “上次你和我说要斩荒放了青白二帝,可他却没放许宣!” 实在受不了比偌颦还聒噪,白滢直接捂住她的嘴巴。 “你安静点,小心隔墙有耳。许宣一直被重兵看守,日日打坐,没有受刑。另外青白二帝放回去天帝自然是有目的,妖帝不肯放许宣也在意料之中,我当初可没说放许宣,是你私自把这个条件加进去的。” 明知斩荒绝不可能答应,还傻傻提出来,真的让人无语。 两人距离异常接近,白滢看着白夭夭的双眼,顿时一丝丝属于斩荒看着白夭夭的回忆闪现脑海里,她头昏眼重,一丝黑气的印记在眉间若影若现,一道声音在耳边迴荡。 杀了白夭夭,斩荒就是再无牵绊,杀了白夭夭,以后再没有婚礼,杀了白夭夭贪狼格就消逝,杀了、杀了白夭夭,她得到了斩荒的爱,杀了她,杀了她…… 心魔又来了!最糟糕的是眼前这人是白夭夭。 白夭夭发现了白滢的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捂住头? “胤澜君,你怎么了?” 心魔缠身,难以控制,白滢一把祭出承影,架在白夭夭脖子上,把白夭夭吓傻了。 但是承影一直没出手,可以说是白滢仍在牵制心魔。“小白蛇……你赶紧自己走开!” 白夭夭却动都不敢动,压根没搞明白这一会举剑一会要她自己走开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要杀她还是不杀她? 承影又贴近她的脖子一寸,白滢另外一只手牢牢按住控制承影的那只手,又往外挪了一寸。“我说的你听不懂吗!叫你走!”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紫黑色的妖力袭来,挥开了白滢和白夭夭的距离,斩荒一掌打在白滢肩上,虽不致死,但白滢也勐退了好几步,用承影定在地面才托住了往后退的趋势。 斩荒关切地上下看着白夭夭,十分意外白滢居然会对她动手,异常愤怒。 “白胤澜,我早和你说过,你帮我拿下九重天,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情!所以我决不允许你伤害白夭夭!” 好在她今日穿的是白鲛菱甲,不然刚才他那一掌,怕是会让她重伤。现在心魔正盛,她不愿多言,要赶紧离开,闭关调息。 “刚才只是一场误会,大军在前,胤澜君是来试试我的胆量而已。” 白滢用眼神示意白夭夭,这会儿白夭夭却异常精明,编起谎话很顺熘,虽然刚才的情况很奇怪,但比起斩荒,她更愿意相信胤澜君,好在她脑子转得快。 斩荒闻言轻轻一笑,冷意满满。“那也不可以拿剑,伤到你怎么办?还望胤澜君要多注意!” 白滢微微皱起眉心,内里气息一直在翻腾。“我会注意的,先告辞。” 斩荒随着白滢走出大帐,一直看着白滢离去的身影。 “主上,刚才胤澜君不像是开玩笑,有杀气。” 斩荒玉面阴冷,逆云看得出他十分恼怒。“逆云,我曾经说过,爱憎会,求不得,怨离别,这三苦,会让人变得多可怕,看来白胤澜也在其中。” 爱而求不得,因爱生恨,恨成魔魇,魔魇蚀心,让人癫狂。 可即使如此,白滢与自己一起相处多年,斩荒还是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如果不是心中只有白夭夭,或许白滢就是他唯一记住的女人。 但是她若真要杀白夭夭,到时他也绝不容她。 妖族攻打第八重天时,异常困难,斩荒明白,这是天帝出手了。 这次可谓是白滢和斩荒第一次和天帝较量阵法,奇门遁甲,生门死门异常复杂,甚至要追溯回上古大阵的组合元素。 在七重天的住处内,白滢解下自己的剑袖,手腕至手肘之间已经出现黑色的纹路,有些还会有黑气从纹路里冒出来。 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打下八重天,剩下的第九重天,就是他们俩兄弟的对决,不论胜负,她的目的也已达到了。 天帝无情无性,但绝不会杀了斩荒,斩荒桀骜嚣狂,也绝不会要自己哥哥死。 而斩荒本就性情随心,不喜旁人左右,一生因为贪狼格,不能成仙,受尽一番愚弄,道尽不甘踏破天界不过是为了向三界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九重天他成了,她为他高兴,败了,他斩荒也曾问鼎三界。
第41页 而她自己便……罢了。 正一番愁思,却有阵阵战鼓之声传来,八重天是四帝之所,他们只能防,不能进攻,而妖族这边连攻两次都无果,应该是要再定计谋,怎么会这么快又进攻? 瞬闪到大军前,发现青白二帝领兵出现在八重天天门下,旁边押跪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泥污,有些唯唯诺诺,十分惧怕二帝。 “止朽!” 三重天的柳浮马上认出那便是自己的妻子,几千年不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当真让他心碎断肠,这九重天当真让他恨绝了! “妖帝!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您知道的,我只要我妻子回来!” 斩荒蹙眉,眼下这种情形,只怕要救人不是这么简单,天帝设的阵法没有攻破,这人质在他们手里,不管提什么要求,妖族都要信守对柳浮的承诺去做,这样实在被动。 青帝一见柳浮,怒骂:“柳浮,枉我等将三重天交由你来镇守,你却明目张胆通敌!” 柳浮一听,满心怨气,便要回应,被斩荒示意不要出声。 “怎么我才放了你们两位回九重天没多久,就又见面了?一方帝尊用此手段胁迫于人,未免太失风度。” “尔等妖族今日攻我九重天,三重天叛首,其妻亦为妖族血脉,九重天决不能忍!柳浮,若要她还有性命,让妖族退兵至三重天!”白帝指着止朽仙子说道。 这么大的条件! 柳浮为难得看着妖帝,心里一万个不确定,这妖族会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质,把辛苦得来的又拱手让回去。 斩荒冷眼相笑,“一个入了仙道的小妖,岂能让我退兵?” 柳浮一听,正要哀求,被逆云一个眼神制止。 青白二帝现在无非就是依仗有他们目前无法攻破的杀阵在前,用威胁的方式试一试妖族是不是会有可能做出退让,斩荒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作践妖族的人到什么程度。 见妖帝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模样,二帝心里着实点着了一把火。 “来人,把炎鬣液抬上来!” 炎鬣液是九重天上仅次于火凤凰的仙兽,传说它们的唾液炙热如岩浆,常备收集起来用特质的容器备起,九重天的天牢除了天雷,便属这个刑法最让人丧失颜面,又饱受煮卤之痛,大多受刑者不到一会儿宁可自毁灵珠,以求解脱。 “妖帝你听着,你们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考虑,时间到了还不退兵,这妖仙便没命!” 只见其中一个杀阵被停止,几个天兵把止朽仙子押到杀阵里吊起来,在绳子边沿点上了一炷香,而底下是热浪滚滚的炎鬣液,只要香一烧到尽头,绳索便会被点燃,慢慢绷断。 准备好后,二帝再启,此时双方谁都不能再进杀阵。 看来这第四帝是到今时今日还不知道妖族的厉害,用这么的酷刑在这几万大军前要挟他,他若是答应了,不值当,若是不答应,难免寒了妖族一些人和柳浮的心。 柳浮忍无可忍,双膝跪下,“妖帝,我求求您,止朽是芙蓉花妖修炼入仙道,这炎鬣液无疑就是要她死,如果她死了,我助您来到八重天意义全无,她绝对不能死!” 斩荒没有说话,冷眼看着那刑台,心里权衡上下。 八重天的杀阵,若要硬闯,整个妖族怕是只有他和白滢有几分可能,但是不排除再也走不出来葬身那处的危险。 妖族还需要他来坐镇,这样就要白滢前去,兇险万分,他心里竟是一万个捨不得,这不能和开启禁术大阵被反噬,损失些修为相比,而是随时可能会殒命。 他默默看着白滢,只见她低垂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向他,两人彼此看了许久,眼里表达的意思和情愫清清楚楚,白滢朝他微微一笑,斩荒有些心乱, 沉声说道:“不许去!” “妖族离不开你,我去最合适。” “我说了不许去!” 白滢也知此去一战,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但眼下为了多方的考虑,只能是她去。“情之滋味,入骨相思,柳浮所求不过其妻一人,多少族人、盟友在此,你是妖帝,我是腾蛇之后,我们该担起来的责任还是要担的。” 斩荒不会把妖族最大的利益放在自己心里第一位,但多多少少他还是兼顾了这个责任,这里是战场,即便有千千万万的情感,都必须摆在一边。 心里再是不忍,他也只能让白滢独自前去,越少人去,触发杀阵的威力就越小,不然大量妖军涌入,反而会激发杀阵最大的伤害。 青白二帝远远看着妖族没什么回应,决定不再等待,一声命下,远远射了一点明火点燃那柱香。 “没时间了!”白滢说道。 斩荒无可奈何,愤愤对逆云吩咐:“把玄甲袍拿上来!” 玄甲袍是用上百头玄铁甲兽的外皮所制,经过几百到特殊工艺再炼制,袍如衣轻,刀枪不入,甚至避火挡箭,整个北荒,只此一件,一直被收藏在北荒重库之中。 斩荒动作温柔地帮白滢披上,戴好袍帽,系好绑带,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白滢便瞬身而去。 第31章 第 31 章 逆云看着那消逝的烟雾,感嘆一声:“胤澜君果断决议,巾帼之风一点不亚于男子,若真为男子,不知道三界多少人要拜入门下。”
第42页 可不知为何,斩荒却庆幸她是个女子。 白滢,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斩荒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杀阵前,握紧了手心,随后回头对星涌星移点下头,两兄弟得令后立即结手印,全神贯注看着大阵。 白滢看着眼前微光凌凌的杀阵,脸上表情非常严谨,一把化出承影,双指燃亮剑身。 在她面前有四个杀阵,而止朽仙子被困在了第五个杀阵里,香已经被烧了一小截,她不能再犹豫,便随便踏入一个阵门。 青白二帝看见白滢只身入阵,万分惊讶。 这白胤澜难不成觉得自己真有泼天的本事,竟然敢独自入阵救人! “也好,他们不愿意退兵,就死一个白胤澜让妖族看看,这就是对抗九重天的下场!” 白滢一进阵内,便是烟雾蒙蒙,根本看不清方向,但是她必须找到止朽仙子那个杀阵的方位,不能越走越远,她静下心来,将这些年所学的八卦之术层层叠叠浮现在脑海里,选定一个方向,运功将承影飞出去,果然所过一路,没有动静,找到了生门,进了另一个阵里。 刚进阵没一会儿,铺天盖地的铁箭向她射来,一丝缝隙都不留。白滢一阵懊恼,进来时不甚踩了景门,凶吉难测,当下施法为自己布下一层结界,结界被万箭齐发集中攻击,连万年大妖布下的结界都不堪重负,一会便碎了,这时她才堪堪穿过箭雨来到此阵生门。 妖族大军看着阵内机关重重,威力巨大,胤澜君这才到了三个阵,还需再过两个阵才能救下人,一时之间,敌我双方全部人都聚精会神看着大阵里面,气氛紧张至极。 白滢一入阵便不敢再踏一步,生怕又踩错了哪个八门九遁,只能细细辨认生门的方向,此时生门竟在对面,并且随着阵法旋转,再看又换了一个方向。 此时心里无不后悔往日不够勤加钻研这易经之术,一心修道,想来此时却用处不大。好不容易等到生门转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白滢瞬闪而去,还未到门前,便有无数铁索飞来,白滢挥剑挡开,却奈何她动作再快,也不够链索数量众多,最终被四肢紧困,越挣扎,收越紧。 还未等她想出对策,一阵强烈的雷电随着链索直接电击,宛若天雷噼身。 “白滢!” 斩荒不由大喊,心神不宁,时刻都忍耐不住想去救她。 逆云拉住了他,脸上也是焦色连连。“主上!您不能去,这杀阵太厉害了!妖族还需要靠您啊!” 斩荒看着杀阵的方向,满心满眼的不忍,逆云的话却及时提醒了他不能冲动。 白滢被一电击,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趁着第二次闪电没来,她念诀操作承影想噼开着链子,但是砍了好多次,毫无效果。 又一记雷电流击来,白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过后她再次念诀,三张符纸从她腰封里飞出,与承影一同化形成四条银色大蟒,缠上每一条锁链,一同开始用力绞,大蟒的鳞片与铁链上的文烙产生摩擦,想将其中一个环节撕扯开来。 白滢使出全身内力,气流翻涌,那锁链竟真的有一节被慢慢扯开,只是速度甚慢,眼看地三次雷电将来,可是还是不够。 雷电已至,白滢嘶吼一声,震断了束缚,一个翻身进了生门,终于与止朽仙子只有一阵之隔,此时她吐了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 斩荒见状,双脚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心里想着白滢现在肯定受了内伤,这离救人的最后一个阵,如何来过? 天帝在水镜里看着杀阵中的白滢,心里也是诧异。 白滢帮斩荒夺下崑崙和九奚已属稀罕,竟也帮着来攻打九重天,打了就罢了,现在还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沖阵救人,这是为何? 自家父母在很小的时候,便隐隐约约告诉他弟弟以后命不太好,可究竟哪里不好,却没有细说,只说以后弟弟有难,他作为兄长,要尽力相护,必要时还要请白滢帮忙,所以他是一直知道白滢的存在,二人熟识万年。 后来父母逝去,两兄弟修为强大便上了九重天,司命仙君一句谶言,打破了所有的安好。 他们二人中有一人将成为天地之主,另一人身负贪狼命格,不能留在天庭。 他为了保护斩荒,便使计散播了饕餮身负贪狼命格,亏待了龙族,种下了四海之战的祸…… 往事不多想也罢,只是千年前,白滢便出手过一次,后来不再出关,现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天帝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亦为她的生死担忧。 白滢微微喘息,心里也在不停埋怨天帝,每日无为而治,倒是把这八卦之术参悟个了透,就连她都应付得负伤流血,若有命在,改日定要他讨回来! 看着那香已烧过三分之一,她不能再停了,马上开始找通往下个阵的生门。好不容易找到了,毫不犹豫冲过去,奇怪的是这次半路没出现任何阻挡,白滢一脚踏进去,便暗叫不好! 这是伪生门!其实是伤门! 顿时四面八方无数杀气凌然的剑气射来,白滢布下结界完全不管用,躲闪不及的剑气划过玄甲衣,发出兵器碰撞的声音。 虽然无伤,但力度甚大,所划之处也是一阵肉疼。 再耗下去,连玄甲衣都要破了,必须再找生门的位置。
第43页 白滢一边费力地躲避剑气,一边四下查望,不久便发现了另外一个生门,相隔不是很远,正要想办法过去,那如倾盆大雨的剑气散攻白滢不成,全部开始在半空上汇集,慢慢形成一把巨剑,以万钧雷霆之势斜沖向下方的白滢。 白滢快速结手印,运转全身功力挥发出承影的剑气,与那巨剑气对决。双方剑尖刚隔着真气抵对上,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快速逼退白滢十几步才险然停住。 这种剑气凝聚了天地之间的一股罡气,威力霸道无比,若被击中,便是一万个死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白滢!”斩荒已经乱了神志,瞬身就到了大阵前,施法欲要破阵。 此时白滢已经吐了一大口鲜血,却仍在坚守,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精血弹入承影,以血脉之力,强化内力,一时间阵内狂风大作,白滢原本漆黑的眼珠已经变化成金色的竖瞳。 双方碰撞之处弹射出星火,白滢一鼓作气,承影化作一条银色巨蟒缠着剑身蜿蜒而上,随着一声长啸的蛇吟沖天,剑气竟被折断,碎裂在天际。 这一壮观的景象让在场的几万人马震撼,剑气余波盪遍整个八重天,也阻断了斩荒的施法。 承影随着火星点从高空落下,稳稳插在地面上,白滢喘着大气,眨了几次眼,又恢復了黑眸,蹒跚着步伐将剑拔起,走入生门。 对抗剑气耗时甚多,只见那吊着止朽仙子的绳子已经被点燃,千钧一髮之际,她双指一勾,在止朽仙子掉落炎鬣液之前,用承影稳稳托住她,落回地面。 柳浮看状,终于把心放下,但却没有高兴地太早,一定把人救回自己身边才算解了他的心结。 止朽仙子挣开绳子,快速走到白滢身边,见她已经身负重伤,含泪便去搀扶。 “恩公,您没事吧?” 白滢摇摇头,脱下玄甲衣,披在她身上,如今自身的傲骨自负也备受考验,自己已经伤成这样,如何带止朽仙子出去?况且这个杀阵的招还没触发,兇险难以预料。 刚想看看自己进来的生门在哪,一阵绞痛侵袭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又吐了一大口血,眼前开始昏花,耳边迴荡这止朽仙子的急切的声音,模模煳煳中,她看到了斩荒穿过大阵生门,向她们走来。 大军纷踏,尘土飞扬,斩荒在远处看着妖族军队从大阵生门进入,攻阵造成的烽火满天,阵阵杀嚣声不绝于耳。 白滢静静躺在他怀里,她嘴边的血被止朽仙子拭去,整个人苍白无比,昏厥不醒,需要疗伤。 星涌星移早在白滢进入杀阵时,便运用星阵之术,将她通过的生门全部标记好,所以他才能这么快穿过几个杀阵,将她们两个带了回来,接着妖族大军再利用已知晓的生门,已经开始冲锋,就算前面还有几个阵没破了生门,八重天也坚持不了多久。 “逆云,照我下的令去做,这里就交给你了。” 逆云作揖,“明白!” 说完便看着斩荒抱着白滢在一股血雾中消失了。 带着白滢来到房里,将她缓缓放在榻上,斩荒不敢耽误,翻手敛指施法为她治疗五脏六腑,不一会儿,白滢悠悠转醒。 见斩荒想探知她的灵珠有无损坏,有一丝慌张地坐起来,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没事,灵珠也无损,自行调息便可,你不要费心神了。” 斩荒看见袖子上的细指,翻手便握上了,就像当初在药师宫那样,动作十分自然,下一瞬又觉得不妥,轻轻放下。 “既然如此,你好好调息,现在第八重天即将要破,剩下的你就不要参与了,好好养身体,待攻下九重天,共迎妖族盛世。” 第32章 第 32 章 第八重天,歷时两个月,被妖帝亲自破除最后一个杀阵,告捷。 妖族大军直接在第九重天宫殿外驻扎,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妖帝却迟迟未下令进攻。 “主上,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为何不试着去进攻呢?”逆云代表所有困惑的将士们发出疑问。 斩荒负手而立,眼望那座巨大的宫殿。“不必去攻了,天帝把四帝齐聚,开启五方位帝尊八威之术,利用九重天源源不断的天地正气,布了一个远古的结界,去进攻也是徒然,还会白白损失兵力,且这天地正气起码可以维持百年,甚至千年。” “不过我们进不去,他们也不敢出来,就这么对峙吧,我倒要看看他们乌泱泱一大片人在里面能待多少久。” 原来如此,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逆云想起之前被九重天围剿,今日却是他们包围九重天,真是世事瞬变,提起之前的围剿,他又想起很多时日没有见到胤澜君了。 “主上,自从攻破第八重天,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胤澜君了,属下去请过几次安,屋内都没人,胤澜君伤势这么重,能去哪?” 斩荒心里明白,白滢肯定是重伤,需要寻一处有利于自己伤势的宝地,躲着闭关去了。 “不需要去理会她,她眼下的伤势,这结界她也开不了。” 说起有伤,想起白夭夭现在伤势已好,现在有件事拖了几十年也该了结了。“对了,逆云,准备了这么久,婚礼都差不多了吧?” 逆云没想到主上的话锋一转,绕回了婚礼上,依旧稳稳答道:“是,可以随时开始了。”
第44页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举行婚礼,那里面的人是什么表情?” 那指定要是气炸,把他们都赶到一个屋子,然后用他们的地方去做喜事,妖族喜气洋洋,他们被困,只能干瞪眼。 九重天宫殿里众仙伸长了脖子看着妖族张灯结彩,甚是不解,这还没打完就开始庆祝了?是不是太早了! 天帝在桃林内打坐,一道信诀在桃林上空的结界处“笃笃笃”地敲门。 一手收下信诀,默念后天帝微微一笑,二弟有点顽皮了,仙人最重威严,到时这仙界多少人得气得直跳脚。 百草仙君急急走来,指着外头,对天帝说道:“天帝,这妖帝眼下到处铺张,这……” “他要在九重天与白夭夭完婚。” “什么!”不是庆功,而是举办婚宴,俨然把九重天当成自己家了! 看着天帝还一脸平静,百草仙君真是急死了。“天帝,我们难道就一直困守此处吗?九重天威名何在?” 天帝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威名有何用?三界各族关系失衡已久,不急,好的结果总是需要时间来等待的。” 斩荒拎着一壶酒,坐卧在蟠桃树下的磐石上,将酒一口一口倒进嘴里。 想当初就是在此处,百草仙君对他说出了天界对他去留的决定,贬了下界还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如何能甘愿,现在他终于堂堂正正回到九重天,等攻下天帝的宫殿,他定要把那司命揪出来,毒打一番,再把元神给灭了。 两道霞光交替,斩荒知道是天帝来了。“你可终于捨得出来了。” “你拿着我给你的万象令,领军打到我住的宫门口了。” 斩荒肆意大笑,“这不都是你做的吗?封我真身,向白夭夭收回万象令,又有胆量再给我!” “你所做一切,不要以为我皆看不破,上位者,制衡之术罢了。我不管你目的为何,我现在只想踏破九重天。” 万年来,这个胞弟对他说话就从来没一句好听的,显然天帝已经习惯。 天帝没有气恼,斩荒何等睿智,又一身傲骨,在他前面的态度永远这么愤恨,完全没了昔日的沉稳,专做让人恼怒之事,可惜他也恼不起来。 “你写信给我,要在九重天完婚,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困兽之斗,就算不肯,你们又奈我何?” “再打下去,也不会得到你要的结果。” “我马上就要取七杀和贪狼回来了,你觉得你们还能守多久?” 天帝心里有无数无可奈何,只是现在天意未明,不能透露太多。“斩荒,你一直觉得只要天族高悬头顶一日,妖族就呈必诛之势,可这从来不是我的意愿,我说过的,除了三界命脉,你要什么,为兄都会给你。” 又是这假惺惺的一套说辞! 斩荒一把砸了酒壶,指着天帝怒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要什么,我自己会拿在手心里!我此生恩仇快意,你算计我多少,你我心知肚明,大可不必再这么惺惺作态了!” 说完,运功施法向天帝袭去,二人一黑一白的灵力隔空较量。 天帝与斩荒同为上古血脉,五色麒麟,修炼岁月悠久,谁也不比谁差,只是天帝万年修习仙道,斩荒修炼勾陈之术,这两股力量不相仲伯,内力捲起一阵狂风,将蟠桃林大片巨树枝叶摇曳得如风中残烛。 弟弟又生气了。 天帝觉得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也不想被斩荒的勾陈术困住,不然又要用精血来脱困,十分损耗元神。 “你要的是什么,三界要的是什么,且看看最后如何。你若要完婚,为兄眼下不便恭贺,来日有机会再补给你吧。” 说完便收势阻起屏障,与斩荒的内力对抗,炸开一片,飘影离去,速度十分迅捷。 九重天众仙又炸锅了,现在整个九重天张灯结彩,红色如潮,囍字贴得到处都是,连结界边上都不放过,搞得好像是天帝大婚一样,这妖帝囚了仙族弟子的媳妇,鸠占鹊巢给自己办婚礼,简直就是猖狂至极! 然而他们都不敢冲出去,大喜之日,妖军是杀气更胜,眼光直勾勾盯着他们,好像他们才是这婚礼的重点,只要冲出来一个便逮一个,巴不得他们全部沉不住气,都杀出去。 此乃攻心之计,妖帝果然阴险。 “吉时到!” 斩荒一身红色长袍,春风得意,手中拿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拉着同样是喜服加身,盛装红颜的白夭夭,她走得慢吞吞的,一脸不情愿,但终究是配合的。 看着桃之夭夭的新娘,斩荒心里亦是感慨万千,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一幕幕,恍如昨日。 他于夭夭,二十年前的心愿,终于要在今日实现了。 当初他便说过,他与她之间,只要有一人倾心相待毫无保留便够了,往后时光悠悠,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就是他爱的方式。 他一定会让她忘了许宣,做他的妖后,将三界最好的都给她,在往后的每一日朝出日落中,厮守终生。 好不容易走到这天庭的一方大殿的上位,逆云刚要按既定的流程喊出拜堂,一个妖族随从打扮的人拿着剑冲出来,砍断了红绸,一把拉过白夭夭。
第45页 来的人居然是许宣。 许宣不是被关押在崑崙山吗?怎么会这时候出现? “许宣,你来了也好,就让你也在此观礼,眼睁睁看着夭夭嫁我。”斩荒慢慢说道,不怒自威。 许宣持剑对峙众人,神情严肃。“斩荒,夭夭早已嫁了我,断然不可能再嫁你!” 就一个人就想带着白夭夭逃离,许宣未免太过自信,虽说大喜之日不宜见血腥,但久厉沙场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斩荒眼神一示意,逆云立马指挥一队人马拦截了他们。 白夭夭撤下红盖头,与许宣一起抗敌,因许宣身负七杀,数量众多的妖兵一时之下难于拿下他们。 二人杀至力竭,实在没有办法了,许宣便从怀里拿出一道咒诀,那咒诀化形成一条巨大的黑水玄蛇,长尾一扫,妖兵皆清,为他们开出一条路,飞身而去,随后玄蛇化回一张薄纸自燃而尽。 逆云反应极快,立即派兵追踪。 斩荒看着地上的灰烬,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一个人的名字立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白胤澜!” 许宣和白夭夭按照既定的路线,马不停蹄逃了两天,一路从九重天逃到了下界,来到与白滢约定的竹林。 白滢身穿白色广袖长袍,内外衣襟上都有银灰色繁纹,封腰两侧下垂长长的佩绶,立于碧翠的竹林间,宛若仙人一般,与他们二人的狼狈之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胤澜君!” 白滢看着眼前这对情深似海的夫妻,心里也是一阵羡慕,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丹药和一张地图。 “丹药给你们疗伤,你们乔装一番,到这个寺庙里去,妖帝绝不会这么快找到你们。” 许宣接过地图,细细看了一遍,原来是一座深山中的寺庙。眼下妖帝很快会追来,他们走了,胤澜君又会如何? “那你怎么办?妖帝绝不会放过你的。” “对啊,胤澜君,我们一起走吧!” 白滢摇了摇头,看向竹林的另一片。“他就要来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一定会拖住他,我与他之间恩仇难明,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你们必须要走,不能让他取到七杀和贪狼。” 许宣还想再说什么,便被白滢一挥袖送走了。 不多久,竹林风萧瑟瑟,一个身着繁复黑袍,束髮嵌玉的身影乘风而来,他飘落在这片竹林,细细追寻白夭夭的气息。原来不久前她到过这,正欲追踪下去,便看见一片竹荫下,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白滢手负承影,阻挡在斩荒将要追去的道上。 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再相见没想到是在这般情形下,且看白滢浑身上下涌露的战意,斩荒知道他们今日难免一战。 “难道你我已经到了要倒戈相向的地步了吗?” “我也不想,只是贪狼和七杀不能被你拿去。” 明知九重天最后一关没有命格攻克不了,这白胤澜怎么此刻又为九重天着想,那之前为何又要帮他,还不惜入八重天杀阵解他困局。 还有另外一点,她明明对白夭夭有杀心,这次居然会放跑了许宣和白夭夭。 “白胤澜,我自诩善断人心,可这么久了,我一直看不透你,也随你。但今日你若要阻我,休怪我无情。” 白滢眼里有些许不忍,双指慢慢拂过剑身。“我这三尺青锋从来只对敌人,想不到有一天也要对上你……” 斩荒为争取时间不欲与她多言,扬手便起招式。 白滢这次并没有使用化形之术,只是徒手接招,为了避开斩荒长袍广袖随身势翻涌的杀戾之气,她用意念控制承影随自身身形而动,快速灵活飞转在她身周。 二人过手一百多招,斩荒一个手刃噼来,白滢翻身接住承影,以剑身想抵。随即展开了内力的较量。 “他们早已走远,你现在也追不上了。” 斩荒一听,怒火滔天,全力将内力倾轧。 “白胤澜,我无意伤你,说出他们的下落,休要再闹了!” 白滢内里早已乱成一片,吐了好大一口血。“无可奉告……” 又是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斩荒想起之前她的伤势还未痊癒,心中生出一股不舍,但也抵不过白夭夭被她放走的怒火,再次倾尽内力倾轧。 白滢见斩荒如此狠厉,心中那早已痛了千万遍的伤口就好像又被撒了一次盐巴,她凭着最后一口气,挣开对峙,拿出一道符诀,化出一条巨蟒,趁乱离去。 斩荒一袖破去巨蟒幻影,挥去烟尘,见四下没有人影,甩袖离去。 九重天被包围整整十天,斩荒眼下没有办法破阵,唯有派逆云三界缉拿白胤澜等人,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是神马点击,不能只看目录抬头几个字就决定看哪章的,有一些好的内容是在一章的中间或者后边……(?ω?)(?ω?) 我昨天修改过,但是忘了存在稿箱里的是没改的,现在才补回去。sorry 第33章 第 33 章 白滢隐去气息,将天帝约到了上次相见的河边。 霞光闪,天帝现。 她没有回头,直视前方,声音冷淡。“斩荒不会取到命格了,你谋划了万年,你想要的,怕是不远了。”
第46页 天帝沉思一番,不知道如何将心中所想托出。“白滢……” “现在四帝怕是已担责,要受罚,削权柄,你是妖族出身也公之于众,天界再无人敢反对你,现你大权已然在握,在此过程中斩荒几番生死才被你去了贪狼格。” “白夭夭要贪狼可谓是无用,许宣纵使有七杀也失了仙根,凌楚早已死了,破军从此消失。你用这么长时间布了一张这么大的网,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天帝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天界数万年陈规迂腐,权柄分散,我虽是天帝,也处处受到掣肘,三界各族要从此和平,我不得不筹划。” “所以你连自己的弟弟也算计,连带我也多少被你算计在内吧?” 这两兄弟果然是亲的,玩弄心计三界无人能比! “我是没想到你会帮着斩荒一直杀到九重天,甚至不惜冒险闯八重天杀阵救人。” 提及此事,白滢觉得自己也是疯狂,苦笑一番。“你们都是万万人之上的大能者,既然有一个觉得天道不公,确实应该与天争一争。且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恶的存在,皆因命格剥夺了他此生快意与公平,如果非要把所有的错都归于他身上,那我定要帮他,甚至帮他逆了天!” 天帝听后,低头有些黯然,便见白滢缓缓迈开脚步要离去,突然瞥见一丝丝黑气从她的袖口里涌现,他瞪大双眼,瞬闪在白滢身后,一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白滢敏锐,抬起手正要反击,一扬手,她手掌上的黑色涌动,这一切全落在身后人的眼里,天帝不敢相信,居然会有魔气在白胤澜身上! 只听天帝冷冷说了一句:“白滢,把你的灵珠给我看看。” 白滢镇定地转过身,笑笑:“无妨的,一些许的魔气,都是因为用了破阵时染上的,我闭关一段时间便可化解。” “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很少对我笑,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样,你把灵珠给我看一眼,便有分晓。” 天帝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她一人之事,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尤其这心魔还是因斩荒而生。白滢手对着肩膀的力道一挥,天帝立刻卸力,想趁机离去,天帝早已挡住去路。 “为何不敢把灵珠拿出来?你,入魔了?” 白滢不欲再多说,只想离去,天帝不让,二人便动起手来。 天帝常年居于九重天,罡气繁盛,是魔气的克星,白滢受到魔气怕罡气的制阻,招招吃力,被天帝一把困住,制在怀里。 只见天帝扬手布下一个结果,说道:“既然你不肯,我便只能将灵珠逼出来看看了。” “你敢!” 天帝充耳不闻,运功对着她的胸口隔空一阵逼压,灵珠就涌出体外。 黑气缠绕,完全没有往昔的澄净,这魔气入得太深了! 天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晕厥的白滢,修天地之道,神伺血脉的她居然会入魔?! 一旦入魔变得癫狂,杀戮骇人,三界绝容不下她。 天帝紧皱剑眉,心里几番思量后,一把抱起白滢,霞光而去。 天界众仙向来各司其职,布风的布风,施雨的施雨,结果被妖族大军已困住许久,都有好长时间没法儿出去干活了,人间天界早已乱象,天界一天,人间一年,只怕现在到处都是天灾人祸,饿殍满地,然而众生只会责骂仙人,和妖族毫无关系,因为万象令的原因,天下群妖都聚在九重天,少部分留守北荒、九奚、崑崙,没有妖有时间去作乱。 四帝和群仙一直在大殿上商议,却始终没有一个化解之道,忽见两道霞光,天帝出现在上位,这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大伙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天帝便转过身背对众人。 应该是个女子…… 百草仙君伸长脖子也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便问道:“天帝,这是……” “什么事全部聚集在我殿上,喧譁吵嚷。” 九重天的宫殿广大,天帝自居一处,一般无诏不得进,现下却这么多人,天帝威严,问话口气冷清,不由让人一颤。 “天帝,我等被困十几日,人间早已动盪,需尽快想对策脱困,不然九重天威名何在?”白帝拱手道。 “眼下天界只剩几万兵力,还包括了伤病残兵。你们用人质去要挟我已不过问,眼下我已护住第九重天,就算要我散尽功力,也杀不了外面近十万敌军,你们还不明白?此事因何而起就应如何去解决,要是还想不明白,九重天威名不再也不冤了!” 说完直接走进殿后,再也不顾群仙的挽留。 百草仙君跟着天帝最久,他已然是明白天帝的意思,便说道:“还不明白吗?!之前妖族好好的,还协助平了四海之战,是天界待妖族不公在先,此后几番恩恩怨怨,皆在其中,三界众生平等,哎,妖族就是要争一口气啊!” “可妖就是妖,妖性难驯,他们会祸乱三界!”青帝说道。 黑帝嘆了一口气,“莫说是妖,人和仙都会出现败类,此次战役,看看多少仙人通敌了?我算是明白了,不管仙,人,妖,只要不乱三界,就不应有如此严苛的门户之见。” 炎帝点点头,“如果当初没有意外,妖帝位列上仙,现在怕是三界祥和,我们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第47页 群仙议论纷纷,白帝一直沉默,此番劫难,他从头至尾参与最多,枉他为一方帝尊,踏入仙道多年,渐渐连“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已处显。显则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这一番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有意,存在即是合理。那妖族存活了十万年,歷尽三界厌弃尚不能灭绝,九重天的仙人才存在多少年?又凭什么去开启门户之见? 化解之道唿之欲出,就看妖族能不能接受了。 天帝看着跪在前方的四帝,认真问道:“四帝可是真决定如此?” 四帝作揖致意,白帝说道:“我等未踏入仙道时,是凡人,纵使有天赋之能,也未歷尽三界艰辛,对妖族的误解深有执念,九重天此番劫难,我责任重大,愿尽一切与妖帝谈和,特来禀明天帝。” 眼下四帝终于明白了。 天帝轻嘆一气,说道:“不过妖帝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白帝摇摇头,“我等身为一方帝尊,更应明圣贤之道,错了便是错了,只要还有一心为苍生的心,我们便要去与妖帝一谈。” 天帝目送四帝离去,转身返回桃花林,一颗桃花树下,白滢静静安睡在草地里,桃花瓣不时飘落,惹得她衣袖满香。 白滢魔障太深,他无法短时间内驱除,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念,让能白滢都入魔,天帝思及,从手上幻化成澄心镜,轻轻一挥掌,镜子开始吸收几丝魔气,将执念显现。 围守了九重天宫殿第十一日,宫殿大门诧然而开,四帝身着素衣,未配任何髮饰、配饰走出结界。 四面妖军见此状,立即噤声,妖帝坐在茶台边上,眼光波澜无动,悠闲自得的喝茶。 “你们这是捨得出来了?我以为得困你们上百年千年呢!” 白帝作揖。“我等是来谈和的。” 一群就要成为丧家之犬的人居然来和他谈和,斩荒仰天大笑。 “你觉得你们现在这般的光景,能有什么条件与我讲和?” 白帝深吸一口气,道:“当年四海之战,我等为求胜心切,在不知道你是天帝胞弟且身有贪狼的情况下,未经天帝,擅自允了妖帝上仙之诺,而后天界无法兑现,我等代表九重天向妖族、妖帝表示歉意!” 斩荒轻呡一口清茶,嗤笑一声。“致歉就能让我退兵?” 青帝作揖接着道:“千年前,我等为平作乱,用崑崙镜伤了妖帝元神,致使妖帝受苦千年,后续种种,我等也在此致歉。” “从今往后,妖帝愿位列上仙,我等一定接受,不敢有丝毫左见!” “现人间已过十几载,仙妖两族再对峙下去,人间先灭,三界失衡,仙族和妖族覆灭亦不久远。” 人间先灭,那这九重天的正气也就灭了,就等着这一日,他便能夺下九重天了。 再看着他们四个情之切切,言之凿凿,斩荒就觉得虚伪,兵临城下了才来谈和致歉,当妖族天真可欺? 看得出妖帝并不取信他们,白帝又道:“我等已禀明天帝,四人都愿接受惩处,我一人便要轮迴,不论种族,做尽十世悲苦之命,每一世绝不少于六十年寿命。回崑崙山后禁足一千年,以偿我之过。” “我等亦轮迴十世,禁足一千年。” 此言一出,四周譁然。 四方帝尊高高在上,如此负荆请罪,惩罚力度前所未有,震惊三界。若是转世为人,至少要受人间大悲大苦六十载,若转世为妖,寿命更长,这苦水之源长,甚至会达到上千年。 即便这样,斩荒没有攻破到天帝大殿上,心仍有不甘。 “九重天都在我脚底,我还稀罕什么上仙之位。而且九重天的人向来只会说,不会做,往往事成之后便各种理由推搪阻塞,轻待我妖族,你们毁诺就是一个证明,我们妖族如何取信?” “自有可行之法,”两道霞光落下,天帝出现在他们面前。“以后妖族脱离天界管制,三界之中,妖与仙平等相待,各方帝尊,取血应诛心之誓,如有不诚之心,元神永禁黑暗。” 天帝一现身,四周又是一片譁然,天帝和他们的妖帝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斩荒眼神凌厉,看着前面这五人,觉得可笑至极。 他走到天帝身旁,勾唇一笑,对着他温声轻说。 “大哥,你们是不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和我谈条件?我现在就把你们五人拿下!” “斩荒,若你执意要九重天,为兄说立马给你,以你的傲气,自然是不要,偏要对峙个千年百年等你亲自破下才甘心,现在人间有难,如果诸仙还不能及时復位,人间没了,天界和妖界都会受到波及。” 斩荒听后,眼神阴霾,他已不是千年前四海之战时的他,哪里会这么容易相信这些话,纵使三界气脉相连,人间先化炼狱,与他何关?妖族要覆灭,那也是他身后之事了,那妖族还是趁这次机会把九重天攻下,这才不亏。 天帝知道他根本也不在乎什么苍生,只好又道:“苍生你不管,那白夭夭的下落你就不想知道了吗?” 白夭夭可以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只怕白胤澜和天帝用了什么不得了的法子,纵使翻遍三界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第48页 说到卑鄙无耻,斩荒觉得他这个哥哥更甚。 第34章 第 34 章 “斩荒,你好好考虑,明日我会在大殿上等你的答覆。”说完,五人迅光而去。 这回轮到妖族炸了锅一样,有些年纪较长的妖族长老很是关切人间覆灭,影响妖族下一代怎么办?有些性情暴烈的只求此生快意恩仇,非要攻占九重天,有些觉得四帝都能俯首告罪了,妖族扬眉吐气啊!这九重天不好玩,冷清得很,还不如回北荒! 总之,沸沸扬扬,争论不休。 逆云一声令下,不准大军再议论,全部各就各位,包围九重天宫殿,不许有丝毫懈怠。 回到室内,斩荒愁眉不展,对着烛火悠悠拨弄。 “主上……”逆云看的出斩荒有些为难。 “逆云,你跟了我这么久,也知我这人最不喜旁人左右,今日我却难以做决断,要是换成以前,就算没有命格,也会固执得等个千八百年,不会有一丝犹豫。” “主上曾说过,仙要弒妖,人要灭妖,如今您已问鼎九重天,妖族一雪前耻,接下来不论主上做什么决断,妖族上下都会效忠。” 斩荒心里却有两股声音,一是攻占九重天,让妖族称霸三界,二是要白夭夭的下落,两边摇摆不定。 幽幽桃花林,白滢闻着一阵花香醒来,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桃花瓣,差点把她给淹没了,坐起身来,发现天帝就在旁边闭目打坐。 “你睡了好些时光,可算是醒了。”天帝缓缓睁开双眼。 白滢想起之前的事,不想和天帝多说些什么,起身便想离开。 “白胤澜。” 白滢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嫁于我,从此不踏出第九重天一步,直到心魔化解,二是立即饮下了无草,我放你三界自由。” 白滢听后,眉宇间皆是一番忧愁,轻轻摇了摇头。“我选第三条路,我自己的路,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危害三界。” “那是什么路?”天帝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你告诉我,你的路是什么路?一旦你完全堕了魔,丧失了自我,三界不能容你,各族必诛之。” 白滢沉默,没有回话。 天帝眼神黯然,轻轻说了一句:“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帮斩荒,到底是我害了你……” 白滢走过石阶,渡过小桥,来到老尼的深山寺庙里,看见许宣和白夭夭在这里生活得还算好,到一间厢房里,单独和老尼谈话。 “这几年萧杀之气太盛,真是辛苦你一直在念经超渡。” 老尼看着主上,觉得十几年不见,消瘦这么多,凡尘一行,定是尝到了苦的滋味。 “主上,您这是……怎么了?” 白滢握住老尼的手,对她笑道:“我本想百年后替你了结身后事,可如今我大劫将至,今生怕是与你不能再相见,你以后自己多多保重。” 老尼一听,泪从中来,“怎么会?主上,您莫不是算错了,怎么可能!” “以后只要斩荒还活着一日,他手下所去的性命,你一如既往帮他超渡。切要记住。” 与许宣和白夭夭饮茶畅谈一番后,白滢告诉他们,可能再过几年,他们便可回尘世了,九重天上很多事情都要尘埃落定,就看天帝如何善后,他们二人切记不要被任何人夺了命格就好。 另外不要再记恨妖帝,他当年已念及情分没有再向药师宫出手,实属难得。 最后祝愿他们二人天长地久,此情不变,郎情妾意安稳过一生。 随后她又回到了自家洞府,两个小妖乐疯了,当初要攻打九重天,主上早早将她们打发回来,不愿意让她们再涉战场,就是担心她们受到伤害,重蹈覆辙。 偌颦笑嘻嘻地献上一束花族里受了月精华的栀子花,这样的栀子花脱离枝丫还能存活几百年呢,但是只有观赏作用而已,用一个精緻的香袋装起来随身佩戴,幽香满身。 练晴则是手脚勤快地将山上的玉泉引进澡池子里,洒满鲜花,伺候白滢沐浴。 白纱飘飘,二人又在妆檯前为白滢细梳青丝,簪上髮饰与配饰,完毕后再为她穿上轻便丝滑的交襟襦裙,系上有栀子花纹的封腰,安置好仙气飘然的佩绶,再来是样式考究的白色广袖长袍。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白滢看着二小妖,又想起了伺候她一千年的壁玉,虽然她年岁大了她们许多,却从来将她们当成小辈,小妖们整整陪了她几千年,如今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 “练晴,偌颦,我有事要与你们说,过来。” 二小妖乖乖走上前,突然发现自己被定身了。 “主上,这是要和我们玩什么游戏吗……” 白滢闻言,一滴泪落了下来。 她多希望是游戏,可惜不是,事关三界,儿戏不得。 “你们认真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交代事情给你们,如果你们没有做好,就不要再叫我主上。” “主上,您怎么又哭了,您不要吓我们!”练晴心里直打鼓,眼泪也下来了。 “我,入魔了……” 天帝坐在大殿之上,屏退了所有人,结界撕开一道口,他在等斩荒。
第49页 果不其然,一道紫黑色的烟雾下,斩荒现身了。 “你终于来了。” 斩荒看了看大殿四周,天帝的大殿也没什么特别,和其他八重天一个款式,和自己当初下界时是一模一样,听下面小妖说天界无趣,还着实是。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斩荒邪魅一笑,露出两个精緻小巧的酒窝,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我可以与你们应诛心誓言,妖族从此脱离九重天管制,但白夭夭的下落你得马上告诉我。” 天帝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斩荒的眼睛,不知道他接下来听了他说的话后,还能这么从容淡定吗? “三十多年前你为了白夭夭放弃大业,不想做天界的阶下囚,甘赴一死,如今还是为了白夭夭,你情根极深,怕是我的那份也冥冥中去了你那。” 斩荒不屑一笑,一个饮下了无草的人,如何哀愁伤感也不能懂得这情爱的滋味。 “白夭夭的下落我不清楚,但是白胤澜我是知道的。” 这是以前斩荒经常对付同盟或者是敌人绕圈子的手段,今日倒是让天帝给他尝试了一把。 斩荒勾唇,都是万年的老狐狸,面对面了还耍这套,也罢,知道白胤澜在哪,还问不出白夭夭的下落吗? “说吧,白胤澜在哪?” “你这么急切要白夭夭,就是因为她用心头血滋养你的元神五百年?” 提及此事,斩荒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柔情。“没错,她就是我牢牢记住了五百年的人,三十几年前没抓稳在手心里,现在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到!” 天帝沉思了一会,又道:“斩荒,你聪明一世,没想到煳涂一时……” 斩荒毕竟不比万年前,激将法对他不管用,“你这是何意?” “白夭夭才一千多年的修为,要同时滋养两个元神,紫萱就算了,你一届上古血脉,她若是滋养你的元神碎片,没几天她就去了性命。” 说到此,斩荒想起之前逆云提醒过他小青的修为不像是滋养得起他元神的人,后来证明确实不是,但是白夭夭的气息和味道绝对错不了!此事他也亲自向白夭夭求证过! “你什么意思!” 天帝转过身,絮絮讲出一段往事。 “千年前,白帝假传我令,用崑崙镜将你元神撕碎,白滢得知后,欲往九重天抢聚魂灯为你重塑元神,当时我为了维护天理轮迴之道,便在她出手前将她拦下,我与她争执不下,便动起了手,是我将她打伤了……” “随后凌楚和白夭夭在崑崙山盗了聚魂灯,机缘巧合下,你的元神碎片居然跟着紫萱的元神被白夭夭找到,滋养在她心头。白滢没有办法,好不容易你有个寄宿之地,不能随便放弃,便把大半的心头血给了白夭夭,这些白夭夭自己都不知道。斩荒,难道你只记得白夭夭的气息和血的味道,一丝都没察觉还有旁的?” 和白滢相处这么久,因为她修为高,甚少有伤,所以直到在竹林里当面她吐了一大口,那时他确实觉得那血的味道十分熟悉,却没多想,对了,还有出了古原冰窟,她满身是伤,他也似乎闻到了,难道…… 他要再确认一次! “白滢现在到底在哪!” “你找她又何用,你心中不是只有白夭夭吗?白滢爱你至深,你一味装看不见,那白夭夭五百年日日温情脉脉对紫萱诉说衷肠,你便认定了她。斩荒,你到底是爱白夭夭,还是万年孤寂,贪恋她对紫萱那份深情,只想把人抢到手,让她像对待紫萱那样来对待你。” “如果没有温养元神,白夭夭对你来说是什么?依你的性子,怕是看都不看上一眼,斩荒,若一定要以恩论情,白滢对你付出难道没有超过白夭夭?更可况,恩就是恩,情就是情,你执着我们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为了这份执迷,你把你自己坑了,连同我一起,也把白滢害了……” 斩荒此时方寸大乱,难道这么多年他爱错了?那不是真情,只是……执迷和贪恋? “不对!”斩荒冷哼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自己的心我自己看不透吗!” 看着自家弟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明明这么聪明,在情字上就一味钻牛角尖,还要他这个喝了了无草的人来助他勘破情劫。 天帝轻轻嘆气,“白滢她……入魔了。” “你说什么?!”斩荒还没从上一波震惊中缓过神来,天帝又给了他一重击。 天帝从手心里幻化出了澄心镜,“这是澄心镜,你是知道的,专看心魔。” 把镜子飘至斩荒手中,“她因你而入魔,你敢看吗?斩荒。”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知道前面的章节里有虫子,还有一些需要改得更通顺的,等完结了我大修一次。嗯,我肯定会完结的,也会有番外。 白滢和斩荒是从药师宫开始相处,算至攻打到第九重天包围十几天就是十几年,其他人(天帝、逆云)都是从斩荒自爆灵珠后在凡间二十年再加上攻打到第九重天,是三十多年。 白滢是在斩荒凡间二十多一点的岁数才去找他的,因为天帝为修復他的灵珠就花了大约二十年(天界二十天)然后被四帝发现(第一、五章有提到),就去下凡歷劫了。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后面会对不同的人物提到时间观,避免大家混乱。
第50页 第35章 第 35 章 逆云在大军里焦急地等着自家主上,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是中了埋伏吗?伸长了脖子等到快断气了,终于看见妖帝缓缓从宫殿里走出来。 斩荒的思绪还沉浸在与天帝的对话里,当他看完澄心镜里的内容,才知她近几年行为偏激古怪,原来是入了魔。 一万个不愿相信,可偏偏是事实。 难怪白滢会知道几十年前他对白夭夭说过的话,全是心魔呈现了当初的回忆,更难怪八重天时她重伤有意阻下他查看她的灵珠。 她有太多事隐瞒了自己,他必须要见她! 但天帝对于白滢的下落,只重复了她的一段话。 “她说……” ——我是腾蛇之后,修的是天地之道,现已心魔缠身,实不愿辱没父母血脉,为祸三界,即从哪来便回哪去,此后三界再没有白胤澜。 天帝又嘆了一口气,“斩荒,你说你这一生不悔,可真的不悟吗?” 逆云看着斩荒摇摇摆摆又失魂落魄地一路走来,嘴里念念有词:“从哪来便回哪去……” “主上?” “逆云,”斩荒抓着他的肩膀,“什么叫从哪来便回哪去?” 逆云见斩荒有这么一丝癫狂的状态,心里十分焦急,主上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关心则乱,想不出头绪。 忽见一个妖族的胖娃娃,屁颠屁颠地,捧着一个盒子,颤颤惊惊跟着侍从来到妖帝前面,跪下。 “小妖见过妖帝。” 逆云皱了眉头,这小屁妖什么时候不来现在来,等下妖帝一不高兴就拍死了。 小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妖帝长得真好看啊,就是气场有点可怕。“这是胤澜君叫我交给妖帝的,我……我只是来交东西了,别打我……” “胤澜君……”逆云疑惑,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玉佩和一朵栀子花。 斩荒认出那是白滢身上,他父尊的遗物,还有那栀子花,是她的最爱。斩荒一把抓住那个小妖。“她呢?” 小妖害怕地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是昨日接下来的,胤澜君要我今日再送来,哇呜呜呜呜!” “那可有什么话带来!”逆云也是急了。 “她说,什么什么你想要的,都帮你了,她自己唯独想给你一朵她最喜爱的栀子花,请不要抛弃了……” “这个玉佩务必佩戴,什么什么走了……其他我不记得了,哇!” 看着手里这朵娇艷洁白的栀子花,斩荒红了双眼,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此刻,他只想见到白滢,其他一切都不管不顾了。 “从哪来便回哪去……” 看着那一枚玉佩,忽然忆起当初在花林下,她亲口告诉他,父尊把她从古原冰窟带出来…… 古原冰窟! 古原冰窟外,偌颦和练晴双双跪地,泪流满脸,她们提着昙幽,望着那慢慢走进暴风雪中的人影,练晴终于忍耐不住,竭力嘶喊:“主上——” 主上一身傲骨,选择进入冰窟待死,要她们送自己最后一程,今生的主僕缘分就此斩断,以后洞府归她们所有,要好好修炼,不求她们有青云直上之志,但不能无故为祸三界,要帮老尼善了百年后事,安安稳稳把剩下几千年的妖生过完,二人也不要去见妖帝,不要再提及任何关于她的事,往事就如此烟落九尘之中吧。 白滢隐隐听见小妖的唿喊,一行清泪流下,她回过头,最后看他们一眼,轻轻说了一句: 保重。 随后毅然决然将身影埋没在风暴里,再也看不清。 “主上——” 一路走,一路风霜唿啸,即使跌跌撞撞,白滢心里毫无惧意,能再回到这里,终结此生,也算得圆满。 斩荒你曾经说过,情之滋味,入骨相思,而我,爱之滋味,焚心蚀魂。 就让这十万年的寒冰,彻底麻木了我,让我的心不再伤,泪不再流,骨不再痛,梦不再痴,魂不再牵。 我白胤澜此生为了斩荒,做了多少逆天道的事也甘愿,所有妄念,所有冤孽,我一人承受,永世不悔。 一阵寒冰风颳过,白滢被冰片割得跪倒在地,全身上下皆是伤痕,但是还不够深,要再往里面走才够,渐渐的,昙幽的光已经朦朦胧胧了,白滢祭出承影,默默看着。 这么好的一把剑,怎可陪她长眠寒冰之中,实在不忍心,她提气运功,用出十成功力,将承影送出冰窟。 承影穿过强大的风暴,一把定在二妖身旁,剑风强盛,把昙幽的灯火划灭了,剑气震盪,随后引发了冰窟上层的雪崩,一时之间大雪倾埋,大地抖动许久。 “主上——” “不要啊!主上——” 白滢听到巨响,也知道出口被封了,微微一笑。 也好,心魔永远不可能操纵她的身躯出去了。 她摸了摸腰封下的一个小袋子,里面飘来一阵花香,拿出一朵,就这样吧,至少还有最喜欢的栀子花陪着她。 她运功在周身旋起一小阵风暴,将寒气引上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她感觉到身体开始寒冷得极疼,麻木蔓延,所有的力气在消失,眼前逐渐黑暗。
第51页 失去光明前,那红袍张扬,青丝随风的人,那黑袍儒雅,髮髻镶玉的人,那青衣贵敛,玉扇翩翩的人,那羽衣萧然,战意凛凛的人,剑眉墨,星辰眸,一颦一笑,一睥一睨,玉指执棋,翻手施法,如梦如幻的身影在眼前一一浮现。 她即将入梦,直至消亡。 斩荒,从此以后,四海八荒,三界众生,我与你永不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全文完,好不好? 第36章 第 36 章 妖族帝尊,为保妖族存亡,种族公平,帅军攻至第九重天,四帝请罪,愿以身偿过,彰显众生平等之道,后双方应血盟,各司管理,平衡三界。 遂,四帝下凡歷劫,为期十世,九重天一应由天帝主持。 此后,天地有灵诏,妖族之主——斩荒,不入仙道,自成天地间一尊,并列三界六帝。 妖族终于摆脱了三界中最低微的身份。 九重天上,天帝走至一面镜子前,轻轻一抹掌,镜子里便显现出了一个黑袍身影。 “都快过去一百年了,斩荒倒是日日都去古原冰窟,只是不知道白滢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元神涣灭了……” 他从掌心里幻化出一个明火种,这是最近一次形成的,其他的最快还要再过两百年才成熟一个,斩荒那日来向他讨要,看样子是想在雪崩溶解后,进去冰窟找白滢。 如果白滢还活着,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白滢已经……只怕斩荒此生心结难了。 古原冰窟上层的雪,需要百年才能溶解,谁都没有第二个法子,想来白滢对自己真是狠,当年说的第三条路,就是冰封自己,直到元神毁灭。 用情至深,宁愿这样,也不愿意饮下了无草,誓要把对斩荒这份情留于心间。 在过去几十年里,他问过斩荒,到底明白什么是情了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说,白滢给予的,几乎都是他想要的,从来没有给过她自己想给他的,除了那一朵栀子花。 而斩荒心里明白,其实他从一百多年前,就错的离谱。 以前认错了小青,明知她喜欢的是法海,只因自己付出了柔情,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便用了雌雄麒麟血算计了他们,最后逼着小青众叛亲离,只为囚在身边。 后来终于认回了白夭夭,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他依然自己想给她什么,不管是自以为是的情也好,命也好,权势也罢,都是他自己想给的,丝毫没想过她是不是要这些,也没真正在乎过她要什么。 其实他都明白,小青也好,白夭夭也罢,她们至始至终心里都没有他的位置,他也成全不了他们四人,只懂得掠夺。 原以为你不爱我我仍爱你便就够了。 可惜到头来,他在还不懂真正情爱的情况下,使自己成了怨憎会,求不得,爱离别,这世间三苦的受害者,苦得他最后凄凉绝望自灭。 现在他已然确定自己的以往真的、真的只是一份执迷与占有欲。 逆云将九重天送来的明火种递给了斩荒,“主上,这是天帝命人送来的。” 红彤彤的明火种在斩荒手心里转动,把他的明眸映得星星点点,忆起过往白滢为了救他,牵着他走出古原冰窟的背影,斩荒眼里蓄起了一丝泪气,在澄心镜里,有一段她在里面护着他的回忆。 “斩荒,只要你挺过来,若你要踏破九重天,我会帮你,若你要肆意人间,我陪着你,若你要白夭夭,我抢给你,你不爱我亦无妨,只要你还在……” “你若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就回去修炼……” 原来在那时,伤痕累累的她就对着他说了那么多动人的情话,明知他那时心里只有白夭夭,她还是义无反顾对他好。 活了万万年,从备受尊崇的九重天被贬下界与妖为伍,受了太多的算计,也算计了太多的人,他以为只有逆云在乎过他的生死,却没想还有一个她。 “白胤澜,你说过的,我要九重天你帮我,我要肆意人间,你陪我,我要白夭夭你抢给我,现在你只做了几样?” 思及一百年前,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已经雪崩漫天,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也实在没想到温养自己元神之事有多番曲折,除了一个白夭夭,竟然还有白滢。 斩荒慢慢走入狂风雪暴中,摸着洞窟门口寒气腾腾的积雪,这是他百年来最常做的事。 实在太厚了,当时他燃烧红莲业火三天三夜,也毫无效果,之后他便想调十万妖军过来开始铲雪,却被天帝阻止了。 “不要再妄动这冰窟的雪了,不然又一层积雪下来,就要两百年来化开!” “斩荒,白滢体内有一股天地罡气,是我专门为了抑制她的心魔注入的,一百年,凭她的修为也许她撑得过……你好好用接下来的一百年想想,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一百年已到,天帝又问他那到底爱不爱白滢? 斩荒没有回答,只说白滢不论生死,他都还要再见她一面。 古原冰窟外围,一阵寒风过,逆云看着立在风中的帝王,又看了一眼在枯木下的一片迎春花,花枝下圈伏着一条红色的小蛇,她们亦日日夜夜在这里等待了一百年。
第52页 练晴曾对他说,她们会守在这里,直到寿命终结的前一刻,便会进去里面陪伴她们的主上。 逆云听了,也是红了双眼。 临安城的瑰宝斋是专门做珠宝生意的,凡是与珠宝有关的都做,卖品的制作手艺是全城数一数二的。 今天生意还算可以,王图是这儿的伙计,唇红齿白,卖东西可是一把好手,店里的生意大半都是他揽下的。 这刚送走一位,就进来了一个天仙般的贵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威武的随从。 只见这位身着上乘衣料的公子身材修长,腰间佩戴了一块红色玉佩,面如暖玉,剑眉明眸,气质稳重,那一双唇说起话来,一张一合甚是好看,让王图看痴了,全然没听见这个公子在说什么。 那公子看这伙计怎么直愣愣看着他,也不回话,就眼神示意下随从。 “店家!我家主人问你话呢!” 王图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这位公子手中有块白色的丝帕,里面躺着一根断成两半的玉簪。 轻轻拿起细细观看,王图说道:“这簪子有些年头了,玉质很不错,雕工也好,可惜断了,可惜啊!” “我家主人就是问你可有修復的方法。” “除了用金箔再包起来,就是俗话说的金镶玉,要不然没有其他办法。” 那公子听后,有些失望,但是又问了一句:“金箔上的花纹可否按我画出的纹样去雕琢?” 呜哇!这公子说话吐字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实在人间极品,连他身为男人也被勾得一魂。 “可以的,可以的。” 公子满意地笑了,过两日那随从送图样过来,把断簪放在一个名贵的木盒子里,交给了他。 白雪皑皑的大山下,冰川开始滴水,它们已在此处停留了百年,剩余的寒气已抵挡不住外界的温浪,慢慢越化越小,一道萤光透过前面的暴风射了过来,把它们照得绿盈盈一片,风在狂,雪在舞,都嗤笑着又有人要进来了。 天帝一行人站在古原冰窟外,看着满天狂风的前方,各自陷入沉默。 斩荒转过身,对着逆云交代:“万象令我已经封印了,以后……要是谁有那个本事破除,那人便是下任妖帝,至于还是不是三界六帝,就看他的能耐,北荒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了。” 逆云早已不能忍受主上像一百三十多年前那样与他生死诀别,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如此,逆云亦是哭了。“是……” 斩荒说完,便想出发,天帝拉住了他。 这个胞弟,除了小时候,他已经万万年没有触碰过他了。 “斩荒,你听为兄的,里面凶寒万分,支撑不住时,马上回来。” 回来?回来何用?下一个明火种还要等多久?白滢能撑到下一次他再进去吗? 斩荒轻轻挣开天帝:“若当初整个九重天少算计我一些,我今日或许还会听你一言,可我早已不把你当大哥了,你是天帝。”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若我不能带着她出来,此处便是我斩荒埋骨之地!如此,也算偿了她对我这份情的万分之一……” 看着那一抹火红的身影淹没在风暴里,逆云和二小妖都泣不成声。 白滢,以前是你来尘世找我,这次,轮到我来找你了。 这百年来,我每每梦回,都是你的身影,在药师宫的,在北荒的,在战场上的,沉默的,轻笑的,思量的,蹙眉的,你俨然快成了我的心魔。 我走过所有和你一起走过的地方,看过所有和你一起看过的风景,没你在身旁,心里始终缺了一角。 你我之间,所有纠葛未见分晓,你一定要撑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刻。 昙幽,因能照射千里,光线又隐隐弱弱,是专属在冥界指引千里之外无主孤魂的司鬼之灯,灯火不惧浓雾,不惧风暴,燃烧需要法力支持,这盏昙幽,是麒麟二尊当年在阴司手底下抢过来的,后来便陪葬在古墓里。 斩荒循着昙幽的萤光在寒风肆虐中搜寻了七天,依然没有看见白滢。 明火种的余温越来越低,周围除了唿啸的寒风在耳边时时窜过,所触之处都是坚冰。寒冰风已经刮过无数次,斩荒早已伤痕累累,忽然看见手上的明火种已经灭了,严寒立即爬上他的指尖,饶他是属火的麒麟,也觉得冰冷刺骨,若是冰封上身,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白滢,你是怎么在这里度过百年…… 又一阵寒冰风颳来,斩荒已是狼狈不堪,此时他不是妖帝,不是五色麒麟,不是万年大妖,一身傲骨又如何,能谋善算又如何,曾经问鼎九重天有如何,心里却是逐渐失去信心。 白滢,你到底在哪? 再往前,昙幽的灯火已经看不到了,斩荒深吸一口气,继续负着风雪往前走。 走了两天两夜,他已再难支撑,体力已是上限,极寒会冻伤身体,接下来就是损耗元神。 斩荒一个颠簸,跪倒在地,冰渣刺破了他的手掌,红色的鲜血慢慢流了出来,一滴滴在麒麟玉佩上,又滴了几滴在冰地上,只见冰地上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原来是麒麟血属火,有高温化冰的作用。 即使如此,斩荒心里不免一片绝望。
第53页 万万年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什么就费劲心思去得到,但在这冰窟里,他只想找到她,却难如登天。 远处又传来轰隆隆的异响,寒冰风又要来了,只怕这次寒冰风后,他也无法再起来了,只可惜还没找到她…… 世间的三苦太难受了,他好不容易真切体会到一丝甜的滋味,还来不及确认是不是真情,难道这便要烟消云散了吗? 斩荒慢慢闭上双眼,等待割裂之痛的到来,寒冰风从身旁唿啸而过,他却一点痛觉都没有,睁开眼,一条银色大蟒盘旋成墙,为他挡住了冰片,接着化成菸丝消失了,冰面上只留下一块玉佩,那是他戴在身上的! 斩荒拾起玉佩,摩挲了一番,眼里蓄了泪。 原来这玉佩被白滢滴入过精血,她已重伤,有魔气缠身,还要再耗费精血,为的就是在他危难时刻,最后一次护他,如此,她是分分毫毫都没为自己留过退路吗? 他斩荒好歹是一阶上古血脉,一方帝尊,从来只懂掠夺,算计,杀伐,身上那股豪沖云霄的傲气註定他一生都在站在危险的最前面,只有她白胤澜会将他护在身后,连自己已不在了,也想尽办法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 “白胤澜!你到底在哪!” 他凄入肝脾,胸口痛得不能自抑,一拳砸在地面上。 突然,一团冰块里的白色映入了眼里,斩荒犹如看到一丝希望,徒手便去扒开。 第37章 第 37 章 这是一片栀子花的花瓣。 斩荒从怀里拿出当年白滢留给他唯一的栀子花,对比一下,果然是一样的。 白滢就在这附近! 斩荒如获至大的动力,立马站起身,细细摸过所有的冰块,不敢有丝毫错过,终于在一旁的覆满雪霜的冰墙里,看见了沉睡百年之久的白滢。 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终于找到你了…… 白滢冰封在冰墙里,双目闭下,似乎是熟睡的样子,可脸色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手里轻捏着一朵栀子花,花瓣飘落不少,身上有伤,整个人苍白得毫无生气。 他隔着冰壁,想抚摸她的脸,却只能摸到寒冷的冰面。随即提气运功,想把冰墙打开,可百年之寒,并不是现在已快力竭的斩荒所能打破的。 “我要怎么做……怎么做……” ——之后麒麟族里有一场祸事,你父尊为找千年冰魄就进了古原冰窟,机缘下看到了我,用自身精血驱烧红莲业火抵御寒气,歷过数番艰险才带着我和冰魄走出古原冰窟。” 对,对!在回忆里,她的一段对话,让斩荒醍醐灌顶,他在自己的双掌上用尖利的冰碴,不顾疼痛,用力划下几道深口,瞬间满手腥红,再念诀,燃烧红莲业火,火光犹如凤凰涅槃,果然冰墙慢慢融化,过了好一会儿,白滢就像失去支撑的人偶,跪在地面上,再要往侧边倒去,斩荒已稳稳把她接在怀里。 白滢一入怀,斩荒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寒随着她的身体传递到自己的胸前,生离了百年,此时他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意,双指一再靠近了又放下,没有勇气去确认她的生死,就怕会面临死别。 最终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全无,再施法探入识海,一片黑暗。 “不会的,不会的……白胤澜!” 难道真的来迟了吗?难道他今生真的就这么错过了吗? “我费劲周折把你找到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如果元神在这里涣散,会被严寒蚀光,等于不会有来生来世,他去哪里再找她也不会找到了。 听着唿啸不止的风声,在这里每唿吸一次,都是撕鼻钻心之感,她这么怕寒,一个人默默在这冰雪风暴中,暗不见天日,在这个神佛都留不下的地方,足足待了一百年! 比起白夭夭往日种种让他伤情万千,悲愤赴死,此时看着白滢,从第一次相见到两情相悦,再到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情景歷歷在目,以往自己算计于她,有许多的不忍,但他会狠下心肠,对着她会有一些自己都后知后觉的小动作,他就故意去忽略,他一味自欺欺人,从不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自己对白滢的感情。 原来,她可能已经神消魂灭了,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装的是谁…… 可惜,他了悟得太迟了。 他好恨,为什么自己生在这乱世之中,什么上古血脉,什么身负贪狼,什么妖族低微,他真的好恨!如果不是这样,他何苦去花了千年万年来逆天!可是如今,他大业已成,那又如何?千千万万的算计,到头换来的是自己的挚爱开阵反噬,魔魇入骨,一百多年的隐忍受苦,直到现在的生死两茫茫。 这一刻,斩荒痛彻心扉,其中肝肠寸断的滋味胜过万年来所受的千倍万倍! 斩荒颤着手,细细地抚摸她的脸,带血的手指拂过她的唇,像要为她苍白的双唇染上一抹红。 “你全身这么冰冷,肯定难受,不要怕,有我在……” 说完,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吮了鲜血直接封进白滢口中,淳淳的红色不一会儿就从白滢的嘴角溢流而下。 斩荒抱起她,“我带你出去,只要能出去,一定有法子救醒你。”
第54页 顶着狂风雪霜,交叠的人影一路蹒跚,可始终看不到昙幽的灯光,斩荒失笑,却一点也不担心,当初来的时候就已经视死如归,如果走不出去,至少他已经见到白滢了,心里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情之一关,如要用命来换个明白,他心甘情愿。 斩荒无力再动,坐在一扇冰墙下,用广袖为白滢挡住飞舞的霜雪,另一只手把她紧紧依偎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笑了。 只要她在他身旁,如此紧紧相依偎,永远沉睡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算死而无憾了。 “可惜了,我还想再听听你的声音,想知道你走之前到底留了什么话给我……” “孩子……孩子……” 斩荒昏昏沉沉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碧绿的星光蜿蜒成一条蛇的形状,发生威严的声音。 “你是何人……” “吾儿在你怀里,你说吾为何人。” 斩荒瞪大双眼,“尊驾是腾蛇?” “我只是腾蛇最后一缕精魂的残留,本来已经飘散了,是你玉佩上那点精血的触发唤醒了吾。” 那道星光悠悠向一个方向飘去。“走吧,带尔等走到冰窟浅处,之后是生是死,全看造化。” 斩荒快速起身,奋力抱起白滢,慢慢跟着走,走了一天一夜,力竭跪倒在一旁,跪下前还将怀里的人牢牢护住。 星光只略停留等了他一会,又继续向前飘,好像走过了千山万水的路程,终于看到了昙幽的萤光。 “到了。” “谢……多谢蛇尊。” “尔不愧为五色麒麟,有麒麟一族昔日荣耀之光。如果出去能把吾儿救醒,转告之,吾儿乃父母之傲,实不负血脉……” 说完,那缕星光便没了,腾蛇在世上最后一缕精魄的残留也逝去了。 一般的妖和仙,只能在古原冰窟待两到五日便再也无力走出去,他们却超过十日,而且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深处。 斩荒用尽最后的毅力,穿过重重狂风,他抱着白滢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古原冰窟门前,看着逆云等人冲过来接应,他再也受不住地闭上双眼,和白滢一起倒在地上,耳边全是天帝等人的唿唤声,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斩荒在榻边将白滢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她全身冰冷,毫无生气,一旁的天帝对着他说:“白滢元神已散,三界再没有她了……” 含泪仰天大笑,斩荒有一丝癫狂,他起身,用力地顶戳天帝的胸口:“满意了吗?你喝了了无草,你这儿不会疼,可是我疼!你我二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后竟把白滢也搭进去了!” 天帝依然神色淡淡,看着白滢:“既然元神已散,这躯体也撑不住了,快消失了。” 说完只见一点点白色的萤光飘起,榻上的人越来越模煳,化烟而去。 “不——” 勐地从梦中惊醒,天帝果然在榻一侧。 “斩荒,你梦魇了。” 身上的寒伤早已被治好了大半,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白滢,她到底是死是活,这句话他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 “她……呢?” “莫慌,她冰封太久,全部修为都用在守护元神上,又喝了麒麟血,我用了八卦之术稳住了她仅剩的一丝元神,剩下的慢慢重塑回去,眼下虽然还没醒,但是性命无碍,身上的寒伤要慢慢治。” 一听到白滢无事,斩荒竟红了眼眶,面上全是大劫过后的庆幸,匆匆下榻要去看她。“逆云,过来给我更衣!” 天帝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身影,却有一丝愁眉。 他已探知了白滢体内的魔气,竟比百年之前有增无减,也不知道自己渡给她的那一股天地罡气还能压制多久。 等待了十日,白滢终于悠悠转醒。 耳边传来了一波又一波地撩水之声,她感觉自己正伏在一个肩膀之上,周身暖洋洋的,全身经脉开始流转流畅,元神有些残破,灵珠倒是无损。 不对劲,她应该与冰雪为伍,这里是什么地方? 忽地起身,与斩荒四目相对。 斩荒看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灿烂一笑,眼里全是星辰,湿润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你终于醒了。” 怎么可能…… 就算心魔再怎么厉害,她也不可能再梦见他,如果真的是梦,这便是她陷入黑暗后唯一的、最好的梦境。 白滢呆怔地看着斩荒,捨不得眨一下眼,泪珠珊然而下。 双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斩荒眼里全是不忍。 “不要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闻言,白滢好像无法抑制自己,哭泣得梨花泪雨,可见她往日是受了多少不能明说的苦楚和冷寂。 斩荒心疼难耐,把她拥进怀里。“我现在才知道胤澜君居然是个爱哭的。” 心魔里的斩荒怎么会这般说话? 白滢一把退开,才发现自己和他皆是素衣散发,泡在暖泉里,惊愣地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干。 警惕地看看四周,双手拨了拨水,白滢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三界,又再看自己素衣全湿,什么都被瞧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恼羞,愤愤起身拿起一旁的衣袍覆在身上,疾步而去,留下斩荒一人在那笑得温柔。
第55页 原来她傻愣的神情,如此可爱。 逆云这段时间心情是最好的了,主上顺利把胤澜君带了回来,北荒政务也相当稳定,妖族人人笑颜常开。 为什么? 因为当年狠狠搜颳了一遍九重天啊!全军下上每只妖都拿了点好处,有的是蟠桃,有的是法器,有的是丹药,虽然都不是绝世之物,也够提升几百年修为了,要是抢到好的东西就够提升千年修为,全凭运气,而殉职者皆得到了非常好的安抚,自然是一片祥和之气。 最难得的是,主上现在每日都笑逐颜开,他真是一身都轻松了。 二小妖这几天时时刻刻都服侍在白滢身侧,分离了百年,满嘴说辞地告诉主上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她沉睡了百年,是斩荒把她从古原冰窟里带了出来。 九重天战役已定,妖族已脱离九重天,四帝也为当初的大错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斩荒此生要的公平早已实现,天命加身,正式封帝。那她对于他还有什么作用,需要冒死把她从冰窟里带出来。 而且她的修为全部用于守护元神了,现在比他弱了几乎一半,没个几百年还恢復不回来。 难道又要布局非要把五帝往死里整了才算解气? 斩荒虽说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但是胸襟却没有这么狭隘。 五帝算计他多次,他可谓是歷经生死,千年痛苦蛰伏,这都能去应血盟,足以看得出斩荒真正的胸襟比一般人高个千万倍。 再说他也不要九重天了,这把五帝整死了,他就要接手,凭他这么爱逍遥的性子,坐得热这九重天的位子嘛。 也不知道许宣和白夭夭是不是在这百年间被找到了,命格现在是在谁身上。 越想越乱,白滢觉得自己被冻了一百年,这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听胡杨林的多情种,被洗脑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白滢一回头,就见斩荒抿唇一笑,两个酒窝煞是撩人。 “你做的你,我看我的,不会妨碍你的。” 白滢有点无奈,她现在需要修行,被冰封这么久,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吸收日月之气,好不容易摆脱了二小妖,趁着日出未来,她飞至人烟稀少的险峰,就为了在这里打坐。 哪里知道她一落地,斩荒也出现了,一身黑袍随着山风飘逸。 白滢左看右看,到底一副长发玉冠的翩翩公子样,还是正式的帝尊了,怎么今日就有点无赖的感觉。 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把他赶走,也罢,就趁这个机会把事情挑明了,看看他到底打什么算盘。 “我现在修为弱了这么多,对你还有什么用?你要再谋划个什么,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斩荒心里是嘆了一口气的,全怪自己以前对她利用太多,没对她好一点,现在无论做什么她都以为他另有所图。 “我现在不要你的修为,不要你帮我什么,我只要你这个人。” 她这个人?难道是她身上还有什么本事能助他灭了五帝,还是让白夭夭对他心甘情愿? 发现自己说出这番话,让她陷入深思,斩荒慢慢走进两步,“你说过,若我要踏破九重天,你会帮我,若我要肆意人间,你陪着我,若我要白夭夭,你抢给我。” 这些话他怎么会知道?! 果然,他说完,她的眼睛瞪得好大,转动着眼珠子思索的表情简直撩进了他的心窝子。 又走进一步、两步、三步。“我们上古大妖血脉说话得言而有信,你说以上三件事,还差几件没完成,胤澜君?” 白滢一抬头,发现斩荒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她跟前,她立马往后退,却忘了身后是悬崖,一脚踩空便要往后摔去,斩荒一把拉住,把她勾进自己怀里。 此时,旭日央央升起,金色的光辉照在他们身上,崖地上的人影纠缠在了一起。 “九重天你兑现了,陪我肆意人间你还没做到,白夭夭被你放跑了,我看,你只能拿你自己来抵了……”斩荒的话消失在他们双唇间。 白滢彻底懵了,斩荒轻笑,两人之间的余晖再度被挡住,他温柔而缱绻地亲吻着她。 这不会是心魔发作又进了哪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吧! 白滢慌张起来,她伸手推搡着斩荒,却换来更紧缠的拥抱,属于斩荒的气息,全部灌进她的感官里,一寸一寸毫不留情地侵占。 忽地,斩荒紧皱下眉,但依然没有放开她,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唿吸有点不顺畅了,才放开一些。 白滢缓过气来,怒目相对。“你……” 刚想发怒狠狠骂人,却看到淡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那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撒下一片阴影,明珠般的眼眸里的全是自己的倒影,堪堪使过力的双唇此时红艷地勾着一个弧度。 这身体像是被勾了一魂,她、她、她现在只想先逃。 一个瞬身,白滢真的跑了。 斩荒伸指轻抚下唇上的伤口:“还是像药师宫那会儿一样喜欢当兔子,跑这么快。” 白滢回了北荒的小屋就闭门不出,斩荒照常处理日常事务,但是众妖一见到他首先就被他唇上的伤口引去了注意。
第56页 “主上,你这伤……”逆云甚是好奇,这嘴上的伤哪来的,还是在下唇一侧,看起来像咬的。 斩荒只是惯性地勾唇一笑,没有回答。 恰巧百草仙君奉天帝之命给胤澜君送草药到北荒,大殿之上,群妖齐列,看着两个小仙童把两箩筐仙草灵芝放在殿下。 百草仙君俯身作揖:“拜见妖帝。”抬头第一眼也看见妖帝嘴上的伤:“妖帝是不是近来政务繁忙,这嘴上可是开始上火了?” 好样的,老傢伙,你问了我们正想问的!群妖内心一阵激动,有个不怕死的去顶雷问了。 斩荒放下手中的摺子,睨了百草仙君一眼,说道:“本座心平气朗,这只不过是胤澜君咬的……” 殿下一片鸦雀无声,实则每个人心里已经炸了锅。 百草仙君表情有些撑不住,急急告退飞回九重天散播八卦去了。 不到一日,全北荒,甚至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妖帝和胤澜君那个那个了。 白滢闭关了两日觉得还是要出去感受点日月之气,现在已是夜晚,实在拗不过二小妖,便带着她们准备去北荒的一处荒楼上晒月光。 经过北荒大殿附近,一队巡逻的小妖远远看见白滢,立马作揖。“胤澜君。” 要是像往常,白滢点个头也就走过去了,怎么今日感觉有点怪怪的。 迎面又走来一队侍女,“胤澜君。” 怎么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不单单是尊敬,还有一丝戏嚯? 又走过一队侍从皆是如此。 反了天了! “偌颦,你去问问这两天出了什么事,怎么个个都对我奇奇怪怪的。” 黄沙一阵阵随风而过,白滢在城楼上静静打坐,刚入定不久,偌颦气喘吁吁赶来,跑到自家主上跟前,开口就说:“主上,全北荒都知道你和妖帝亲了!甚至可能九重天上也不少人知道了。” 白滢差点一口气没顺过去,勐咳几声,脸上五颜六色。 斩——荒——! 斩荒在小屋前来回踱步,偌颦直勾勾地看着他唇上已经缩小的伤口,明明是伤,看妖帝说话嘴唇一张一抿一合的,别是一番风情,真妖孽啊! 敢情就这嘴把自家主上轻薄了,要是换成其他女子,怕是受不住先疯了,乐疯的。 “白胤澜,我已经两日没见到你了,如果你不想让我把这屋子给拆了,赶紧的,要么你出来,要么我进去。” 等了半盏茶,还是没回音,斩荒脸上像是早料到的表情。 “那好,这屋子我便拆了,正好让你搬去我殿里住,省得你老躲着。” 说完,他翻掌捻指,正欲用妖力一扫这小竹屋,便见白滢开门走了出来,她脸色微愠,步行到小院中。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单独和妖帝说。” 二小妖领命就走了,斩荒睨了一眼逆云,逆云也作揖退下。 待人走完后,斩荒笑着看她的背影。“我两日没见你了,甚是想你。” 这都几天了,就算她心悦于他,也容不下他故意和她闹暧昧,简直混帐! 白滢一回身,怒骂道:“斩荒,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何用意,但是你若再这样戏弄我,我立刻离开北荒!” “无妨,我会让逆云收拾东西,你去哪我就陪着你去哪。” 简直会被气死,怒手一指,“你!” 斩荒顺势抓住她的手,“但我要你知道,我没有丝毫戏弄、怠慢你的意思。” 白滢想挣脱,奈何她的修为不比从前,实在不够力气。 “不闹了,我今日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拉着她瞬身而去。 不到半柱香,斩荒带着她来到花林,这片花林已经不如百年前那般有生气了,树上的花叶凋零,地上全是残瓣。 白滢一把甩开斩荒紧牵她的手,昔日不好的回忆让她心里十分不适,但一向隐忍惯了,面上的神情还算是淡定。 见她如此,斩荒有些黯然,想起以前对她确实可恶至极,现在心里千言万语竟也不知如何诉说于她。 “我已经知道你入了魔。” 所以呢?来可怜她了吗? “入魔是我自身修为不够,道心不稳,才会被反噬,你若因为此事来对我殷殷关心,百般撩拨,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事到如今,她还是坚持所有的因果都是自己造成的,从不对他的算计有丝毫埋怨,着实让斩荒心疼。 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双眼深深地看进她的眸中,说道:“我冒死好不容易把你从冰窟里带回来,现在是我求你可怜可怜我,万万年了,我只遇到一个白胤澜。不管前尘往事如何,我斩荒余生只认一个白胤澜,旁的再也没有了。” 他说什么…… 不,不可能!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斩荒的情早已给了白夭夭! “可你……白夭夭……” 闻言,斩荒无奈地笑了,他看向花树,默默念道: “荫下金枝雪抑扬, 一朝有暖偏南墙, 待到春晖无花刻, 方悟应逐是骄阳。”
