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 第1章 仙人 唐朝初年,李氏王朝自称老子李聃后人,奉道教为国教,立为儒释道三教之首,一时间道门大盛,天下书生才子均习黄庭、道德、老庄学说。佛门式微,一代圣僧三藏法师深感世人苦难,前往天竺学习小乘大乘学说,并带回青莲、舍利、佛像等至宝,并建立慈恩圣寺,与道门鼎足而立。 后明君薨,女皇起,龙凤争鸣,神州大地暗流涌动,风云四起! 一个传自远古洪荒的至尊玄秘,慢慢浮现在世人眼前。 …………………… 朝阳初升,一片金光照向大地,远处山峰密林尽染,丛林中啁啾鸟鸣,溪水潺潺,飞鸟异兽竞相奔跑追逐,好一派仙府洞天之景象。半山腰上暖风和煦,一望无际的森林绿海拂起碧波绿浪,四周烟波浩渺,如龙蛇般萦萦绕绕,一起飘荡至远方。 泽州盆地北靠丹朱、金泉等山脉,东南又依傍太行、王屋二山,相传远古之时二山本在渤海之滨,山下有一老者名愚公,苦于二山阻碍出路,竟欲铲平,后天帝感念其精神,便令山神将两座高山移至于此。 太行山脉虽然丛林密布,遍地奇花异草,但连绵山峰奇峻无比,直插云霄,有些险恶之所便是最善攀援的灵猴和最善飞翔的雄鹰也难以逾越,其中迷雾漫漫,且有豺狼虎豹纵横,山下普通村民自然更是不敢攀登,久而久之,山谷村民皆以为山上必是有神仙居住,逢年过节参拜祈祷,莫不恳切虔诚之极。 此刻定睛望去,那千米山高的峦间,层层密林之下竟然有一白发布衣老者在其中穿行,他须发如雪,健履如飞,腰间却挂有一华丽的锦囊和碧玉葫芦,锦囊非丝非绸,散发奇异香味,与其装束颇不相符。 老人在一株巨木旁停下脚步,蹲下来轻轻摘起一片绿叶,放在鼻间闻了闻,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叶片放进腰间的锦囊之中,又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他已经摘取了数十种灵花药草,出奇的是,那小小锦囊装了这么多花草,竟也没有变大几分,与之前毫无二致。 老者走走停停,速度却是丝毫不慢,很快便到达了山顶,其上生有一片高达百米的巨大红豆观音杉,树林之畔有清泉从山顶之上汩汩流下,不时撞击在岩石之上,如飞花碎玉一般激起漫天细雨,老者站于一处高岩,身侧便是万丈瀑布,此处位于太行山脉至高点,向下俯瞰,万里山川大地尽览于胸,他蹲下喝了口山泉,便自然抬头向远方望去。 “咦?” 老者讶异的惊叫出声,他犹记得数十年前曾经来过此地,那时山下遍布有近百村落,其中村民皆是淳朴善良,不少孩童将他当作仙人,更是吵着闹着索要玉液琼浆,他当时哈哈大笑,只有将自己炼制的不少强身健体的灵丹分予众人方才脱身。 可此刻……老者凝起神识朝山下感应而去,竟一丝村民气息也察觉不到,他心中涌起不祥预感,连忙伸出双手,修长手指快速变化翻飞,犹如指尖舞蹈一般,如此推算片刻,老者神情转为凝重,笑容消失不见,眉眼之中竟有淡淡哀伤。 半晌之后他好像仍不确定自己推演的结果,从腰间锦囊之中拿出几片金色龟甲,手掌微微一抬,便凝练出数道肉眼可见的灵力,控制龟甲在空中以极其复杂的轨迹交相环绕,老者越算越是心惊,到最后竟然险些跌坐于地。 “竟然会发生此等事情,可怜这些无辜村民,世代温良,横遭此祸!” 老者面目温和慈祥,但此刻也不由得紧紧皱眉,他拂衣站起,收起金龟甲和手中草药,直接朝着山下跳跃而去,身形如利箭一般疾速俯冲而下,将要落到地面之时脚尖轻轻在草叶树枝上一点,又腾空而飞,如此这般不过数分钟,老者已经稳稳落在山脚下的村头小径。 他在山顶之时凭借风鉴阴阳之术已算得村民遭遇的恶祸,此刻未见地上有搏斗鲜血痕迹,心中不喜反惊,凝眉沉思片刻,突然目光射向山谷最北方。 老者不再迟疑,施展神行步法,身形在林间穿梭变幻,其速度之快便是千里奔马也不能匹敌,十数分钟后,老者已飞出百里之远,越往北走,他脸上神情越发凝重,但见周遭田野不复昔日郁郁葱葱景象,竟有大半都变得枯黄,而前方森林更是枝干萎缩,但黑色叶片仍然挂在树梢,随风飘零。 “观这景象,定然有修道之人在此,但是寻常法术不过是能汲取自然木灵为己用,何以竟将方圆十里的草木之灵尽皆吸尽干枯 ?” 老者越想越是心惊,越过十里荒原来到最北方的白绝山谷,方一进入,便觉血腥死亡之气扑面而来,偶有几道幸免逃脱的鬼魂欲冲出阵法,但仅仅发出一阵惨叫声后便化为虚无。 白绝山谷乃是当年战国时代秦赵两国交战的长平战场所在之地,当年赵国战败被坑杀四十万将士,化为冤魂厉鬼,在山谷之中聚而不散,后“杀神”白起为防止鬼魂外泄,肆虐人间,便在山谷之上设下封印大阵,将全部魂灵全部震服,此后千年不断有高人加持阵法,一内一外,便成了两个世界。 老者眉头紧皱,双手伸出探查一番,发觉这长平古战场的封印法阵竟然已被人破除,他面色大变,脚下气浪升腾,猛地奔进山谷,眼见周围阴暗昏沉,那游荡千年的数十万古赵国士兵灵魂早已不知所踪。 这些灵魂虽然久经镇压,力量虚弱,但越是如此,其怨念越是强大,如果逸散至山谷之外,人世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四周鲜血、残尸映入眼帘,又疾速向后倒掠,老者得道百年以来,从未如此惊怒交加,他急欲找出此间亘古未有之祸事的罪魁凶手,是以越奔越快,双足灵力如炫光流星,腾云驾雾一般,速度快逾闪电。 如此奔了数分钟,老者来到一处红色河流之畔,此河乃是无数战士鲜血汇聚而成,在这鬼域之中历经千年也不曾干涸。老者目睹血海无波无澜,河面光如明镜,便是一丝涟漪也没有,仿佛静止一般,浑不像他上次来此处所看到的景象,他警惕着环视四周,见无异物,便凝视前方百丈处的山谷阵眼—白起之台,突见一阵碧绿旋光闪动,忽明忽暗,映出花草之迹。 老者见高台之上阴气环绕,黑雾腾腾,心中疑惑,运气大声问道:“何方道友?为何擅闯长平古战场?”其气运丹田,声若洪钟,方圆十里皆是清晰可闻。 此时高台之上正站立一碧袍道人,他听得喝问,顿时觉得耳膜欲裂,血气翻涌,大惊之下险些将正自旋转凝气的灵壶摔落在地,他稳住身形,将灵壶藏于身后,警惕道:“贫道奉天后陛下之令,在此超度亡魂,阁下若是不想招惹事端,还请速速离去!” 若是寻常人等,碧袍道人早就出手将其击杀,为灵壶中新添一缕灵魂,但他感应之下,竟觉眼前之人如蒙迷雾,浑身环绕之灵力气势磅礴,渊渟岳峙般深不可测,他思前想后,当今之世有这等修为的不过寥寥数人,但皆与眼前这人不太相符,不过此刻炼制阴珠即将成功,他不想平白多添变数,遂搬出天后之名,想让对方退却。 老者闻言凝眸沉思,他虽久不入人世,但也知晓当今天下,出现一奇象。庙堂之上执掌天下的不是一人,而是属于一皇一后,世人谓之天皇、天后,两人共同临朝,并称二圣。若是眼前此人当真是受天后陛下的命令,那数十年前的乱世,恐怕即将重现。 他缓缓朝前走去,道:“天后与天皇二圣临朝,当为天下百姓造福才是,又怎会令你做出这等恶事?而且你身为修道之人,为何不思炼内丹、修功德,敬天仪,反而逆天行事,杀死山下的上万无辜村民?” 他厉声喝问,声音饱含雷霆之怒,直震的河水无风起波澜,浪花拍岸。 碧袍道人本以前这无名老者听闻天后之名一定会知难而退,不想对方周身灵力爆发,翻涌奔腾,如滔滔江河,海啸狂卷,顿时心头骇然,连忙手中祭起木剑,其上碧光凝聚,气芒飞旋,灼目非常,口中大喝:“鬼王,起!” 他话音刚落,从黑暗之中突然闪过一疾速身影,向老者攻击而去,同时口中发出凄厉喊叫,声声直透天际,可怖之极。 老者不想背后还隐藏一人,大吃一惊,他凝目望去,只见来人竟然是一半大幼童,但其浑身笼罩红光,双眸泛着青芒,老者心中怒极,斥道:“你竟然行逆天之事,凝炼阴童,当真是罪无可恕!”他说罢双手一挥,生出一股无形气力向那满身戾气的幼童扑去。 传闻魔教之中有驱鬼之法,能够将死去不久将往轮回的魂魄召回,附在活人身上,变成僵尸后被施法者驱使,威力十分惊人,而阴童是其中最令人恐惧的一种,其怨念极强,以杀人吸血为乐,有“千里不留痕”之称。 老者知晓阴童虽然暴戾,但只是供人驱使的僵鬼而已,只要打败控制的人,它便再也不能作恶。老者心念一起,用柔劲将阴童制住,随后脚下气浪陡生,嗖的一声跃上白起台,与其碧袍道人斗在一起。两人一是罕见碧木强者,摘叶飞花,能够汲取天下木灵,一是神秘老者,空手聚气为刃,腹中灵力似是用之不竭,只见数十米见方的白起高台上碧光涌动,五彩飞芒,不时传来阵阵轰鸣爆炸,震得地动山摇,巨石崩裂。 斗到五十招后,碧袍道人已经渐渐被压在下风,他心中惊怒交加,脑中飞快思虑,欲想出眼前老者的身份,但其衣着朴素,无兵无器,浑无一丝特征,所使的又都是最为普通的招式,但到了其手中无一不具有惊天动地之威,吞噬山河之势,碧袍道人稍一偏神,突觉胳膊微凉,左臂之上已经被对方气芒划过,陡然间他心神俱慌,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怕是自己已成残废之人。 斗到后来,老者已经稳操胜券,但他终日采集草药,治病救人,已经有百年未伤及人命,是以此处手下留情,只是将对方困在台上,同时口中问道:“道友,若是现在悔过,说出此行的目的,我绝不伤你,不然我手下稍快几分,不仅你的修为,便是性命,也将顷刻即休!” 