第57页 这四句诗意思太过明显,再看他,笑得眉眼间全是春华,眼里的光彩仿佛告诉着世间,她就是他的骄阳。 “这个花林我早已停止了妖力的滋养,很快就要烟消云散,往日种种,不过是一场执迷。我从今往后,所求惟有你一人,情也只忠你一人,命也交付你一人。我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喜怒哀乐,皆属你白胤澜一人所有。” 瑰宝斋把那天仙公子家交付的玉簪修好了,可这都过了一段日子了,还不见有人来拿,莫不是忘了? 王图□□叨了几日,果然来人了。 那位玉面公子摇着扇走了进来,身边没有带着随从,但是带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一身简敛的裙衣,一眼看去就是娴雅之态,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是又不这么招摇,就是一直在门口站着,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她的样貌。 王图把木盒子交给那位公子,公子打开看了东西后,满意点点头,付了钱,转身往外走,王图非常殷勤地送客出门,趁机想看看那位姑娘的容貌。 这玉簪肯定和这个姑娘有关,公子长的这么俊,那这个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两人相配不相配。 他一边俯身送客,一边侧头直盯着,看到了侧颜,直了眼,还想再走几步看个全貌,一把摺扇唰地一声展开,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公子冷冷的视线一扫过来,他身上汗毛都立了。 “呵呵呵,公子,你慢走,慢走。” 终于送走了,王图长舒一口气,这才回味了一下那姑娘的侧颜。 琉璃般的绝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再听什么深情痴情的歌了,我要控制我自己,停止对那三个人磨刀霍霍,不然到最后俩主角和天帝都要被虐死了,对,没看错,天帝也要被虐,我已经有一些构思了,还没下手,希望最后没写进去……但是如果真的写了,请不要寄刀片给我。我只能和你们保证结局是好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又是一年春雨潇潇时,人间西湖好景致,只是再好的风景,贪恋的人也要归家去,倒是西湖里有一艘画舫,典雅大气,灯笼高照,尤其在夜晚,硬是为西湖的美景再添一份画意。 斩荒坐在船头玲珑精緻的四角亭子里,一个人默默下着棋,不时看看在船头边上打坐的背影。 现在日出刚刚升起,金色的朝辉被大片乌云遮挡,稀疏撒在画舫上,湖面上水光艷艷,阵阵风和着雨吹来,把那人儿的长髮撩拨翻动,斩荒弹了一个避雨罩,细细为她挡去春雨。 白滢已经在那里打坐了三天三夜了,清晨有朝阳,夜晚有月光,只是艷阳高照时,船会被他驱法驶入阴凉处,若遇有雨,他便为她施法挡下。 自那日后,他便带着她走了几个小城,除了白天偶尔到街道走动一下,其余时间白滢都在客栈打坐,要不然就是入眠,话也不说一句,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只是偶尔对他非拉着她上街的举动,面上有一丝无奈。 “嘚”一声,最后一个子已经下完,斩荒起身,走到白滢身后,轻轻说道:“三天了,你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白滢渐渐睁开眼,默默长舒一小口气,起身便往船舱的房间走去。 斩荒看着她直接就这么越过他走了,亦是嘆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情之滋味,以前白夭夭不从他,他虽会忍耐,可是更多的是威胁,现在白滢对他不理不睬,身上还有些旧伤,也不肯乖乖服药,完全当他是透明的,他却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转过身,他也跟着进了房内,看见她已躺在那薄纱层层的帐内,只有朦胧的身影,又忆起第一次从古原冰窟出来,他们隔着屏风的情景。 以前说的诸多不便,现在他已是毫无顾忌。 伸手一挥,轻纱全部如被清风掀开,她闭着眼,侧睡在那里。 “白滢,好几日了,你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做到你想要的。” 白滢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斩荒有朝一日能对她情话绵绵,将真情尽付于她,只怕又是一场虚徒,小心翼翼守着自己那颗残缺的心,不敢去妄想旁的,只怕一旦清醒了,自己更心伤。 可是又见现在的斩荒,那神情没有了往常的邪魅不羁,没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像个邻家的玉面小公子,双眼既深情又无奈地含着一丝怜楚看着自己,也着实让她心里有所触动。 实在是于心不忍了,白滢起身坐在床上,深深感嘆一句:“你那日所说,直到今日,我仍觉得身处梦境,梦一旦醒了,什么都没了……” 原来是如此,斩荒笑了,思量了不一会儿,便说道:“如此,我有一个好法子,让你好好体悟一下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说完,白滢便看着他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轻轻退下他的黑色长袍,长袍落地,再来是解下身上的腰封。 白滢皱起眉头,没明白眼前这人是想做什么,只不过明明是男儿英气之身,连宽衣解带的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风情,这让她如何是好? 解下腰封后,斩荒一点指,将麒麟玉佩收进虚鼎,又把内衫的衣襟打开,丝滑的衣布又掉落在地,现在他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里衣,便靠近了白滢,将她困在他与床榻之间。
第58页 斩荒的几缕髮丝从背后滑到了胸前,拂在她的身上,他的气息流动在她的鼻尖,轻轻吻了她一下,斩荒接着解开里衣的衣带。 白滢面色涨红,不敢看下去,按住他即将把里衣脱下的手,“别,别这样……” “我也知如此有些不合礼数,唐突了你,可是如果我不身体力行一番,你怎知现在不是梦境?一直对我不理不睬,让我寝食难安。” 白滢此刻心里犹如十几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要是以往,任他是什么天仙美男,她都淡定如斯,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长得标緻到猖狂的妖帝——斩荒,刚硬自然的轮廓线条配着一双勾魂眸片刻不停息地撩人三魂七魄,说话语声慢条斯理,优雅沉稳,真是会叫人溺死于其中。 深吸一口气,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她认栽了。“好,我以后不会不理你了,你先好好把衣服穿回去。” 斩荒满意地笑出了声,一起身,双指一个灵光,长袍飞扬,他一展广袖,又一副温雅如玉的好装扮。 白滢下了床榻,看了他已穿回衣饰,松了口气。 斩荒牵起她的手,说道:“我知你还不尽信于我,无妨,以后每一天,我都陪着你,心里只有你,眼里只有你,梦里也只有你,直到你相信我的那一天,这些也不会停止。” 他又从手上化出一支玉簪,“这是以前我费了一番心思送你的,你却将它折了,现在我把它又这般修復了一下,再交到你手上,你可莫要再伤了它。” 这支玉簪早已在一百多年前就不曾再见了,原以为早就化朽,折断那日过后她又返回去寻找,结果却是寻不到,没想到是被他收走了。 这玉簪其实是斩荒事后让逆云去捡回来的,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细想,现在想来是自己当时舍不下药师宫里的昔日种种。 白滢看着他手里的玉簪,断处被一层金箔镶住,上面篆刻了复杂的麒麟纹,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尽善尽美,但它的意义于她而言,重附一个情字在簪上,弥足珍贵。 “当初知道你心有所属,恢復真身后我还需要待在你身边助你,未免因前事弄得彼此尴尬,我只能把它折断了,彼此心里都风轻云淡一些……” 斩荒闻言心里一丝丝痛绞,他将白滢抱入怀里,此刻无不埋怨自己当初执迷的这么离谱,白滢才是他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情,如果有什么能马上证明他的真心,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是我错了,枉我活了两万多年,直到如今才勘破情障,活该我之前一败涂地。” 白滢稍稍分开两人的距离,笑了。“如果没有你之前的一败涂地,或许你已经问鼎三界,我还在闭关修炼,直到寿命尽去,我与你也终不会相见。” 一切都是天命。 斩荒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玉簪,两人相视一笑,细雨下的画舫渐行渐往春日暖柳处。 在画舫上停留多了两天,斩荒便提议想和白滢去一趟药师宫。 只是药师宫离他们上一次离开的时间已过了百年,宋廷等人早已化成黄土,此次再去,怕是没人会再认得他们。 “那里的人认不认得我们无妨,我只想牵着你再走一遍药师宫。” 是夜,二人瞬身来到药师宫宫门,还是如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迈入药师宫,结界开启电流灼烧,斩荒将电流的威力从白滢那转移到自己身上,白滢身上还有伤,避免诱发魔气,不能让这个结界伤到她分毫。 斩荒施完法后,承受了两倍的结界压力,轻轻松松牵着她走进大堂,再次翻掌凝神,好几股血雾从他掌心里飞出,涌向药师宫各个方向。 “先把他们都整睡了,我们就好好走一遭这药师宫。” 不过片刻,斩荒拉着她开始慢悠悠地走,走过他们以前经常走的小石阶路,再走到以前经常乘凉的大树下,他回过头,发现白滢一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用拇指摩挲下她的手背,白滢立即回了神,抬头仰望这参天大树。 “白滢,我突然有一事要问你。” “嗯?说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装哑巴?” 原来问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尴尬。 白滢轻咳一声,“你也知我一直自闭修炼,甚少说话,语气用词皆是有通古老态,倒是三只小妖涉世较多,担心我来了尘世一开口便让旁人心中觉得怪异,索性我便装哑了。” 其实她以前都两万年没穿过鞋子的,后来断桥上相遇后他给她买了,她才有了穿鞋的习惯,眼下她可没这么笨,会把这等糗事告诉斩荒。 斩荒闻言,朗朗大笑,还没笑完,白滢在一旁又急急解释,“可后来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一直到现在,我已改变许多,你莫要再笑了。” 说起来,她的启蒙还是拜斩荒父母所赐,这几万年前的话语用辞,是潜移默化的,和斩荒游歷三界一万多年相比,她当然比较闭塞。 再笑下去,眼前的心上人可是要生气了,斩荒只好忍着,又拉着她走向阁楼,带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直到凭栏处。 二人仰望天空,群星闪烁,高处有一丝夜风含寒而来,春寒的夜晚,一点不比严冬的夜晚暖和。
第59页 斩荒脱下外袍,披在白滢身上。 “以前总觉得你手脚冷凉,还想着给你调理个三年五载,现在想来得用我自己给你捂热一辈子了。” “谁要你捂了……” 见她默默娇嗔一句,斩荒又扳过她的双肩,眉宇间有一丝愁容。 “当然要,你可知我在冰窟里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吗?你就像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当时我就像一颗心脏被剜成一片一片,寸寸偿那往日所有情份的债,痛不欲生。那时若没能走出来,我便流光身上的血,陪你长眠,不离不弃。” 斩荒已是泪目,眼前的白滢早已哽咽难鸣,“那日你安排了人给我送来玉佩和栀子花,到底留了什么话……可亲自再说与我听吗?” 白滢的泪不断地滴落在衣襟上,她想了一会,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再说吗? 斩荒看出她的眼神是不愿透露,但他终究想知道。“我要什么,你都给的,怎么这次连重复那时的话你就做不到了?” 是,命都可以给他,何况是这么小的事,便看着他说:“其实当初是有一封信一起交付于你的,后来觉得何需如此矫情,又收回来,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话传达,你这便自己看吧……” 细指轻翻,一张写满字的信纸化现在白滢手里,交给了他。 君要天命命已归矣,七杀贪狼莫再记起,恩怨应是春雨化去,栀花盈香一枝赠与,佩玉终是麒麟之物,携身乃是汝亲所意,莫嘆满院春寒尤在,愿君从此了无心明,生死不必有再忆起。 ————白胤澜 看完这一纸“遗书”,斩荒眼里的泪流了下来:“你那时都要去赴死了,还一心惦记我的往后,抚慰我对白夭夭的伤情,还以我双亲之名要我务必戴着麒麟玉佩,方可在危难之时最后一次护我,你为我所做一切这信上面一个字都没提及!白胤澜,我现在真的有些恨你,恨你居然能隐忍这么久,连当初你把心头血给了白夭夭都不说,连魔气缠身十几年你也瞒得严丝无缝!” 作者有话要说: 问君归期未有期,满院春寒……大决战前妖帝和白夭夭的告别词之一,白滢从回忆里看到了这个零碎的片段。 第40章 第 40 章 虚伪、嫉妒、仇恨、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皆是心魔,心魔本身就是魔中至邪,本质就是通过杀戮来平息以上种种恶念,世间虽有极少数的魔修,但心魔和魔修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三界真正能入魔的不多,本就是因为心魔不容于世。 白滢的泪落得更凶了,身有魔气,有辱门楣,如丧家之犬,受尽三界唾弃,她如何敢说。 “心头血不过是应麒麟二尊所求,不值一提,可是心魔的事,如果我当初告诉了你,我是不是被利用的价值都失去了,连站在你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入了魔的人,必将被三界诛伐,那时她便暴露了,只能回去好好闭关,如果闭关能化解,便无后来之事。 最糟的是她查阅了大量的书札书籍,心魔的事迹太少了,有的也是最后化魔被屠,告诉他也是无用,既是如此,就趁着她还清醒,助斩荒一展愁志,最后永眠冰下,也算值了。 斩荒此刻心里懊悔万分,竟对着白滢发了怒,所有的错不都是他造成的吗?明知她这冷清的性子不比一般的女儿家,凡事都会思量,所做之事必有原由,只能怪他当初不够了解她,以为她足够强悍,利用她,从未真正关心过她,任何异样的感觉来提示这段真情,都被他所逃避。 最无奈的是没有谁会知道,他恢復真身时爆发的灵力里含有一丝记忆,那记忆竟会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她的识海,药师宫两情相悦,后又离心,他又算计她开启禁术大阵造成了反噬,才落到了今日的苦境。 从怀里拿出红巾,轻轻抹去她的泪珠,斩荒满脸愧疚。 “是我错了,还是我错了,别哭了,本来想着带你来这再看一次烟火的,哭成这样一会儿都看不清了。” “这大半夜的又不是新年,哪来的烟花?”白滢不解。 斩荒笑了笑,“你看。” 他翻手挥袖,施法向空中展去,一道道艷丽过凡间烟火的五光霞色星光从天上落下,这是斩荒用本体灵火散发出来的盛景。 斩荒将她拥在身前,两人看着满天灵光,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我说过的,年年岁岁,你我都要相守身旁,以前亏欠下的,我总有一日会补全了。” 白滢元神有损,除了打坐吸收灵气,还需要大量补充睡眠来安神。 斩荒坐在床榻边,静静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沉沉入睡,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她,心里的棋局从未落下过,直到窗外飞来一道信诀。 他伸手接下,以意念默读,嘴角一扬,随后站起身,认真地为白滢布下一层结界,瞬身而去。 九重天,天帝大殿上。 一股黑雾从殿门外涌入,颳起一阵狂风,将天帝案上的笔墨纸砚吹得一塌煳涂。 天帝坐在案前,也不恼,默默将东西放回原位。 斩荒一展广袖,雾气尽散,看着上位的天帝。 伺候天帝的两个侍卫见了斩荒,马上俯身作揖。“拜见妖帝。”
第60页 “下次来别这么大阵仗,你从一重天开始,一路飞到我这里,那些仙人看见你就双腿打颤。” 斩荒肆声大笑,“我偏要,如此正合我意!” 天帝面上没有表情,可心里有些无奈。“你们先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另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违令者,杀。” 两个侍卫领命便退下了。 把人都遣走了,看来这次找他谈的是个机密。 斩荒慢慢踏上台阶,走到天帝旁边,看着满书案的书折,想来天帝这百年来忙坏了。 “你不找我来,我也会来找你。” 天帝手持硃砂笔,继续批阅书折。“那你先说说找我做什么?” 白滢已经回到他身边,他想了许久,自己应该给她,她想要的,可唯独只知道她喜爱栀子花,偏北荒黄沙滚滚,土地贫瘠,想种此花不易。 他也不想再用自己的妖力去设什么阵法来滋养,这样会显得自己毫无诚意,也会引起不愉快的回忆。 “我想要九重天的沃生土。” 天帝听了,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看他说道:“先不说你要这土做什么,当初妖族洗劫了八个重天,我现在手头上还是赤字,你居然还向我讨东西。” 斩荒不屑一笑,“本就是成王败寇的事,我来攻打九重天,什么都没得到,如何能服妖族众人?现如今我要这土,便是要将北荒种满栀子花,送给白滢。” 说起白滢,天帝站起身来,终于露出了一丝非常轻微的苦愁在眉间。“斩荒,白滢最近有无异常?” 斩荒明白天帝今日找他来,所问之事就是关乎白滢的心魔。“没有任何异常。” “我担心我那时给她的天地罡气快要消耗殆尽了,只怕到时白滢就会完全入魔。” 这百年来,斩荒查阅了不少书籍,都无果,天帝的天罡之气只能应对一次,心魔若是完全控制了入魔者,后果…… 天帝看着自己的弟弟,想来父母说他命不太好还不是单指身负贪狼,歷经生死就算没了那命格,又好不容易过了情障,现在却还要面临苦果,难道斩荒的宿命就是这样? 虽然心中已有心魔的答案,但斩荒绝不允许! “我告诉你,不管她入魔或是如何,我定会护下她,任何人要是敢伤她,我便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完,旋风裹雾,敞门而去。 天帝看着那门外受惊的侍卫,又把他们叫了进来。“传我的命令,挑五千人马送沃生土去北荒。” 斩荒一回到自己在凡间包场的酒楼,就听见内堂厅里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想来白滢已经醒了,走近门边,发现屋内还舞影绰绰,让他有一丝好奇。 这是谁有这般闲情听乐赏舞的?还是在他的地盘。 一进门,竟是白滢在上位一边饮酒一边取乐。 斩荒失笑,以前自己确实经常当着她的面看美女群舞,饮酒风雅一番,她真是该学的不学,倒是把他那份不好的学了去。 “你还有伤在身,饮酒不好。” 其实白滢也没喝多少,只是醒来后不见斩荒,四处走走,酒楼的掌柜看见她后问她有什么效劳,便想起以前斩荒来酒楼不都是叫这些取乐的吗? “你以前就常叫舞姬来献舞,你觉得她们跳的这么好?” 以往心里孑然,看什么都是赏趣,其实那些个美女长什么样,斩荒一转眼就忘了,心里时时刻刻谋划大业的人,怎会把这些记下,况且他还有些洁癖,几万年都不怎么近女色,这个取乐,贪图的不过是一时的雅兴罢了。 斩荒坐下,端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让她少喝一杯。“以前觉得尚可,现在觉得不能入眼了。” 白滢不解,给酒杯满上。“为何现在觉得不能入眼了?” “好了,都退下吧。”斩荒挥退了室内所有人,把白滢刚要入口的酒杯拿了过来,喝掉。 “自然是见过了最好的,旁的都入不了眼了。” 白滢暗自思索,见过了最好的?难不成是在九重天上的哪个仙子舞姿超然?能让这眼高于顶的妖帝都觉得是最好的,那指定是最好的,有机会她也要见识一番,凭她和天帝的交情,不是难事。 看着她沉思的样子,斩荒心知她又在想着到底是哪个人能让他这番夸赞,暗暗窃笑,见她又斟了一杯,好生无奈又抢了过来,干了。 “哎,你做什么?我的酒!” “我已连饮三杯,你难怪还看不出来是不想让你喝吗?都说了你还有伤。” 白滢正要顶嘴,忽见门外又一道信诀飞来,这是她的。 伸手接下,默读。 斩荒一边摇着纸扇,一边看着白滢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怎么了?” 只见白滢唿啸而去,连斩荒都愣住了,立马追去。 深山古寺外,偌颦和练晴已在石桥上等待,见白滢化烟而来,眼里的泪水点点滴滴滑落。 “主上,老尼快不行了……” 白滢听了正要迈步,就被后面追来的斩荒拉住了手,没时间与他多做解释,便拉着他一起进入了石桥。 一过石桥,斩荒才发现有座庙,原来这里有个这么厉害的结界,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
第61页 白滢一边走,一边和他解释:“这里的结界是我按一本古书上的方式做的,五百年加固一次,都加固了几千年了,所以外人难以发现。” 他们踏进一个厢房,只见老尼奄奄一息躺在榻上,见到白滢终于来了,老尼不顾一切起身。 “主上……你还在……真是太好了……”老尼握住白滢的双手。 一百年前,白滢曾对老尼留下遗嘱,老尼以为真的不能再有机会见到自家主上,幸好天公见怜,主上还是回来了,又见主上身旁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她与那个男子相视一眼,又再看看自己主上,心里便是一片瞭然。 若是以前,此情此景,白滢会默然,可是歷经了尘世、北荒、九重天一行,她竟也有了凉凉的悲痛。 “主上,我有一个物件精心准备了几千年,就摆在主殿的奉台上,现劳烦主上亲自去取。” 白滢没有说话,直便去了。 斩荒往榻边走近一步:“你把白滢支开,可是有话要说?” 老尼颔然,果然是个有七巧玲珑心的人,一个眼神就明白他人的用意。 白滢来到主殿的案台上,看见正中央的位置确实有一个木盒,手一触,有层小结界,便凝神在盒子上方一抹,结界开了,随即转身匆匆回到房里。 “可是这个?有个小结界,我解了。” 老尼接过木盒:“是的,是的。”便直接打开,里面是一串萤绿色的琉璃佛珠手串,还配饰了一个墨青流苏,绕女子的手腕正好两圈。她下榻跪在地上,双手虔诚地奉到白滢面前。 “主上,小奴这便要走了,这佛珠请您收下,望护您平安!” 白滢双目微红,接下,将她搀扶起来。 “主上,小奴还有一个请求,已过几千年,主上可还记得小奴的名讳?” “自然记得……”白滢声音里有一丝沙哑。 老尼泪了:“主上容貌万年不变,可惜小奴已垂朽,小奴想听主上再唤一次小奴的名字。” 老尼原本就是古庙里一条修炼的翠青蛇,温顺胆小,修炼到五百岁时认识了一个得道高僧,日日相伴,时时念经,后来高僧圆寂后,她就被其他僧人用扫把赶了出来,无家可归,修行太善,连人形都还不能化,不是其他妖族的对手,差点被大鹰吃了。 那日她正好在深山瀑布下淋修,听见她的哭喊,便出手救了她,决定收她入门下时,给她餵了一个雪樱子,堪堪化了人形,心中想着禅修和她没有什么拉边的地方,实在助不了她,那时斩荒正好一统北荒两千多年,杀虐无数,便把她安排来了这里,一举两得。 岁月过得真快,老尼呆在这里八千多年了,小妖血脉,寿命确实要到头了。 白滢暗暗咬了唇,将心中那股悲痛压下,笑着叫了一声:“翠禅……” 眼前的人突然化作青烟,老尼的灵珠逐渐失去光彩,随后消失,她也带着笑走了,元神向天际飘去。 不管是屋内的,还是庭院外的人,都纷纷看向那元神远去的方向。 翠禅,好好转世去吧!你一世积德,下辈子肯定是个有福之人。 第41章 第 41 章 眼前熊熊烈火燃起,将这座小庙化为灰烬。白滢看了一眼手中的萤绿,一挥袖,将整个结界解开。 烧了也好,以后不会再来了,省得自己心里不时惦记,勾起一丝伤感。 感觉到斩荒一直站在她身后,有些事,不必明说,他应该也猜到了,当初她把许宣和白夭夭藏在了这儿。 只是等了许久,他一句也没问。 蓦地,斩荒唤了她一声,她当场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异常快速,整个人紧张至极。白滢有些怕,怕从他口中再提到白夭夭。 斩荒牵起她的手:“好了,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回北荒了。” 白滢回到北荒后松了口气,在小竹屋里闭门不出两日,练晴将佛珠在妆檯上小心翼翼放好,回头一想,觉得自家主上需要洗漱一番,便安排了一大桶温水,放置好衣物,和偌颦一起伺候。 白滢有些魂不守舍地任她们宽衣解带,突然感觉到小妖不再动,便看了一眼是何事。 “主上……” 白滢看着那面大镜中,自己已经半身魔纹,丑陋至极。 抑制不住的怒气和惊恐让白滢霎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妖力,那面镜子当场被炸裂。 “出去!” 她再使用妖力,把二小妖挥出门外,随后大门紧闭。 偌颦没有办法,红着眼急匆匆去找妖帝,而正好斩荒与群臣正在商讨一些治理的政策,逆云见门口偌颦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便知是小妖来找,轻轻示意了妖帝。 “你们先去走访一圈,徵集了足够的意见再来与我汇报,都下去吧。” 待人都下去吧,偌颦赶紧上前:“拜见妖帝!” “说吧,什么事?” 偌颦不敢大声说出,毕竟事情严重,不能随便被旁人听去,便走到斩荒跟前,细细说:“方才我们伺候主上沐浴,发现魔气已缠她半身,主上无法接受,把我们轰了出来,自己关在了房里……”
第62页 这小花妖还没说完,斩荒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立马瞬身离去。 此时心魔已经完全没有天地罡气压制了,在白滢脑子里肆意大笑。它静静隐忍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把“礼物”送给她,刺激她,让她多一点崩溃。 ——白胤澜,这段时日你很逍遥啊,是不是忘了还有我的存在了?你终于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看看,多好看的魔纹吶! ——你不是挺果敢的吗?带着我进古原冰窟去送死,到头来还是枉费了你一番赴死的决心啊,妖帝居然又把我们带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白滢闭眼打坐调息毫无用处,毕竟她现在的修为损失太多,又少了天地罡气,显然敌不过心魔。 不过一会儿,斩荒破门而入,发现白滢全身黑色缭绕:“白滢!” 他刚想触碰,却被一记霸道的魔气弹回。 ——哎呀呀呀!这不是你最爱的妖帝吗?这段时间他说了这么多情话,你是不是真的就信了?我觉得你需要再看看一百三十多年前,他垂死之际,是怎么样的神态,诉了什么样的衷肠给白夭夭,你就知道他到底爱你还是爱白夭夭。 ——那一幕别说你看了还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觉得那时他不爱白夭夭吗?如果爱,那你算什么,哈哈哈哈! 白滢实在忍受不了,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些,这心魔偏偏抓住这一点,拼命折磨她。 “闭嘴,你给我闭嘴!” 斩荒知道她在与心魔天人交战之际,虽然自己心里很着急,但是还能冷静做出决策,凝神运功,将清心诀透过自身,传给白滢,助她脱开心魔的纠缠。 ——要我闭嘴很简单啊!你快点沉睡吧,把身体交出来,你就永远都不痛苦了。 想要操纵她的身躯去为祸三界,白滢怎么可能答应! 斩荒持续输入法诀,却仍未见效,暗暗衬道这心魔好生厉害,难怪白滢这么多年化解不了,发展到了今时今日。“白滢,稳住心神!” ——你再苦苦挣扎也无用,之前我被罡气压制不能与你对话整整一百年,可不代表我没有在你体内繁衍,眼下罡气已消,天下无人能阻我,你也会被我慢慢吞噬! 白滢知道,只有她一死,心魔便会随着她消失,所以以往才会去冰窟里冰封自己,可现在的势时已变,若是真的被心魔操纵,这上古血脉的身躯变成杀戮成性的魔鬼,她怎么对得起父母之名,对得起自己万年来的修道! ——对对对!你越是想得多,心理重负越是大,我就越容易吞噬你,我看你真是惨啊!什么上古血脉就逼得自己成什么样,你爹娘给你的血统真是束缚你一生啊!做妖不是都是随心又随性的嘛!你看看妖帝! 豆大的冷汗从白滢额边滑下,她果真看了一眼斩荒,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斩荒现在眉宇紧皱,尽力施法,关切地看着她。 ——你看看妖帝,多么的恣意妄为,你一万年前把他记在心间,不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你吗?他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你记挂他,后来深爱他,结果呢?你的付出能让他真的爱你半分?他现在对你,不过是偿。 白滢别开了眼,再次强迫自己闭眼入定,可是魔气腾腾,识海里翻腾不息,就消停了一百年的心魔,没想到再次来袭,已经是这么成熟的形态,她的意识逐渐开始一会儿清明,一会儿黑暗。 二小妖和逆云在屏风外焦急地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妖帝身上,但是现在莫说是妖帝,即使是满身天罡之气的天帝来了,也没什么法子。 看着魔气愈来愈烈,斩荒心里开始打鼓,突然撇见妆檯上那串琉璃珠,心里有一丝试探,手指一勾,琉璃珠到手,再通过珠上的千年禅意,将清心诀注给白滢。 ——这个妖帝,真是令人生厌,竟然搞得我有点不适,算了,暂且放过你这次,我会越来越强大,下次你再心有不定,难说你就永远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了…… 心魔来去匆匆,白滢从嘴中涌出一大口血,但是魔气消失了,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被捞起来似的,浑身淋漓,乏力到几乎晕厥。 斩荒将她抱在怀里,细细为她渡入一丝精气,让她不再这么难受,再细细拭去嘴边的血迹。 这次心魔发作险些控制不住,白滢难以想像再过一段时间,她还是她自己吗?眼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死。 暗暗看着斩荒,发现他也在思量地出神,以她对斩荒的了解,连古原冰窟他都冒死相救,只怕她想去死,不是这么简单,何况她身死后,他又该怎么办?心魔无疑最了解她最真实的想法,她确实有一个心结:到底斩荒对白夭夭是不是一时执迷,而对她,是不是偿? 后来小妖们把屋内所有能照影的物件通通搬离了,白滢轻笑,不过是自欺欺人,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常常把自己的灵珠拿出来,一看就是半天。 原本她修的天地之道,灵珠没有一丝杂质,透亮无比,与斩荒的很是不同,他的灵珠是紫色的,颜色到了深处还有一抹光,十分漂亮,而她的没有颜色,一眼看到底。 现在,整个黑得如漆墨涂染了一般。 只要用功力一握,把灵珠捏爆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第63页 但是她如今没有勇气,三界之中,她已有牵绊,就算不能在心里一万个肯定斩荒如今是真的爱她,她都自觉自己对他来说是重要的,自己一死,不知他会如何怨恨。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三个月。 斩荒处理完公务,瞬闪到白滢屋内,他日日都会来探望,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一整天,不管白滢在做什么,他都十分有耐心。 有时可以看着她打坐一天,有时看她入眠好几个时辰,有时过来和她下了一盘棋或者是品茶。今日过来,笑得有些高兴。 “白滢,走,我带你去散散心。”说完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到北荒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以前这里都是黄沙,可现在却是绿盈盈一大片。 斩荒看见白滢眼里的惊奇,更是高兴:“现在刚种上几个月,等到花季一来,满山都是栀子花,我到时再叫人种上树,这样白日太阳烈晒的时候,还可以遮阴,你觉得如何?” “你……开了这么大的法阵?” 他就知她会这么想,将她的双手拢握在自己手心里:“我只是设了结界阻挡风沙吹进来,其他都是种的,柳浮和止朽帮忙在打理。” 九重天经过一百年前的战役,全部人马都重新洗牌,柳浮夫妻和星涌星移早已随着妖族大军回到北荒定居。 居然是种的?白滢有些不可思议,这北荒的沙子能种花? 不一会儿便看见那两夫妻缓缓走来,脸上笑意满满。 “拜见妖帝!见过胤澜君!” 斩荒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柳浮,胤澜君不信这北荒的地能种花,你这便告诉她,这满山坡的栀子花苗是不是种的?” 止朽笑盈盈,看着自家丈夫徐徐道来:“胤澜君有所不知,这北荒沙子确实种不了,但是九重天的沃生土可以啊,您看,这满山铺的都是啊!” “是啊!我们都种了好几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到了花期了!” 敢情这斩荒是去勒索了天帝,要了这么大量的沃生土,不难想像九重天可有一段时间光秃秃的了,看来天帝一如当初,就算三千烦恼丝都白了,依然心里谨记最后一丝亲情。 不过,白滢心里更多的是感动,斩荒没有用法阵,这么大费周章实打实地种了满山坡她最爱的栀子花。 看着白滢往上扬的嘴角,斩荒一扫连月来的阴霾,牵着她慢慢在山坡上散步。 微风吹动着他们的发尾,甚是惬意。斩荒还告诉白滢,计划要在哪个位置盖个凉亭,至于叫什么,得慢慢想。走着走着,一丛枝丫调皮地勾住了白滢的裾袍,她轻轻地拽了拽,没松开,怕再使力这脆绿就断了,正想蹲下身去,斩荒早先一步单膝跪地,解开了。随后再牵起她,继续散步,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妖帝转过身轻轻吻了下白滢的额心。 柳浮夫妻远远看着那成双成对的身影,相视一笑。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能叫胤澜君一声妖后啊?” “妖帝现在位列三界,要娶后可是天大的事,四海八荒都要下旨昭告,花的人力物力多着呢,不急。” “也是,求亲都没求,胤澜君可不能这么随便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告诉我天帝的官方大名是什么?弟弟叫斩荒,哥哥好像一直没出现名字,求解答。 第42章 第 42 章 就这么时光匆匆,白滢的心魔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发作,斩荒日日除了来看她,有时候更会撩拨她,这日子过得倒也清净,如今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白滢想带着二小妖先去看看那花坡。 走到大殿附近,觉得如果没有邀斩荒同去,怕是日后会醋,也罢,就去一趟大殿邀请一下妖帝大人吧! 斩荒虽然生性桀骜不驯,喜怒随心,但是治理起北荒,还是有模有样。妖族尚武,法力高深者为强,外人总觉得妖帝能使万象令,战功赫赫,睥睨众生,从外貌上是看似有情却无情,但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是看似无情却有情,只是有情的对象太少了。 这是一个何等有魅力的帝王,妖族美女千千万,却极少流出什么桃色绯闻,不过也是因为和妖帝传艷闻的对象太过强大,没有哪个不怕死的还敢去勾惹妖帝。整个妖族其实早就认同白胤澜是北荒仅次于妖帝的第二主上。 白滢刚走近大殿门外,就听见斩荒说话的声音,慢条斯理。 “……你当年早已踏过四十九道红莲业火,叛出妖族,今日还敢来求?” 一个急切的女声匆匆诉说道:“许宣寿命将尽,失了仙根不能轮迴,这些年来我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只有集齐了五行之灵,才可以重塑一点仙根去轮迴!” 这是白夭夭的声音! 白滢听了,不敢再踏前一步,只能在殿外侧边静静听着。 斩荒嗤笑一声,当年和许宣、法海二人金山寺生死决战,他早就想好要把他们一块烧死了,要是把他们都了结了,小青不会死,白夭夭也不会有今日来求,结果失败了。 那时他也算计好了,如果失败了,就要牺牲小青去救白夭夭。现在死了一个又一个正好,他怎么会去救。 “我欠你五百年滋养元神的恩情,一百多年前是是非非就了结了,现在你既非我妖族中人,救的也不是妖族中人,我没道理把东西给你,你快走吧!”
第64页 白夭夭闻言立马跪下:“我几番周折,现在就差北荒的沙之细韵,这东西一定在你手上,无论你要什么代价,我都答应你!” 沙之细韵是北荒所有黄沙里的精韵,还没有成精而已,蕴含了一定的五行灵气,属土一类,整个北荒就这么一个,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可也是北荒之物,哪能随便给出去。 想当初自己痴痴傻傻几百年要娶眼前这女人,她却一再得拒绝,还在崑崙山这么多人的面前,拂了他的脸面,斩荒就觉得自己那时真是可笑。或许以前她来求,他恰好可以威胁她,事到如今,斩荒已对白夭夭只剩恩情,还是模模煳煳还完的那种,所以面对再熟悉的感觉,也不会有求必应了。 “不错,那东西确实在我这里,只是我要的代价你永远付不起。” 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让他醒悟得快些,今日白滢不至于受魔气之苦。 白夭夭无可奈何,可是如果许宣不轮迴,失了仙根的元神迟早飘散,只要有一丁点仙根,一丁点,就可以去轮迴,几十年后他们还能再续前缘。以前是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看着许宣元神日渐衰弱,才发现事情不似当初所想的那样简单。 事急从权,白夭夭一万个不愿意,即使以前就斩钉截铁地说了那样的话,今日为了许宣,她也豁出去了:“不管你是要我嫁你还是要取贪狼格,我都答应你!” 斩荒徐徐转过身,定定看着白夭夭。 这个白夭夭,当年他苦苦相追,为了许宣,说什么今生绝不二婚,现在又是为了许宣反了口,想当初是怎么对的他,有事要求才来他这三宝殿,真应凡尘的一句话: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 他是断断不会再信这嫁娶之说。当初妖族式微,三界人人看不起妖,为了她,万象令且不说,他忍下多大的痛将两个命格剥给了她,希望她不再受人欺压,大业一败涂地,全是他自作自受,现在没有命格,妖族这片江山也打下来了,白夭夭就像个局外人,已淡出自己的心境,现在他要娶也是另有他人。 但白夭夭如此,也侧面说明了她和许宣的千年真情,细雨缠绵。深爱一个人,定然是想要生生世世相守,他亦然。情字当头,会让人生出许多无可奈何,也不怪她如今反口,这反口也必定不是真心的,想他当初说多么爱白夭夭,现在却也改变了。 只是回想过去,他临死前说了这么多,她也毫无回应。 意难平,还是那句话,他咎由自取。 斩荒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看殿下,对着旁边烛台上的火苗悠悠拨弄,由着白夭夭在殿下跪着,这么痴情,就让他看看她能跪多久。 过了一炷香,有要臣陆陆续续进来禀报,站在上位的斩荒一抿唇,停下手上的动作:“叫你走你不肯,既然要跪就去黄沙地里跪,别在这里碍眼。” 练晴和偌颦跟着白滢回到了小竹屋内,白滢吩咐她们收拾一番,要回自家洞府。 二小妖愁眉苦脸地对视一眼,知道主上肯定是介意了妖帝见了白夭夭,一谈及婚嫁之事,就匆匆离开,回来收拾细软。 可是主上心情这么不好,回去也好,避一避,换换心情,就晾那个妖帝几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见白夭夭! 白滢从大殿回来就开始心绪不定,在茶案边上闭目养神。 ——白胤澜,白胤澜…… 白滢一惊,是心魔的声音。 她听见它的无情地嘲笑,狠狠地刺穿她的识海,让人头疼欲裂。 ——白胤澜,你自己都看见了,白夭夭如今想嫁给妖帝,妖帝没有拒绝,可见他真爱不是你。 又来蛊惑她!白滢忍着头疼想起身把妆檯上的琉璃佛珠拿到手上,可惜识海开始一片黑暗。 没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光明,她置身在一个古剎外,左看右看,这个寺庙居然被布了结界。 突然主殿内传出一阵阵打斗声,好几人的对话声也伴随传来,其中两个人的声音白滢辨别了出来,还有另一人的却是十分陌生。 “……许宣,我的真心魄力,才学本事,哪一点输于你!我也有爱她的方式!” “他剥离命格,自是痛不欲生,又以自身麒麟之血滋养灵珠,适才大战伤及元神,撑到此刻也算是力竭,我们且留他一命,回去细细盘问,或许还会有转机。” “你我三人,天生身负杀破狼三种命格,今日三星齐聚,死在一处,倒也再合适不过!” “他以麒麟之血,催动红莲业火!” “这地狱之火,设下结界,焚尽你我性命,将这金山寺烧的片甲不剩,作为你我的埋骨之所!” 一阵火光沖天,大殿烧起,白滢认出那是斩荒的红莲业火,原来这是在当年斩荒身死的金山寺,之前她一直浮现斩荒死前的一幕,极短,却没有今日看得这么全面。 里面又传来打斗声,是许宣和凌楚的转世要杀斩荒!她想进去,可是却动不了。 突然见白夭夭匆匆赶来,还未进主殿,便被瞬闪来的白帝拦下。 “白夭夭,你来晚了。” 白帝再往主殿布下一层结界:“天帝有令,不管谁输谁赢,三种命格必将留在此处!” 白滢满目阴霾,这个天帝,难道当初就这么打算的吗?!
第65页 殿内三人还在生死搏斗,殿外白帝与白夭夭起了争执,须臾间,西湖水化龙而来,将红莲业火熄灭,不久之后一个和尚搀着许宣负伤走出大殿。 白滢一直站在原处,她知道斩荒还活着,只是命不久矣。 终于看到斩荒蹒跚着步伐走了出来,吐了一大口血,白滢心疼难忍,用力闭了闭眼。 等着斩荒狠狠骂及天帝和九重天后,直接和许宣言明三界只容得下一个妖帝,现唯有他死,白夭夭才有一线生机,便趁许宣为难之时,一把夺回自己的灵珠。 “我离问鼎三界只有一步之遥,而离你却始终千山万水!夭夭,情之滋味,入骨相思,如今我甘愿捨弃所有,让你从今往后再不受他人脸色,这般你对我可有一丝心动?” 白夭夭自然只爱许宣一人,不论斩荒付出多少,都没有一丝回应,看着斩荒一掌捏碎了自己的灵珠,白滢心中生寒,泪水一点一滴滑落。 “今生你多保重,来世……你是我的。” 随着那紫烟循循往天际而去,白滢的心也跟着去了。 斩荒对白夭夭那份情太过浓烈,深情至死,他谋划千年,全部付出,一丝回应都没有,白滢哭了,悲痛斩荒的深情,也哀伤自己的这一份对斩荒的情,她跪在地上,双目无神,泪如泉涌。 此时所有的画面都停止了,一团黑烟飘在她身旁。 ——白胤澜,这是我在妖帝进入你识海的回忆里,辛苦整理了一百年才一点一滴拼凑完整的。你自己好好看看,他对白夭夭的爱是多么炽热,至死不渝。 ——你现在也亲耳听到了,这二人都是妖帝,只能活一个,他就自灭了,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白夭夭,所以你不过是个替身,对你补偿,对他自己也是一种补偿。 ——翻了你的识海无数回,我还有一段有趣的要给你看呢! 白夭夭在漫天黄沙里跪了半天了,过往的妖们都对她指指点点, 白夭夭北荒谁人不知啊!北荒有王万年,唯一一个过了妖帝四十九道莲火叛出妖族和仙人在一起的叛徒,后来又累得妖帝自灭,靠什么龙族,有万象令和命格在手,当了一段时间的妖帝,不过没人理会就是了。 虽然现在妖仙平等,但是提及当年的事,老妖们还是愤愤不平的。 对于周围的指骂,白夭夭丝毫不在意,为了许宣,莫说要叛出妖族,就是要对抗九重天她也不怕!她一定要在妖帝手里拿到沙之细韵! 两道霞光显,天帝出现在北荒大殿上,过往的群妖和逆云纷纷俯身作揖。“拜见天帝。” 天帝轻轻点了头,斩荒似是有些恼气,丢下书折:“都下去吧!” 起身走下台阶,斩荒来到天帝前面,此时心里正烦着这个白夭夭,想必天帝前来也是为了这事。 “来为白夭夭求情?” 天帝往外的黄沙里睨了一眼:“许宣为苍生付出过,我应当给个机会轮迴,你这便把东西给她吧,莫要再闹了。” 见斩荒不声不响,就知他心里还别扭着当年的事:“白夭夭虽然对不起妖族,对你无意,但是终究是你的恩人,你就当最后还她一份恩情吧。” 斩荒负手看着外面那跪着的身影,嘆了微不可闻的一声,也罢。他从手心里幻化出一个土黄色的灵光,轻轻一挥,送去了白夭夭前面。 前尘往事,至深执念,因果恩怨,此番真的什么都两清了。 他最后看了白夭夭一眼,便转身回到上位。 白夭夭知道天帝已到北荒,没想到真的说服了妖帝把沙之细韵给了她,喜极而泣,朝着主殿连三拜天帝,瞬身而去。 天帝神色淡漠,细细看过北荒妖殿,这是他第一次到北荒,果然是不毛之地。 斩荒一眼就看出天帝对这北荒的印象,刚要毒舌一番,便听见某处传来爆破之声,斩荒立马起身,这声音出处是白滢的小竹屋:“糟了!是白滢!” 天帝一听,神色严肃,二人一起瞬闪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又开始慢慢虐起来了,are you ready? 第43章 第 43 章 小竹屋一片狼藉,整个屋子已经快散架,练晴和偌颦分散躺在小竹屋的院子里,髮髻全散,口吐鲜血,一身是伤,她们狼狈艰难地爬起来,往同一个方向挪去。 “主上……你快醒醒啊……” 半柱香之前,她们二人正一股热乎劲儿收拾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转身要向主上汇报,可一回头,自家主上已经被魔气彻底包围,待魔气散去,主上已经像换了一个人,眼神猖媚,笑语盈盈。 接着毫无预兆,一个瞬闪到偌颦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把偌颦的头颅往墙体上狠狠一撞,把想反抗她的手甩开,一掌拍裂了她的胸骨,将她生生再甩至墙上,破墙滚到院中。 练晴想扑上来制止,根本来不及,被白滢抓去一只手,膝盖让一脚踢跪了,翻手一折,只听“咔嚓”一声,将她的手骨折断,后使力提起小妖身体至半空,一脚踢中她的腹部,练晴破门翻滚到院中另一角。 这根本不是她们的主上! 白滢从屋里施施然走出来,来到练晴身旁,一脚将她的手重重踩在靴下。“别喊了,你们主上活得太累了,万万年来都这么端着、憋着,我都觉得累。”
第66页 练晴的手指几乎要被踩断,可是依然不管不顾用另外一只手去拉扯白滢的襦裙。“主上,你快、快醒醒啊!” 白滢将一缕青丝撩于胸前,双指顺过,笑得诡异:“这上古血脉之躯果然是宝,就算失了这么多修为,依然是强者之体。” 偌颦看着自家主上如此嚣态的举动,不觉一股怒火上心,主上从来待她们如珍宝,这该死的心魔绝不允许这么玩弄主上的身躯! “你这个心魔,赶紧滚出主上的身体,你不配用主上的一丝一发去做任何事情!” 白滢冷笑一声,松开练晴的手,一把化出承影,看见那妖力滋生的剑身银光熠熠,简直太满意了! “这白胤澜平日里穿的都太素净了,既然这么有能耐,就应该张扬一些,我看,就用你的血来为这身衣裳添点颜色吧!” 说完一跃而去,一剑使向偌颦,杀气凛然,瞬间刺入血肉之躯,一大股鲜血流浇在剑身之上,承影刺入了红衫胸口,是练晴在千钧一髮之际,飞扑过来替偌颦挡下这一剑。 “练晴——” 天帝和斩荒匆匆赶来,这里已恍若炼狱,斩荒不可思议看着承影刺入练晴的胸口,又被白滢一剑抽出,手段狠绝。 练晴命脉大伤,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双目赤红,嘴里仍在叫着:“主上……主上……” 偌颦大哭,接着练晴的身体跪在地上,施法为她止血,可是承影造成的伤不比一般刀剑,伤得实在太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回天乏术。 天帝依然淡漠,即使白滢杀了练晴,他也没表露出一丝未料之意。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杀了人后,狞笑用自己的袖口开始拭擦剑身,果然心魔如传言中杀戮成性。 不觉地握紧了手,悔恨自己当初为了解斩荒的情障,为了一己之私,让他把她带出古原冰窟。 “白滢……” 斩荒沉沉双眸中,隐隐露出了一丝悲色,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已不是白滢,可是心魔要灭,就必须杀了,他确实下不了手,也不会下手,他说过的,不管如何,定要护下她。 只是天帝在此,他难以预料他会怎么做,但是天帝敢出手伤她,他就让天帝走不出北荒! 白滢终于把剑身擦了个干干净净,把所有的血都染在袖子上,笑道:“白胤澜不光这身子好用,连这把剑都是极品,怪不得在八重天的时候,明明压制着我,还能和那股剑气对抗。” 她又转身看着天帝,感觉一点都不惧怕:“天帝,你我可是第一次相见,但是白胤澜年少之时对你印象最多,所以我对你一点都不陌生。可是我对你真是痛恨有加,要不是你渡的那股天地罡气,我早把白胤澜吞噬了!” 天帝表情生寒:“别以为能控制白滢多久,你这一时能出来,我们不会让你时时都能出来。”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啊!把我杀了,就等于把白胤澜杀了!哈哈哈哈!” “斩荒,制住她!” 天帝不欲多说,双指念诀,五色之光袭向白滢,斩荒不看天帝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要出手,翻掌捻指,一黑一白灵力齐齐涌去,目的都是不想伤了她,要困制为主。 白滢念诀,操纵承影的剑气对峙两边的灵力,奈何白滢现在的修为大不如前,不过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心魔眼看势头不对,阴笑地潜回识海,这过度使用法力的后果让白滢来承受吧!好戏还在后头,且看看白胤澜会崩溃多少。 模模煳煳醒来,白滢便觉得五脏六腑运气周转十分不畅,才唿吸两下,就一口咸腥涌了上来,溢出嘴角,实在难受,将承影插在地面上,单膝跪下来缓解。 斩荒面略急色,仍沉稳,不能确认此刻到底是心魔还是白滢,在他们又捨不得伤她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很危险。 白滢抬起头,看着周遭一片狼藉,又听见偌颦哭哭啼啼的声音,转眼看去,练晴重伤在她怀里,奄奄一息。 白滢大惊,刚起身就难受,蹒跚着步伐走过去:“练晴!” 众人一听她叫出来小妖的名字,便知她已清醒过来,却未松口气。斩荒知道,接下来白滢更加痛不欲生,想当初那只小壁虎死了,她都自责甚久,何况练晴跟随几千年,现在还是“她”亲手杀的。 他上前就像把白滢拉开,他必须带她走,不能多说,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白滢,你受伤了,你先跟着我走,其他的以后再说!” 白滢使劲地想挣脱他,发现袖口上满是血迹,斩荒又如此神色,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换成以往,偌颦早就说出是谁做的,现在只是一味在哭,根本不难想像发生了什么。 她停止了挣扎,泪水从眼眶里落下:“是我杀了练晴……” 斩荒扳过她的双肩,他不忍心她这么自责,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不是你,白滢,你听着,不是你!” 白滢愤然甩开斩荒:“那是谁?!就算是心魔控制了我,也是我无能,是我杀的!” 忽地听见练晴微弱的喊声,白滢回到她们身边,颤着手为小妖拭去脸上的鲜血,这些全是她做的,全是她做的! 练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她主上的手,笑了:“主上,练晴不怕……我只是不想离开……”说完,元神化烟而去,身体消失不见。
第67页 白滢站起身,看着空空的手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连自己的小妖都杀了,下一次会杀了谁?偌颦?等把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杀了,再去屠了三界哪里? 与其让心魔操纵,血洗一方,不如她现在就死了,和心魔同归于尽!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白滢一把挥出自己的灵珠,欲要运功爆碎。 众人大惊失色,斩荒一个极速瞬闪到跟前,拉住她紧握灵珠的手,阻下她运功。 “白胤澜!你敢!” 白滢颠笑几声,带着几分苦涩。“有何不敢!这次杀的是练晴,下次可能就是你们,要不然就是屠了一个村,毁了一座城,如果要变成那样,我宁愿一死!” 天帝沉着眼,往前两步看着她手中黑气沉沉的灵珠,心中万般思量,却始终没说什么。 白滢誓死的决心让斩荒黯然伤神:“你想过吗?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休想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这是白滢最不想的,可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她声泪俱下。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还有来世,我和你能再遇,便把一生再赔给你……” “我不管来世,我只要今生!白胤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居然要我去茫茫众生,寻寻觅觅你几十年、百年!运气不好甚至上千年万年!这些岁月里的孤苦全要我一个人承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斩荒心火怒烧,一把夺过灵珠,翻掌重重拍入白滢胸口,双指含诀将灵珠锁死在她体内。 白滢受了他这推珠的一掌,胸口闷痛一阵,本就有伤在身,立马晕厥过去,被斩荒顺势抱起,一阵烟雾消失了。 见斩荒带着人走了,剩下的小妖倒是可怜,天帝轻轻一挥袖帮偌颦治好了大半的伤:“你先不要见你家主上了,回山里去吧,省得她伤心。” 说完,霞光离去。 根据逆云的指路,天帝缓缓走进斩荒的寝殿,见他在榻边细细为白滢治伤。 “我当年就和白滢说过,要化心魔,一是嫁给我,堂堂正正坐在九重天的天座上,利用天地罡气一刻不落的对抗魔气,二是饮下了无草,断了对你的这份情。” 居然是要天座的天地罡气才能救白滢,斩荒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拿下第九重天!但是转念一想,他要攻下第九重天,起码要几百年,白滢一样等不到那个时候,简直是造化弄人! 天帝看出了斩荒此刻所思所想,对于第一种方法,也觉得是天意。“白滢当年已拒绝我给的两条路,现在她的魔气已不是天地罡气能解决的了,你也无需多想。只要你愿意,立即让白滢饮下了无草,或许还有转机。” 斩荒蹙眉,负手而立:“且不说我的意愿,她要是愿意这么做,当初就不会去古原冰窟。” 说到底,斩荒费尽周折,生生死死才牵住了白滢的手,他亦万万捨不得与她斩断这份深情。 天帝黯然。三界初定,各族祥和,他绝不容许有任何的差池来毁了这千军万马得来的太平盛世,好不容易把当初父母的嘱託、兄弟的期望都做到了,如今一个白胤澜将是很大的变数。 “斩荒,凭白滢的智计和修为,必须你我联手设个结界把她困住,不然一个不小心,北荒就有难了。” 白滢修行数万年,一直闭关,以她的苦练,易经八卦,奇难禁术不知道涉猎了多少,她虽不善心计,但不代表她没有计谋,天帝和斩荒都领教过被她当面揭穿算计,眼下就是顾及心魔会利用她这些优势逃离,北荒最近,最为险矣。 要是北荒被屠,斩荒这个北荒的帝王难辞其咎,责任是责任,情是情,斩荒已经不比以前,现在再不忍,也只能与天帝一同设下结界,将白滢困在他的寝殿,以保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每一个有留言给我鼓励的,我都开心很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好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剧透了,哈哈 第44章 第 44 章 紫白两光凌凌的结界把白滢困了一个月,她也不说话,一直在打坐,黑气时不时从身体里蹿出又钻回,妖帝的寝殿整整一个月禁止任何人入内,殿外走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整个宫殿都瀰漫着一股悲伤之意。 斩荒像往日那样,处理完外务便赶回寝殿,现在他已经把所有的书折都搬到了寝殿批阅,一踏入殿门,便觉得气氛不寻常,一看白滢,就知道眼前这个对他笑颦若花的人是心魔。 他沉着面色,定定走到结界前,突然勾唇一笑,还是那般轻慢的态度:“等我找到驱赶你的法子,一定将你挫骨扬灰,还有,不要这么对我笑,我怎么看都觉得……难看!” 心魔也不恼,她看过所有妖帝的记忆,跟着白胤澜和他相处了近二十年,妖帝性情虽难对付,足智多谋,可是她的身体是白胤澜的,莫说妖帝,天帝也奈何不了。 “怎么难看了?明明就是同一张脸,难道白夭夭的就好看了?妖帝莫要伤了白胤澜的心才是。” 心魔说完,楚楚可怜,笑颦已换成泪目看着斩荒。 一提到白夭夭,斩荒就知道心魔肯定时时拿当年他为白夭夭自灭的事刺激白滢,的确是抓死了白滢的弱点。 “你无需用白滢来装苦扮样,就算是同一张脸,但你用起来就是不自然,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的身躯。”
第68页 心魔闻言肆意大笑:“很快白胤澜就被我吞噬了,久而久之,我与这身躯就会完美结合,到时妖帝还愿意与我共赏风月,我一定作陪。” 斩荒没有回话,紧握的双手显露了他的怒气。 “你知道为什么白胤澜能这么快就被我操纵了吗?我真是得多谢你父母,还有你和天帝呢!白胤澜心里明明白白你们是怎么算计她的,清清楚楚地看过你是怎么爱白夭夭的,她修炼天地之道太纯净了,一旦认真就容不下半点杂质,对麒麟二尊的利用多少伤心,对你现在的深情满满质疑,对天帝这么信任,也把他一举一动皆归为有目的,以往种种都显得她太卑微不堪。这百年来,我一直对她反反覆覆做一件事,就是让她明白和接受自己忠、义、爱三不全!哈哈哈哈!” 忠义爱三不全…… 危险地眯了眯双眼,斩荒看着心魔,要不是身躯是白滢的,瞬间他就灭了!说到底,都是他和天帝各为大业酿下的因果,多方的较量,筹谋来去,最终成了这样的境地,就算他现在天命加身,也对白滢身上的魔气无可奈何! “主上!”逆云匆匆走来,有急事汇报,斩荒一个眼神示意出了寝殿。 “那东西找得如何?” 逆云作揖:“属下已找到失魂花,确实如古典里所说,服用后会使人沉睡,需要绛灵草的汁液才能唤醒,只是未有对身患魔气的人使用的记载。” 斩荒轻嘆口气,如果白滢一直魔化下去,必定血流成河,如果失魂花能让她沉睡,一直到他找出心魔化解的方法,或许是可以试一试的缓兵之计。 这样,至少她还能好好待在他身边。 斩荒与逆云谈完后,又返回殿中,见白滢又开始在打坐,心想心魔已走,暗暗松了口气,痴痴看了白滢两眼,徐徐转身,往棋盘走去。 “斩荒……” 听见白滢唤他,不甚欣喜,温柔回应:“我在。” 白滢缓缓睁开双眼,流连忘返般地看过斩荒轮廓的线条,轻轻说:“这里太闷了,换个地方囚禁我吧。” 听到“囚禁”二字,斩荒一片心酸,自己爱她至深,现在也把她困成阶下囚,没有一点自由。曾经想着要带她游戏人间,想来如今还没做足这件事,便趁此机会去一趟,算以了心愿吧。 为了保证转移的过程中不出现任何的纰漏,天帝应斩荒的要求,一同护送白滢来到人间一处依山傍水、春暖花开的府邸。 他们一落地,便双双开启结界大阵,布罩整个府邸,一布完,天帝看了白滢一眼,霞光而去。 府中到处百花齐放,鸟语花香,居住在此,甚是惬意,斩荒果然一如既往的风雅赏趣。 看见白滢终于有了一丝笑颜,斩荒心里放松些了。一找到这个地方,他便迫不及待先要带她过来,所以一早便言明还有一些事要回北荒处理,需要离开一会儿。 细细抚摸白滢的脸颊,对她说道:“我回去交代一些事务,最慢半个时辰会回来,你可先欣赏下此处的景致,我很快回来陪你。” 白滢轻轻点点头,看着斩荒泯烟而去。 不多久,院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感受到了一股生灵之气,那生气飘过前院的每一处,让所有花苞都缓缓盛开,一时之间,门庭更加繁花似锦。 天帝从石屏后出来,脸上还是依旧淡漠。“你突然要换地方,可是有事找我?” “只有换地方,他才会找你帮忙,不然我被困在那里,连信诀都传不了给你。只要看到你,凭你我之间的默契,你自然知道要找机会与我单独谈话。” 白滢果然还是有智谋的。 轻笑一声,天帝又问:“你说,找我何事?” 白滢走到那盛开的花树下,伸手摘下一朵粉色小花,捏在指尖转动。“你可有办法再抑制我的心魔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再控制我?” 天帝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思量许久,久到白滢以为他入定了,才堪堪听见回了一声:“有。” “我给你我的心头血。” 白滢有些诧异,居然是天帝的心头血! “现在只有我这蕴含了一万多年天地罡气的心头活血,才能抑制你的心魔,但是能维持多久,无从得知。” 心头血何其珍贵,付出心头血远比精血要损耗修为和精神,想当年她把大半心头血给了白夭夭后就闭关几百年来恢復,何况他是天帝,岂能说给就给。 天帝看出了她的心思,但光要心头血没用,只能抑制一段时间,白滢指定还有后招。 “你先告诉我,你欲如何?” 白滢无奈笑了,又抿了一下唇。“我想向你再讨一株了无草。” 他们静静相视,直到一滴水滴滑落在白滢手中的小花上,天帝才移开双眼,低垂着眼眸。 “好。” 他们对立甚久,谁也不曾注意,院外一抹艷红的衣角,不多时也静静离去。 北荒的一处山坡上,花团簇簇,绿意荣荣,不知道多少妖族的伴侣双双来到此处的外围赏花谈情,然而内里是大伙都心知肚明,谁人都不会随意靠近,那里是属于北荒至尊的。 斩荒迎风而立,摘下一朵栀子花放在鼻尖旁轻嗅,颊边的青丝被风吹动和花瓣缠绕,逆云跟随在身后,也看着这满山的白色,盈香扑鼻。
第69页 “白滢和天帝私下会面,谈的一定是心魔之事,可惜太远我听不清。” “主上一早就料到了胤澜君会有下一步,为什么不直接告知我们也有一计?” 斩荒深知白滢的性情,那心魔的话其实有一些大有可能就是她的心结,只是她一直不愿表露,很多事情无从说起。 例如说他和天帝都算计她,这些都说得清,可是那心魔居然说他们的父母也算计她,这里面又是什么缘由?斩荒自小与父母相处不多,连白滢的存在也是后来才知道,所以事情的这一环节里他也像入了一个谜局。 种种因果还不明,目前他没有把握能劝服她饮下失魂花。再说,就算饮下了,是不是真的能镇住心魔也一起沉睡,结果还未可知。需知在古原冰窟里,白滢已经沉睡,魔气也还在滋长,此番服下失魂花,万一沉睡的是白滢,心魔不受影响,很有可能就是白滢在沉睡中被吞噬,心魔完完全全入主身躯。 “不到万不得已,失魂花还不能给白滢服下。” 九重天现在也是一大难题。 天帝与白滢有某种关系,除了心魔那日说的白滢在年少时对天帝印象最多之外,早在白滢把万象令给他的时候他就已有猜忌,再提及父母恩惠,结合白滢在过去一路攻打九重天的种种行为,斩荒更加肯定她与天帝之间素有情分,后来天帝出面点破他的情障,直言白滢爱他且付出一切时,斩荒就已确认他们就是彼此相熟时间非常长久的旧识,真的要个沾亲带故的说法,从父辈到他们这一辈,也无外乎是个“义”字。 现在九重天也没有办法能克制心魔,斩荒也想不出来他们两个能谈什么解决之道,最有可能就是白滢自身还想着要去以死解脱。如果天帝真的不顾昔日情分,要助白滢去赴死以灭心魔…… 思及情分,斩荒嗤笑,连他这个亲生弟弟,天帝都能算计万年,为了成就自己名副其实的天地之主权威,三番两次把他往死里逼,最后还真把他逼死了。 当年天帝想让杀破狼三星一起死在金山寺,他怎可让天帝的计谋得逞,所以便把自己身上的命格全给了白夭夭后自灭。 全因三界大业未成,所以他死后天帝又重新收集了他的元神救回人间,后把白滢也拉入局中,自身以修復他灵珠的名目躲去凡尘,纵容四帝使计狠狠搅和仙妖两族的关系,所以四帝不过是明面上的傀儡,暗线一直都是天帝,后事种种,都他和天帝“你算计一分我谋划一寸”,一言难尽的计中有计,一路开拓到了今日的三界六帝局面。 眼下白滢入魔失控过,天帝有几分可能会放过她? 斩荒将手中那一抹白色收入怀里,对逆云交代:“我们还需堤防九重天,天帝那边肯定会有动作。” 说完心里记挂白滢,离去回了凡间。 第45章 第 45 章 九重天上,天帝已归来有一些时光,他站在桃林内看着手中一株了无草,沉思甚久,又从另一个手心里化出一枚麒麟玉佩,与斩荒身上佩戴那枚一模一样。 察觉身后有异动,天帝轻轻将了无草收起,斩荒在血雾中现身,摇曳着袍裾缓缓走近,一眼便看见天帝手上的麒麟玉佩。 果然天帝也有一块。 “你不在凡间陪着白滢,来我这做甚?” 斩荒不紧不慢地负手而来,玉佩不是他关心的重点,这次来自然是有要事。 “那白滢的心魔说了一些事,我要向你求证一下。” “说了什么?” “那个心魔说你我算计,白滢介怀,但是父尊和母尊同样算计于她,我年少一直不在族里,你或许知道有无此事。” 天帝闻言脸上也显露了一丝困惑,父母对白滢视为珍宝,父尊亲自取字胤澜,母尊更是像对女儿一般爱护,他们三人都是父母的手心手背肉,这算计之说又从何而来? “心魔狡诈,说的事不能尽信。” 斩荒轻轻摇摇头,天帝说的虽有道理,但是他一直有种直觉,心魔说的都是白滢的心结。 “我与她认识近两万年,所知的,是父尊母尊善待于她,除了护你,再没有旁的。” 天帝所说的,斩荒没有质疑,从白滢对他们父母描述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天帝没有欺瞒,他思量再三:“以防万一,还是要把澄心镜拿出来,看看白滢到底在识海里发生了什么。” 天帝从手里化出澄心镜,与斩荒相视一眼,一同离去。 二人来到囚禁白滢的府邸,斩荒带着天帝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一黑一白走进一处别院,便看见白滢在一棵树下打坐,黑气时不时窜出,萦绕周身。 看来白滢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天帝暗忖。 将澄心镜飘到斩荒手里,天帝对着白滢轻轻挥袖,让她陷入沉眠状态,随后斩荒捻指升掌,对澄心镜施法,慢慢显示白滢的识海。 白滢识海里记忆繁多,但是比较单一,近期最复杂多变的无外乎是与斩荒相关的一切,其次就是关于天帝的记忆,全部记忆中,有一些看得出来是有魔气,那便是心魔拼凑出来的记忆。 搜索甚久,终于看到几幕关于麒麟二尊的记忆,这方面的记忆都无异常,但有一段很不同。 斩荒眉心紧蹙:“为何这段记忆有封印?”
第70页 看着这封印还有一些裂痕,很可能是心魔所为,想来封锁的作用已不大,天帝轻轻抹掌,扫去封印,此时回忆被悉数打开。 一开始就是一个偏矮的视角,应该是白滢还小的时候所见景象,她手里捧着一大束野花,跳腾地走近一间屋子,手脚轻快,让人感觉她非常活波调皮。 等她到了屋门口,里面便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莫要再哭了,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命格之事,能有什么办法!可怜吾儿还这么小,就被定了生死!” “放心,斩荒再不济,仍乃五色麒麟,日后三界几人能敌。况且他们兄弟命脉相连,切要把哥哥教好,还有胤澜,我就不信日后他们二人联手,斩荒还能无一线生机?” “可那祭司说了,滢儿日后必有情劫,何时何地难以说准,你说要是她应劫了,过了还好,没过,那哥哥一个人如何保得下弟弟?” “那就不管这情劫能不能过,先断了她的情根,毕竟保住我族里这万年难觅的两只五色麒麟来光大吾麒麟一族要紧,不能让她坏了大事,如此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凭我们对她的恩情,都需尽力相护。” “如今她也将三百岁,是时候修行了,整天疯闹玩乐,不务正业,日后如何有能力对抗天道,对抗命格。” “我们也不能明着把滢儿的情根给断了,那是一生孤苦的命,如此会被诟病。” “我已言明,什么都没有我族里这五色麒麟要紧,你也莫慌,我从一本书上得知,只要修行天地之道的人,都会被抑制性情,寡淡如水,而且此道需要长年累月闭关,与外界接触不大,这样便能阻断她接触外人,专心修道,再配以她的血脉,日后自然强大。” “不修妖道,去修天地之道?” “正是,腾蛇之后,修天地之道再名正言顺不过。我会引导她,之后她会一直闭关,如没有必要,我们日后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她,把她放在暗处,以策万全。” 此时白滢歷经两百年生活,已然明白这麒麟二尊话里的含义,心里无限哀凉,野花不知不觉撒了满地,被二尊发现,便有了这后来封印记忆之事。 二人再搜寻看过心魔给白滢下惑蛊的过程,真是哀凄无比的景象,整件事情眼下是前前后后,明明白白。 天帝收回澄心镜,默默转过身,不言不语。 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心魔可以控制她如此利落。 麒麟二尊对她有恩,是为忠,他与她结识于年少,是为义,斩荒与她几番周折,是为爱。心魔在识海里蛊惑刺激白滢如今是忠、义、爱,三难全,还真是一语破的,让白滢没法辩驳,心如死灰。 万年孤立修行,白滢在三界只有他们最为亲近,视为家人。如今才晓得自家父母对她不是像想像那般疼爱,而是彻彻底底的利用,他与她,万年义情在心间,也被他算计,斩荒更不用说,前尘往事都是事实,白滢定是爱恨交加。 天帝轻不可闻嘆了一气。麒麟本是三界祥瑞之兽,上古血脉,数量珍稀,可天地共主时期,妖族昌盛,麒麟不知什么缘由被妖族收纳,无缘一出生就入仙道,如要踏入仙道就必须像其他妖族、人族,修炼得道,方能成仙。 更不用说这五色麒麟,註定日后是强中之手,一连降生两只,谁人都明白这是天道给予麒麟一族翻身的巨大启示,奈何其中一只身负贪狼,天生带煞,主局势动盪,不管是族里还是天下,都有混乱之意,如此,成就大业的机率就去了一半,所以麒麟二尊便想尽办法要保住,任何一个都不能失去。 斩荒红了眼,扬起一抹苦笑,天帝能明白的,他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又是命格!就因为他身负贪狼,从几万年前,仅单凭他人一句预言,就要断了白滢的情根,一旦断了,那便是孤苦至死的命,她既不位列三界,只是一只有上古血脉的大妖,居然为了麒麟族的五色麒麟便要如此牺牲,天理何在? 即使后来没断情根,也要不修妖道去修那把人变得一潭死水般的天地之道,这能不能说是二尊对她最大的仁慈? 所有因果重叠起来,无疑是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大业算计她。 “原来如此,我们都觉得她修天地之道怎会入魔?现在才明白心魔所说,恰恰是她修了天地之道,纯净至斯,受如此多不堪,焉能有好!” 天帝始终没有转过身,低沉回应。“父尊和母尊也是为了麒麟一族,他们当时身为族长,亦有无奈。” 但水至清则无鱼,白滢这些年来一连遭到的“三不全”,其中不乏心魔的助力,但更多的是因果。 斩荒不难想像,那麒麟二尊在引导白滢修行的时候,定是不断循循教戒,严厉紧逼,督促她要成为强者,让她从三百岁开始就与世隔绝,肩负重任,悠悠岁月中被剥夺了多少属于她原本的东西。 但对天帝而言,不得不说父母把白滢培养长大,作为暗线的对策是正确的,不然他下凡歷劫,斩荒没人守护,早被青白二帝形神俱灭,杀劫难逃,如此,再多筹划都是白费。可惜二尊偏偏还没料到,白滢还是应了情劫,这个劫居然是斩荒。 天帝看了白滢一眼,霞光离去,留下斩荒一个人在那静静在那,他眼里悲色无限,歷经生死,他以为他是三界最孤寂的一个人,父母缘寡,兄弟离心,参与斗争万年,他至少明明白白自己就是孑然一身,被谁算计,又去算计了谁,生死几乎不由他人定。而白滢,入了心魔才如梦初醒,自己半生守信,到头不过就是一个棋子。
第71页 他伸手想轻抚她的脸,却突然觉得自己这身血脉真是…… 不配去触碰她。 春季匆匆过去,夏天的脚步随着大量的雨水到来,倾盆大雨把庭院里的娇花都打压得挺不直腰杆,等到了次日艷阳一照,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逆云把北荒近日累积的书折都一一搬过来给妖帝批阅,只见斩荒一直愁眉紧锁,心事重重,让逆云有些担忧。 斩荒左手轻稳衣袖,右手持硃砂笔在书折上勾勾写写,一语不发。 逆云实在有些难受这样的气氛,便开了口:“主上,你这几日心事颇重,可是胤澜君有什么事?” 白滢近日心魔越来越稳定,不似之前有发作的迹象,按理说他应该心里安定一些,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不妥的地方,一时无法言明。 “九重天近日没有异动?” “回主上,没有任何异动。” 斩荒放下硃砂笔,走到窗前看着雨景暗暗思量。 九重天那帮仙人一脑子全是维护天道,白滢能坚持的时日不多了,魔气是绝不容于这世间,白滢如果没有化解的办法,只有死路一条,天帝时至今日迟迟没有行动反倒有异。 正想得出神,一股茶香飘来。 逆云一见白滢便俯身作揖:“胤澜君。” 白滢手里一副托盘,上面放着两盏刚煮好的茶水。近来没有被魔气烦恼,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 “忙了这么久,该喝口茶歇歇了。” 斩荒一展愁容,欣然入座,接过她送来的茶盏,闻了闻茶香,果然不错。 “我还以为你没睡醒,既然这么早就去煮茶了。” 白滢也在他对面坐下,捧起另一个茶盏放在自己面前,未饮。 斩荒刚要入口,便听到她唤了他一声:“斩荒……” “嗯?”他停下动作,对她一挑眉,“何事?” 白滢那清澈明亮的双眸定定看着他许久,脑海里忆起一万年前的他,一笑:“没什么,觉得你怎么至今还像当初一样有股少年清秀,朗如月的好模样。” 斩荒闻言,惊喜交加,那眉眼间有股小得意,头一回听白滢这么夸赞他的外貌,饮下一口茶,心情甚好。 他不觉笑意满面,却见白滢一口也没喝那茶:“怎么?自己煮的茶就不喝吗?” 只见白滢突然间脸上笑意全无,一股悲伤之意溺满了她整个人。 斩荒立即觉得不对劲,刚想问话,一股剧痛从心间蔓延,他捂着胸前,几缕青丝从后背滑垂在手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化为白髮。 逆云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主上,你的头髮……” “你给我喝了什么!”斩荒大惊,一把砸了茶盏。 白滢起身,眼眶里的泪珠顺着眼角落下,悽美的笑伴着一字一顿,缓缓说出三个字。 “了无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拉灯。 哎哎哎,你们都不和我聊聊天吗?我没动力更新了…… 第46章 第 46 章 斩荒主僕难以置信,喝下了无草,从此就断情绝爱,斩荒深爱白滢如命,怎可能斩断这份情缘,他顾不得悲痛白滢的绝情,马上调息运功,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喝下去那一口逼出来! 见斩荒痛苦入定,正以全身功力阻挡了无草,她亦是肝肠寸断,要斩荒从此忘了这份情,绝了这份爱,才护他生死无忧,安安稳稳当三界妖帝,这是众人所求,也是她的所求。 “逆云,照顾好你的主上,以后他心性有变,你多担待。” 最后留恋看了他一眼,白滢破开结界,瞬身而去。 九重天上,青白二帝被天帝召回,暂时停止了轮迴惩处,二人在天帝大殿上,觐见天帝。 他们步入大殿,见天帝背对着殿下,负手而立。 “拜见天帝。” “你们二人回来便好,眼下有一事要你们一起去督办。” 青白二帝相视一眼,这会子天界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去督办的? “天帝请讲。” 但是这一句问后,天帝沉默了许久,还是没交代下来,二帝又相视一眼,这怎么回事? “白胤澜,入魔颇深,已在八重天天雷地待定,你们前去监督,直到她……神形俱灭。” 二帝大骇,什么?!胤澜君?! 这、这、这神伺的血脉,要受天雷?!可是天帝、妖帝和白胤澜本就是“一家人”,这白胤澜要神形俱灭了,那妖帝还不翻天了! “莫要多言,快去!” 天帝之命,天界无人敢不从,况且入魔确实不容于天道,二帝哀嘆一声,一同去了八重天。 路上二人还急切讨论这白胤澜一个修天地之道的竟然会入魔,他们才离开天界一百多年,怎么形势这么瞬息万变。 白滢一个人站在八重天天雷地,周围一片白茫,只有滚滚雷鸣之声在头顶响起。即将身死之际,她想起天帝与她那日的谈话。 “我想再向你讨一株了无草。” “好。” 白滢看不清天帝的神情,也猜不到他的心思,真的不比以往了,二人之间貌似越离越远。
第72页 “我欲自爆灵珠,可惜被斩荒锁死了,估计你也解不开。” “那日在北荒,我看过了你的灵珠,入魔太深,已经深入到你的元神,即使你自爆灵珠,元神转世,还是一样会成魔,如果你要饮下了无草,此时怕是作用也不大了。” 原来,她与斩荒连来世都不会有了…… 原本心里还存在一丝侥倖,奢望能有机会再陪陪他的,可惜了,可惜了。 白滢笑了,她想哭泣,却拼命忍住,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黯哑。 “那我只能神形俱灭了……” 所以,即使白滢讨了了无草,饮下之人必是斩荒。以天帝对斩荒的了解,她一旦身死魂消,他怕是会疯,三界也可能面临动盪。只要斩荒饮下了无草,从此绝爱,再将他识海里把关于白滢的记忆大部分封印,如此,才能以保万全,实属是下下策,让人无奈至极。 天空上的闪电越来越亮,雷声如亿万个铁球在大地面上滚动轰隆,第一道天雷即将来临,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天雷地。 白滢缓缓闭上双眼,一动不动,毫不畏惧,嘴角上扬出一抹苦笑,按她的血脉修为,至少要受十道天雷才会死,这真是一番烧骨灼心的煎熬。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之处,轰炸下一道刺眼的雷电,直接噼在白滢身上,白滢闷哼一声,疼入骨髓,吐了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雷声一响,天帝蓦然转身,看向八重天的方向,手心紧握。 青白二帝,经过一重转世,感受过三界一丝悲悯,心有不忍,无法直视,双双摇头嘆气,把目光转向别处。真是可惜了这血脉啊! 还没等白滢缓过气来,那暮云沉沉处如地震般响起雷轰,第二道天雷又噼下。 雪白的地面上再添了一道鲜红,白滢已双膝跪下,狼狈至极,她看着上空又在聚集雷电之力,艰难地起身,腾蛇之后,就算要受天雷而死,也不能趴在地上毫无尊严! 第三道天雷将至,白滢喘着气,再次闭上双眼,黑暗中看到一道极其刺眼的光落下,突然有人扳过她的身躯,将她反护在身下,惊讶地睁开双眼一看,居然是斩荒! 斩荒抱着她背受天雷,一道电光噼在他的黑袍上,硬生生承受下那无穷放大的电流,把五脏六腑全灼烧一遍,随后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红。 他怒不可遏地与白滢对视,没有说话,确认天雷没有伤到她后,转身朝天空祭出万象令,念诀化出一个紫色结界,直接对抗又噼下来的第四道天雷。 雷电立刻没有穿透结界,对碰处闪电四溢,扬起大幅风云,趁此斩荒拉着白滢瞬闪离去,不一会儿天雷就把结界打破,直接噼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青帝和白帝一看,妖帝居然为白胤澜挡了天雷又把人救走了,就匆匆回第九重天禀报。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天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听不出什么情绪,二帝也看不见他的神情,猜不透天帝的心思,只能告退。 凡间的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雨水卷着风像无数的鞭子狠狠抽打窗台。 一阵血雾冲进雨幕,斩荒和白滢又回到了庭院。 他们二人就这么在雨中对峙,没有弹起避雨罩,大雨瞬间把他们淋了透,雨水顺着眉眼和轮廓往下巴集中滴落,把嘴角边的血迹沖刷得干干净净。 “白胤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白滢看着斩荒仍然是满头青丝,不敢相信,她亲眼看着他饮下了无草,连髮丝都开始化白,怎么可能现在一点效用都没有! “你……为何,明明喝下了……” “我最爱的女人,合着天帝来算计我,居然骗我喝下了无草,白胤澜,你的心是不是玄铁做的,竟然要我从此忘了你,让你就这么消失在三界!” 斩荒悲愤交加,句句嘶吼,内心的悲绝之感让他双眼通红,紧紧嵌住白滢的双肩,好像要把她身上这肩骨掐碎了。 如果她真的心如玄铁,她就该拉着他一起自灭!奈何万年来聆听的教诲都是报答恩情,她做不到把自己辛辛苦苦护下来的人一起带走,真的做不到!斩荒好不容易平了不甘,位列三界,天帝也谋划了万年才做到三界盛世,斩荒万一有什么差池,妖族又将大乱,她入魔已负了太多期望,实在背负不起任何的罪名了。 “斩荒,算我求你了,成全我吧……” “你就这么想死,让我以后孤苦冷寂一人,直到天地无存?” 三界封帝,是天命加身,如无意外,都是与天地同寿,治理三界。之前斩荒在北荒称帝,不过是妖族之主,寿命随血脉和修行来定,如今天命已降,他已和其他五帝一样,寿期绵长。 如果要在这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时光里,徒留他一个人去饱受没有她的苦楚,他活着便是比死了更难过,绵绵无尽头。 白滢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明知自己快死了,又奢望有一丝活下去的奇蹟,可偏偏她活不了! 一朝入魔,杀戮无数,不死何用,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真的快承受不住,要疯了! 她扯开衣襟,露出了锁骨,入眼全是魔纹。“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妖不妖,魔不魔,连我自己都噁心我自己,如此不堪,我真的只愿一死!”
第73页 白滢已然濒临奔溃,在雨中双膝落地,跪在斩荒面前:“斩荒!你我之间情深缘浅,往日情分,该你的,该我的,一笔勾销,就这么断了吧!” 斩荒已分不清自己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往后踉跄一步,俯视这个让他心碎的女人,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好不容易周周转转才觅得了这份真爱,原本以为会相守到天荒地老,现在居然跪着求他放手,怎么可能!他是绝对不可能断了! 他斩荒想要的,从来不需要问过任何人,纵使要将干坤挪位,山海倒填,元神毁灭,他都要把她撰在手心里! 片刻过后,他眼神阴沉,狠狠拽起白滢,一个瞬闪进入内室榻边,长袖一挥,两人身上已没有半分水滴,将手里的人拉到自己面前,伸手翻下她的外袍,一把扯开她的腰封。 白滢失惊,出手阻下,斩荒三招就制住了她,将她反手压在榻上,怎么挣扎都无用。 “斩荒!” 斩荒伏在她耳边,语气轻柔:“白胤澜,你今日做了三件错事,错了就要认罚……”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整个人遍体生寒,感觉斩荒在撕拉她的长衫里衣,眼里的泪趟过了脸颊,流到了榻锦上,一股屈辱之意涌上心头。 “不……不要……” “你想和我断了,除非你我形神俱灭,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将你囚在身边,不论今朝来世!” 悲悽的泪水没有让身后之人有片刻停手,屋外的大雨磅礴,雨声嘈杂,所有花枝都被雨点打得东颤西歪,晃悠不止。 雨幕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伴随着声声呜咽低泣和喘息的交织,直到烛火高照,暴雨初歇时。 作者有话要说: 看电视剧的时候被妖帝在雨中的颜撩了一把。 我问你们天帝的官方大名没人回我,知道给他取个名字要死多少脑细胞吗?我哭了。 后面我都卡文了,还要给天帝想名字,我去~ 不行,我要想办法偷懒。 第47章 第 47 章 窗外已是一片朝辉的照射,一股山雨过后的寒凉入窗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和庭院草木的清芬,拂开室内层层幔纱。 斩荒坐在榻边,睨了一眼风动的花纱,又看回熟睡的白滢。她的髮丝全盘散落在枕边,脸色苍白,睡梦中都紧蹙秀眉,锦被下的身躯不时细不可察地轻微抽动,斩荒知道她在梦魇,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轻轻握住她的手,又见她的手腕一圈青红交错的淤痕,斩荒低垂眼眸,拇指抚过这些痕迹,将白滢的手又放回锦被中,从怀里拿出丝帕小心翼翼帮她拭去汗水,起身离开。 来到厅堂,逆云早已在此等候。 “主上。” 斩荒正欲开口说话,一阵焦痛直袭内腑,逆云见了急忙要去扶,被斩荒挥了挥手示意不用。 “主上,为了逼出了无草,您可是把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都掏了几次!又以身挡了一次天雷,您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啊!” 自掏内腑,简直就是用一把刀在生刮脏腑的内壁,虽无性命之忧,但其中受的痛苦流血不亚于残酷的大刑,何况斩荒还把全身经脉也掏了个遍。 “幸好我的功力现在是鼎盛时期,一次天雷算不得什么,内腑的问题也不大,休息几日便可恢復了。” 虽然看自家主上脸色不是太好,但既然说了无事,逆云也就放心些了。 “逆云,眼下有一件事我要你即刻去办。白滢入魔的事已三界皆知,你回北荒调兵待令,以备不时和九重天开战!” 现在要回北荒,怕是来不及了,就怕在半路被截杀,这里虽然是人间,但是他布下的结界还在,天界没大能的还进不来,再说这里是人间,他们敢闹多大的动静? “可是主上,您与五帝应了血盟,这一旦开战,是要应誓的!” “所以,我们只能守,不能攻。” 白滢一连睡了两日,昏昏沉沉睁开眼,便看见偌颦在一旁。 她有些紧张失措,甚至退往榻内,想要离偌颦远点。“你怎么在这里!回山里去!” 偌颦当即跪了下来,笑容满面,可眼里嵌泪。 “主上,如果您入了魔想杀我,我不管离多远也逃不过,偌颦不怕死,偌颦最怕的是您现在这个样子,自暴自弃,一心赴死。您以往是怎么教导我们的,您还记得吗?” 回想起几千年前,她和练晴第一次见到白滢,恍若谪仙下凡,落在她们的小窝旁,明明都是妖,为何差别这么大? 她今生能追随,伺候在身旁,自觉是这辈子的好运气全用尽了。就算主上已入魔,不復昔日威严,她也不离不弃,死而无憾。 “您说,不管是做大妖还是小妖,只要脚踏实地,不恶意为恶,不伪善之善,于天地间问心无愧,足矣。” “主上,您入魔手上去的性命,不是您恶意为之,您也是血肉之躯,有情有性,无法强求自身硬是要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得完美,算得不负使命,所以,请您不要再放弃自己,偌颦会一直陪着您,下一刻死在心魔手里也不会怨怼一句!” 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串萤绿,双手小心翼翼献上。“逆云交给我的,说妖帝命人把老尼和练晴的元神都收在里面了……”
第74页 什么?她们居然没去转世? 看出白滢的疑惑和不信,偌颦又姗姗道来。“应该是老尼死前相託了妖帝,事后把她的元神搜寻了回来,她不想离开主上,又怕主上不肯,所以才託了妖帝……后来练晴也被如此放进了这珠里。” 想起那时她一人去主殿拿东西,斩荒是没有跟在身后,原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是上次她失控后,把这琉璃珠遗落在了小竹屋的废墟里,被斩荒寻回,后来才把翠禅和练晴的元神放了进去,因为收集元神也确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太傻了,应该去转世的……” “主上,大家都不想离开您!如果我也死了,元神一样进入这珠里,如果您真的最后元神被毁,我们一起陪您!如此关头,我们生死不相弃!” 白滢将脸埋入双膝早已哽咽,偌颦不忍她一个人隐忍,将她拥在怀里,二人相互依偎哭泣良久。 九重天大殿上,群仙齐列,气氛严沉,这是九重天为数不多的五方仙帝齐聚,召集众仙在第九重天天帝大殿上商议事项。 青白二帝压根不愿开口,另外二帝也是两两相顾,这四帝还未出声,倒是底下不同位份的仙官们先议论纷纷,无疑就是神伺之后白胤澜入魔了。 许宣和齐霄现已了了一个结果,等于是青白二帝和妖帝之间好不容易处了一个平和,眼下白胤澜入魔,他们是责无旁贷要去处理,可是白胤澜身份太特殊了! 她上天可为后,在妖可为帅,就算不位列三界,她身后这天帝和妖帝两尊大神,也够大伙喝一壶了。 谁领这差事,谁倒霉。 只是白胤澜和天帝之间的情份究竟达到何种程度,这就不得而知了。看看那妖帝,以前就算是被逼得反天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天帝还是留了一线生机,连亲弟弟都生死几番,这白胤澜……悬了。 “禀天帝,虽说胤澜君是神伺之后,可是入魔就是入魔,我们九重天肩负除魔卫道的天职,应立即派兵去剿杀才是!切不可徇私!” 不知是哪一个仙官,自顾奋勇地站了出来,说了一番话后周边一顿附和之声。 四帝悄悄瞥了一眼那人,默默记下。 “天帝,当初那白夭夭入了魔,九重天就做出了决断,眼下白胤澜可是上古血脉大妖,这入魔后威力无比,势必引发三界浩劫,不可有一丝犹豫啊!” 接着越来越多仙人进言,四帝仍见天帝背对众人,不置一语。 看着那群言论涛涛的仙官,四帝好像看到了百年之前自己的模样,心里有些思量,却依然没有开口。 终于没人再进言了,才听见天帝开口:“四帝何在。” 四帝皆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刚和妖帝打完一百年,现在又要对上。 “我等在。” “传我旨意,白胤澜入魔不容于三界,尔等领兵将其斩杀,必须形神俱灭。若遇妖帝阻拦,需顾盟约,四帝拦截,杀了白胤澜后,所有人速速回归!” “我等领命!” 斩荒带着逆云穿过长廊,来到白滢的屋外,向内望去,只见偌颦在妆檯前为白滢梳头,她的脸色还是这么苍白,那两道天雷的威力不容小觑,斩荒特地去寻来治疗的丹药,今日亲自送来,也是想看看她。 两人互不相见一连好几日,斩荒却不后悔那日所为,只有让她疼,她才会记住教训,才能体会到她骗他喝下了无草,又自顾自去送死,最后还要与他断情时,他的心到底有多痛!可是虐她一分,他心剜一寸,如此,便是二人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偌颦一见到斩荒等人,俯身致意:“拜见妖帝。” 随后她看了逆云一眼,便跟着出去了。 白滢静静走到窗前,双手搭在窗台上,腕上绕着两圈那琉璃珠,流苏微微随风飘,庭外阳光正盛,光线透过她折射到屋内,将她的眼珠映得浅褐色,袖间璃光萤萤,接着那光又把她的影子留在茶台上。 斩荒走近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拥入怀里,一起看着庭院的花景。 “还疼吗?” 他现在的语气温柔无比,与那日阴狠的做派简直不是同一人。 白滢回想起那日自己就像是被一只疯狂、强势、没有理智的野兽拆骨入腹,将身上的肉连带灵魂都一点点撕咬剥尽,任何反抗、恳求、哭泣,身上的人始终无动于衷,没有片刻心慈手软放过,让她连喘上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把她折磨到晕厥。 直到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她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斩荒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那时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全部流到了他心里。 “你记住,以后敢和我情断,我还是这么罚你……还有,不要再想着怎么死,你若死了,我就捏死那个小花妖去陪你。” 白滢面露凄色,看着斩荒,又勾起一抹苦笑:“没想到我一身魔纹,妖帝居然还下得了口。” 斩荒失笑出声,眼里有一股疯狂。 “即便你化成灰烬,我也一样一口吞了。” 逆云看着府邸上空已千云聚集,心想主上果然没有算错,九重天果真在这两日出兵了。他旋身走入主厅,对斩荒禀报:“主上,九重天的人来了。”
第75页 斩荒从棋盒里拿起一个白子,定定下在棋盘一处。“胤澜君是不是睡了?” “刚才偌颦来回了一声,说是服了药熟睡了,主上在那布下的结界也开启了。” 轻微点点头,他又在棋盘一处下了一个黑子。“那就把前庭的结界撤了,会会他们。” 逆云刚撤下结界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五彩祥云飘落前庭院中,四帝现身,却没有带兵。 斩荒信步走出主厅,手指顺了顺颊边的一缕青丝,挑眉。“四帝轮迴了几次了?我真是难得见你们一面。” 四帝轮迴是当初轻待妖族的处罚,这当面就说出来,还真叫人有些尴尬。 “妖帝,我等是奉了天帝之命,来斩杀心魔,还请把白胤澜交出来,仙妖才和平共处百年,莫要再生事端了。” “和平共处?”斩荒嗤之以鼻,“当年不是我手下留情,今日是妖族占据九重天,三界哪还有仙族的位置,你们此时说的和平共处,不过是妖族那时舍下来的。” 四帝好生无奈,这妖帝着实不好对付,他们四个本就有些下势,斗嘴都斗不过,武力上还要好好拿捏一番,毕竟四个人也难以是对手,进攻为主,但保护自身性命也很重要。 “不论如何,我们也不愿伤了和气,请妖帝交出白胤澜。” “废话无需多说,你们不退兵,也休怪我无情。” 早就知道和妖帝说不通,但是也要顾及同是位列三界的“情分”多少劝劝,眼下也劝不动了,只有四人联手拖住妖帝。 见他们四人想联手,斩荒轻蔑笑了。 青白二帝率先出手,二人连攻斩荒几十招连个衣角都没碰着,另外二帝互视一眼,也运功加入混战,斩荒一人对手四人,游刃有余,只是四帝有些难缠,没完没了。 混乱间只见密密麻麻的云朵飘落,大量天兵围住了府邸,逆云一声口哨,隐藏在外围的妖兵纷纷现身,将天兵尽数包围,双方未得主帅之令,都没有出动,相互对峙。 散打实在没有任何作用,四人又相视一眼,趁着招式空隙,齐齐凝聚真气,施掌攻向妖帝,斩荒将广袖云拢,翻涌的妖力一鼓作气对抗那四道不同的灵力,庭院内因五帝斗法,所有花草树木被狂风摇曳飞起,尽数毁去,不过一会儿周边的长廊石柱开始皲裂,有一边廊角率先倾塌,翻起巨响。 第48章 第 48 章 白滢一听到那巨响,便从睡梦中惊醒。“偌颦,外面怎么了?” 偌颦在门边张望,“主上,好像是九重天派兵来了!” 看来天帝是做了决定,派人来剿杀她。白滢心里起了一股凉意,随即转念想想,这也是应该的,身为天帝,岂会对入魔的人有放过。 白滢下了榻,偌颦过来为她穿上长袍,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二人还未反应过来,这个屋子的结界被破。 一看去,天帝已经出现在屋内。 白滢从来没有看过天帝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沉静刚毅,可是萧萧杀意。 年少至今的情份,纵使一万多年前他饮下了无草,她都觉得二人的情谊不会有什么改变,纵使他算计她,她也觉得是为了三界,为了斩荒。今日她身入魔障,虽不容于世,真是万万没想到,天帝要亲手了结她…… 不,不对,早在一千年前他阻止她去抢聚魂灯将她打伤时,她就该明白,眼前这个人是天帝,不是那个沉敛轻笑,风度翩翩的少小无猜,她却一直自我催眠,之前不管如何算计,她心有怨怼,仍盼着有一丝情份。 白滢笑了,这些日子她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了,为自己,为小妖,为二尊,为斩荒,现在为了天帝,可是她没有把泪流下来,此时此刻,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她仍不死心,想得一个结果。 “看来斩荒已经被你派人拦截了,你亲自来杀我,是要确保这次万无一失。” “白滢,我是天帝,斩荒是妖帝,而你是变数。” 确实如此,她会为祸三界苍生,天帝好不容意完成了父母的遗愿,去了斩荒的贪狼格,斩荒也千难万险成就了妖族大业,天帝想要的都达成了,她已经没了用处,还入了魔,会引起局势动盪,就是影响三界的变数,当然要杀。 “可你亲手杀了我,斩荒指定起兵反了九重天,你就不怕他应誓吗!” “他与我一脉相连,我自有法子保全他。白滢,前事种种,是我们亏欠了你,但你入了魔,以往我给你的路你不走,现在魔气已难控,我是天帝,必须这么做,这便是命。” 言之有理,他们是亲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所以之前他不管怎么逼死斩荒,都是留了后手,绝对会让斩荒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她,终究是个外人,眼下还沦落成一个弃子。 可她半生苦修,信守诺言,几度生死,如今麒麟一族的两只五色麒麟都位列三界,她却要受尽算计不得善终! 白滢悲伤致极,仰望这天,俯视这地,这三界,是他们的三界,与她何干,他们凭什么得到大业后要她死,去维护三界! 白滢一把化出承影,剑指天帝。“之前我自愿受刑,为的是三界,现在我已想明白,这三界与我何干!我已完成了诺言,在心魔没有全完吞噬我的情况下,我还是我,三界无人有资格杀我!”
第76页 “你现在还清醒是因为我给你的心头血,不然眼下你早不是你了!” 说完,天帝挥袖而来,白滢迎战,二人均着白衣,招式十分快捷,身影形形错错,一旁的偌颦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想帮手根本插不进,一阵灵力碰撞,屋内陈设纷纷爆裂,白滢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是天帝的对手,一剑挑过茶台沖向天帝被一袖炸开,随后一股灵力迅勐绞上白滢的脖颈,将她提到半空。 “主上!”偌颦刚要动作,被天帝轻抹一袖便昏死过去。 白滢一阵阵窒息感,根本挣脱不开,便要念诀操纵承影,奈何天帝太了解她,在她还没动作前,另一手直接弹指,一个灵光打中她手上的痹穴,承影立即脱离落地,随后施加灵力绞得白滢唿吸极度困难,无法念诀。 看着天帝扬掌欲运功震碎她的元神和灵珠,白滢眼角的泪滑落。 “果然,你遵循了二尊的……的教诲,三界之中,除了苍生,斩荒对……对你最重要,如此甚好,甚好……” 正欲出手的天帝蓦然停下,看着那挣扎的身影,滑落的泪水,神情出现一丝异样。他平静了万年的心湖,竟让那滴泪引起微微涟漪,心底突然涌现了一股感觉,仿佛新生的雨蝶,双翅承载着雨水,弱弱颤颤地展开。 除了苍生,只有斩荒对他最重要…… 趁着天帝恍神之际,一股魔气从白滢身上汹涌翻出,竟挣脱了天帝的灵力,承影“嗡”的一声剑鸣,飞至主人手中,白滢反手一招,将剑气划向天帝,被天帝用力一袖破除。 再看眼前之人,已换了一副神情,心魔又控制了白滢。 心魔狠狠狞笑,简直要把眼泪笑出来了。 “天帝啊,天帝,你简直是压死白胤澜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天帝那清偕的脸上寒气越来越重,不置一语看着她。 “她与你及二尊以往一千年就相见一次,直至你们兄弟上了九重天,自从二尊逝世,除了妖帝,你便是她唯一认同的“亲人”,如今这么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你和妖帝才是至亲,她什么都不是,她真的心死了,一瞬间就把身躯交给了我。” “在凡间,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看你们这番做派,三界之上的大能者也不过如此。” 斩荒已击退四帝两次,见他们仍攻过来,烦不胜烦。 “连天帝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四个这番纠缠不过是浪费时间!赶紧退兵!” 斩荒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受族里待见,甚少回去。但是哥哥却不时可以回去,明明是一个父母所出,还是双胞兄弟,凭什么他就被族人冷眼相待,所以哥哥的修为每进步一分,他就必须进步两分!棋艺也是如此,二人长年累月智计和修为都在攀比,他哪一样有输过! 后来哥哥当上天帝,他被贬下界,才明白自己身负贪狼,主局势动盪,乃不详之星,难怪族里不容,九重天亦不容他! 下凡后,他比以往更加争强于修行,平定北荒时,与无数阴险狡诈的妖魔斗志斗勇,生死决战,结束了妖族群妖割据的局面才磨鍊出如今的他,眼下天帝都已不是对手,四帝无疑是蜉蝣撼树。 府邸的庭院已被毁坏得残缺不全,四帝再不济,也比九重天天帝之下的任何人法力都要高强,斩荒见他们仍不停手,心中不免有惑,转念一想,这四人貌似是在拖住他。 “不好!白滢!” 这摆明就是天帝派了四帝拦截他,那白滢那边指定出事了! 斩荒刚摆脱战局,还未离去,便听过后院传来巨大的异响,一个白色的身影御风来都前庭,又一个白色身影紧追其后。 心魔直径飞至天兵大军中央,人们都认出这是胤澜君,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遭的人马全部后退,腾出了一片空地。 “你们全部退开做甚!我今日便做一回好人,帮白胤澜出一口恶气,你们这些天帝的兵马,该尝尝承影剑的厉害!” 居然是心魔,斩荒心惊,后狠狠剜了天帝一眼,白滢又被魔气控制与天帝肯定脱不了干系,最可恨的是天帝居然算计四帝拖住他去杀白滢! 见心魔要大开杀戒,天帝运功要阻下,斩荒早已挡在前方,出掌涌出妖力与天帝的灵力对峙。 心魔见那两兄弟僵持得不相上下,便笑得更得意,划剑掀起一股剑气袭向天兵,顿时人仰马翻。白帝当机立断,下军令:“天兵听令,全力击杀白胤澜,不得有误!” “逆云!”斩荒再次结手印,想要加快压制天帝,示意逆云发动妖军,沖入天兵包围,护下白滢。 逆云早已发出命令,跳入战场加入战局,一个若小的府院本就废墟一片,此刻双方人马踏尘飞扬,混战一片。 心魔一剑了毙一个天兵,动作十分快速,每剑所过之处,皆要留下腥红,又杀一人倒下,紧接好几个天兵持矛冲杀过来,她一跃而起,一脚将所有刺矛踩于脚下,一个使劲,硬生生踩至地面,承影一过,血迹染满裙裳,还未收势,数支利箭射过她身旁,转身一看,不远处还有弓箭手,心魔将剑一挥,直接把两个放矢的天兵穿了个透心凉,承影定在一旁墙上。 四帝不知天帝近日失了一滴心头血,修为有损,只见他对峙妖帝快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分出胜负,齐齐运功出力助天帝一把。五帝威力,不容小觑,斩荒渐渐眉头紧蹙,压力倍增,一掌祭出万象令,强化妖力。
第77页 逆云已杀进天兵的包围圈,在人头涌动的乱战里四处搜寻白滢的身影,果然在一处看见那白色的身影,此时心魔正对着一个近身作战的天兵出手,她一掌震碎他的脑颅,夺过匕首,反身就对着要袭击她的天兵胸口一连几个刺扎,鲜血喷涌。 心魔一路杀,一路笑,简直阴邪狠绝至极。 斩荒对决五帝已到了不得不收手的地步,再僵下去百害无一益,他凝神丹腑运气,一手持续发出妖力,另一手弹出一个巨大的防罩,将五帝灵力摒弹于前,转换至快,四帝始料未及,只有天帝收势已来不及,六帝的威力炸成一片,余波撼动整个府邸,所有人马猝不及防,都重伤倒地。 逆云刚要接近白滢,便被这真气震到在地,嘴角溢出血丝,起身一看,原处早已没了白滢的身影,又着急地四处探寻。 斩荒一扫长袖,将余气挥去,转身寻找那心心念念的身影,最终发现白滢已飞至残垣断壁之上,她身上已不见一丝的白,全是刺眼的污红。 心魔此时受了真气的波及,原本受天雷的伤还未好全,便觉得内腑有些运气不顺,突然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一声的唿唤,不绝于耳,甚是嚣吵。 白滢在识海中沉睡,亦听见那声声唿唤,语气十分熟悉,似是故人之音。 “主上,主上……醒醒……” 是谁,是在叫她吗?太熟悉了,可是想不起来…… “主上,主上……醒醒……快醒醒!” 谁会叫她主上?太累了,睁不开眼,是谁…… 众人见心魔开始捂住头耳,痛苦不堪,在那高处摇摇欲坠,虽有疑惑,但不觉把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天帝和斩荒都心知白滢要醒了,可是斩荒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是阻断五帝的最佳方位,一旦离开,这五个人分散行事,他将分身乏术。 那如潮水般的唿唤终于让识海里的白滢忆起,这分明就是翠禅和练晴的声音! “主上!主上!醒醒!” 白滢意识重掌识海,霎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废墟疮痍,断瓦残砖,伏尸遍地,哀鸿遍野。 她还来不及思索在这场萧然血祸中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就见到六帝在下,全部人定定看着她。 尤其与天帝对视一眼,心里滋味凄凉复杂,再看斩荒的处境,分明是堵截了五帝,将她护在了身后。 “白滢!” 斩荒看她的眼神就明白她已清醒,不觉松了口气,朝她伸出手,语气铿锵,不容置疑:“到我身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滢:你这个发小,居然真的要杀我?! 天帝:当年我要娶你你不肯,了无草又不喝,我现在也没办法了。 第49章 第 49 章 白滢顺了内腑的气息,看着这双方对峙的场面,心里万般思量,自己是绝不能回斩荒身边拖累他了,天帝明明白白要灭她,自己再跟着斩荒,只怕妖族和九重天又会开战,就算斩荒一直只守不攻,而她时不时被心魔入主,就等于让北荒内忧外患,何苦。 刚要拒绝一番,识海里又是一震,心魔那么快就捲土重来!白滢头疼欲裂,意识又开始一会清明一会黑暗,又累又困,险些抵抗不住那欲沉沉入睡的冲动。 斩荒没想到白滢才清醒不到一刻钟就又心魔发作,目前又与五帝僵持,局势可以说有些糟糕,还没待他想出应对之策,就看见白滢双指一勾,承影入手,她居然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剑,顿时一片殷红染了本就血污的衣袖。 见她如此自残来保持清醒,四帝不觉有一丝敬佩之意,更多的是始料未及。青帝位于天帝身后,不经意瞧见天帝负于身后的手心紧握,但他看不透这是因为白胤澜的自残还是妖帝阻了去路。 斩荒心如刀割,见她摇摇晃晃退后两步,便知她想枉顾他的命令一走了之,一声喝道:“白胤澜!” 果然白滢深深看了斩荒一眼,仅那一眼,二人内心已深受几番情伤无奈,她御风而去,九重天人马欲追上去,斩荒掐紧伸出去的手心,愤然转身,怒甩衣袖在地面拂起深沉的妖力,不让他们再往前一步。 “今日有我在此,你们谁也奈何不了她!” 随后一眼示意逆云,让他快速去追截白滢,一人以千军万马之态将九重天的五帝全部堵截在原处,严威沉稳,毫无惧色。 整整对峙了半柱香,要逃的人早已匿了踪影,天帝闭了闭眼将杀气散去,说道:“你们先回九重天,给三界所有族主,修仙门派下令,不管是活捉带给九重天,还是就地斩杀,整个三界缉拿白胤澜!” 四帝领命,带着所有人马腾云离去,留下天帝与斩荒还在原地。 斩荒看着天帝,眼里全是愤怒和恨意。 “如果你真的要白滢死,我便是元神永禁黑暗也要拉九重天一起陪葬!” 天帝闻言,居然有一些怒气浮现于眉间。“莫要冥顽不灵了,三界六帝必须顾及苍生!再者,你我身上一样血脉,只要你还有一丝元神未毁,为兄也会想尽办法将你拉回三界!” 斩荒怒甩长袖:“你我皆是强者,我不需要你因为父母之命来怜悯我,麒麟一族早已散尽,前人预谋的大业与我何干!”
第78页 天帝定定向斩荒走前两步,双眉紧锁,语气沉沉:“就算无关前人大业,我也费尽万年心机才保下了你,之前为解你情障,已放纵你进了古原冰窟,你差点就回不来。斩荒,如今大业已成,不要为了白胤澜闹了,再闹得无法收场,我就将你囚在第九重天,日日与为兄作伴,正好补偿了这万年来分离的手足之情!” “你我之间还有手足之情吗!你之前种种作为,也算是对我还有半分亲情?你不过是要完成自己的大业顺带把我救了,我今日能有此番成就都是白滢与我带着整个妖族拼下来的!白滢不管是为我还是为你,她都付出多少,你也一样要赶尽杀绝!明明绝情绝义,你还偏偏一副大爱无疆,上善若水的虚伪模样!用你这伪善之面去面对三界苍生吧,我就不受教了!” 斩荒冷哼一声,心里记挂白滢去向,不欲与天帝多言,瞬身离去。 一路追踪逆云的气息到了一处深林,果然看到逆云在前方停下,但他身旁无一人,明显是没有追上白滢。 “主上,属下无能,追丢了。”逆云满心愧疚,俯身作揖。 斩荒伸手轻扶他的手,嘆了一口气:“她的修为你追不上也属正常,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她,不能让九重天先下手。” “以胤澜君的能耐,不会这么轻易被发现的。” 逆云刚不在,所以不知天帝的通缉令下发的范围甚广,比起他当年被九重天搜捕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帝下令是三界不管什么种族,什么修仙门派都一应追捕她,怕是连深山的那些散修都会接到通缉令,所以她能避的地方太少了。” 除了北荒妖族,但是她心里盘算着怕连累他,才一走了之,身上还有承影的伤,到底能躲哪儿去呢? 斩荒越想越忧心,翻掌敛指,另一双指静静划过,取了一滴精血出来,逆云见状,思及刚才主上才与五帝大战一场,此时再用精血,太耗元气。 “主上,我们再派多些人找便是,您莫要伤了元气!” 斩荒微微念诀,那精血升至半空,像烟火一般朝天地四周散去,渐渐消失。 “我怎么可能让我挚爱的人和我当初一样,如丧家之犬,歷尽追捕,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找到她!” 四帝忙着给三界下通缉令,整个九重天派了不少人马三界各地来来回回奔波,一时之间,八个重天熙熙攘攘,人来人去,信诀飞窜满天。 只有第九重天一如平常的冷清,眼下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只有云雾缭绕,一群仙鹤不时掠影而过。 桃花林内,那一身白衣的身影负手立于树下,袍裾分散在茵茵草地上,偶尔一阵仙风拂过,花瓣落在那绣着精緻天纹的白衣肩上,天帝点指细算,还是没有发现白滢的踪迹,到底哪儿去了…… 回想起那日即将绞杀之际,她说的那番话,天帝闭上双眼,双眉紧锁,轻嘆。 白滢说,除了苍生,就斩荒对他最重要。 这是毋容置疑的,从娘胎里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一起,睡一起,抱一起,出生后一直待在一起到后来分开修炼化形,又再一起上了九重天。 就算没有父母遗命,身体里流动的血脉力量,一直牵引着他,弟弟是他刻入骨血的人,尤其父母逝世后,麒麟一族散尽,这整个三界,他就只剩下斩荒。 这一点,即使是了无草,都没有办法阻断。 白滢……虽不是父母亲生,可在他过去两万年的岁月里,时不时都有她的身影,修行清苦,一千年一次相见,他们在二尊的指导下相互切磋过法力、棋艺,一直是君子相交,一如湖面之水,无波无澜,岁月静好。 天帝陷入了以往的回忆中,但纵使还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因为了无草,万年来内心就是一潭深水,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天道和苍生,除了斩荒能让他还会有一己之私,任何人都是他的每一步计划,每一颗棋子,无偏无倚,白滢那日的话,却在他心里引起一丝波澜。 白滢确实与他们一家渊源颇深,付出甚大,算计重重,他原本对她有一丝的愧疚。本来大业尘埃落定,她也应该是有个好归宿,和斩荒天长地久,可偏偏入了魔。 天命弄人,就算往日他与她再多情分,斩荒对她再深爱,入魔就是入魔,天道威严,苍茫大道之下,仙妖人都渺小如尘,纵使是腾蛇之后,她只有一条路,死。 除魔卫道,维护三界平和,本就是他身为天帝的职责,所以只能除了白滢,无需多想,也不能多想。 他坐在一棵桃花树下,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静静入定,周身天地罡气徐徐萦转,白髮飘然。 须臾,百草仙君疾步而来,对着天帝的背影作揖:“天帝,下界有人发现了胤澜君的踪迹,但是大战之后被逃了,听说中间心魔发作一次,胤澜君又挥剑自残!” 禀报了这么久,百草仙君也不见天帝有任何回復,便抬起头瞧瞧,恍然间看见那满头飘逸的白髮间似乎有那么一抹墨色,转眼间又不见了,百草仙君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刚才果真是眼花了。 天帝没有睁眼,声色淡漠:“加紧追捕,不要让妖帝先找到她。” 百草仙君领命离去,天帝已入定不了,眼前又闪过那断垣高处上的身影,为了对抗魔气,把自己狠伤了的情景。
第79页 白滢……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自己都蜜汁姨母笑,两兄弟都是对执着的人和事有强烈的占有欲,只是表达的方式一个张扬,一个隐抑。 白滢:刚想说妖帝男友力爆棚,转眼两兄弟场面我就成了多余的。 第50章 第 50 章 深山竹林一如海,青翠碧绿无尽头,晨雾冷烟未散尽,飞鸟惊去傍翅急。 白滢冷眼看着包围她的修仙世家,一身狼狈,微微喘着气。 这些凡间的修真者,个个都想活捉了她,好有机会上一次九重天,立功领赏,为了早日踏入仙途,便一波接着一波天罗地网追捕她,都战了十几场了还不停手。 反而是各族的人马露面的少而又少,偶尔遇上几个都莽慌而逃,心知肚明不是对手,更忌惮妖帝的报復。 可怜这些凡夫俗子不明三界恩怨因果,利益薰心,只认九重天的通缉令。 “尔等一介修真,都送命多少了,还敢挡我去路。” 人群里走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手里摇着特制的玉骨扇,语气冷冷:“九重天之令,我等皆从,此乃人间,你既逃入,必要将你拿下!” 语罢,手中利扇出手,袭向白滢。 白滢默然睨了一眼,轻划承影,造了一股剑气与扇子对碰,“锵”地一声,玉骨扇被反弹飞去,所过之处,高竹一截一截倒下,一个迴旋又回到青年手中。 这神伺之后果然厉害,轻轻一剑气就能抵挡他六成功力。他一个示意,让全部人一起动手,好不容易在这里追截上了,绝不能让她跑了,再被别的门派得手,就错失了这难得上九重天的机会! 见这些愚夫还想一起上,白滢冷笑,正欲挥剑,忽见近处四面八方涌来血雾,汇集之处一个黑羽身影现身浓雾中,待雾气散尽,一股无形威压瀰漫四周,让修真者个个皆唿吸困难。 他们看着那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样貌,没一会儿全部倒地,十分难受。 白滢一见是斩荒来了,心里一阵酸楚,他还是找来了…… “别过来!” 斩荒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走至离白滢还有三步处停下,见她一身血污,虽右手持剑,但左手直直垂摆,看来伤的不轻。 这滋味简直让他的心像放在火上焦烤,又急又痛。但斩荒没有把这份心情摆在面上,他怕一个不慎,她又逃了。 白滢见他走得这么近,自顾退了两步,不能离他太近了,不然以斩荒的能耐,她跑不了。 二人对视甚久,相顾无言,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知道各自思量流转,恰似一场心理上的较量。 就这么对着过了半柱香,斩荒不觉眸里一片水盈,眼底红了。他终究是输家,沉不住那么久的气,他现在只想带她回去疗伤! “跟我回去。” 如斩荒所料,白滢摇摇头拒绝了,他悄然握紧了袖中的手心。 “我知道你定恨绝了我父母,天帝,还有……我,就因为我当初身负贪狼,你才落到今日的困境,可我爱你句句属实,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说过的,以后每一天,我都陪着你,心里只有你,眼里只有你,梦里也只有你,直到你相信我的那一天,这些也不会停止。” 白滢欲哭无泪,心里塞得满满都是他与天帝还有二尊的过往,他们之间太多纠葛,她真的太累了,她只是想活下去,可要她死的人却是有一丝能代表二尊的天帝。 二尊有救养之恩,皆因要护斩荒,这又是数万年来四人一致在做的同一件事,所以她视二尊和天帝是亲人,但一切都是她的妄想,他们四人才是至亲,她是个棋子。 何况她深爱斩荒,更不能让他们兄弟为她开战,北荒血流成河。 “我不能为前人所做之事辩解什么,但是我以往算计你,如今深爱你却落得你疑心重重,是我自作孽,你所受的苦楚,我唯有将命给你,方能偿还你一二。” 说完,斩荒运出自己那紫色的灵珠,飘落掌心。 白滢已明白斩荒想自爆灵珠,随即大惊,往前两步。“不……” 斩荒带着灵珠瞬闪到她跟前,一把卸下她的承影,牵起着那细白的手,将灵珠交给了白滢,再将自己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心,修长的手指与她的两相交错,说道:“我的命就在你手里,如果你不忍心,我可以代你,将这灵珠爆碎了……” 语罢,微微使劲,两人的手指随即覆拢上灵珠,斩荒接着将力道施压越来越加重。 “不……” 白滢想松开,可是奈何力气敌不过斩荒,她已分不清这是他在恐吓她,还是真的要…… 随着力道越来越大,灵珠已开始承受由外至内的压力,白滢六神无主,急忙抬起左手使力阻下斩荒,顿时血腥味飘散,白滢竟疼得站立不住。 斩荒一察觉便马上松开,灵珠归体,拉开白滢的衣袖,原来只有一道伤的手臂上,又多了两道。 肯定是这逃捕的过程中心魔发作过,白滢又自残以保持清醒。 斩荒暗暗咬牙,忍着心疼,睥睨周遭的凡人,拥着她化烟而去。 八重天,四帝分别的各自在案前处理公务。
第80页 这天帝也不知怎么了,就下了一道通缉令,接下来什么都不管了,闭关在自己宫殿里,所有事务都交给他们四人,这事项交接的手尾也没做好,搞得他们一直忙得团团转。 一道信诀传来,白帝默读。“糟了!白胤澜居然被妖帝先找到了!我得去禀报天帝。” 他刚起身,便见百草仙君匆匆赶来:“白胤澜被妖帝带走,天帝有令,青白二帝立即帅十万兵马包围北荒!” 其余三帝通通起身,四人看了彼此一眼。 青帝蹙眉:“这、这真要开战?” 虽然他们进攻是为了斩妖除魔,平衡三界,不会有应誓的后果,但是妖族不可能长期只守不攻,妖帝迟早要应誓,为了一个白胤澜,刚立的妖帝就没了,日后妖族又要大乱,况且大战一开,双方都还要牺牲流血,到底不值啊!再说天帝和妖帝这亲血缘的关系,真要闹这么大的动静? 百草仙君顾不得他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只是来传达天帝命令。 “别说了,别说了,天帝下令,我们通通照做就是。” 北荒上空万云飘聚,众妖看着那云景,和一百多年前一模一样,九重天又派兵来北荒了。 逆云早已按自家主上的谋划,整军防守在所有边境处,一百年前北荒就已十万大军,如今,数量有增无减,整个妖族,任凭九重天多少人马来踏,都洗净手中刀刃,就算不能攻,也权当重温当年直上九重天之快意! 青帝二帝部署完毕后,神情严肃,看着这宽广的大地上两军人马密密麻麻分布,黑色涌动的人潮绵延不绝,占据整个北荒边境,旌旗无数冽风而动。 如此情景,来参战的上百位仙官都议论纷纷,看那边界无数大阵,这万一不是防阵是杀阵,沖阵摆明了就是去送死,纷纷向二帝进言,在主帐内商讨甚久才离去。 “我们不能开战。”白帝嘆道。 青帝面上有一丝无奈和焦急。“北荒至少十五万兵马挡在边境,这又是他们的地界,我们杀进去,只会损兵则将。” “所以不能开战,没有天帝的命令,我们只管这么守着!” “我传信给黑炎二帝,要他们无论如何面见天帝,联合众仙谏言,白胤澜之事一定要另寻解决之道!” 九重天和北荒加起来二十多万大军对峙,整个北荒都飘着一丝硝烟之味,连妖族稚童都知道大战在即,北荒大殿平时巡逻的侍卫都全部穿盔戴甲,白滢再被困住,也知道有场战事要因她而起。 她如今不单是被斩荒的结界困住,他更是把当年从九重天拿来的缚仙绳绑住了她,然后就被逆云匆匆叫去。 白滢回了北荒才恍然大悟,这个斩荒居然为了要逮住她,用自己的灵珠吸引她的全部注意,简直就是个疯子!须知灵珠怎可随意离体,还带着她的手运功要爆碎! 白滢一股怒火上来,一脚踢碎了旁边的落地花架,精緻的盆栽落地撒碎一地。 室内一阵破裂响声让外面的侍女跪了一地,她们都捧着伤药,衣服,还有水盆,不敢靠近,胤澜君双手被缚,身上尽是污迹,一看到她们就全部轰了出来,现在还在里面砸东西,盛怒当中。 这根本不是那个传说中淡漠如水,清风朗月的胤澜君啊…… 众人正焦急着,就见长廊尽头那风华绝然的身影稳稳走来,终于暗松口气。 “拜见妖帝。” 斩荒没理会侍女,径直想走入房内,刚要踏进,一阵妖风“哐”一声把门关上了,差点把妖帝高挺的鼻樑给撞了,门板勐扇出的余风吹起他的青丝,一拂而过。 抿抿唇,斩荒还是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见白滢立于窗前,背对着他。 逆云一个眼神示意侍女们赶紧动作利索得进屋,把东西都分别放好,细细收拾好地上的残碎,便全部退下。 “白滢……” 白滢深吸一口气,自己不应如此动怒,也从来没试过砸东西、勐关门这种行为来泄愤,她越来越不像她了。 转身走到茶桌落座,把捆着缚仙绳的手放在台上;“给我解了!”见斩荒不应,不觉又一股怒火:“我叫你给我解了!” 斩荒悠然入座,拿过一旁的伤药,将她的衣袖通通撕开,这下三道承影造成的剑伤清清楚楚显露出来,他又抿了一下唇,转身将湿布拧干,回来细细拭擦伤口周边的血迹。 待全部拭擦干净后,定定将药粉倒在伤口上,这一倒不得了,白滢当即闷哼一声,疼得额门一层薄汗,斩荒略停顿了一下,拿着药瓶的手指用力紧握,接着倒药。 “承影是上古宝剑,这伤用法力来治没什么效果,这药是上等的伤药,能除剑气,所以很疼,你多忍着。” 终于上完药,包扎好,白滢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这下更白了。“可以了,给我解开!” “除非你向我保证,绝不离开北荒一步。” 怎么可能?她就是要走,不能因为她,让九重天和北荒开战。 一个负气,她不顾手上的伤使劲用蛮力挣脱,刚弄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斩荒怒红了眼,咬牙切齿:“你……”随后一个无奈,念诀解下缚仙绳,拉起她的手看看裂开的不多,又放心一些。
第81页 “九重天已经大军压境,只要我离开北荒,妖族可以不流血牺牲。” 斩荒起身负手看望窗外,嗤道:“九重天又如何?只要我在,没人可以碰你一分一毫。” “就算你聚集全族妖力布下防阵,只守不攻,北荒能坚持多久?要让他们退兵,必须开杀,如此你便会应誓!” 到了此番境地,她还在为他着想,为妖族着想。 斩荒回眸一笑,转身微微张开怀抱,眼中情深映点着星光,如一潭春水盈盈,似涟又静。 “你是我的女人,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白胤澜,你要牢牢记住,任何人不懂你,我会懂你,任何人弃了你,我偏要你,往后我对你绝没有算计与欺瞒。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下你,九重天要杀你,我便灭了九重天,三界要追捕你,我就对抗整个三界!我不怕元神永禁黑暗,因为没有你,我宁愿元神毁尽,不再看这三界一朝一夕,一花一木!” 那一字一句都润含春风般的细腻情深传入她的耳中,每一字间的停顿、语气仿佛是灵魂深处发出的誓言,明明万年所求几番生死才握在手里,却要为她再把这一切付之一炬付,至死不悔。 悠悠两万载,她一直孤寂修行,把他记挂在心上是仅剩的一盏温暖,除却天帝和二尊,她谨记的从来都是自己要懂得报恩,懂得身负重任。 眼下自己已经穷途末路,苟延残喘之际,心尖上那个少年郎却为她撑起一片天地,从古原冰窟、挡天雷一直到如今的生死局面,他都未曾改变过。 窗外因九重天压境的云彩光芒奕奕,他用一身桀骜的风骨挡在那光前,修长却不单薄的身躯在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把三界那些容不下她的刀光剑影通通摒之于外,身下的阴影便是她可以安心伏立之地。 白滢潸然泪下。 这一刻,她终于释怀了,不管前尘往事如何,眼前这个笑如朗月,眼如星辰的男子,他全部的情,全部的爱,全部的真,已汹涌澎湃进了她的心里,她的骨里,她的魂里。 一朝情深今夕归,斩荒终于属于了她。 慢慢走近那个黑色的身影,白滢把自己埋入他的胸膛,紧紧抱着,再不放手了。 第51章 第 51 章 白帝接到了黑帝的信诀,回道:九重天诸仙皆不肯联合谏言,直言杀入北荒拿下白胤澜,天帝尚无回应,开战在即。 “那些个仙官个个都想着把心魔斩杀,一点都没考虑过我们这边的情况,天帝没有要叫停的意思,恐怕开战在即。” 青帝怒拍桌面,台上的物件随即东歪西倒。“那些个文职官员,个个没经歷过沙场!心魔是要管,不管就为祸苍生,但是这十万大军也是一条命啊,万一妖帝来个玉石俱焚呢!这已经不比一百年前的围剿了,白胤澜的事完全可以另想对策,他们偏偏主张要冲进北荒去杀心魔,这简直不把我们的将士的命放眼里!” “妖帝并不想和我们开战,他也只能守,所以再等等黑炎二帝的消息吧!”白帝长嘆一气,无可奈何。 眼下在八重天的二帝肯定周旋在群仙之间,天帝到底什么计划,整个三界无人知晓,就怕是没有计划,硬要强杀了白胤澜,再镇住妖帝元神不应誓,那后续事情就复杂了,天帝不杀妖帝的情况下,谁能保证妖帝有朝一日不反扑回来,那时三界能太平吗? 三界存六帝歷时一百三十多年,九重天仙族与北荒妖族又再大战。 妖族拥军十五万于边界开启重重防阵,抵挡九重天进攻,硝烟滚滚,歷战百场,经时三年,妖族损兵三万,仙族卒将五万。 白滢紧皱这眉心让斩荒给自己倒药包扎伤口,这三年来,她已经自残无数次来保持自己的清醒,甚至连睡也不敢睡,就怕一个不慎心魔入主身躯。 “再伤多几次,你这左手就要废了!”斩荒的怒火显然压抑已久。 白滢却笑了:“废了便废了,好过被心魔操控。” “这上面还有八道伤没好全,你今日又如此,白胤澜,再自残下去,你干脆把我的心一起剜了可好?” 她如何不知斩荒心痛,只是要保持清醒,这剧痛是代价,一旦被操纵,她可能很难再回来。心魔已然成型如跗骨之蛆深植识海,没有办法驱除的情况下,只能如此。 再看看大殿之外狼烟肆孽,仙族多少人马偏执破阵,牺牲性命,而妖族又有多少将士因防阵被破,死于刀刃之下,全因她一人。 白滢的神情透着一股哀伤,斩荒知道她心里对牺牲的将士有愧疚,但是战争就是如此,无可奈何,长舒一口气,他狠狠抱住她,简直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恨不得亲身替她受了这身上和心上的罪。 过不了一会儿,逆云来了,好不容易把妖帝请走了,白滢松了口气,坐在茶台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道信诀飘飘而来,莫不是偌颦在自家洞府传来的家书? 伸手接下默读后,白滢脸上显露了一丝期待,又夹杂了一丝失望和悲伤。 蜿蜒的石阶环险峰而上,云烟飘绕,绿植茵茵,几枝杨柳上还沁着雨露,滴落在一段石栏上。 白滢化烟而来,山风将她的髮丝吹拂一番,四周望去,此处日辉高照,天野茫茫。 山风一阵一阵,将一股苦冽的药香送过天帝的鼻尖,他徐徐转身,未看白滢,先看她的左手,长袖覆拢,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几乎不会动,伤得不轻。
第82页 他低垂着眼眸,欲语还休,沉默了一会便道:“没想到如今你还能来赴约。” 三年前最后一面是他决心要杀她,时隔三年后再约她单独相见,她竟真的自己来了,看来切实是把昔日之情记在心间。 “仙妖两族已战三年,北荒百年勤政累下的基业在慢慢消耗,九重天损失亦重,时至今日,以你的才谋,应是有了对策,你说,我说的对吗?” 天帝闻言,微微扬唇一笑,白滢果真是三界除了斩荒之外,最了解他的人,可惜斩荒从来只了解他的算计,不懂他的难处。 “若最后你还是会有可能灰飞烟灭呢?” 听到这句话,白滢不得不承认,天帝依然有足够的筹码来伤她的心,仍是一丝迴旋的余地都没有,偏要她死么…… 白滢眼里起了泪气,眼前这个人,华发半髻,上嵌天纹云簪,与斩荒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一身白色敛金的繁纹华服将他的气质衬得冷威清严,眼神毅沉,又一汪善水,笑嘆怒威皆是一逝而过,完全没有儿时与她相伴的影子。 “从小,我就自处一方,每回见你,二尊都伴你身后,一同来又一同去,我总是一个人。我那时心里孤寂得很啊,偏不会表达。至今我一看见你,仍觉得二尊就在你身后,以至于他们逝世后,我总觉得你就有一丝代表二尊的意想。我拼命强大自己,就希望你们全部都认同我,我不要做什么“义女”,而是能跟着你们一起来去,做你们的家人。” “到最后我依然是独自活了两万年。三年前,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你和斩荒才是至亲,我不过是自作多情,也罢,随你了,我不能强求一个饮下了无草,把一生都献给天道和苍生的人予眼下入魔的我,一丝情份。” 微嘆一气,天帝转身看着苍茫白空,万里无云,天道之下,他一人最近,苍生皆苦,他何尝不是,还没把思量后的话说出,就忽觉一丝魔气在身后,天帝蓦然看向白滢。 果然白滢神情痛苦,摇摇欲坠,心魔来临之际,她化出承影,一剑划下。 预期中的剧痛没有临身,可雪白的衣袖上已殷红一片。 天帝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白滢的旧伤处,承影一过,闷哼一声,所伤是他。 松开白滢后,淳淳的鲜血从手上一直流到指尖滴落,天帝紧皱眉宇。 “莫再自残了,白滢……” 看着眼前已怔然的白滢,天帝又凝神用双指重重一点自己的左胸口,引出一滴精血顺着伤处而去,精血随着血流方向流在他的指尖。 将指尖轻轻点触在她的唇上,那一抹带微光的鲜红瞬间没入,镇压心魔。 “为什么……” 明知道他的心头血也压制不了多久,最后还是要灭了她,为什么还要替她挡剑,还要给心头血? 白滢恍然间看见那万年冷漠的玉面上,好似露出了年少时见过的颦笑,一转眼又逝去了,不见还好,这一见,心里又致痛一番,白滢低头呜咽。 天帝拂过自己的伤处,血流霎时止住,抬头看着白滢,如有一丝体会到那股悲伤之意,心里那股滋味不期而至,他细不可察地笑嘆,原来…… 晶莹滴落衣襟湿,一阵山风将近处的云烟吹拢而来,瀰漫一片,她感觉眼前有一抹带着冷香的白色拂干了她的泪,烟雾散去,天帝仍立于身前,一手负身一手垂下。 又是一阵沉默,天帝像是思量了一番,然后定定朝她伸出手。 那修长的手掌摆于眼前,一如两万年里那般,那个满头青丝,沉敛轻笑的少年,在他们相互切磋后,朝落败的一方伸出手将对方拉起身的情景。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如梦般微颤着把手伸进他的手心,交握的一瞬,一股生灵之气缓缓渡化而来,将她左手上的剑伤全部癒合,不再隐痛,随后有股重山般的沉力无形降于身上,白滢惊愕,定定承负,慢慢松手,那沉重之感又消失了。 天帝说道:“白滢,刚才那股生气你可感应到了?我们已不比年少,你入了魔,眼下我只能尽我所能为你争取五百年的时间,若五百年后你仍脱离不了……” 白滢终是明白了,明白了天帝的难处,那股生气磅礴厚重,宛如一丝天威。仅此一丝,都重负不堪,那这浩瀚的天际看不见尽头,三界所有的道气,全部担在了他那双肩,重负难以想像。如此,还能为她争取了五百年,想必是这三年排除九重天层层万难,牺牲多少性命,精心布下的一局。 何况,他这已是徇私,天道岂会不知。 对他,没有怨了。 “五百年,够不够你部署好一切,保全斩荒?” 若五百年后她身死魂消,斩荒一定逆天,势必要杀天帝,再自灭。她不忍,亲眼看过他的金山寺那一战,身死之前悲凉倔强模样,那简直是有万把刀在凌迟她的心,她的斩荒,天生三分雍容华贵,七分傲视三界的铮然风骨,怎可狼狈至死,哀凄逝去。 天帝眼底突然涌出一丝丝哀愁,一闪而过。 “一百多年前,我就是在此处将斩荒放置人间,原本大业已成,所有都该归于平静,没想到我还要再布五百年的局。当了万载的天地之主,我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已然有些厌倦……”
第83页 这些话多么耳熟,白滢一听便想起斩荒在决战金山寺前也曾说过。 ——我已然是厌倦了,恍然如梦二十年,我元神散尽,重塑肉身,问鼎崑崙,我啊,已经不想再花个千年万年的时间,再去谋划…… 双生兄弟果然一脉相连,天道之下,因果轮迴,谋划来去,他们谁赢了谁?都是已然厌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能不能请假几天~ 第52章 第 52 章 白滢在北荒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乘风落下,一步一步走回北荒妖殿,一路上都在不断思量天帝所说的话。 “对于斩荒,我已有计策,五百年后若斩荒保不住当妖帝,甚至他再任性自爆灵珠,我也会尽全力护住他,即使不做天帝也无妨,我会把他养在身边,如此,也算是两兄弟重归一处,任凭他闹,他骂,也不放开了……” “可是白滢,你我无血缘,若你死了,我实在没法……” 无需多说,她也知道五百年后,可能她的死法还是元神被毁,肉身泯灭,纵使有逆天法宝,也一样救不回她,如果真是那样,就该信命。 “或许最后我能脱离心魔呢……” 天帝轻嘆:“当初那小白蛇白夭夭身染魔性,被我镇在雷峰塔下,本是永世不得出,许宣花了二十年保住了她,驱除了魔气,可是代价太大了,其中艰辛几人知,许宣白了头亦失了仙根,不能入轮迴。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 许宣虽然到最后得到了五行之灵去轮迴了,但何尝不是痛苦周折了那对有情人几番。 一阶小妖有了魔气就要永世镇压,而她,上古大妖,如果不能脱离心魔,就只有死,无二路。 “白滢,眼下就看你有无决心,能不能说服斩荒了。” 抬眼望去,远处烽火连天,北荒的土地吸收了多少鲜血,多少元神孤魂飘至阴司等待轮迴,皆因她一人而起。如若父母还在,恐怕她已将命还回去了,两个有为苍生道义而献身的上古之尊,自己的孩子居然入魔挑起战乱,祸害了三界,让人啼笑皆非。 不知不觉来到了花坡,只有一片绿茵,栀子花的花季已过,下次的花季,恐怕她已没办法等到了。 察觉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是斩荒迎风而来。 “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这附近转悠。” 还要骗他,她的气息早已深入他的心髓,四海八荒只要他一滴精血,花点时间便能寻到她,方才她分明离开了北荒。 斩荒走近她,牵起她的手,不让她察觉细抚她的脉搏,感觉到跳动异常快速,再将她的手握进手心。 “你有心事?” 白滢笑着拉起他另一只手,二人双手相握对视,千言万语,她竟无法言说,尤其看着斩荒的双眼,她知道接下来说出口的,必定狠伤他心。 看着她这笑中有丝苍凉,斩荒不觉紧了紧手心。 “斩荒,我这一生,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现在能不能向你求一件我想要的?” 九重天天帝大殿外,跪了一片,后头又站了一片,百草仙君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了,嘴皮子都磨掉了,这跪着的一片仙官就是说不通,身后那些仙官都联名上奏天帝停战,而他们却口口声声天道正义,势必要打到诛杀白胤澜为止。 “你们这是胡搅蛮缠,白胤澜入了魔眼下也没造成生灵涂炭,非要打进北荒,我们损失多少人马了!”后方的一位仙官嚷道。 跪在领头的仙官回首怒怼:“既有邪魔,势必要除,等到生灵涂炭之时就晚了!” “所以我们都联名提议设下大阵困住白胤澜,如果她能摆脱心魔,四海同庆,否则再灭了也不迟,离上次大战才过百年,眼下我们就损了五万人马,好歹让九重天休养个几百年啊!” “修炼几千年得道成仙,不能一诛邪魔,还待在这天界做甚!居然提议给魔气喘息的机会,你们大道修哪儿去了!” 百草仙君都要把耳朵听出茧子来了,吵来吵去就这么两个道理,各说各有理,天帝倒是推得干净,把殿门一关,谁都不见,只派他来看看情况。 青白二帝已剩五万兵马,再也不动,请示的书折每日都上递九重天,群仙从一开始的绝大多数要开战,到今时今日分裂两边不同意见谏言,九重天早已吵成一片。 黑炎二帝信步走来,他们在这朝堂之内一点也不比青白二帝在外征战轻松,好不容易周旋了这么久,把局势扭转了一些,就这些死脑筋的仙官不知道是不是修道修傻了,一根筋地逼着他们和天帝。 黑帝一甩衣袖:“这是做什么?都起来!” “二帝,我等是在谏言天帝,不能让白胤澜的魔气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啊!” 那九重天就不需要喘息的机会了吗?这帮子驴脑子!也不想想仙界和妖界一旦人马凋零,三界必定大乱! 见他们还是不声不起,炎帝怒了。“怎么?我等只是去受了轮迴之罚,你们便认为这八重天你们做主了是不是!竟敢直接越过我们,跪在天帝大殿外!” “我等不敢……” 跪官终于收敛了点势头,黑帝暗自松口气。“如今,九重天大军损失惨重,众仙联名提议启用天罡五道诛魔阵困住白胤澜,大阵时效为时五百年,若到了最后她仍未摆脱心魔,大阵内便会同时降下十道诛魔雷,让她神形俱灭,你们还有什么要来求要来逼的?”
第84页 “禀二帝,一来谁能保证白胤澜自愿进入大阵?妖帝又如何来对付?二来这大阵是不是真的能困住她五百年?” “妖帝自有天帝来应付,我相信胤澜君仍心有道义,不然不会自残以保多年清醒,神伺血脉,我们应当给一次机会。” “没错。天罡五道诛魔阵是上古最庞大的诛魔大阵,上古时期就镇杀过一个邪神。整个三界除却妖帝,也只有我们九重天五帝的精血能布,白胤澜再厉害,也逃不了。” 二帝说完,群仙面面相觑,议论声不绝,一些跪着的也渐渐站起来,所有人都在一番思量。 一要白胤澜自愿,二大阵布得成。 这以上每一点都是未知数啊!更糟的还在后头。 天帝殿门缓缓开启,那一身清威的身影徐徐走了出来。 “你们如今有结论了?”天帝淡漠问一句,那又冷又稳的声音如天威过耳,让下面的人头皮麻了一阵。 一个白髮仙官俯身作揖。“禀天帝,我等眼下就算支持大阵一法,只是五百年后若白胤澜身死,妖帝将如何?” 天帝默然睨了一眼,那仙官老者立即觉得浑身寒气,唯唯诺诺把头俯得更低。 “妖帝,我自有处置。” 说完便转身回了,徒留一帮人俯身恭送,待殿门关上又议论纷纷。 百草仙君默默跟着天帝身后,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不管群仙如何反对,天帝是一定要走这一步的,天下苍生皆平等,九重天的人和北荒的妖都不能再对峙下去了,都是苍生中的一粒尘埃,无分彼此呀! 天帝点指算了算,不觉紧蹙眉头。 白滢一去一个月了无音讯,心头血在她身上没有消逝,他微弱感应到她还在北荒,只是他送了两份信诀,也无回音,不用多想,天帝已明白白滢定是被斩荒困住了。 斩荒确实困住了白滢,还用缚仙绳绑在了寝殿内。 她的承影剑还未出手,就把斩荒截住,握着剑柄一用功,熄灭了剑身,眼也不看直接交给身后的逆云。 这一个月内,她无数次想好好和他谈谈,可是一提及她要进阵,斩荒便怒不可遏,还直言她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已经打了三年了,斩荒,该停战了。” 斩荒虽然怒火涛涛,但依然语气轻柔,只是带了一丝狠厉:“你没疯,我快被你逼疯了!九重天这什么歹毒心计,居然要你进天罡五道诛魔阵,我不准!眼下莫说三年,三百年北荒也撑得过!” “斩荒,你困不了我多久的!我迟早有办法挣脱了缚仙绳,你的结界就更不用说了。” 好一个白胤澜!斩荒简直被她气得牙要咬碎了,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 “我倒看看你什么时候可以做到!” 说完怒袖而去,连着逆云把承影也带走了。 斩荒负手来到大殿之外,看着满地硝烟,又抬眼蔑视九重天的方向,一语不发。 逆云得知白滢的计划后也是非常吃惊,居然要进阵,那万一五百年后仍有心魔,诛魔雷一下,这人可就没了。那时候可就逼得自家主上又要逆天了。 “主上,从九重天此计可以看出,他们不想再战。” 不想再战可是又不肯放过白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不可能让她进诛魔阵,最后就算她魔化了,他也会想办法困住她,不管任何代价。 “九重天损失惨重,厚颜无耻提出这个要求,白滢居然也敢答应!” 逆云也是打心里无奈:“胤澜君修的道仍是悲悯苍生的,就算再怎么仇恨,她至少在意妖族,在意主上。可她的魔气这些年来越来越盛,自残的数次都比以前高很多,属下怕……” 如今的北荒确实能撑住九重天三百年的进攻,只是到最后,双方都讨不了好,仙族和妖族同时式微,难保其他种族不趁机崛起,九重天亦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胤澜君能先入阵,然后找到什么方法再救回来,北荒至少还能喘息几百年,妖族也能保下如今在三界的地位。 逆云能想到的,斩荒如何想不到,只是万一根本没有解救的方法呢? “我说过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让她服下失魂花……” 可是失魂花的效果到底怎么样,根本没人知道! “主上!让胤澜君服下失魂花之事切要谨慎啊,万一——” “眼下已容不得我考虑这么多了,以她的能耐,迟早神不知鬼不觉逃了,趁着她还清醒,缚仙绳还撑得住,你去准备吧。” 只有让她乖乖睡了,牢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稍稍安心,不然一会儿没看着她,就偷偷破了结界,熘出北荒去见了九重天的人,然后带给他心碎情伤的决定。 只是她一定不肯服下,没有人愿意在苦苦抗争心魔后,在自己仍清醒的情况下,又陷入沉睡,肯定会惧怕自己在沉睡时不知不觉被心魔入主,再也醒不过来,何止她怕,他也怕…… 可天罡五道诛魔阵一启动便是五百年,她一进去,他们便要生生分离五百年!若五百年后她仍有心魔,诛魔雷一落,灰飞烟灭,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成了永远的死别!