碧袍道人眼珠一转,心中奸计已成,假装求饶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但我此行真是奉天后陛下之命,虽然误伤附近村民的性命,但实非我心中所愿。当朝天皇天后日益争权,无论是掌权之大臣,还是江湖之术士,皆择主而侍,道佛两派的斗争更是一触即发,我等修道之人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哪里能够选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者闻言不屑愤怒,呵斥道:“你修习黄帝之学,老庄之道,本应清静无为,无愧本心,怎能依附于朝廷势力,还行此人间极恶之事,竟然还敢说被利用?” 碧袍道人心中疑惑、恐惧、愧疚、惊怒交相汇杂,不一而足,他不动声色,暗中催使手中木剑和灵壶,说道:“道门乃是当朝国教,修道之人哪个不是追名逐利,荣华富贵早已替代了寻仙问道,道友若是专心无为修炼,怕也不会来到这长平古战场,寻得一仙山洞府,隐世修仙不是更好?” 老者闻言默然,倒不是被对方驳倒,而是他百年前入世之时便已看出玄门中大部分人的心中所想,所以当时才拒绝朝廷之邀,一心游览名山大川,采药炼丹,治病救人,想不到一别许久,本应是见素抱朴的道教竟然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境地! “正是此刻!”碧袍道人见老者低头哀叹,速念口诀,刹那间手中灵壶增大数倍不止,山谷之中木灵真气如狂浪奔腾,青龙怒舞,绿光遍布夜空,万木逢春,碧茫茫一片,发出连绵不绝的霹雳炸响,全部向老者攻击而去。 老者抑制住丹田内躁动不适之感,挥手抵御,两股强大的能量轰然撞击,激起千层气浪,万道灵光,碧袍道人早就等待此刻,催动灵壶不住旋转,再以剑尖借助对方力道,如绿色彗星一般朝着山谷之外飞去,在空中留下千米长的残辉。 “今日之仇,来日有机会定当加倍返还!” 碧袍道人一走,那被控制驱使的阴童刹那间停止尖叫,浑身瘫软下来,其幼小的身体在黑暗之中发出一阵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奇异无比! 第2章 阴童 老者见碧袍道人借自己攻势逃出山谷之外,当下也不追赶,只是驻足而立,强大神识尽放,顿时将整个白绝山谷都笼罩于其中,但见四处断肢残骸,满地鲜血,便是九重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他心中愧疚、悲痛,叹息良久,突然想起那阴童尚在自己控制之中,老者转头望去,只见它全身皮肤乌青,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后不再挣扎尖叫,但仍然露出一股令人恐惧的杀戮之相,瞧之不免心悸万分。 老者感应片刻,惊道:“原来山谷中的大半冤魂都已被这阴童吸纳,怪不得煞气冲天,可怜一幼儿,便不幸惨死。老夫当年若是将这些远古魂魄度化,也不会招来今日之祸。” 当世佛门有一秘法称为灵心无量决,乃是当年一圣僧从天竺佛国中取经得来,能够让修灵者以自身念力、灵力以及所谓的因果缘法施展法诀,进而安抚死去之人灵魂心中的仇恨和对世界的眷恋,令其早日归去往生,但此法极其耗费灵力,且收效甚微,所以后世有不少达官贵人花费大价钱请佛教高僧施法,而且每次皆是上百和尚诵经念佛,只为一人。 当初老者也曾想用此秘法超度冤魂,但长平古战场上的厉鬼何止万数,他独自一人力有不逮,遂只能加持阵法,令他们不得进入外界,附身诅咒害人。但他今日目睹惨剧,将一切缘由都揽在自己身上,心中愧疚悔恨,不能自已。 老者想罢,心中不再迟疑,双腿盘曲,双手合十,口中翕动,如古佛入定般气息内敛,浑身宝相*,金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灵心无量诀的无上真言从其双唇之间快速涌出,化为无数道纯净圣洁的灵力在山谷中漫天四射,那些侥幸未被阴童和碧袍道人手中的灵壶吞噬的残魂被金光一照,刹那间内心怨念尽消,平和无比。 他们循着无量诀搭建出的六道之路进入地府之内,走过黄泉路、踏上奈何桥,将前世今生的记忆尽皆汇入三生石中,最终开始那或精彩、或跌宕、或平凡、或伟大的下一世。 随着灵心无量诀的全力催动,正在老者双腿之上沉睡的阴童突然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从其皮肤毛发之上涌出丝丝淡不可见的红光,这些都是被其吞噬,最终进入其身体的一部分冤魂,他们在无量诀的感召之下也摆脱束缚,进入循环往生之路。 噗! 