第85页 要他接受苦苦的生离后,又有可能去面对永诀,她当真心狠啊! 一颗挚爱她的心,眼下却要一面逼自己,一面又逼她…… 独自站在北荒大殿的高处,沙风袭过,那风雅翩然的人眼里有苦涩的泪,失笑出声,神裂心伤,多少的苍凉无奈萦绕了整个夜空。 白胤澜,我拿你如何是好。 第53章 第 53 章 “天帝!天帝!” 百草仙君拼命追着离自己几尺远的白色身影,刚才听天帝说什么要去北荒找胤澜君,他一口气没提起来。 现在北荒和九重天战火连天,层层防守,天帝怎可一人独自进入北荒,万一被妖帝发现了,可不得了啊! 天帝负手长袍飞扬,一边走一边瞬闪来到天界边,丝毫没有理会百草仙君的叫唤,神情严肃,一旋身影便下了凡。 百草仙君追得实在气竭,坐在地上喘大气。“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告知青白二帝。” 缚仙绳越挣扎收越紧,白滢早已放弃用蛮力了,一直在内腑聚集内力,她的一举一动在凡事运筹帷幄的斩荒眼里,皆是一一识破。 他负手在她身后站了仿佛是天荒地老般的时光,直到逆云静静来到他身旁,瞥见他手上的托盘上那一杯,斩荒心中一痛,这种发自肺腑的钝痛不一会儿瀰漫全身,连指尖也开始轻颤。 逆云的气息让白滢警觉身后有人,一转身原来是他们主僕,又闻到一股花香,想必是逆云手上那杯子里飘出来的,再瞧他们二人的神色有异,她直觉那杯里不是什么好玩意。 斩荒没有看白滢,只是一个眼神示意逆云端过去,转身负手望着窗外。 白滢斜瞅了一眼逆云恭敬递来的这杯子,里面有如清水一般的液体,笑问:“妖帝,要我喝之前至少让我明白这是何物?” 见自家主上久久不愿开口,逆云斗胆回了句:“胤澜君,这是……失魂花。” “上古密集里提及饮下后使人沉睡的那个失魂花?” 见逆云点头,白滢失笑。“斩荒,你何不如给我准备一副棺木!” 斩荒闻言,玉面失色。“天帝让你进阵去送死你甘愿,我只是让你沉睡你竟说下如此重话!” “我苦苦与心魔抗争三年,这三年来我不敢入睡,不能入定,就怕从此自己再不能清醒,你眼下为了要阻止我进阵,居然要我沉睡,斩荒,我不愿如此!” 痛苦地闭了闭眼,斩荒压下全身的钝痛,声音沙哑:“就算你全然入魔,我也会不计任何代价救你回来,我说过,不对你有算计与欺瞒,所以现在如实相告,但是不代表眼下你能拒绝……” 斩荒端起杯子,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神情里全是不忍。“白滢,我一定尽快找到驱除魔气的法子,在此之前,你就乖一点,好不好?” 眼前的身影慢慢走近自己,白滢感觉到从斩荒身上传来的压迫之感,让她心里竟有一丝害怕,不由自主连退几步。 “不,我不要……” 白滢就退了几步就被斩荒用了两成功力定了身,在这种慌乱心悸之际,她根本没办法凝神破除定身咒。 “斩荒,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要!” 斩荒睨了逆云一眼,示意他退下。“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逆云作揖退下,他也实在不忍看着主上逼迫胤澜君,转头立马离开。 将失魂花送到她唇边,斩荒往日的傲气不羁一丝不见,只有满身无奈与苦楚。 自知深爱白滢起,他所有的阴狠邪辣,沉稳绝情在面对她时都溃不成军。拜倒卿裙之下,恨不得将自己一切都掏出来献给她,只求一生一世长相伴。如今,她不愿之事,他万分心痛也要逼着自己下手。 斩荒强迫自己无视她的眼泪,欲径直将杯中的失魂花液倒入白滢口中,一道白光闪过,将失魂花打翻落地,两道霞光忽闪,天帝现身。 趁着斩荒一瞬间的怔然,天帝拉过白滢护在身后,解了定身咒和缚仙绳。 白滢松了绑,惊愕望着天帝。 她万万没想到天帝居然敢在开战的情形下,一人独闯北荒。 斩荒冷冷笑了,阴邪看着天帝。“好,很好!你居然敢来北荒。这里重重防守,你既花了心思进来,就不好出去了,我现在就擒下你,九重天便不能再扰我北荒!” 天帝感觉北荒一片亡息,不禁目露一丝悲悯,又见他们二人相逼的情形,不觉有一丝痛心。 “斩荒,我没想到你竟如此乱了心神,白滢就算饮下失魂花,也一样会被心魔吞噬。” “那也好过你让她去进阵,最后可能元神被毁,湮灭于三界,没有一丝一毫留下!” “天罡五道诛魔阵到最后虽会降下诛魔雷,那也是在还有心魔的情况下,况且大阵内有□□符文,有利于驱除心魔,你若不信,自可去查实所有关于此阵的古籍,我有无隐瞒,一查便知。” 何需天帝提点,斩荒早已查遍所有关于天罡五道诛魔阵的古籍,确实如天帝所言,但是他一万个赌不起! “无需多言,我不会让她进阵!九重天也不要妄想攻进北荒!” 斩荒一说完便出手,紫色妖力祭出万象令,汹涌翻滚直冲天帝,二人灵力在若小的屋内相互较劲,陈设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都崩裂。
第86页 看眼屋嵴都要难以支撑,白滢凝神出手相助天帝,牵制斩荒。 “白胤澜!” 对于斩荒的愤怒,白滢置若罔闻,她心里十分清楚天帝现在根本不是斩荒的对手,在如此紧要关头他只身一人来北荒寻她,她一定要保住天帝,不能被擒。 他们二人勉强和斩荒落了个平手,白滢一直牵制,天帝突然弹开灵力屏障,带着白滢瞬闪而去,可北荒内里处处都是结界,二人只离了妖殿不过几里,便落在了花坡上。 斩荒化烟追来,嗤笑:“你以为这是在你九重天呢,敢带着我的人走,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这北荒的结界纵使有千万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花费一番精力天帝也能出去,可带着白滢,困难很大。 本是想静静来寻白滢,没想到看到斩荒要逼迫白滢饮下失魂花,他才贸然现身,想带走白滢,眼下却陷入困局。 万载无欲则刚,天帝此刻依然冷静。“我说过了,就算她饮下失魂花,最后还是会魔化,届时一丝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斩荒,不要再固执了。” 回头与白滢对视一眼,天帝又轻嘆:“何况,白滢根本不愿如此!” 斩荒的目光越过天帝,痴痴看着白滢,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有自己远远的映影,随后一片水盈从眼眶落下,心里剧痛无比,脸色微变,竟不知要如何言语。 三人沉默,各有各的思量。 白滢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说道:“天帝,这里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 一听白滢要放天帝走,斩荒的眼神瞬间闪着波诡云谲的异光,情伤绝不影响他的智计,天帝一走,北荒便缺了威胁九重天的人质,他怎么可以会放过天帝! “斩荒!” 白滢运出自己的灵珠,握在手心,斩荒封锁术早已被她暗中破解。“别动!” 斩荒瞪大双眼,一动不敢动,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咬牙切齿的口吻显露的他的怒火。“白胤澜!” 看斩荒不敢轻举妄动,白滢侧过身,对天帝说道:“你必须马上退兵,旁的事,我会和斩荒好好解决。” 天帝沉吟了一会儿,霞光离去。 白滢见天帝安然离开,松了口气,将灵珠放回体内,一步一步走向斩荒,丝毫不惧他的雷霆之怒。 她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静静平息他的怒气,听着他加速有力的心跳,缓缓说道:“斩荒,虽然我不想与你重提旧事,但眼下我却不得不提。” 白滢松开他的腰身,与他对视。“当初你认错了一条小青蛇,后来又认回一条小白蛇,你都做了什么?” “我……”见白滢提起那段“年老轻狂”的往事,斩荒竟哑口无言。 白滢默笑,以往十分介意他的这段过往,如今早已放下。“你天生傲骨不凡,满腹文雅,智勇无双,一路对着那四人穷追勐打,算计连连,你那时说你爱某人,对人家最后倾尽所有,你死我亡,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斩荒,那时的你,并不爱任何人,你爱的是你自己。” 斩荒默然,两万多岁才勘破情障,这里面确实有需要他醒悟的一番道理,他也明白白滢接下来想说的无非就是给予她自己想要的,这才是他爱她的表现。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给我我想要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 那大阵非比寻常,上古至今极其罕见,能有多少机率生还? 她的承诺让他肝肠寸断,这就是她想要的,可她想要的,却是他此生不能承受之重! 斩荒如陷入几分癫狂,双眼微红看着她。“白胤澜……” 最后仰头闭眼,忍下咆哮,斩荒愤然化烟离去,徒留白滢一人纤细落寞的身影立于一片盈绿间。 九重天已退兵十日,北荒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可妖帝却失踪了,连逆云也没有找到这个北荒帝尊的踪迹。 白滢默默站在北荒妖殿里,抬首看着帝尊上位,空无一人,她不禁黯然伤神。 在那天,她第一次感觉到,斩荒对她有恨意。 不过恨也好,怨也罢。九重天已退兵,北荒妖族安然无恙,三界秩序仍然稳定,她一人之事,该有个了结了。 一个瞬闪来到花坡,满目惹眼的青绿,深深唿吸几下,心中的郁结依旧没有减轻。 摇摇头,有些嘲笑自己,白滢化出一道信诀,放飞于天际,忽觉身后有人出现,一转身,原来是她的少年郎。 整整十日未见,恍如十年。 斩荒没有一丝颓靡,他勾唇一笑,优雅沉稳走向白滢。 清风一阵,吹起他的青丝和衣袍,如画一般的浊世公子,来到那白色的身影前,一字一顿问道:“白滢,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当真要进天罡五道诛魔阵?” 白滢认真且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确定,且无悔。” 斩荒闭了闭眼,将所有悲色不动声色收敛起来,依然是平日里那个温润尔雅,恣意纵情的模样。 他把她拥入怀里,“好,我让你进。” 白滢惊撼交加,她没想到斩荒居然答应了! 随后,斩荒松开她,情深款款又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也算是一个恳求。”
第87页 又一阵清风徐徐吹过,斩荒温柔地拂开她脸上被风吹乱的髮丝。 “白胤澜,我斩荒今生只愿娶你一人为妻,不论生死都不离不弃,对你永不负心,我会倾尽我所有爱你,宠你,呵护你,就算满天繁星陨落,天地荡然无存,依然不能阻止我停下对你的这份情爱。所以,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做我的妖后吧……” 第54章 第 54 章 白滢的泪不禁盈眶,原以为自己孤寂一生,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红霞披身,与一人携手终老,如果没有心魔,这将会是一场最圆满、最幸福的未来。 可惜,命运偏偏如此捉弄人,她入了魔,最多只能活五百年,一旦与斩荒结为夫妇,五百年后她没有回来,斩荒便成了她的未亡人,一生一世都携刻着她的印记,悽苦一生。 白滢轻轻摇摇头,刚说了一个不字,便被斩荒用修长的手指点住了朱唇。“嘘,白滢,你说过你什么都会给我,我现在就向你讨要你这个人,你断不能拒绝我。” 双手抚上她的脸颊,以指拭泪,斩荒露出了朗月笑颦,差点眩晕了白滢。 “胤澜君请务必放心,我这三界妖帝的身份定衬得起你这上古蛇尊的血脉,我以天下妖族之名,倾尽北荒所有作为聘礼,昭告三界,恳求你下嫁于我,不知胤澜君是否愿意?” “什么下不下嫁的……”白滢破涕为笑,“我自是愿意的。” 二人紧紧看着彼此,笑中有泪,一种叫幸福的感觉溢满了心间,这也是所受苦楚中,唯一的甜腻了。 过不了一瞬,满山的栀子花从远处开始盛开,像白色的花浪,在山坡上起伏,花朵越开越多,缓缓开到了他们脚下。 这生灵之气,是天帝来了。 果然,远处一个白色身影立于雪浪间,几乎与花海的白融成一片。 斩荒知道,天帝是白滢传信约来的,脸上神色平静,只是默默看着她,眼神示意需要一个解释。 白滢抿抿唇,没有细说。“我有一事必须要去了结,很快会回来,届时,我就在自家洞府恭候妖帝的求亲大驾,你说的,整个北荒所有都是给我的聘礼,我等着。” 斩荒温柔一笑。“定不会让佳人失望。” 白滢点点头,转身走向天帝,二人御风飞起,斩荒抬首仰望,清风掀起他的哀愁,幽接着满山香萦,可无人看见。 霞光交替,天帝将白滢带到了云山顶处。 “你说有一事必须要我来做,究竟是何事?” 白滢沉吟许久未回答,天帝有些不解,转身看她一直望着天际,“白滢?” 轻嘆一气,白滢终于开了口:“你们大业已定,斩荒也不负贪狼,我……我想废了我身上这两万年的天地之道。” 天帝脸色微变,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你要废道行?!” “我原本就是妖,本就要修妖道,可为了二尊之愿,修了天地之道,事到如今,我只想了断了这份使命,”白滢转身看着天帝,无奈一笑,“你欠我良多,可一定要帮我。” 天帝不知如何形容心里这股滋味,长袖中握紧了手心,又见白滢如此坚定,想必是慎重考虑过的,也罢,这天地之道对她来说本就是枷锁,因使命而修,因修而入魔,未来五百年生死两茫,他该满足她的心愿。 天帝的声音不觉有一丝黯哑。“好……” 布下防守结界,二人彼此面对,席地入座,天帝将她身上所有经络一段一段封闭,再将自身功力运转,双指将剥离之力注入白滢的第一段经络里,待定后,始终未动。 白滢双眼紧闭,神态自若,感觉到天帝一直没有动作,便笑:“莫要犹豫了,你如今便代表二尊,去了我这身束缚,我方得自在。” 轻颤着手,天帝双指灵光一转,狠狠将第一段经络里的道行撕拉出来,白滢忍不住痛唿一声,生生忍下这比剥皮抽筋更胜的剧痛,她缓了一会才坐好,全身发抖,怎么止也止不住。 “继续……” “白滢,一共封了十二段经络,还有丹腑,如今第一段已让你生不如死,你让我如何再下手?” 天帝居然还有如此不忍的语气,白滢却笑出了声。“你喝的了无草是不是哪儿有不妥,眼下正是要你无情无义的时候,你如何不能下手?继续吧,你越快,我越能早点解脱。” 天帝紧皱眉宇,用力闭眼凝神了一会儿,便开始逐一将剩下的经络内的道行废去,待到日落西山时,终于结束了这场残酷的大刑。 黄昏暮云,山风阵阵,凉意无限,天帝依旧席地而坐,将白滢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面如蜡色,鬓髮微湿,近乎昏厥。 全身从骨子里透出的余痛还在,白滢昏昏沉沉半睁开眼,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低低唤了一声:“晟苍……” 天帝怔住了,抱着她的双手用力紧了紧。“我在……” “从此以后,我自由了。” 情不自禁将她抱得更紧,天帝看着天际的晚霞,千里红云。“是,白胤澜自由了。” 以后再没有诺言与使命,所有的恩情、算计一笔勾销,余生,她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第88页 妖族中通晓星辰测算的星涌和星移两兄弟为妖族帝尊上门求亲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后昭告三界,到了那一日,妖族整整发出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白滢所在的洞府门前。 偌颦站在巨大的石门外,嘴巴已经张成“0”型了。 天哪!这是来提亲还是来踏平洞府抢人啊? 一座山头人满为患,整整齐齐抬着聘礼立于原地,大风一吹,红绸飘扬如红海一片,煞是壮观。 白滢见偌颦开门出去这么久也没回来,施施然走到门边一瞧,一时之间,白滢也愣了一会儿,面对这满山大军,久经沙场,总有一丝即要开战的错觉。 逆云一见到偌颦,笑颜逐开,立即上前道。“胤澜君,逆云代妖帝前来提亲!” “逆云,妖帝这是要直接把我家主上抢回去,再扫平了我们家是吧?提亲要这么大阵仗?” 逆云失笑,主上还觉得这排面不够,没达到心中所想,但是时间安排得紧,求亲和大婚的良辰吉日不能错过。 随后全部人噤声,逆云领着五万大军齐齐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红艷精緻的聘书,空幽的山谷里迴响着逆云用妖力发出的真气之声,严肃道:“我等特奉北荒之主,三界妖帝之命,前来向胤澜君提亲,由于主上已亲自向您求过亲了,按三界六帝求亲下聘的规矩,主上没有前来,但我们已经北荒所有珍藏,悉数送来,作为聘礼,昭告三界,妖族一脉恭请胤澜君身嫁北荒,与我族帝尊一统妖族昌盛!” 好隆重的仪式,偌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内心激动无比,反倒门后的白滢娇哼一声,人未露面,声已出。 “那日求亲诚意恳恳,今日正式提亲妖帝居然没来?我不嫁了。” “这……”逆云大惊,但是他不敢起身,这五万人马全看他的指令行动,现在起身绝对不适合。 只见白滢一说完,逆云也还没对上话,一大片血雾漫来,斩荒身上红袍翻扬,肩上威披帝王云肩,头上金色髮饰,翩然现身。 他扬起嘴角笑笑:“莫要闹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逆云轻笑。主上果然会不顾什么三界帝尊的规矩,亲自前来了。 斩荒走过逆云身边,伸手接过那精緻的红书,站在石阶下抬首笑望门口那处。 “我斩荒今日诚心求娶白胤澜,三界为证,天下妖族为证,不论生死,你都是我妻,我为帝一日,你便是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海枯石烂,绝无反悔,如有不诚之心,元神毁灭,妖族永堕三界之底!” 随后抿唇一笑,酒窝伴着笑意和着春风将这份诚意送至心上人门前,斩荒双手郑重奉上聘书,定定看着那门后缓缓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 白滢双目擒泪,一步一步走下石阶,珍而重之,凝气灵光轻点在红书上,代表她本人应下婚约。 逆云高唿一声:“我们妖族有后了!”随即,五万大军同时欢唿,震撼百里。 不到一炷香时间,三界皆知妖帝即将娶后,娶谁人? 腾蛇之后,白胤澜! 九重天天帝即刻发令三界,四海同庆,大婚当日必须红绸天下,硃笔一挥,大量奇珍异宝由专人护送到白滢洞府前,代表九重天亦代表麒麟一族再添聘礼,后让四帝亲自挑选擅长打理事务的仙官到北荒报到。 炎帝立于北荒边界,身后带了一百二十个仙官,两千侍女侍官,向边界守卫亮了身份和天帝的令书。 逆云匆匆赶来,微微作揖:“拜见炎帝。” “云将军无需多礼,听闻妖帝发出的三界诏令婚期在十日之后,时间紧凑,事务繁多,我等奉天帝之命,为妖帝大婚出人出力,就连许多能用上的我们都从九重天带下来了。” 这九重天和北荒刚战完,就这么让仙族的人趁着婚礼布置期间进进出出整个北荒,有些不妥吧? “这……”逆云有些为难。 炎帝看出逆云的顾虑,笑道:“我等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自请在外围帮忙布置便可,毕竟天帝和妖帝乃是亲血脉,这妖帝大婚,天帝岂有旁观之理?” 既是在外围帮手布置,倒也无妨,逆云点点头,将炎帝迎入北荒,并交代下去,要以礼相待。 整个北荒风风火火布置婚礼,每个人每日都焦头烂额,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妖帝本人更是忙不暇接,连白滢在自家洞府,都日日被无数侍女围着,各种搭配,各种服饰试穿试戴,侍从进进出出,张灯挂彩。 好不容易能歇口气,白滢坐在茶台边一手撑额,半醒半寐。“还没成亲就这么累……” 难以想像大婚当天,会累成什么样! “主上,你先喝口茶,一会儿还有凤冠要试呢!看看哪儿还需要再镶嵌宝石,或者加镶金丝之类的……” 偌颦在一旁叨叨叨个没完没了,白滢早已熟睡,连茶水凉了都没被吵醒喝上一口。 斩荒不但要与白滢一样各种服饰的试穿,北荒的政务也不能落下,他一边脱下喜服,一边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盏,饮下一口,又步回书案前批了两个书折,忽然望向屋外,感到一丝异样,便跟着感觉走去。 满山的栀子花还是开的那么娇艷洁白,天帝缓缓步行期间,四周观望良久,终于选定了一处,从手心化出一颗种子,蹲下身去,徒手刨开泥土,将种子掩埋。
第89页 不一会儿就从土里冒出一小截嫩芽,小小惹人怜爱。 “白滢,希望你五百年后能回来看到我为你种下的这棵树……” 天帝起身,一挥双手后又是干净修长,没有一丁儿浊泥,感觉到斩荒的气息,他徐徐转身,看见斩荒一脸冷漠傲骄。 “你们两个终于要缔结连理了,为兄甚是高兴。” 斩荒一挑眉,冷笑:“你今日来怕不单单是贺喜的吧?” 天帝难得露出了与斩荒往常一样的朗月笑颦。“斩荒,你大婚当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在上位。” “你有什么资格!” “你不想白滢开开心心嫁给你吗?我了解她,我们都无父无母了,整个三界就你我她三人有牵绊,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在,你觉得她不会遗憾难过吗?” “你!”斩荒气结。 “我这边测算到,你们婚礼的第二日,便是布阵的最佳时期,你身为三界六主之一,届时各界各族都会有人来参加婚礼,可莫要出差池,一定要给白滢一个震撼三界的婚礼……” 什么?!新婚第二日白滢便要进阵? 还不等斩荒消化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天帝霞光离去,徒留他一人在花间咆哮成风,花叶纷飞。 斩荒红了眼底,心中又冷又痛,失魂般往后踉跄一步,伸指摘下一朵洁白护进怀里,耸动的双肩是哭泣的象徵,整片花坡被悲伤包围得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晟苍,晟 sheng 第四声,光明之意。 快要完结了,应该不虐吧?宝宝们你们谁看了哪章哭了? 第55章 第 55 章 千里红霞落沙荒,万烛明火亮殿堂。 从北荒妖殿大殿的主位上,宽大的红绸一路延伸至北荒边界。 天帝静静立于上主位一侧,四帝与其他族主分列殿下。所有人都盛装出席,五帝皆是云肩披风绥带加身,大伙都静静望向大殿门外。 斩荒一身红艷秀金的喜袍将他的邪魅气质突显得更加张扬,复杂考究的妖族纹饰明秀暗秀分布云肩、披风、绥带,每一处细节都将他一方帝尊的风采彰显尽致,霸气淋漓。 一阵风伴着栀子花的花香拂来,将青丝吹起,他一人静静站在大殿外,远远望着红绸的尽头,一动不动。 等于许久,终于听到迎亲的乐声从远处传来,风沙中出现浩荡绵长的队伍,逆云与十个妖将领头,北荒五头蛮兽联合九十九个妖族侍从抬着一座巨大奢华的轿辇,由偌颦伴随在轿侧,缓缓走近大殿外。 逆云率先下了坐骑,单膝下跪,仰首朝石阶上的斩荒道:“主上,我等不负使命,已顺利将胤澜君迎来北荒!” “好!”斩荒一甩长袖,语气豪迈。 大喜之情洋溢北荒,逆云高声唿道:“恭请妖帝迎新后!” 沉重的轿辇缓缓落地,北荒所有妖族全部下跪,各族族长,少主以下参礼者皆俯身作揖,以示尊重。 斩荒走下大殿石阶,来到轿辇旁,朝帘内伸出手,随着逆云又高唿一声:“恭请新后下轿!”从红绸后伸出芊芊丹蔻指,掀开层层红帘,走出一个锦霞长袍,云肩凤冠的身影。 一只又呆又萌的小兽,身挂祥云之缎,珠圆玉润,蹲伏在轿边,供新后踩踏下轿。 斩荒稳稳牵住那青葱般的玉指,眼中深情波澜涟漪,红色的盖头下是他此生至爱,交握的双手把彼此的温度和情意传递到心里,感觉到白滢紧了紧手心,斩荒笑了。 “不着急,我会牵着你,慢慢走到大殿上。” 他们徐徐走上石阶,二人红霞袍裾长长摇曳了数尺之长,过了一盏茶的时光,终于踏入了大殿,来到上位之下。 待他们站定,天帝往前走了两步,但始终在上位一侧,所有人都噤声,神色庄严神圣。 “吾三界六主之妖帝,上古血脉,统筹妖族万年,专司妖族安定兴亡,战功赫赫,天命加身,封帝上尊,在此良辰吉日,迎娶上古腾蛇之后白胤澜,二者血脉日月交辉,万贵之贵,乃天作之合姻缘。三界同庆,吉时已到,即行礼。” 天帝道后,逆云按照规矩,喊:“吉时到!一拜天地——” 一拜,拜皇天后土,感谢天命让他们先相遇又相知再相爱。 “二拜高堂——” 二拜,拜谢父母生之恩惠,赐予一身强者血脉,独秀三界。 “夫妻对拜——” 三拜,你我歷难重重,情深似海,最终结为夫妻,携手此生。 “礼成!” 斩荒温柔掀起盖头,果然白滢红颜盛装天下无双,额间硃砂妖纹显得异常美艷,惊嘆四座,只是美人擒泪,红唇泪眸更添了几分媚意,让人又怜又爱,目不转睛。 斩荒含情脉脉,用指拭去还未落下的泪珠,以防白滢将妆容哭花。 “白滢,你终是我妻了……” 二人端起小巧精美的酒杯,双绕彼此手腕,饮下同心交杯酒。 天帝微微一笑,此情此景若是能永远停留,那该有多好。 从手心中化出一股空灵威力,用力一挥长袖,将天帝之令灵降三界。
第90页 “从此刻起,白胤澜为三界妖后,四海八荒,天境阴司,必以帝尊之礼相待!” 四海欢庆,北荒大地上觥筹交错,歌舞昇平。 妖帝与妖后一一敬过所有参礼的人,再敬北荒所有将士与族人。 天帝饮下一杯酒水后,与白滢对视一眼,霞光离去,其余四帝亦是作揖告别,不作久留。 整个北荒丝竹乐声,人声沸腾,推杯换盏、划拳行令,好不快活,连逆云也忍不住心中大喜之情,多喝了几杯,与众妖打成一片。 偌颦从礼成便喜极而泣,望着自家主上那远去的背影,一直不断抹泪,对着手里那串琉璃珠轻轻诉说着什么。 斩荒与白滢卸下多余的盛装,两抹红云飘逸般的身影一高一矮步行在白色的花坡间。 折腾了十日,实在是累了,白滢拉了拉与爱人紧握的双手。“找处地方歇一歇吧。” 斩荒观望一会儿,带着她来到近处一片草地,席地而坐,将她拉下,跌落自己怀里。 将姿势调整好,斩荒在白滢耳边轻轻说道:“我们都成亲了,你该唤我一声什么?” 白滢身子霎时僵硬了会儿,新婚艷妆也挡不住那脸上两片红绯,她转过身,温情喃语般唤了一声:“夫君……” 斩荒笑颜,按住她的后颈吻上那红唇,转辗反侧,唇舌交缠,相濡以沫。 花浪随风层层起伏,青丝与红袍扬逸,两人气息交融,斩荒一个动作将白滢压在身下,未曾松口,温柔霸道地尝过每一处后才堪堪松开起身。 白滢早已意乱情迷,长发绻缠盈满地,微喘躺在花丛间,红白相映,美人如斯,果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抬手布下结界,斩荒细细抚摸过她的脸庞,情难自禁,俯身用自己修长的身躯,宽广的红袍将她包围。 花浪越来越荡漾,隐隐约约只能看见那起伏的青丝背影,时不时恍然一现的白皙,那白皙上有丹蔻之色,时而纤长,时而小巧圆润。 花叶随风声嘈嘈,柔缱之声断断续续,仍能听见几句。 “再叫一次……” “夫……君……” “哎……你……别扣着我……” “乖一点,不这么做稳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月上高空,白滢才喘上几口平稳之气,整个人瘫在那宽厚的怀里。 斩荒已衣袍在身,坐在花草上,双手撑地,仰望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白滢终于平静了,伸手轻抚她的青丝,为她披好衣物,不言不语,一丝丝悲伤之感渐渐缠绕二人之间。 一滴水滴落在白滢脸上,白滢睁开双眼,抚摸那水滴,有咸温之感。 是斩荒落泪了。 白滢从斩荒怀里起身,两人相顾无言,再看一眼天色,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都不过,只有坦然面对,尽自己所能,就无愧天地,无愧自己,偏偏愧对了所爱之人。 “斩荒,我已经知道天亮后,就要进阵了。此生有幸为你之妻,我已无憾,你相信我,五百年后我一定回来,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今后一定好好顾全自己,顾全妖族,莫要和天帝闹,平衡好三界,好吗?” 斩荒心里早已猜到天帝会告知白滢进阵的时间就在婚礼后的第二天,眼下还有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分离五百年,剩下的每一分每一刻都那么珍贵,又那么凄凉。 “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这么狂邪不羁又沉稳温雅,做事一贯独立有城府,接下来我必须全力以赴对抗心魔,你必不会让我分心去担忧你的,对不对?” 斩荒握起她的手,吻了吻那纤细。“对,我一人都能活到现在,什么劫难都遭遇过,肩负妖族万余年,你不必挂念我有任何对自己不周之处,你只需要记住,我一直在等你,切莫失约。” “我定不失,不忘。” 斩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多少想说出口的情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口,心绪烦乱悲痛,几度哽咽,把所有的脆弱和不舍通通埋藏在她看不见的泪水中,抱着她久久不动,湿了她肩上的红绸。 清风一过,斩荒又是往日一副玉颜,二人仰望星空,相互诉说着五百年后想做的事,仿佛那时就是最后的天荒地老。 不知不觉,星星点点的萤光从花间钻出,漫山悠悠飞舞,映衬着不远处北荒妖殿的万烛之光,将星空之下的花坡之景照得如梦如幻。 “是流萤。” 没想到种了几年的山坡,居然开始有了其他的生机,看着数不清又忽明忽暗的虫光,白滢一下陷入了一段悠久的儿时回忆中,噗嗤笑了一声,引来斩荒好奇的眼光。 但白滢并没有解说回忆,反而说起了一百多年前的事。 “我当初化名流萤,本就是以为自己在你生命中只是如萤火虫一般的过客,为你照亮一段路程后便不再有交集,现在却与你缔结婚誓,将你之名携刻命理,真是命运无常啊……” 斩荒低垂眼眸,如痴如醉看着怀中之人。“天也好,命也好,我斩荒若要相抗,便会力争到底,将命运引向我想要的轨迹,运谋划算,无所畏惧!” “可你早已厌倦了不是吗?斩荒,千万别再为了我去谋划,安安稳稳等我回来。你的兄长也有千万难处,你若再谋划,他要顾及天道,你们二人势必伤了彼此。你看他一人高高在九重天上,断情绝爱,冷冷清清,你是他唯一的牵挂,不要为了我再起什么风浪。”
第91页 一提起天帝,斩荒永远是冷笑或者冷嗤,这次也不例外。 “为了你,我即使是谋划到剩下最后一口气也甘愿!我被他算计万年,所受之苦难以想像,我也就罢了,可之前他要杀你,如今你还为他说话,你这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呢!” 白滢失笑。“我与他的情谊一言难尽。你信我,你们一脉相连,双生之子,本就心意相通,你已厌倦他肯定也已厌倦,即使你们之间闹得再僵,来年来月,我也希望你们能重修情意,何况你们都与天同寿,哪有老死不相往来之理呢?” 斩荒长嘆,又把她揽进怀里,浅浅喃道:“要我把他当回兄长简直天方夜谭……” 天际渐白,白滢已换上繁服,青丝长瀑,髮髻简单大方,只别了那支春带彩,手腕萤碧琉璃珠,将承影收入虚鼎,走出寝殿大门。 斩荒早已一身黑袍在殿外等候,见她出来便朝她伸手。 白滢微笑将自己的手握入他温暖的掌心,二人连同妖族几万大军瞬闪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灯拉得比较迟…… 想开个新坑,但是这文还有已构思好的番外,大结局目前有难产的迹象,哈哈哈,慢慢来吧。 第56章 第 56 章 在白滢洞府外,早已聚集了九重天几万人马,五帝也在门口等候。 白滢的洞府在一处无名深山,她自己从未曾在意要取个什么山名,可现在放眼望去全是铠甲战盔,这山谷万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全是因为她这个三界变数引来的。 万将铁骑驻空谷,安定苍生社稷来。 白滢这一下心里起了一个山名——万稷山。 九重天派出兵马是担心妖帝反悔,惧怕胤澜君进大阵临门一脚他会把人劫走,毕竟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还是新婚,说起来有些不通情理,可是事关重大,没有办法。 北荒来了几万大军是秉承着妖后进阵,妖族一脉相送之意,妥妥的尊上作法,但看对面九重天也黑压压一片,心里的想法又换了一换。 斩荒冷哼一声,瞪着五帝,玉面薄怒,完全不给九重天颜面。 天帝不恼,四帝更没有恼怒的资格,只看天帝一个眼色,便分头去了山谷的四个方位待定。 白滢当初就与天帝说定了,大阵设在她的洞府,成亲之前,就命逆云和偌颦将里面所有书籍物品通通搬去了北荒,她想在最熟悉的地方画地为牢,若最后死了,也正好做了葬身冢。 看看头上高阳,天帝知道时辰已到,站在门前,双掌运功,弹指敛出一大滴精血,随着灵力直射半空,不多久,其他四个方位不同的灵力也出现的半空,与天帝的灵力汇合,将白滢整个洞府呈包围之势困下,整个结果灵光熠熠,地面显现异常复杂的图腾,随着五帝念诀,图腾内开始升起罡气符文,从下往上翻涌,直至半空闭合。 布阵过程中,天地罡气从四面八方涌聚,光与风席捲了整个山谷,又隐隐听见十道雷撼之声,风烟散尽,天罡五道诛魔阵告成。 白滢仰望,这巨大的阵法就是她往后五百年的囚牢,气势如虹,风雷涌动,真若身死,也衬得起她的身份了。 思及此,白滢又嘲笑自己此刻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可不如此,便会不由自主想到斩荒,她心里无限哀凉与悲痛,她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他。 天帝一挥衣袖,法阵内石门双开,转身看向斩澜夫妇,意思明明白白。 斩荒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白滢护在身后。 白滢却轻触他的肩膀,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滋事,又毫不顾忌旁人,将自己投入他的怀抱。 “斩荒,我走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斩荒紧紧回抱住她,盈红的眼底展露了他所有的不舍与无奈,掐紧她双肩的手指预示着他有万分无法发泄的愤恨。 再贪恋下去,白滢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狠下心,挣脱了他的拥抱,不敢再看他一眼,毅然转身走向大阵。 斩荒立即拉着她的手腕,对她说道:“白胤澜,你一定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白滢没有回头,但已哽咽。“好,我一定回来……” 说完,一个巧劲,脱开斩荒的手,越过天帝,径直来到大阵石门前。 看着她故作坚强、深明大义的模样,天帝闭了闭眼,负在身后的手依然紧握,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斩荒何尝不知她不做任何留恋的姿态才是最大的留恋,刚过大婚,本要举案齐眉,奈何天命不归,此去一别,生死两茫茫,有可能天人永别。 见她一脚要踏入大阵,斩荒又喊道:“白胤澜!” 白滢听见斩荒的唿唤,心中如被万针狠扎,鲜血淋漓,全身轻颤,可还是没有回头。 “你父尊曾经让我转告一声,说你是他们的骄傲,实不负血脉!” 白滢闻言勐然回身,斩荒这一句话对她冲击实在太大。 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生身父母的记忆,唯一在蛋胎里能知道的就是父尊让她感知了母尊大限将至,是他送她去了古原冰窟,也是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一直在提示自己是腾蛇之后。
第92页 她已经做了两万多年的孤儿,曾经多么渴望亲情。因为这上古血脉,也被人利用了两万年,现在回想起来,为何父尊当初要把她送去那至寒之地,无非就是他们已无能再护她,又担心心怀不轨的人对她不利,可偏偏又不愿就这么断送了唯一的血脉,才做下了冰封的决定。 若有朝一日真的有缘人出现,那是她命不该绝,否则就这么不见天日死去,也没有痛苦。 “当初我进古原冰窟寻你,快坚持不住时,是你父尊最后一丝精魄带我们找到了昙幽的灯光,这话便是那时留下的。” 以往总有一种执念,认为父母威名太盛,自己却入魔辱了门楣,却不曾想那时自己进入古原冰窟待死之时,父尊已然知道了,偏无一丝失望,还说自己不负血脉…… 白滢一滴泪珠夺框而出,她伸手抹去,嘴角往上扬了扬。 她目光悠悠,透露着一股异样的坚定,一一看过石阶下所有人。 看看偌颦,早已无声哭泣,迎着她的目光,当即双膝跪地,悲色万分。 看看天帝,清颜冷漠,但眼底一抹红涩无声无息。 再看看斩荒,他却对她笑了,笑的悲苦,笑的冷寂,但眼神依旧给予她一种信念,他是她此生必不能辜负之人! 白滢抬起左手,腕间琉璃莹绿,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此番大劫,不管生死,依然还有挚爱,挚友,挚仆,甚至是父母在身边,在心间,不嫌不弃不离。 此生,足矣! 白滢一扫阴郁,一挥长袖,英气飒然,用两万年的道基贯入声力说道:“北荒妖族听令!” 逆云带领满山妖军齐齐下跪,作揖。 “我此一去,尔等必要守好北荒,管好自身行端,一切以妖帝之令为尊,护妖帝周全为上,巩固妖族兴盛为任,凡我族人,皆要做好,不得有误!” 面对白滢这强大的贯音之力,在场数万兵马都感到震耳发聩,撼动于心! “谨遵妖后之命!”北荒大军齐声回应。 白滢满意笑了,最后看了一眼斩荒,天帝,还有偌颦,她抬起手腕,对着那串琉璃珠说道:“小妖们,我们进阵了!” 说完,翩然转身,踏入大阵,石门缓缓关上,将最在意的人们和满山北荒下跪的妖军,及纷纷俯身作揖的九重天天兵抛之脑后。 “轰”一声,石门彻底关死,悲风萧萧,吹落了两行清泪滴落在黑色袍衣上。 十年后。 斩荒在大殿上批阅书折,将十年前北荒与九重天一战后所有的收尾一一处理干净,接下来北荒就可以恢復到像百年之前的盛况。 一战三年,只守不攻,如今用了十年来恢復,今后他需要谋划,把妖族培养得更加强大才是。 瞅了瞅窗外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将逆云唤进来,把批好的书折交给他,一念诀就消失了人影。 斩荒摇曳着黑色长袍,缓缓走到灵力熠熠的大阵边,对着阶上的石门笑笑:“白滢,我来了。” “今日北荒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琐事,但是之前与九重天一战的损耗已经填补回来了,你放心,北荒现在又比百年之前了。” “倒是三界有些趣事,龙族的大太子喜添了一个小龙女,昭告四海同庆,我接到请柬但是没去,只让逆云代替送了礼,这种事以后你得和我一起出席,否则我哪儿都不去。” “昨晚修行入定,识海沉睡了会儿,又梦见了你,实在太想你了。栀花已开,君难见,白滢,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十年了,他日日来此,从不曾断过,独自对着那冰冷的石门,明知道得不到一句回应,仍然默默诉说了十年的相思之苦。 斩荒踏上石阶,来到石门前,伸手触摸,大阵上悬浮转动的符文将他的手指灼烧出一丝黑烟。 灼烧之痛让他紧皱眉头,可比起相思滋味,又算得了什么。 相思滋味何止入骨,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还有四百多年,不知他会不会等成疯障。 斩荒转身走下石阶,在一片栀子花旁蹲下,刨开泥土,将一颗栀子花种子种下。 每一天,他过来便在她家门前的山谷地里种下一株栀子花,如今已种了三千多株,他算了算,要种五百年,那便是把整个山谷都种满了,白滢回来时若看见了,一定非常喜欢。 一想到她欣喜的模样,斩荒才觉得心里有一丝甜。 逆云从林中走来,先寻着了自家主上,又四下观望寻找那个嫩黄的身影,找了一会儿便看到偌颦提着木桶在一角落细细为花浇水,也没去打扰。 双手奉上丝帕递给斩荒擦净手中的泥尘,逆云禀道:“主上,十二妖将的甄选已安排妥当,最迟明日便可以开始三千候选人的对决。” 斩荒点点头,将丝帕交还逆云。“好,北荒越来越强盛,光凭我一人之力应对那些成山一般的书文实在不妥,是时候该培养栋樑之才了。” “那不知主上最后如何来划分这十二个人的分工呢?” 逆云很是不解,人间选拔能才都是通过科举、包括了文科与武科,可是妖族岂能与人间相比,妖族尚武,难不成最后十二妖将都是杀将?那如何帮着主上处理政务?
第93页 “九重天才七层有镇守者,第八重天开始就是四帝的地盘,万象令在手,我如今计划是八个武将,四个文将,好生培养,日后大有用处!” 斩荒仰望九重天方向,勾唇一笑,又是万年来一副好算计的模样。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多陪陪她。” 逆云轻嘆,作揖,转身消逝。 他什么都能忍,独独不能看着自家主上情伤万千的模样。 第57章 第 57 章 “阿姐!阿姐!你在哪儿啊!” 一个绑着两角小辫子的稚童满山唿叫。 他叫晨鸿,是一只鹿妖,道行浅薄,连耳朵还是原型,只有身子堪化了人型,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把手变回蹄子,阿娘说他要勤加修行,不然老是这么出糗可不好。 他有一个姐姐,是个很乖巧的白鹿,可是在一百多年前就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往隔壁的一座深山里蹿,听阿爹阿娘说那里可不得了,有一个威力巨大的上古法阵,困着一个妖后呢! 其余的,长辈们什么都不愿多说,搞得小辈们心里对妖帝与妖后的传说添加了许多神秘的色彩。 眼看天快黑了,阿娘要他出来找阿姐回家,他才跑到这山谷来,可四下都找不到阿姐的踪影。 他拨开一从高草,张嘴就喊:“阿姐——” 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身影,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嘘!” 原来就是他的阿姐,露稀。 小鹿崽差点被吓得心脏停止跳动,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别出声,他来了。” 谁来了? 他顺着露稀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有一座洞府的石门,从地上冒现的阵法图腾威严壮阔,圣不可犯,石门外却是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海,两处景致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就是阿爹阿娘说的那个上古大阵! 一个黑羽身影从花间走来,带着一朵栀子花放在石门前。 晨鸿看不见那人的容貌,只觉得远远一见,那身影的气势与威压巨大,让他有点胆战心惊。 两姐弟屏气敛神看着那人站在石门前许久,听不清他喃喃细语些什么,总觉得能体悟到那若有若无的悲寂情绪。 几滴水滴落在小鹿崽脸上,他抬头回看阿姐已经哭了,可是阿姐为什么哭了,他不懂。 终于那人转过了身,晨鸿瞪大了双眼。 这男子也长得太好看了吧!英气十足,一举一动尽显优雅,却毫不女气。可他嘴角有血丝,走下石阶的步伐蹒跚,很明显是受了伤。 接着他往半空又布下一层罩住山谷的结界,从手里化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十分有灵气,一念诀便投入到了大阵里,大阵什么后续反映也没有,他又将结界撤离了。 就这么守着偷看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天黑了,那人才离去,两姐弟才回了自家洞府。 露稀一声不吭又把自己关房里,小鹿崽倒是好奇心爆棚,屁颠屁颠地跑去大厅找爹娘汇报。 听了小儿子的诉说,老鹿夫妇已经猜个十之八九。 鹿父嘆了一口气。“那肯定是妖帝。” 什么?妖帝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传说中的妖帝是上古大妖,统领北荒,不应该都是魁梧无比,凶神无双的吗? “这传说果然不靠谱啊!我听周围的妖都说妖帝长的甚是吓人。”晨鸿撇嘴道。 鹿母摸了摸他的头。“传说不能尽信,我们没有入住北荒,但是妖帝是我们的帝尊,要抱以遵从之心,懂吗?” 听闻当年是妖帝攻打九重天才换来天下妖族与仙族、人族平等的待遇,妖帝就是他们的英雄! 晨鸿点点头。 “可是妖帝这么厉害,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他一副愁苦的模样,还受了伤似的。” 鹿父看向露稀的房间,发现开了一条小缝,便知女儿在偷听,大声说道:“莫理这么多,为父只告诉你们,三界皆知,妖帝已娶胤澜君,作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深似海,容不得旁人有半点插足,以后不许再去那山里了,不然看我不罚你们!” “哐”一声,露稀用力把门关上,一片始萌的芳心碎了一地。 晨鸿又突然想起大伙曾经偷偷说过,这九重天的天帝与妖帝是同个爹妈生的,长得一模一样,真的假的啊? “我才不去那了呢!不过阿爹,都说妖帝和天帝是亲兄弟,是不是真的啊?” 鹿父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哇!那整个三界不都是他们两兄弟的了吗?都成了他们家的了!” 鹿父闻言,噗一声把茶水都喷了,咳得说不出话了。 鹿母大惊失色,对着天空拜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道莫怪!” “臭小子,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要真是那样,妖后还进法阵做什么?” 晨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没明白哪儿错,嘟着嘴:“那妖后到底是为什么进去那里面的嘛!” 鹿父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了,径直去了后院。 他们一家都是小妖,这三界六帝的事,多说无益。 那白鹿少女依然每日偷偷熘出家门到大阵远处等待妖帝的来临,这个习惯她已经坚持了一百多年。
第94页 很多时候,她也独自看着那石门内,心里想着妖后胤澜君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妖帝念念不忘,日日诉说衷肠。夜里做梦,恨不得自己就是妖帝心尖上的那个人,把他的笑,他的愁通通护在自己的手心里。 想着想着,那红袍身影又出现在石门外,露稀躲在大树后,展露笑颜。 昨日见他受了伤,今日再见,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其他没什么异样。这百年来,她看过他所有的装扮,风华万千,让她醉心不已,即使知道他的深情早属她人,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他。 昨夜这山谷下了一阵暴雨,有些空寂,连一丝飞鸟蝉虫的声音都没有,以往都是断断续续,但这次露稀真真切切听到妖帝的声音。 “白滢,两百年已过,这么大片的栀子花日日夜夜在此陪伴你,你可曾闻到一丝花香?” “往后我会有越来越多的时间陪你了,北荒培养出来四个文将,已经开始上手政务,以往堆积如山的书折,他们四人会先批阅再呈报于我,还有八个武将,四人分别驻守边界,四人游歷三界,管辖北荒以外妖族,你说我安排得可好?” “我一直在等你,想与你花间织梦,肆意人间,像以往那般春日游湖,夏日採莲,秋日赏月,冬日踏雪……” 斩荒又轻触那结界,仍然灼烧他的指尖。“你无需担心我,我一切安好,可你在里面过得如何?能不能听见我说的每一个字?” 两百年,没有一丝回应,斩荒抬眼望去,感觉这是一座巨大的坟冢,心里不禁猜想,他的白滢是不是早已不在了…… 见妖帝无视自己手上的烧伤,露稀心如刀绞,一直抹泪。 时光悠悠,这只小白鹿就这么坚持,前后过了四百年。 这四百年里,她看见过妖帝受伤几次,每回朝大阵中投化了几次物件前,都会将整个山谷罩在结界下,后又撤去。 每日来此,从未间断,最近一百年他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大山都被他种满了白色的栀子花,花季一来,飘香万里。 昨日阿爹布置了很多修行的功课,露稀连夜完成,今日等着等着她居然睡着了,双眼一睁,妖帝早已离去。 掩盖不住满满的失落,她刚想跳下树干回家,突然又见两道霞光降下,一个白髮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出现在石门前。 不过一瞬,周围的所有花草茂盛灿烂,呈更加欣欣向荣之景。 这是何人?! 看着背影冷偕清威,可偏偏周遭一股生灵气息。露稀敛色屏气,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被发现了。 天帝望着石门,低低道来:“白滢,已经四百多年了,我闭关良久,如今才来看你,你可莫要怪我。” “眼下一切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放心吧。只是这个大阵里的情况,连崑崙镜都看不到,我实在不知你现在到底是不是被心魔吞噬了……” 站了良久,天帝微嘆,念诀隐去。 露稀松了口气,从树上跳下,刚落地,肩膀就被人一把握住,一回头,居然是那个经常在远处做园丁护花的黄衣女子。 偌颦咧嘴一笑。“以往百年,花没种到这边来,我还没注意到你这小妖,这大山方圆百里早已发声令禁,你居然还敢进来?” 露稀只有六七百年的道行,面对偌颦这几千年修为的大妖,只有哭的份。 “大妖饶命,我只是看看……看看……” “看看?”偌颦松开她的肩膀,“你是来看妖帝,还是看这满山白花?”见她不敢声响,又揶揄道:“还是来看我的?” 露稀拼命摇头,直觉回答哪个都不得好死。 偌颦一点将她定身,“你不承认不要紧,乖乖在这里候着,明日我便将你交由妖帝处置。” 这妖帝虽然长得好看,她也喜欢,可传闻心狠手辣,对待犯事者从不手软,她这小身板经不起任何折腾啊! “不是吧!大妖饶命!千万不要把我交给妖帝啊!” 一转身,偌颦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休要扰了我主上的清静!” “阿爹阿娘快来救我啊——” 忍无可忍,偌颦双指一击,禁了她的言,冷哼一声,继而转身离去。 露稀就这么被“罚站”了一夜,就连睡着了都倒不下,但是睡一下,醒一下,很是难受。 一缕阳光穿过树枝照在她眼上,刺目的强光逼得她睁开双眼,眨了眨,有几个人影在她身前。 清醒一看居然是妖帝!天啊!这是几百年来,妖帝离她最近的一次,没过一会儿,她开始觉得自己全身受压,唿吸开始不顺。 偌颦勾指卸去定身术,小妖一下瘫在花间。 “禀妖帝,这只小鹿妖也不知道在这里偷窥了多少个年头,是偌颦大意了,以为下了命禁山不会有人敢来,没想到还是有落网之鱼。” 露稀战战兢兢,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俯身扣首。“拜……拜见妖帝……” 斩荒只睨了她一眼,问道:“逆云,这一带是外四将哪一个负责的?” “回主上,是寒目。” 斩荒一挥袖,朝天际发出一道帝令,不到一刻钟,一个白衣男子瞬身而来,他双目用白带束绑,一步一步走到帝尊面前下跪。“寒目,拜见妖帝!”
第95页 “寒目,我当初明令要在此山下禁令,现如今仍有宵小混入,你作何解释?” 妖帝一语,霸气迴荡,寒目僵直了身子,虽目不能视物,但凭气息就知道闯入者是一个只有几百年灵力的小妖。 “回帝尊,此山本就有罡气大阵,一般妖魔仙人都会避而远之,属下也确实下了禁山令,这小妖还能进入,可能是灵力太过浅薄,祖上又有善德,方不惧怕。” 斩荒低吟了一会儿,“五百年将至,此地不会太平,寒目,这次我既往不咎,你速速清除周边百里的妖族,安排入北荒也好,或另寻山头也罢,都不可再逗留!” 寒目领命,即刻退下去办。 “主上,这小妖如何处置?”逆云问道。 “既不知她看了多少时光,为了以防万一,不让计划泄露,带回北荒,严加看管便是。” 说完不再理会,转身去了石门前。 逆云一把提起四肢瘫软的小鹿妖,御风而起。 “呜哇!叔叔啊,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啊?” 逆云满脸黑线,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外貌好歹也就是青年人模样,这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妖居然叫他叔叔?!何不按年纪叫他爷爷得了! 回到北荒一把将小鹿妖丢进一个陋室里,锁了。 第58章 第 58 章 深山迎来雨季,窗外雨打芭蕉。 斩荒在花间造了一间小竹屋,里面奢华精緻,一切应有尽有。 现在他已日夜不离白滢洞府的山谷,心心念念的期限将至,他要迎回他的妖后了。 淋淋漓漓的雨声让斩荒从入定中醒来,他优雅地下了修座,打开屋门,走入雨中。 满山的栀子花又迎来了第四百多个的花季,豆大的雨滴把花朵打点频频点头,好似非常欢喜这一场雨露的滋润。 斩荒毫不介意雨水将自己湿透,上了石阶,来到石门前。 “白滢,现在过了四百九十九年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四百多年里,我每日都想你无数次,你对我又想起了几次?” “这些时日里,我做了多少谋划,很快就要揭晓了,我绝不可能让你消失于三界,所以就算你现在还控制不住魔气也别害怕,为夫一定护下你……” 半晌,逆云打着油纸伞来到斩荒身后,为他撑伞避雨。 “主上,已按照您的吩咐,除了老弱病残,三十万大军已经开始整编,预计几个月后所有事项都会准备妥当。” 斩荒满意一笑,又问:“九重天最近有什么异样?” 一说起九重天,逆云就愁眉不展。“回主上,天帝还是闭关不出,四帝一直是轮流去下凡受罚,每次仅留一帝处理政务。如今九重天也开始整编人马,看来也是惧怕几个月后胤澜君没有出来,我们妖族会逆天。” 以斩荒对天帝的了解,长期闭关定是布阵损耗太多,还有一点就是躲起来布局算计。 一旦有所筹谋,斩荒眼里便会涌起波诡云谲的异光,上扬嘴角轻笑。 他们俩都在算计,就且看看最后谁输谁赢了。 转过身,斩荒对着石门轻轻喃语:“白滢,你听见了吗?几个月后你最好乖乖自己出来,不然休要怪我不守承诺,让三界再起风云……” 月明高空,银河迢迢,漫天繁星闪耀,万籁寂静,只有风吹过山谷花丛的声音。 整座山已被几万妖族大军包围,万束火把照亮山谷,可偏偏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露稀跟在偌颦身后,把一座沉重且精緻的棋盘,用法力小心翼翼搬到大阵前。 偌颦警告她说,这是妖帝最喜欢的棋盘,乃是用五千年玄木雕成,棋子是天池上不知年岁的灵石打磨得来的,能承载灵力,世间不可多得。 万一哪儿磕了碰了,就宰了她餵北荒蛮兽。 可怜她只有七百年修为,这棋盘、棋子的岁数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终于搬定落地,她忍不住擦了擦冷汗。 偌颦在一旁偷笑,要不是她在前面用妖力偷偷相助,就凭她几百年的妖力还想搬得动这棋盘? 棋盘落地后,离大阵太近,偌颦一下看向石门,又面露几分悲色。 露稀不解地看着偌颦,刚才还笑嘻嘻的,转眼就一脸忧伤。 听闻明日便是妖后出阵的日子,还听说如果时辰到了妖后还没有出来,就会死…… “偌颦姐姐,我可以问一个关于明日的问题吗?”露稀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弱弱问了一句。 偌颦目不斜视,始终看着大阵。“问吧。” “那个……那个万一明天胤澜君没有出来,那该怎么办……” “十道诛魔雷齐下,粉身碎骨,元神毁尽。”随后转过头对她温柔一笑,“届时我也活不过明日,定与我另外两个同伴追随而去。” 偌颦那一笑对露稀太过震撼。 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上,能让这几千年修为的大妖甘愿舍下性命去追随。 她的爹娘三千年道行,在山里算是“大门户”了,如今迁去北荒,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要知道修行是有那么不易,偌颦至少七千年道行,岂能说死就去死,这么不惜命?
第96页 “我真想看看胤澜君是什么样的,让妖帝这么深情,让你这么死忠……” 一说起自家主上,偌颦脑海里会浮现一个白色身影,徐徐转身,青丝拂动,眼里盈光,越想越仿佛那身影就在自己眼前。 “我家主上,是这世上难得的人儿,当然值得妖帝一往情深,妖族美女娇娘千千万,妖帝从不沾身。倒是你在这里偷听了妖帝几百年的情话,妖帝没把你灭了亦算是仁慈,你可切莫对妖帝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露稀此时面上既尴尬又失望。“妖帝丰神俊逸,又如此深情,天底下哪个女子不爱慕,我自知凡小,不敢痴心妄想,但那些深情之语句句入心,我都哭了好多次了,只希望明日胤澜君能顺利出来,与妖帝天长地久。” 确实是句句入心,五百年日日诉说衷肠,谁人不动心? 偌颦长嘆一气。“但愿吧……” 朝阳初升,第一道初辉照在了斩荒身上。 他端坐在棋盘前,手中拿着茶盏,还未入口,茶盏便碎了。 逆云知道,时辰快到了,主上表面上镇静,其实心神不宁,连手劲都控制不好。 很快他又换上了新的茶盏,倒上茶水,但斩荒已不再碰。 紧紧盯着棋盘上的摆布,反覆确认他的阵法没有摆错,斩荒起身抬首仰望天色。 九重天上,天帝大殿聚齐五帝与一众仙官战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天帝用法力化大的崑崙镜内大阵石门的情况。 四帝离上位最近,虽然天帝背对众仙,只看镜面,但他们明显感觉到上位周遭寒气四溢。 何止是九重天,三界上至天境,下至阴司,各族各境统领者皆通过不同的媒介,不辞消耗法力,通过万重山千泊水的距离,观看妖后白胤澜最后是否顺利出了天罡五道诛魔阵。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空旷静幽的山谷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空气稀薄。 高阳艷照,时辰已到,突然隐隐听见一声雷鸣,大片乌云开始聚集在大阵上空。 斩荒痴狂笑出声,咬牙切齿。“白胤澜,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骗子!口口声声与我承诺一定会回来,回到我身边。如今约定的时间已到,你却毫无动静! 斩荒大怒,浑厚的妖力一挥棋盘上,启动阵法。 只见洞府上空出现一层层红光,将天罡五道诛魔阵里的罡气符文全部压制,克顶诛魔雷不能落下。 “逆云,带人破阵!” 逆云领命,指挥妖族擅长阵法的族人团团围住大阵,开始施法破阵,后把失魂花液和花了五百年打造的困魔索备在身侧。 忽然大阵上方,再次响起雷声,红光辖内,十道诛魔雷以迅不及掩耳之势噼下大阵内,一时之间,火石电光,风起云涌,威力无比,几万大军被掀翻在地,人仰马翻。 三界众人在媒介前惊耳骇目。 尘土飞扬,斩荒一展广袖扫清尘烟,惊鄂看着眼前一片坍塌后的废墟,只有那石门依然还紧紧关闭。 “白滢——”凄凉的唿唤,没有任何回应。 感觉到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迅速流失般,斩荒脸唇失色,站都站不稳,逆云赶紧上前搀扶。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主上!” 斩荒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明明寻来那五样奇珍,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怎么可能!” 逆云见斩荒已陷入癫狂之态,不禁痛心疾首。 孜孜不倦谋划了五百年,原以为就算胤澜君没有顺利出来,单凭主上几次冒死得到的奇珍应能压制诛魔雷落下,再破阵把人救回,即使已全然入魔,也备下了失魂花和精心打造的困魔索。 没想到,最后还是败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的白滢灰飞烟灭了,一丝一毫都没留下! 斩荒推开逆云,仇视九重天,仰天喊道:“你果然好算计!竟在里面布了两道阵,我压制了一层你还有下一层,好,很好!” 一股股翻涌的紫色妖力从斩荒身上溢出,“天帝,你弒我所爱,我便毁你苍生——” 听见斩荒这一悲绝之唳,天帝紧了紧手心,沉声道:“传我旨意,三界各族听令,整军戒备,以防妖族之进攻!” “是!” 所有人都匆忙退下,只有百草仙君还在那处不敢离去。 天帝默然,从掌心化出麒麟玉佩,这玉佩象徵双生之子的一脉之情。 斩荒果真如他所料,要血洗三界,待他元神被囚之时,他定会设法将他救回,如此也不负白滢与他的初心。 二人再看向崑崙镜的画面,妖帝已然是悲绝之致,癫狂无比。 眼前一切都已盈泪模煳,斩荒狂笑不止,一道强盛的妖力,朝天空祭出万象令。 “天下妖族听令,我族妖后大丧,尔等扫平三界,我要天下素缟,为妖后陪葬!” 那个带领着妖族闯下三界荣誉的胤澜君身死,众妖哀嚎,齐齐下跪。 再凝神念诀,斩荒将自己身上的元神逐渐汇进万象令,使得天空上那朵紫花象纹渐渐妖艷起来,强光映亮了半边天。 “我以元神祭炼万象令,这场战争,元神不毁,终不罢休!十二妖将听令!”
第97页 跪地的领军中有十二个挺拔的身影,纷纷作揖。“属下在!” “即刻率军,进攻三界!” 百草仙君一看妖帝已用元神祭炼万象令,这是做了最绝的打算啊!一旦身死,没了元神,就不需要去应六帝之誓。 简直生死不由旁人干预半分! 大军纷纷退去,只留下一部分守护帝尊。偌颦泪湿衣襟,伸掌默默凝聚妖力,再过片刻,她就追随而去。 “问卿归期已无期,空守花间五百载,天长地久无尽头,徒留冷清话一场。” 斩荒失神般低低呢喃。 随后一把运出自己的紫色灵珠,看向九重天。“你我之间最后的较量,最后还是我赢了……” “不好!妖帝要自爆灵珠!”百草仙君急嗷嗷叫道。 再看天帝,整个人已往后踉跄一步,面露崩溃之色,完全没有往日的冷漠平静。 万象令不同一般阵法灵物,斩荒连元神都祭炼了,灵珠再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谋划了五百年,心心念念要保下的弟弟,没想到最后,要以彻底的自灭来还击他,如今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白滢没了,斩荒也要没了…… 天帝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恍恍惚惚,耳边响起年少时的声音。 斩荒对着他笑喊:大哥—— 白滢默默回头,唤他:晟苍…… 可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所有人都会尊称他一声天帝,拜他,敬他,畏他,他彻彻底底成了天道操控这三界的傀儡,一人冷清在这九重天上,与天地同寿,逐渐麻木被天道同化。 为了苍生,三界之中,他什么都不剩下了! “斩荒——” 天帝止不住的清泪流划过轮廓,滴落大殿洁白的地面上,悽苦笑了。 你当初说了,任何人要是敢伤她,你便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为兄,眼下确实生不如死…… 眼前的天帝心神絮乱,灵力四溢,发色已半黑半白,百草仙君大惊失色。 “天帝!” 第59章 第 59 章 九重天天帝大殿上,大股仙气环飓,殿内陈设被颳得东倒西歪,百草仙君艰难避开灵风,睁眼瞅见上位的天帝衣袍翻扬,低声自语。 可他根本走不近。天帝不是饮下了了无草吗?这白了的头髮居然有一半又恢復了青丝,到底怎么回事! 天帝双手紧紧握住麒麟玉佩,极力控制自己,徘徊在亲情与天道之间,不停告诫自己三界命脉在身,喜怒哀乐早在万年前就不属于他。 他将一生献了出去,斩断七情六慾,只有身上的血脉无法割捨,可为何就是不能容最后一丝血脉之情给他? 谋划万年,还是到了今天的地步,天道真的太可怕了! 山谷上空,万象令仍发出夺目的光彩,操控天下妖族,要扫荡三界。 斩荒握着自己的灵珠,笑得风华绝代,依然温柔细语,默默对着已不存在的人儿断肠诉情殇。 “白胤澜,没有你的三界,当真让我了无生趣,你已不在,我何须再看这一朝一夕,一花一木,你等着,我就来陪你了……” 逆云当即跪在斩荒身旁。“主上!逆云这次绝不离开,您要走,不管生死,逆云一定跟随!” “也罢,都一起走吧,身后之事也管不了了,妖族如何,三界如何,就让活下来的人去操心吧,我们就不必再受这锥心之痛,勉强活于这世上了。” 说完,斩荒渐渐运功将灵珠爆碎,紫色灵珠出现一丝丝裂痕,越来越多。 没想到,六百多年后,他一样面临自灭的处境。 一别五百年,他与她终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既然天道如此无情,他又何须兼顾三界,就让天帝去拯救苍生吧!他再也不用他来救活,继续清醒在这个让他痛苦不堪的尘世中! 他如今什么都愿舍下,只留下这一份真心和深情。 傲然桀笑,将身上所有的妖力向万象令涌去,斩荒将这一身万万年的修为也弃了,大大强化万象令对妖族战力的加持。 天际大放异彩的紫光没有吸引斩荒的目光,他只痴痴在自己的心里思念白滢的一眉一眼,举手投足间清澈细流的柔情。 我斩荒一生孤傲不凡,只求公平与快意,与你相爱以来,歷难重重,我已给你想要的,却换来天人永诀,我说我一定会护下你,却算计不过九重天,你既湮灭,我定然追随相伴,至灭不悔。 白滢,你说过的话都没有实现,要与我一起做的事还没做完,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来世了,终是遗憾…… 斩荒一滴泪下,运足功力掐紧灵珠。这次,三界没有人再奈何得了他了。 万象令吸收元神与妖力造成灵岚之力,席捲山谷,数以万朵的百花四散,恍然间,听见微弱的“轰”声,石门双开,一道白光攻向万象令,白光与紫光对峙,不断旋转,激起灵力对峙的气流,最后紫光太强,将白光弹飞插地。 是承影剑! 这一刻,承影一出,时间静止了五百年的光阴。 另一滴泪落下,斩荒终于看清了那石门外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第98页 逆云与偌颦惊鄂站起身来,看着那身影,悲泣出声,一瞬不瞬看着那渐渐走来的灰衣女子。 她髮髻半挽,春彩别在,青丝飘逸,额间一闪而过的银色蛇纹,英气秀眉,眼角带媚,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身着浅灰袍,上有暗银月秀,透着银灰丝光,右手剑袖,左手琉璃配珠,挂穗轻晃,云袖翩翩,腰封上是栀子花纹,妖族绥带随风翻扬,身周像摇曳着漫空星辰,一步一步踏云而来。 各界各族的人瞠目结舌,没有人想到大战在即,已灰飞烟灭的白胤澜居然从废墟里出阵了! 天帝难以置信,伸手在镜中轻触,“白滢……” 白滢一步一步,仿佛趟过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走在斩荒面前,用袖子替他抹去泪痕,笑道:“我这才晚出来了片刻,你便如此,叫我如何是好?” 斩荒惊乍般抓住她的手腕,仍觉得眼前是自己已入疯障的幻觉。“怎么可能……” 白滢媚然一笑,用另外一手施法撤下万象令,将令中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元神及修为通通收回斩荒身上,心疼的看着已有裂痕,飘在他身旁的灵珠,轻推压回他体内。 “怎么不可能,我既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将自己埋入阔别了五百年的怀抱,轻轻说道:“斩荒,我回来了。” 斩荒紧紧回抱,这是一件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珍宝,失而復得,全身颤抖,泪下三千尺。 “你可知,我差点就疯了,差点就疯了……” 她怎会不知,五百年了,每日情话呢喃,温情脉脉,她一字不落全听见了,进阵前她就知道,斩荒是她此生必不能辜负之人,终于她在最后一刻完全脱离了心魔。 幸好,他们没有被命运捉弄,她及时出了大阵阻下了他自灭。 白滢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哽咽几许才说道:“对不起,这五帝的大阵太难破了,我费了好大的劲……” 白滢的话消失在斩荒的泪吻里,他们紧紧拥抱彼此,确认彼此的存在,狠狠探索对方的气息,以解这五百年的一丝相思之苦。 通过媒介查看情况的人纷纷捂住双眼,撤了法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天帝一挥衣袖,镜面什么都没有了,再用双指顺抚过乌丝,云袖一扬,气息收敛,又是满头华发。 “百草仙君,传令下去,三界各族,都无需再戒备了。” 百草仙君大喜,连连告是,急忙就去传令了。 天帝双眼炯神,嘴角上扬,冷清的气质中带着温润如玉。 “白滢,你果然是父尊母尊看中之人,我与斩荒如何算计,两败俱伤,可我们都绝算不到你也为自己搏了一把,竟与天道争了个高低!” 当初先废天地之道,痛不欲生,如今置之死地而后生,白滢那额间的蛇纹便是已修妖道的最好证明! 单修妖道并不能摆脱心魔,却肯定是一丝机缘在其中,白滢究竟如何脱离心魔,只有她一人方知。 一夕之间,白胤澜脱离心魔,从天罡五道诛魔阵出来的消息传遍三界,天下啧啧称奇。 需知一旦入魔,三界几人能摆脱魔气,躲过死劫? 除了六百年前那条小白蛇有仙族弟子相助,眼下就是白胤澜一人破了心魔,重见天日。可众人都不明白,明明诛魔雷降下了,怎么白胤澜还能活着出来? 可惜无人给予解答,三界讨论声沸腾。 本是大战一触即发,即将生灵涂炭,转眼间又化危为安,云野苍苍,三界山巍青川,深海河流齐皆嘆憾一声,万里晴空,风高气爽。 天道循环,苍云流牧,万物生生息息,因果恩怨,七情六慾,痴痴缠缠,唯情不死,唯爱不灭。 白滢看着满山香雪浪,随着岚息捲起花风,伸手拿下在半空中飞舞的一朵,凑在鼻尖轻嗅,果然还是五百年前的香味,眼前的星辰双眸,玉面俊颜,还是一如五百年前,情深似海。 “斩荒,我们永不分离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圆满了。 我也可以欢快一点写番外了。 请各位给点掌声好吗?都留言~ 不然番外不写甜的了,我还虐他们信不信! 第60章 番外一卷 她觉得全身都很冷,冷得极疼,虽然她现在只是一只蛋。 慢慢的,有股温暖包围了她,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力气可以去顶破自己的蛋壳了。 当她见到天日的那一刻,映入眼里的就是这一男一女。 “果真是条腾蛇!” 那女子抱着她又亲又搂的,差点没把她勒死。 男子伸手抚了她的头,沉吟一番。“腾蛇之后,该有个像样的字号,名我们倒是不合适替她取了,这字嘛,我们作为养父母还可以有些权利的。” “那你想给她取了什么字?” “她生母乃是白晒,十万年前都是从母姓,她自然也要姓白,待我先想几日吧。” 那你们仔细想吧,我现在只想睡觉。 想完,摇动着滑熘熘的小身体,回蛋壳里睡,才闭上眼睛,那女子又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小心肝,先别睡,你得吃些东西,不然长不大!”
第99页 接着,她被硬塞了好几个雪樱子,差点没被噎死! 过了几日,她的义父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提起她的尾巴,对她说道:“你日后的字号就是白胤澜!” 义母一挑眉,好似不满意这么英气的字号。“你倒是说说,这字号什么由头!” “她是腾蛇之后,胤为子嗣之意,澜,就是她这血脉以后指定在三界掀起一股巨浪,威震四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义母总觉得哪儿不妥。“她一个女孩儿家家,要什么威震四方,你真是给她想太多了!” 义父不以为意。“血脉这东西,是天生就註定的,修行之路,哪儿还分什么性别,妇人之见。” 两百年后,她终于化成人形,可劲儿撒欢了! “白胤澜!你是不是把你义母的灵芝偷吃了!” 白胤澜在躲在后院的树上,肉嘟嘟的脸蛋可以掐出水来,嘴里一嚼一嚼的,把从二尊柜子里翻出来的灵芝吞进肚子里。 “味道真难吃,为何这么宝贝锁柜子里呢!” 她这一说话出声,义父马上察觉她的藏身之处,单指一弹,把她从树上打落下来,白胤澜惊唿,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最终离地面几寸,被人抓住了脚踝。 颠倒身子,看着义父怒气的脸,白胤澜赔笑:“义父……嘻嘻嘻,怎么是您啊?” 一把摔她在地,义父冷哼一声。“你这丫头,那灵芝是你义母特地去天山深处採回来献给仙族当礼的,你就这么吃了?” 白胤澜跪在地上。“反正我要吃,义母肯定给我吃。那要不然我吐出来可好?义父施法还原还原,还可以献出去。” “你!”义父气结,扬手化出一条藤鞭,专抽腾蛇白胤澜。“我看我和你义母这些年简直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白胤澜一见藤鞭如见了恶鬼一般起身熘蹿而去,一边跑一边喊:“义母,义父又要打我了——” 回头看义父没有追来,白胤澜哈哈大笑,日子好生惬意。 又过了几十年,义母肚子圆滚滚的,听说家里就要喜添弟弟妹妹了,白胤澜甭提多高兴了,以后她可以带着他们到处胡作非为,啊,不是,是带着他们行侠仗义了! 好不容易,降生了两个弟弟,族里大喜啊! 他们俩兄弟一出生就是半个人形,这胎生的果然就是好,哪里像她要经过两百年才化形。 可是她还没看见弟弟们呢,一个人躲在门口,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多族里的妇人都围在那里,义母靠在榻边,居然看见了她,朝她招招手,她欣喜得一蹦一跳踏进房里,来到榻前。 “来,看看,这是你的义弟们。” 哇—— 两个襁褓里的小娃娃有一对麒麟角,身上闪现着五种色彩,就是样子有点丑,最奇怪的是,这两兄弟手牵手,就算有一个甩开了,另一个也会上下奶抓地寻着,不一会儿又牵住了,周而復始。 “你看着啊,这个是哥哥,叫晟苍,这个是弟弟,叫斩荒,你可是姐姐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白胤澜压根想不到两万年后她会被这两兄弟整得惨绝人寰,此时此刻,她小小的心里溢满了对弟弟们的爱护之情。 “还有,弟弟们都有大名了,你自己的名字可想好了?” 白胤澜摇摇头,“哎呀,不急,我又不是没字给人家叫,慢慢来!” 义母娇斥:“你呀你!喔——哥哥不小心打着弟弟的脸了,弟弟不哭,不哭。” 原来是晟苍一个甩手打到斩荒脸上,弟弟就哭闹起来了,挣扎间,白胤澜看见这两兄弟从襁褓里各露出一块红色玉佩。 白胤澜凑前,这玉佩的材质红如焰火,晶莹剔透,刻着麒麟繁纹,一看就是“世家”大作。 “好看吗?这是你义父特地寻来的天然瑰宝,让人细细雕磨而成的,哥哥弟弟各一块,象徵他们双生血脉之情。” 白胤澜撇嘴。“为什么我就没有呢!” 义母微笑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并非你想要什么,义父义母都能予你,等你长大了,熟悉自己的种族血脉,便有属于你的好物件等着你呢!” 那时白胤澜绝没有想到,义母说的好物件不会有了,晟苍的玉佩会一直隐埋虚鼎,而斩荒的那块将会被她收藏两万年。 一晃眼过了三年,白胤澜的大名还是八字没一撇。 她这三年又和族里一个老翁玩闹,竟学会平心静气一小会儿去族里的溪边钓鱼,可把二尊愣了好久,介于二尊辟谷已久,这钓来的大鱼通通下了白胤澜的肚子,但她仍记得把小鱼带回来给弟弟们耍玩。 不日,二尊要出门办事,要第二日才回,便把双生子餵饱了交给她照顾,这两只小麒麟虽然三岁了,可走路都还不稳,两兄弟都是肉墩似的,白胤澜的小身板可抱不起。 临近夜晚,她为了防止他们熘下床,需要自己花费大力气哄回去安睡,便去二尊房间,把昙幽拿过来摆在桌面上,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她微薄的法力将昙幽点亮,小小的绿火苗跳跃在灯烛上。
第100页 “哇!好漂亮的光!” 白胤澜一玩起来就没别的事记脑子里了,自己对着烛火用手指悠悠拨弄起来,火苗左右晃动,对面榻上两兄弟紧紧挨着彼此,傻愣愣地看着她和那火光。 玩着玩着,白胤澜侧头一看,惊叫一声。“哥哥哪儿去了!” 榻上只有斩荒一人呆呆看着她,晟苍没了踪影。 急得白胤澜立马下了凳子,出了房外寻找,只听“噗通”一声,晟苍居然掉进假山的浅池子里了。 “我的天啊!”白胤澜捂脸大叫,急忙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裳往池子边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拖回了前庭地上,二人衣裳皆是湿透了。 “你这是作死啊!你说,你为何要去池子那边!”白胤澜气唿唿地瞪着晟苍。 哪知这小肉墩一点都不怕她发怒,直接扑进她怀里,指着水池边,口齿不清。“水……萤……虫子!” 白胤澜看向池子,果然有几只萤火虫在那里飞舞,不知道为何晟苍却很兴奋的样子,几下重重扑在她身上,一直重复“萤”字。 她真的内伤都快被他撞出来了。“莫要闹了,你赶紧起来!” “鸣子……长虫子……萤……” 换成他人指定听不到晟苍说的是什么,可偏偏白胤澜听懂了,不禁有些火冒三丈。 敢情有人说她是条蛇就是长虫,又还没有名字,眼下晟苍俨然真把她当成萤火虫一类的虫子! “你是听谁说我是长虫,要取名字也不是那种小虫子啊!” 二人疯闹还没完,屋内传来打翻东西的声音。 “额!斩荒还一个人在里面!” 拉着晟苍进了屋里,只见斩荒一人垫着凳子,攀上茶台后凳子就倒了。 他坐在檯面上对着昙幽的烛火有模有样的拨弄,白胤澜大惊,赶紧上前对着昙幽连吹好几次,连口沫星子都吹出来了,才把烛火熄灭了。 接着这两兄弟又手牵手开始在屋内搞破坏,白胤澜欲哭无泪,仰天大喊:“义父义母你们快回来吧——” 若干年后,二尊又问她到底想好自己的大名没有,白胤澜烦不胜烦。“我叫白萤,不对,这个萤不好,白莹?太简单了。” 想起那个掉进水池里的夜晚,又是水,又是长虫的,有水有流萤,不如…… “白滢,我就叫白滢了。” 二尊面面相觑,这顽丫头平时不多念书,脑子里总是天马行空,他们实在没明白她所言之意,幸好给自己取个“白滢”尚可。 滢,清澈之意。 至于这女娃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思维跳跃,他们都懒得去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都是叙事,从儿时一直到妖后出阵后很长时间,一条线贯穿几万年,有些情节很现实,可能会引起不适(我笑了),各位看官慎重。妖生漫漫长,总有一些往事会浮出水面,两万年的经歷,才形成他们三个人不同的性格、处世和智谋。 这jj挺抽的,我后面的番外存在稿箱的里有修改,然后大家就会看到封面提示“有修改”,无语。 第61章 番外二卷 “义母,义父又外出了,今晚可否伴胤澜就寝?”白胤澜抱着麟尊的手臂撒娇,摇来摇去。 “如今妖族越来越乱,我们族里也不太平,所以你义父一直都忙。”麟尊轻笑,用手指点点了她的鼻子,“但是从你出生,我除了修行,这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陪你,哄你入睡,你义父都要醋你了。” 白胤澜撇撇嘴,“哼,义父就知道训我,我只要义母就够了。到底陪不陪我嘛?” 被她这副鬼精灵的模样逗笑出声,麟尊答道:“好好好——” 月空蝉鸣,躺在榻上,被麟尊拥在怀里,轻拍吟唱,逐渐进入梦乡。 慢慢睁开双眼,白滢从入定中醒来。 四周阴暗,烛火早已熄灭,冷冷清清。几百年了,她又做了儿时的梦。 一道信诀飘飘而来,伸手接下。 是二尊邀她相见,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 白滢按约定的时辰来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冷雾渺渺,青苔石阶,走到一个简雅的竹亭边,立于瀑布旁,闭眼感受水之生气。 “滢儿!” 是义母叫唤她的声音,从她有了大名开始,义母就叫她滢儿,说这样的名字才秀气。 白滢徐徐转身,见二尊信步走来。 麟尊一看到白滢就激动地牵着她的手。“一晃眼又过几百年了,你自己一人住洞府可有不适之处?来,这是给你做的新衣裳,你又长大一点了。” 说完把好几身衣裳从虚鼎里拿出来,交给了白滢。 白滢默然,收下麟尊给她做的新衣,仅唤了声二尊后,便不作声。 麒尊对她这么沉敛的性子满意点点头,修天地之道,理应如此。 “我们走吧。” 走?去哪?白滢不解。 麒尊一挥妖力,红光起风包旋三人在原地消失。 他们三人在一处灵力源盛的山谷里降下,白滢跟在二尊身后,走入一个广阔的洞府,这个洞府比她居住的还要大一些,到处烛火高照,带着自然的奢华之气。
第101页 绕过石屏,白滢入眼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郎,他们并排闭眼打坐,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从入定中醒过来。 “胤澜,你过来。” 白滢自觉走到麒尊面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是哥哥晟苍。” 如果这个是晟苍,那另外一个就是斩荒了。 看见白滢的目光已从晟苍身上又转移到了斩荒,麒尊明白她所想之意。 认完了这两兄弟,白滢没有搞明白义父义母这是要做什么,若要三姐弟相认同聚一场,怕也不会在这两兄弟入定又被施了法的情况下。 “义父义母,有事但说无妨。” 麟尊哀愁着嘆气,“滢儿,当年义母给你的那块红玉你现在还收在身上吗?” 从手心化出放置在虚鼎里的麒麟玉佩,“一直收在身上。” 当年从族里搬出来,义母亲自把这块玉佩给了她,让她十分不解,这不是双生子玉佩之一吗?为何又要交给她?要不是上面的麒麟纹这么熟悉,她还以为是义母特别另外打造赠与她的。 “胤澜,”麒尊紧蹙双眉,神态严肃,“我和你义母原本以为此生无望有后,但天公垂怜,竟生下两只五色麒麟,如今妖族式微已久,日后是什么光景以我与你义母的寿数也看不到了,所以这双生子你必要照拂,就权当还我们二人对你的救养恩情吧!” 麒尊这语气与言辞莫过于离世遗言,旁边的麟尊也开始抹泪,让白滢心惊肉跳,“义父言重了,胤澜绝不负所托。” 点点头,麒尊又道:“他们俩虽是五色麒麟,又一脉相连,可惜斩荒命数太坎坷,有杀难困劫,你手上这块就是他的玉佩,我们将它给予你,作为信物,嘱託你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护他一次。” 斩荒命数坎坷?白滢侧目不由多看他两眼,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既是二尊给予的使命,白滢不敢推辞,俯身作揖道:“是。” 麒尊扶起她的手,“好孩子,你既应下了,日后将会有很多苦吃,修行之路,你与晟苍会一起接受我的严厉督促,斩荒我另做安排,你们三人的修为和才智日后绝对要登顶大能,方能与劫数对抗。” 到底是什么劫数,什么杀难,竟要如何大费周折。看二尊神情像是要他们以后……与天相搏? 气氛太过紧张与沉重,白滢微不可微轻嘆一气,无需想太多,既然身负使命,未来再难也要走下去,天地之道,顺其自然便是,尽力把事情做好,只有义父义母高兴了,也许她就能回族里去了。 “三日后,你还来我们之前约定的地方,我已与晟苍提起过你,届时你们俩见见吧。” 为何只见晟苍不连斩荒一起见了?白滢心底有疑问,但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二尊怎么说便怎么做,她每日能做的事,也只有不断修炼了。 三日后,又是青山瀑布边,竹亭里。 白滢见到了晟苍,丝带束髮,眉眼如画,目光清敛,五官呈沉雅气质,肤色干净,身躯修长有着少年郎特有的单薄,衣袍翩翩,好一副大族风范的子弟模样。 ——鸣子……长虫子……萤…… 当他活生站在面前,才想起这就是那个当年掉进池子里,说她是长虫的哥哥,实是一段心累的回忆。 以前年幼无知,她这名字,误打误撞,真是拜他所赐。 察觉对面小佳人只漠看他一眼,晟苍轻笑,温润有礼。“白滢。” 白滢轻轻点头视为回了招唿。 这时麒尊轻咳一声,严肃道:“今日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日后我要来考验你们的修行,有时候间隔几十年,有时间是百年,至多一千年,你们两个必须勤加苦练,日后要护斩荒过劫难。” 晟苍和白滢二人慎重点头应是,麒尊抬手布下结界。 “现在你们二人就先比试,我看看目前谁更强。” 晟苍抿嘴一笑,“得罪了,白滢!” 说时迟那时快,晟苍身手十分敏捷,扬手就出招,可把白滢整懵了一下,这人也太不客气了! 一脚踢开他袭来的手袖,白滢毫不留情面。 “噗!你居然没穿鞋!”晟苍轻笑出声。 白滢一挑眉,“我就不喜欢穿鞋又如何?” 二尊对于白滢不穿鞋这个问题没有多纠结,天地之道本就是亲近天地之气,只是外人不知,便觉得怪异。 几百年没接触过二尊以外的人,白滢觉得晟苍的笑很刺眼,一拢云袖将妖力袭向他。 晟苍不慌不忙凝神接招,刚对峙不到一会儿,神情开始有异样。 白滢这股妖力纯质威力颇大,差了三百年的修为,他现阶段确实是占不了上风。 逐渐紧皱眉宇,晟苍专注对峙,不曾想白滢反手一个结印将他震退了三步。 眼中笑意更胜,这个有腾蛇血脉的白滢果然有点能耐! 二尊对白滢是满意的,但却狠狠训斥晟苍。“一百年后,你如是没有赢过胤澜,为父定会重罚你。” 面对父母的训诫,晟苍沉稳作揖。“是。” 天要擦黑了,二尊转身离去,晟苍跟在身后。 白滢目送他们,清澈的眼里有一丝不能言明的落寞。突然,她看见晟苍一个回头,朝她温柔一笑,弹了一道信诀给她,便消失了。
第102页 ——下次再战,我定赢你。 做梦。 一把掐灭了信诀,白滢御风回了洞府,即刻入定修行。 她决不能让二尊失望,她想强大,把事情全部做好,然后“回家”。 百年后,晟苍果真赢了白滢,白滢不可置信,这打击有点大。 二尊有事已离去,山林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再比一次!”白滢仍不妥协。 晟苍摆摆手,“你这回赢不了我的,我可是拼了命提高修为,又花了十年时间研究了你的路数,和斩荒拟战了无数次。” 白滢蹙眉,封闭几百年,没有试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今日晟苍倒是让她学了一课。 见白滢转身要走,晟苍喊住她:“白滢!” 白滢回头,不解看他。 “我告诉你,你的破绽在哪儿吧!” 随后晟苍起招,果然一样的套路,不过十招,白滢被击倒在地。 原来如此!白滢恍然大悟,她已看出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晟苍走过来,笑颜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身,白滢一弹衣袖,拒绝了,自己站了起来。 见她如此,他也不恼。比起弟弟闹变扭,白滢这点不算什么。 收回手,晟苍又道:“听父尊说,下回比试的是在两百年后,可能会比棋艺。” 还没等白滢回过神来,晟苍一边远去,一边挥手。“两百年后再见了,白滢!” 比下棋…… 白滢头顿时大了。要比八卦阵法,修行修炼,她都在行,偏偏要思前想后,来场檯面上的无硝烟战争,着实有点为难她。 尽管白滢在两百年间花了精力去钻研棋术,但始终败给了晟苍。眼下已战了五局,白滢输的一塌煳煳,此时她还不足千年的修为和妖生歷程,心态自然会崩裂。 “你会输不足为奇,我的棋艺是父尊所授,又与斩荒斗得最是厉害,都是磨鍊出来的,你若再用功,日后肯定会有精进。” 二尊见这五局的结果,白滢的棋路确实下得惨不忍睹,指点几番,哀嘆一声,处理事情去了。 近年来一连两败,义父唉声嘆气,白滢觉得自己很没用,又很无助,心里甚是委屈,红了眼底,差点要哭了。 “白滢,你……你别哭啊!”晟苍有些手足无措,父母又没罚她,不像他,一旦输了,准是狠罚。所以他每次都全力以赴,斩荒又爱与他比较,他们两兄弟的精进是旁人无法想像的。 白滢一抹双眼,闷闷不乐,不言不语。 晟苍看看天色,尚早,听闻凡尘现在正是佳节,非常热闹,不如带白滢去走走,散掉些不愉快。 想完便起身对白滢说道:“你一定没见过凡尘的闹市之景,不如我带你去走一遭!” 去凡尘?闹市? 白滢心里还真起了一丝嚮往,以前在书籍里看过,可她极少踏出洞府,怕是路都不认得。 果然她感兴趣! 晟苍觉得自己简直是七窍玲珑,猜人摸事挺准。 “但是你姿色太过,这模样下凡太招眼了,不如……” 第62章 番外三卷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基本是隔一天更新一卷,一般是下午6点更新。我想一直写到他们三个人所有劫难过后的日常、想给逆云配一个、想让妖帝有后,挺多想法的。 到最后给一直支持我这篇文的宝宝们一个轻松、圆满的番外完结。(默默祈祷我这几根码字的手指不要犯溅又虐了谁……) 哦,对了,先告诉宝宝们到了番外五卷有勐料……  凡间闹市熙熙攘攘,商铺多的街道人潮涌动,人与人相挤,物与物相撞,因为今日就是元宵,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酒楼小贩都高声揽客。 又被一人给撞了,白滢无奈,又看看脚上的靴子,更无奈,再看看身上的装扮,极致无奈。 晟苍笑吟吟看着一身男儿装的白滢,不错不错,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君”。 带着“白公子”耐心逛了好多小贩摊,面对这些千奇百怪的小物件,白滢眼里有精光似的,一脸“好神奇”之意淡淡显露。 晟苍不禁猜想,白滢一身冷灵之气,不善表达,不识凡间之物,应该是经年封闭修炼,所以晶莹剔透,不谙世事,让人心疼,此番能带她来人间,看她开心,自己也莫名跟着高兴。 买了两串糖葫芦,晟苍递了一支给她,示范怎么个吃法,这红彤彤的丸子,看得白滢颇为呆滞,能吃? 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甜的……酸的! 好好吃! “果然女孩子家家就是喜欢这又甜又酸的滋味,我以往与斩荒闲逛人间,买来吃他都嗤之以鼻,不过前面的酒楼有卖他最喜欢的菜色和酒,他今日不在,我一会儿给他捎回去。” 白滢蹙眉。 又是斩荒,她三百岁就离开了族里,就几百年前看了他几眼,二尊都说他命不好,可她怎么觉得斩荒很受宠,父母早早做好护他的准备,修炼还时常有哥哥作陪。说到哥哥晟苍,只是早出生了一刻,这做兄长的,对斩荒简直有些溺爱。 她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已见几次,晟苍每次都会提到斩荒好几次,尤其这一路上逛街,他鸡零狗碎地给斩荒买了多少东西……
第103页 自觉对白滢多次提到弟弟,晟苍有些不好意思。“斩荒从小就不受族里待见,与我少小离家修行,父母也没多少时间疼爱他,我是他兄长,自然处处以他为先,以此弥补他,你莫要见怪。” 白滢摇摇头,心里头多少羡慕他们的双生情谊。 “听闻双生子之间会因为血脉的力量,身心相连,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 晟苍若有所思,答道:“很微妙,我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自己灵魂深处的另一半,可能我们前世就是同一个人,今生化为双生子,彼此缺不了对方,至死都断不了那一脉相连的感觉,若是斩荒发生什么不妥,我定然生不如死,斩荒对我亦是如此。” 白滢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暗自搓了搓手臂。 晟苍朗笑出声。“上古血脉的双生子本就是感应最强的,反正你是体悟不到,就不要多想了。” 确实是,没有的东西,自己就不要去多想了,还不如认真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突然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姑娘羞答答地递了一朵花儿给晟苍,他接下了,朝对方笑笑,没有其他回应拉着白滢直径向前走,不久又一朵花儿从一处楼阁上落下,打中了晟苍胸前。 二人抬头望去,几个嘻嘻哈哈的姑娘你推我搡的,又抛了几朵花下来。 白滢不解,她们这是作甚? 晟苍没有再去接花,照样拉着白滢往前走。“这是这座城里的私俗,元宵佳节当日,所有未婚的女子只要看见合眼的男子,都可以送花以示爱慕之情。” “那男子呢?” 晟苍坏笑,突然想戏弄白滢,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私俗没有规定男子如何,但我们妖族男子随心豪迈,有心仪的女子,自然是想要亲近,而且直接了当。” 白滢弹指打掉他的手,“莫要闹我,无聊。” “我看那几个女子还可以,你不考虑一下?” “白滢,此乃人间,我们怎会与凡人有交集?我啊,祭司说了,此生命中没有红鸾,一人乐得自在。再说这种私俗不过嬉闹罢了,能成事太少。” 白滢点点头,妖族寿命绵长,露水姻缘常见,没有成双成对的占多数,对于婚配之事,他们这种年纪在意的不多。 晟苍将她带到刚才所说的酒楼,装设端气大方,特地要了一间雅间,点了最负盛名的几样菜,二人便开始品茗。 这茶香气醇厚,入口有清甘,凡间有这样的茗茶,实属难得。白滢暗衬道。 天色渐渐暗下,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全部上齐,辟谷已久,这么花花绿绿,白滢拿起筷子,竟不知道从哪一盘开始下手。 晟苍见她不动筷子,就先夹了一块香酥排骨放她碗里,“没有什么可想的,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我们都是同龄人,不必拘礼。” 说完便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我明明长你两百多岁,你应唤我姐姐。” 晟苍勐咳几声,细细看了看白滢,虽不似一般同龄女子娇小玲珑,可芊芊身型,灵气斐然,又是与世无争的懵懂之样,怎做得长姐?再过些年岁,只怕他们之间差距微乎其微,叫一声姐姐,实在怪异! 呵呵一笑,他当没听见,直径夹菜给她,东聊西扯,茶囊饭饱,付了帐,拎起要送给斩荒的酒菜,放入虚鼎,带着白滢走入夜市。 此时夜市处处都是灯笼高挂,喜气洋洋,人来人往。 白滢一边走,一边看,好多好玩的东西,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一个小女孩提着一盏白色小兔子模样的小灯笼,煞是可爱,迎面又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四角灯笼,上面画的全是栩栩如生的花虫。 忽然察觉晟苍的气息貌似消失在自己身旁许久,白滢四下张望,人头涌动,气息混杂,压根找不到他。 “晟苍——” 往周边叫唤了两声,却被嘈杂的人声物声覆盖,白滢有些不适应,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她已经待惯了四面山墙的空寂,忍不住全身紧绷,适巧夜空中“咻咻咻”地炸开烟火 ,“嘣”地几声,把白滢吓得浑身一颤,隐藏的妖力有些溢泄。 她如今只是近千年道行的“小妖”,妖力一泄露,街头巷陌不少门户挂在大门边上的驱魔铃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发生“铃铃铃”的响声。 这种凡间的驱魔铃对付一般的血脉小妖能使其头疼欲裂,不敢造次,但对于上古血脉的白滢,只造成了絮乱心神的效果。 白滢觉得这种铃声甚是扰人,就连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都掩盖不住,她捂住耳朵,默念清心诀,奈何道基太浅,效果甚微。 “白滢!” 晟苍气喘吁吁拉住她的衣袖,也像是寻她寻了很久,若不是感觉到了她的妖力,还真是难找! 双指一点她的眉心,将清心诀注入,再帮她把妖力封隐起来,白滢才舒适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 “都是我的错,没牢牢看着你,我只是去刚走过的小贩摊上给你买盏莲花灯,等我买完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差点出事。” 白滢已无事,倒是直勾勾看着他手中提着的莲花灯笼,晟苍微笑地把灯杆交给她,见她眼里表露出欣喜的情绪,自己也眉开眼笑。
第104页 二人逛到一处广阔的园林,树下繁灯,人们三五成群在挖地种树,这引起了白滢的好奇。 只见他们一群人把一棵半人高的树苗挂满了各种颜色的飘带,飘带上有字,看不清是什么,待种好后,对着天空诚心许愿,和乐融融。 见白滢停驻脚步,入迷般看着那片人群,晟苍沉吟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在做什么。 “这叫树愿,与“竖愿”谐音,就是一家人中的某个人或全家人,把一棵带着他们对家人祈祷和祝福的树苗种下,细细呵护,待树苗长成大树后,就好像会成为一个有念力的大伞,不畏风雨,牢牢守护家人平安。” 家人…… 这世上会有人给她种下这么一棵树吗?父尊和母尊早已补天,身归混沌,麒麟二尊……罢了,答案是妥妥否定的。 呆呆看着手里的莲花灯,白滢不禁有些伤情,心里空空荡荡,脸上依然没有太过表露。 晟苍抬头看看月色,掐指算了算,父母应该办事要回来了,可不能耽误回去的时间。 “白滢,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默默点头,二人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御风而去,待他们急忙赶回比试之地,二尊早已坐在凳上,面露盛怒。 “跪下!” 晟苍和白滢互视一眼,齐齐下跪。 麒尊化出一条藤条,狠狠甩在地面。“满身凡尘混杂的气息,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去人间厮混!各罚五十鞭!” 五十鞭太重了!他也就罢了,白滢也要如此,晟苍忍不住出声。 “父尊,今日是我一人的主意,要罚我一人全受,白滢什么都不懂,不要罚她!” 麒尊一鞭笞在晟苍身上,晟苍当即缩了一下身子,皮开肉绽的疼! “你们两个我皆一视同仁,既然你今日要逞这般威风,我便罚你一百鞭,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强出头!” 说完,开始抽打晟苍单薄的身躯,不一会儿便衣物破损,鲜血淋漓。 麟尊不忍再看,抹泪直径离开。 白滢随着那一鞭又一鞭落下,面上再不是淡漠如水的神情。 自她独居以来,义父每回来洞府,都严厉考问功课,身上鞭子挨了多少……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求情挨罚。 她红了眼眶,伸手接下麒尊狠笞的一鞭,哭道:“义父,是胤澜没有守住好奇之心,才跟着去了人间,是胤澜错了!不要再罚晟苍……” 麒尊抽回藤鞭,一鞭抽在白滢身上。“你还敢哭!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修天地之道,你要做到如何!” 白滢耷拉着双肩,泪水没有停过,可经歷生活的年岁太少与环境的封闭,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成这样。两万年后,才想明白,年少的自己一味追求亲情忠义,强迫自己面对冷寂,争于修行,其实内心无比嚮往能遨游三界,故委屈致极。 “修天地之道,载天地之气,顺其自然之理,寂空大道,平守心敛,遭战且战,遇强更强,无悲无喜,无惊无辱,不争不惧,不色不欲,不哀不泣……” 麒尊点点头,怒道:“你修了近一千年,都修哪去了?你是腾蛇之后,贪恋繁华,不能隐忍,如何修行?” 说完,一连几鞭抽在她身上,看得晟苍心惊胆战。“父尊!” 白滢依然没有停止哭泣,却知道自己做错了。“胤澜错了,以后再不轻易离开修炼之地,专心致志修道,以报义父义母救养之恩!” 见他们二人伤痕累累,麒尊长嘆,将藤鞭收回。“你们两个人要记住,以后,你们要对抗的,强大到难以想像,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苦,斩荒也苦,你们在精进,他也分秒不落在精进,甚至还缺乏我们的亲自教导。” 白滢听出麒尊之意,他们二人由二尊亲自指导修为,而斩荒,最多是与晟苍间接授业,按以前晟苍的说法,斩荒不管是棋艺还是拟战,都喜欢和哥哥相较高低。麒尊其实是一条线在带动他们三个人修行,方式各异。 但眼下她不关心这些,她只觉得心里那股空空荡荡的感觉一点一点化开,失落之意满满。 终于结束了一场责罚,白滢目送二尊和晟苍离去,走着走着,晟苍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用口型对她说:我们下次再会。 也许是一起游歷了一遭人间或是共同经歷了鞭打之罚,白滢对这个少年有了一种信任感,那空落的心里添了几分温暖,目送他们离去,自己默默背着一身鞭伤,孤单地回了洞府。 第63章 番外四卷 作者有话要说: 晟苍送了父母回族后,又换了一身衣物,敛起血腥味,与往常一样踏进与斩荒修行的山洞里。 “二弟,大哥回来了!” 没有回应?晟苍扫视一眼洞府,终于在一张石榻上找到了斩荒的身影。 一本手札盖在脸上,唿吸均匀,看来是睡熟了。 晟苍摇摇头,从虚鼎里拿到他最喜欢的酒菜,果然没过一会儿,斩荒一把掀开脸上的书本,睁开满是繁星的眼眸,笑意盈盈地跃下石榻,顽皮地伸了一个懒腰。 “大哥,你可回来了,父尊交给我的棋局我已破解了。”
第105页 晟苍毫不意外,他本就对父尊说过,那个棋局难不倒斩荒多久,还不信。 “那可好,看为兄带回来什么奖励你了。” 斩荒露齿一笑,此时他眉宇间已初露邪魅的端倪,与晟苍的沉雅有很大的区别。 “我在做美梦都被这香味给勾醒了,谢谢大哥!” 说完便津津有味吃菜配酒,好生惬意,一顿满足后,斩荒一扫酒气,又上了石榻。 晟苍累了一天还挨了抽,也施施然上了石榻。“你今日还没睡饱?” 斩荒躺下,摆摆手,“莫提了,父尊给的棋局实在有些耗神,我且再补补觉,明日我还要去林子里修炼呢。” 刚闭上眼,貌似想到什么又立马睁开,问道:“大哥,你今日去了哪里?不是父尊又叫你去考问功课吧?若是,你可记得与父尊说说我的功课更胜你一筹。” “那自然是,二弟什么都不差为兄。下次父尊母尊会亲自来看你,你好好表现就是。” 斩荒打了个哈欠,“得了吧,这么些年约了十次有八次来不成,我早已习惯了。” 晟苍不觉心里有点难过,斩荒因族里祭司所言,不适合留在族里,亦不能跟着父母身边,到底是什么命数,要如此骨肉分离,连见都少见。 “见不到也是好的,你看我今日功课不一小心出了差错,父尊把我打得……” 晟苍撸开衣袖,几道鞭伤深得刺目,斩荒一把起身拿过他的手臂,清秀的玉面上一阵恼怒。 “这打得太狠了!大哥,我们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一个这么严厉对待,一个不闻不问不见!”随后斩荒又嘆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我们这一生不依天地,不靠父母,自由自在便是了!” 原本是想把斩荒无法面见父母的负面情绪引导开,才把伤口展露,没想到斩荒说了这么一番话,晟苍无法反驳。 所以他们只有彼此了。 因他们道基太浅,伤口癒合的速度很慢,斩荒只得从虚鼎里拿出伤药,细细给哥哥涂抹。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小心翼翼为自己上药的弟弟,晟苍温柔笑笑,随即想到父尊分开前与他说的话,心里有股浓浓的不舍。 “斩荒,再过几千年我们便要分开修行了,你可莫要懒怠,到时我们一定可以修行有成,直上九重天。” 说到修行,斩荒自是心有成竹,“那自然是,我们可是万年难觅的五色麒麟,定然要修道入仙途,做九重天上的仙人。” “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 月色朦胧,洞府内,依旧烛火高照,斩荒与晟苍对话几番便不再言语,静静入定,沉睡。 晟苍躺在斩荒身旁,用手撑头,借着榻旁的烛光,侧望他的睡颜良久,又从手心里化出一块带着流苏的红玉。 这麒麟玉佩本就是一对,当初他们兄弟降生,父母特地命人寻来这难得的红玉,打磨雕刻而成,一枚给了做哥哥的他,另一枚给了弟弟。 很久之前父母便私下告诉他,斩荒命有不堪,把他那一枚交给了白滢,以作为日后要守诺的信物,秉着弟弟没有,哥哥不能私有的心态,晟苍是一次也没戴过这红玉,所以斩荒从小至今一直不知道有这玉佩的存在。 今日父尊与母尊又再三申令,绝不可以对旁人提起白滢,白滢也不可以再随便接触外人。他带她去了凡间,是犯了大过错,可他就是不明白,他们何错之有?再怎么修行,三界四海八荒,难道不应该都去闯一闯吗? 五百年后,晟苍迟了一些到了约定之地,一去到便看见白滢与父尊已开始比试。 白滢已经长成窈窕淑女,只是眉宇间冷漠之气比上次见面时更胜,想起这些年来,他们相互传信,她回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回也是只言片语。 二人过招才半盏茶的功夫,白滢便受击两次,麒尊一眼发现了晟苍,便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他们在同龄小辈中属于佼佼者,但是怎么可能打得过几万年修为的父辈,不一会儿晟苍与白滢败下阵来,随后麒尊一道沉重的妖力扇去,晟苍飞滚撞到树身上,差点把嵴柱骨撞裂了,嘴角溢出血流,而白滢被一股妖力绞勒在半空,难受无比。 “至今时今日,你们两个都还不能过我二十招,以后如何相护?”麒尊道,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再转身看向晟苍,训诫:“苍儿,漫漫一生何其长,你们兄弟血脉相连,定要相互爱惜,你要记住斩荒对你何等重要,若有一日我与你母尊逝世,能护他的人只有你,你若失去了这至亲,就枉费了命运给你这一份血脉相连之情,也枉费了我们的教导!” 晟苍定定受教,他从不反驳,因为父尊说的没错,此生他无心儿女私情,体内血脉之力将他与斩荒相连,斩荒对他最为重要,但眼下白滢被父尊的灵力掐在半空,晟苍心里十分不好受。 麒尊刚说完晟苍,扬掌起势,又训斥白滢:“胤澜,你修行是不是有懒怠!” 见麒尊要出掌重击白滢,晟苍急忙爬起来,“不要,父尊!” 白滢被绞在半空,眼角因快窒息溢出了泪水,“胤澜……不敢……”
第106页 冷哼一声,麒尊使出三成功力一击将白滢重伤,翻滚落地,当即吐了一大口血,狼狈至极,激烈地带血咳嗽。 “这次告诫你们要更加勤快修行,我希望以后你们越来越少受伤,强大起来,才不负上古血脉。”说完,麒尊奋力扫袖,化烟而去。 “白滢,你还好吗?”晟苍捂着内伤处,匆匆过去扶着她,白滢含泪摆摆手,岂料二人都伤重站不太稳,一起崴了一道,滚成一团,又撞到伤处,晟苍哀嚎一声,再吐了一小口血。 两人身上的血迹因触碰相互磨蹭,白滢五脏六腑疼得眼泪快止不住了,艰难起身,伸手握住晟苍的手,将他拉起来,两人互相搀扶走到一块平石上坐下。 麟尊挎着竹篮,带着山果走过来,看见他们身上的伤,脸露伤感,为二人治疗。 好歹身上不这么疼地难以走动,晟苍从虚鼎里拿出一包油纸,趁着麟尊不注意,快速塞到白滢手里,眼神示意她赶紧收起来。 白滢呆滞了一下,就手脚麻利地扔进虚鼎里,还不安地抓皱了衣袖。 因为这次伤得有点重,白滢没有目送二尊,而是在晟苍关怀的目光下,一瘸一拐地离去。 白滢回到洞府,在虚鼎里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那包东西,一开打油纸,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份糕点,五颜六色,尝一口,花香清甜。 山中岁月冷寂寂,世间繁华浮沉沉。 深山瀑布边的竹亭里,一男一女相坐对弈。 那男子一身红衣,面相清风温润,端正雅坐,修长的手指夹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待落定后,扬起一抹笑看着对面的女子。 女子执白子的手迟迟未下子,低垂着眉眼,秀眉间有一丝带着冷漠的英气,五官轮廓柔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君子之风。 思索一番,她将白子下在一处。 “你如今话越来越少了。” “你如今也学会身浸酒色之中了。” 晟苍蓦然顿住,不一会儿继续下子。“我们都两千岁了,该经歷的还是要经歷的。” 白滢默然,从他一靠近,她就察觉他身上有复杂的气息,胭脂香味,酒味…… 两千年的修为,他们的心智已经长成,她不认为他是轻易动情之人,想来又是二尊的手笔。 五色麒麟,三界难得,将来必是万人之上,多见世面,多经歷一些也是合乎情理的,不然耿直率真,心无防备,难免受骗,无利于处世。 书上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这关便是要提前预热,以防日后莫要煳涂,有利躲过劫难。如此说来,斩荒也定是受了这一课。 摇摇头,二尊如何教导这两个儿子,与她无关,眼下她只关心这盘棋局,不能输。 这下了半盘棋,晟苍感到白滢的棋路居然比以往又精进不少,一来一往早已将刚才尴尬的话题抛之脑后,二人胜负欲高涨,最后竟下成了平手。 “再来一局?” 白滢摇摇头,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已“突突突”在跳,这算计重重的事,确实不适合她,最后战个平手,不至于被义父罚了,这也是几千年来她唯一战平了晟苍的一局。 现在他们已经越来越少挨罚了,麒尊的比试基本能过五十招,修行的时间越长久,他们越强大,心性举止越发沉敛。 知道白滢不肯再战,定是思绪用尽了,晟苍抿嘴偷笑。 二人一道站在瀑布边,眺望远处的风景,松下心神。 在妖族,两千岁模样早已定型,只有气质会在悠长的岁月里,经过所歷世事的日积月累,愈发稳重,各向各的性情发展。 如今晟苍已是高出白滢大半个头的身高,当初被要求的那声“姐姐”,他从未执行,她也从未强求,年龄的界线早已模煳,甚至连性别都不甚在意。 强者之间只有较量。 “对了,母尊给你新做了衣裳,我看着,如今母尊为我们三人做的新衣款式越来越考究,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慢慢看明白再试。” 说完从虚鼎里拿出厚厚一大叠浅色的衣裙,着实把白滢愣懵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静,默默收下。 “我也建议你要再精进一法术。” “嗯?” “好好练练屏清酒色之味的除息术。” “……” 晟苍觉得白滢近千年愈发人狠话少,对手招招凌厉,棋路变得有点刁钻,对话不说则已,说则一鸣惊人,饶是他这么温润的性子都被她激出无限尴尬来。 要是晟苍知道白滢暗想的是什么美人关,绝对会皮笑肉不笑地告诉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也实在没脸说出实情。 揉揉眉心,回想起那日他与斩荒确实被整得有些惨和离谱,铭记一生。 第64章 番外五卷 难得父母约他们两兄弟在一妖市的酒楼相见,更难得的是,父母到最后都没有来信失约。 二人来到这富丽堂皇的酒楼,一进门便是宾客满座的大厅,歌舞昇平,好生热闹。 斩荒望了四周,道:“看来是新开的,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晟苍蹙眉。“酒气这么重,我们赶紧上雅间去找父尊和母尊。” 一个妖媚的女掌柜刚送走一个贵客,一下就看到这两个绝世郎君,急忙走近再看,这两公子的面容都能让她这把老焦柴再燃一把火。
第107页 啧啧啧,衣品不凡,傲然翩翩,一个沉温,一个冷魅,这妥妥的大金主啊!哪个姑娘被看上都是财色双收的大运气吶! 女掌柜嘴角都快裂到耳边了,笑盈盈拦在他们面前。“二位公子,不知来我这春雨楼是吃饭打尖,还是来寻乐的?” 斩荒勾唇一笑,“我们是来找人的,已经约有雅间了。” “敢问是哪间雅间,我可派人给公子们引路。” 晟苍温婉道:“天字雅正间。” 闻言,女掌柜脸上的媚笑僵硬住了,又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二位就是麒麟少主,我现在就、就派人给二位引路……” 说完快速越过他们,嚷道:“阿照,给这两位少主引路,快!” 这女掌柜变脸怎么比变戏法还快?两兄弟对视一眼,漠视,跟着小厮上了楼。 回到柜上,女掌柜一边打算盘一边掉眼泪,把妆都哭晕了。 一直给客官们上酒菜的小二回到柜上见此情形,急忙问:“老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来我们这吃霸王餐,还是有哪个大妖来闹事?” 算完一笔帐,女掌柜将算盘摇了摇,咬牙道:“我是心疼啊!这麒麟二尊给我弄了这么个生意,白瞎了两个这么好看的郎君,再看看他们的修为,我这得损多少好货色去赔了……” 又算了一下,对小二说道:“你先不要送酒菜了,去告诉妖族里最好的木匠,这两天我们这的雅间要翻新,叫他们先不要接别人的活儿了,还有今晚我们二楼被人包了全部禁客,只有大厅营业,去吧!” 小二听了,就放下托盘去了,只留下女掌柜愁眉苦脸不断敲打算盘。 跟随小厮来到天字雅正间,一进门就从内里走出两位女妖,对他们服了服身。 “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二位少主,依照二尊的意思,请一位跟我身旁的妹妹去另外的雅间。” 晟苍没明白,这不是约他们来相聚的吗? “二尊是什么意思?” 另一女妖摇摇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问哪一位少主跟随我去另外的雅间?” 斩荒沉吟一会儿,“大哥,这不会是吃饭前还要单独考问我们的修行功课吧?” 给弟弟递了一个眼神。极有可能。 “我去另外的吧,带路。”斩荒道。 斩荒跟随出去后,留下来的女妖把门关上,又道:“二尊说还有事情未能及时到来,但请少主们莫要离去,我们且安排了消遣,望少主笑纳。” 实在没明白父母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是父母之命,晟苍不会不遵,温柔笑笑,点个头示意接纳了。 听乐赏舞,坐席陪饮只是平常之事,两人分在不同的雅间,坐在上位,修长的手指拿着酒杯饮酒,一旁侍女跪着斟酒递食,另一旁侍女站着手持丝扇轻摇送香风。 风月场所,他们已不知经歷多少,近三千岁,这两位风华翩翩的郎君,流转人间妖族多少地方,美女无数,投怀送抱不在少数,耳鬓厮磨不是没有,亲热几番也是自然。本来妖就随心随性,不似人间陈规旧矩,不过两兄弟本就自视血脉高等,对女色不甚在意,撩拨亲热即止。 面对一屋子美女弹奏漫舞、捏肩伺候不以为然,这春雨楼的品次难得合心意,紫烟裊裊,层层曼纱,雅中带艷,让人怡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开始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这酒喝了大半晌,歌舞也赏了好几回,为何父母还未到来? 晟苍蹙眉:“停,都退下吧。” 可眼前一群舞娘并未退下,默默待在原处。晟苍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酒杯砸落在地,斩荒发现整个屋子被结界包围,发出微光,心里大惊,侧目看了一眼房内的香炉,“不好,着道了!那大哥……” 晟苍四肢开始有些瘫软,自己都被下了套,那斩荒他…… 当即站了起来要破除结界离开,不料一个跄踉险些摔了,身后一个娇娘抱来,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少主,让奴家伺候您吧……” 晟苍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今日不是相聚吗?父母怎会安排如此孟浪之事! 一把推开那个女妖,却发现自己已被包围在这雅间里,运功起势,丹腑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前的美女们开始越脱越少,晟苍脑门前生了一层薄汗,失笑:“好歹一对一吧,这么多一起过来,本人怕是消受不起……” 那些艷色前赴后继拥来,一掌挥开一个,闪得了一个躲不了下一个,室内陈设早已破烂碎裂,香炉点燃的迷情香已吸入不少,他拼尽道基也才抵挡了一个时辰,即将丧失神志之际,晟苍耳边幻觉般听见斩荒惊慌失措的喊声:“尔等小妖休要拉拉扯扯!大哥——” “二弟——” 晟苍欲冲去大门,却走多两步就晕得不行,他们道行相同,斩荒无法脱身,他也一样,到底谁能救得了谁呢! 斩荒不断在丹腑聚力,丝毫没有反应,看来不单是香炉有问题,连酒水也有问题!还布了结界,屋内艷色群群,围着他拉拉扯扯,强行剥衣,这可如此是好!