老者逆天改命,一次超度数万灵魂,终于灵力不支,喉头微甜,气血剧烈翻腾,浑身涌起深入灵魂的虚无感,不过他犹念当年封印之事,心怀歉疚之意,不甘放弃,口中经言竟加快了几分。 数个时辰过后,他已感应不到山谷之中有任何游荡在外的孤魂,大部分的鬼灵已经进入地府,循着彼岸花走向天际。老者心力交瘁,终于支撑不住,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他缓缓收起金色手印,竟感觉到自己怀中传来一阵微弱之极的震动。 老者又惊又喜,顾不得凝气调息,俯身查看,发现那阴童浑身乌青肤色已经恢复正常,与正常幼儿无无异,他又摸其胸口,果然发现这阴童胸腔之中有淡淡心跳之声,虽微不可闻,但在这无一丝生气的山谷之中,不啻于春雷炸响,暖雨磅礴。老者急忙从碧玉葫芦中倒出一粒丹药喂其服下,过了片刻,幼儿得仙丹灵力温养,竟如初生一般,发出清脆的啼哭,在山谷上空久久回荡。 老者大喜之下心中不由疑惑,一般使用这种阴法炼制的僵鬼完全是行尸走肉,绝不能死而复生,这一小小幼儿何以竟能存活下来,他双手贴住幼儿的额头,发现竟然有一强大的魂力在其经脉之中游走,护住其全身关键七百二十穴位和十二经络,老者心中惊叹,啧啧称奇。 原来这幼儿体内的魂力乃是其长兄死后所化,当日碧袍道人在山谷之中将方圆百里内的村民全部驱赶到此,并将赵国将士之魂放出,肆意虐杀。长兄生前便极其疼爱幼弟,尽管周身都是令人恐惧的厉鬼,但他仍然尽力护住其弟,最后虽惨遭无数厉鬼吞噬,但其魂魄心中执念不散,竟潜入幼儿神识之中,护住其命魂精魄,最后终于被老者仙丹中蕴涵的无上灵力救活,侥幸逃过一劫。不过饶是老者修为惊人,苦苦思索,也想不通此节,但他知晓幼儿虽然存活下来,但怕是以后都将为僵鬼之体,不入六道,不分五行。 “哎,若是那股魂力没有将你救起,或许你也可以进入轮回,来世投得一贵族人家,一生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可……此刻,你虽已重生,但却进入了一条千万年来最为孤独的道路,将来乘风齐天,还是零落入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者心中只道是幼儿吉人有天相,便不再多想。他慈祥地抚摸着睡在怀中的幼儿,走到河边,轻轻地用河水擦拭掉其脸上干涸的血污,但见此儿额如玉璧,两耳贴脑,兰廷分明,竟然是面相中的极贵之相,老者脸上喜色尽现,心中大为欣慰。 不多片刻,幼儿终于缓缓醒来,他双目圆睁,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最后看向自己面前这个白发白须,仙人一般的老人,疑惑万分,脆生生问道:“神仙……爷爷,这是哪里?我……是谁?” 老者心头微颤,看来这幼儿经历惨变,虽侥幸保得一命,但其本身的魂魄已经与残余的冤魂完全融合交缠在一起,脑中所有的记忆也已经被吞噬,他此时便如初生婴儿一般,纯净圆润如璞玉,玲珑剔透。 老者双手抚其额头,感应片刻,微笑道:“你的名字叫做宁枫!” 幼儿喃喃自语:“宁枫?!”片刻之后,他又问道:“神仙爷爷,那你叫什么啊?” 老者笑着回道:“老夫名叫孙思邈!” 宁枫闻言没有半分惊奇,但倘若是世间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只怕是会立即跳起来,躬身下拜。这个老人乃是当今道门领袖,妙应仙人。他以弱冠之龄悟出玄宗第一门太清门的无上功法——太清真诀,击败同门数十前辈高手,登上太清门第三代掌门的宝座。约有十数年后,恰逢隋末动乱,九州群雄并起,大地重燃战火,其后蛰伏多年的魔教重出江湖,各自拥兵自立,互相争斗不休。孙思邈以太乙之术推演出将有明君治世,遂以太清门掌门之尊,邀请天下道、佛、魔三教高手,以武会盟,在昆仑山下独自一人迎战三教数十高手而不败,被共推为玄门神帝。后来李唐统一天下,以道为国教,孙思邈又被封为药王、天医妙应真人、当朝国师,佛教中人又称其为药王佛。 后孙思邈自感天下大定,圣人治世,便辞去玄门神帝、国师、太清门掌门之位,云游仙山,采药炼丹,治病救人,算来至今已有五十年之久,其间不时有妙应仙赐仙丹救人的传闻现于人世,不少百姓都以为他已经得道成仙。只要孙思邈尚在人世,那天下道佛两派皆为相安无事,而魔教中人也不敢擅自作恶。 宁枫本就是一乡野小儿,连当朝皇帝是谁都不曾知晓,又何况孙思邈之名?况且他此时记忆全失,连刚刚发生的全族灾祸也全不记得,只觉脑海中空无一物,茫然无比。 孙思邈笑着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孙思邈的徒儿,跟我学习岐黄之术,如何?” 宁枫虽脑中空明,但也看出眼前的老爷爷仙风道骨,不是寻常之人,便挣扎着下拜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孙思邈也不阻拦,只是呵呵笑道:“起来吧!为师传你一法诀,你要勤加修炼,定心收性,心中不得有私欲妄念!”他所传的不过是道门中最寻常的用以养生守神的凝识口诀,期望以此来压制宁枫体内残余的冤魂戾气,令其彻底恢复人身。 宁枫当下默念几次,他此时心无杂念,恰合玄门中“澄澈空明”之境,是以不管学什么都天赋极佳,不多会便将师父所传的凝识口诀烂熟于胸,不由自主的修炼起来,片刻后就觉得浑身四万八千毛孔尽皆张开,一股惬意舒畅之感在经络之中游走,快意无比。 山谷之中仅存的灵力从其穴道中涌入身体,宁枫突然感到神识一震,脑海中似乎有一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怒吼狂叫,他心下大惊,赶紧停住所念法诀,问道:“师父,为什么我练这法诀却感到心中有一奇怪的声音,他似乎……似乎告诉我,要为他报仇,为所有人报仇?” 孙思邈本在凝气调息,治疗伤势,乍一听到宁枫痛苦之声,大惊失色,他原来只是传这法诀给宁枫,以望其平息心中怨念戾气,不想其竟然一触即通,修炼起来,更是唤醒了神识中那股强大而奇怪的魂力。 他双手在宁枫身上快速的连点数下,暂时封住其经脉,随后哄道:“此处四周有残余的冤魂厉鬼,我们快些离开这里,便不会再听到那声音了!” 宁枫闻言面有疑惑,但师命不敢违抗,便随着孙思邈走出山谷,但见山谷外已经是艳阳高照,花草树木连绵起伏,如霓虹彩带,仙女流霞,一直延伸至极远处的山脉脚下。刹时宁枫只觉胸中苦郁之意尽去,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此时白绝山谷周围的十里森林虽然被碧袍道人吸尽了灵力,众皆枯萎垂地,落入泥土之中,但微风吹过,空气中又有无数看不见的花絮草种落下,不过数月又将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便连这受到诅咒的山谷之中也怨吼止息,阴魂不在,外界偶有阳光透过残余法阵的空隙射进来,那红沉河水的惊天煞气渐渐减弱,浸入略显暗沉的土地之中。 碧袍道人来此虽行的是杀戮之道,但其御使的浑厚木灵也催生了此处的生机,长平古战场终将褪去炼狱鬼界之名,化为其乐融融的世外桃源。远处山峰顶处覆有皑皑白雪,被倾洒的阳光炙烤,也纷纷融化,汇聚成数十条小溪,最终流至一地从山坳之中奔泻而下,形成壮观瀑布,滋润灌溉这已繁衍千年的百里沃土。 第3章 游仙 时近晌午,日光越发灼热,路边相并矗立的一排参天巨木也挡不住炎炎金轮,树下的花草灌木似枯萎一般,皆无精打采的垂落于地,偶有枝叶微微摇摆,也是流火烈风,酷热难当。 此等九伏天气,家家户户皆闭门不出,穷的寻一处阴凉,只盼日落西斜,晚风习习,富的便修纳凉水榭,尽享接天莲叶,映日荷花。 在树下小路之上,此刻有一老一少缓缓前行,两人步履平稳,毫无焦躁急切的神情,竟像是在春天的田间小径散步一般惬意。目观那白发老者面色慈祥和蔼,虽身着青裳布衣,却掩不住那出尘脱俗的仙气,绝非寻常村野之人,而其身旁的少年四肢修长,面色苍白如雪,更为奇特的是,烈日当空,他却身背一硕大的包袱,看起来其中所装之物颇为沉重,但他却无一丝负重感,额头也没有一滴汗珠,比之老者还要轻松半分。 这两人自然便是妙应仙孙思邈和宁枫,白绝山谷之事已然过去十年之久,宁枫也从一个垂髻幼童长成了英俊少年,他本命魂魄因与鬼灵相互纠缠,早对当年所发生之事失去了记忆,便是连名字也是妙应仙从其脑中勉强感应得来。 这十年来宁枫除了每日学习岐黄之术兼以上古各家药典,还要学习儒家修身养性之言和道门老庄学说,以凝心定性,震服体内恶灵。除此之外,他还跟随师父走遍神州各大仙山,采集天山红枫、雪蒿果和南疆赤雀火羽放入鼎中炼为赤曜丹,每日辅以仙丹之力修习,日日不辍。 但宁枫体内残余的鬼灵却是没有因此被消除,反而是随着年岁渐长,愈发不可遏制。每隔一段时间宁枫便会被鬼灵控制神识,癫乱疯狂,六亲不认,全身冰寒无比,最后化为一尊冰人,幸有妙应仙无上修为,数次将其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对其发作越来越频繁的僵鬼之毒,却是束手无策。 而就在一个月之前,两人来到一山村中给村民们治疗寒热之症,受到众人热情款待,不想宁枫竟然在半夜之中化作僵鬼,将一妙龄少女吸尽鲜血而死,后妙应仙更被暴怒的村民们称作妖道,逐出了村外。 