第108页 “别再靠过来,休怪我不怜香惜玉,要你们的命!” 一舞娘笑:“少主,我等都是奉命来服侍您的,如今您功法全失,有又结界围困,再加上……我们这的迷情香可是天下至宝,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原来不是一般的迷魂香,是迷情香! 斩荒立马用衣袖掩住口鼻,众女妖笑道:“哎呀,从一进门到现在都不知道吸入多少了,少主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了。” 气愤地一展衣袖,斩荒大怒,刚想辱骂出口,整个人已脚软半跪在地,所有的艷色愈加张狂附在他身,一滴冷汗滑落,斩荒开始神志不清。 晟苍眼神朦胧,眩晕了一会儿,入眼是红鸾香帐顶,感觉有人在一层一层解开他的衣物,愤然甩开,一脚踢了一个下榻,重伤,伸掌再掐住一个。 “你们简直放肆!” 帐内其中两个娇娘对视一眼,附在他耳边说道:“少主,您既无法破阵脱身,又无法解眼下困局,若不想被我们伺候,我们只好全都去伺候二少主了。” “二弟……”松了手,晟苍若有所思。 “是的,二少主也没有识破算计,未能脱身。” 这样的情形下,晟苍依然抱有一线希望,“那你们放我们走,什么报酬尽管开口!” 娇娘笑得无奈。“我等是妖族下等者,但是年幼已受训,完璧之身又签了死契,实在帮不了,且我们今日没有完成任务就……何况您已饮下不少酒水,若是早入门不久就发觉,便不会到此时无力再动的境地了。” 晟苍心里凉了一半,他修炼几千年,虽极少动手杀生,但此番情景,也是要动手一搏的,最可笑的是已无力再出手!心里笃定一定要护下弟弟,这种任人鱼肉的滋味就让他一人来受便是。 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惨笑,父母果然会拿捏他的死穴,到底是美色当前,不亏,男儿豪气,他何须计较太多,默默说了一句:“也罢……”不再动弹,拂上身的软滑让他狠喘一口气,闭上眼,任由迷香作用让自己再也不清醒。 “放开!”斩荒拉回自己的长衫,甩开一个娇色,步伐不稳走到门边,连门把都看不清楚在哪,摸了两下才一把要开门,可惜开不了,再运功直击一掌,结界连个波澜都没有。 身后好几个身躯压来,直接把他制在门上,玲珑曲线,香软之感紧紧相贴,让斩荒倒吸一口气,他的道基已经抵挡不住迷情作用,仍顽抗到底,一口咬在自己手上。 这个二少主果然如二尊所言,是个阴辣的性子,十个姐妹已经被重伤五个,都过了多长时间了,还能咬了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二尊的套路不包括让二位少主受伤,看见二少主的手都溢出血丝了,她们不禁有些着急,便把二尊交待的对付之法使了出来。 “少主,您出不去的,我们是签了死契受了嘱託而来,眼下你真不希望被我们伺候,亦可,我们会全部去伺候大少主,如此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 “你说什么!”斩荒大怒,抽了那娇娘一掌。 虽被掴了脸,那娇娘也默然承受。“大少主目前的情况与您一致,现在由您来决定我们几个是伺候您还是过去伺候大少主。”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通通杀了便是!” 娇娘又回:“酒水中药物的威力您最终抵挡不了,还未杀尽您就再难行动了,所以不管您是杀了我们还是全部重伤,这春雨楼还有很多姑娘备下,一旦我们几个全部不行了,也就认同您是要让其他人去伺候大少主了。” 斩荒面色微变,确实身上力气越来越少,欲缠因为迷情香的作用越来越明显。 大哥…… 扶着门墙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回榻边,脱下长衫,斩荒咬牙切齿又慢条理斯:“那你们还磨蹭什么?赶紧滚过来伺候本少主……” 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榻,目光迷离看着帐顶,邪魅一笑,事后总要有个了结,且等着就是。 乌云蔽月,夜深人静,秋风萧条,深山老林中的妖市依然灯火通明,尤其是各种寻欢场所,载歌载舞,人流络绎不绝。 春雨楼的大厅仍是人声沸腾,嬉笑怒骂声穿杂其中。女掌柜盯着二楼处,这拆破碎物之声折腾了一个时辰,现在终于停下来了。 那两位少主竟没有一个逃出来,这麒尊的手段真狠啊!自己的儿子也这么考验折腾,但也幸好是儿子,女儿可经不过这么一遭。 继续敲打算盘,看这动静,修理的预算是不够了,还有医治的经费也要再添。 烛火渐渐燃尽,红帐翻浪,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锦被,俊秀的眉眼间全是隐忍,紧绷的线条划过汗珠,香软紧贴,不时醇厚辣喉的酒水灌来,任由身前身后的红艷如何来去,颠鸾倒凤,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喘息吟声,春光无限全部掩覆在人影绰绰的层层纱帐内。 屋内一片狼藉,屋外结界微光,雅间门外数盏写着“天字”的灯笼被廊上窗外进入的秋风吹晃,又凉又空,双生之子此番考验,以失败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兄弟的清白我是保不住了,总要遭一回,不然妖帝打第五重天时怎么一滴酒都不喝呢,当初扫平北荒时肯定也遇到不少□□,都是有过教训的。
第109页 第65章 番外六卷 沉睡不知光阴,晟苍缓缓清醒,帐内昏暗,他伸手掀开幔帘,一缕阳光射入,不禁眯眼。 榻边已摆放了一套新的衣物,实在被骗了一回就长了记性,细细检查过没有问题,晟苍起身双指一转,衣布翻扬,全部服饰着身,一展长袖清除酒气,再环顾屋内,早已收拾干净,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二弟……二弟呢?” 走到门口,结界仍在,提气运功,法力已尽数回来,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破除。晟苍匆匆踏出雅间,细细寻找斩荒的气息。 长廊到处都是房间,找了许久,终于在天字雅云间寻着了弟弟的气息,十分微弱。 一触房门,果然有层结界,拍门唿喊:“二弟!二弟!” 拍了许久都没有反应,晟苍不禁担忧,运功从外部破除结界,好不容易硬破了,便开门冲进去,四下无人,只有幔帐重重下,传来轻微的唿吸声。 小心翼翼一层一层掀开纱帐,终于看到了斩荒。此时他熟睡在榻里,旁边一样摆放着一套衣物,这榻上的气味让晟苍不安,轻轻掀开锦被,斩荒身上的痕迹都明明白白表露了一件事。 到了最后,他的妥协依旧是被耍了!早知就不该心慈手软,听信怜谎,通通杀了再做打算才是! 弟弟没有护好,晟苍一掌捏碎了榻栏,盛怒无比。 耳边的动静让斩荒醒来,一入眼就是哥哥几千年难得一见的怒颜,捂着头爬起来,他声音嘶哑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我——”晟苍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起身后愤愤背对弟弟,“你先把衣服穿上!” 斩荒拿起衣物看了看,一挥绕身,穿戴整齐,接着晟苍对他一挥衣袖,扫去酒气。 晟苍的脸色让斩荒有很不好的预感,“大哥,到底怎么了!” “那日,我们都中计无法脱身,我便被威胁,如是不顺,就全部来折磨你,我便……如今看你,我……” “你说什么!”斩荒惊愣,“明明是我受了胁迫才是……那大哥你还是被……” 斩荒怒不可遏,一袖扫碎了屋内剩余的陈设。“居然利用我们双子相惜的弱点,诓骗我们,这事我定要找父尊讨个说法!” 二人还未动身离去,屋内一股红烟化来,麒尊现身了。 随后用妖力各掴了他们一巴掌,“给我跪下!” 这是两兄弟第一次如此气愤没有立刻照做,麒尊冷哼,化出藤鞭一鞭抽得他们都跪倒在地。 “怎么?如今不把为父放眼里了?你们都三千年的修为了,其中包括了棋弈,这一场实战,没想到你们两个兵败如山倒,让我失望透顶,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这不是父母所约吗?斩荒不甘,想要顶嘴,被晟苍一把拉住。“还请父尊赐教。” “以后你们一定要记得,不论何时何地,不可掉以轻心,不可没有防守之心,如果那日确实是我们约你们前来,但是中途被歹人算计掉了包呢?你们就早死一万次了!” “其二,你们这几千年顶着族里给你们的尊贵在人间妖族混迹,处处受人厚待,俨然享乐惯了,酒来伸手,食来张口,心思全放在赏舞取乐之上,一点都没发现酒水香炉的异常,连中途被人布了结界也毫无察觉!” “最后,在没有丝毫还击能力的情况下,你们就乱了心志,被人随便一威胁,便直接默认了弱点,从了!你们几千年修的棋弈到底修出了什么!还敢嚷着要来找为父讨说法?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这么愚昧的儿子!” 麒尊的一番话让双子尤遭晴天霹雳,脸色苍白,久久不敢作声。 父尊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太让人失望了,自持血脉高贵,修为有小成,不知天高地厚,自负自傲到了一定程度,便是松懈,以为无人敢对他们如何,结果中计遭辱,幸好设计他们的是自己父亲,不然他们早已没命,岂是不堪破色便无事了?此番教训果真虐心伤神,让他们牢记一生。 长嘆一声,麒尊:“罢了,这次的教训也够你们记一辈子,我就不罚你们了,回去吧!好好反省!” 兄弟二人默默拜别,瞬身而去。 麟尊从门外走来,“这次是不是太过了?” “我们只剩几千年的寿命了,他们还如此享乐无知,光有血脉修为没有防备之心和智谋怎么跃入三界翘楚,光大麒麟一族?还会白白浪费了胤澜这颗暗子啊!” “那也不需用如此手段啊!” “夫人,祭司只看出了晟苍没有命定中人,而斩荒身负贪狼,其他一概看不清,不管日后他们在哪儿,三界狡猾阴险者何其多,我们现在不狠一点教会他们,日后我们归西了,他们怎么办?” 麟尊听后,默不作声。确实他们大限将至,几千年一眨眼便过。 麒尊:“看看他们两现在不成器的样子,酒色误人,这回也让他们明白明白这番道理。” 麟尊身为生母,双生子各是什么性情最为清楚,道:“晟苍一听那些女子是死契,没完成任务便活不成,一面又担心斩荒,就认了,这么善良的心肠,日后他上了九重天想必也能成为一个好仙人,在妖族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处,他我倒是不担心,我最担心的还是斩荒,贪狼格,九重天不但不会容他,最怕还会杀他。”
第110页 “有善心不一定就是好事,到头来为难的是自己,苦了自己,这次的事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我倒是希望晟苍能狠绝一些。而命格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祭司看破后便死了,我们就搏一搏日后无几人能看出,无论如何,是你我亲骨肉,都想要他们好好活下去啊!” 双生子赶回洞府,路程才走了一半,晟苍心里突突两声,就掐指一算。 糟了!今日可是约了白滢,与斩荒匆匆告别,就去了约定之地。 对弈一局花了大半天,被白滢尴尬了一番,二人接受了父尊和母尊的考问,没有被罚的情况发生,他又在父尊怒气深沉的审视下回了洞府。 回到洞府,到处都找不到斩荒,慌乱之际听到后洞温泉处有声响,瞬身而至,原来斩荒在沐浴。 原本玉面薄怒的弟弟看见了大哥,才露出一丝笑颜,“大哥。” 晟苍松了口气,就怕斩荒回来后不愤气去哪儿闹,好在没有。 宽衣解带,慢慢踏入温泉池中,热气裊裊上升,烛火高照,偶尔几声撩水动静,兄弟二人在浴池里一人一边静静仰靠在石岸边。 斩荒拧湿了白布递给哥哥,让他擦下脸,便冷哼一声:“庸脂俗粉,噁心死了!” 斩荒拿起另一条白布,狠狠搓身上,都红了一大片,被晟苍阻下。 “莫要矫情了,都是男人,酒疯一场又如何?我们都长大成人。再说了,那些都是小妖血脉,没两千年就归西了,父尊母尊既敢授这一课,那前前后后都是安排妥当的,你我就当梦境一场算了。也是我们没用,一心以为是父尊母尊相约,丝毫戒备之心都没有,最终没脱身,还被诓了……” 斩荒翻了个白眼,那场博弈实在太累了,凡人没法力的滋味真不好。 湿漉漉的双脚踩着石阶上了岸,穿了里衣就上了榻沉睡,晟苍也是一身疲惫,收拾好后为斩荒盖上锦被,在他身旁躺下。 刚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心里又盘算着怎么把弟弟哄好,省得他接下来几天都心情不好,闹腾。想着想着,又侧身对着斩荒的睡颜,自己也慢慢睡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这两兄弟牢牢记住且会了三件事,一是防备之心,不可松懈,二是遇事到了穷途末路都要淡定如斯,不能暴露弱点,三是虽会赏弄风月,撩人心魄,但少沾女色,尤其斩荒,还养出了一丝洁癖…… 睡梦中的兄弟不知,他们介意的那些小妖早已被二尊灭了口,去了阴司轮迴,故事后几日斩荒回到春雨楼,没能亲手杀了那些女妖便砸了场,一祭出红莲业火,将女掌柜差点吓得现了原形,赔偿都不敢要了,拜着送走这尊大神,直唿倒霉。 好在二尊早已料到小儿子的作为,斩荒走不了几个时辰,便差人送来更多的赔偿了结了。 此番考验无形中牵引甚大,冥冥又经几千年的修炼后,局势翻天覆地。 司命一席话,晟苍无心身欲情缘,为窥探一丝丝天机,除去斩荒贪狼格,毅然饮下了无草,受天命封天帝,天道职责压身,捲入九重天五帝之争,又在斩荒的命格与苍生安定相驳的情况下,跟随另外杀破二星人物的现世,谋划重重,机关算尽。 而斩荒被贬下凡,日日颓靡,夜夜纵酒,却未沉迷女色,得到万象令后,浴血凯歌,遇强弒强,漠视红颜,连败几千大妖,结束群妖割据局面,北荒称帝,一统万年。 又在一万多年后,麒麟二尊苦心栽培的两只五色麒麟和腾蛇果然傲视天下,位列三界,一者主宰天地苍生,圣名远扬,权力滔天;一者称霸一方,坐拥数十万妖族大军,威震四海八荒;还有另外一位,上古传奇血脉,天命加身之唯一帝后,享帝尊之礼,三界无人不晓,声威独树一帜。 天道无情,在大浪淘尽,尘埃落定前,却还有多少无奈情伤,多少误解算计,多少血泪,多少生离死别等着他们三人鲜血淋漓地一步一个脚印去踏过。 第66章 番外七卷 两千年后。 雪荒之地,终年飘雪,皑皑雪白一片,寒风唿啸,再往东北一千里就是古原冰窟。 两道红袍身影瞬身来到,身形一般高大,各着红袍款式不尽相同,但一致用料讲究,贵气非凡。其中一人半竖髮髻,金丝简绕,一人半梳未髻,两缕青丝拂于颊边,一模一样的相貌,一者朗月沉敛,一者邪魅不羁。 “现如今,又不知换了什么花样来考验我们了。”斩荒冷嗤。 晟苍环顾四周,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都是白雪。 经过了反反覆覆的考验,他们三人的谋划测算、防备之心、应变能力、正面出手、侧面袭击,八卦易数、方方面面尽得要领,四千多年的修为,已是上了上古大妖的第一段台阶,足以傲视天下群妖。 这次安排给他们兄弟的是来雪荒寻找父尊几千年前从古原冰窟里带出来的千年冰魄,而白滢则被单独安排去一个秘境,虽然父母没说那个秘境里有什么,但晟苍直觉里面应该是阵法。 几千年了,他们什么都比试过,唯独没有比试过阵法。父尊私下告诉他,凡事留一线,如果他们什么都彼此熟悉,难以应变日后的突发情况。 现在说来压根想像不到以后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一万多年后天帝才了悟,当他要杀白滢时,一下就识破她的招数,当她要冒险闯入八重天杀阵时,他的八卦之术与她第一次正面交锋,让她差点折在里面。这些都是麒尊严防白滢不守承诺,叛变所预设的一个心计,让他还有可对付她的手段。
第111页 “我听说千年冰魄本来就透明无色,这一片雪茫,要找到确实挺考验我们的。”晟苍说道。 摇摇头,斩荒不紧不慢回了一句:“恐怕是没什么能再考验我们的了。在这种地方找冰魄乍听之下有些难,但凭你我的才智,应该不久就能找到。” 晟苍一挑眉,“那你先想试哪个法子?” 斩荒凝神,手掌化出红莲业火,凝聚成一把通红的火剑,眼神示意哥哥接下去。 晟苍柔笑,敛指祭出一朵由红莲业火幻化的红莲,凝神弹入剑中。 二人灵力合二为一,一起推掌出剑,火剑快速旋飞,绕着他们身旁越飞直径越大,最后消失在白雪中。 双生子席地而坐,不时掐指算算时辰。 “这雪荒这么大,估计得等上两三天,我们画的阵才能探测出冰魄的位置。” 说完,斩荒化出一个棋盘,“大哥,来一局?” 晟苍率先持一白子,下在一处,斩荒接着用黑子又下一处,落子还没半盘,大雪纷飞,棋盘上很快被毛雪覆盖,晟苍轻轻挥手扫去,再化出一把较大的油纸伞,用灵力定在半空,为二人挡雪。 就这么下了两天两夜,他们合力画出去的探灵阵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应该啊! 千年冰魄不比一般俗物,自带冰雪灵气,探灵阵化剑飞驰不停在这片大地上搜寻,只要有一点灵力浮现,绝逃不过。 下棋已解闷不了,斩荒原地入定,识海沉睡,晟苍坐在他身旁,法力仍撑着伞,忽见有些异动,重重雪山后面发出了红光,看来已经找到了。 “二弟,醒醒,找到了。” 从入定中醒来,斩荒也看见那红光,“这么远,难怪寻了这么长时间。” 二人御风而去,刚落在红光的范围内,还没站稳,雪地塌陷,两兄弟没有防备,一起掉了下去。 “大哥!”斩荒拉住晟苍,两人一使劲就抱在一起,沿着石壁一直翻滚而下,直到晟苍趁机化出一把红莲匕首,插定在峭壁上,两人手拉手挂在半空摇摇晃晃。 看似危险,可是他们却很淡定,斩荒往下看了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有多深,便弹指燃起一小簇火苗丢了下去,直到火星全部看不见,仰首向晟苍说道:“很深,那东西不是在下面,再看看四周是不是有其他蹊跷。” 说完向四周散去大片星火,照亮石壁,将地洞的全貌看了个大概。 这个洞口并不是很大,足以容纳十个人同时进来,洞口下是两面石壁,延绵无尽头,两面石壁间的距离有十尺宽,在星火冷却前,居于高处的晟苍眼尖发现旁边距离他们三四尺的石壁上有峭壁,上有一些草木。 “二弟,在你上面东南边有个峭壁,你上去看看。”晟苍摇晃着甩动,一个径大的弧度将斩荒甩了过去。 斩荒化出匕首以防落空,再空中翻了一个跟斗,一手攀上壁边,一个空翻上了峭壁。 拨开半人高的长草,还真有个洞穴。“大哥,你过来吧,这有发现。” 晟苍一甩,沿着石壁飞速踏过,握住斩荒的手,稳稳落地。 在指尖用法力燃起红莲业火苗,二人一边拨开草丛,一边静静走入。 这洞穴比较狭窄,两个人有点猫着身子挨在一起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站直了身子后入眼是一片盈绿,清泉流水,虫鸟花香,没想到雪荒地底下竟有如此世外桃源。 还来不及细看一番,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侧面一闪而过,晟苍从斩荒身前掠过消失了,斩荒措愣不及,随着那黑影的落下,近处的花草树木不断被滚翻的事物压断倒下,扬起尘土。 待尘土化去,一头像狮子般巨大的野兽用巨爪将晟苍按在身下,血盆大口,獠牙无数,欲一举将他的头颅咬碎,晟苍双手紧紧顶住那毛耸耸的下颚,那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吼让人心惊肉跳。 斩荒用妖力化出一张红莲弓箭,蹙眉谨慎,拉弓射去,正中野兽腹部,叫那大狮吃痛松了对晟苍的钳制,晟苍欲一脚踹去,岂料那獠牙中有一股粘液滴落他左眼上,一阵灼痛,但他仍用尽全力将身上的重量踹得老远。 “大哥!”斩荒御风而下,扶起哥哥,“你眼睛怎么样了!” 晟苍紧紧捂住左眼,十分疼痛,斩荒拿出丝帕撤下他的手,将粘液擦拭干净,可晟苍试了好几次都睁不开眼,还直流泪。 看样子要尽快返程才是。斩荒暗忖。 “大哥,别勉强了,”又拿了一块丝帕,斩荒撕开接驳成足够的长度,为晟苍将左眼包扎起来。“我们现在就原路回去,挨打受罚也不能废了你这只眼睛。” 二人正欲离去,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已成群兽眼里的点心,偌大的丛林里,一双双兇悍之眼闪着异光的野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垂涎三尺,一点一点靠近,包围他们。 晟苍脸色有点苍白,毕竟眼睛是比较脆弱的部位,一痛起来实在不好受,“看来是刚才那只的动静和血腥味惊扰了兽群。” 斩荒化出红莲剑,“大哥,这战不好过,你一定要在我身旁,不要分开。” “你也是。”晟苍也化出同样的剑,备战。 面对百兽群击,双生子将真气注入用莲火凝聚而成的剑上,迎战。
第112页 紫烟裊裊,一个黑子被两根白皙的细指夹落在纵横交错的线上,白滢面无表情,但时不时睨两眼对面的“独眼龙”。 眼下刚开局,棋盘上很空旷。 “千年不见,你今日这身行头倒是难得。” 晟苍左眼上有伤,白色的束带包扎紧实,三分之一的俊脸都掩盖了,只剩下右眼视物,一身伤药味,看来前几日的考验是场激战。 回头张望一眼,二尊不在,可以偷偷抱怨两句,晟苍没有笑意,扬下嘴角,将白子下了。“莫要取笑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来应约,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嗯,快点好起来,我们之间还要比试一场。” “没个十天半个月怎么好得起来,你还想着要比试。” “叫斩荒照顾你便是。” 一提到斩荒,晟苍脸上闪过一丝心痛,“他这回才是真的快残了,我是伤了一只眼,他伤了一只臂膀,心脉有损。” 前儿个族里大祭过节,不管是不是辟谷了都要吃几样规定的菜色,母尊便送了过来,斩荒正好伤了右手,躺在榻上起身都难,他只好餵他吃了一些就罢口了。 那几样菜白滢也收到了,清淡得很,却全部吃完。族里的东西,她最不舍放手。 这两兄弟如今一眼一手,还满身是伤,果然双生子患难与共。“看来你们这次的考验很棘手。” 晟苍嘆气:“群兽勐攻,最麻烦的是它们的利爪能穿透防守结界,而我们要找的冰魄,就在它们首领的深喉里。” 晟苍因为单目视线范围不佳,将自己的左边留给了斩荒守护,二人的衣物已被兽爪撕成破布,带着斑斑血迹,他们弹摒出来的防守结界根本没有丝毫效果,斩荒脸上被抓出两条遂深的血痕,险些入骨破相。 斩荒:“这些都是什么鬼玩意,居然连我们的结界都防不住!” 二人已杀红眼,手中的红莲火剑还需要妖力支持,不敢再祭出红莲业火消耗妖力,背对背持剑遁守,晟苍已被冷汗湿了背嵴。 “这些估计就是古书上提到的裂界吼狮,但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记住一句话,就是万年以下修为的结界,它们的利爪都能破,还有它们首领的吼声,威力巨大,能震碎仙妖的心脉!” “这么棘手?”斩荒冷笑一声,“父尊是觉得这风景优美,要我们都葬身此处吗?” “莫要闹了,现在不知道它们的弱点,我们坚持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忽然晟苍注意到稍远处,也就是他们进来的洞口那处,有一只精瘦的吼狮守在那里,专注盯着他们与群兽的厮杀,没有任何想要进攻过来的意思,再看它非常安静威严,带有攻击性却不像其他吼狮一样,张嘴低低沉吼。 擒贼先擒王,如果那只就是它们的首领,要是能先杀了,就是杀鸡儆猴,震慑兽群。 晟苍:“斩荒,你看看我们进来洞口上边岩壁的那只。” 斩荒一剑刺死一只后,回头一看,“估计就是首领,还守着出口,我们先杀了它!” 弟弟到底与他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二人合力往那方向杀去,距离一旦靠近,那只吼狮便攻击性高涨,张口溢出白色的气体,依旧没有吼声。 那寒气不就是千年冰魄散发出来的灵气吗?! 斩荒即刻醒悟:“原来它们怕寒怕冰,这只嘴里就藏着冰魄,压制了它,所以它不能吼出声来!” 晟苍蹙眉:“那就杀了,赶紧拿冰魄撤退!” 白滢拿起茶盏,轻轻咀了一口:“你们又是群兽围攻,还要去杀那只首领,怕是没这么简单。” 又下一白子,晟苍道:“确实是啊,不知道负了多少伤才杀到那只首领面前,哪里知道我们的红莲业火凝聚而成的剑,伤不了它分毫,于是只好冒死一搏了……” 第67章 番外八卷 晟苍从虚鼎里拿出一根千韧索,搏斗期间趁机骑上那只吼狮的背上勒住它的嘴向上翻开,斩荒使出全部妖力祭出红莲业火围烧一圈,防止兽群进攻。 “斩荒,快!” 这只吼狮力气甚大,不断挣扎,张开嘴后寒气更重,勐烈摇晃身躯欲将背上之人甩下来,晟苍的手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已将被勒破了皮,索链嵌入掌心肉里,血水从紧握的拳头里溢出。 那吼狮满嘴獠牙的喉咙处有一个散着光晕的物件,深嵌在喉肉里,斩荒深吸一气,伸手探进深喉,一接触到那冰魄,自己先被冻得一颤,眼看兄长已快坚持不了,咬牙握住冰魄一把连肉带血掏出,还未将手完全撤离,晟苍已敌不过,吼狮一合血口咬住了斩荒的手臂,斩荒痛喊一声,使劲想抽出,吼狮感觉喉咙没了冰魄压制,紧接着张开大嘴,直接大吼一声。 震耳欲聋的声波,二人距离太近,直接飞倒在地,重重吐了一大口血,尤其斩荒,妖力竭尽,只剩道基护身远远不够,心脉已受损。 “斩荒——” 晟苍赶紧起身,扶起他,将妖力注入他眉心,回头看看红莲业火即将烧尽,出口处那只吼狮吼了过后不断激咳出血,应该是被斩荒取冰魄时伤了,已经管不了要杀不杀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搀扶斩荒,绕过那黑色的野兽,钻入洞内,速速离去。
第113页 斩荒将冰魄放进怀里,一来以防丢了,二来现在全身都是内外伤,冰镇带来的麻木感有些舒缓疼痛。好不容易走出洞口,晟苍整欲带着弟弟乘风回程,一阵滔天怒吼从山洞那处传来,汹涌冲来的气流将他们当即掀滚,二人眩晕吐血,直接翻下悬崖。 “大哥——” 斩荒忍着脑子里嗡嗡作响的不适,一手攀着岩壁边缘,受伤的另一手紧紧拉住晟苍。 血水从斩荒手上流下,滴滴答答落在晟苍脸上,晕染在白色的丝帕里。立马念诀用瞬闪术,晟苍将二人瞬闪到了北荒的雪地上。 一口鲜红溅到白色中,斩荒倒在自己大哥怀里,“大哥,我……我想先睡会儿……” 斩荒定是心脉受到了重损,此时已晕死过去,晟苍内里也感到一阵疾痛,急得犹如热锅上之蚁,抱起斩荒一阵烟雾化去回族里直唿父尊救命。 一开门就是两个“血人”倒在地上,麒尊一挑眉,一手拎一个,进了屋,一阵妖风又把门关上了。 待二尊将他们医治到清醒,又将他们赶回了洞府,丝毫不顾有没有人去照顾他们的伤势。 白滢微微扬起嘴角,那冰魄本就是几千年前麒麟一族里爆发裂界吼狮作乱,伤人无数,麒尊才冒着生命危险进了古原冰窟寻来对付那群勐兽的,只是没想到驱赶吼狮居然驱到了雪荒,如今又去考验这两兄弟。 说得口干舌燥,又好奇白滢这次去的秘境到底有什么,晟苍问道:“那你此处考验去的秘境,里面是什么?” 白滢这一次出了秘境,麟尊就在出口处等她,又对她的表现赞赏有加,使得白滢心里欢喜得紧,因为这次不单通过了考验,还获得了一件至宝。 最意外的是,麟尊一高兴,居然将两千年前双子类似的旧事提起,虽只有一句话,但白滢已猜的七七八八。 没注意到白滢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晟苍专注棋盘,端起茶盏饮下一口,便听到对面的人一字一顿说道:“美男配酒,寻欢作乐。” “噗”地一声,将茶水喷成水雾尽数餵养棋盘,晟苍勐烈咳嗽,还牵动了内外伤,捂着胸口酸爽一番。 白滢嫌弃地挥挥衣袖,“注意仪态!” 一拍桌面,晟苍已不顾什么仪态,急急问道:“父尊竟用此等作法考验你?!” 白滢淡淡回道:“你我皆一视同仁,你既有了此等考验,我如此不能了?” “这……这能一样吗!我是男儿身,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如不是心悦之人,岂能乱来!” 竟然对她这么条条框框?见晟苍如此关切自己,白滢不禁有些小欣喜,罢了,不逗他玩了。 “我不知你之前如何折损在那关,而我只是在一处繁花似锦的湖边和几个玉树临风的公子静气屏息对坐了几个时辰,酒水不饮,就听他们说书似的闲聊,敢碰我一下,就被我折了手,时间一到我就去了杀阵,好不容易过了,就得了一件至宝。” 难得白滢一口气能说这么多,原来如此,吓死他了!看来这清心寡欲也有好处啊,一招都不中,哪里像两千年前他和斩荒…… “什么至宝?” 几千年了,白滢竟然对着晟苍笑了,笑颦如花,化出一把剑柄,凝神双指一拂过,银光凌凌的剑身展现。“承影剑,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当我第一个试剑人。” 晟苍一滴冷汗下,白滢有这把上古宝剑加持了战力,绝对不好对付! “我们还是把棋先下完!”只要围棋赢了,过些日子就算对战输了,当做平手,也不用挨罚了。 白滢摇摇头,“不必再下。” 晟苍:“为何?” “你自己看看,棋盘已乱,是你做的。” 晟苍微微瞪大双眼,真的是被刚才那一阵咳嗽加拍桌子,整个黑白子已乱成一团。 “对弈途中毁乱棋局者,败。” 烛火高照的洞府内,晟苍小心翼翼给斩荒换药。 斩荒身上包扎重重,不得动弹,“这么多年,我们什么没去试过,杀阵、迷宫、结界、秘境、美色、酒量、毒药、虫蛊……”点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我还以为父尊已经没什么花样能出的了,消停几百年,这回就让我们与几百只凶兽玩肉搏战……” 塞了一颗丹药到弟弟嘴里,晟苍自己也服下一颗,想到过段时间自己就要去对付白滢,头疼欲裂,没心思去回应斩荒,不敢多做休息,查阅无数关于承影剑的古书,希望能找出应对的方法。 这次比试,晟苍惨败,二尊念他伤好没多久,就不责罚了。在往后三千年里,每一千年晟苍与白滢比武都要连战三日,双方战力彪悍,近七千岁的他们已经是上古血脉大妖,三界妖族新一辈的顶峰者。 青山绿树葱葱,虫鸟鸣声,泉水淳淳流去远处。 白滢坐在瀑布下入定,激涌冲下的水流没有让她的身躯丝毫弯曲,依然笔直打坐,全身湿透,承影剑在身旁漂浮,剑身上的凌光照在她身上,慢慢双掌凝气,运转几个周天,她仿佛悟到什么,牵引着承影在剧烈打转,银光旋转成光条,突然幻化出一条巨蟒,快速游动身躯在半空飞舞一圈,又化回了承影。
第114页 天地之道的幻化之术,她成了。 如今天地之道的精髓她已全部掌握,义父义母肯定十分欣喜。白滢正欲拟信诀给几百年都没见面的二尊,却有一封信诀更快飘到她手里。 麒麟一族遍地素缟,冥旗随风飘扬,哀泣声不断,两副巨大的棺木被无数小妖抬起,麒麟二尊大丧,送葬的族人和侍从加起来的人数近千人,队伍延绵浩荡。 晟苍与斩荒披麻戴孝,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眼眶微红,不言不语,领着棺木往坟冢方向而去,送到一定的路程后,每过一炷香,队伍最后一截的人便跪下,叩拜,回程,再过一炷香,又是如此,直到那一座深山脚下,就剩下他们二人和两副棺木。 此处原先就是麒麟一族的旧址,后又迁址一次,便将这里做成了古墓,为了防止先祖被扰了清静,每一位要进入古墓的先人都必须由下一任族长亲自送入,可麒麟一族如今最后一任族长就是麒尊,身死之前,才告知双生子,族里已人口稀薄,各有私心,他们身归混沌后,剩余的族人都会各自寻出路,将他们葬入古墓后,便一把红莲业火烧了族址,世上再无麒麟一族。 斩荒凝神,闭眼在破世坟古墓大门的结界。一道银光闪过晟苍眼角,转身张望,在那山的高处,白滢全身素衣,额上绑着孝带,跪在那处。 太远,晟苍看不清她的神情,彼此对视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示意。不时,斩荒将结界破开,二人用妖力将棺木运进墓里。 终于将父母的遗骸从棺木里搬出,规放在指定之地,两兄弟跪地郑重三拜,便一起回了族里,燃起地狱之火,将所有付之一炬。 白滢远远看着那火光,像晚霞一般,映红了苍野白云,吞噬了晚秋的凉风,手心在半空中拂近那儿时之地,热浪阵阵,她的心却寒如三尺冰霜,谨记二尊的天地之道教诲,两行清泪,已是最大的不忠不孝。 且容她这一回,只因白胤澜再也无“家”可归了。 遵照二尊死前的另外一个交代,双生子在他们走后必须要分开洞府,有利于修炼,于是斩荒便寻到了一处地脉灵气充足的山谷,自立门府,这便是后来的药师宫地火处。 修行到了一万年,双生子终于同时上了九重天,登仙途。 从入定中醒来,白滢一挥袖点燃了所有的烛火,封闭几千年的沉重石门因被打开,发出低闷的异响,阳光射进了她的洞府内,一扫冷清。 一封信诀飘来,白滢伸手接下,不禁蹙眉。 好缥缈的仙气,天地罡气这么浓重。 一默读,原来…… 真是世事多变化,出人意料,这两兄弟不久前上了九重天,形势就如此让人猝不及防,晟苍居然封了天帝,而斩荒,身负贪狼,被贬下凡! 事情的走势居然是这样的,身负贪狼星,命数不堪……难怪,难怪,当初自己就猜想二尊貌似要他们日后与天相搏,看来确实如此。 贪狼星主动盪三界,如此不详,九重天若得知,必要採取行动,而晟苍却又成了维护三界的首要者,如何护下一脉相连的亲弟弟?难道只剩她一人来做这件事? 白滢凝望广阔无际的天空,若有所思。 天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妖帝从小不能留在族里,远离父母,是因为贪狼,主局势动盪,又做什么都临门一脚。尽管少小离家,少见身为族长的父母,麒麟一族还是散了。 第68章 番外九卷 深山树林,百木凋零,只有一些生命力较旺盛的还能发出一点绿茵之色。 斩荒坐在一棵树下,一手依靠在矮石边撑头,一手将酒往嘴里灌。 他就这么每日半醉半醒过了十几年,内心愤愤不平。 当初登上九重天,被安排在一处待命,左右不过一场梦的时间,他们两兄弟就见到了司命仙君,信口雌黄,直言哥哥就是天界等待了几万年的君主,而他,贪狼在身,不能留在天界! 虽然他对天帝之位没有非分之想,可是就凭司命一句话,他苦修万年,要登仙扬名的一生就这么被判了死刑,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容貌,一样的道行,一样的智谋,一个去了九重天至顶,一个却要打回凡间! 斩荒一身桀骜风骨和不凡的修为,从不示弱任何人,如今要这么活着,让他抑郁无比,这九个重天的迢迢远距,似乎已经将他们的血脉之情拉撕得如蛛丝薄弱,随风摇曳,将断不断。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透露双生哥哥是妖族身世,更不会让人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天帝与身负贪狼的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就是他内心深处对大哥仅能做的了…… 贪狼…… 这几万年难遇的“好运气”居然降临在他身上,再灌一口,斩荒狂笑,心里苦闷绞得他喘不过气来,又无法发泄,告诉自己,醉了便好,醉了便好…… 不过一会儿,酒壶“哐”一声落地,斩荒撑着头醉着睡着了。 沉睡了一炷香,一股灵气翩翩飘然而至,五彩霞光落下,白色的身影站在离斩荒十步远地方,此时天空轰隆隆作响,山雨欲来,果然没几下,就滴滴答答下了起来。 白色的衣袖一挥,避雨罩护身,慢慢走近斩荒,将他也罩在其内。
第115页 雨点交织在雷声中泼撒得欢快,将白滢吵醒,察觉洞府外有异样,便下了修座,摇曳着长袍走去。 现已是万年大妖,身份与心境更上一层楼,依照二尊有些奢靡又重视血脉的风格,几千年前都给他们备好了好几套这样的长裾繁服。 沉寂了十几年的石门双开,一丝丝灰尘撒下,白滢感觉一股生灵之气逐渐散去,空中只留下冷冷一句话音,甚是耳熟:“大雨,因离你洞府最近,故将他予你照拂一下……” 低头一看,一个满身酒气的红衣青年男子静静伏在石阶上,这累积了十几年酒气真不一般,白滢不甚自在,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眼下自己也没有小厮侍女,既然是故人相托,那还是亲力亲为给些面子好了。白滢一展广袖,将那人身上的酒气通通扫除,才走近扶起,没想到还挺沉的,看来修为与她不相上下。 但是烂醉如泥又沉重,实在不好搀扶,一个不稳,两个人都摔了一起滚下石阶,白滢被压在下面,差点断气,斩荒经这么一滚,到底是醒了一丝酒,仅仅是一丝。 他撑起上身,迷迷煳煳,双眼朦胧看着身下的人,看不清楚,头昏眼花。 白滢缓过气来,才发现这人本该和九重天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可如今在她眼里却完全不同。 “原来……”原来斩荒就是这般模样,万年前那几眼到今时今日,那个闭眼入定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如此翩翩郎君,气质与他兄长截然不同。 “原来什么?”斩荒俯首,凑近白滢,声音阳刚又带着一股子妖腻。 深吸一口气,白滢使劲推开他,起身扫扫衣物上的土尘,斩荒在她身后摇摇晃晃站起来,扭头看外面下着大雨,竟笑得如朗月入怀,踏入雨中。 “你……”这斩荒怕喝的不是一般的酒,还发起了酒疯,淋雨都淋不醒。 斩荒张开双臂,仰面淋雨,开怀大笑。这老天是不是也觉得他苦愁难舒,哭不出来,所以下场大雨来替他哭了。 白滢弹起避雨罩给他,“莫要疯了,速速回来。” 斩荒一弹指就破了避雨罩,“我偏要淋,这场雨正合我意!” 一副癫狂的样子成何体统,要是以往二尊还在,还不扒了他一层皮! “注意仪态,回来。” “哈哈哈哈,我没有都没了,还要什么仪态,从此以后我欲如何就当如何!” 白滢揉揉眉心,看他那副恣意纵情的模样,与眉间那抹邪魅十分吻合,同一张长得标緻的脸,哥哥明雅沉敛,弟弟却随心所欲,怎么两兄弟差别这么大?还没有想出怎么把他从雨中拉回来的法子,她倒是一把被拉出去,淋个了透湿。 “姑娘,我看你是一脸冷漠,是不是对着世道也有许多不如意的烦心事?没关系,淋一淋雨放纵一次未尝不可啊!”青丝顺着雨水紧贴他的轮廓,斩荒笑着在雨中浪荡。 白滢没兴趣和一个耍酒疯的人较劲,轻嘆一气,道:“你居住何地?我送你一程。” 闻言,斩荒勾唇一笑,“姑娘若愿意陪我一路淋雨回去,我方告知家在何方。” 一点也不警惕她的身份,自来熟的语气让白滢觉得斩荒轻浮。 再说两个万年大妖淋着几百里路的雨走在林间,这让旁的妖和鬼看见了,像什么话!可看他淋了这么久的雨也清醒没多少,万一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怎么向二尊交代? “指个方向吧。” 斩荒露出两个酒窝笑一声,向一个方位指去,摇摇摆摆的身姿跟在白滢后面,二人一直淋雨走了一段路,只听“咚”一声,斩荒倒了,又摇摇晃晃起身,越走越慢…… 无奈摇摇头,一条白色的绫带从白滢袖口涌出,紧紧缠住他一只手,拉着他,直迳往前走去,鑑于路途遥远,她只好一边走一边拉着身后的人瞬闪,不然得走到何年何月。 这对待犯人似的做派,居然没惹怒斩荒,看那陌生佳人宁愿如此,也不愿意像平时那些女子自顾自贴上来有肢体接触,斩荒心里反而起了几丝好感。 “冰清玉洁不做作,甚好,可惜性子太冷了……” 这脾性就像他有段时间常常折回洞府里观赏的那一抹娇白。 白滢听见他在喃喃自语,一个用力拉扯白绫,“说什么呢。” 斩荒被勐地一拉差点又摔了,就双手像攀爬一样,扯着白绫,一截一截“爬”到白滢身边,低头一看,发现了裙下走动的白皙双足。 “姑娘,你没穿鞋……” 怎么两兄弟都这么如出一辙,她没穿鞋到底怎么了? “是,没穿,尊驾有何高见。” 斩荒摆摆手,“不穿便不穿,这脚是你自个儿的,你自在高兴就好,反正在三界里也碍不着谁,也没人能管得了你,不穿!” 有意思。 九重天上那个,起初三番两次来信言明让她再见之时必须穿鞋,指明这是仪态的一种,被她无视,二尊也不管,日子久了他也懒得再提,这个弟弟倒是纵情豁达,不受礼教束缚,二尊已不在,怕是今后逍遥自在,游戏人妖两界,着实让她有些羡慕,因天地之道需要长时间的闭关入定,她绝做不到逍遥自在,不过倒是可以收几个小妖到门下,不至于这么冷清了。
第116页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的路程,雨已停,斩荒一副晕晕欲睡的神态,走到一处洞府前便直接躺在一块大坪石上侧身手撑头,睡了。 那大坪石正好像一张石榻,一角长出野草,还有几株白色的香花,这些花已经土生在此几个年头,斩荒无聊时,便折几枝放在洞府里观赏。 “别睡,把洞府结界打开。” 斩荒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将身上的雨水一扫而干,“这是我的地方,一般妖兽不敢靠近,我就在这睡了……” 有门不回,露宿残风,“不像话。”又摇了摇他的肩膀,势必要叫醒了把结界开了。 实在被摇烦了,斩荒一把抓到那手腕,将人拉在身前,在白滢耳畔轻语,“嘘,莫要再吵我了,来,”伸手摘下一朵洁白,别在白滢刚才被轻语的那只耳朵上,笑颜让人如沐春风,撩人心魄,“此花赠佳人,嗯……你戴上果然好美。” 没有反感斩荒的举动,白滢双耳微红,轻触耳上的盈香,“这……这是什么花?” 斩荒又折下一枝,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因为醉酒,脑子不甚灵光,终于想起来,笑道:“栀子花,我常折回洞府观赏。雪魄冰花凉气清,一如姑娘你,你可是我第一个送花之人,多谢送我一程,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完,将那一枝又送给了她,沉沉入睡,不再言语,这十几年的酒,怕是要几个月才能彻底醒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 白滢慢慢起身,用法诀散去身上的水汽,目不转睛看着那深睡的玉面上,还带着万年前清隽风临的神韵,他确确实实就是她往后要相护那个少年郎。 可明明与那旧识一模一样的脸,为何她就是觉得很不同,心里有一丝异样,却不舍运功压下。 转身迎着雨后的阳光,在斩荒身上撒下阴影,一步一步离去,手中的白花随着步伐的节奏轻晃。 “斩荒……栀子花……” 少年经岁悲志彷,佳人相送醉酒忘,天道轮迴不尽愿,万事千劫引惘怅。 如斩荒所言,就此别过,有缘再会,二人再见已是在万年之后的人间。 第69章 番外十卷 屋内月纱朦朦,一个挺拔的身影在缓缓穿衣,身上散发着沐浴过后清爽的薰香,待全部衣物穿好后,再将放置一旁的麒麟玉佩繫上。 斩荒又折回榻边,掀开幔帘,目光柔情似水。榻里有个背对着他的人儿在熟睡,青丝满枕,锦被未覆之处背嵴轮廓清晰,蝴蝶骨线条明显,白皙光洁伴有些许痕迹,不似以往,黑色的魔纹重重。 轻轻放下幔帘,元神不齐和灵珠裂痕之痛让斩荒皱了皱眉,但一想到那人,他就面生寒情,一闪烟消失了。 百草仙君前脚才差人将天帝大殿上的陈设全部復了原样,后脚就被天帝赶出了第九重天。 晟苍依旧背对殿下,负手立于上位,手中握着麒麟玉佩,神色淡漠,仙气翩翩。轻嘆,察觉殿下有人来了,徐徐转身。 “你来了。” 斩荒冷笑:“我们之间有帐要算,你这么高高在上,怎可屈尊下凡,当然是我来了。” 晟苍将玉佩收回怀里,走下台阶,“那你欲如何?” 斩荒扬手便起招,晟苍出手亦不留情面,二人在大殿上打斗起来,不似以往用灵力对峙,这次二人均是近身相互袭招又拆招,白衣与黑衣两相交错,实力不相上下,动手几十个来回,几乎是同时抓到了对方的空隙,出掌各伤彼此,力道刚勐,二人都被掌气震退几步。 斩荒吐出一大口血,十成十受了晟苍这一掌,伤了心脉,以往这样的掌力根本伤不了他,也怪他现在元神与灵珠都有损,实力大打折扣。 喘了口气,突然听见对面传来呕血之声,一抬头,便看见晟苍单膝跪地,一道殷红溅在洁白的地面上。 斩荒不解,晟苍闭关了五百年,眼下明明是他实力远不足他,刚才那一掌不至于让他如此。 心生试探,又起招攻向晟苍,紫色与五彩灵风随身形而动,黑白繁服丝毫不妨碍他们的招式,过了五十多招双方相互牵制,你我皆不能动弹。 二人使力均想脱身,又要克制对方,好不容易一起松了钳制,斩荒一回身扫了妖力袭中晟苍,晟苍嘴角又溢下血丝,捂住胸口。 晟苍很快平復了喘息,“你对为兄下手倒是颇重……” 万年了,斩荒第一次看见风姿飒然,仙气凌绝的兄长如此狼狈,“你的修为……” “我的修为……”晟苍眉间露出薄怒,“你做的那些事,以为天道不知吗?你逆天破坏了三界五处平衡得来的至宝就为了压制大阵诛魔雷落下,我若不替你领罚,你今日还有命来伤我?” 竟是如此…… 但到底就是他一开始就亏欠他的,自己不需心有愧疚! “你既知我为的就是白滢,可你一样算计了两层阵法,要置她于死地!” 晟苍严肃道:“因为我是天帝,谁入了魔,都不能放过,何况我已经给了白滢五百年,这难道还不够吗?” 一提起身份,斩荒就愤愤不平,“对,你是高居九霄的天帝,而我们就是下溅的泥尘,你做了什么事,算计了什么人,都一句‘我是天帝’便是三界至理,我们无论做对做错,直的歪的都由九重天来评判而定!”又冷嗤一声:“五百年便是天大的恩赐了吗?我要的是白滢活着!”
第117页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任性,你以为当天帝就真的万般能耐在手吗?若真是如此,当初你身负贪狼,我何须筹谋万年才去了,天道当头,谁都不能逾矩!”晟苍一展云袖,负手在后。 斩荒怒指晟苍:“莫要和我提从前之事!你是谋划去我的贪狼,可你是怎么谋划的?你本就是要在金山寺把杀破狼三星都齐齐灭了,我早已料到自己那一战活不成,才把命格给了出去!” 想到弟弟擅自剥了命格出去,晟苍就蹙眉:“你我一脉相连,我宁可舍下为苍生付出过的许宣和法海,想要三星都从此消失三界,可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也从未弃过你……” “几百年了,你的说辞又更加惺假。你若顾念一丝手足之情,即使做不到以往的相惜相护,也不该贬我下凡,毁我一生,自恃天地至尊,从未尊重过我,自以为是给我谋划出路,说什么雨露君恩!我需要这么样的怜悯吗?最可恨的是你之后对我又算计重重,你的棋局布得这么大,最后把我逼死,你还说你从未想过要我的命,从未弃我!” 晟苍的怒气渐渐趋盛,一步一步逼向斩荒,“我如何逼死你?你如此自负自傲,事情到了那一步,是你自己这脾性逼死了你自己。且我做了这么多到底为的是什么?当任天帝,非我一人之力可推,你身负贪狼,也非我一人之力可除,都是命!假如当初我负贪狼,你任天帝,在天道的监督下,九重天重重严规下,万般重任在肩,而我又在你的对立面,你可会弃了我?” 见斩荒不答,晟苍淡笑。“如今我为天帝,你负贪狼,不管是父母遗命还是血脉之情,我从未弃过你,更没有真想过要你的命,我拿一生与天道交换,谋划万年,你就真的以为我权利薰心,把我想像得重重不堪,竟将为兄弃了万年……” 斩荒恍然忆起年少的几千年时光,如何相惜相护的情景一瞬一瞬闪过,更想起哥哥那日对自己的满眼不舍之意,许下的誓言。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 再看眼前此人,华发金丝白袍,一丝妖气都没有,正气凛然,除了一模一样的脸,哪里还有往日的熟悉? “你如今还怪我把你想错了,怨我把你弃了,如果是你被这么不甘不平折磨万年,正欲反击一回时被自己最亲近之人算计,碎了元神,苦苦蛰伏千年,等到他想起你该活了,就把聚魂灯寄放崑崙,假他人之手你才有机会重返三界,这样的算计,这样的恩舍,你还能对他有同胞之情吗!我生死多少回,这是你作为我兄长该对待我的吗!还说你没逼我?你不要将什么都往那虚无缥缈的天道上推!” 往昔九重天,上到天帝,下至四帝与杀破二星、潇湘仙子等人,从把他贬下凡间,一统北荒,再诱他出兵平定四海之战,受毁诺之辱,散尽元神,一直到他自爆灵珠,再到明火种等等算计,斩荒为人自负,筹谋反击无数,心中却苦不堪言。 说完又出掌用妖力攻击晟苍,晟苍扬袖接招,二人只对峙了一刻便都口角流血,一个勐劲灵力炸开一片,黑白两个身影纷纷翻滚倒地。 待二人捂着伤处起身,方见各自的麒麟玉佩都脱身落在地面上,磕碰在一起。 晟苍看那一对承载着双生之情的玉佩,万年了,不禁眼眶微热。“从小你就桀骜不驯,我与你恰恰相反,你不信天道也无妨,可那时你冲撞了九重天,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如今斤斤计较我的算计,那你自己的呢?你说你生死多少回,那你可又知你元神被打碎时,我全身有多痛,你在金山寺自爆灵珠,我又再歷一次,接着白滢无奈身死,你也任性而为,竟要彻底自灭!皆因我两万多年从未生死过,你没尝试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所以你如此愤恨,以为我对你不管不顾……” 斩荒闻言狠狠说道:“别以为你说得多么煽情,我就中你的计,当年妖族式微,犹如过街鼠辈,人人喊打喊杀,我争一争有何不可!我每次生不如死,你在做什么?不是闭关九重天就是躲去下凡,你还能如此厚颜无耻说你管过我顾过我!我就该让你尝了血脉断绝之痛!” 晟苍面上已恢復平静,淡淡道:“听了你多年的凉薄之语,我从不多于争辩。早知你如此死不悔改,金山寺身死那时我就该狠下心,反正贪狼已除,就将你永囚第九重天,不再让你回到妖族,也不会有之后这么多事情的发生,这么多年我多希望你能幡然悔悟,如今你悟了,是破了情障,可你一直不悔,是我的错,是我对你的纵容,纵容你的任性与自私,再也不去奢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了……” 说到最后,晟苍的神情闪过有几分落寞与难过。 任性……自私……纵容…… 他说凉薄之语,好过他做凉薄之事。 斩荒狂笑几声,眼底微红。“我早说过若你囚了我,你这三界的大业岂不是成不了了?如今各族平衡,三界对你这个天帝赞誉有加,你大权在握,盛名远超四帝!所以当初你不会囚我,我死了你也要费尽心机救活我,就不要再假惺惺为自己的目的多做掩饰了。我一开始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贪狼格,因为司命一句话,我与你竟是云泥之别,你要我明白你的难处,可你又能明白我的苦楚吗!你休要再巧言令色了!”
第118页 真正自私的人是谁?是当了天帝的他!他不自私,他能这么任性自灭吗! 整个三界本来就哥哥与他最为亲密,可他叛了他,踩着他,成了众生仰望之人。多少伤,多少苦,多少辱都是他自己咬牙撑下来的,他那时是怎么被逼死的?最亲的人无情无义,自己又误入情障,身为一族之主,种族式微,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他已拼尽所有去反击,被逼死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再活,再活一遭是白滢给了他“幸好还有余生”之感,若白滢身死,他还活着做什么! 居然还说对他有纵容?若是一万多年前,大哥确实对他相当宠爱纵容,有求必应,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可如今,当真有吗?经过了万年光阴的层层算计,重重谋划,所有一切都是乱线裹缠般变了样,早已没有迴路。 但唯一不变的只有彼此身上流的血…… 晟苍将愁思凝在眉间,默默说道:“你一开始没有错,可你自己心里觉得身负贪狼三界容不下你,受了委屈,你自己将错就错,当初荼毒了妖族,危及苍生,负了我把万象令给你,望你能安定妖族的期望。而大业?威名?为兄便随你如何想了……” 不欲再争强辩理,天命也好,贪狼也罢,太多的事,太多的人与算计掺杂他们之间,再也说不清了…… “究竟是谁背信弃义,兔死狗烹?谁负了谁的期望?是谁要悔过?大哥,你好好记住,不管我是不是三界六帝,我所走的每一步,皆因你在我身后,你如此济世博爱,就该小心翼翼,千万不要再行差踏错,把我逼急了,受苦的就是你的苍生!” 斩荒威胁道。一挥手,将一块麒麟玉佩拿回手中,忽然怔然片刻,紧紧握了握,不言不语,转身步伐蹒跚走向殿门。 “我只悔我方才说的对你有纵容,其他,我一概不悔。” 万年来,他最不悔的就是坐上天帝之位,眼下所求的全部实现了可是又好像没有实现一样,他护下了弟弟,却又失去了弟弟…… 目中闪过一丝悲色,见弟弟听到他的回话后停下片刻,不言不语又离去,晟苍轻咳几声,随后将另一块玉佩飘回手中,也有一瞬怔然,把玉佩贴在胸口,默默转身回了桃林。 浩瀚的三界,偌大的宫殿,一白一黑的身影在长长的殿道上背道而行,越离越远,还剩彼此手中的红玉,万万年来物是人非,也不曾有一丝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jj居然不锁我了……是不是该庆祝下? 作者有话说(随手打字,想什么说什么): 其实我个人觉得妖帝这个人嘛,自恃上古血脉大妖,非常高傲自大,病娇霸道,占有欲强,一直将自己凌驾终生之上,还喜欢自我催眠,礼义廉耻到了他内里就得去一半且手段阴辣(被不公命运逼的吧),骄纵任性。优点却是情深义重,浪漫,相貌三界难遇对手,对待身边之人好,不真心贪恋权势,有计谋,敢爱敢恨,敢死敢争! 总体来说,他不是一个大恶的存在。可他偏偏长歪了,一切源于贪狼,天帝的算计,白夭夭那美丽的误会,小青的错认(挡了天雷还护了这么多次,她心里还是法海,老脸往哪搁?占有欲作祟)还有妖族的式微,被三界瞧不起,白帝轻待,仙族毁诺等等,他那脾性不彻底黑化才怪! 我始终认为,后来的万年他真的太寂寞了,白夭夭只是他的执迷,温养之恩,犹如一个母亲十月怀胎,还日日有情话洗脑,一洗洗了五百年,他要的那份温暖是他自己想像的那种,人家不愿也非要去占有,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崑崙一战,他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妖族,对不起自己万年的苦心积虑,就像一个傻子。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不过就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这三苦里,没有走出来。如果他当初心态放宽些,不至于如此,谁让他缺点就那样呢!也怪天道和天帝! 在我这里一开始也没长歪了,就是被贪狼害得从小没父母爱,被族里遗弃(后来可能是也因为贪狼主动盪,麒麟一族散尽),只有大哥时常陪伴他,宠着他(他也护大哥),享受惯了,大哥就是他的no.1专属,只要晟苍哪儿对不起他了,他就成了“熊孩子”,虽不是真的贪图权贵,但也要不断证明自己就算哥哥当了天帝,他有贪狼也一样会像以前那样与哥哥有差不多的实力和地位、尊崇,这就是他要的公平和快意。 身为一族之主,他也为妖族考虑过,但是必须基于他为帝王的基础上,就是因为这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态度,所以天帝才说他自私,这是一方面,再一方面是指责他没有考虑过做哥哥的难处。 妖帝本身亦正亦邪,如果没有贪狼,就公平多了,妖帝是能入仙途的,我觉得三界应该起不了什么乱,因为弟弟会好好陪着哥哥,当个仙官,潇洒无羁,偶尔把酒言欢,下盘棋,在桃林里同睡同修炼也是美事,时不时给当天帝的哥哥出个对策,两兄弟联手,三界何人能对抗? 可能天道就是不想三界这么顺遂,才折腾了他们。这里就可怜了妖帝,因为老天把贪狼抽籤抽给了他,无解。 白胤澜这个人在番外一里看出来她很开朗,很调皮,大大咧咧,都是被天地之道给修得抑制了很多情绪,但是后来因为有了三小妖,她情绪比之前有了一些变化,可是整体还是隐忍为多,所以妖帝除却外貌,还能牵动白胤澜的恰恰是他那不堪的骄纵任性,恣意果敢,她说他从来不是大恶的存在,就看出他心底还有善的底线(例如对待逆云),所以心底记住他,药师宫被撩得爱上他,就一路护到底,至死都为他考虑(实力宠夫),本是不求回报,可心魔偏偏败露了她被压抑的黑暗面,不求回报?至少不要爱别人爱这么深好吗?白老娘心真的是肉做的……
第119页 何况后来心魔还把二尊锁住的记忆钻了个孔,放了出来,忠义爱三不全,白胤澜没去霍乱三界杀很多人是我一己之私,我不忍心她这样。 她与天帝没有产生情愫,是因为天帝本就命中没有红鸾,那时白胤澜修天地之道从根本上多少抑制了情根,所以他们只有相惜之情,再加上他们两个有点相似,天帝没有想妖帝那样的性情吸引到白胤澜,白胤澜也没做到什么让天帝get到她的点(天帝不缺爱),何况那时麒麟二尊施压这么大,每次见面都气氛紧张,哪里还有时间想儿女私情呢,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赢了对方,不用挨藤鞭。 说说天帝吧!我这里的天帝在前期爱弟弟爱得很隐晦(后期会明显起来),九转十八弯才护下他,可妖帝任性,要天帝像以往明目张扬地爱他,在这种各族目视眈眈的局势下,天帝做不到如此,更何况还有天道这大佬在头顶上,天帝很多事不能明说,可妖帝领悟不了,各执一见,所以他们两兄弟大部分矛盾点就在这里。 天帝其实最苦,莫名其妙被点名上了位,地位不稳,权力都在四帝手上,他有父母遗命,首先要保下自己不能因妖族的出身而倒台,便设计自散法力解救苍生赢得第一丝“威名”而闭关躲在第九重天里。他接任天帝之前,到底经歷了什么,没人知道。 他想要手握三界资源(比如万象令、聚魂灯、锁妖塔之类)去护下弟弟,天道就告诉他,你要资源你就得维护我这边,当好我的代言人。 好吧,他要布的局太大,怕自己心慈手软就饮下了无草(同时向三界证明博爱苍生的决心),事事都要算计好且不能泄露了好不容易知道的一丢丢天机,一边智斗未明天意的四帝,一边为任性的弟弟谋出路,一边和天道老大玩擦边球,一边又怕杀破狼三星聚集颠覆了三界,所以使劲搅和。 好在弟弟和白滢也不是吃素的,所有的阴谋合在一起,妖族也确实不能再出乱子,天道就认可了妖帝,成就了三界六帝。 这就是为什么天帝在一段时间内总是想杀了入魔的白滢。他斗得太苦了,头上是天道,座下是四帝和苍生,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旁枝末节人物在内,已经容不下半点差错来毁了他的心血。 有时候我觉得他因为了无草,很多惆怅的事,伤心的事,都不再有感觉,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要不然我估计他早得疯障了。 最好笑的就是他心心念念为弟弟去贪狼,谋出路,可弟弟当了“炸弹”炸了他两次,第一次是算计了,第二次弟弟任性了,第三次是彻底自灭,天帝实在承受不住了,了无草都失效了一半。 宝宝们都说我的文虐,一开始是虐了白胤澜,妖帝这种眼高于顶的上古血脉大妖,既缺爱又性情不定,其实很难爱上任何人且是非常难以驾驭的男人,小白是个美丽的误会,但是要把妖帝的心从小白那要回来,白胤澜没有付出没有血泪,怎么可能让妖帝倾心相待?我猜天帝对妖帝的情障最是头疼,明明人家都结婚了,还削尖了脑袋去当“小三”,不得已借白胤澜破了他的情障,让他不要再去打扰小白,奈何白胤澜是入了魔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后来虐了妖帝和天帝,妖帝是逃脱不了的,爱了就得虐,谁让他以前这么大猪蹄子呢! 天帝就有点冤了,对弟弟要彻底自灭就不用说了,暴击十万点伤害啊!所以他预料到弟弟会事后杀上九重天和他开吵,早早等着了,因为他也生气了!还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什么都一股脑说出来,不过接下来他就惨了。后面的番外还会虐下这两兄弟,尤其是弟弟,再捎上白滢。 再说白胤澜,天帝他以为自己对她就算有年少的回忆,也心静如水,只要守好弟弟,对得起苍生就差不多了,哪里知道那了无草是不是高仿的,他除了血脉之情,居然还能感觉得到青梅竹马相惜之情,对白胤澜会有不舍和心痛,尤其在要亲手杀她时,白胤澜吊在半空的那模样和万年前的回忆里的场景重合了,然后感情突然迸发,比以往清晰明了。这下好了,他要护弟弟,顾发小,还要照顾下那两对可怜的有情人,等等众生……没有了无草头髮也要愁白了吧?谁不厌倦啊……可怜的天帝。 但妖帝有他的苦楚,天帝有他的无奈,也不能全说妖帝错了(这真是重点),他是理想,天帝是现实,理想总是人们心中的嚮往,现实往往最中伤人心。 所以我没有给天帝安排感情线,是因为本文走现实路线多,妖帝攻上九重天原本就是最大的现实反叛,要不是天帝宠着他,又算计了四帝背了锅,妖族必须崛起平衡三界的话,天道怎么可能让妖帝有一丝可能攻入天门,故别想着天帝能有感情线了,还是好好在其位谋其政才是。 本文已尽尾声,以上是我个人对本文中双子与白胤澜的一些看法,唠叨这么多,宝宝们别烦。后面他们两兄弟还有重头戏。 欢迎宝宝们(不管是新来的还是一直在的)留言和我交流下读后感。 第70章 番外十一卷 白滢漫步在花坡,离开了五百年,这里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却多了一棵参天大树,上面错落有致挂了莲花灯,引起了她的好奇。 本来她没有这么快睡醒,被斩荒折腾了两天,加上五百年里都没怎么休息过,如今重见天日定是要睡个天昏地暗,可逆云担心妖帝,硬是把她吵醒了。
第120页 后来才知,妖帝上了九重天,逆云担心得团团转,直言要她去看看,她便让偌颦替她沐浴更衣后,见了逆云,打了个哈欠,说道:“逆云,你往窗外看看,风云变色了没有?” 逆云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他们两兄弟见见面,只要老天没变脸色,就是无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逆云闻言,呆如木鸡。这这这……真是这么看的吗? 白滢失笑摇摇头,三界六帝,谁有个差池,天象还不得有点警示?不再理会他。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下了,就瞬闪到花坡走走,这棵树远远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莲花灯好眼熟,可是想不起来,这树品种不像人间或北荒之物,倒是这树旁的凉亭,她可以确定是斩荒所为。 实在想不起来这花灯,便感觉身旁有异动,原来是斩荒回来了。 他面色有些苍白,手中拿着麒麟玉佩,白滢笑了笑先投入他的怀抱。 “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逆云可要哭了。” 斩荒笑出声,“你如今也学会揶揄人了。” 白滢刚想问他去见天帝的过程,就蹙了眉头,“你和天帝动手了?” “没什么,呈口舌之快罢了。” 白滢拂了拂鼻子,退开他怀里。“以往你们怎么打都是灵力对决,这次倒是近身搏战,有点难得。” 她心里猜想天帝是不是因为斩荒大闹一场,实力已大损,不忍心再用灵力打这场架,便让着弟弟来场近身战,殊不知自己没猜着,因为天帝也修为大损。 斩荒一挑眉,“你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一靠近他便是一身冷香,那不就是天帝的味道吗?常年居住在九重天的桃林里,又冷又一丝桃花香,这么独特,绝对错不了。 若不是近距离搏斗,那味道如何沾染上身。 白滢嘆了一口气,“何必再去为难天帝,我之前就对你说过,除了苍生,你对他是最为重要的,不论他最后是不是灭了我,我都不希望你去 恨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况我都已平安回来。” 斩荒心有不平,“那你我二人这些年来所受苦楚,就这么算了?” “他刚当上天帝贬你下界时,我也曾忧心二尊的遗命,担心他会翻脸无情。我说过我一万多年就见过你,你醉酒倒在我洞府前,那时我没说全,是你兄长下凡,不忍你淋雨,才将你送到我那的,我心里想着,天帝并没有不顾你,不然我早已出面,何须你在金山寺自爆灵珠后我才出手?这离你下凡中间可是差了万年。” 斩荒一点也记不起白滢所说的事,唯一记得的是天帝下凡给予万象令,要他前往北荒,一统妖族。 白滢继续道:“三界之事我当时也没闹明白,只知道你当了妖帝万年,爆发了四海之战,后你又被碎了元神,我思量甚久,决定前往盗取聚魂灯。” 她当时已寻到元神温养之术,还缺聚魂灯,可一千六百多年前,聚魂灯的保管是在九重天。 白滢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给了三小妖,便出了洞府,还没踏出几步,周遭阵阵灵气,一片霞光,那个容颜依旧,仙气超然的他,出现在她面前,整整一万多年未见,身份已是天地至尊。 最让白滢惊愕的是他曾经的青丝全部化白,应该是饮下了了无草,断了七情六慾,如此,他还是曾经的他吗? “白滢,许久不见了。” 天帝这厢开口,淡颜冷声,让她心里涌起不安。果真天道临身,威严无比。 “天帝日理万机,难得下凡,我听闻有一物在你处,正想拜访九重天。” 天帝淡淡抿唇,道:“我知你欲取聚魂灯,但你不能去。” “那斩荒不救了?二尊的遗命不守了?” 摇摇头,天帝又道:“斩荒此番做错了,需要付出代价。” 白滢蹙眉,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天帝。“他错了,也是九重天责任在先,你今为天帝,不救也罢,莫要阻我去路!” 天帝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我说了,九重天,你不能去。” 白滢与斩荒携手,漫步花间,絮絮道说着往事。 “我始终顾念旧情,没下狠手,想来都是了无草的作用,天帝倒是比以往狠绝,我们对手一百多招,我被他重伤,可如今想想,天帝也是为了保全我,我本就是二尊的暗棋,那时他若没阻下我上九重天,我便有了盗灯的罪名,曝光三界,就算最后能全身而退,又是要救你,定被三界讨伐,只怕你还没救下,我也身陷囹圄。” 后来这灯还是被凌楚盗了,正是在天帝将聚魂灯暂寄崑崙山之时,不得不说这是天帝对紫萱等人的一步算计,让斩荒藉机重返三界,是至险的一招,骗过了天道,与凌楚各取所需,只是遗憾没招到紫萱的魂魄,七杀的智谋早已在另一层面布落了,凌楚也下凡受罚歷破军之劫。 停下脚步,为他理一理乱拂的青丝,白滢看着斩荒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兄长当天帝并不是毕生所愿,他当初或许与你一样,你是足足败了几千个大妖才一统北荒,而他是不是受了我们不能想像的一番曲折才任了天帝?承受了三界所有的气运,重负不已,会失去许多,要奉献许多,他既要对得起苍生,又要护下你,在如此矛盾中反反覆覆,只能曲线谋救,不论你如何不堪,他都设法救回你。如果换做他人是天帝,恐怕你我一丝机会都没有,早已魂飞魄散,何来今日光景。”
第121页 斩荒疑惑之色满满,神情有一丝异样,定定看着白滢,“那依你所言,之前把我逼得死去活来,他还对我有血脉之情?” “撇开我的事不讲,你觉得是不是天帝当初应该不顾天道不顾苍生,明知你命格会祸乱九重天也需力排众议将你留在那里,到最后弄得天怒人怨,两人都没了好下场,让二尊苦心栽培就这么白费了,才是对你得住?” 若是两只五色麒麟就这么没了,只怕二尊古墓门都关不住,不跳出来大骂天帝万年智谋都修哪去了,不将天帝用藤鞭抽死才奇了。 斩荒也是被不甘所苦埋,这些年,其中不管哪一件是他谋划,哪一桩是天帝算计,还是哪一套是四帝或者杀破二星与其相关之人所为,幸而千算万算,终成大业。但是天帝一味忍让放纵,斩荒还死咬恨意不放,二尊若还在,如今要用鞭子抽的必是斩荒。 白滢握住他的双手,直视他眼眸深处,坚定道:“天帝因为了无草,很多情感被压制或斩断,不善表达。你们一脉相连,他是不是对你如同以往,你要用心去感受,不是说上古血脉的双生子彼此感应最强吗?眼见或为假,耳听或为虚,但心与血脉之力不会骗你,万年来经歷了太多事,斩荒,这些年所受苦楚已将你一叶障目,早已当局者迷。” 白滢不知,方才九重天上天帝顶着天道在上的压力,已愁肠落寞诉说多少,只是斩荒一统北荒又征战九重天,多年惯于阴谋诡计的思维,不愿面对天帝难得流露出来的亲情,如今白滢一番言语,斩荒内心百转千回,又将这万年来的事情,所有明点和暗点都串联起来,心中多了几丝迟疑。 一叶障目…… 挣脱她的双手,斩荒失神往回走几步,越走越远,“我想闭关一段时间,回来便好好陪你……” 笑着应了句好,白滢没有跟随,抬头仰看莲花灯,随风晃动。 “我花了五百年,才将自己忠义爱三不全的前因后果想得通透,修了妖道,走出了心魔,斩荒,你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万年前的那个哥哥,可惜他当了天帝就再也做不全了,只要你能放下一切再静心想想,你就会放过天帝,也放过你自己……” 斩荒闭关了三十年,白滢也悠悠睡了三十年,北荒所有事务一应由逆云这个云帅来指挥十二妖将去打理,一切都风平浪静。 睡到自然醒,白滢朦朦胧胧睁开双眼,侧目一看,不远处的修座上斩荒一如三十年前的姿势入定,周身紫色结界,微光凌凌。 她睡了三十年并不是一直不醒,每隔两三日她就自然醒一次,有时入定修行,有时看着斩荒,有时出去走走,可从没有离开北荒。 掐指算算时间,斩荒的元神和灵珠早已修復,还要入定沉睡这么久,怕是要了悟清楚的因果太多,需要静心参透,当初她花了五百年参透脱离了心魔,如今也能明白他的处境。 下了榻,白滢手脚放轻出了寝殿,迎面而来的逆云匆匆来报:“胤澜君,四帝来了。” “嗯?稀客……” 派人将客人迎进大殿,逆云、四文将和内四将齐列殿下,居于上位的白滢给四帝稍微作揖以示尊重。 “四帝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四帝回礼,白帝道:“我等本还是在轮迴之中,可近来三界之中对胤澜君你脱离心魔之事一直心存疑虑,甚至还有人传是天帝和妖帝在用计徇私,你并未脱离心魔,却将你藏回北荒几十年不露面。” 白滢闻言,眉梢轻挑,“哦?即使如此,四帝现是来对我‘验明正身’了?” 众妖彼此相视一眼,没有作声,气氛开始紧绷。 三界有质疑声,无非无人知道白胤澜是如何摆脱魔气,诛魔雷都已落下还能出阵,太过离奇。 这些质疑中,妖帝也就罢了,谁都知道妖帝为了白胤澜都和九重天对着干三年,后来还要血洗三界,现在连天帝也搭进来了,为了避嫌,就派了四方帝尊过来,看来这质疑之声还挺大,白滢一直不出北荒,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青帝轻咳一声,稳稳道来:“胤澜君莫见怪,我等没有任何不敬之意,只要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再看你的灵珠,便自有公断。” “好吧,”白滢信步下了台阶,来到四帝面前,“我若说,心魔是被我吞噬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脑子懵,聚魂灯应该是一开始在九重天,后来才寄放崑崙山,我却写成九奚山去了。 第71章 番外十二卷 此言一出,白滢笑颦如花,可众帝惊愕失色,众妖目瞪口呆,神色各异。 黑帝:“胤澜君莫要玩笑了。” 只听过心魔把人吞噬,哪里有人把心魔吞噬了,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该不会是无中生有的吧! 白滢失笑,无奈道:“我就知你们不信,且看……”运出自己的灵珠,雪白莹亮,白光柔和,“如何?我确实没有一丝魔气在身了。” 四帝两两相顾,确实是正统无异的灵珠,妖气四溢,无一丝丝魔气。 炎帝深为佩服,作揖道:“还请胤澜君指教,到底是如何脱离心魔,如有可能,将此法记载,三界苍生可少多少灾劫,入魔之人也有个解救之法!”