宁枫对此愧疚无比,愈发勤恳的修炼凝识心诀,同时日日夜夜参阅古籍,欲寻找治疗之法,但却一无所获。同时体内的冲动和杀念却是越来越强烈,妙应仙看在眼中,心中郁闷、焦急之情更甚。 这一日一大早,宁枫就被师父叫起,背负行囊上路,两人走在山间大道之上,一仙风道人携一俊秀少年,不时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妙应仙依然低头沉思,不发一言,宁枫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是要去给别人治病么?” 妙应仙淡淡道:“对,不过要治病的是你!” “我?”宁枫讶异道:“难道师父您又想到了什么药方,现在去采药?” 妙应仙道:“此次我们要去拜访一故人求取灵药,到了那儿你要谨言慎行,不得有半分逾越,不然怕是此行不能如愿。” 宁枫闻言心中疑惑,暗想:“师父被称为药王,医术独步天下,难道还有他老人家炼不出来的灵药么?再说师父言称故人,为何还会求取灵药不得,听起来倒像是有嫌隙一般?”不过他见师父脸色凝重,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跟在后面向前行进。 又走了数个时辰,两人走进一处青山脚下,宁枫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绿树浓密,云雾缭绕,妙应仙停下脚步,说道:“前方便是游仙山境地,此山钟灵奇秀,但同时也艰险难攀,我们只能以御风术越过,你跟好了!” 宁枫跟随师父虽没有学习道家术法,但普通的诸如御风术,治愈术等简单法术也曾学得一二,当下两人足尖点地,御风而上,朝着山顶的方向行进。 两人催动周身气流,随风而上,在天边化为白色云浪,快逾飞鸟。不多片刻,便已来到游仙山霍林洞天,眼见下方千山环绕,九天瀑布奔腾,隆隆巨声隐隐可闻,无数溪流蜿蜒曲折,最终汇聚到山谷之中一巨大湖泊之中,岸边鲜花绿树倒映水中,真如天边彩霞,绚丽非常。 宁枫眼见此等仙境美景,惊叹异常,他曾从《唐书·地理志》上读到,游仙山位于吴越之地,福州府长溪,其周回三千里,西临连绵青山,背靠茫茫大海,尽得风水之妙,被称为是“道家第一洞天”,尚在五岳洞天之上,山中奇花异草遍地,更生有“神草仙芝”之称的五色灵芝,传说乃是当年女娲补天之五色神石的灵光落地而化,功效非凡,有医者曾称便是亡者服用此芝也能将魂魄从冥界召回,死而复生。 “五色灵芝?”宁枫心中恍然:“难道师父所求的便是这等仙芝药材么?这等仙府洞天中独有的奇药,怪不得他说可能会不能如愿,不过想来以妙应仙人的威名,也不会太难!” 他被僵鬼之体折磨已有十年,每日都要耗费稀有药草加上师父的灵力温养,心中早就愧疚万分,再加上前日误伤人命,更是自责悔恨,难以言喻,此时想到终有灵药能够镇服体内恶灵,内心欣喜激动,竟差些从云端掉下。 然此刻妙应仙心中却纠结犹豫,这百年来他行医救人,曾为采集药草踏足海外仙山、南疆毒林。游仙山中灵药种类繁多,兰花芝草、琼枝珠玉应有尽有,但妙应仙却从未来到此地,上一次前来已是百年之前,盖因游仙山中住有一仙人,名曰王纬玄,他号称天地仙师,名列神州九仙人之一,修为冠绝天下,世间佛道两派公推其为天医妙应真仙孙思邈之下的第一仙。但其性子也如道行一般,欲比天高,为人孤傲清远,自负天下无敌,自然心中最不服的便是妙应仙。 每一次妙应仙前来采药之时他都会趁机约战,两人出手,直可令山河变色,日月掩辉,有几次甚至引发剧烈海啸,狂风海浪掀起数十米高,波及海边渔村与过往船只,死伤无数。妙应仙悔恨无比,自那以后王纬玄所到之处,他都退避三舍,久而久之,世人都以为妙应真仙败在了天地仙师手下,他淡泊名利,也不辩解。 仙师王纬玄虽心高气傲,好胜心极强,但为人磊落坦荡,知晓自己尚未胜过孙思邈一招一式,所以对外只说胜负未分。他与妙应仙皆是道门宗师,两人之战必然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哪知修道之人传得越甚,他心中越是气愤,只觉得此胜名乃是对其的极大侮辱,后来有十数年他寻遍九州仙山,欲寻找妙应仙再战,以正其名。妙应仙闻之,更是躲之不及。 此虽皆是百年前的旧事,但孙思邈今日想来,仍觉心有余悸。仙师王纬玄好战之心,世所罕见,不知此次一见,又会惹出怎样的风波?但为了自己的徒儿,他唯有登山拜访,心中打定无论对方如何刁难,只需忍让便可,绝不重蹈当年覆辙。 