第122页 白滢却摇摇头,“我会入魔,纯粹是各种机缘融汇的后果,当然也有我个人的因素在内,是否能记载传于后世去用,那就不得知了……” 回想起在那大阵内,四周都是冰冷无情的符文,没有自由,犹被判了死刑,只待时间一到便送她上路,还有那心魔在识海里不断做恶嗤笑,白滢觉得前面的一百年里,自己没疯没被吞噬,真是不容易。 幸好早已习惯了冷寂,被困在熟悉的地方,还是有一丝精神上的安慰,进阵无事可做,只能是打坐修妖道,她两万多年道基仍在,就像一栋房子,里面的东西全掏空了,可地基在,支架不倒,就还具威力,苦苦对抗了一百年后,她有一日忽然发现,心魔对她的影响,有减弱的趋势。 以往心魔都喜欢站着、坐着在她对面,不断蛊惑和刺激她,每日斩荒来温情诉相思,就拿老陈醋的前事膈应她,可最近心魔都躲在她识海不出来,还老操纵她的识海给她看了之前看了无数次的回忆,她刚领悟了妖道的要诀,就不时来打断她,让她有些怒火中烧。 “你老实点!别打扰我修炼!那些回忆你自己慢慢看就够了!” 又过了三百年,心魔已经微弱,斩荒还是在日日诉衷肠,白滢笑着对心魔说:“以前他误以为有人对他日日诉衷肠五百年,现在倒是对我日日诉衷肠四百年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些年,心魔逐渐斗嘴都斗不过她了,冷哼一声,转头不看她,又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反击白滢,让她心态崩裂可吞噬了她。 “你哼什么,羡慕我吧?你以往对我说妖帝不爱我,是偿我,如今看来并不如你所说,你还装什么高明?” “你可别忘了妖帝确实为小白蛇死过!”心魔咬牙切齿。 白滢淡淡睁眼,“他那性情,全是贪狼所误,父母不亲,兄长叛离,他内心太冷了,遇难之时遇见了白夭夭,误会了一场罢了。但他一旦认定便轰轰烈烈,倾尽所有,侧面证明他情根至深,如今命中之人是我,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猜猜他会如何?” 心魔怒指白滢,“你如今倒挺想的开了!当初哭死哭活的!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妖帝会为你如何!” 白滢大笑,“自然是爱我之人给我的自信!天地之道已废,我本性再无压制,心境本就豁达,如今你奈何不了我!”一把运出灵珠,又对心魔咧嘴一笑:“你看看,我这灵珠你能占据的越来越少了,也不像从前澄净无色,你说你还能活多久?” “时间越长,我越强大,第二代的腾蛇纯血脉,没有了天地之道,你以为我还像以往,有多好欺负?魔气逐渐被灵珠吸收,你都快被我吞噬差不多了。” 四帝听着白滢的讲述,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没人敢打断。 “妖族血脉,本就是随心随性,但上古珍稀大妖的血脉可就没这么单纯,除了随心随性,还诡异多变,有杀伐冲动,天道把这些难以控制的全给了上古大妖,只因大妖修道易成,能克制血脉中的不足,平衡三界,所以我父母方能有追随补天的胸襟。” 众帝闻言,不由自主想起那仙气冷凌的天帝,诡异多变,杀伐冲动…… 回头看一眼,都若有所思,白滢继续道:“心魔心魔,本就由心而生,我越修妖道,越露本性,以往心魔蛊惑刺激我的事,我进阵前早已了结,心态不一样,一些事老生常谈了几百年,早已麻木,心魔奈我何?直到最后,心魔消失了,在我的灵珠里化成菸丝。” 以往自己性子较真、隐忍,从不随心所欲,凡事不能容一粒沙子,日子过得极苦。如果当初不修天地之道,而是妖道,就算知道斩荒所爱他人,她也会去抢过来,天帝算计她,她改日再等机会算回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就没什么心魔的事了,奈何当初二尊不知道自己的情劫就是斩荒,阴差阳错,才造出了这么多事。 炎帝又问:“那你的修为越高那心性岂不是越大?” “怎会,到了一定的程度,修为与所歷世事会平和心性,你看看天帝和妖帝,”见她一提天帝他们就脸色微变,真是神圣不可侵犯,只好转了方向,“啊,就说妖帝吧,也是上古大妖血脉,岂会无故屠戮三界,都是事出有因。” 那倒是,那倒是,之前还协助平了四海之战,如今天道也认可他的帝位,只要他不搞乱子。四帝暗忖。 黑帝:“那诛魔雷绛下,为何你还可以全身而退?” 说起这事,白滢媚笑出声。“世人都以为不出阵,诛魔雷一下就魂飞魄散,此乃一个误解。” 头顶轰隆隆的雷声,红光异闪,白滢这下子心惊胆颤了,要赶紧出去,可惜这阵法怎么解都解不开!难道天要亡她? 正当死心苦愁之际,一阙符文从大阵上剥落,化身成一个小人,对她作揖。 “小使乃此阵阵灵,恭贺道友脱离心魔,如今诛魔雷将落,请您做好准备。” 白滢不解,做好准备去死吗? “待诛魔雷一落,您便可自行破阵出关了!” 这什么道理?! “我已无心魔在身,还要受雷劫,这大阵诓人不成?” 阵灵:“道友莫急,不管脱不脱离魔气,要离开大阵,必须是诛魔雷落后。您既无心魔,诛魔雷自然不能伤你半分!”
第123页 四帝恍然大悟!诛魔雷,诛魔雷,没魔可诛,落下便是出阵的第一个关窍。 终于将前因后果讲清楚,白滢伸手接过偌颦递过来的茶盏,饮下一口。“如何?四帝如今可昭告三界,还天帝和妖帝一个清白了吧?” 白帝点点头,“自然是,即使如此,我等先告辞,速速回去做好处理。” “且慢,”白滢喊住四帝,“我三十年未见天帝,不知道天帝近来如何?” 四帝相视一眼,有些苦愁之意,白帝告知:“天帝下凡快三十年了。” 白滢一挑眉,“受罚?” 四帝无可奈何点点头,“正是。” 青帝着急回八重天,便微微作揖:“我等不便久留,告辞了。” 说完,四人迅光而去。 这九重天真有意思,本来妖族攻打九重天后,四帝就背了锅,轮迴之罚没有结束,天帝又去转世受罚,也就九重天规矩森严,没乱了套。只不过天帝为何又要下凡,难道是天道给他徇私的惩罚? 三十年前,斩荒是见过天帝的,如今一个闭关,一个受罚…… “唉,这两兄弟,以往一个使劲宠,一个使劲横,但双子仍是情深义重,结果贪狼一出,反差太大,天帝忍,斩荒倔,分开万年各自经歷了一番,天帝早已将大半个心给了天道,而斩荒心底还求着当初那个哥哥,才会恨意这么深。如此,他们到底何时才能重修往日情义?” 第72章 番外十三卷 悠悠岁月静静过,不知光阴几许,三界风平浪静,除了前些日子,九重天传出某重天文职宫殿里遭了贼,人间哪处有小妖作乱了,鸡毛蒜皮的,都有专人处理,倒也没什么大波澜。 四帝拜访北荒后,将白滢如何脱离心魔的过程概括一番宣于三界,也许此次关系天帝,镇压异声力度颇大,且白滢已无心魔确是事实,没有存在包庇的问题。三界六帝的事本就极为敏感,既然已澄清,还有谁愿作死再翻风浪。 斩荒摇着纸扇,玉树临风,与白滢在一处堤坝边散步,此时人间三月天,垂柳拂条,湖风怡爽,煞是美满。 “我们一路向西走去,进了城,便找家客栈留宿,明日便搭船十日去银川看雪。” 斩荒笑吟吟,语气温柔缠卷,青衣随风飘逸,眼里映衬着无限春光。 自四帝走后,没过几个月,斩荒便出关了,听闻四帝来求证之事,冷嗤一声,直接言明:“不过是三界中有些人好奇脱离魔气的方法,故意放出消息,制造流言,不需理会。” 他查看了北荒的政务,再缠着白滢足不出寝殿三日,好不容易放过了她,之后白滢便提出要去银川赏雪,斩荒想也不想就应下,命人去安排。 湖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踏春的人不少,都是年轻男男女女,怀春时节,嬉嬉笑笑,青春气息洋溢。 走着走着,一个青裳女子在追赶前面的人时,不慎撞着斩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斩荒笑笑:“无妨。” 那女子一抬头,斩荒便愣住了。 “谢谢公子原谅!” 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唿唤声:“青儿!你快来!游湖的船要开了!” “我来了!海哥哥!”青裳女子欢天喜地向那心上人奔去,一派天真浪漫。 斩荒转身看着那远去的两个身影,几百年了,没想到…… 有些记忆已逐渐淡去,但算计过什么斩荒不会忘却,本就是欲成大事者不计小节,妖族一片江山也是踏着尸海闯下来的,唯独想起小青还是会觉得有些亏欠,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本可以活的好好的,也怪她那时没有乖乖听话,硬是破了封印偷熘出去…… 六百多年前他想保全的本就不多,可最后拼死一条命也没一起带走杀破二星,为了保下白夭夭,只能算计她为了情义自爆灵珠…… 看来白帝还是顾念师徒情分一场,让他们也圆满了。 瞥一眼九重天方向,斩荒收起纸扇,扇柄轻拍手掌,弯了弯唇角。 如此,甚好。 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斩荒回过神,白滢眼角含笑,牵起他的手往春风里走去。 大江宽阔,春季雨水淅淅沥沥,一艘豪船在江面上平稳向北驶去,越靠近银川,气温越降,南方眼下是春暖花开,可人间最北的城镇里,还是雪景一片。 因下雨无法去船头赏景,二人便在室内下棋。 “我们有言在先,若是输了的那个,如何处置?”斩荒轻飘飘一句。 白滢本想赖了,以前在北荒下棋,从来没有什么赢了如何,输了如何,这下棋就是消遣,自己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横竖都是会输,只是到了他们这把年岁,做事终究喜欢“计较”一分,也罢,船上无聊,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你说吧,输的人如何?” 斩荒咧嘴笑得灿烂,眼里透着莫名的亮光。“赢的人可以亲输的人一下,每次亲的位置不能相同。” 这怎么都像是他存心要占她便宜,虽然斩荒一脸期待,可白滢不满:“你棋艺与天帝不相上下,我怎会赢你?” “成,我让你三子,开始吧!”
第124页 既然人家都主动让了三子,再不应局就显得她怂了,也实在扛不住斩荒那话语里带了一股子撒娇的劲儿,就这样白滢傻乎乎与斩荒的对弈就这么开战了,半个时辰后,胜负已分。 “嘶,胤澜君,你赢了。” 她居然赢了?她与他之间难道只差三子的实力差距吗?以往她与天帝可以差了十步八步啊!这万年来,她棋艺有所长进? 不对,这不会是斩荒故意在让着她吧?可细细看了全盘的棋路,不像啊! 全部怀疑都排除了,白滢信了,她确实是赢了斩荒一局,大喜,毫不犹豫亲在了斩荒额头。 “再来,再来——” 多练几局,说不好以后她连三子都不需要他让了,那时还能赢他,她一定要上九重天找天帝对一局,以报几千年败棋之辱! 斩荒忍俊不禁,点点头,“好,这局我还让你三子,就不信你还能赢。” 白滢笑颜逐开,如今的她,修了妖道,復了本真,爱笑,比以往更加灵动有生气,还有一些小小的坏心眼,整个人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又经两万年的修炼,俏皮里带着几分沉稳,随性不失大气,简直就像一本耐人寻味的书,里头文笔各种风格应有尽有,风情万种,使人流连忘返。 她的笑颜一直牵动着斩荒,一笑好像所有烦心事都不復存在。 但眼下可不能再跟着她笑了,他得动脑子将毕生所学的棋数都用上,每一步都要算到恰好,绝无破绽让她看出来,白滢不比一般棋者,好歹受了几千年的训练,一般人赢不了她,可她又赢不了棋道上的大能者,半上不下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尴尬人物。 到底是自己发誓要宠到底的女人,这盘棋的套路不能太老,棋路不能太深奥也不能低于她的品次,还要下得分毫不差,确实是难为了斩荒这万年都在棋盘上厮杀狠厉、招招不留情的老手。 好不容易险险输了她一子,暗自松了口气,斩荒面露失望,“哎,我怎么又输了……” 再细细看了棋路,还真是她赢了,斩荒确实尽力了。 又要再亲一口,可白滢就是觉得不对劲,“不亲了,哪有赢了的还去亲输了的!” 难不成诓了她一次,诓不成第二次了? “那换输了的人亲赢了的,如何?” 白滢呵呵笑两声,“横竖都是你享乐了。” 斩荒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说道:“我们还分谁与谁?再说上古血脉说话得算话,难不成腾蛇一脉就做不到如此了吗?” 为这点破事,居然拿血脉压她,白滢点点头,不情不愿,“好好好——”随即在斩荒一边脸颊上吻了一下。 斩荒你等着,来日再跟你算回来这笔帐! 又连赢三盘,白滢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惩罚虽然不得她心,可这棋局是实打实赢了,自己确实不得了了啊,假以时日真能一雪前耻了? 这五盘棋,可把斩荒累得够呛,再来一盘怕是不行了,心生一计,得意地上扬嘴角。 白滢左看右看,斩荒这张俊脸上哪儿都亲过了,就剩下…… “夫人,快点吧!” 听见斩荒催促,白滢心想到底是自己的男人,亲一下嘴又能如何,可她从未主动过…… 深吸一口气,白滢起身,一口吻上了斩荒,一触即离,不料被斩荒按住脑勺缠绵不断,一个瞬闪,二人滚至榻上。 “哎哎哎,你做什么——” 斩荒压着白滢,一边制住她乱挥的细手,一边开始剥她的衣物。 “方才夫人亲了为夫多次,这份大礼实在贵重,我们麒麟一族向来识书达理,定要加倍奉还,才不失礼数!” “你这是强词夺……唔——” 乌云蔽月,水面上船只从四面八方的支流汇入,数量越来越多,没有月光,船上的灯火通亮,将江面照得澄亮,江浪轻拍船舶,船身慢摇轻晃,不知哪里传来渺渺歌声,伴着浪声如同一个母亲夜晚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眠般温柔。 幔帐内的动静终于停下,喘息声交织,男子将女子脸上的汗水抹去,俯首轻轻啃咬那小巧的耳垂。 “你如今仗着我只有五百年的道行,总爱欺负我!” “你还敢说,瞒着我私下废了两万年的道行,你这得痛苦多少时日……” “嗯……就不适了几日罢了。眼下我可以歇会儿了吧?眼皮子撑不住了——” 女子还未娇嗔完,榻上又一番动静,惹得一声低吟。 “哼,不准睡,我现在便要罚你!” “你不是回礼吗?怎么又罚上了……” 白滢略带哭腔,这什么理由都被斩荒占了,黑的也被他说成白的,横竖找不着话来反驳。她头一次发现这修为高在恩爱之事上是妥妥的坏事,不知要比一般人花费多少时光才能消磨散去,耗精神且费体力。 白烛尽头,情到深处,细长的芊指紧紧抓着榻锦,眼前失去焦距,泪流而下,渐渐陷入黑暗,耳边依然传来柔情缠侬的话语,伴她入了梦乡。 “白滢,吾爱……” 第73章 番外十四卷
第125页 露稀坐在花坡外围的矮石上,闷闷不乐。 捡起一块石头,丢得老远,惊扰了草丛里一妖,那男子扶着额头愤愤起身,直指小白鹿。 “好你的个小妖,不好好修炼,这么近的距离也察觉不到有人在休息,一颗大石子就砸我脑门上,看我不修理你!” 露稀惊叫一声,捂住头蹲下,害怕极了。 男子正欲出手,身后传来逆云的喊声。 “住手——” 男子见是云帅,作揖。 逆云快步走来,发现那缩成一团就是小白鹿,眉尾都跳了两下。“扬烽,放过她吧,年幼无知,无需动怒。” 扬烽乃是文职四将之一,书生气质中带了些许狡猾,品行倒是端正,不然也不会通过了几千人的试炼脱颖而出,在北荒大殿上有一席之地。 轻触头上的肿包,扬烽翻了个白眼,“这小妖,我只是在此闭目养神,也遭了她的罪,罢了罢了,我还是回舒文殿处理事情吧!” 说完瞬闪而去。 逆云看着地上那一团,说道:“没事了,起来。” 露稀扁着嘴,慢慢起身,低声给逆云道了句谢。 “赶紧出北荒回你父母身边去!” 妖后已出大阵,那山谷方圆百里早已解禁,百妖各回山头洞府,唯独这个小鹿妖赖死赖活留在北荒,留就留吧,三天两头惹事,最喜欢做的就是跟踪妖帝,好在妖帝闭关三十年,她能找事的机会不多。 三十年前短短几日被他抓个正着无数次,要是妖帝发现了,小命焉在? “我不回!我要等妖帝回来!” 逆云忍下要抽她的冲动,道:“妖帝岂是你能肖想的?要是被偌颦知道,你这脑袋和身子都要分家!” 露稀不甘心地跺跺脚,“这北荒多少女子都肖想,偌颦姐姐杀得过来吗?” “别人心里虽想着,可安分做事,不惹事端,你倒好,专干偷鸡摸狗的事,也亏了偌颦近期忙着练晴和老尼的元神转世之事,不然你早死了几百次了,赶紧回家去!” 听了逆云的训斥,露稀竟然大哭起来,“大叔,你赶我出北荒,我就去凡间找妖帝,反正我爹娘也奈何不了我,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几十年了,她叫偌颦姐姐,叫他还是大叔?!这死丫头真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了! 鬼哭狼嚎的哭声将远处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逆云极力忍耐,若不是妖族现在提倡勤政爱民,他真想用之前野蛮的做派,一掌灭了她。 为了防止她真的跑去凡间,逆云只好把她带在身边,起初几天小鹿妖不乐意,逆云便用绳子捆了,他在哪儿,便带着她在哪儿,要是敢哭,就用布帕塞住嘴,总可以让她吃些苦头,消停一会儿。 割据群妖几千年,他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主儿。 船只停泊在码头,赶了七日的水路,江边两岸的景色不免乏味,于是随便找了最近一个码头停靠,二人登上了岸。 此座城镇名唤“嘉通”,已近银川,虽没有大雪,可比南边冷多了。一下船无感,可寒风一过,白滢不禁抖了抖,她两万年的道基现在就是一座没有墙的房屋,四面漏风…… 为她披上披风,见她还是微微发抖,斩荒又将她拉回船上,嫌回舱里有些远,一弹指将船帆扬下,风帆挡住了岸上所有人的视线,自己的身躯将她笼罩,不让江面上的船只有窥视的机会,捏住她的下巴,口对口渡了一股红莲真气给她,暂驱寒意。 不过一会儿,一股温流汇入四肢百骸,白滢觉得通体暖洋洋, 白滢惊奇:“原来你还有这种用途。” 用途? 瞧她一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的样子,斩荒一挑眉,有些自满。这红莲真气就是他的精气,由精血运生,整个三界就她能有资格享用。 但‘用途’二字说得他好像是什么物件似的,失笑出声,坏心捏捏她的脸颊。 “为夫还有更多的用途,鸳鸯帐内会一一展示给夫人体验。” 这妖帝婚后真是越来越龌龊了…… 人前冷邪不羁,沉稳霸气,人后腹黑霸道,恣情纵慾,这脸皮厚得横切下来都高过城墙砖! 真不知二尊当年是怎么培养的,还是他独自打拼北荒练就的,总之每次把她往极乐路上整,在过程中她哭了也不心疼,被咬了也不道歉,隐忍不出声也不准,变着花样哄她唤他各种称唿,要是她翻脸恼了,他一样有招式对付她,求饶那个永远是她,意犹未尽之人是斩荒。 想到这里,白滢就觉得自己很惨,要不改天找机会见见天帝,让他渡些修为给她,反正天地罡气他那多得是,他转化成修为分她一点不逆天道吧?省得她对斩荒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斩荒要是知道白滢如此想他,可就要大唿冤枉了。尤记两千岁时是怎么个“死法”,他后来对很多人和物都有洁癖,尤其女人,说他是老手,活了两万多年,这种事没吃过猪肉也看见猪走路吧?随便几本书研究下,聪慧如他,加上以前的“实战”,怎不知其中诀窍。 就因为白滢是自己枕边人,心头肉,斩荒时时都想宠溺与欺负,看着她脸色绯红,又羞又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就笑个不停,尤其看她恨不得要把承影剑□□时,对手几招,也被他吃得死死的模样,让他爱惨了。
第126页 以往她实力仍在,能与他过一百多招,谁胜谁负难说,现在没了道行也不见得是坏事,当然是对他来说而已。 白滢正欲娇斥这妖帝的不要脸,隔壁平船上忽然传来闹哄哄的人声,还有哭声。 一个孕妇跪在船板上,一个男子倒在她怀里,口吐白沫,晕厥抽搐。 “快来人吶!谁来救救我家汉子啊!救命啊!” 人群越围越多,那男子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没有人敢上前过问,大伙七嘴八舌都劝着家属赶紧去附近医馆找大夫。 白滢想要上前,斩荒搂住她的腰身,道:“此处不是北荒,人间生死之事,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干涉。” 此话一出,白滢无可奈何,人间政事由人间帝王管理,王朝更迭,由九重天运转,人之生死,便是阴司之事,眼下那男子,若是阎王要你三更死,必不留人到五更,他们若插手,也实不妥。 正慌乱之际,一个灰衣男子背着一个医箱,双手极力拨开人群,往病患方向挤去。 “大叔大娘们,都让让,我是大夫,都让让——” 也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旁人无心,那大夫竟一脚被绊了,“啪”一声摔在了病患跟前,哀嚎几声。 “徐大夫,您没事吧?”周围的人都认出此人便是某医馆的驻馆大夫,七手八脚将他拉起来。 徐大夫起身后,没理会旁人,即刻给病患把脉,看瞳孔,随后拿出银针,又一个人难以完成接下来的操作,急着满头大汗。 “你们谁还懂医的?快来帮帮我——” 她身后就是闻名天下的药师宫其中一任宫上,几百年前的,可惜不出手……白滢暗忖。 围观的都是粗鄙之人,谁还能懂点医术啊,都是码头的苦力和来往的商客。孕妇见无人来帮,哭泣不止。 “我懂,我来帮。” 这熟悉的声音让斩荒愣神一会儿,人群里走出一位白衣女子,正是五百年前的小白蛇。 斩荒只看了那白夭夭两眼又将目光看回白滢,发现他的夫人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当下心跳漏了两拍,轻咳一声,“你如此看我做甚?” 白滢笑眯眯说道:“故人再见,不想去打个招唿吗?” 斩荒:“我该还的都已经还完了,我该受的也受过了,一切都已了结,从此形同陌路。” 说完率先下了船,直径走了,白滢还在那看着他们通力合作救治患者,终于控制住了病情,白夭夭起身,擦拭双手的污渍,不巧目光一飘,看到了白滢,意外之情满满,远远对她俯身作揖,白滢亦对她点点头。 看来寻了几百年,她终于找到了心上人的转世了,怎得又是一名大夫,看来青帝这个弟子是生生世世註定要悬壶济世,累积功德的料子啊! 侧目瞥见斩荒就在码头等她,她便施施然上了岸,在他身前踱步,看他一脸不高兴,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都还未言语从前之事,你紧张什么?” 还不是担心她,以前是怎么入魔的,他想想就后悔。“我——” 白滢拍拍斩荒的肩膀,示意他放松。“都几百年的老陈醋了,我可不喜欢那味道,早不介意了,再说当年要不是靠她,光凭我一人还救不了你,后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也看开些吧!” 一千六百多年前,白夭夭先一步找到紫萱元神碎片,连带了妖帝一份,计划温养,这是白滢无论何如都做不到的,这份机缘就是落在了白夭夭身上,她事后赶到也只能将心头血注入白夭夭的身体,但当年只看到了白夭夭的背影,注入心头血后她已孱弱,立即回了洞府,以至于一直没看过白夭夭的模样,更没想到这后来还有这么“美丽”的误会让妖帝折在了那里。 斩荒有些气又有些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唰”一声展开纸扇,故作姿态拉着她往闹市走去。 第74章 番外十五卷 入市后天色渐暗,他们路过一家酒楼,一个小二在大门前殷勤地招揽生意,高声唿道:“我们临江楼有独家菜餚,爆炒苍蝇头、八仙过海、用心良苦等等等等,欢迎各位客官上楼品尝嘞——” 有意思,有意思。 白滢拉着斩荒就往店里去,要了一个雅间。 小二非常有眼力见,看这衣着和样貌就知道绝对是贵客,手脚勤快地上了最好的茶水,问道:“二位客官,可是途经我们嘉通城?” 白滢点点头,“我刚在门口听到你们店里有特色佳肴,名字倒是稀奇,特来品尝一番。” “是是是——”小二又问道:“我们这清淡的,酸辣的菜色都有,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 辟谷已久,最多喝喝茶,饮饮酒,斩荒与白滢对视一眼,几百年了,还不知道彼此口味…… 扇柄重重拍进手掌里,斩荒沉声说道:“就把你们这最有名气的菜通通上了,再配一壶最好的酒!” 待全部菜上齐,一眼望去,满满一桌,小二为他们斟了一杯酒,笑呵呵让他们慢用,便退下了。 “这也太多了,我们两个如何能吃完?” 斩荒不以为意,拿起筷子开始给她夹菜,距离他最近的每一样都夹一小份到她碗里。“吃不完他们总有处理的方式,肯定不会浪费。”
第127页 白滢四下寻找,终于找到她觉得最稀奇的那样菜,轻拉斩荒的衣袖,“哎,我想吃那个,什么爆炒苍蝇头!” 顺着她指的方向,那盘菜有些远,斩荒只得起身用汤匙去舀了一份,听完她说的菜名后不禁手抖了一下,坐回凳子上,认真看着汤匙里到底是什么菜,叫这么不雅之名! 细看之后,原来就是豆角皮蛋肉丁沫炒豆豉,咋一看还真有点苍蝇头的模样。 吃了几筷子苍蝇头,白滢用勺子捞起“八仙过海”里的几只虾,左看右看,问道:“这虾该怎么吃?” 她以前没辟谷,只在族里吃过鱼,灵果仙芝,其他一些喊不出名字的肉食,三百岁独立后,基本是不再吃东西了,所以世间很多事物,她叫得出名字,可是具体还怎么用怎么吃,全部没有实际经验。年少时,天帝带她就吃过一次酒楼,什么菜记不住了,但也没虾。 斩荒一下就明白她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活,心里不禁一丝疼痛,他夹了另外几样菜给她,“你先吃这些,虾和螃蟹我会剥给你,不急。” 实难想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妖帝,如今在凡间,撸着衣袖给自个媳妇儿剥虾壳,修长的手指灵活无比,扯虾头,去虾脚,撕虾壳,断虾尾,将一个个剥得漂亮的虾肉送到白滢碗里。 再用一套精巧的食蟹工具,完美得把蟹肉从蟹壳中抽离出来,一举一动,堪称优雅,令人赏心悦目,一点也不像很长时间没吃过人间烟火的样子。 “你这么熟练,可是经常自己动手?” 斩荒笑道:“我以前要吃,绝不需要自己动手,再说,辟谷之后也很少吃凡间的食物。”说完再看一眼桌面,确定已经没有需要动手的菜样,便去一旁的水盆里用香薰净手。 白滢不理会斩荒这变相的显摆,津津有味,慢慢细品菜餚,再配一口酒,真是享受致极呀!她细细把所有的菜重头到尾尝了一遍。 瞧她那小猫被挠了脖的惬意样,斩荒抿唇直笑,坐回去后饮下一杯酒,忽然身旁之人勐烈咳嗽,捂住嘴泪眼巴巴。 “白滢,你怎么了?” 斩荒有些紧张,回头看了一眼她碗里还有剩余的辣椒丝,便明白她被辣得呛着了,赶紧拿过自己的茶盏,待她平静些后,让她饮下以解口中勐辣之感。 “看来你以后食不得辣。” 白滢摆摆手,抹去泪痕,这一呛,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我无事,差不多我们结帐走吧。” 斩荒点点头,用丝帕为她拭干净嘴边的油渍,叫唤来小二结帐,牵起白滢欲要离去,便听那小二说道:“二位,难得来我们嘉通,我们这正好是佳元节,流传两百年了呢,热闹三天,今晚便是最后一晚了,有兴趣,可去走走。” 有热闹?白滢不禁乐了,向小二道声谢,与斩荒一同离去。 夜里的街市车水马龙,贩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好多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孩童不时串街走巷,嬉笑玩闹。 斩荒与白滢一边走,一边看,越走身旁的人越多,白滢专注那些小玩意无甚在意,斩荒早已发觉有些人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男女皆有,但他惯了,皮囊之事,无须在意。 只是白滢拿起一样好玩的,试玩了之后就明媚一笑,自顾自与斩荒说话,惹得身后抽气私语声无数,不由让妖帝心火上头,却不想发了脾气,扰了白滢的兴致,冷冷睨了一眼那群公子哥和鄙夫,拉着白滢直迳往前走,心里还想着是不是得把容貌幻化一番才是。 走着走着,好不容易把那群人甩远了,就看见前方有个老伯在卖冰糖葫芦,白滢对斩荒说道:“我想吃糖葫芦。” 斩荒也看到那小贩,宠溺一笑,“走。” 还未等他们走近,就出现了五六个孩童围着那个老伯,伸手拿钱指着“我要这串、那串的”地买了好多,很快那草把子上的红丸子就剩下那么一串。 “哎,就剩一串了,可莫要被人先买了……” “那还等什么?”斩荒握紧她的手,一路拉着她迎风小跑,二人穿过观花灯火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嬉笑着到达那个老伯面前。 斩荒刚想说买一串,旁边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女娃娃,大眼含泪,满头大汗,拉着老伯的衣摆,“老爷爷,我回家拿到钱了,我要一串糖葫芦……” 随后那女娃娃便拿到了最后一串,乐呵呵走开了。 草把子上已光秃秃一片,白滢有些失望,老伯见有两位相貌宛若天仙般的人一直站他跟前没离去,又盯着他家的草把子,便明了。 “二位可是要买冰糖葫芦?” 斩荒无奈地柔笑,交握的手指摩挲几下爱妻的柔荑,有几分安慰之意,回道:“正是,只是没了。” 见他们如此恩爱,老伯笑了,摆了下手,示意他们等一会儿,侧身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串红艷,递了出去。 “我孙子今日正好去了他外婆家,我这留了一串,便给二位了。” 白滢接过后,一脸欢喜,斩荒付了银子,那老伯连连道谢离去。 小心翼翼地揭开糖纸,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白滢的神情把斩荒逗笑了,一串糖葫芦至于如此吗?
第128页 不理会斩荒在一旁窃笑,白滢一边嚼一边低声呢喃道:“还是与多年前的味道一样……” 真的是太久太久之前了,片段一闪而过,记忆有些模煳。那个少年郎笑着递给她一串,沉雅的玉面,老气横秋地示范吃法。 斩荒四下张望,街道前面貌似还有热闹,想过去看一番。“莫在此处站着了,我带你到前面去看看。” 二人慢悠悠闲逛,却发现越来越多人往另一个方向涌去,路上七嘴八舌说道:“快点,快点,祭火龙要开始了——” 待到他们走到人群外群,已被黑压压一片挡住视线,斩荒本就身躯修长高大,还算能看见一二,可白滢就丝毫看不见,只听见一阵阵叫好声嚷翻天。 垫着脚尖也看不着,岂料斩荒弯腰一把将她抱起,让她牢牢坐在双臂间,托高了。 白滢羞红了脸,这抱稚童的姿势怎可将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抱起,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啊! “快放下我,这像什么话!” “你放心,都看火龙呢,没人看我们的。” 实在抵不过好奇之心,白滢的手稳着斩荒的双肩,终于看见那层层人头前,有一条几尺长的火龙被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用结实的木棍稳住,左右摇晃,旋转飞舞,从头到尾喷射火花,伴随着锣鼓乐声,表演得十分精彩。 看了才一会儿,这姿势实在不好意思,白滢还是跳了下来,满足地笑了,笑的百媚灵动,那火光映衬在她脸上,清澈的双眼里星星点点,让斩荒只觉自己如身在梦中,那五百年的等待苦煞了他多少个夜晚,此时此刻,斩荒情不自禁,捧着她的轮廓,吻上她的柔软,汲取她的气息,那里面还有冰糖的甜腻,久久不散。 突然一轮轮烟花升空,炸开后的响声惊醒了他们,仰首望去,绚丽多彩,男女老少的欢唿声此起彼伏,斩荒拥着白滢,感受着满城喜庆之气,果然这是人间才有的好景致。 夜色越深,气温越下,斩荒带着白滢原路返回,趁着人来人往,街上还灯火通明,赶回码头回船舱。 大概是街道商铺休息打烊的越来越多,街道开始昏暗,人群来往提着灯笼的也越来越多,还各式各样,新意无穷。 一位年轻女子与家人迎面而来,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灯,十分精緻,花瓣上还题了寥寥几字,字非常小,没有影响美观,反而让人感觉颇有意义。 白滢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盏灯,回头看了很久,一直到再看不到。 斩荒不明所以,问道:“喜欢?”又突地忆起这莲花灯在北荒见过…… 白滢摇摇头,“我喜欢的,早已化朽,收进了心里。” 终于回到了船舱,累了一天,白滢泡了个热水澡,懒洋洋上了榻,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 舱内点起了一盆银骨炭,烛火燃尽,青衣袖一挥又再将旁边的新烛燃起,白滢不知睡了多久,转个身想再接着睡,却被明晃的烛火弄出了一丝清醒,看见斩荒独自在桌边饮酒,手里拿着麒麟玉佩。 白滢没有起身,只是打个哈欠,低声道:“我当初告诉你说这是你父尊的遗物,其实不然,这佩玉本就是一对,是你与天帝出生时,二尊专门令人打造的贵重之物,后来你的一直在我手上,天帝那块我也从未见他戴过,寻思着他那念着你的性子,指定自己藏了起来,所以我只好编个谎话,之后你佩戴久了也该看到了,你的玉佩一侧是有自己名字的,不是你父尊遗物。” 斩荒闻声侧身望来,背着烛火,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还知道这些……” 白滢眨眨眼,睡意又有些上来。“怎会不知,我看着你们出生,手牵彼此,这玉佩代表你们一脉相连之情……”未说完,已睡去。 斩荒翻到玉佩侧面,凝视那二字良久,一笔一划皆是刻在他骨血里的牵连。 第75章 番外十六卷 清行江两日,船只直达了银川,大雪。 江面上已冰封,他们是乘着轻舟上了码头,寻了一家最好的客栈要了一间独立偏角的上房。 房内摆了几盆碳火,白滢猫在被窝里一天一夜,皆因在室内,就没想着要斩荒的红莲真气,睡了不知多少时辰,像是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掀开被子直问茶台那边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斩荒。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八了。” 那还有两日了。 白滢点点头,又蒙上被子,斩荒无奈摇摇头,这么怕冷,老是进入冬眠状态,下次再说要看雪,非得等她道行上了一些才能答应。 下完棋,他也闭目入定,明日便是带她去看景,要渡精气,自己先调整好才能护她。 清晨,烛火已尽,斩荒在帐内逐渐醒来,往榻内望去,没有白滢的身影。 这么冷,她能上哪儿去?下了榻,细细感觉了一番,她的气息没有离开这屋,甚至没有离开他身后这张床榻。 斩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唤了两声:“白滢——” 突然发觉榻上的锦被里,有异动,他立刻一把掀开,讶然,随后嘴角止不住疯狂上扬。 皑皑白雪,积淀深厚,林间没有生机之绿,枯枝裹银,天空无点,林天相接,白茫一片。几只麋鹿驰雪,四下张望,偶尔一两只松鼠在白地里打滚,运着得来不易的松果,勤快搬回树洞过冬。
第129页 一个黑色的身影踏雪而来,虽然撑着油纸伞,但小雪随着山风沾上他的剑眉与及背的青丝,覆在他披风的毛领上,深过脚踝的积雪被他踩得一步一个脚印,发出靴与雪的摩擦之声,长袍与披风摇曳雪地上,拂过一片片白色,走了几炷香的时间,他终于走到山上一开阔处。 长舒一口气,热气从厚薄相宜的双唇间溢出,斩荒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轻柔道:“白滢,莫睡了,难得没下大雪,带你来看雪中初辉的景色。” 哄了半天没点反应,斩荒宠溺笑了笑,伸手探进衣襟里,微微捞了一会儿,捏住了一条银灰色的小尾巴,那小尾巴“啪”一声打了他的手指,又熘了回去。 斩荒只得再捞,好不容易将一团银灰色从衣襟里捧了出来,原来是一条小蛇,静静蜷缩在斩荒的手掌里,小巧可爱。 “快睁开眼睛,朝阳就要升起来了……”斩荒吻了吻小蛇头。 小蛇抬起头,有点东倒西歪的憨样,眨眨眼皮,终于将自己金黄色的眼眸睁开。 小雪已停,旭日升起,橙金色的光芒普照白色的大地,雪地里到处都是闪亮的星光闪烁。小蛇看景,斩荒看她,一身银灰色的鳞片与鳞片间流溢着银白色的灵光,衬着朝阳,金光璀璨。 这就是腾蛇,上古纯种血脉,果然非同凡响,与斩荒本体的五色鳞片不分伯仲。白滢因道行太浅,只有道基,若在平常,维持人形与腾云驾雾,施展法术并不受太多影响,唯一难以维持的就是寒冬之下,偶尔会在熟睡间化回原形,而且喜欢化小,减少消耗。 尽管斩荒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万年大妖就是死也没几个会化回原形,本体是比较隐私的事物,世间的妖化形成功后,极少恢復本体,这类似于遮羞布,不能随便乱揭。这次化回原形,对白滢来说,纯属意外。 “嗖”一声灵光落地,白滢现身,往前走上两步,惊嘆眼前这番郝阔之景。 重重山峦,白色为底,朝阳缀空,圣光凌凌,万物空寂,清心舒性。 斩荒扬手在空中轻轻挥了挥,拨弄寒风般,貌似极致享受这一刻:“如何?天阔雪漫,万径空灵,这番银妆金烁的千山之景你可喜欢?” “喜欢……” 白滢唿出两口白气,怕寒的体质竟然席雪而坐,面对千山暮雪静静入定。 斩荒将伞收起,也不打扰,把披风解下覆在白滢肩上,又拿出了一壶酒,与她并肩齐坐,饮下一口,细细看她的眉眼,将所有的痴恋凝聚在双眸中。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白滢打了个颤抖醒了过来,四肢开始发麻。 她往斩荒身上靠去,手脚并用缩进他怀里,双唇游离在他的柔软间,斩荒轻笑,低头哺了她一口酒,趁机深入夺取她的气息。 吻了好一会儿,白滢皱眉不满地推开,“不是这样,我是要你给我渡精气,冷……” 岂料斩荒居然摇了摇头,还在笑。 “以后我就不耗费精气你也可以一样暖身了。” 白滢不解,“那是如何?” 斩荒拍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那笑快裂到耳根边了。“这儿,随时为胤澜君敞开——” 白滢:“……我好歹一条腾蛇,本体可是威武庞大、兇悍无比的!” “是吗?我怎么就觉得你适合小巧软糯在我怀里窝着打瞌睡呢?” “不许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往后她威名何在? 一阵嬉笑怒骂声盪遍山间,两道身影在雪中翻滚,男声笑声朗朗,女声羞愤无奈,实在闹得急了,斩荒就着身势渡了一口精气给白滢,玩闹归玩闹,可不能真冻着了他的妖后。 有了这一口精气终于不冷了,白滢舒适地嘆口气,拂去斩荒眉上的雪,入魔般看着他俊朗的容貌,心跳渐渐加速,这长密的眼睫毛下,有一双装满了自己的黑色琉璃珠,珠下有卧蚕,一笑起来,让她难以自控,闭上眼再度接触那片柔软,她简直要溺死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不想再醒过来。 三月初十。 夜深雪重,白滢披着风袍,将带着毛绒的袍帽戴在头上,阻挡落雪。 她今日使计要斩荒渡了三次精气给她,眼下斩荒正在客栈内静息入定,趁这个空档,她独立一人来到银川城南街,这里是整座银川最落败,人最少的街道。 “三月初十,银川城,南街东北角,破屋旁,亥时……” 她应该没找错,亥时也快到了,可是这里空无一人,并没有她要找的人出现。 会不会在那破屋里?白滢还没走近,昏暗的街道上传来马蹄之声,几个黑衣人御马飞驰,在破屋前丢下一个重物,竟是一个少年郎。 白滢早已隐去身形,在一旁静观。 那少年一身狼狈,髮髻散乱,挣扎从地上爬起,朝他们吼道:“我弟弟呢!把他还给我!” “吵什么!”数个黑衣人下了马,其中一个扬手兇狠掴了他一巴掌,少年被打翻在地,嘴角流血。“再吵老子立刻要你的命!赶紧滚!” 少年没有惧怕,但是抱住一领首男子的大腿,声声哀求:“我求求你们,我找了我弟弟十年,眼下才见了他一面,你们便要把他卖了,他才十三岁,我求求你们把他还给我,钱我会凑齐的!”
第130页 “滚开!”旁边另一个壮汉一脚踹在少年胸口,“人家金主就要这么小的,你个穷小子有什么钱,我呸!再说一次,赶紧滚,不要让我们再看见你进我们店里,不然我打死你!” 少年爬回那男子脚下,仍不死心抱住。“我可以去借,我可以把草屋卖了,求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凑齐了,赎回弟弟!” “大哥,这小子太烦人了,我们几次留他的狗命,他倒越来越起劲了,三天两头摸进我们后院,按我说就打死或打残了他!省心!” “对呀对呀!大哥,这都几次了,还能不能让我们睡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工钱都被都扣光了!他一条狗命我们还怕了不成?” 男子一把提起少年,恶狠狠道:“听见没?刚才叫你滚你不识趣,现在我兄弟都要你的命,对不住了,你要是挨过了今晚你福大,挨不过就去阎王殿上等你弟弟吧!” “等等!大哥,何必让我们费了力气出拳头揍他呢!” 难不成他们不动手,这小子还能自己死了残了?男子问道:“你小子又有什么馊主意?” 那壮汉速速上了马,拽着缰绳将马匹勒得高扬起前蹄。“我们这几日前不是将特地打造的马蹄铁装上了吗?我们现在就拿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试试这质地是不是真值那个价!” “这个主意甚好!我同意!”周围好几个莽汉都高声附和,少年闻言面上青白交加,开始瑟瑟发抖,却还是没有逃离。 “你们不要乱来!我可以报官的!” “报官?”所有人都仰天大笑,那男子用马鞭抬起少年的下颚,将脸凑近地狞笑。“谁人不知我们这的府衙大人最喜欢又水又嫩的小倌了,你弟弟正是呢!” 少年眼里怒火滔天,竟狠狠用头撞击那男子的鼻樑骨,引得一阵痛嚎,少年还不解气,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鞭重重抽倒在地。 男子缓过劲儿后,立即上马,“来人,给我踩,踩死了算我的!” 周围的大汉全部上马,率着马匹围着少年转,一声口哨响,全部马蹄扬起,纷纷往那单薄的身躯践踏而去。 此情此景,白滢已无法再忍,即使凡间之事,不能插手,但她若偏要,三界何人能奈何得了她! 结出一个手印,白滢欲将这波恶棍严惩,不料漆黑的夜空上突然响起雷鸣,一道闪电耀眼而过,白滢惊愕。 在凡人眼里,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天象,可白滢天命加身,真真实实感应到那是天道对她的警示! 三界无人能阻,可偏偏天道不容,为何一个少年都能让天道警示她?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刚才的雷鸣声已经惊吓了马匹,一时间人慌马乱,坚硬的马蹄一个后踢,将少年踢倒在雪地上,随后越来越多的马蹄铁从高处落下踩踏,少年五脏六腑被高大的马腿加坚硬的蹄铁无情压碎,身上嵴骨寸寸裂断,他的痛唿声与践踏他的人的笑声交织在一块,显得太过弱小。 少年身下渐渐流出殷红,气息减弱,从他变扭不堪的姿势可以看出他全身骨头错位、断残,内脏破裂,甚至相邻的都搅浑黏连到了一起。 看到快死人了,领头的男子一把喊停,满意笑了,领队扬长而去,风中还传来他们的猥笑声:“终于解决了这个麻烦啦——老子以后能睡个好觉啦——” 少年微微抽了抽身体,吐了好几口血,头髮散乱,脸上血污一片,没有生还的希望。 一切来得措手不及,白滢难过地撤下袍帽,不知如何是好,可怜他匍匐在雪地上,嘴里还一直念着:“弟弟……” 点指算算,亥时已到,此时仍只有这么一个落难垂死的少年,难道……难道他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白滢挥手用风揭开他掩面的散发,发下的容颜穿越万年时光,让她瞪大双眼,死咬嘴唇,把所有情绪聚于眼内,泪珠将下不下。 他就是天帝的下凡转世,这张脸分明就是一万多年前,在深山瀑布边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年郎面容。 急切走上前,白滢伸手想触碰,可空中突然又传来雷鸣之声,这是天道再次警告她,莫要插手! “晟苍……” 蹒跚后退两步,颤着缩回手,白滢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百感冲击。 不知从哪个巷口钻出两个酒鬼,经过他旁边时不慎被他拉住了裤脚,听他嘴里一直念叨“弟弟……” “去!”其中一酒鬼醉的头昏眼花,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即将没了性命,还踢了他一脚,勾搭着另一人醉醺醺离去。 “弟弟……” 那两个醉鬼还没走远,其中一个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痛苦挣扎在半空,一阵勐烈的绞力扭断了他的双腿,随尘风跌滚到远处,晕死了,另一个如见恶鬼索命般惊吓地大叫,连滚带爬逃离。 未对两只蝼蚁多看一眼,白滢跪在少年身旁,泪眼婆娑。“当初你说若我身死,斩荒再自爆灵珠,你便是连天帝都不做了也要护他,如今我们都尘埃落定了,你却还要受罚,转世之劫是生生世世都在寻找弟弟,求而不得,难以善终,你这是何苦呢……”
第131页 语言片歇之际,那少年已不再动弹,身周的鲜血被白雪吸食,再也不流了。 白色的身影缩成一团,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雪越下越大,寒风唿啸,这世道依旧灰暗,人命如草贱,待到天明时,府衙自会有人来打理,乱葬岗一丢便是,野狗食尽,秃鹰啄残。 白滢化出一本厚厚的书折,封面上标写着“天帝下凡转世录”。 前两日为何会意外支撑不住人形,就是她用了秘术,损耗巨大,躲过了几个天门的守卫,潜进第六重天,去了司命仙君的落笔生花殿里偷出这本书录,这上面记载了司命写的这次天帝下凡受罚所有经过,结果。 只是这书录有结界,她现在的道行只解开了一部分,草草窥探了大致,只知道天帝被罚了五世,每一世都是以寻找弟弟为执念,寻不得守不住,又不得好死的下场,最后只记住了三月初十,银川城,南街东北角,破屋旁,亥时这几个信息,便以看雪为由头,来到银川。 白滢已经五百多年没看过天帝一面,最近一次是她被囚四百多年时,天帝来门前对她说的一番话,就再无音讯,三十年前这两兄弟又打了一架,接着听说他被罚下凡,白滢心里耐不住关切,才盗了书录,来银川看他,心里想着就看一眼,与他擦肩而过也足以了。 可没想到她看到了他这一世身死之际…… 征战沙场,踏尸无数,白滢不是没经歷过血流成河,但是这少年郎不一样,他带着她第一次游歷人间,共领罚鞭,之后陪伴了她几千年,她出了洞府除了二尊,唯一能见的人就是他。 不管二尊如何考验,他与她如何重伤,都不会是眼下这番惨厉,她从未见过他……“死”。 这个少年郎的模样是她心底不容被欺的少小,如今这副狼狈惨亡之样,死不瞑目,叫她如何不肝肠寸断? 白滢缓缓起身,泪眼仇视天际,幻法点燃书录,“这笔帐,我终有一日要算回来……” 再看一眼那亡息遍身的人影,怕自己又控制不住悲痛,瞬身而去,将书录丢落地面,慢慢燃烧。 一阵妖风吹过,书录只烧到偏大一角就熄灭了,修长的手指灵动一勾,书录入手,施法一抹,结界破除,静静翻开,内容尽显,一目十行,文笔凄楚,悲绝炎凉,概之如下: 第一世,兄弟分离,血海深仇,弟死而疯,受凌迟之刑而亡。 第二世,家贫卖弟,终生不得见,苦寻十年,恶棍乱马践踏而亡。 第三世,患恶疾,弟以身替命,受骗五年,寻五年,明真相,再不得见,终身守墓,重病郁亡。 …… 再燃一把红莲之火,书录一瞬间烧得灰烬散去,化出麒麟玉佩握紧,不多久,有人拂雪离去。 伏地之尸被风雪掩埋,空中旋动的晶花片将着寒风对着那离去之人轻轻吟唱—— 雪漫夜残无灯燃,遥记当年烛下谈,问君何以眼似泪,红玉替谁泣心寒。 第76章 番外十七卷 看完雪景,他们夫妇二人乘船南下,斩荒因之前渡了精气,竟一直入定了三日,白滢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有凄凄,总觉得斩荒也身上透漫着一股哀凉。 如今船已靠岸,见斩荒没有要醒的意思,白滢便自行下船去了闹市,到了临近天黑才回来,带回来一壶当地特产的好酒,与一些烤串。 这各式各样的烤串,味道浓郁,重料香薰,斩荒再能忍,也憋不住要醒。 轻轻在鼻前扇了扇,斩荒蹙眉:“你这是买了什么带回来?” “烤串啊!这里的特色,我特地给你带回来的,味道很不错!” “哦?”斩荒一挑眉,他极少会去吃街边小贩之食,但面对白滢的盛情相邀,依然会给足了面子,笑道:“好,我便尝尝。” 白滢入座,给他斟了一杯美酒,斩荒先饮下一口,随即赞许地点头,好酒。 将油纸拿起,上面一串一串的烤肉,斩荒叫不出名堂,只挑了一串上面像缩小版的烤乳猪一般的烤肉,细细看了看,这火烤的功夫确实不错,定是小火慢烤配以独特的手艺,外泽金黄,皮起小泡,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白滢单手撑着脸颊,神秘兮兮说道:“你先尝尝。” 看起来应该不会难吃,斩荒定定在边沿咬了一口,细细品嚼。 看他终于入口了,白滢拿起旁边一支空竹籤,开始一一介绍这些烤串的名字,点一个报一个。 “这个是羊枪,这个是羊蛋,这个是牛眼,这个是鸡屁股,噢,你吃得那个是老鼠——” 听她每报一个,斩荒的脸就黑一分,说到他吃得是烤老鼠时,表情瞬间凝固,然后面色巨变,由黑转白再转青,油纸撒落地面,手上的烤老鼠还插在竹籤上,他却顾不得万年修来的文雅之气,用那竹籤怒指白滢。 “白、胤、澜!” 那怒吼声贯穿妖力,震盪江面的所有船只摇晃了数下。 白滢弯腰捧腹,笑得不能自抑,直拍桌面,将斩荒气得差点吐血,一边克制自己,一边抖动着手给他再斟酒,洗洗嘴里的味道,吸气屏住,赶紧抹去笑泪,神气回了一句:“叫你平时欺负我——”
第132页 二百年后。 白滢被殿外吵闹之声扰醒,做了手势收回周身运行的脉气,下了修座,走出门外。 偌颦提着露稀的耳朵,正审问她:“露稀,你偷偷熘进后面的温泉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看看……” 将她的耳朵提得更高:“看看?看水池里你自己的倒影么?”突然鼻子再凑她身上一闻,偌颦不提耳朵改捏脸颊了。“你偷了什么?” 露稀疼得眼泪珠子都掉了。“没啊,没偷东西啊——” “还说没有!”偌颦使掌一拍,从她的虚鼎里拍出满地破烂玩意。 其中有一样非常眼熟的物件,被偌颦从地面上捡了起来,“还说你没偷,这不是胤澜君的沐香吗!” 白滢对着小妖有几分好奇,什么好宝贝不偷,偏偏偷她专用的沐浴香料,虽然这沐香三界难寻,独一无二配置,但也犯不着冒着被定盗窃罪去偷吧? 露稀唯唯诺诺,哭腔道:“我只是、只是想知道胤澜君到底拿什么沐浴,每次一靠近就有一股特殊的清香……” “然后你偷了这沐香使劲洗,想着去勾引妖帝么?”偌颦将她提到身前,在她耳边小声恶毒地问道。 露稀满脑门冷汗,她只是想知道妖帝这么喜欢胤澜君,到底是喜欢什么?她看妖族其他情侣都是各式各样的喜欢法,如果她能学到胤澜君的一点点,是不是妖帝就会多看她一眼…… 她不求别的,只想天天看见妖帝就够了。可是妖帝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她跟着逆云身边两百年了,趁着送东西给逆云,见到妖帝的数次构不成五个手指头。她希望引起妖帝的注意,留她在身旁跑跑腿,端端茶也好啊! 白滢笑着对小妖说道:“就算你洗了这香,出来的味道和我的不会一样,这个沐香不过是个基调,只有血脉透过皮毛才能融合成最后的味道,不信这盒你拿回去试试,看用过后是不是味道和我身上的一样。” “主上!” 白滢对偌颦摇摇手,“她年纪小,好奇心重,这次就饶了她,不定罪了。” 走到露稀面前,拍拍她的头,果然一阵香气袭过,妖娆沉静中带着一丝清凉,“以后千万别再犯到偌颦手里了。” 远处逆云匆匆赶来,见胤澜君和偌颦都在,露稀又一副惹了事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一会儿没功夫看住她,出岔子都出到胤澜君面前来了。 “胤澜君。”逆云作揖。 瞧他这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睛还一直盯着那个小妖,那眼神,啧啧啧,让白滢觉得今儿个北荒的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逆云,你怎么如此慌张?” “回胤澜君,不知这小妖是不是哪里冲撞了您,我替她赔罪认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她。” 这是唱哪出?逆云居然这么紧张这个小妖。 刚想诓逆云一次,突然感觉花坡有异动,随风传来阵阵栀子花香,现在根本不是花季,这感觉太熟悉,白滢愣神一会儿便化烟追去。 待她追来时,大树周遭的栀子花全部开放,在一片莹绿中,白得格外惹眼,临近夜幕,树上挂了几百年的莲花灯灯火璀璨,像极了那时的那一盏。 白滢四处寻找,空无一人,可这生灵之气,明明就是他来过,这树这灯,什么寓意只有他才知道,只存在他与她的回忆里,点指一算,原来今日是人间的元宵节。 “为何回来了不见我一面?七百多年了……” 从她入阵五百年到今日,足足七百多年了,她早已不是什么暗棋,活在世风日下,他既然有心为她做了这些,为何下凡受罚归来就不见她一面? 凭她现在的修为,没有办法直上第九重天,他若是要躲着她,任凭大闹到哪一重天,都自有人会来打发她,根本见不到他。 想起那个下这大雪的夜晚,白滢依然觉得心痛,默默蹲在树下,伤神哭泣。 其他人问讯而来,斩荒远远见了,挥退了所有跟来的人,自己在原地静静陪着她。 时光又过三百年,三界依旧平静,三界六帝治理三界各族,没有逾越,纵使有个别叛逆之徒,也是即时止灭,不能造次。 露稀躲在大殿门外,偷看妖帝和妖后,当然,旁边还有一个逆云。 几百年了,露稀发现逆云对妖帝来说是个神奇的存在。 妖帝一抬手,逆云便知是要丝帕,还是口渴要端茶,还是要其他什么物件,简直比妖后胤澜君还要了解妖帝啊! 妖帝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看着逆云交待,这互动的次数比旁边坐的看书的胤澜君都多,再看妖帝不知和逆云说了什么,逆云笑得在露稀眼里就是“花枝乱颤”。 这大叔整天对她板着个脸,忒凶了,到了妖帝跟前却十足十的温顺,这几百年间,露稀见识到了一种新的“真情”,妖族里有少数伴侣都是男子成双成对,听闻九重天也有仙人是龙阳之配,期初她很震撼,但逆云要她别大惊小怪,对于断袖,他好像习以为常。 已经八百多岁的小鹿妖,现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从前深深猜测,今日她心里已肯定了那份答案。
第133页 过没几日,整个北荒都流言蜚语,这绯闻的主角是逆云和……妖帝。 扬烽将茶盏奉上给妖帝,后细细汇报了政务,见妖帝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玉雅,想来是不知道北荒最近在传的八卦。 逆云这次头都大了,好几天不待在妖帝身边,自顾自忙着去查谣言的源头,毁他名声就够了,连北荒帝尊也敢拉进绯闻里,简直找死! “帝尊……” 妖帝睨了他一眼便知这小子有话要说,轻吹了茶盏里冒起来的热气:“有话就说。” 偏偏扬烽这狡猾的性子有种故意拖沓人情绪的惯例,一直沉吟都未把话说出口,妖帝不理会,品茗,要说的时候就会说,不说便罢,断不会惯着去再叫他开口。 但妖帝不知扬烽这次要说的,确实有点…… “近日在北荒有传闻,是关于云帅的私情之事……” 妖帝一挑眉,逆云居然也有艷闻了?那他是不是该成家了?想想逆云跟了他一万多年,也老大不小了,虽不是上古血脉,也是凌高于一般血脉的妖族,几万年寿命。 再饮下一口茶,问道:“和哪个姑娘?” 扬烽重咳一声,“是和帝尊您……” 妖帝蹙眉,一口茶水在口中未饮下,对着扬烽凌厉一眼,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赶紧说清楚。 那眼神让扬烽抖了抖,马上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传出来,说云帅心悦帝尊您,随身伺候一万多年,生死不离,对帝尊您一切了如指掌,细心照料,简直比胤澜君还称职……” 妖帝闻言,那口茶水实在难以下咽,掩袖吐回盏中,将茶盏重重磕在台上,满眼恼怒,可是随后又释然一笑,问道:“逆云可是去查了?” “正是。” “去,把这个谣言再传得更大一些,务必要传进……胤澜君的耳朵里。” 扬烽双眉一挑,妖帝心思转得太快,一时也没想明是何用意,只觉逆云貌似成了炮灰,这会儿子还在焦头烂额地查,他却要去扩散谣言,始终怕事后被埋怨。 “帝尊,那属下是否先告知云帅?” 妖帝起身下了主位,对着一旁的烛火单指拨弄几下。“不必了,做戏做全套,就让逆云这次急一些吧。” 默默为云帅哀悼,扬烽作揖退下。 继续拨弄烛火,妖帝独自一人在喃喃自语:“你不是闭关修炼就是看书赏花,对我关心都少了,这回该看多我几眼了吧……” 第77章 番外十八卷 扬烽办事的效率十分之快,次日谣言就传进了偌颦那里,惹得她急急忙忙跑去花坡凉亭内找自家主上。 “主上!” 白滢端着茶盏,看偌颦这般着急莽慌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九重天又和北荒开战了。“你都这般修为了,怎还如此冒冒失失的。” “主上,这北荒最近可是将逆云和妖帝的私情传了个遍,说得有模有样的,更甚至有人说妖帝该给逆云配个名分,当侧妃!” “噗——”白滢妖生第一次喝茶喷了,偌颦赶忙拿出丝巾给她擦拭。 理了理衣裳,白滢皮笑肉不笑道:“这北荒是越来越安逸了,连玩笑都能开到妖帝和逆云身上了……” “那些人都说逆云忠心跟随妖帝万余年,对妖帝所有喜好,一举一动都熟悉无比,比您这个妖后还了解妖帝呢……” 白滢点点头,“确实,他们相处了很久,我与妖帝虽认识两万多年,真正相知相悦前后不过千年,连彼此的饭食口味也是这几百年才逐渐熟悉,如此说来,逆云确实比我还了解妖帝。” 怎么主上还长“他人”志气了,不是应该拿出妖后的威严将谣言镇压下去吗?偌颦无奈,心中一口气出不来。 逆云两耳被哭哭啼啼的求饶声穿刺得生疼,传谣者抓了一批又一批,个个都说自各儿是听谁谁谁说的,听了谁说便抓谁,再审,一路顺藤摸瓜,抓的人越来越多,本以为就快找到源头了,不想下属来报,谣言越来越大,像星星之火,有燎完北荒之势。 “云帅,属下查到露稀姑娘回了山里去了。”又一下属来报。 逆云讶然,因有些日子少了个人在自个儿跟前叽叽喳喳的,好不习惯,没有只言片语就没了人影,接着就传出了谣言,若不是他要亲自处理,早就找人去了。如今妖帝还在北荒,这小妮子居然会回山里去? 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沉思一番,逆云磨磨牙,又见一下属来报。 “云帅,九重天百草仙君与百花仙子来求见,不过……他们说了不是专程来见帝尊和胤澜君的,只要派个人给他们指指路就可以了。” 九重天的人来了不见北荒帝尊帝后,这么奇怪?想来也搞不出什么花样,都平静这么久了。逆云便安排:“你去舒文殿,找文将之一招待他们吧。” 四文将之一的君不笑赶至边界,对九重天的来使作揖。“我是北荒文将君不笑,二位仙使,远道而来,请跟随我来。” 君不笑性格较温吞,做事稳当,文质彬彬,在四文将里经常扮演和事老,政务繁多,四文将里每个人性格各异,难免有各执一见,互不相让的时候。
第134页 吵得最凶时,连妖帝还在上座,他们三个就要打起来,君不笑一人夹在中间,差点被波及,妖帝帝威一出,全部像鹌鹑一样。 “不知二位来北荒有何事?为何不即刻去面见妖帝?” 百草仙君跟着君不笑慢慢走入北荒,说道:“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但都是小事,就不兴师动众去打扰妖帝政务了,其一,是九重天上的桃林木多了好些,砍了太可惜,想着给北荒也种上一些,不然在我们这也浪费了。” 君不笑了意点点头,接着听下去。 “其二,我身后这位百花仙子乃是昔日柳浮和止朽的好友,特求了一次来见见他们,都一千多年了,黑帝也准了。” 只是来种树会友,确实不需要惊动妖帝妖后,君不笑会意后便直接将他们带去了花坡,那柳浮和止朽远远看见故人,不禁大喜,再看运来的十棵桃花树,更是欢喜得很。 “一千多年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栽灌昔日的花树。”柳浮感嘆。 百草仙君说道:“天界的意思就是希望往后,这北荒能多一些春意,也不枉当初这么多沃生土运来这里了。” 柳浮点点头,看来以后的北荒,除了绿与白,还会有更多色彩,奼紫嫣红,为这偏偏黄沙之地更添美意。 逆云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将露稀从山里带回了北荒,百般审问后,这小鹿妖才肯吐了实话。 “是我说出去的又怎样?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就是比胤澜君还会伺候妖帝,说我肖想妖帝,你难道就不是吗?” 小鹿妖挺起胸膛,“难怪你老是阻着我,敢情你我是情敌,你有本事就与我正面较量,我肯定不会输给你!” 逆云无奈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不用不好意思,断袖一点也影响不了你在妖族的威名……” “你给我闭嘴!”逆云一拍桌子,把小鹿妖震得浑身一抖。 适时传来敲门声,是偌颦来了。“逆云,胤澜君叫你即刻去大殿,有要事。” 完了,完了,胤澜君指定是找他兴师问罪了,逆云愤愤提起露稀,一起赶去大殿。 北荒妖殿内,不论白日还是夜晚,都会燃起烛火,皆因妖帝喜爱,白日点燃少量,夜晚则是灯火通明。 白滢盯着斩荒在上座拿着硃砂笔勾勾写写,十分专注,慢慢走上台阶,他发觉有人靠近一抬头见是她,笑出酒窝,起身揽过她的腰身,说道:“不是去了花亭赏花吗?” “这北荒都快被你与逆云的谣言翻天了,我再无动于衷,就太不像话了。” 斩荒一挑眉,故作不明。“谣言?我和逆云?” 白滢细看他的神情,真不知道? “我已传唤了逆云,一会儿便有分晓。” 不多时,逆云拖着露稀来到大殿之上,三文将与内四将也闻风而来,斩荒看着满堂大臣,也没明白白滢是什么意思,谣言需要这么大阵仗来澄清? 逆云看着满堂皆是人,心知这事肯定闹得特别大,这小鹿妖不死也要被剥层皮,心乱如麻,眼下到底要如何护下她? “很好,”白滢狠厉一笑,气氛当场换了一番,“都来齐了。逆云,你说,近日谣言说你心属妖帝,是否为真?” 逆云一把跪下,简直是天大的误会和冤枉! “回胤澜君,绝无此事!” “好,我信你。那就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我妖族统帅,毁妖帝威名,既是如此,你查了这么多日,可有结果?” 逆云为难地瞥了一眼小鹿妖,她已经吓得全身抖动,不敢出声,但是想瞒也瞒不住,故意掩护还不如如实承认,或许还有从轻发落的机会。 见逆云迟迟不肯回答,白滢怒摔茶盏到殿下,把整个大殿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妖帝在内。 “说!” 逆云作揖,带了一丝惶恐。“回胤澜君,是露稀一时随心猜测,胡口一说,哪里知道北荒人人重口相传,才出如此一场闹剧!” “露稀?”白滢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抬起头来!” 小鹿妖战战兢兢抬起头,白滢蹙眉,居然是她?上次都放过她了,怎的又犯事,她此番正要整整北荒安逸闲散的气氛,她这是往枪口刀尖上撞,怨不得谁了。 “一只小鹿妖胆子也敢泼天大,乱臆想妖帝之事,如今北荒还传出……” 君不笑终于招待完了百草仙君等人,正领着他们去大殿向妖帝请安一番便离去,这刚走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嚎之声,还有胤澜君的话语声。 “……妖帝即将立侧妃,以全这些年的情分,可见事情已经闹到关系妖帝在众妖心中的仁信之名……” 什么?!妖帝要立侧妃? 百草仙君只听了这去头去尾的,但已经心里骇然,急忙与君不笑作揖道别:“这……既然妖帝妖后在处理北荒的家务事,我等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说完拉着百花仙子,像背后有勐兽追赶般,驰风而去。 君不笑还没搞清情况,一脸懵样。“仙君——这——” 斩荒一听到“立侧妃”,艰难地咽下茶水,以至于没有在下属前面彻底失态,捂袖勐咳几声,逆云立马起身上前递去丝帕,众目睽睽,后知后觉,斩荒顿了一会儿神态自然接下,逆云满脸尴尬跪回殿下。
第135页 接下丝帕的一瞬间,顺势看了一眼扬烽,只见他紧张且微微摇摇头,示意这不是他做的。 无视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斩荒擦了擦唇边,慢条理斯说道:“居然有人敢传这种流言,是觉得我当初求亲时的誓言如此儿戏吗——” 话语刚落,一股威压迸射大殿,陈设皆碎裂,这比妖后砸杯盏更让群妖吓得身躯明显一震,面色全失,连唿吸都小心翼翼。 斩荒冷哼一声,“这北荒就要成了三界的笑话了,谣言未破之前,将这小鹿妖押进地牢,如何处置,待我好好想想。” 感觉露稀在劫难逃,逆云顶着妖帝的雷霆之怒,急忙求道:“主上,这说来都是属下的过错,露稀年幼天真,率性而为,属下将她带在身边几百年也没有教导好,她所犯过错,属下愿一力承担,请主上对她网开一面!” 斩荒发怒的玉面上有一些惊讶,起身负手而立。 这逆云说来也是这次谣言的受害者,按以往的性子,这小鹿妖关进地牢还没等他发令只怕就被逆云先收拾一顿了,如今一反常态,要承担全部责罚,求恕造谣者,这不妥之处,斩荒一时没想出来。 露稀简直要感动死了,没想到这大叔会对她这么好,平时对她兇狠,关键时刻会如此护下她,实在没枉费相处了几百年的情分啊! 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斩荒才把逆云的心思断了出来,白滢则是低垂着眼眸,不言不语,身上发出冷冷的气压,实则早已看出了端倪。 一旁偌颦在此时站了出来,作揖:“禀妖帝,露稀虽然年少,但过了百年也千岁了,她如今正是可以为自己行为负上责任的时候,怎可让他人替罪?再说,她并不是第一次犯事,如不给足教训,以正端行,只怕日后惹出来的祸事更大!” 第78章 番外十九卷 妖帝那本就满目繁星的双眸此时如银光迅勐的利箭,冷冷睥睨了露稀一眼,小鹿妖当即瞪大双眼,从脚麻蹿到头顶,心脏宛被扼住,灭顶之灾的感觉就是如此,被惊吓得要魂飞魄散。 “无须废话,带下去!” 妖帝一声令,露稀便被拖了下去,逆云无可奈何,也不敢再谏言,待所有人退出大殿,妖帝将怒气收敛,看白滢低着头,让他猜不到她眼下的心思。 虽然谣言传逆云与他有些离谱,但世间确实存在龙阳之配,本是想随便借题发挥一下,让他的妖后知道醋一下,来多亲近他,哪里料到会有不知死活的戏言什么立妃之说,荒谬至极,真瘆得他不自在。 “白滢……”妖帝将她揽入怀里,低头想看看她,却被白滢一指顶着他的胸膛定定推开。 如此稚气之举,把妖帝逗笑了,却又不敢笑出声。 “看来妖帝不愧是三界第一美男,”白滢狭眯了双眼,似笑非笑。“当年攻打五重天,那锦乐仙子至今还到处说与你把酒言欢,就差约盟定誓了,奈何一定要守天门,才败于你手上。还有不知道多少女妖仙子流言纷纷自己与你的一夜春风,如今连男色都能给你沾上,妖帝当真了风流第一人,男女皆相配。” “都是不实传言!”妖帝往前一步,被白滢一瞪眼,又退了回去,平时说话那不紧不慢的语气不觉有丝紧迫。“五重天你是知道的,什么都没发生,我一统北荒万年,女色沾身少之又少,逆云这次你也看到了,就是一个谬剧,就连你不在的五百年,我连女子都少见,一片深情之心尽属于你一人,你可莫要冤屈了我……” 见白滢还是不吭声,妖帝左右踱步,正愁着没有想出一个办法,就感觉到身旁之人怒甩衣袖,瞬间没了影子。 “白滢——” 这次白滢耗费了许多精力避开了妖帝的追踪,实在累了,便在凡间一片碧潭边的巨石上打坐入定,至少她确定短时间内妖帝是寻不着她的。 入定过了不知多久,一阵灵气袭来,白滢轻敛眉头,随后放松沉睡。 有人穿着金丝白靴一步一步走近,微风将他胸前的白髮吹起拂在轮廓边,一双善水之目映着白滢的身影,灵盈中掠过愧疚。 天帝站在白滢身旁,后又把目光移向碧绿的水面,低低说道:“我知道你去过银川找我了……”接着好似再无法把余下的话说出口,天帝又沉默许久,“我不值得……” 不值得故人如此牵挂。 “我……” 天帝好不容易再度开口,一股蛮横的紫色妖力冲来,天帝侧身避开,妖帝现身在另一边。 “呵,你不继续躲在九重天,下凡来做什么?”妖帝阴阴笑道,再看一眼白滢,即刻明白她被施了法入了睡。 天帝波澜无惊,说道:“我只是来看看白滢,斩荒你不要闹。” 妖帝闻言,脸上那阴笑转成讽刺。“你当初算计两层大阵要灭了她,我还以为你这些年突然通窍了,知道羞愧,才无颜面相见于她,既是不见就干脆永不相见,你今日这般做戏给何人看?” 天帝低垂眼帘,长密的睫毛遮挡了眼里的情绪,问道:“传闻说你要立侧妃?” 妖帝心里突然抽了一下,挑衅道:“九重天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与你无关。”
第136页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你是男儿身,一阶帝尊,即使你娶百十来个女人我都不会管你,但唯独负了白滢不行。” 妖帝讥笑:“莫说我,白滢你又有什么资格管?” 天帝冷冷睨了弟弟,眼底有层薄怒。“你莫忘了你当初求娶的誓言,如果你敢再娶,我绝不让白滢受这份委屈,你尽管试试我管不管得了。” 本就没有再娶之事,妖帝不多做解释,一甩长袖,骂道:“我与白滢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好好滚回你的九重天,不然你的天道又罚了你,我绝不让白滢去看你一眼!” 妖帝出言不逊,天帝彻底动了怒,见他伸手要将白滢抱走,天帝蓦然推掌击开妖帝,欲用灵力一把将白滢拉到自己怀里,不料妖帝反应十分迅捷,控着妖力捲住白滢的手腕,二人将她拉扯在中间。 “放开!你这种伪君子没资格碰她!” “白滢根本不想见你,该放手的是你。” 二人灵力拉锯,白滢此刻身上承受的压力巨大,有转醒的趋势,妖帝担心伤了她,便卸了力,天帝趁隙将人拽过,牢牢将接在怀里。 “把她还给我!” 天帝淡笑:“若你要再娶,我就……” 妖帝冷笑打断:“你能如何?” 天帝的笑意加深,沉着声道告诉对面之人二字:“夺、后!” 狂暴之怒溢满全身,妖帝周身翻腾紫色妖气。“尔敢!白滢是我明媒正娶的妖后,你就不怕成了三界的笑话!” “妖族本就随心随性,”天帝满不在乎,继续道:“亲可结,亦可离,你若负了她,我总会照顾她余生。不过就是多费点心思,我要三界认下有何难?” 妖帝满腔愤怒,宽袖下拳心握紧,扬起招式与天帝过手,天帝一手揽着白滢,一手拆招,妖帝也因顾及白滢,使不出全力,但这一来一往的挪动,让本是身上有千斤重的白滢,忽地有了知觉,感觉自己靠在一副身躯上,左摇右晃,凌风阵阵,她摇摇昏重的头,欲要睁眼,一股冷香飘又随掌风掠过,她如在梦中,喃了一声:“天……帝……” 天帝略惊,低头审视白滢,果然她要清醒了,一时呆滞忘了动作。 妖帝看准机会出手,天帝没有阻挡,反而将白滢送往他那处,自顾脱身。 天帝的举动让妖帝愣了片刻,再细细看过怀里的人没有什么损伤,妖帝抬头便不见了天帝,碧潭面上微波荡漾,只留下他空灵的语声。 “斩荒,我给你三日,若没有解决此事,我定出手……” 妖帝满眼鄙夷,嘴角一抽,说道:“见白滢要醒了就立马躲起来,你真行。” 北荒的地牢一点也不像地面上黄沙风躁,而是阴冷潮湿,昏暗不见天日,墙壁上每相隔好远,才有一盏油灯,火苗还微弱,照亮的功能差强人意。 黑暗的长道看不见尽头,露稀抱着双膝缩在一角,不时听见深处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听得她寒毛卓竖,不时搓搓手臂。 她已经被关了两天了,半辟谷的小妖,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般正常的妖族三百岁就可以练辟谷了,可她懒,不觉得完全辟谷有什么好处,口腹之慾还是坚持到底,如今想来是自己坑了自己,好饿啊! “哐当”几声,有人将牢门打开,露稀受惊抖了抖,抬头看到来人一时笑逐颜开,起身快步走近。 “大叔!你来救我出去的吗?” “嘘!”逆云伸指点嘴,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 细细看了一番她没有遭罪痕迹,逆云松口气,从怀里拿出干饼给小鹿妖吃,见她狼吞虎咽,又皱着眉头将目光飘向别处。 “你这次闯祸太过了,谣言像大火一样烧了整个北荒,虽然不是你扇风,却是你点的火,我平时都教你安分守已一些,你偏不听,这回小命都难保了……” 露稀塞得满嘴都是饼子,饼屑粘在嘴角边,一听自己小命将休,停下嚼咽哭了起来。 “你哭有何用,当初我阻下你多少回,你偏老是跟踪妖帝偷看,尤其妖帝与胤澜君独处时,你知不知道这样很——”逆云不知要如何解说清楚,自家主上与胤澜君乃是伉俪情深,不时就情不自禁,他一旦看见他们独处,便识趣离开,偏露稀就没点头脑,不管什么情况下,只顾偷看,都被他逮多少回了。 露稀觉得莫名其妙,实在没明白逆云的意思,问道:“他们独处时能怎么样,不就抱一抱 ,拉拉手,”最后瘪下嘴补充:“亲近到好像两个人粘在一块而已。” 逆云无奈,脱口而出:“那是两个人粘在一块吗?那是……” 露稀巴巴着双眼,直问:“不是吗?那是什么?” “那是——”逆云简直心疾要发作了,一时之间手比心快,大有豁出之意,一把捧住小妖的脸,重重地吻上,愣是把眼前人吓傻了,吃到一半的干饼落地,当即石化。 待到逆云放开,露稀连退几步,满脸红炸,蹲在一角,一手捂着脸,一手抖着指逆云,结巴道:“你你你你……”
第137页 逆云像是终于迈过了一个关卡,轻舒口气,提起她,说道:“你现在明白那是什么了吧!我明日会再去求情,你自己做的事必须要付出代价,到时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说完,又看她嘴边还有一点饼屑,伸手擦了一下,稳稳放下她,又记起怀里还有一块干粮,拿出来塞进她手里,便离去了。 露稀又猫在角落里,捂着胸口,感觉这一颗心就要跳出来了,地牢深处那扰人心神的凄歷之声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她一个脑子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北荒大殿上。 妖帝正在下棋,他的胤澜君赌气闭关去了,这回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妖帝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百般解释皆是多余,只能依了她,横竖都是在寝殿里,他每日还是见得着她的,日后慢慢哄便是了,眼下倒是他的云帅让他费神。 落下一子,妖帝瞥了一眼殿下的逆云,道:“你跪了一个时辰了,看来那小妖是真把你的心给偷了。” 逆云恭恭敬敬作揖:“主上,逆云从来没有为私情求过您,这次请您看在属下跟随多年的份上,成全了属下,饶了她一命!” 妖帝淡淡摇首,有一股失望。“一个小妖血脉,到底配不起你啊,逆云……” 若逆云看上的是偌颦,还是十二妖将里的女妖,还算尚可,北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统帅,居然看上一只只有几千年寿数的小妖,并且还是个不断惹事的主儿…… 想到这里,妖帝始终不能接受,甚至猜想这逆云是不是和他当初一样,入了情障,煳涂至此。 “情之一字,无关血脉,亦无关其他。”逆云眼里流露出一种坚定,“就如主上当初,不管胤澜君是否魔气缠身,三界不容,依然生死相护相随。” 妖帝又落一子,失笑:“你跟了我万年,别的没学这么好,痴情倒是学了个透。” “几百年了,属下早已习惯她在身边,没了她只觉孤独一人,有丝冷清,虽然她只有几千年的寿数,但属下不后悔,能伴这一世,就已足矣,也不敢奢望什么来生来世。主上,难道这几千年的温情,您都不能成全给逆云吗?” 妖帝闻言,沉思了很久,将手里剩余的棋子一把放回棋盒中,轻声道:“也罢……” 露稀被押着上了大殿,一眼望去群妖大臣两列,她父母居然也在一旁站着,一脸担忧看着她,殿中逆云在跪着,妖帝在上位负手而立。 唯唯诺诺拜见了妖帝,露稀不敢抬头。 妖帝再看了小鹿妖一眼,微不可闻嘆气,他的统帅简直就是—— 人间一句俗话:好白菜被野猪拱了。 “小鹿妖,我且问你,对于北荒近期的谣言,你知不知错,认不认罚?” 妖帝一语,盪心震胆,露稀带着哭腔,回道:“小妖知错,求帝尊饶命……” “饶命?你可知你犯下的过错,就算赔上十条性命也难赎过错。” 闻言,鹿父鹿母跪地拜求。“帝尊,都是我们没有管教好这孽女,如要赔命,我们两个将命奉上,毫无怨言——” 妖帝无视殿下的哀求,冷冷嗤道:“要你们的命何用,如今要破除谣言还北荒一个清静才是正解之道。” 明了妖帝没有真想要他们的性命,鹿父毕恭毕敬拜伏,道:“我等一定尽全力配合破除谣言!” “好。”妖帝挥袖,负手于身后,缓缓问了露稀一句:“小鹿妖,你既冤枉了逆云为断袖,今为破除谣言,要你嫁于他,可愿?” 什么?! 鹿妖一家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他们家的小鹿妖嫁北荒统帅? 见他们几个呆愣许久未答,妖帝一挑眉,没有什么耐心,鹿父率先反应过来,立刻答道:“小女自是愿意的!” “等等!”露稀惶恐阻下,“这婚配之事,岂可如此决定?!我不要!” 逆云刚想叫她闭嘴,已来不及,妖帝斜睨她一眼,双唇有力吐出几个字:“不知死活!” 负于后背的手一个勐挥,紫色妖力迅勐袭杀露稀,逆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挡在小鹿妖身前,硬生生承受下这一击,嘴角溢下鲜血。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妖帝又一股妖力将露稀掐住,提至半空中。 逆云不顾伤势,跪着爬前两步,求着喊道:“主上!” 见统帅已受伤,妖帝又大怒,四文将和内四将一一下跪,求情之意明显,为了一个小鹿妖闹成这样,不值当啊! 妖帝见逆云这副狼狈样,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杀了这小妖,还是心软,冷哼一声,撤去妖力,将露稀摔到地面上。 逆云不敢去扶,鹿妖夫妇也不敢动,妖帝显然耐心已像绷紧緻极的弦丝,这只小鹿妖敢再造次一次,绝逃不了死! “我再问你一次,要你嫁给逆云,可愿?”妖帝不紧不慢问道,可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阴阳一线间的危险感。 露稀豆大的眼泪巴巴往下流,没有回话,逆云瞪了她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小声说道:“你还想不想活了?” 撅了噘嘴,露稀对妖帝叩首。“小妖……愿意。”
第138页 闻言,逆云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一直紧张,现在一放松这伤口处阵阵发疼。 妖帝得了回復,冷眼看了殿下,自顾离去,剩下的事已无需他再出面处理。 自家帝尊终于走了,扬烽和君不笑赶紧上前搀扶起逆云,鹿父鹿母也赶紧搂起女儿,大伙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露稀双腿还发软,擦干眼泪,转身问逆云:“大叔,你今年贵庚?居然要娶我?” 逆云拍拍身上的尘土,对她咧嘴一笑:“不多,正好一万五!” 鹿父鹿母一听,受了惊吓,整整大了他们俩一万年,这女婿是不是太折煞他们了? 逆云的年纪超乎了露稀的想像,这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他大了她多少,让她直接懵圈了。 “我才八百多……你,这……大叔……不对!我以后改叫你太爷才对!” 逆云闻言,一股咸腥涌上喉间,脸色黑得可以用指甲抠下几尺厚的碳来,她果然生来就是克他的。 身后传来一大片爆笑之声,四文将和内四将纷纷捧腹大笑,东倒西歪,有些笑得五脏六腑巨疼,有些笑得声嘶力竭。 扬烽拱手对逆云道喜:“恭喜统帅,要娶一个曾孙女,这祖孙相配的福气妥妥的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露稀不愤气,又制止不了他们,将气又撒到逆云身上。“太爷,你怎么可以娶我,你明明就是断袖嘛!瞧你对妖帝那个热乎劲……” 无视那几人的不敬之举,逆云只恶狠狠对小鹿妖说道:“我是不是断袖,待完婚以后你便知道,而且你有几千年的时间慢慢知道我为何要娶你!” 说完,捂着伤处,看到殿中笑得不能自抑的几个人,走过一个踹一脚,足足踹了七八脚才瞬了身影追自家主上去了。 逆云追至偏殿,见妖帝慵懒地单手撑头,倚躺在一张精緻的贵妃椅上,手里捏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摩挲,出神地在想些什么。 “主上……” 妖帝回神,道:“怎么还不去治伤?” 逆云心怀感激,作揖:“比起治伤,属下现在只想叩谢主上方才对小妖的放过。” “不必了……”妖帝慢慢说道:“但你要谨记,她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到时你就不能怪我没顾惜你了,逆云。” “是!属下必当谨记!如今谣言已有法破,属下看天帝也不敢有动作了。” 闻言,妖帝嗤笑出声。“天帝万年来惯会逢场作戏,他最重视的便是三界平和,绝不会因为白滢去大动干戈,什么夺后这种歪理,我当时真是一时煳涂了才信他。”随后又带了些许不明意味的语气说道:“人都不敢见,还给她撑腰,可笑……” 露稀虽然还闹不清楚状况,可是逆云为了她挡了妖帝一击,她不能这么没心没肺,抛下爹娘,直接追了出去,可偏殿以她的身份是进不去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逆云捂着伤处出来,她立即上前围在逆云身边东问西问,表示要照顾他。 见小鹿妖如此殷勤,逆云步伐更加蹒跚,不时哀痛两声,惹得佳人相搀,一同往住殿而去。 九重天上,百草仙君探到新消息后就进了桃林,对着那入定的白色背影作揖,将北荒之事细细说了一番,片刻后,天帝才开了口。 “我早已知道以妖帝的性子,绝不可能纳妃。” 百草仙君不解,道:“既是如此,您为何还下凡?” 天帝轻声细语回了几个字,站在他几尺外的百草仙君压根没听清,“念什么?天帝,您方才说了念什么?” 又闭上眼,天帝打发了他。“没什么,你退下吧。” 就这样,在北荒闹了一小段日子的荒诞之剧,以妖后发怒,妖帝出面,云帅定亲的结局落下帷幕,至于那几个传出侧妃之言的小妖,依妖帝千年前对妖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有不诚,妖族永坠三界之底的求娶之誓,既然敢传与立誓相悖的言论,就是要妖族三界地位不保,形同叛出妖族,就地正法。 此后,北荒再无妖敢传居于高位者的流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妖:妖帝这是逼婚! 逆云:你闭嘴吧,一桩上天的婚姻还换回一条命,我牺牲很大,又为你受伤,又与你一起承担后果,你怎么还没看出来我是喜欢你的? 小鹿妖:可我喜欢的是妖帝…… 逆云:你那是单纯的迷恋和崇拜,和我当初一样…… 小鹿妖:真、真的是这样吗? 逆云:这几百年里当你有危险、饿了、哭了、无聊了你第一个想起的人是谁?你叫的是谁的名字?自己好好想想。 ——————————————————————————————————————————————— 天帝:弟弟敢立妃,我第一个不放过,抓起来打残了。 妖帝:呵,是谁说的从未弃过我,当初又是谁最疼爱我? 天帝:我也重视白滢,你只要不死,其他都无妨。
第139页 妖帝:如果有朝一日我和白滢打起来,你会助谁? 天帝:且让我思量一番,是否有可能提前布个局,化解了。 妖帝:…… 作者:天帝,你这脑子是被天道(逼)洗坏了吧? 第79章 番外二十卷 银白色的靴子上绣着十分精緻的纹样,一阵阵低唱的调子传出,靴子和着这曲调走出了不寻常的浪荡步伐,走着走着,抬首仰望,这天门还一如千年前的那般,云雾轻拢,高大巍峨。 白滢微眯双眼,单指套着琉璃珠转甩几圈,另一只手拎着酒壶,有那么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沉思了一番,化烟去了六重天。 待白滢离去后,一重天的两个镇守者才小心翼翼现身。 “我们真的就这么放胤澜君进九重天吗?” “不然你去试着拦拦,别忘了当初就你站的这个位置,躺过那个仙子的尸骨……” 落笔生花殿内,司命星君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丝毫没有注意旁边的椅子上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一阵陌生的酒香气引起了他的注意,往旁一看,差点把鬍子吓脱了。 白滢侧坐在椅子上,背靠把手,翘着二郎腿,将靴子踩在另外一边的把手上,拿起酒壶,轻轻倒了一口酒入口。 “原来是妖后,”司命擦擦长期伏案的老花眼,将自身的法器——天命笔收入衣袖中,起身作揖:“拜见胤澜君。” 白滢一个瞬闪,来到案前,拿起司命刚才在写的书录,原来是白帝的,算算时间,四帝轮迴,就数白帝时间最长,其他三帝都已结束,回了九奚山和八重天开始禁足,积攒功德。 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皆是苦楚,不过是挨饿受冻,残废、痴傻、倒霉程度不同罢了,但与天帝的那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白滢直接将书录丢回案上。 “仙君果然是文笔流畅笔底生花,写了多少……”白滢徐徐转身,在司命面前继续说道:“可歌可泣的仙族下凡故事。” 司命星君欣喜地收下妖后的赞赏,笑道:“不敢当,都是磨练心性的受罚之作。只是不知胤澜君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我?”白滢露出阴冷的笑颜,“我是来教训你的!”说完承影剑脱袖而出,这突惊之举把司命吓得转身往大殿门口逃命去。 遥记当年这把承影的威力,第八重天的杀阵内万股剑气都被此剑化巨蟒毁断,虽然白胤澜修为没有当年厉害,可承影剑丝毫未变,一样能轻而易举夺人性命。 司命将要逃过殿门,一迅雷霆之光从面侧唿啸而过,承影通身银光,震插于门口,妙笔生花殿门前的石板碎裂,剑气把司命掀坐于地面上,双腿抖得不成样子。 一把扯过司命的长鬍子,白滢满脸可怜他这般害怕的模样,说道:“仙君,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教训你吗?” 司命结结巴巴道:“白白白胤澜,我我我我可是九重天高品阶仙官,你若若若是敢伤我,天天天帝不会放过你你的。” “嘘!”白滢皱了皱眉头,“你算个什么人物,敢直唿我的字号,还敢拿天帝压我,我今日就是为了天帝来教训你这老玩意的!你可把天帝写得惨了,太惨了,叫我看了,眼泪不知流了多少,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说完起身,承影入手,用剑尖轻轻拍打司命的老脸,无视眼前这小老儿汗如雨下,冰寒的剑气从剑尖传来,虽然心惊胆战,但白滢的话让司命一下恍然大悟。 “是你……当初是你偷了天帝的转世书录,你这个窃贼!” 白滢闻言,一脚踢在他背上。“我什么身份,容得了你给我按盗窃之名?我不过是借,这借的手段特殊点罢了。” 但“借”了不还,白滢这次是霸道到了极点,见司命一步一步爬着想往外逃命,她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你这老朽儿,仗着天帝是天地之主,有了过错,你便把他的惩处做的比其他仙族更狠,你是不是想着天帝高高在上,通情达理,正气凛然,秉着以身作则的心态,事后断不会气量如此之小来找你麻烦?” 司命已经惶恐至极,一起身疯狂逃窜,白滢一路悠然自得追逐,皆对纷纷劝阻的仙人笑道:“都别过来,我不是来闹九重天的,只是与那司命有私仇要了,不管是不是到了天帝面前,要罚要骂,我白胤澜一人可担,你们要是敢护下那个老东西,我的承影剑就不长眼了……” 一边轻哼歌调,一边饮酒,不时瞬闪,白滢操纵承影飞驰,将司命追得犹如过街老鼠,从六重天一路逃到了九重天大殿门外。 此事惊动了正在八重天禁足的黑炎二帝,顾不得在受罚中,二帝匆匆赶来,司命赶紧躲到他们身后,第九重天天门外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仙人,兴致勃勃专注这场大戏。 “胤澜君,莫要冲动!有话好好说!”炎帝急忙劝道。 白滢施施然作揖,“二帝许久未见,风采依旧。不过我还是反劝二帝莫要管这个无耻老儿,我今日定要教训一番。” 九重天的人是他族人想教训就教训的吗?黑帝一脸严肃:“胤澜君请自重,九重天与北荒已平和这么久,你身为妖后,需顾妖帝与五帝的盟誓,不可挑起祸乱。”
第140页 一串玲珑笑声从白滢口中传出,她笑傲自若。“你也知道是妖帝与你等有盟誓,又不是我,我也没领着妖族来攻九重天,眼下只是要教训这个提笔桿的小小仙官,莫欺天帝为三界表率,就敢下笔失了分寸!” 二帝终于明白了,敢情这白胤澜是专门来为天帝出气的,二帝也是受过司命笔下之苦的人,虽然是受罚要经歷人间苦楚,可有时回头想想,司命的书录是不是写得太过,有一丝整人的味道…… 尤其是三界五帝,平时高高在上,帝尊威严,司命光明正大地整到惨绝人寰,其实心里很暗爽吧? 想到这里,二帝也只能和稀泥一样,喊着胤澜君息怒,不要再动手等等,任由司命绕着他们东爬西摔,门外的仙族多少也有被罚的经歷,心里不断拍手称赞,对胤澜君的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实在太吵了,天帝大殿的殿门缓缓开启,相隔一千多年,那仙气缥缈的身影迈了出来,二人对视,相顾无言,白滢脸上春风笑颦,天帝依惯清润冷漠。 众仙齐跪:“拜见天帝——” “起吧。”天帝默然回道。 司命连滚带爬,气喘唿唿躲在天帝身侧,指着白滢,急急道:“天帝,白胤澜无视九重天规矩,偷盗书录,殴打于我,请天帝为我做主,重罚白胤澜!” 天帝侧目睨了他一眼,冷冷问道:“你方才叫妖后什么?” 司命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嘴,心里已经左右开弓,打了嘴角无数次。 看着众仙,天帝润玉俊颜上,凝聚了一股天道之威。“胤澜君天命加身的三界身份,不论到何时何地,都是享帝尊礼遇!司命星君,你逾越了。” “是是是……”司命跪在地上,马上认错。“我只是一时心急口误,请天帝与胤澜君饶恕。” 白滢冷嗤,怒将酒壶砸地,“断你一手,自可饶恕你所有!”说完,双手结法印,用妖力操纵承影欲要砍下司命一只手。 司命惊恐大叫,天帝双指凝光,阻下承影,一道白色身影行云流水般敏捷翻过天帝身侧,掌心推了一把承影的剑柄,剑身脱开天帝的控制,白滢伸手握住,继续攻向司命,天帝顺势抓住她使剑的手腕,轻轻说道:“莫闹了……” 白滢一时挣脱不开天帝的钳制,她身上的酒气让天帝皱起双眉。“你喝醉了?” “你可终于捨得出来见我了?”白滢最后一个巧劲,让天帝松开了手。 “我……”天帝哑然。 趁着天帝与白滢过手,司命起身跑下台阶,一个不稳扑倒在地,衣袖里的天命笔被甩出,在空中翻滚甚远,众人目光随着那飞转的笔影移动,直到看着那笔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稳稳接下。 一阵阵倒吸气声此起彼伏,随后便听到众仙一阵拜敬之声。“拜见妖帝——” 妖帝一现,气氛完全转换,原本大伙都是看大戏,现在只感觉到气压在一点点下沉,不管是当年踏平九重天还是要血洗三界,对仙族来说,不,对三界各族来说,妖帝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嚣态,是有多可怕,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天帝是妖帝的兄长,他们连站都不敢站在这里,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哪儿得罪了这祖宗。 妖帝摇曳着他那黑色的长袍,闲庭信步走近,此番半髻镶玉,文雅临风,与天帝遥遥对立,相得映彰。 本是在北荒处理政务,期间偌颦慌张寻来,说白滢开了好几壶他族进贡的美酒,喝了半晌,一转眼人就没影了,后接到九重天仙使来报,妖帝就火速上了九重天,远远就听见白滢的怒骂声。 天帝一见弟弟来了,眼神里有丝亮光,一闪而过,妖帝看了高处二人,没有不妥之处,将天命笔在指尖上转动几圈,狠狠笑了。 “司命星君,万年不见,你这鬍子倒是越来越长了。” 司命擦干冷汗,作揖:“妖帝莫说笑了,请将天命笔还给小仙吧!” 妖帝轻轻摇头,没有将笔归还。“我一千多年前攻打九重天,原本就想把你揪出来灭了的,皆因你这张嘴不懂守天机,害得我呀……” 司命冷汗再度如雨直下,偷偷瞄了一眼天帝,发现天帝并没有要护他之意,也对,转了五世,都是找弟弟的执念,可见天帝心里对妖帝的私心是有多重,天道才如此罚他。 思及此,司命差点要老泪纵横,早知当初知晓了一点天机,就直言天帝为天地之主,妖帝的一句不说,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听闻你这支天命笔,凝聚了一丝天道之力,花了两万年才铸成,如今我的妖后要断你一手,你不肯,那我只能断你一笔了。” 说完,还不等司命痛唿,“咔嚓”一声,妖帝竟单手用力一握,手掌周围紫气明显震盪,天命笔笔身开始出现裂痕,最终“啪”一声折断,随后妖帝像手上有厌弃之物般用力掷在地面,天命笔两截破碎分家,落地各滚一边。 一时之间,所有人屏气敛神,安静地一根针着地都能听得见,直勾勾盯着那残碎,连二帝都讶愣,不知作何反应,天帝表情没有波澜,只轻微抿了下唇。 那可是仙器啊!就算从九重天穿过人间再跌落阴司,这万万高远的距离都不会摔坏的仙器,居然被妖帝几根手指就毁了,可见妖帝当年祭炼万象令损耗的修为已经全部恢復,甚至还更上一层楼。
第141页 司命欲哭无泪,失神般坐地不起,他可是往后两万年都不能再写书录了,时间太长了! “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司命星君若要赔偿,自可来北荒,满库珍宝任选,如何?” 司命回神,直摆手。这妖帝妖后在九重天都这么嚣张,他怎么敢去北荒,还有命出来吗? “既是如此,还望仙君日后谨言慎笔,不然你下一次就不知道折谁手里了,你说对不对?” 妖帝将“谨言慎笔”四字一字一顿说出,尽管笑得风华翩翩,但司命全身颤慄,如冬雪欲冻,不敢言语。 白滢笑得直拍手叫好,酒劲上头,步伐不稳,险些摔了,好在天帝在旁,轻勾双指,用灵力暗扶一把。妖帝见状,大拂衣袖,将白滢从十步之遥的台阶上用妖力捲入自己怀里。 “喝这么多……”妖帝蹙眉。 白滢一闻到熟悉的味道,就卸下防备,开始闭眼入睡,嘴里还念念有词。“斩荒,你折得好……就该这么教训……” 轻嘆一气,妖帝将他的妖后拦腰抱起,侧目看了一眼天帝。 天帝低吟片刻,说道:“全部都退下第九重天吧!” 众仙领命,包括二帝在内,全部离去后,天帝走下台阶,在他们二人前面负手而立。 自上次北荒立妃谣言,他们又动手一次,已经几年不见了。 妖帝神情冷然,蹙眉未展,说道:“喝醉了才敢来这里找你,就怕你不是躲着她就是不认她,不要再如此了,她已言明,不怪你任何事。” 那你呢…… 天帝一身淡淡的哀愁,轻启双唇,始终没有问出口,妖帝低敛眼中的情绪,作势离去,袖摆迎风翻扬,不再言语一字。 一人在大殿门口,望着那离去渐散的血雾,天帝在掌心中化出麒麟玉佩,在这玉佩的侧面一角,刻有二字,旁人不拿起细看,绝无察觉。 细细拂列而过,所刻之字为:斩荒。 第80章 番外二十一卷 幽幽阴冥路,迷雾无处散,鬼声窃窃私,空寂锁链响。 黄泉之上,有桥一座,朽石斑驳,有桥碑,日之奈何桥,离桥十步,有一竹摊,摊上一老妪双手拿着勺不断搅动锅内的茶汤,她旁边的破烂招布上歪歪扭扭写着‘孟婆汤’三字。桥周无数小船,载三界之元神魂魄,慢悠悠驶向奈何桥码头,靠岸,阴司鬼差扬着鞭子驱赶这些亡魂去竹摊前排队。 “黄泉之上倒是风平浪静……”炎帝对身旁之人说道。 站在他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颇有王者之风,面上却有鬼煞之气,脸唇一片惨白,黑色眼瞳偏大,繁服上的绶带符文显示了他在阴司至高地位——第一殿阎王。 “黄泉自上古时期至今十几万年,只有少数亡灵跌落溺水,每跌落一个亡魂元神,泉底下阴气就加重一分,这十几万年的积攒,本来我们十殿阎王是足以化解的,眼下因为四海之战、妖族攻打九重天、仙族又战北荒,还有人间改朝换代发动了许多大规模战乱,唉……”阎王摇摇头,“纵使阴司阎王们再下苦功夫,这近两千年一下来这么多,也快镇压不住了。” 炎帝不解。“千年前妖族攻打九重天这事不是已经由我们四帝来转世加禁足积功德化解了吗?怎么这黄泉阴气还把这笔算在里面?” “不够不够,那一战死伤太多,加上十几年天灾人祸,我们这里每日的渡灵舟载不下,亡灵就相互挤压,我们阴司鬼差有限,实在看顾不过来,最严重时是仙族和妖族的元神都来到阴司了,还在打开,殃及池鱼,不管是仙人妖,这掉进黄泉溺水里的数不胜数!” 炎帝无奈,原以为他们四个人吃的苦不少了,帝尊功德应该相抵过,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看来还是要六帝一齐商量才行,这战乱,妖帝也关系在内,妖族亡魂肯定也不少,脱不了要一份出力的。 “这黄泉底下,你可曾派人去看过?” “帝尊呀,这黄泉底下阴气太盛,就连我也不敢贸然下去,三界唯有六帝有天命护身,方可探知一二。” “如此,我只好回去禀明天帝,你们等消息吧!”语罢,阎王作揖,炎帝迅光离去。 此时妖帝正与白滢在人间游歷,特地避开战乱之地,往繁华之处赏玩。 二人走访许多地方,记下好几处盛景,相约日后再来。 游至一处深山内,有面碧湖,四周郁郁葱葱,百花绽放,见天色已晚,妖帝闲悠悠地拾来干柴,在湖边燃起火堆。 待夜幕完全降临,放眼望去,星空广阔,银河像一条精秀得白色丝带,从远处蜿蜒到另一处的尽头,偶尔几颗流星划过,真是宁静又惬意的夜晚。 妖帝抱着白滢坐在临近湖水的草地上赏星,时不时低头嗅下她耳边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触感让白滢笑着躲闪。 “别这样,有点痒……” 在药师宫那会儿他就知道,白滢这耳后就是感觉比较敏锐之处,那相恋的两年里,他经常撩拨她那处,搞得那时情涩的她每每都对他瞪眼抗议。 妖帝没有停下,这边闪开了就换另一边,反正都是自己的女人,哪儿不能碰呢,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第142页 正玩闹得起劲儿,一道信诀冲到他们面前,妖帝抬眼,一看就知道是九重天来信,不大想理会,白滢见他如今,只好自己伸手接下,默读。 “天帝找你上去谈事。” 妖帝往后一躺,单手托在头侧,慵懒道:“大多事都是他们五帝的职责,和我没多大关系,老是要综合六个人的意思才下处置,我都懒得去了。” 这还不是天帝想趁着机会见你一面…… 白滢暗忖。 想起自己上次见天帝是在二十年前,她自己去了第九重天的桃林里,做什么? 种树。 白滢笑着问天帝:“这树长大了,你想我挂什么在上面?” 天帝单手负背,周身因九重天仙气充沛微微白光,可面上有些为难。 他这不缺的就是树…… 见天帝不答,她又接着说道:“你我从小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尊的藤鞭了,要不这以后就挂满树藤鞭,如何?”白滢笑里透着一股狡黠。 当初一条藤鞭就够他们三人受的了,如今还挂满一树,这是要时时刻刻提醒他二尊的存在吗?本来天道就沉重,还要他每日对着满树儿时阴影打坐,亏白滢想得出来。 “休要闹了……” 天帝最后一阵罡气推着她去了大殿,坐在上位写书折,叫人把刚熟了蟠桃切好,端上来让她品尝,最后还让她把剩下的带回北荒。 白滢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叫她带回去,不就是想带给斩荒吃嘛! “你自己不留一个?”白滢蹙眉。 这蟠桃是好东西,灵气这么充沛,吃一个对修行有大助益,天帝居然一个都不要,全给了他们俩。 “吃了万年,早腻了……”天帝不禁弯了下嘴角,有点嫌弃的意味。 原来如此,白滢点点头,继续吃,可天帝又欲语还休,提着笔,好似有话要问,又不知怎么开口。 “斩荒最近因为北荒深处有一座峡谷,内传出异动,与妖将一同前去处理了,想来应该是谷内群兽的地盘相争,扰了周遭,估计会大方面施工,凿开高险的山道,引一部分种群的荒兽另换山头。”白滢说道。 天帝淡笑,白滢真是知己。 白滢眯着眼坏笑,其他什么政务、筹划她不懂,但就天帝对斩荒的心思,一目了然。 “你啊,这么牵挂他,就多去北荒走走,他心里虽然对你还闹着变扭,可终究比以往好多不是吗?至少现在见了你,不会恶语相向或是扭头就走。” 天帝又笑,但白滢看出来他是在讥笑她的无知:“事情哪有你想像得这么简单,我若经常去北荒,像什么话。” 这就是九重天上的仙族,真是规矩一套一套的,对天帝的一言一行都制约得紧。白滢摇摇头,惋惜。 明明就是权力最大的人物,看看自己的弟弟还瞻前顾后的。 突然白滢想起好久之前一件趣事,不由使坏,想好心分享给天帝,便将话题一转。 “记得你那次下凡转世,我们便去银川寻你,在回去的途中,我见他闷闷不乐,就买了烤串让他尝尝。” “烤串?”这应该是凡间市井里的小摊食物,他记得斩荒从来不吃街上这些小玩意儿,他也是。他们自小的生活就奢靡,就算露宿野外,吃的也是不差。 白滢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对呀!他拿起一串咬了一口后,我便告诉他那是只烤……老鼠。” 闻言,天帝脸上本就淡漠的神情瞬间凝固再变色,竟露出了和妖帝当时一模一样的神态,分毫不差,好像天帝自己也吃了那烤串似的。 他们从出生开始,除了伤痛和烦心事,吃穿住行一应都是最讲究的,极少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所以养尊处优惯了,但这烤老鼠绝对是人间一美味,白滢事先也尝了,就他们俩这反应简直绝了,尤其天帝…… 实在忍不住,白滢的笑声在大殿上扬开。 这两兄弟真的是把她逗死了,看看天帝,现在拿着茶盏两口三口把一杯全喝了,和妖帝那时一直灌酒漱口的行为一致,白滢再次印证了就算过了万万年,双子的行为习惯始终未变。 “以后不要再捉弄他。” 白滢听出了天帝语气里有丝丝恼怒,哎!又护着弟弟了,可是天帝拿她没办法,笑得她起身对他作揖。“是是是,谨遵天帝之命。” 重重松了一口气,天帝起身回了桃林,不再理会她,没关系,她悠哉吃完桌上的蟠桃自顾自下了凡回北荒。 这段往事真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喜感十足。白滢不由露齿笑了,仍催着妖帝正事要紧。 “你现在可是妖帝,不去像什么话,我们还是动身回北荒吧,你沐浴更衣上九重天去。”白滢将他拉起来,不让他再躺着了。 妖帝将欲起身的白滢拽回怀里,“好,回北荒,”随后一把捧住她的脸,嘴角上扬,“现在我就带你回去。” 白滢还没反应过来,妖帝抱着她一个翻身,两人直接栽进湖水里,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霎时波澜涟漪,妖帝按住白滢的后脑勺吻住她,以防突然落水她呛了。 一红一银的衣饰往上漂浮,二人失重在湖里缓缓下降,耳边是真空后的水隆声,绮丽绻延,唇齿相依,相互交换气息,细细尝过白滢每一丝甘甜后,妖帝笑着松开她,青丝和衣布随暗流悠蜒,月亮洒下的月光照进了幽暗的湖底,映衬着他的胤澜君细緻的轮廓,盈盈微光的眼眸,美轮美奂。
第143页 白滢虽然受了点惊吓,但第一次与斩荒水下嬉闹,她觉得甚是有趣,有些调皮地圈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再次凑近,主动攻进那两片弯弯在笑的柔软。 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翻滚缠绵几圈,他们好似在漫空繁星中游弋,终于结束了彼此之间的唇齿之嬉,妖帝敛指心默口诀,一个紫色的大阵出现身前,在白滢身下托着她的腰身,一个力蹬,两人在水中划出流畅的线条,裙衫交织游进了大阵。 北荒花坡上空,紫色大阵突现,惊扰了周遭的妖族,可一看大阵里竟是妖帝和妖后双双现身,才把提到喉咙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妖帝带着白滢御风落下,风去之时,二人身上已干爽没有一丝水气。 “看来我们帝尊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连上古的传送阵都练成了,三界至今还没几个人会呢!” “当年把天命笔折断的时候我就知道帝尊修为三界难匹敌手。” “难道连九重天顶的那位也……”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唯一能对上招的就是九重天顶那位了。” 不理会群妖们的窃窃私语,妖帝对白滢道:“这下我连沐浴更衣都省了,现在就去九重天。” 第81章 番外二十二卷 九重天大殿上,五帝已聚齐,等了好一会儿,妖帝才姗姗来迟。 见人终于来了,天帝敛了下眼神,待妖帝坐定,便将黄泉之事细细道来。 天帝一说完,四帝纷纷表态,既然当初他们的轮迴加上禁足之罚远不够化解黄泉那一笔的阴气,愿意再为三界出力,就看天帝如何定夺,天帝未回四帝,而是直接问了妖帝。 “斩荒,两千年来,妖族的牺牲不在少数,眼下黄泉困局,你当如何?” 妖帝不以为然,也不想想,两千年前四海之战妖族是应九重天邀而战,而一千年前攻打九重天也是他们几个人搅和造下的孽,只有当初崑崙战败和那三年为了白滢对抗仙族的牺牲,他会认,其余与他何干? 可对着天帝,到了嘴边的狠话妖帝莫名说不口,沉默了一会儿,又弯下嘴角,不情不愿说一句:“既然是在黄泉底下出了问题,先去查看一番就是,该如何处理,看过再来定夺。” 天帝已瞭然,言下之意就是妖族的亡灵阴气要这么重的话,他定会出手,否则别来扰他。 “如此,九重天不能无人管辖,黑帝便留下吧,其余四帝跟随我一共前往黄泉底下看看。” 天帝说完,就已霞光离去,其余三帝随后跟随,只有妖帝和黑帝还留在原处,见妖帝还不动身,黑帝问道:“妖帝为何还不动身?” 妖帝故作疑惑:“我有答应要现在就一起去吗?天帝自顾自下令,我何须听命?” “这……”黑帝顿时语塞。 妖族早已脱离了九重天管制,妖帝虽不是三界之主,可确实与九重天四帝隔阂了一层,无必要直接听命天帝。 此时妖帝已懒得和黑帝多言,念诀没了踪影。 收敛起气息,妖帝在九幽阴司里转了一圈。这阴司里大多都是凡人和牲畜的魂魄,妖族的甚少,以往他倒没有注意到这一边,只因三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可追三界,不问阴司。 阴司是三界中最特殊的存在,以往就连四帝也不多沾手,全凭十殿阎王主持,却又受九重天管制。而妖族寿命比凡人要长,除非作恶被处死和寿寝正终,一般来说,平常是没什么妖的元神需要来轮迴。 见已没什么需要观察的了,妖帝施法转身来到黄泉边,伸手在河岸感应一番。 果然阴气甚重! 随即化作一股紫色旋烟钻入黄泉之中,掀开层层溺水,落入泉底。 妖帝着地后,仰首看到黄泉之水全部悬浮,泉底另外一番洞天,只是阴暗幽冷,黄沙遍地,毫无生气,还不如北荒好看。 朦胧远处有五彩微光,想必是天帝的天地罡气,妖帝施施然走了过去,果然是天帝,只是只有天帝与炎帝在,青白二帝不知去向。 再走近,妖帝才发现他们前面有一个大洞,像是从地底向上翻出来的,黑漆漆一片,里面不断有阴气成风颳出,照这种速度,怕是用不了多久,这泉底的空间就要被阴气溢满了。 炎帝神色担忧,对天帝说道:“他们二人下去查看了这么久,传信也传不进,不定是遇上什么情况!” 紧蹙眉头,天帝此刻异常严肃,看了一眼妖帝,似乎有什么股念头被打消了,对炎帝说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不可!”炎帝拦住天帝,“您是天帝,下去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我怎么和三界交代?还是我去吧!” 妖帝嗤笑,心里暗忖:天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不正好把持三界朝政了?假仁假义! 天帝放下炎帝拦在他身前的手臂,回道:“眼下青白二帝的修为都没办法全身而退,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说到修为,他们四个之上不就是妖帝了吗?炎帝将目光转向妖帝,可惜妖帝双手抱于胸前,只专注那个黑洞,假装没听到他们说话的样子。 炎帝见状又无奈与天帝对视,万分焦急。 天帝轻笑安抚下他,“无妨,就我一个人去看看。”
第144页 “行了——”妖帝广袖展了下,顺了衣袖上的褶皱,“我一同前去,可满意了?” 炎帝闻言,脸上的不安松了不少,可被妖帝下一句噎得接不上话。 “但是我可不能保证天帝的安危,毕竟这不是我的职责。” 天帝轻轻对炎帝摇头,示意他无需担心,便瞬闪到黑洞边沿,强劲的阴风掀起他的衣袍,天帝凝神念诀,花费灵力对抗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化作霞光进入洞内。 在天帝进入后,妖帝瞬闪而至,那风度的强大,将他颳得退后一步,靴跟涉入几分浅土才稳住身躯,狠狠挥袖展开结界抵挡,妖帝暗觉不妙。 这黄泉阴气之事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连他也进去了,三界只剩二帝,北荒如今还不知他身在阴司,万一…… 妖帝即时弹出一道信诀,冲出黄泉之水向北荒飞去,后他化作紫烟迅入黑洞。 好不容易克服狂乱的阴风着陆,妖帝用妖力稳住身躯,才不至于被阴风往洞口上面吹去,适应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前方的天帝。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周观望。 他们落下来的洞口下方前后是一条相连的甬道,甬道壁上都是阴气凝结而成的寒冰,寒冰内无数微光的光团,照亮了整个通道。 洞内阴风没有固定方向狂乱刮一通,一部分就冲到了洞外,只是阴风对天帝的力劲儿作用没妖帝这么大,妖帝是连走前两步都费了不少妖力。 天帝回头看了妖帝一眼,说道:“我身上有天地罡气,而你只有修为和天命,所以抵挡这股阴风你会比较吃力,还是回去吧,我一人即可。” 天地罡气,三界最纯正的阳气,与阴邪魔气相剋,故在修为相等的情形下,天帝比妖帝稳重许多,连妖帝都吃力,何况青白二帝,所以才迟迟未有消息,怕是已经被困在洞内某一处。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么?”妖帝冷冷回道。 来都来了,又不是完全被这风吃死了,现在要他回去,颜面何存? 就知道妖帝是这个犟脾气,天帝也不答话,直迳往前走去,寻找青白二帝的踪迹。 越往里走,风劲越强,二人的繁服因狂虐的风力翻扬地啪啪作响,走了一炷香,仍未发现青白二帝的身影,妖帝突然倒退两步,有乘风而起的趋势,迅速弹出一个结界,可是结界瞬间被吹裂破碎,妖帝暗叫不好,正欲採取下一个方法稳住自己,不料天帝回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紧皱眉心,全身蓄力,一鼓作气将他拉到自己身旁。 有些嫌恶地扭动手腕,妖帝想从天帝手里挣脱,天帝却越抓越紧并大声斥责:“不准闹了!你敢挣脱了,我就拿缚仙绳捆了你!” 妖帝瞪大双眼,万万年来除了父母,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他,即使是天帝,这也是头一遭,况且如今的他还没有这么弱到要他来护! 再说了,他们之间是白滢与他言好,他还没彻底原谅他,真是前段时间太给面子了,现在是有了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欲要再使力脱开,天帝像是早料到他这个举动,回头又狠又冷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妖帝不服,正要发怒,不想又一阵狂风吹来,要不是天帝拉着他,只怕是要连退好几步。 天帝不理会妖帝太多,一步一步稳稳往深处走去,青白二帝身上没有太多的罡气,只有崑崙和九奚山的灵气,应该不会走得太远。 天帝一边走,一边思索这阴冰里的一个个光团究竟是什么,还要顾着弟弟别被风吹跑了,着实有些吃力。 妖帝见状,便暂由天帝牵着他,不想往前看着天帝的背影,又扭头查看冰墙里的玩意儿。 “这里面有妖族的元神……” 妖帝突然停下,将手覆在冰面上,细细感觉,妖族之主,对自己族下的元神、本体最为熟悉,“其他的,我猜测应该是人族和仙族的元神与魂魄。” 闻言,天帝也伸手感知一番,果然有仙族的,甚至还有龙族的! 冥冥中有种结果在内心深处形成,天帝眼神忽明忽暗,不顾妖帝还在查看,勐然一拉拽着他往前走去。 妖帝不明所以,往回拉了一下,喊道:“你干什么,我还没细看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等找到青白二帝,我自会告知,现在你只要乖乖跟着我走!” 妖帝嘴角一呲,“果然天道临身的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闻言,天帝转过身,定定看着妖帝,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对为兄冷嘲热讽,斩荒,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怕是你我下次再见也是遥遥无期了。” “遥遥无期?你是指几十年还是几百年?那最好!你们五帝能决策的事就莫要知会我,我一点都不想去九重天!” 天帝不再看妖帝,拉着他手腕的手不觉用力抓得更紧,眼底一抹浅红被阴风吹散,“好,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去九重天……” 妖帝冷笑,“如此甚好。” 二人继续往里走了好长一段路,阴气越来越重,被冰封的元神和魂魄也越来越多,天帝已感应到二帝的气息,想不到他们居然走到这么深,不由加快脚步,一路用蛮力将妖帝拖着走,终于在飓风来处看见了两个身影。
第145页 青白二帝闭眼盘坐在地,相互背对,均使出全身灵力抵抗阴气,天帝蓄了灵力一个瞬闪到他们跟前,刚想唤醒二帝,却看到他们身后巨大的影子。 天帝与妖帝面上同时出现了惊骇之情。 第82章 番外二十三卷 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蚕茧”,一双双手掌在阴气形成的薄茧面上挣扎,似乎想要破茧而出,而茧面非常柔软,快包裹不住里面的‘东西’似的,如果凝神久看,还能听到许许多多声音汇集而成的惨烈嘶喊,可手影重重又闻其声,却不见其他,放眼观望,这个薄茧居然占据了整个洞面,阴凄无比,诡异诌然。 “这……这是什么?”妖帝问道。 天帝率先回神,没有回答,只是先施法唤醒了二帝。 同为仙籍,青白二帝受了天帝注入的些许天地罡气,终于摆布掉了阴气的纠缠,起身后,白帝急急道:“天帝!这、这异物甚是不详!” “你们二位快退后!”青帝脸色煞白,急急吼道。 就怕天帝也会中了这邪物的障,青帝非常焦急,根本来不及细说他们的经歷。 他们二人一路艰辛走到此处,被这巨茧惊骇!这三界从来没有过如此阴森之物,里面仿佛有千千万万的鬼嚎,无数的手掌用力撑浮于茧面。 “青帝,这是何物?!”白帝骇然,顶着狂乱的阴风细细打量。 青帝双指凝法,定住心神。“不知,竟如此渗人,连我都觉得鬼气森然,白帝,你小心守住心神!” 不料白帝查看异物已久,被摄了心魄,怔然站在巨茧面前一动不动,青帝大觉不妙,且看那茧中有一只手拉伸着,凸出茧面,极力想要触碰白帝,惊得青帝挥袖攻去,将那手掌弹没回茧中,事后青帝赶紧拉过白帝,将一丝清心诀注入他眉间。 白帝瞬间恢復了清醒,对青帝道:“我刚看见了一张脸!” “脸?” 白帝点头,在脑海中细细回想。“嗯!一张女人的脸,脸周围全是黑髮,我只看到那张脸异常惨白,没有眼睛,我还看见她咧着嘴一直在笑,缓缓朝我过来……” 青帝不解:“你我三界帝尊,一身灵罡之气,妖魔鬼怪见了我们都得绕道而行,怎么可能还有不惧之者?” “我没有诓你,这诡异的东西也许就是黄泉阴气愈来愈重的原因,眼下我们应该即刻传信给天帝,将此情况告知才是!” 青帝贊同地点点头,看着白帝凝神化出一道信诀,可这信诀还没飞出几尺远,就被阴风绞碎了。 见状,青帝再次化出信诀,同样飞不远。“糟了,这里被阴风所控,信诀根本无法传出去。” 白帝缓缓转身,直望那巨茧,严肃道:“我有一种感觉,只怕这里所有的阴风都是这里面的‘东西’在控制的。” “那我们速速原路返回!” 岂料二人才走出两步,青帝居然被定在原地,他的袍尾被一双手掌透过茧面牢牢抓住,青帝不管如何拽拉都无用,白帝急忙施法斩断,可这些鬼手十分狡猾,一察觉有攻击,便动作迅捷地缩回,然后在他们另外看不见的角度再伸出抓住他们二人任意一处,拼命想把他们拉往巨茧的方面,任他们再多法力驱除,这些手数也数不过来地隔着茧面伸出。 “难道……它们想吞噬我们?!”白帝大喊道。 青帝大惊失色,最后一次击退鬼手后,席地而坐。“快!用我们身后最后一丝罡气布下天罡阵,一定要先守住我们自己,不能被吞噬了,不然这鬼物到底会如何,谁人都不知晓!” 青帝坐下结出手印未果,肩膀便被人一搭,他回头一看,一张人脸突现眼前,吓得青帝额上都是冷汗,当即挥袖甩开,退离两步。 “白……白帝!” 在他面前的白帝脸色蜡白,满头白髮,却没有了一双眼睛! 周遭顷刻间阴森戚戚,眼前这张脸檀口形状怪异地张开,数道殷红流下,那向前伸探的双手指甲“咔擦咔擦”以肉眼能看及的速度长得又尖又长。 青帝已大骇无比,来不及思考为何白帝会变得如此,急忙双指凝神施法阻挡,却发现毫无作用,情急之下,又不断变换了好几种指法。 利爪将近,青帝无奈只好将身上最后一丝天地罡气迸发,眼前那怪物像水蒸气般消散,才松了一口气,不想肩上又被一搭,惹得他发狠往后攻去,被一下抓住手。 “青帝!” 青帝终于回过神,他面前的白帝依旧是原来的模样,而他自己却是满头大汗。 “你着了鬼障了!”白帝说道。“方才一直在乱施法,还要攻击我。” 青帝气喘,心神不宁,低头才发现他们二人已被拖至巨茧之下,各自被透过茧面的手抓住了肩膀。 “你我眼下已难脱困,我相信天帝不久之后便会前来查看,所以我们只能坚持住,不被吞噬了。”白帝道完后盘腿而坐,入定将全部修为用以抵挡巨茧内阴气的浊食。 青帝满是愧疚,若不是他中了障,白帝还是有机会逃离,不会与他在此处面临困境。 察觉老搭档的心思,白帝轻轻摇摇头,“你我几万年至交,上至沙场,下至棋局,同心共气维护三界,今日情形我怎会舍下你这个老朋友?”
第146页 青帝欣然,果然生死知己难求。“好,你我如今就凭这一身修为,定要撑到天帝前来,告知我们所探查的一切,望他们能快速找出解决之道。”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天帝这么快就来了,还离他们这么近! 青帝刚吼完,只见那巨茧上无数手掌挤着延伸性绝佳的白色茧面向天帝二人掠去。 天帝一展云袖,带着妖帝退后退几步,突然发现妖帝竟然如入定般石化不动,双眼定定直视那鬼茧。 “斩荒!” 青白二帝对妖帝的呆怔模样一下就瞭然于心,白帝朝天帝喊道:“妖帝怕是中了鬼障,天帝小心!” 天帝当即要注入清心诀,不料妖帝双眸一个灵光闪过,竟自己回了神,怒甩衣袖,破除了自己面前的幻象。 “有意思,居然能迷惑得了我。” 见妖帝已无事,天帝紧绷的情绪松下,但仍蹙着双眉审视抓着二帝的那两只手,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灵气从他们身上透过那鬼手传向巨茧。 “你们的灵气在被吸收?”天帝问道。 青白二帝点首,此下见天帝在前,他们已淡定许多,这巨茧正在吸收他们的灵气,速度不急不缓,只是吸收后体积较之前的更庞大一些。 原本看这巨茧的架势是要吞噬他们,眼下被他们设置的阵法阻下,只能先吸收了他们的灵气,渐渐化解阵法,再把瞄头对准他们。 天帝渐渐松开妖帝,说道:“斩荒,你顾好自己,为兄要去将他们二人解救出来。” “我何时需要你来顾了?赶紧去救你们仙族的二帝吧!”妖帝冷哼。 闻言,天帝略顿了一下,见妖帝无事后便完全松开手指,再凝神结手印,将自身的天地罡气汇于结印间,化出一把通身耀眼银光带着电流的罡气之剑,再念诀,翻手间,一道强悍霸厉的剑气砍向二帝。 剑气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驱赶开了鬼手,二帝迅速起身瞬闪到天帝身侧,只见那巨茧内又开始伸出无数双手,袭向他们。 天帝一个用力,将剑利落插在离巨茧不远的地面,眼神凌厉,天威临身,随后击出一掌对着罡气之剑输入灵力,将剑威化到最大,从剑身上迸射出来的雷电四处伏击,将鬼手全部击退,缩回巨茧中,甚至连阴气形成的狂风都有减弱。 见状,青白二帝终于面有喜色,天帝果然是天道选中的天地之主! 雷电的光芒太盛,光影映在他们四人身上,青白二帝此时已长话短说将自己所歷之事告知,妖帝在一旁听后,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态,缓缓说道:“这里面的东西确实会摄人心魄,不过既然已经控制住了,就有劳天帝说说这是这么回事了。” 妖帝此话一出,三人均看向天帝。 天帝沉吟一会,便道:“如果我没有估错,这个东西叫阴娑。” 二帝两两相顾,疑惑不已,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名堂的邪物,妖帝亦然。 “相传,在盘古开天噼地后,兹清浊辨,盘古本人也化作天地万物,造就了如今的山海河川,日星月云。”天帝负手,继续道:“由于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而这阴司黄泉便是开天闢地后最先下沉的浊气,黄泉底下这片土地更是浊中之浊,何况还积攒了十几万年的阴气。” 白帝仍是不解:“敢问天帝,那阴娑与这浊气到底是何关联?” “这就牵涉到另外一个传说。”天帝回道。“在盘古之前,天地未分开,这其中有一只混沌,七窍不通,后来却突然通了,只是那时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即使通了,也等于无用,最可惜的是他通了七窍之后就死了,后来他的精气才化成了盘古。直到这三界有了万物,那混沌也没有聆听过一丝风声,闻到过一缕花香。” 天帝接着释说道:“想来是死得不甘,所有精气中便有一缕阴怨极重,名唤阴娑,随着盘古化身之后,与浊气一同沉到了地底下,但究竟是在地底何处,无人知晓,方才我一看这鬼茧,便有几分猜想,又见此物不惧你们二帝天命之身,可以吸食你们的灵气,就更加确认,远古精怨之气,岂是你们可挡。” 难怪连他们都会中了鬼障,原来这邪乎玩意儿存在的时间比他们现在的寿命还长,远古之灵,那是比娲皇还要早时期的生命呀! “至于这混沌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流传了。” 妖帝回想起自己刚看到的幻想,说道:“可我刚才分明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想必是个女身。” 白帝闻言,立即道:“我也看到一张女人的脸!” 还未等天帝回话,周围原本弱息的阴风忽地颳起数股勐烈的飓风直冲罡气之剑,须臾间剑身被旋风捲起,绞成粉末! 众人大惊,飞扬的粉碎星光后面,巨茧从顶部开始一层层脱落,每脱落一层都薄如蝉翼,无穷无尽般落下后,一团白色的烟雾显现眼前,不过片刻,一女子的五官在烟雾里凝成。 说是五官,看真切后却只有四官,耳、眉、鼻、唇,独独没有双眼! 妖帝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邪笑,“就是她…… 白帝颔首,示意他看见的也是这张面孔。
第147页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这女子嘴里溢出,寒气森森,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重重语声。 “我终于出来了……” 第83章 番外二十四卷 还未等那女子说完,妖帝勐然蓄集妖力祭出万象令攻向她,那团烟雾措手不及,被击溃成散雾,那重重女声又再响起。 “小郎君怎么如此性急,莫不是方才在幻影之中,要被我一泽芳亲,就恼怒了?” “哼!”妖帝眼里怒火滔天,但见三帝在场,片刻间又将情绪隐藏。 那团白雾又慢慢凝聚成形,话语撩魅。“小郎君,你是我十几万年来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尤其你这双眼睛……” 妖帝嗤笑,回道:“还真难为你一个无眼之徒,竟还能知道本座的样貌。” “唉!”阴娑娇怜楚楚,“莫要欺我无目,我当初也是有双眼的,就怪……”说着说着,那温柔的语气霎时变得兇悍狠辣。“怪那盘古!生怕我毁了他用一条命造就的万物,死前用精血将我困在这地底下!这一困,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时光……” 随后又将语气一转,温情脉脉。“我真的不想再这又静又暗的方寸之间活着,可是没有办法,好在过了好久好久,我发现有些会发光的糰子漂浮在我周围,我便将它们吞噬了,才知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来地面上叫三界,有人鬼,有神仙,还有妖魔!还有各种颜色、声音,还有好多好多我所不知的,我真的太欣喜了!” 确实太值得高兴了,阴娑空白无目处流下两行血泪。“我还想知道上面更多的事物,可是那些元神亡魂能到我这里来的少之又少,我便以眼为代价,化为阴气不时搅动黄泉之水,引多一些掉落溺水之中,反正我早已习惯暗黑,也亏得两千年前的战乱,我这里积攒了数不尽数的元神魂魄,我提炼了十万只才练成了无目视物的灵觉,所以,我自然是能看见你的,小郎君,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那繁星漫空般的眼眸,是我阅尽百万亡魂中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被这么一说,众人皆猜,妖帝绝对是差点被……轻薄了。 青白二帝将目光投向妖帝,这实打实一对桃花眼,狭长而明亮,睫毛自然浓密,又衬得眼下的卧蚕既不媚气也不失柔色,确确实实一双多情之眸。 再观天帝,虽是一模一样的眼型,要说妖帝是繁星漫空,那天帝就是汪洋深海,平静时盈盈流动光熠,大爱无疆,可严肃时不怒自威,凌气逼人,妥妥一双无情无欲之眼。 “你前面啰嗦了这么多,不会就想要我这双眼睛吧?”妖帝完全不屑那阴物的赞美,笑着问道。 “呵,你这双眼再好看,终究是男子的眼眸,配在你这张俊脸上再合适不过了,我怎捨得伤你,待我将其余人等吞噬了,再与你话常!” 阴娑语毕,操纵阴风袭向另外三人,天帝将青白二帝护在身后,化出一个结界阻下四面而来的狂风,再双指凝光,要重击阴娑。 一击未中,妖帝借势而上,用万象令突袭,一阵妖力又将阴娑打散成雾气,瀰漫四周。 浓雾重重,空间仿佛被阴气扭曲,他们四人皆看不到彼此,青白二帝只听见天帝低低说道:“你们二人留在结界里,切不可出来。”说完就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 妖帝独自面对眼前白茫一片,手掌中的万象令散发着微弱的紫光,他凭着直觉感应到身旁越来越多白雾聚拢过来,便冷笑一声。 “你要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方才先出手要伤你之人与我长得别无二致,你何必缠着我不放呢?” 一阵低吟的笑声带着阴气在他耳边飘过,妖帝拂袖挥去,实在不喜这般被戏弄。 “他?他就是所谓的三界之主吧?一身上升至极的清气入骨入髓,确实长得与你一般俊美无双,可惜与我相剋,小郎君且再等等,待我先把他杀了,就来找你,所以你先别动了。” 妖帝桀骜不驯何时听从过谁人之令?欲用妖力扫清身周的白雾,却发现自己已阴气缚身,不能动弹。 “小郎君,你眼下可是连续伤了我,如此我便要借你一点点修为,助我成身……” 看着那女子的轮廓越飘越近,妖帝满眼嫌恶,桀笑出声:“我才在幻象里拒绝了你,你现在还要强来一次?代价可是很大的。” 阴娑瞧着他十分抗拒的神态,便对着他耳边又吹了一口阴气。“罢了,我还是喜欢心甘情愿的,我看到那些亡魂的记忆里许多秉花烛的心心相印之情,感觉甚是甜满,我也要你待我如此。” 妖帝来不及嘲讽拖住阴娑,便见她从白雾里伸出无数双手抓住他全身上下。 “我这十几万年积攒了百万亡魂的智谋,岂会看不破你心中所想,乖乖的,我不会弄疼你的……” 看来是阻不下了,妖帝只能危险地眯了眯眼,看着自己的修为被吸收,眼前开始雾疏风骤,阴娑渐渐有了实体,从头到脚,从风雾中化身完整。 阴娑一现身便贴伏在妖帝怀里,阴气甚重,竟在那红衣襟领上结出一层薄霜。 “这世间本来就我为始祖,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人,再与你出了这地底一统三界!”
第148页 妖帝狠厉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嘘!”阴娑点住他的唇,“他来了。” 阴娑一挥手,用白雾将妖帝藏匿起来,笑吟吟看着那阴气渐散的方向。 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走近,周围的白雾像遇到什么恐不可及的东西,纷纷自动避让,待身影走过又重新漫回原处。 “不愧是所谓的天帝,这黄泉底下的阴气都还惧怕你。” 天帝实在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阴娑便有了实体,心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吞噬了这么多亡魂不过是壮大了阴气,能冲破盘古的囚困是吸收了青白二帝的灵气,如今有了实体,难道……你碰了他?” “你是说那个与你长得一样的红衣小郎君么?”阴娑以袖掩嘴,“是的呀,啧啧啧,滋味真是不错呢!” 天帝眼掠她身后四周,没有发现牵挂之人的身影。“他呢?” “自然是被我藏起来了,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下你自个吧,我与你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对决,不过你在我眼里,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终究是个蝼蚁。”阴娑怪异张着血红色的双唇,两颗森白尖利的獠牙在笑容里显露,随后檀口中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细细添过葱葱细指上的利甲。 天帝虽高居九霄万年,独享极致尊贵,却未把阴娑的狂蔑之语放于心上,只是低低再说了一句:“把我弟弟交出来。” 阴娑闻言,仰首狂笑,风烟骤旋,白雾愈加浓重。“我可终于明白了,为何两千年前我能在短时间内获取这么大量的阴气,原来……” “原来我眼下的强大是你给的机缘!” 天帝负于后背的手掌紧握成拳,一阵电流凝聚流窜。“是,你今日能破封而出,我责任最大,但你想杀了我掌控三界,难免可笑。你在这里封闭太久,三界还有多少你不知的事物,你可莫要高估了自己。” “你这个小辈不要妄想对我攻心,你弟弟什么心思我一眼看穿,你虽然满身罡气,但我这十几万年的阴气,你那一身罡气能对抗多久?”阴娑吹了吹指甲,“你胜算太小了!” 天帝不欲多言,使出罡气之剑一跃而起,与阴娑连续过手十几招,招式狠厉,招招要致对手死地。 “我弟弟呢!”天帝一招刺去,被阴娑双手施法凭空定住剑尖。 阴测笑出声,阴娑说道:“你执念真深吶!明明已是三界之主,为了弟弟,设计了多少战乱,牺牲了多少性命,你在那些亡魂的记忆中可是盛负慈爱苍生之名呢,可他们谁人能知你私心甚重,根本不配做天地之主!最可笑的是,你弟弟貌似对你并不认可,算计着我掉过头来对付你呢!” 二人的力量对决激起一阵灵风,天帝紧蹙眉宇。“他何如待我,终究是我至亲血脉,但你,绝对不可以伤他、碰他!” “我不会伤了他,你死了以后我就替你好好疼爱他!”阴娑一把弹开天帝,将大量的阴气聚集于手,形成一支偃月长戟,身形迅捷砍向天帝。 天帝一闪避过,还未站定,身后又迎来一股杀气,勉强侧身后旋半圈,几根华发落地,天帝脖颈上多了一条血痕,一滴鲜红顺延而下。 “哎呀,差点就把你的头颅削下来了!可惜没得手。” 天帝丝毫不在意,反而眼神里有丝异样直视阴娑。 原以为对面之人是在看她,后觉不妥,微微回头,原来天帝是发现了她身后的妖帝。 阴娑冷笑,这厢动起手来,一时竟忘了将一个人儿埋在阴气里了,凝化武器花费了大量的阴气,这便暴露了。 妖帝低垂着眼眸,不言不语,阴娑扭动着翩翩身姿一点都不避讳地揽过那腰身,将脸贴在他宽广的胸膛里,说道:“你看你哥哥真的好兇呢,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我怎么将他碎尸万段……” 阴娑捧着那俊脸,冰冷的双唇缓缓靠近,妖帝蹙眉,他甚至看到了那黑漆漆口中搅动的长舌,让人噁心作呕,重重唿吸两下,几下磨牙之声从牙槽里传出,宽袖下的手指不时抽了抽,妖帝将目光移向前方。 一股凌厉的剑气迅划过他们之间,扬起妖帝颊边的青丝,击中阴娑,她宛如一个人偶被用力丢掷在地,一边的肩膀损烂,阴气外泄。 “我说过了,不许你碰他!”天帝冷若冰霜,手上的罡气之剑雷电之威愈化愈烈。 第84章 番外二十五卷 阴娑从地上缓缓爬起,天帝早已瞬闪而至,一招落下后再次追着阴娑出手重击,紧密严凑地穷追勐攻一番,将对手杀得毫无还手的余地,洞壁寒冰上全是剑气划过的残裂。 妖帝万万多年来,从没有见过天帝如此兇狠暴戾的一面,扬手落式残绝至极,没有一丝往日那仙灵之姿。不由看直了眼,不过片刻妖帝便再次定下心神欲摆脱阴气的纠缠。 最后一剑刺穿阴娑的胸口,将她勐钉在冰壁上,天帝一个后翻,翩然落地。 勐地吐了几口血,阴娑此时已经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呵呵,小郎君,这代价确实不小,我还没怎么着你,你哥哥便把我伤成这般模样……”
第149页 妖帝蓦然身形一震,妖力翻腾,终于摆脱了阴气和禁言术。“疼么?可惜不是我亲自动手。” 天帝瞬闪到他身边,问道:“有无不适?” 妖帝摇摇头,一眼掠过天帝脖上的血丝,唇边的嗜血之笑扬起,狠狠道:“这厮抢了我这么多修为,眼下必须尽快灭了!” 平静悠涌的黄泉之水透着岸上的鬼火之光,炎帝已在此地等候多时,早在天帝与妖帝进去两个时辰后,他便传信上了九重天,要求黑帝即刻率五万天兵天将下阴司。 就在几炷香之前,洞面的阴风居然逐渐平息,炎帝稍有喜色。“看来天帝他们定是解决了忧患。” 可是又等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炎帝一个人在原地左右踱步,一道白光破泉而入,定眼一看,是白胤澜来了。 白滢远远看见炎帝,御风落地。“炎帝,为何你们不是在九重天议事,却到了阴司!” 炎帝焦急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又道:“眼下我正等着九重天派兵前来,没想到你也来了。” 白滢一听四帝已经进去这么久也没有消息,不禁担忧无比。 若是一般人进去如此也就罢了,三界四帝修为乃是万万大能者之上,怎么可能音讯全无? “我是接到了妖帝给我的信诀,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炎帝,我建议你不单九重天要派兵,连十殿阎王你也需要下令派人手下来,以防不测。” 炎帝闻言一个击掌,自己怎么就先把这阴司的人马给忘了,反而要九重天那远水来救这的近火!立马挥出一个信诀,送去第一阎王殿,以往阎王都直言不敢下到这来,现在帝尊军令如山,不管如何十殿阎王都要到场! 白滢见状,又沉思一番,也挥出一道信诀直飞北荒给逆云。 本来逆云已知她来了阴司,却不知出了这么大事,必须要让北荒做好万全准备,如果连她也没有回去,妖族不至于会乱起来。 “炎帝,你继续在此等候,我进去一探究竟。” “不可……”炎帝话语还没说全,那洞窟口突然爆发强烈的阴气,将他们二人震飞几尺远。 爆发过后,地动山摇一阵,洞口开始翻腾滚出大量白雾,周遭的空气连带寒冷了几分。 “胤澜君!”炎帝起身后急忙用灵力扶起白滢。 白滢紧抿双唇,此时此刻有些悔恨自己修为不济,见她如此无奈不满,炎帝嘆了一口气。 “我们是断断不能进去拖累他们四人了,只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一星半点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炎帝一番话顿时让白滢醍醐灌顶,一把祭出承影,燃亮剑身。“妖帝身上的玉佩有我的精血,承影剑是上古宝剑,我们且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靠它探知点什么。” 白滢将自己一滴精血弹入承影,双手迅速结印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操纵承影飞驰到洞口。 可阴风气流十分强大,承影剑根本进不去,白滢异常吃力,额边划下一滴冷汗。炎帝见状,立马出手助白滢一把,二人将灵力化到最大,操纵承影飞快旋转以对抗风流,一个使劲,终于穿过洞口,剑影消失了。 天帝模煳睁开双眼,侧身扶着洞壁站起,嘴角留下一丝鲜血,“斩荒……” 近处传来一阵咳嗽声,天帝急忙挥开白雾,见妖帝一身是伤,倚靠在一旁。 赶忙上前,扶妖帝靠在自己身上,天帝将他的伤势感应一番后,脸上露出几分忧心。 他自己有罡气护身,眼下并没有大的伤势,而妖帝修为有损,全身毫无罡气,刚才的联手搏斗造成的灵炸,已重伤了他的心脉。 当年在金山寺决战的狼狈惨样与今时今日这一战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饶是万象令在手,妖帝这次的对手也比杀破二星强悍百倍,他们兄弟此次联手,居然会落了下乘。 随后妖帝就吐了一大口血,几近昏厥。 来不及细想其他,天帝握紧他的手,开始为他输送精气保住性命。可才进行不了多久,一声声阴森的低笑在白雾中响起。 有了些许精气,妖帝缓缓睁眼,对那笑声深恶痛绝,侧目看看天帝,发现天帝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来了,你赶紧……逃……” 天帝不言不语,紧蹙眉宇与妖帝对视,妖帝对天帝的用意疑惑不已,却在对视片刻后,有些似懂非懂天帝那眼神。 利刃随着杀气刮破长空,噼开白雾,攻向他们二人,妖帝挣扎想要起身,却被天帝按住,那道利影砍来,天帝放开妖帝,推掌迸发罡气将攻击弹回。 不料击退的动作还没落下,从白雾里又射出数支利箭,箭速迅勐,天帝用灵力截断两支,却有第三支“嗖”一声已穿过半空的残箭,直冲妖帝而去。 妖帝敛指凝聚妖力,心里正盘算着自己现在能不能接下这一箭,却突然被一阵冷香包围,耳边一声闷哼,妖帝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此生最恨之人替他中了箭。 被天帝护在怀里,妖帝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那中箭之处鲜血直流,渐渐瞪大双眼,一抹雾气朦胧了眼前。“你……” “真是可歌可泣的血脉之情啊!”