来到游仙山所辖上空,妙应仙降低速度,缓缓前行,但见此山此景与百年前并无变化,依然是倚崖傍海,峰峦奇秀,云雾缭绕,他此行有求于人,遂顺势而下,落于山间小径上。抬头望去,只见石路两旁百花绽放,争相斗艳,如霓虹彩带,迤逦相映,直达山顶天际。 待行至半山腰时,突然看见一身着素衣的少年在舞剑,其年岁虽小,但眉宇间英气逼人,身姿变幻如行云流水,出手忽而快捷迅猛,忽而飘逸灵动,竟是一高深无比的剑法。宁枫只道其是仙人门下,心中仰慕非常,暗想:“什么时候我也能习练这样的仙法,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只可惜师父念我体质特殊,从不愿意教我……” 一旁的妙应仙看了一眼,便知此少年所练的乃是游仙山的无上碧水剑法,以有形之剑,御无形之气,其刚柔并济,变化莫测,当年他足足斗了三百招方才寻得一式破了此剑法。但是王纬玄傲气十足,得道以来从未收过任何徒弟,此少年的剑法又从何学来? 他心头微微疑惑,不过王纬玄常常云游在外,此次未曾知会便来拜访已是不妥,若是此子真是仙师之徒,那事先让其通报一声当为礼仪之道。 妙应仙面带微笑,驻足原地,那少年练剑正兴,浑然不觉,手中一柄仙剑上下挥舞,锋利剑刃将阳光折射成七彩霓芒,将其身体完全笼罩于其中,真如脚踏彩虹的天仙下凡,其剑气所到之处,虚空裂响,金石迸碎,四周那红花绿草、参天枝叶被轰成齑粉,在空中汇聚形成无数条绚丽彩带,落入山间瀑布中又奔腾而下,最终汇入碧波万里的游仙湖泊中。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少年竟也没有停歇之意,妙应仙见其灵力修为强沛无比,竟不下于服用了十年仙丹的宁枫,他微微一笑,两人年对相仿,道行相近,又都修行玄门妙法,说不定倒是一对好玩伴。 宁枫见师父不曾发声,便也不敢打扰,但他少年心性,越看越是激动,浑身那被隐藏的戾气竟然显现出来。那少年正欲收剑,突然感觉身后一道似有若无的杀意,大惊失色,慌忙向后退后数丈之远,执剑横于胸间,他见山间石路上并肩站立一神仙似的老者和一面容苍白俊秀的少年,不知来了多久,自己竟然毫无感应,心头惊怒。 “你们……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游仙山洞天?” 妙应仙笑着拱手道:“仙童,老夫乃是你师父一故人,路径游仙山,特来拜访,烦请传与通报一声。” 少年见老者儒雅有礼,以为其定然是服于师尊威名,惊惧之情瞬间消失无踪,又见那宁枫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淡淡杀意似乎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心头猛地涌起怒火。 他得天地仙师教导近十载,自负天赋过人,渐生骄横孤傲之心,此时忍不住道:“我师父乃是天下仙人之师,只有晚辈,哪里有什么故人?你这老道在此胡说八道,乱攀关系,小心惹师尊生气,转瞬化为齑粉,劝你还是早些下山,不然饶不过你这擅闯仙山之罪!” 妙应仙见少年如此无礼,微微皱眉,还未回答。一旁的宁枫却受鬼灵侵体,性格暗藏暴烈,此时见人侮辱师父,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声呵斥道:“你这小儿,我师父胸怀若谷,好好的跟你讲话,你却不知好歹,出言不逊,今日我便替你那师父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罢身形一动,闪电般向那少年扑了过去。 第4章 仙师 妙应仙见眼前的少年不仅招式术法和仙师王纬玄相仿,便是那孤高绝傲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心中对其身份已毫无怀疑,他与王纬玄斗了数十年,似敌似友,自然对其了如指掌,此时面对这个仿若是仙师第二的少年,若不是让其心服口服,恐怕不会轻易带自己见其师尊,心中打定索性让宁枫与其斗上片刻,静观其变。 那少年见宁枫虽然身形快捷,但是出手毫无章法,口中冷笑道:“一个还未进入通灵之境的小儿,竟然就敢随意向我出手,也罢,让你知晓什么叫真正的道法。”说罢他灵剑一横,刹那间从经脉之中涌出滔滔玄水灵力,如江河奔腾一般护于周身。 其时九州修真道门境界参差不起,修炼级别也各不相同,但根据修为深浅,基本分为通灵、地黄、玄天、圣人四个境界,也称人道、地道、天道、圣道,佛门之中叫法不同,但也基本相似。