第150页 阴娑从白雾中走来,身上所有的伤痕全部消失,手持阴气形成的巨大弯弓,一点也不像被天帝狠攻过的模样。 “小郎君,现在轮到我问你了,疼么?” 将阴气聚拢,一支利箭在弓弦上形成,阴娑又道:“我说过了,你们不过都是蝼蚁。我吞噬了这么多亡魂,什么秘术都见识过,其中有一样我觉得甚是有趣,就是‘反击术’,我将此术法整整修了五万年,今天一使,威力果然没让我失望。” 妖帝扶着天帝起身,看着他背上之箭被罡气消化,血也止住了,默默回道:“反击术是要以自身精气为代价,你不过就是仗着阴气盈足,才能将我重创。” 阴娑一挑眉,“确实是呢,”第二支利箭又形成,“这么多阴气,本来够我用好久了,可是对付你们消耗有些大,不过不怕,我听说妖族至少有三十万数量的修为,待你们死了,我便先屠了妖族,也够大补特补了!” 妖帝怒火涛涛却是一副威胁的口吻:“居然想灭我妖族?胃口可别太大!” 此时天帝已靠罡气恢復许多,侧身与妖帝并肩而站。“你要屠了三界任何一处,都得先过我这关!” 阴娑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脸庞,那视死如归的眼神竟如出一辙,嗤笑道:“自不量力啊!小郎君,你哥哥好说,你一旦再对我动手,先死的那个必然是你,你真的不怕吗?” 妖帝闻言后,勾唇一笑,正道:“麒麟血脉,岂惧生死!” “那我便成全了你!”第三支利箭早已形成,阴娑蓄足力量勐拉弓弦,三箭齐发,速影力刚直冲双子。 天帝将妖帝掩在身侧,欲要阻下来箭,突然一道银光刺裂重重白雾,飞旋的剑气震盪四周,将利箭粉碎,随后重重插于天帝身旁的地面上。 “承影……”天帝蹙眉。 妖帝脸上露出几丝急色,对天帝对视一眼后,闭上双眼感应,随即回道:“她没来,我没察觉有她的气息。” 既是如此,天帝终于把心放下。若是白滢也进来了,就大大不妙! “白滢定是以为我的玉佩上有她的精血,才驱使承影来寻我。” “可你的玉佩在我这里,好在我与你没有分开……” 二人对话未尽,那隐匿于雾气中的阴娑已将巨弓化成长戟直攻天帝心脏,电光火石间,天帝一掌翻涌灵力顶住,罡气与阴气相互对峙不相伯仲,阴娑翻手结印,变化出复杂无比的阵法强化阴气,一鼓作气要击杀天帝。 妖帝见天帝因输了精气给自己,逐渐灵力不足,戟尖已刺入掌心,他即刻敛指施法将承影接入手中,咬牙挥出一道刚劲,将那兇狠的利器挑开。 可惜妖帝已重伤,行动比平常迟缓,他的剑还没落稳,阴娑已经连攻过来,一阵阴力将天帝身侧的妖帝扇滚到洞壁上。 “小郎君,我本想留你一命的,可你太倔了,老是妨碍我,我还真以为你很讨厌你哥哥呢,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嘛,那我只得连你一起收拾了,可惜了呀!” 天帝看着妖帝从洞壁上滑落,吐了一口血,语气焦急不已。“斩荒!” “别分神呀,”阴娑喊道,“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天帝刚回头,阴娑早已现身在他跟前,狠狠划过一道,凌厉的利刃划破了天帝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她的身形之快,如同自己的影子,过手几十招,天帝防守为主,全身皆有伤势,但未中要害。 终于逮到天帝的一个空隙,阴娑一个使劲,阴狠地直逼咽喉。“你死定了!” 第85章 番外二十六 千钧一髮之际,一青一白两道迅光极速冲到天帝面前,青白二帝现身,一齐施展法术阻下欲取天帝性命的戟尖! 天帝反应极快,趁着阴娑对峙二帝,瞬闪至她身后,用手掌中的血就地画下符文,定位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阴娑至于中位,又化出罡气之剑一把挑开那支长戟,解救下青白二帝。 “又来碍事的!” 显然击杀天帝的行动一再被破坏,阴娑已动怒暴躁,一声嘶吼搅得阴气混沌,洞道内摇晃数下,塌落下几块碎裂的冰壁。 “区区几个晜孙之辈,也能与我胡搅蛮缠这么久,看来我确实低估你们了。” 青白二帝本来在洞内被那波灵炸之气波及,加上方才与阴娑对抗,二人此时皆吐了血,五脏六腑气息腾乱。 妖帝撑着承影缓缓起身,步伐蹒跚走至他们三人中间。“不是你低估了我们,是你高看了你自己罢了。” “高看?”阴娑大笑,笑声中不再是重重女声,而是万鬼嚎戾,如魔音穿耳。 除了天帝,其他三人皆极力捂耳,表情痛苦不堪。 “你们以为我只会迷幻之术和反击术吗?”阴娑对着周遭的阴气动作轻柔地招招手,好似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召唤自己的孩子般,阴气逐渐汇集在她身上,风化成一套黑红相间的繁服与云肩加身,头戴华冠,披风阴威震盪,这上面的纹饰全是他们四人见所未见的图腾。 “我看过你们在最隆重的场面便会如此装饰,如今我便要使出最后一招绝活灭了你们,从此三界便是我囊中之物,我乃天地之主,在此盛刻,我身披华丽倒是美哉!”阴娑纵情狂笑,口中的和利牙和长舌尽数显露,至阴至邪。
第151页 妖帝暗中拉过青白二帝的衣袖,对着他们无声口型说道:“把剩下的灵力都给我。” 天帝不欲再听那邪物的鬼唿森语,时机一到便双手快速结法印,数道红光将阴娑包围,地面上出现一个殷色的大阵,这个大阵他们每个人都非常熟悉,却有些不同。 “天罡诛魔阵?”阴娑直直盯着自己脚下的红光,又大笑:“凭你一己之力布下的这个阵,威力等于白费!” 天帝冷笑:“也足够困住你一段时间了!斩荒,快!” 妖帝收起承影,默念心决,靠最后一股青白二帝给的灵力化出紫色传送大阵,一把将二帝推了进去,由于这种上古大阵消耗巨大,妖帝此刻开启的灵力不足,大阵开始减弱,有消失的迹象,天帝见状,纵身一跃,带着妖帝穿入,大阵一闪而逝。 黄泉底下,黑洞四周,已被五万阴兵和天兵包围,黑炎二帝与白滢、逆云以及十殿阎王尽数在等待。 “胤澜君,你真的感应到你的承影剑了?”黑帝再次确认问道。 白滢点头,“具体是谁拿到了承影我不知,但一定是我们这边的人,邪祟是没办法直接拔动它的!所以他们一定还有人活着!” 果然过了一炷香,一个紫色的大阵在洞口边突显,白滢一眼就认出是妖帝的法术,紧接着就见青白二帝狼狈滚落至地面,黑炎二帝见状,惊骇之余赶紧上前搀扶。 就在大阵即将消失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带着红色身影迅速跃落地面。 “斩荒!”白滢大惊,妖帝怎会伤得如此重! 将妖帝扶给逆云,天帝对白滢说道:“速速帮他疗伤!” 白滢急忙双指凝神,将法力注入妖帝眉间,逆云看着自家主上满身伤痕,繁服破烂,不觉握紧妖帝袖下的手心,心痛道:“主上,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天帝!”黑帝将二帝交给其他仙官后,急忙上前,瞧他们这三界之主一身损烂,嘴角血丝,还有明显的利器之伤,便要帮天帝疗伤,却不想被拦下。 “这地底下的东西还没解决,你和炎帝马上过来,与我一起设下大阵封了那个洞口!” 众人从来没见过天帝这么急切之形,现场的气氛本就因为三帝重伤十分压抑,天帝的语气不由让这黄泉底下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稀薄还夹带着一丝危险。 妖帝悠悠转醒,恍惚中听见了天帝的声音,示意逆云扶他起身后,又四下观望,发现青白二帝也清醒坐定。 拍了拍白滢的手,妖帝对她说:“你放心,我没事了,事情我以后再与你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封住那个邪类,不然我们北荒妖族就有难了。” 白滢虽然担忧妖帝的伤势,但妖帝最后一句话十分重要,也只能点点头,看着他一个人蹒跚地朝天帝走去。 “光靠三帝的威力,根本封不住,既然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灭了妖族,我自然不能让她如意,所以这次封印,必须要集三界六帝之力,甚至是在这里所有人的修为才有几分把握制得住她。”妖帝缓缓对天帝说道。 “可你的伤……”天帝担忧妖帝,也担忧青白二帝,这三人到底能不能支撑到封印结束。 妖帝脸色苍白,神情异常严肃:“死不了。妖族如果被灭,你们九重天唇亡齿寒。” 天帝敛下眼帘,回道:“不错。” 六帝商议后,一致认同这里是阴司,没有利于天族的布阵优势,而阴司流传的大阵只怕会加重阴气,时间又紧迫,故以摒除阴兵在外,只能藉助在场六帝、十殿阎王、白滢、逆云和五万仙族的修为,蛮力镇压,争取足够的时间来商议出消灭的办法。 待收集完黄泉底下所有人的一丝修为,天帝手捧着一团五颜六色的微光,环视已画好的巨大阵图。一万天兵结手印盘坐在洞口不远处,六方帝尊在天兵之后,剩余人马全部围坐在六帝之后,准备得已稳稳妥妥。 随后天帝对炎帝点首下令,那一万天兵训练有素齐齐施展法术,纵横交错,连成一片形成巨网浮于洞面,随后最外围的助力开始传输法力至六帝。 六帝继而蓄力,天命之身让他们微微发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三界六帝全神贯注,结出手印后,正欲一举下封,突然大地剧烈抖动,搞得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何事。 天帝勐然起身,将光团收入怀中,正视大阵中央,盘算着那邪物是不是已经冲破了他设下的天罡诛魔阵。 果不其然,一股爆裂的飓风冲破灵力巨网,白雾喷涌而出并伴随着万鬼哀嚎的惨厉之声。 “想封印了我?简直太轻视我了!我最后一个绝招便是我的本能——吞噬!等我先吞了这些小喽啰,定能冲破你设的天罡诛魔阵,再来收拾你!” 重重之音弥停之际,洞口向外喷涌的白雾大幅聚拢后往同一个方向旋转,威力之大搅动了他们头顶上的黄泉之水,溺水之上的载灵舟如在波澜滔天的海面上行驶,幸好十殿阎王早已下令这段时间禁载,不然又有多少元神魂魄跌落溺水中。 但这股旋风已造成强烈的吸力,开始把洞口外的天兵往那幽冥冽冽的黑洞吸去,一时之间,大阵前段阵型已乱,天兵逃窜,许多在地面上死死攀爬着,一部分没有稳住身躯的尖叫着被吸进了那再也踏不进来的死亡之口。
第152页 天帝飞身至洞边,用灵力稳住脚底,一挥衣袖将飞在半空的天兵弹离洞口,但足足一万天兵,任凭天帝如何力挽狂澜,也已牺牲不少。 风力逐级加强,外围的人马均已不能安坐,都有被强风拉拽之感,妖帝回首看着白滢和逆云,喊道:“你们赶紧再退!” 明明妖帝离洞口更紧,可白滢见他没有丝毫要后退之意。“那你呢!” 妖帝化出承影剑,掷于白滢。“不要担心我,走!顾好北荒!” 白滢将承影化出剑身,□□于地面顶住吸力,对逆云说道:“你回北荒去,部署一切,若我和斩荒都没有回去,妖族就交给你了,逆云……” “不!”逆云红了眼眶,喊道:“我誓死追随主上,妖族如果没了妖帝妖后,还没了万象令,等于灭族啊!” 是啊,万象令还在妖帝手上,如果他们两个都出了差池,妖族何以立本?可此时此刻,她放不下斩荒,也放不下天帝。 “斩荒,回来——”白滢朝前方大喊,可惜兵荒马乱,风啸人惊,妖帝根本没有听见。 四帝纷纷顾着护下仙族弟子,吃力地对抗那吸噬之力,慌乱间,炎帝看见天帝的背影一直停留在那最危险的洞口边,这吸力越来越大,天帝怎不知要避让! “天帝——” 炎帝声嘶力竭地唿喊,旁边的黑帝突然瞪大眼睛,往天帝身旁一指:“那不是妖帝吗!” 妖帝因方才被注入了一身灵力,竟一步一步安然走到天帝身后,顶着狂风喊道:“你做什么!那邪物已经吞噬了九重天几千精兵,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破阵而出了!你还不赶紧……” “弟弟……”天帝突然打断了妖帝,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 那笑容恍若穿越了万年时光,与妖帝年少时日日面对的温柔容颜重叠在了一起,让人多么留恋又多么心伤。 妖帝勐地眨了眨眼,摒掉眼眶里的雾气,有些恼怒地问道:“你对着我这么笑作甚?” 天帝笑得清风朗月,却在眼角有颗莹亮。“保重!” 语音刚落,天帝往后仰倒,妖帝大惊失色,一跃而去堪堪拉住了天帝的手腕。 众人一见如此险境,纷纷尖叫唿喊,却没有人有能力去接近那地域。 妖帝吃力得拉着天帝,奈何洞底吸力太过强大,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将人拉上来,只能僵持在那。 “你疯了!” 天帝没想到临了,自己护了一生的弟弟还能冒着生死一线间的危险将他拉住,眼内越来越红,万年来那冷漠无情的面孔此时全然崩裂。 “这本就是我造下的孽,该由我一人去偿还。我绝不能让阴娑踏出这地底,再迟疑就来不及了。斩荒,你要照顾好白滢,以后不要再任性了,要好好惜命,为兄再也不能护你了……” 妖帝闻言后,已然猜到天帝要独自去面对那阴娑,再听到这诀别之言,不能自控地将一滴清泪落到天帝脸上。 “你不要胡说八道!赶紧上来!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的!你这是去送死!” 妖帝刚吼完,身躯便随着强风滑落几分,惹得众人一阵惊唿。 狂风鼓起他们的衣袍,天帝眼角那颗泪落下,扬起一抹悽美的笑颦。“两万年了,我也累了,幸好你贪狼已去,我已无遗憾,弟弟,你以后要好好的……还有,你再也用上九重天了……” “不——” 眼睁睁看着天帝用另外一只手一点一点掰开自己,妖帝的泪尽然而下。 “不要……你住手——” 最后两指间紧缠剥落,妖帝顿了一下唿吸,只听见自己胸口有什么碎了一片。“大哥——” 终于听见那久违了万年的亲密称唿,天帝哭了,朝他拼命探来的手中去掷去一块红玉,“你我二人今生就此别过吧……” 天帝泪流满脸,又从怀里掏出众仙的修为,念诀张开结界封住了洞口,吸力戛然而止,妖帝跪在洞边,疯狂地拍打结界,痛哭不止,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一片漆黑里。 白滢不能接受天帝就这么一个人封住了洞口,去对付里面不知何谓的东西,呆滞地走到妖帝身旁,看着妖帝哭泣的模样,自己也两行泪珠滚落脸庞。 她手持承影,重重刺在结界上,反反覆覆,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一旁的妖帝将她的剑夺下,轻轻捧着她的双肩,说道:“白滢……我们现在不能再乱了,必须争取时间,那个邪物十分厉害,就算六帝联手都没几分胜算,所以我现在必须入定修復伤势,再打开结界去找大哥!” “六帝联手都无几分胜算……?”白滢不可置信。 妖帝为她擦干了泪痕,“这场灾劫全因我有贪狼格而起,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去面对,此番生死难料,我知你与我必是共同进退,可是我们身后还有三十万族人,以你之威,就算没有万象令,妖族也必然听命于你,所以,妖族就交给你了。” 白滢没有想到昨日还碧湖下嬉戏,今日却要与斩荒面临生离死别,还有一个现在连生死都不知的髮小!所有悲情涌现在眼底,泪眼怎么都止不住,仍艰难地点点头,应下。
第153页 “好,妖族就交给我,你放心。” 地面上无数哭泣之声也传不到被封印的地底,洞内倒吸之流十分强劲,天帝落地后,一动不动,将目光定在拐弯那处,细细一听,那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一步一步走来。 果然是破了他的天罡诛魔阵出来了…… 肆虐的狂风终于停下,阴娑将她那怪异的笑声贯彻洞内,绕过冰壁走至天帝面前。 “你是来送死拖延时间的吗?好叫地面上那些人赶紧逃命。” 天帝傲然一笑,“我说过了,这三界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物,莫要太自大了。” 阴娑:“我连续两次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一个手下败将就不要再放狂妄之语了。” 用天地罡气化出一把全身流窜闪电的利剑,天帝闭上双眼默念口诀,激发了全身上下的仙气,再次睁开眼眸,整个人已天道临身,圣不可犯。 阴娑见状冷哼一声,“这里是阴司,就算你把天道引负于身,效果也大打折扣,说到底,你还是来送死的。” 天帝勾唇一笑,正道:“麒麟血脉,岂惧生死!” 要不是眼前此人白衣华发,阴娑简直以为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被她重伤的红衣小郎君,真是一模一样的神态和语气!真不愧是双生之子。 可惜啊,再过一会儿,也只是化作白骨罢了。 阴娑怜惜地摇摇头,突然高高跃起,扬起手中变异成镰刀的长戟,向天帝攻去。 “我既有天道,也有……本命莲火,这地狱之火我不信焚不尽你所有阴气!” 四帝围绕在结界边上不断试探已经半个时辰了,里面还是阴气甚重,心里直打鼓,担忧天帝的生死,再看那妖帝,已在一旁入定,白帝已与其他三帝商量好,待时机一到,便与妖帝一同进去再探虚实,一定要找到他们九重天的主君。 忽地一阵地动山摇,整个阴司像被一个巨人砸了一拳,几万人马又再沸腾起来。 妖帝入定被打断,勐然站起身奔往洞口,查看有无其他异样,可才迈出脚步,一阵嗡鸣之声刺穿他的耳膜,紧接着就是全身血管里的鲜血像被煮沸了一般,在身体里炸开,那威力把他的骨与肉层层掀开,五脏六腑全部扭曲,痛得妖帝当即跪倒,冷汗直下。 “斩荒!”白滢赶紧扶住,不明所以,以为他伤势有反覆。 岂料妖帝紧紧抱住自己,倒在她怀里,“白滢,我全身好痛……” “到底怎么回事?”白滢忍住眼泪,迅速为他注入妖力,可丝毫不见效。 这一波疼痛还未过后,妖帝又感觉到有什么在他身上被剥离了,就像把他的身上的皮一寸一寸揭下来。 痛到致极,妖帝嘶吼一声,陷入黑暗前,隐隐约约听到“咚”地几声,像是大钟被撞击的响声。 那是三界天丧钟的声音,四帝骇然,悲痛致极,仙族与阴司齐齐下跪,哭嚎声满地。 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尽数滴在怀中晕厥之人的轮廓上,白滢仰天大喊:“晟苍——” 不知昏睡了多久,妖帝忍着全身痹痛醒来,发现自己枕在白滢的双膝上,脸上湿透了,“你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白滢紧紧握住妖帝的手,哭得不能言语,妖帝环顾四周,皆是哭泣之声,连逆云也眼中含泪。 “都跪着做甚……”妖帝此时心中已有猜想,却不敢肯定,再顺着白滢的目光望去,远处一群仙官正跪着围成一圈,他隐隐看到了一角白色衣物。 “斩荒,天丧钟响了……” 天丧钟,即是与天命关联的灵钟,六帝之中,若有人不幸陨落,此钟便自发敲响,钟声响遍三界每个角落,等同于发丧。 “不……不会的!” “洞口结界已破,天帝与那阴娑同归于尽,元神散尽……四帝刚把他从里面带出来,就在那……”白滢说完再次大哭,不能自抑。 妖帝还是不能置信,一直摇着头,难道他不久之前经歷的就是血脉断绝之痛吗? ——你说你生死多少回,那你可又知你元神被打碎时,我全身有多痛,你在金山寺自爆灵珠,我又再歷一次,接着白滢无奈身死,你也任性而为,竟要彻底自灭!皆因我两万多年从未生死过,你没尝试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所以你如此愤恨,以为我对你不管不顾…… 耳边响起往日与天帝争吵时,他说的那一番话,妖帝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真的这么痛! 蹒跚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处,妖帝拨开层层人群,看见自己的哥哥全身血迹,双目闭下,平躺在地,似是熟睡,可又狼狈致极。 不顾四帝与众仙的劝阻,妖帝将天帝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颤着指尖去探应他的气息和元神,片刻后,妖帝难以自抑,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你起来!起来!不要装死,你逢场作戏做惯了是不是,到现在还要如此!” 妖帝如陷入癫狂一般摇晃着天帝,谁要是敢接近,就被一阵妖力震退几步。 “若你还要再接着布局,接着算计,你便起来!我奉陪到底……你醒醒吧……”
第154页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了,我只要你还活着……” “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我都要去找你了,大哥——” 妖帝伤心欲绝,紧紧抱着天帝,将自己贴在哥哥的侧脸上,他所有的泪水通通流到了那已无生气的玉颜上。 他的哥哥,不管是一万年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都再也没有了。 伤极至身,本就心脉有损,一阵咸腥涌上,妖帝吐了一大口血,倒在天帝怀里,彻底晕死过去。 三界立天帝,歷时一万余年,经阴娑劫,崩。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把天帝虐挂了…… 新文《我的女主光环狗带了》已开坑,四个主角,请各位入坑。 第86章 番外二十七卷 “苍儿……荒儿……” 麒尊逆着光背对,站在窗前,双子年幼,跪在他宽大的影子下。 哥哥认真聆听,弟弟却是顽皮地偷偷扯了扯哥哥的衣角。 一挑眉,哥哥以眼神示意:做什么?父尊在说话呢。 弟弟轻轻指了指哥哥的衣襟,笑得裂了嘴。 哥哥一下就明白了意思,将眼神抬往前方,又瞪眼“凶了”下弟弟:这什么时候了还嘴馋? 随后哥哥又认认真真正襟跪着。 “你们两个要记住,我们麒麟一族是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强大血脉,不论遇到什么,都要顶天立地,绝不能畏畏缩缩,如果有人威胁你们,要你们的命,问你们怕不怕死,你们该如何来答?” “我们麒麟血脉,岂惧生死!”双子异口同声答道。 麒尊一展宽袖负于背,“甚好!” 接着便是无尽的沉默,双子早已习惯,他们的父尊自他们有记忆以来,都是这么忧心忡忡,经常在沉思,仿佛有无数的事情在盘算。 哥哥低着眼看着地面,一股拉扯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弟弟还是指了指他的衣襟。 轻嘆口气,哥哥无奈,抬首看了眼父尊可能不会察觉,便慢慢伸手摸进自己的衣襟里,抹开油纸,拿出一块小糕点,动作飞快地塞进弟弟嘴里。 弟弟笑得甚是欢喜,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露出了换牙期间参差不齐的笑容。 “你们还要记得,两兄弟日后谁把谁弄丢了,都得去找回来……” 弟弟把糕点吞下,得意扬扬眉,他才不会把哥哥弄丢了。 这时,麒尊缓缓转身,窗外的光全照在了哥哥身上,越来越亮,亮到发白让人睁不开眼,剎那间华发冷颜,转眼消逝。 一缕朝阳照射入眼,拭去眼角的水滴,黑色身影从床榻上起身,左手披衫上肩,穿到右面时,无论怎么使劲,手臂都抬不起来。 “咿呀”一声,有人轻启房门进来,急忙接过衣裳,细心帮忙穿上,每穿一层,就将及腰的青丝轻搂于衣面上,待全部穿齐后,再将红玉佩于腰间。 慢慢走到书桌边,艰难地抬起右手执笔,细细画了画,将一张纸交了出去。 “逆云,你帮我跑一趟附近妖市,照这上面画的找,凡是相似的都买回来。” “主上,这……是甜的还是咸的?” “自然是……甜的。” 逆云遵照命令立刻跑到最近的妖市里,将大大小小的糕点铺子、酒楼自制的名点通通扫了一遍,只要是相似的,果断付帐买下。 虚鼎里已经装不下,逆云只好双手提着两大串糕点盒子走至一个茶寮边,想着休息一会儿,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歇歇。 跑堂的小妖利索地给他上了一壶好茶,逆云呡下一口,松口气。 “哎,这老天爷终于正常了。” 隔壁桌的话语声引起了逆云的注意。 “可不是嘛!九重天那位仙逝了后,天地变色了三天三夜,然后大雨小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三年,不过没有任何地方发生旱涝就是了。”想起这三年天天用避雨罩的日子,不禁一阵唏嘘。 “这叫丧雨,不危及三界。但我听说不单是九重天那位没了,就连我们北荒那位也没了,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不是吧?这天丧钟不是只响了一次吗?” “一次,连响一个时辰,这到底怎么个算法估摸只有九重天知道。但是说来也奇怪,仙妖两族都没有素缟天下,按道理九重天必要有祭礼的。” “那黄泉底下的邪物当真这么厉害?三界一下连赔两个帝尊?” “哎哟,你可是不知道啊,我有一个仙友,他那日就被派去黄泉底下,被吓得生生一个月才回魂吶!他告诉我说,那底下的东西一眨眼就能吞了几千人啊!” “啊?这么厉害啊!那难怪顶头上那位要去同归于尽呢,一旦被逃到地面上来,你我岂不是吸一口气的功夫就没了性命?” “哎,我以前还听其他族的人说那位对我们北荒这位包了很多私心,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说什么失职,可现在都已牺牲了自己解救苍生,估计三界没人再敢胡说什么了。” “那些异论你也敢信啊?九重天上还有四个老大比这三界任何人都精明百倍,到底是不是私心到失职,他们自有定数。再说了,不是传闻他们是双生子吗?有点那个啥,就你说的私心,也属正常……要是对自己亲人都没心没肝的,就别提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了。”
第155页 不欲再把自己主子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听下去,饮下最后一口,逆云付了帐,提起糕点继续往回走。 他跟随妖帝已经在三界浪迹了三年,只做一件事,就是寻找天帝的元神碎片。 逆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万里挑一的主上,真是一个命数坎坷的可怜人。是的,就算他强大如斯,逆云也不得不形容一句‘可怜人’。 据他所知,主上这两万多年活得太过精彩,也太苦,好似他费尽心机,呕心沥血迈过一个坎后,又有新的一段在等着他,再次浴血奋战跨过后,还是有新的一段在等着他,饶是逆云,也觉得天道是不是在捉弄人,让人疯悴。 他的主上,若是彻头彻尾的魔头,搅得三界天翻地覆后,临了一道死了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受过正统大族教育出来的‘多情种’,要坏坏得不够彻底,说他善也够不上,明明受了这么多伤痛,这么多屈辱,很多事到头来还是败给了内心那片软弱。 唯一一件做绝了并且坚持了一万年多的事就是恨自己的哥哥,现在又被这股恨意反过来成了悔意,将自己刺得遍身鳞伤。 天帝驾崩后,他的主上重伤加上伤神伤情之痛,难以入定自行疗伤,在榻上躺了三个月,说是日日以泪洗脸也不为过,比起当年妖后被困大阵生死不明时,主上除了伤情,但还是日日勤政谋划,活得还算鲜活,因为希望还在。 如今天帝已死,虽然没有严重到追随自灭,但那双星辰眼,已消失了一半的光。 直到有一日,胤澜君亲手将她几千年前寻来的温养元神秘术交到主上手里,主上才有一丝振作,不过几日,主上和胤澜君上了九重天,等了好几日,便带着一身天雷余威回来,才基本养好的伤势又废了。 后来躺了一个月,又入定一个月,将北荒交给了胤澜君,主上便带着他踏上了三界寻求之路。 好不容易赶回居所,逆云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转身在窗台边的棋台上找到了主上的身影,此时他正翻着台上一本半旧不新的棋谱,照着里面的棋路下棋。 刚走近,妖帝平静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 “主上……” 妖帝摇摇头,抹去泪痕。“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随后目光一转看见桌面上的糕点,又起身走过去,“这本棋谱帮我妥善收好。” 逆云接过后细细看了看,这是一本初学者修习的简易棋谱,每一页上角或下角都有些起卷,看来以前被人经常翻动。可这不似主上之物,他万年来打理过的物件里从来没有这么一本书籍,这书是在主上去了九重天之后才出现的,难道…… “逆云。”妖帝一声唿唤打断了逆云的猜测,将棋谱收入衣襟里,逆云赶忙上前将所有的糕点盒子打开,然后再把虚鼎里的也拿出来,整整摆了两大张桌子。 妖帝:“……” 逆云有些为难,说道:“主上,都是相似的外形,而且都是甜的……” “罢了,”妖帝优雅拿起一块在嘴边咬了一小口,摇摇头,放下,再尝下一份,足足试吃了半个时辰,还是失望摇摇头,“都不是。” “那属下再去凡间转转。” 妖帝:“不必了,正事要紧,把地图拿出来,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烈日当空,茫茫荒野,逆云用随身的匕首噼荆斩刺,为身后的妖帝开出一条狭小的通路。 此处地名唤血刺山,山如其名,到处都是荆棘,毫无人烟,即使这里有不错的灵脉,也没有修仙者的踪迹,因为一旦被这些常年灵脉滋养的荆棘刺伤,不容易止血,凡人还有中毒的危险。 逆云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咬牙一直在继续,妖帝行在其后,紧蹙双眉,身上多少也有些划伤。 “苦了你了,逆云……” 逆云喘了一口大气,“主上,这点伤不算什么,属下还能承受,倒是您不能再添伤了。” 妖帝低眼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出来做事哪可能不负伤,如果不是怕我们一施法噼开这片荆棘就可能惊散他的元神碎片,也不用这么折腾。” 逆云砍完一段后,环顾四周,说道:“主上,我们已到达中央位置,您试试吧!” 不由心跳加速,妖帝捂着胸口,眼神定定看着这一片植被,默默在心里问了一句 ——你会在这里吗? 左手化出聚魂灯,妖帝眼神中有一丝期待,默念口诀输入法力,聚魂灯漂浮于半空,层层灯瓣打开,灯芯燃亮,不过片刻便吸引了大量的烟雾,五颜六色的元神绕着灯光旋转。 妖帝细细辨认,不让任何一股元神能有机会进入聚魂灯内,藉机重塑,返回三界。 不是,都不是…… 敛下目光,满满的失望,将聚魂灯熄灭收回,妖帝默默说道:“走吧。” 来到新的居所,逆云已经找了一个小妖为自己上了药,而妖帝的事他从不假手于他人,忍着疼也要自己给主子上药。 轻轻帮妖帝脱下里衣,在他的右肩上有大片狰狞的焦伤,这是天雷留下的噼伤,逆云不知道在九重天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这片伤势已经反反覆覆了三年,累得妖帝右手诸多不便,宛如废了一臂。
第156页 将特制的药粉撒在伤处,响起“滋滋”的声音,妖帝面无表情,好似已经疼惯了,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连逆云已经帮他把所有外伤都处理好了,也无察觉。 “主上……” 妖帝抬眼示意何事。 “三日后是人间大年,我们是否回北荒?” 又过了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妖帝不禁在心里感慨。 “当然要回去,陪她守岁是我余生不能背弃的承诺之一,但就怕她和我一样,对于眼前的一无所获是失望连连,我见不得她哭泣,更忘不了她那一跪……” 第87章 番外二十八卷 三年前,第九重天上。 桃林内的仙气比以往还要浓重,那桃花飘落处的半空悬浮着一个白色身躯。 天帝身上的服饰全部被替换过,退去了那日惨烈之像,又恢復了昔日仙灵之姿,白色的髮丝和衣袍飘荡在仙气中,仿佛他整个人在水中沉睡。 妖帝拿着自己名字的玉佩,亲自为天帝佩戴,郑重地顺好流苏服帖在那白色的衣物上,才收回颤抖的指尖。 四帝站于他们身后,沉默许久后,白帝才道:“按九重天的规矩,天帝驾崩后十日要发丧三界,躯体葬入忘尘云海,直到化为混沌。” “然后你们的天道再从芸芸众生中挑选一个继任天帝之位,连元神找也不找就这样把我大哥弃了吗!”妖帝勐然回头吼道。 炎帝即刻安抚道:“妖帝,你先别急,方才白帝说的确实是九重天的规矩,你养伤都养了三个多月,我们依然没有将天帝下葬,就是要等你来一同将事情说清楚。” “既然如此,就请四帝把话挑明了吧。”白滢忍下所有情绪,心知九重天忌惮北荒,也不忍三界失衡,所以没敢葬了天帝。 黑帝嘆了一口气:“天帝的任选,从来不是我们四帝能干涉的,我也不怕说了,天帝之前做了什么,我们四人心里不是不知,只能说天帝太过聪慧,把一切都控制在了天道能接受的范围中,所以我们四人一直没有去捅穿那层纸。” “所以呢?”妖帝阴阴问道。 “我们全部是天道严加考验选任为帝的,一心为的是三界苍生,谁人为天帝于我们而言没有太大差异,若你们执意要将天帝找回来,我们无异议,但必须问过天道。”青帝说道。 说到这里,炎帝有几分无奈。“天帝的元神碎裂地彻底,能不能找回来还难说,再说天道岂是说问就问的,我们四个也只在任选考验时感应过一次,沉重无比,若妖帝可以通过天道的同意,不管多艰难,九重天也会竭尽所有!” 闻言,妖帝低低问道:“如何能见天道?” “若我们能打开苍生门,你在众生秘境里接受五次天雷,天道若是开眼,你便能感应到……” 五次天雷!?白滢大惊,妖帝眼下才将心脉修復,修为不大如前,如何能挡得住五次天雷!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有没有可能,”白滢阻断妖帝欲应下那要求,问道:“让天帝立刻脱离仙籍,我们把他带走,慢慢把他的元神找回来,不妨碍你们九重天另立新帝!” 此话一出,四帝皆是沉默,半天后只有炎帝轻轻摇摇头。 白滢伤心至极,二尊把双子交託给她,虽说前尘往事随着她的天地之道废除一笔勾销,但双子于她而言,缺一不可,如今失去了一个,还要再赔上一个,叫她如何承受! 掀起裙摆,白滢双膝跪地,眼眶里一滴泪下。“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算我白胤澜求你们了,告诉我们吧!” 四帝脸色巨变,白胤澜这一跪可谓有些惊天动地,他们怎可承受神伺之后这一跪,况且白胤澜也是平享三界帝尊之荣的人。 “胤澜君,不是我们不说,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首先他是我们仙族的主君,岂有将他交给你们的道理?就因他现在还是天帝,天地罡气自动护着保存了身躯,若是按你们所想去了仙籍,天帝肉身必将即刻泯灭。”黑帝急急道。 一言概之,既入仙族为帝,生是在九重天,死亦不能脱离九重天。 “白滢!”妖帝俯身将她拉了起来,心痛无比,他的胤澜君从不受辱,连入了魔都自行冰封,却为了天帝,为了他去下跪求人。 给白滢顺了顺衣饰,妖帝道:“你不需要这样,这些年你为我们两兄弟做的够多了,大哥和我之间的恩怨情结我理当一人去解。”说完温柔笑笑,拭去她的泪珠,与她掌心相映,将万象令交了出来。 “相信我,如果真的能去到那个秘境,五道天雷而已,我斩荒生死多少回,从不认为自己的命会这么浅薄。如果天道趁机把我杀了,妖族自此不需再守血誓,要如何便当如何!” 白帝气极:“妖帝你——” 简直就是□□的威胁,仗着妖族有三十万大军,敢在九重天的地盘上放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白滢瞭然于心,虽然心疼妖帝要去受天雷,但是性命无忧,为了天帝,她不得不放手让妖帝去试一次。 四帝领着他们二人来到第九重天一处十分隐蔽之地,白帝一挥衣袖,四周震盪间一扇石门耸立眼前,门面上刻画着无数人脸,神情各异,可谓是芸芸众生像皆集于此上,含带慈悲之气扑面而来,再看门上四周皇天后土符文,冰冷异光又似无情大道,令人心生敬畏。
第157页 “苍生门是五帝才知晓的机密,除非天道有命要我们前来,一般情况下,只有天帝才能打开,这一次,我们四人没有接收到任何启示,就是不知能不能行……”白帝道。 黑帝:“莫要再拖延了,我们四人赶紧推一次试试!” 苍生门是天道显灵的秘境,只有真正天道临身的帝尊才有资格进入,如今的四帝究竟不是天帝,他们与妖帝一样,既被天道认可又始终不得近身。 四帝准备后,齐齐用双手贴触石门,当手一触到门上时,苍生门从上到下一股灵光流过,四人身上因天命加身发起微光,开始一起发力,咬牙要推开。 可这石门仿佛有千万斤重,任凭四帝推了良久,纹丝不动,就快要放弃时,又一双手插入他们中间,四帝惊愕,妖帝也以天命之身奋力推门。 推了半晌,苍生门突然发出一阵轰鸣声,竟然缓缓打开,一丝强光从门内透了出来。 白滢此刻既高兴又担忧,那门只开了一人可进入的宽度便再也推不动了,妖帝直视那光源处,什么都看不到,回头对自己的妻子笑笑,“我一定会没事的,等我。” 白滢含泪点点头,紧紧交握的双手显露了她万般情绪。 妖帝眼神里透着无惧与坚定,甚至有一丝桀骜不羁,正欲踏入门边,不料旁边的炎帝唤了一声。 “妖帝!” 妖帝不明所以,望向他,只听炎帝说道:“我们四人歷任以来也只进去过一次,而据我所知,天帝至少进去了两次,里面有回溯镜,你要专心对抗天雷,千万别分神看那些镜子。” 青帝:“正是,每一次进去的人都会被记录,你不要分神去看,切记。” 颔首后,妖帝义无反顾入身门内,待他进入后苍生门又再度关闭。 妖帝一进入后便被强光照的不能睁眼,甚至还没算清自己到底才走了几步,阵阵雷鸣之声响起,一道刺眼的闪电直接噼在他身上,妖帝当即受创吐血,跪倒在地。 这么快就给他来个下马威,心生不服,妖帝笑出声。“我此番来这,就是要问问,到底给不给我大哥回来?” 缓缓站起身,妖帝已将自己所处之地看得清清楚楚,他踩在一片湛蓝的天空之上,两列有六面镜子,最上位的中央,一宽壮观奔腾的五彩瀑布激流而下,延绵没有尽头,缓缓流向这个空间的每个角落,而瀑布之左右,分别有一轮太阳与月亮,繁星分布在水流之下,闪烁不停。 妖帝每走一步,五色水面便漾起微波,越过好几面镜子一直走到中间,他也没有感应到什么特殊。 “告诉我,给不给我大哥回来?” 此时头顶又传来轰隆雷声,他知道第二道天雷要来了,立马全神贯注对应,无奈天雷落下,还是趴到在地,溅出一口殷红。 灼骨烧心,皮肉焦烂,妖帝额边已经流下冷汗,一时之间竟起不了身,艰难撑起,不想眼角掠过了那在梦里牵挂之人的容颜。 妖帝惊愕看向那面镜子的影像,是大哥! 天帝正襟跪在那里,恭敬作揖,缓缓说道:“妖帝破坏五处平衡盗窃秘宝之过,错在于我,我为天帝,却不能及时阻下,愧对苍生,所有责罚由我一人承下。”说完便将双手放下,闭上双眼。 “大哥……”妖帝急切地起身,此时镜中与现实的雷声一齐大作,闪光耀熠,天帝与妖帝一同天雷降身。 天帝皱了眉心,嘴角留下一道血丝,妖帝已受第三道天雷,倒地不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下巴全被鲜血染红了,他爬着往那面镜子靠近,“大哥……” 镜中第二道天雷落下,天帝吐了一口血,双手撑地,没一会儿又跪正了。 妖帝的泪划过面庞,滴落在五彩的水面上,身上已焦气腾然,看着镜中的天帝受了第三道天雷,狼狈不堪,白衣上一团血迹。 头顶上再次响起雷声,妖帝丝毫不能顾,回溯镜里天帝的身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绪,第四道天雷落下,妖帝双膝被电麻得彻底不能动弹,依然向那面镜子爬去。 须臾间,天帝已受五道天雷,烧焦气上浮,衣饰全毁,重伤孤寂倒在地面,昏昏沉沉晕过去,久久没有一人来相顾。 妖帝哭得声泪俱下,焦黑的手指始终触不到那镜面,而自己也开始神魂不稳,元神出现一丝碎裂,性命危矣。 一声声藤鞭抽哧在记忆里迴响,年幼的哥哥一直护着他受父尊的责罚近万年,如今还要替他受过!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为何要这般苦了他们—— 第五道天雷即将来临,妖帝满是红泪的眼中迸发一股强大的不屈,朝天际吼道:“来啊!噼死我啊!从此三界不得安宁,妖族势必逆天,天帝已不在,谁人能阻!纵使妖族覆灭,能拉上苍生陪葬几百年也足够了!” 话语刚落,一道刚劲的巨雷噼在了那面回溯镜上,镜子随即化为菸丝,再在那身躯四周连续落下电瀑,顿时水花四溅,摇撼秘境,天威震怒。 妖帝喘着大气艰难起身,跪在原地,良久没有言语,低敛的睫毛下,一滴,两滴,三滴泪珠落在手背上,静谧的空间里,不知时间过了几许,妖帝低低说来。 “我什么都认了,贪狼给了我也好,无缘仙道也无妨,三界大业的棋子也罢,所有的磨难我都认了,我所做的事情该我受过的,我无怨无悔,我也可以把天命剥离,退下帝位,别葬了他,让他回来吧……”
第158页 俯身额心着地,激起一阵涟漪,这个跪伏的身影已将天生所有傲骨风华一寸不落地卸下,只求那一脉相连的哥哥能归来。 第88章 番外二十九卷 拿笔在那画得黑红一片的地图上再添一笔,青衣公子“唰”一声收起羊皮卷,愤愤不甘。 他身旁有一个灰衣女子满面愁容,说道:“你说当年在苍生门里,天道给了你感应,天帝的元神在那一战中用了秘术粉碎成烟,连天道都不知他飘散到了哪里,我们如今都找了一千两百多年了,真的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不会放弃的,”望眼整片峡谷,妖帝一字一咬牙说道:“就算真的化成烟,寻找上万年,我也要找到一缕,将他带回三界!” 白滢轻轻拉了拉妖帝的手,“别激动,当心你的天雷伤。” 妖帝低声:“早就麻木了……” “别消沉,我们终有一日会找到他的,况且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斩荒,你应该多笑笑。” 妖帝揽过她的腰身,低头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相抵,“好,我听你的。只是北荒还得辛苦你。” “我何止要顾一个北荒啊,”白滢说道:“我现在就要上九重天去。” “为何?你不是前段时间才去过吗?现在和九重天来往的政务有这么多?” 白滢无奈道:“你哥哥长得这么标緻,天天一个人躺在那,也不知道四帝的结界牢不牢,万一哪儿出了漏洞,钻了个仙女仙子进去轻薄了他,如何是好?” 妖帝闻言,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数幅自己这两万多年来所歷的不堪,立即放开白滢,“那你可要好好替我看看了,真有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掌灭了,算我们北荒的!” 九重天,桃林。 白滢掀开结界帘,迎风而来的花瓣冲着她飞舞,她来到天帝前面,仔细看过。 “他又去了好几处灵脉充足之地,还是没有找到你,这些年他踏遍千山万水,闯了无数秘境,负伤累累,宝贝得了不少,但终究想要的不过是你一缕元神。 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他伤好得一些后,就急着拿聚魂灯去了黄泉底下找你,我在洞外都听见他的哭声,我也曾听四帝说过,里面洞壁上全是剑气和血迹,找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躺在碎石下,全身有几处皮肉被削下,血都流尽了,可以想像你当时是激战得如何惨烈,最后孤注一掷……” 细细将他满身的花瓣拂去,白滢又将几缕白髮顺好放在天帝胸前,“自斩荒登了三界六帝之后,我才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六帝的本名会被遗忘,整个北荒除了我和逆云、偌颦,没有人知道妖帝叫什么,你当了万年天帝,恐怕九重天一个知道你名字的人都没有吧?” “你平日就这么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自己修炼,自己谋划,你若觉得孤寂时到底是怎么排解的?这里有人关心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斩荒用刻着你名字的玉佩打开了你的私库,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九重天至宝,竟全是你们儿时的物件……” 白滢的眼泪像开了阀似的滴落在盈盈草地上,明知天帝根本听不到,还继续说着:“一千多年了,连天道都不知道你熘哪儿去了,你弟弟说你肯定是不想做天帝,才如此。可晟苍,你再不回来,以他那偏执的性子,我可要管不住了,届时再出个什么事,我们两个死了一了百了,三人元神重聚到一起,这样来永不分离,可好?” 逆云从来没有如此感知过三界之大,陪着主上游歷了一千多年,这张地图也只走了一半,聚魂灯都被使用了上万次,灯漆都斑驳了。 可却是上万次的期待,上万次的失落而归…… 当年九重天也真是下了血本,派出所有人将三界所有有灵脉的地方全部探知画出,奈何聚魂灯偏偏只有这么一盏。 再细细看了这张快被他们揉成皱团的地图,逆云对妖帝禀道:“主上,下一处是座山谷,叫‘魇灵谷’,我们应该一个时辰能赶到。” “魇灵谷?”妖帝皱起双眉,思索了片刻,“很熟悉的三个字,可我到底说不上来哪熟了。”随即一笑,“无妨,去到了便能知晓。” 二人化风烟而至,在树林里寻找有灵气之地,见一猎户抬着猎物从一旁走过,逆云便上前拦下问话。 “大哥你好,我们途径此处,请问这是魇灵谷吗?” 那猎户极少见有人能来到这山谷,他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也断断不会来这里打猎。“是呀!但是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赶紧走!” 逆云不明,问道:“为何呢?可是这山谷有什么异象?” “是啊,再往前走一段,有个火洞,那里可是会把人都烧化了!都传说是有个会喷火的魇魔住在那里,所以大伙才叫这里魇灵谷的。” 猎户不想再多说下去,争取时间赶紧沿着出路走去。 妖帝缓缓走近,说道:“火洞?有意思。” 逆云可不觉得有意思,“主上,这些年千奇百怪的异象我们都见多了,一个火洞哪里有意思呢?” “如果真像那凡夫说的,这片树林早就焦废了,还能有猎物?再不然,我们妖族的嗅觉也比凡人强吧,你可闻到一丝一毫火烧的味道?”
第159页 逆云听后,贊同点点头,动物对危险最是敏感,既然还能在这里打猎,就证明那个火洞极有可能是个结界制造出来的幻影,起到吓退入侵者的作用。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个会喷火的魇魔。”妖帝流星大步,翩然而去。 走到一处岩洞外,周遭郁木葱葱,一点也不像是有火属性的迹象,妖帝伸掌在洞前感应一番后,说道:“里面还真有股真气,属火……” 再环顾这洞口,妖帝一颗心剧烈跳动,千年来,每到一处可能有他存在的地方,这种心跳就没有停止过。 “逆云,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进去便可。” 逆云怎可放主上一个人进去一个未知之地,自然不肯。“主上,还是属下陪着去吧!您的右手始终不便。” “放心吧,都过了一千多年了,我的修为早可以克制了,你就在这里等我。”说完,敛指施法,蛮力破开结界,化烟进入。 洞内宽广,荒草丛生,洞顶和四周的岩壁都呈现皲裂,有些角落已经坍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什么妖魔鬼怪居住在此,一点气息也没有。 妖帝继续往里面走去,绕过一块碎成两半的石屏,入眼是一块四分五裂的平石,但妖帝直觉那应是一张石榻,榻边应该还要摆放一个奢华的烛台。 微妙的感觉越来越深,还伴着几分悽然之感于心,再往内走,有一面大坑,灰土下露出了光滑的壁面,旁边还有一道渠道,应是引水入坑,成一处沐浴之地。 “为什么我好像知道每一个角落都应该有些什么……”妖帝喃喃自语。 化出聚魂灯,欲要施法,妖帝却顿了一下,心神有些絮乱,终将聚魂灯注入法力,又划过指尖,将一滴血投入灯火内。 洞内因聚魂灯强大的召唤之力掀起飓风,风起云涌间,一缕五彩霞光薄如透翼渐渐浮现,妖帝颤着双手,一瞬不瞬盯着那一缕轻烟。 指尖的殷红已忘却止住,一滴血珠滴落地面,“嗡”一声结界破除,洞顶跌落灰粉碎石,有全然崩塌的迹象。 聚魂灯落下,将那轻得不能再轻的菸丝带到妖帝手中,好像怕会稍纵即逝般,妖帝抖得不能自己,咬紧牙关敛指念诀将菸丝放入自己胸内,温养。 “终于找到你了……”那星辰眸紧紧一闭,泪流而下。 温养之术已启,烧心煎熬的滋味即刻扼住了他的心脏,但这却是千年来最满足的一刻。 再度睁眼,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烛火高燃,水流淳淳,石榻上锦被玉枕,角落里棋盘茶盏,数之不尽的细节显示着华贵之气。 “原来……” 苍海沧田,千山移离,万水倒流,这万年前的年少居住之地,居然还在…… 父母逝世后,他们两兄弟便再各自找了灵脉充足的洞府自立门户,他原以为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回了族里,随后陪葬在麒麟一族的古墓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这里看一眼,岂知天帝全部搬去了九重天。 “魇灵谷,炎麟谷……”妖帝捂住胸口,凄入肝脾。“你连死了元神都还要回到这里,你我之间,到底是我无情无义,竟将这里忘了,迟了一千多年才来寻你……” 随即四周失去光源,又恢復了残壁断石,一阵剧烈的撼动,越来越多巨石砸落,逆云发觉有异,冲进来后看见妖帝仍一人在那处。 “主上!” 妖帝充耳不闻,急得逆云顾不得君臣之礼,拽着他化烟速速离去,在洞外落地。 逆云跪地作揖:“主上,属下方才失礼了。” 面色越来越苍白,妖帝一时之间还不能全然接纳那煎熬之痛,脸上却是笑泪交加,一挥衣袖将逆云带起。 “逆云,我们终于可以结束寻求之路了……” 三百年后—— 四帝聚于九重天桃林内,忧心忡忡。 白帝:“按说以妖帝的修为和血缘,都温养了两百多年了,天帝该醒了才是。” 青帝绕着沉睡的天帝走了数步,“白帝所言极是,这元神都归位二十年了,即使还没恢復完整,也不会一刻都没醒过。” 四帝百思不得其解,远远见那黑袍身影走来。 炎帝:“妖帝来了。我好几次看他都是发呆站在天帝身旁,不言不语。” 白帝问道:“妖帝很常来此?” 黑帝对着青白二帝说道:“二位长居灵山,有所不知,妖帝是日日前来看望天帝,我们不由也要感嘆一句,歷时一千五百年,终究是兄弟情深。” 贊同颔首,四帝与妖帝擦肩而过,期间示意点头一番,没有言语交谈。 妖帝走至天帝悬浮的身躯前,紧抿双唇,握住天帝的手脉探了探,说道:“我带着你的元神碎片闭关整整两百年,日夜苦修,不敢有丝毫懈怠,好不容易将碎片养得好一些,才送回你体内……” “就算你一时元神不齐不能甦醒,可借着这里的罡气相辅,恍然过了二十年,你为何还不能醒?” “我二十年来,每日都来看你,你可知道?若不是你还是在气恼我,不想见我才如此?”
第160页 沉默了良久,妖帝松开了天帝,缓缓转身。“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回北荒,不再来扰你,你若满意了,就快点醒吧……” 花叶纷乱,人影渐去,一片桃花瓣落在白皙修长的指边,静止不动,衬得那转眼一逝的轻颤。 北荒一片宁静,可妖殿上却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胤澜君执掌北荒一千多年,批下的文示数不胜数,如今妖帝归来,重掌政务,手段雷厉风行,许多旧案被翻,以妖帝的高世之智,通通重新拟定政策。 文职四将叫苦不迭,公文书册累积成山,内四将也难逃战务,阵法、练兵、排序一应皆要重整,外四将则疯狂整理管辖内的妖市营业、妖门收徒情况,还有北荒外妖族结亲、新生儿的数量。 白滢施施然走入大殿,一个茶盏砸落,便听到妖帝发怒:“废物!这书册里的数量也能点错?重新算了报上来!” “主上,这妖帝是怎么了?天帝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还这般折腾人……”偌颦问道。 说实在的,白滢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了,只知道有一日他去看了天帝回来的次日,便召集全臣,下令严整政务。 妖帝此一举倒也不是对白滢之前对北荒的打理有什么不满,各人的才智远见不同,纵使有十二妖将相助,所下的决策也绝不如妖帝的智谋,运筹千里。 这一严整,就是许久,饶是修炼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妖臣们,都已显露疲惫,妖帝还精神抖擞地在上位批批写写。 对偌颦摇摇头,白滢转身出了大殿的门。 突然原本黄沙滚滚的北荒上空出现五彩极光,蜿蜒没有尽头,何止北荒如此,三界有上空之处皆是如此。 天显异象,极光祥瑞,人间与修真界已跪拜一片,三界沸腾。 妖帝从殿中瞬闪而出,明眸里倒影了满满的色彩,红了眼底。 白滢拉拉他的衣袖,“还迟疑什么,赶紧去见见他。” 妖帝眼里的光辉剎之间暗淡下来,“他……还愿意见我么?” “愿不愿意,你一去便知,堂堂妖帝,征战沙场无数,还能怕了与自己哥哥相见?”白滢笑道。 妖帝犹豫片刻,轻轻说道:“那我就远远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化烟来到第九重天天门外,妖帝还来不及隐蔽,便见此处到处都是人,可谓是水泄不通,想躲也无处可躲。 身上的威压让前面涌动的人潮受惊,众仙转身见到妖帝,纷纷退到一旁作揖,渐渐避让出一条路,通往大殿。 百草仙君在殿门口看见妖帝止步在天门外,一直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不由急了眼,迈着老胳膊老腿冲到妖帝前面,拽着他的长袖直奔大殿而去。 一路而过,所见皆是喜颜,连四帝都对着妖帝笑得欣慰,拱手道喜:“九重天大喜,也恭喜妖帝了……” 众人皆笑,唯独妖帝忐忑不安,百草仙君将妖帝带到大殿门外,作揖:“妖帝,恕我无礼了,可天帝谁都不见,也拒绝了众仙的跪拜,只说了要见您一人,您赶紧进去吧?您见完了我们都还等着见天帝呢!” “你说,他要见我……?” “是呀!”百草仙君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亲兄弟吗?这千余年妖帝四处寻找天帝的元神早已三界皆知,动人心肺。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妖帝独自一人留在大门外,百草仙君匆匆下了石阶。他们现在只想妖帝赶紧见完天帝,然后才排到他们觐见天威。 紧闭的大殿之门缓缓开启,又关闭。 妖帝定定看着那上位处,有一人金丝白袍,负手于背,徐徐转身,白髮清颜,仙气腾然,与一千多年前没有丝毫变化。 一白一红的身影挺拔,几尺相对,欲语还休,相顾竟无语凝噎。 在心里吶喊着那血浓于水的称唿千万次,轻启的双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轻嘆一气,天帝走下台阶,腰间的红玉带着流苏摇弋,一步一步来到弟弟面前,伸手搭在他的右肩上,用自身的生灵之气痊癒了那隐忍了千年的天雷伤。 收手之际,妖帝一把抱住天帝,泪眼湿透了那肩上的白衣,一声哽咽在耳边轻轻低诉。 “……不离……不弃……” 天帝闻后,上善若水之目蓄满滢亮,抬起双手,将此生倾尽所有相护的至亲手足紧紧拥在怀中,一行泪无声落入青丝红衣里。 “不离不弃。” 第89章 番外三十卷 北荒的花坡上,一阵栀子花香飘来,白滢抿着笑,她知道是他来了。 五极天象后,等了三天,她万年发小,可算是想起她了,缓缓来到凉亭下,天帝已在那等候。 明明已在心里预演了不下千遍,见到他时,一定要笑,可偏偏还是忍不住,眼前全是他浴血气尽的模样,还未走近,白滢便泪湿了衣襟。 “怎么你弃了天地之道竟是个爱哭的。”天帝无奈淡笑。 白滢从未觉得这冷威的声线如此天籁,呜咽道:“本君的眼泪不知多珍贵,你害我流了这么多,你得赔尽所有才是!” 天帝用最末的袖端替她拂了下,“我除了三界命脉,所有都可以给斩荒,就等于给了你,你就不要这么较真,留点给我兜底吧。”
第161页 闻言,白滢破涕为笑,天帝终是松了口气。“你现在有了身孕,我们麒麟一族的血脉终于有了延续……” 白滢这下可不满了,“我这还没显怀,你怎么就断定是麒麟一族的,弄不好是腾蛇一族的呢!” 天帝一挑眉,不欲与她争辩,是麒麟还是腾蛇,日后自有分晓,淡笑摇摇头,对着那棵参天大树挥挥衣袖,将上面所有莲花灯点亮。 “白滢,本来说好年年元宵都来给你点灯祈祷的,我却缺了一千多年,你莫要怪我……”天帝愧疚道。 “无需介怀,因我已想好,你怎么来补偿我了。”白滢紧接回道,朝天帝露出八齿之笑。 天帝:“……” 白滢:“晟苍。” 天帝回头,不解:“嗯?” 白滢:“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九重天桃林内,由于元神还没有復全,天帝正闭眼入定,运转了几个周天后,缓缓睁眼,一抹刺眼的红色搭在茵绿草地上,再侧眼,妖帝单手撑额躺在那处休寐。 天帝蹙眉,“二弟,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天帝需要静养,把以往大殿不锁殿门的习惯改了,省得有人进来扰了清静。 听到天帝的声音,妖帝不急不慢地睁眼,“大哥,就你设锁的习惯,我早已猜到只要把玉佩放上去即可开了。” 天帝语塞,见他还懒洋洋地躺在那,又问道:“你不在北荒照顾白滢,所来何事?” “我们家现在是两个需要照顾的,一个孕妇,一个伤残,白滢已经有上百个经验丰富的妖妇捧着了,我这不来看看你吗?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妖帝从虚鼎里拿出一个食盒,打开盖子后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水。 天帝眼角一抽。 “百草仙君说你怎么都不肯喝药,光靠入定和吸收罡气来恢復元神,这怎么够呢,大哥——” 拿起还冒着热气的碗,妖帝用汤匙搅了搅药汤,轻吹几口气,“你是要自己喝了,还是我餵你?” 妖帝是不知,那碗药天帝实在难以下咽,只因这里面奇珍异草太多了,缩熬成那一碗,滋味简直就得用“包罗万象”来形容。 天帝当即化出一块棋盘,说道:“我们比棋,我若输了,便干了那一碗。” 妖帝阴着眼帘邪笑,“你元神不齐,精力不济,怕难以是对手。” “是胜是负,下过方知。” 妖帝老神在在,将碗放回食盒中,“可,那就开始吧。” 一个时辰后,棋过半局,一时之间难以看出胜负的倪头,妖帝轻拢宽袖,又下一子,盯着棋盘良久也不见对面的天帝有下一步,抬头一看,天帝已经闭着眼,静静入睡了。 元神不齐确实是需要大量睡眠来安定,只是天帝这到底是真睡还是假寐? 妖帝双指夹起自己的青丝顺了顺,“一碗药你也搞算计,比棋不过就是拖延时间,现在又睡了,行啊,等你睡醒了我们接着下,左右这碗药冷了我就用火术温热了,你就别想着我会走——” 说完也坐正入定,一条心和天帝槓到底了。 僵持了好久,天帝终于开了眼,盯着棋盘,目光流转。 “别盘算了,”妖帝早已在天帝醒后就睁眼了,施施然换了个坐姿,“我说过了,你眼下赢不了。” 天帝嘴角上扬,“好,你便温热了之后,先试试温度。” 这么配合? 妖帝一挑眉,在掌心里施法将药温热,在天帝的目光下,舀起一小口试试烫不烫嘴,谁知那药刚触碰到舌尖,妖帝玉面上的表情凝住了。 此时又想起百草仙君送药时对他说的一番话——妖帝,这药十分珍贵,天帝若是饮下大有益裨,千万不能浪费了啊! 要不是见百草仙君那神色完全不像在说笑,而是真正关心天帝,妖帝免不得要猜忌这碗药是不是故意的! 天帝扬眉,问道:“怎么了?” 妖帝笑笑,咽下后说道:“这药温度被我温得刚好,灵气甚足,对恢復元神大有益处,大哥你就趁热喝了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受了伤嫌药苦,我便都换成其他,如今这碗药的滋味你也尝了,还叫为兄喝了?” 面对天帝的感情之术,妖帝抽了抽嘴角,“大哥,我们年少时最多伤个心脉,没有试过一次把元神伤了,你都碎成这番模样了,喝的药自然是最特殊的,不是我不给你换,是没得换。” 见天帝不再答话,又闭眼入定了,妖帝双手抱胸,漫不经心说道:“喝药你也和我玩心术,既是如此,可不要怪我灌你了。” 天帝难以置信,看着妖帝起身施法将他定住,端着碗绕过棋盘朝他过来,清颜失色。 “二弟,不可,别乱来——” “反正以前你也灌过我几次,我有经验。你放心,门都锁上了,九重天的人不会知道天帝被灌药的……” 蓬莱仙岛上,百草仙君正细细秤药,一旁的童子无聊地煽着火炉里的火,打了一个哈欠,问他师傅:“也不知妖帝能不能劝天帝把药喝了,那可是我们熬了三天三夜的精华啊!”
第162页 “我已与妖帝言明那碗药的重要性,想必天帝会听从妖帝一二,我一会儿便上九重天去看看。” 待百草仙君去到第九重天殿门外,妖帝正闲庭信步走下台阶,小老儿赶紧迎了上去。 “妖帝,敢问天帝是否把药服下了?” 化出食盒,交给百草仙君,妖帝内里咬牙切齿,面上依然文雅沉风,说道:“仙君,你们这药什么味道自己没尝过吗?” 百草仙君有些莫名:“这些草药十分珍贵,我等岂有资格沾上一点。” 实在不忍天帝再被自己灌得双眼含泪,呕吐不止,妖帝冷哼一声:“那药的味道简直要杀人,你就不能做成药丸子,让天帝温水服吞吗?” 都是药师宫出来,百草仙君还是那的始祖,这都还要他来提点? 百草仙君蓦然醒觉,一拍脑门。“哎呀!是我煳涂了!我赶紧回去,将剩余的制成药丸,十日后便可呈于天帝。” “十日?” “那是自然,提炼丹药需要十日,所以接下几天还是辛苦妖帝监督天帝务必把药服下,以保圣体安康。” 妖帝张口无言,显然是不能接受,但那百草仙君已熘得甚远,心急火燎地跑回蓬莱去了。 “十日……” 忽然身后大殿的门发出一阵闷响,妖帝回头就见那上面下了一层结界,罡气布满。 “大哥——”妖帝无奈喊道:“你还浪费精力布结界,不等于刚才那一碗都白喝了吗?我明日再过来,你装睡也好,不开门也罢,都阻不了我——” 接下来数日,桃林内每日特定的时辰都传来一阵呕吐声以及妖帝苦心的劝解之语。 “大哥,挺住啊,以后你可要好好惜命了,有事就让四帝打头阵,元神碎一次就这么折腾……” “你眼泪都下来了,我给你擦擦,你别动!” “白滢也吐得厉害,你们两个这段时间真是同病相怜……” 随后勐地咳嗽几声,天帝气若游丝:“你……解开我……” 妖帝给天帝拍拍背,顺顺气,道:“那不成,还有半碗,我们接着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白滢已大腹便便,胎动明显,可近日却有一件烦心事扰了妖帝。 “你说她感觉很热?”天帝有些讶然。 天帝已恢復过半,这倒是全仰仗了自家兄弟前段时间不辞辛苦的灌药之举。 妖帝在桃树下徐徐转身,纷落的桃花瓣飘至他的肩上,黑色与粉色晃得分明,翩翩风华的玉颜上,双眉紧蹙,轮廓比以往分明几分,为了照顾白滢,妖帝这段时间可谓了憔悴消瘦了一些。 前几个月,白滢一直吐,身上的精气与血气全被胎儿吸收了,偏自己又吃不进任何有补气助精的东西,还很饿,吃什么都形同嚼蜡,就算是蟠桃吃了也通通餵了馊水桶,简直是吐到哭了。 不吃东西担心她真的垮了,妖帝便亲手做了羹汤,要她看在是他做的份上,吃上几口,结果她也不忍心拒绝,可吃下去不到半柱香,又全吐了,吐到胃都抽筋了,脸色青白。 好不容易凭着她那底子,硬撑到现在,胃口居然改善了,渐渐吃的东西多了,可妖帝还来不及欣喜几日,问题又来了。 “热得她心浮气躁,怎么扇风冰镇都没用,我本就属火,也不敢贸然输灵力给她,这几日她开始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我推测这肚子里是只火麒麟,将自带的火性上了她全身的经络,因为我一摸她的手,这热气就像是从她体内而发,如何是好?” 妖帝自觉毫无头绪,或许是因为事关白滢,又逢第一遭,他才会如此,迫不得已来了九重天找天帝。眼下看天帝的神情,妖帝也觉着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白滢本就属阴,一般人觉得热,她不会有感觉,但是一般人觉得不是很冷,她却最先感知,这下说自己感到很热,以她的血脉,一个胎儿的火性能有如此厉害,平衡不了? 这事让麒麟两兄弟疑惑不解。 虽然天帝也猜测白滢怀的是火麒麟,可没想过会有相冲之症出现,眼下这热症,如何来解?既担忧又无法,天帝只好传了一道令,将百草仙君唤来。 看天帝这道令急得,百草仙君还以为九重天又出什么大事,气喘吁吁从自己仙府上赶来,见妖帝也在,就一同给二帝作揖。 “无须多礼了,仙君,且听我说……” 天帝将事情絮絮向百草仙君道了一遍,没过一会儿,那小老儿就明白是这么回事。 不就是属火的胎儿在娘肚子里太冷了,为了自保,这血脉之力就爆发了,母体本就包容胎儿的一切,不会做出压制,这胎儿又太小了,无法控制好属性,就造成了胤澜君热到不行的情况。 “天帝、妖帝,眼下有一物,可解困局,保下胤澜君母子顺遂。” 闻言,妖帝终于展露笑颜,急忙道:“何物!” “东海心冰芝。而且一次不能服下太多,需要先尝试一点,如感觉热性有所减轻,再服下一些,平衡了就好。不过这冰芝眼下听闻在白帝那有一棵……”百草仙君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眉毛,自信说道。
第163页 妖帝也就罢了,没想到天帝在这时候也乱了分寸,束手无策,想到此,百草仙君摇摇头,不管是天帝还是平头百姓,果然是至亲之人,就会关心则乱。 居然是要东海心冰芝这种奇珍,妖帝与天帝对视一眼,天帝轻轻点头,妖帝便瞬身而去,见妖帝离去,百草仙君也要离去,却被天帝叫住。 “仙君且等等……” 天帝弯了弯嘴角,随后扬起一抹笑,问道:“你手上还有几棵东海心冰芝?” 百草仙君:“……” 天帝难得一笑,只是这次笑得和妖帝一模一样,既魅惑又坏气。 而且刚才他不是说了白帝有吗?他就是想让天帝去向白帝讨呀!这东海心冰芝太珍贵了,乃是龙族进供的至精之品,万年才送了两三棵,天帝是怎么知道他手上私藏了? 这天道临身的人果然明察秋毫之末,什么都瞒不过! 这些日子,蓬莱送了多少珍贵的仙芝仙草给了胤澜君,现在他连仅剩的一棵东海心冰芝都保不住了…… 皮笑肉不笑,百草仙君苦着作揖:“回天帝,老朽这刚想起我那库里是有那么一棵……” “那就有劳仙君送去北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草仙君:天帝一定是要报復我蓬莱熬的药难喝……我的东海心冰芝啊!!!呜呜呜呜呜—— 白滢:听说你这段时间也吐得厉害?要不要交流下心得? 天帝:我这是药吐,你那是孕吐,你我不是一条道儿的。 妖帝:都是吐,吐到两眼泪汪汪,大哥是吐了不敢吐出来,你是吐了全不剩。 白滢:天帝为何不敢吐出来? 妖帝:他敢吗?呕到嗓子眼了也要忍着咽回去,不然蓬莱就会再送一碗过来。 天帝:(内心泪流满面,我冷清神圣的形象崩了)…… 第90章 番外三十一卷 白滢饮下东海心冰芝后,果然解除了热证,胃口大开,不管是九重天送来的补品,还是北荒的膳食,她通通扫进自己胃里,圆滚滚的肚子愈发大了。 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族里有经验的奶娘们早就备下,纷纷劝解偌颦可不能让妖后再吃这么多了,到时胎儿太大,生产时可有罪受呀! 偌颦听后匆匆进了大殿,自家主上正躺在上位一旁的贵妃椅上,吃着妖帝去人间给她买的冰糖葫芦,眯着眼吃得有滋有味,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只好逮了个机会,让逆云把妖帝请出来,细细说了一番。 次日起,白滢发现自己的膳食份例全部少了一半,自己喜欢吃的甜食零嘴也减少了三分之二,十分不满。 “斩荒,我饿……”白滢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抱着球般大小的肚子侧躺在贵妃椅上,吃香蕉。 妖帝又给她剥了个橘子,放在她台边。“乖一些,你不能再吃了,不然临盆会很辛苦。” 妖帝刚说完,白滢的肚子上一耸一耸突起,胎儿像是在里面转了一大圈,接着直踢白滢。 “你儿子都不满了,你看你看,正使劲踢我呢!” 妖帝摸上那凸起之处,轻轻吻了吻,哄道:“你乖一点,别踢疼你母尊了,不然你一出来看为父不收拾你。” 白滢哈哈笑道:“你这是在哄他还是在威胁他?” 妖帝狡黠地勾起唇角,“二者皆有。” 终于到了临盆之时,白滢彻头彻尾奋斗了两天两夜,疼得叫声惨绝人寰,妖帝亦是额间薄汗,在房门外不停踱步,一刻不曾离开。 又一声惨叫,逆云缩了下双肩,连他听了那声音都觉得疼入身骨,何况是妖帝。看来以后他家的小媳妇要是也如此,他指定要抓狂。 此时房门打开,一个产婆双手是血出来,顾不得行礼。“帝尊,小少主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肯出来,胤澜君也坚持不了太久了,您想想办法,我这边再回去看着。” 妖帝懵了,这生孩子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接着又一声剧烈的惨叫,妖帝已六神无主了,抬腿便要进去,突然他身后一阵霞光,天帝将他拉住。 “你慌什么?” 妖帝一把拉住天帝的手,神色慌张。“大哥,白滢已经生了两天两夜了,再这样下去她就撑不住了,我得进去看看她!” 天帝闻言,点算五指,淡然一笑。“是个顽皮的,日后要好好教导。放心吧,一会儿就到时辰了。” 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二帝面上皆是大喜,产婆当即出来报导:“恭喜帝尊,是个雄麒麟娃娃,我们这边好好收拾,您一会儿就能进来了。” 大约一炷香后,妖帝与天帝一同进了寝殿,侍女们来来回回做事,白滢沉睡未醒。 产婆让他们莫要去扰了胤澜君休息,便先把小娃娃清洗干净后,裹在襁褓里抱了过来。 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头上有一对萌小的麒麟角,皮肤上一闪而过五色之光,鳞片中间还夹着一丝银光,小傢伙打了个哈欠,吧唧吧唧几下小嘴巴。 瞧着二帝既感动又欣喜,一时不知道如何将心境道来。 妖帝紧张地换了两次手势,好似怎么都不对似的,没抱成,笑着对天帝说道:“大哥,你看这小小糯糯一团,我都不知怎么抱才好。”
第164页 天帝淡淡一笑:“确实是,我也不知该怎么抱。” 产婆最终还是把孩子交给了妖帝,他小心翼翼,动作僵硬,笑得像个大孩子。 “大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天帝有点意外,“我来取?” 轻轻摇晃着自己儿子,妖帝说道:“长兄如父,况且麒麟一族若是没散,你定是族长,给族里的小娃娃取名字乃属常事。” 闻言天帝笑容更盛,像是接到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任务一般,点点头。“好,容我回去想想。” 此时榻上的白滢□□了一声,有转醒的迹象,天帝对妖帝使了一个眼神,妖帝便遣散了所有下人出去,只留下了偌颦。 来到榻边坐下,天帝握住了白滢的手,探了探,“损耗确实很大,待我助她一把。” 将生灵之气输送过去,白滢苍白的脸色才好转些许,睡得更沉稳了。 天帝将她的手放回锦被里,突然一声娃啼声响起,妖帝手忙脚乱,直喊道:“奶娘呢!奶娘呢!” “怎么了?”天帝起身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慈爱地摸摸小娃的麒麟角,可谁知哭声更大了。 天帝:“……” 妖帝:“……” 门外等着传唤的奶娘此时进来,看了看,说孩子可能是饿了,便抱下去餵饱了再抱回来。 妖帝一个眼神示意偌颦跟过去,又回到榻边细细给白滢擦擦汗,盖好被子,才放心与天帝一道出了寝殿门。 “孩子满月还要大办宴席,三界同庆,北荒正是要忙起来的时候,你就不用送我了,好好照顾白滢,她可是给我们族做了甚大的功劳。”天帝道。 天地间有了第三只麒麟,还是他们的血脉,一想到此,两兄弟不禁感慨万千。 拍拍弟弟的肩膀,天帝一阵霞光就回了九重天。 一个月后,北荒到处红绸漫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欢喜的气氛不亚于当年妖帝娶后的大婚典礼。 逆云站在不断来回的侍从中指挥了半天,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突然一方手绢擦了擦他的额角,低头一看,是他的小鹿妖来了,方才一直紧盯小妖群做事,人乱物杂,所以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接近了他。 “这里太乱了,他们搬东西很危险,你还是先回家去可好?”逆云柔声说道。 露稀已比从前成熟很多,为人做妻已千年,不再是一个闯祸精,可把逆云操碎的心又重新粘了回去。 “好,你肯定口渴了,我只是过来送茶水,看看就走,晚上若是不得空回来,你传个信诀给我就好。”露稀乖巧道。 逆云将水壶收下,瞧着周遭搬重物的这么多,他不放心便牵着她护到大门口,“好,回去吧,千万别再过来,我一得空马上回去陪你。” 露稀笑笑,一边走一边回头,就想多看看她家太爷两眼。 看着小妻子远得没了影,逆云才转身,不想拿在手里的水壶被人一把抢去。 扬烽酸道:“哎呀!人家从三天前就开始忙到现在,也渴了,怎么就没人给我送送茶水呢!” “臭小子,你还给我!”逆云喊道。 扬烽上蹿下跳,一个后空翻逃得老远,正得意之际一条鞭子勐然发力,捲走他手里的水壶。 四内将之蓝霁,拧开水壶闻了闻,贊道:“嗯——,天碧雨丝,好茶好茶!” “喂喂喂,”蓝霁身旁的君不笑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赶紧还回去,你看云帅的脸色……” 白滢正在廊庭下抱着娃娃晒日光,两条细小的短腿在襁褓里蹦跶个不停,小脸上一边笑一边流口水。 “宝宝你好有力气呀,是不是看见母尊很高兴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声,还伴随着几下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接着又平静了,白滢回过头,继续笑道:“宝宝你看,我们北荒的人都好有活力哟,以后肯定很多人陪你玩、教导你,你的儿时的时光肯定不会寂寞的。” 小娃娃“咯咯咯”地笑出声,又圆又大的黑眼珠子倒映着白滢满是慈爱的笑颜。 庆典当日,三界各族皆来相贺,场面声势浩大。饮席间,天帝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块红色的玉牌,亲手戴在娃娃脖子上。 “哎哎哎,我眼花没,那不是融灵玉吗?”殿下有一族的人拉了拉隔壁的说道。 “我看也是,这融灵玉相传是上古火神祝融仙逝后火气所化,三界仅此一块啊!” “九重天这是大手笔啊!北荒这娃娃等于就是天族半个太子爷了。” 天帝将玉牌细细翻到正面,一角下有两字——靖燐。 “麒麟血脉,天生火性,而我取名靖燐,是希望红莲业火焚尽一切奸邪,安定平乱。” 白滢高兴极了,与妖帝相视一眼,甚是满意。“阿燐,你看你伯伯给你取的名字多好啊,还不谢谢伯伯。” 拿起阿燐的小手,搭在天帝的掌心里,岂知小傢伙一把握住天帝的食指,紧紧的,软软的,咧着嘴笑得无邪。 天帝微微笑了:“阿燐,好好长大。” 两年后,九重天下令各族召开三界凌严会。
第165页 天帝正坐最上位,五帝分坐在上位之下,台阶下各族领主列坐,气氛十分严肃。 此番大会主要是各族之间的利益之争,不少族主为护利益,舌战群雄,殿下吵成一片,黑帝不得不出面调停。 “都不要吵了,天帝自有定夺!” 一提到天帝,当即一片静谧,再没一人敢作声,皆望向那云端之处,看不清容颜,却是天威之感迫身。 “……” 天帝欲开口,忽然停下,转口沉着声线:“白帝有何见解?” 白帝被点名显得有些意外,依然稳重将自己的意见道来。 天帝趁着白帝说话,在自己台下拖出一只胖丫子,再用力,一个奶娃娃露了出来,朝他直笑。 “阿燐!”天帝眼光朝下,面正朝臣,小声道:“你怎么跑到这台下面的……” “啵啵——”阿燐奶声奶气叫着天帝,被天帝一把捂住嘴巴,眼下正是三界决策各族利益的关键时刻,绝不适合被任何事宜打断,无他法,天帝悄悄拿了一块糕点塞进阿燐嘴里。 “不许出声,不许出来,阿燐你乖乖的,听见了吗?” 白帝已将自己的观点说完,众人又将目光移向天帝,以为该有决策下了,可天帝又看了一眼妖帝,道:“妖帝意下如何?” 妖帝莫名其妙,事不关北荒,与他何干? 与哥哥对视一眼,外人看不出,可妖帝直觉得哥哥在“瞪”他,还挺兇狠的,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哪做得不妥了。 这满殿都是人,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顾不得再想下去,便做了一回好人,将各族的利益分析得比白帝还要透彻,决策唿之欲出,等于把搭好的架子送给了天帝当台阶下了。 待到好久之后,大会散去,天帝遣散了所有人,叫了妖帝上主位。 “这是怎么了?我哪不是了?你都瞪了我多久了……”妖帝一边不满地唠叨,一边撩着衣摆登上台阶,来到主位后,便看到自己儿子嘴角全是糕屑,明显饱食了一顿,在自家伯父盘坐的腿上唿唿大睡。 “这……”妖帝没想到阿燐怎么会出现在天帝这里,“白滢不是带着他在蟠桃园玩吗?” 此时,殿下一阵白烟化来,白滢急匆匆喊道:“斩荒,阿燐不见了!我找了他好久,都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这,你别急。”妖帝回道。 白滢一个瞬闪来到主位,果然见儿子舒服窝在天帝身上,似乎还进入了一个不错的梦乡。 “啵啵……甜……” 见状,三人皆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妖帝:开一次会议,大哥瞪了我好久,莫不是开小差被发现了?好在我够机智,殿下那些蠢货吵什么我早就一清二楚了,难不倒本帝尊。 第91章 番外三十二卷 自从两年前,天帝一口应下会来北荒过年吃团圆饭,白滢欣喜万分,今年开始亲手烹制糕点,要清甜爽口一类的,只因她记得这是从小记忆中的味道,还有他那时偷偷去凡间买给她的,也是这一类的。 依照着久远时期的记忆,白滢整整在□□厨捣鼓了好几天,连妖帝都过来看她堪比破杀阵的狼狈样。 “我说胤澜君,这或许于你而言比破阵修炼更难,你还是……让小妖们去做吧。”妖帝用袖子扇了扇锅里蒸气与柴火融合在一起的“乌烟瘴气”,说道。 这么多年了,白滢早已习惯妖帝在不同时候对她的不同称唿。 当要嬉笑揶揄她时,戏称胤澜君,当发怒与警告时,吼她白胤澜,当要撒娇和讨好时,爱称一句夫人、妖后,平时无事,唿白滢即是。夫妻多年,她早已对任何一种称唿都习以为常,只要是他的声音与语调,于她而言,就是命理之携。 “不了,都是给你与天帝品的,我一定会做好的!” 妖帝失笑摇摇头,也罢,从来没吃过她亲手做的菜,有个糕点做先例也不错。 “那你可得小心,哪儿磕了碰了,我会向□□厨问罪的……” 几日后—— “阿燐,吐出来。” 天帝伸手在靖燐嘴边,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小娃娃还是把东西在嘴里用舌头绕了一圈,不肯照办。 “那不是吃的,是棋子。”依旧耐心劝说,就怕他一个不慎咽了下去。 几番苦劝无果,又记着白滢交代过不能再拿零嘴给他,再吃下去乳牙都要蛀了,天帝有些无奈,脸上还是平静如一汪碧潭。 小傢伙使劲嚼了几下,没有味道,便顽皮地吐到伯父身前的棋盘上,口水沾了一片,天帝摆了一炷香的棋局就这么没了。 还没来不及教训两句,靖燐又拿起胸前的融灵玉吮咬起来。 天帝:“……” 此时白滢端着茶盏从近处的房内出来,看见后便说道:“他长牙呢,最近见什么都咬,斩荒的玉佩都不知道沾湿了多少他的口水。” 提起妖帝,天帝接过茶盏,问道:“斩荒呢?” 白滢:“重库里,清点什么给下属当年礼之类的,就快过来了。一会儿就开年夜饭了,你可不许跑了。”
第166页 “好,我不跑。”天帝有些过意不去,只因去年的年夜饭上,才起筷子,他便被召回九重天。 今年他都打点好了,这两日所有事务在都交了出去,计划先在北荒吃团圆饭,然后全家上仙界重星域看繁星守岁,次日一早再让他们三人回北荒,这就是白滢向他索赔的千年欠灯之偿,以后年年都要一起守岁。 “那我先抱阿燐去沐浴。”白滢抱起胖嘟嘟的儿子,往上空抛了一下又接住,可把小娃乐坏了,“走咯,我们去洗香香咯,一会儿阿燐还要穿新衣——” 笑着看他们走远,天帝从袖里拿出一块丝帕,将小侄子“洗过”的白棋子挨个擦拭,细细排好棋路,就等着弟弟的到来。 “大哥。”不多久,妖帝缓缓从另一边长廊走来,入座。 天帝:“北荒还搞年礼给属下,亏你想得出来。” “九重天高冷,最重威严规矩,北荒自然不同,这么多妖族勤勤恳恳做事,一年总要有一次盼头,你身为仙族表率,也应多笼络笼络人心。”妖帝看似建议,实则不屑九重天万年来那一套。 但他也知许多事,并非天帝一人之力能及,也就唠叨罢了。 天帝笑而不语,指了指棋盘,妖帝低眼看了几个唿吸的功夫,又说道:“这残局你哪儿整来的,有些意思。” “没意思就不会让你看了,来,试试吧。” 这盘残局是天帝网罗了三界许多珍稀的棋谱里发现的,一人解起来索然无味,此番与弟弟共同探讨,别是有趣,二人整整聊了半个时辰,便被白滢催着去吃年夜饭了。 烛火高燃,房内年味十足,窗上贴了精美的剪纸,高桌上火锅里的汤水被煨得咕噜咕噜作响,十几个盘子里盛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素菜。 他们四人围坐,妖帝先笑道:“胤澜君,今年你居然要涮锅,你自己都食不得辣。” 白滢起筷先夹了几样菜放进锅里,“我特地去凡间看了,这叫鸳鸯锅,辣与不辣各分一边,不妨碍。我也知晟苍只吃素的,所以这餐我请了三界最有名气的厨子做了这些菜,口感绝不亚于荤食,还灵气十足。” 张罗了一番后,美食终于熟了,白滢便给他们三人都夹一些到各自碗里。“来,给我们家三个男子汉,吃饱这一顿,大人灵力大涨,修为更上一层楼,小孩快高长大,乖巧伶俐!” 天帝和妖帝听过,不免抿嘴直笑。他们都已近三万岁,道基已然固定,就算岁月再怎么漫长,这修为也涨不上多大幅度,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讨吉利的话,如身体康健,万事顺意一类意思。 妖帝起身给白滢又夹了许多,赖笑:“那胤澜君你更要多吃点,好歹这两万年的修为才补回来几千年,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两个对手过招啊?” “行啊,”白滢一边餵靖燐,一边回道:“等过了年,我就闭关,儿子你一个人看着!” 妖帝当即怕了,“别别别……他要是几日没看到你,那哭声可要把我妖族大殿的顶儿都掀了!” 天帝一边无奈摇摇头,一边笑着给妖帝夹了一块莲藕片。“给你,以前有段时间你就爱吃这个。” 妖帝对着碗里的藕片默然几许,也舀了一块白豆腐,轻轻放进他的碗里,又夹了几样蔬菜,语气里有些许不经意的哽咽。 “以前总是你夹菜给我,我…从没注意过你喜欢什么……大哥你就每样都尝尝,喜欢哪个你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记下……” 天帝释然,根本没介怀,道:“其实我也记不起当天帝前自己喜欢吃什么,倒是你现在夹给我的每一样,我都喜欢。” “大哥……” 白滢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将靖燐餵了个七八分饱,小傢伙的牙劲儿可大了,什么硬菜都嚼得烂,又嗖嗖嗖地把糯粥喝完了,调皮地在数桌面上掉落的粥米粒。 “好了好了,万万年前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冰释前嫌,我们要举杯庆贺,高高兴兴才是。” 天帝:“白滢说得是,我便先干为敬,谢谢你们把我寻了回来。”说完一口气饮下。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才要谢你把我救了回来!”妖帝说完也一口抿下。 轮到白滢,她却将酒缓缓撒在地面上。“转眼过了近两万年,我要谢的人太多,虽恩已报,但终归要谢过……” 二帝默然,如果没有麒麟二尊几千年的狠厉磨练,他们何来能力扛过艰难险阻有今日安好? 急忙拭去眼中的泪,白滢又将所有的酒杯斟满,“敬我们三人,歷经万难,千帆过尽,我们还是我们,我们还在一起,守望相助,永不分离!” “好——”天帝与妖帝异口同声,三人仰首齐饮,酣畅无比,开怀大笑。 吃了一个时辰的团圆饭,天帝便带着他们乘风来到九重天的重星域,此处灵风阵阵,空广星繁,到了人间新年子时,便会有一阵流星雨可供观赏,且仅在此处。 白滢在一边的草地上轻拍着靖燐先入睡,毕竟孩子困了挨不住,哄着哄着,她也一起睡了。
第167页 妖帝化出一件披风,细细为他们母子盖上,两兄弟就在他们旁边席地而坐,将白滢准备的糕点和酒壶拿了出来。 妖帝将一口酒倒入口中后,把酒壶递给了天帝,抬眼看向那遥远星空的一角。“大哥,七杀和破军归位了?” 天帝抿下一口酒,淡淡回道:“嗯,贪狼还要再等几千年。” 妖帝颔首,表示理解,接过酒壶,又听天帝说道:“我去了苍生门。” 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妖帝故作笑意:“你没事去那做什么,以后少去,不对,是不要再去。” “天道没把你噼死算是给了我一分薄面……” 妖帝像是被抓了瘪似的,无奈紧抿双唇,鼻孔里长出一小气,不言不语,将酒又倒入口中。 天帝不理会弟弟难看的神色,继续道:“我临走前就说了要你好好惜命,你倒好,全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三长两短怎么了?”妖帝微微提高声色打断了天帝,“你说我把你弃了万年,歷了两次血脉断绝之痛,又替我受盗宝之过,我还你一次何妨,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眨了眨红了的双眼,妖帝又道:“大哥,你我不过相差分毫之间的出生时间,就算以前命运不公你要如此也就罢了,可现在你还要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照顾,丝毫不顾及下你自己,叫我如何是好?难怪白滢有段时间争强于修行,急着要上九重天找你,就是怕你孤寂,委屈了自己……” 天帝静静看着手上的酒壶,笑道:“我已然是习惯了,如果心中没有守护的执念,我为天帝就活得连一株草还不如,二弟,我想我此生是改不了,也绝不想改。” 见弟弟没有回话,定是心里无奈又心痛自己,天帝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劝解,眼角捎过那盘糕点,便拿起一块。 “二弟——” 妖帝不满地回头,“做什么?” 天帝手指灵活,快速把将那糕点塞进妖帝嘴里,“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常吃的糕点,你还记得吗?” 妖帝闻后,细细品了在嘴里溶化的甜味,和在梦里的一模一样…… 可这糕点明明是白滢做的,外形也变换了,导致他一眼没瞧出来。当初他让逆云找了这么多,没想到却是出自近在身旁之人。 天帝:“以前母尊经常做,分给我们各五块,你经常把自己的吃完了就向我讨,最后我只吃了三块,等于剩余的全下了你肚子。” “可这是白滢亲手做的,难不成母尊教过她?”妖帝不解。 天帝淡笑:“不稀奇,毕竟她可是比我们早吃了几百年呢。” 妖帝笑出了声,一扫阴郁,又拉了拉天帝的衣袖,望看向那盘糕点,天帝无奈,又拿起一块餵进弟弟嘴里,就像儿时那般。 子时已至,夜空上面开始零零落落划过几个流星,妖帝轻拍白滢,将她唤醒,把熟睡的靖燐抱在怀里,全家观看满天一闪而逝的壮观星雨,并许下来年的憧憬—— 三界天高海阔,正邪忠奸,不管未来还有多少事需要面对,愿他们一路相伴,情深义胆,生死同担,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