每一境界之间差距甚大,术法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修灵一道极重天资和悟性,寻常修道之人便是进入人道,也需要费上极大的功夫,至于地道境界,已可跻身于神州一流高手之列,而在百年之前正道各大门派洞天之中能够达到天道者不过寥寥十四人,被修道界称为神州九仙五佛,其修为惊天动天,彻鬼通神,传说已经超脱凡夫肉体,达到神仙境界。 妙应仙和天地仙师自然便是属于九仙之二,不过华夏大地藏龙卧虎,仙山林立,不知还有多少高手隐世其中。 宁枫见这少年出言无礼,还嘲笑自己,心头更怒,脚下气浪升腾,速度攀至极致,刹那间在山谷之中掀起一道无名飓风,妙应仙人见徒儿凶性未敛,暗暗担心,手中凝气观战,随时准备拆开二人。 哪知少年只是面上惊色一闪而逝,手中灵剑嗡嗡震颤,随着法诀的不断催动,剑身之上渐渐凝聚出一团白腾腾的云雾,在四周碧木绿叶的映射之下又转而变成碧色水华,宛如一条青龙般仰天呼啸。 宁枫因僵鬼体质的缘故,不擅长法术,但也知晓对方剑法中的厉害,是以不敢直接与其相抗,只是在他周围疾速闪现,欲寻找间隙一举将其制服。 少年见对方越来越快,势若雷霆,夭若闪电,稍稍收起轻敌之意,他此时尚未修成碧水剑法的上乘境界,无法凝出毫无破绽的玄水气罩,若是僵持下去说不定真会被对方寻得可趁之机,还未出招便已落在下风,让少年暴怒不已,剑上水云陡然剧烈流转,仿佛整柄灵剑都瞬间融化了一般,在空中如水龙突袭,四方八面,随其心意变幻。 宁枫暗惊,心道:“这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碧水剑法么?果然厉害!” 碧水剑法乃是当年三国传奇道人左慈所创,合水灵之变化无形和木灵之曲直长生为一,兼具水木双灵之妙,一旦使将出来,可以将化剑灵为水,聚散随心,运转如意,令人防不胜防,而剑法又具有木灵的生长特性,所幻化出的水剑奔腾不息,愈使愈强,寻常修道者莫说与之抗衡,便是能坚持数招已是不易,所以当年以妙应仙人的修为也是到了数百招之后方能胜出。 此时宁枫不过凭借鬼神般的速度和蛮力,哪里能够知晓破解之法?一时间被那忽而聚气为兵,忽而散灵为刃的碧水剑法逼迫得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堪堪躲过,饶是如此,布衣之上被在瞬间被刺穿了数十个小洞,从中溢出点点鲜血。 少年剑法奇妙,数招将对方迫至绝境,不禁心头畅快,哈哈大笑。宁枫却是焦急躁动,一面不愿给师父丢人,一面却又是心头惊怒交加,对方灵剑舞将起来,如水银泻地,浑无一丝间隙,便是偶然露出破绽,也是转瞬即逝,如此下去,怕是自己撑不过十招。 宁枫只感沮丧愤怒,满身的戾气渐渐升腾,体内的鬼灵之力也是蠢蠢欲动,不过片刻,他全身经脉中的血液流动之势渐缓,皮肤之上凝结起一道薄薄的冰层,少年的碧水剑气甫一触之,便攻势骤降,被冻成无数冰晶,转而又被气劲击碎,化为漫天雪花飞扬。 感到浑身压力变小,宁枫猛地又将鬼灵压制,神识渐渐恢复清明,他眼见周身冰屑飞舞,刹那间已经寻得制胜之机,心头大快,竟突然朝着对方的剑气扑了过去。 少年全力催动碧水剑法,连发数十招也没有将对方拿下,心中急切骇然,又见宁枫竟然逆势而上,直冲过来,惊愕之下怒气更甚,手中灵剑陡然在周身以灵划圆,瞬间祭出一道碧光气旋,将宁枫吸附其中,转而又催动水灵之力,紧紧缠绕包裹,令其不得动弹。 “哈哈,乡野小儿,也敢妄自挑战于我!你速度再快,力量再大,在我的碧水剑法面前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少年得意之时,妙应仙人却已看出徒儿虽被困住,但同时其碧水剑法的聚散之势也已经慢了许多,恐怕下一刻便是宁枫破冰而出,扼其咽喉。他生怕徒儿出手过重误伤此少年,惹得仙师王纬玄震怒,那时求取五色灵芝恐怕便完全不可能了。 “徒儿,出手小心,莫要伤了和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尚未及回答,那少年却是勃然大怒,他蹒跚学步之时便学习道法,师尊曾说过他天资卓著,悟性奇高,修为已然胜过寻常修道之人,这老者竟然让一个年岁相仿的小子对自己手下留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少年狂怒之下再无藏拙,碧水剑法催动至极致,灵剑之上陡然升腾去漫天水雾,轰地迸裂开来,随后又猛然聚合成无数水刃,呼啸着向被缠住的宁枫刺去。 但如此浓烈的水灵在靠近的一刹那却是仿佛碰到了无形气墙,倏地变缓,被绵柔水灵缠住的宁枫大喝一声,全身冰寒之力彻底爆发,将碧水气刃尽数冻结,随后以掌为刀,大开大合,带着撕裂虚空的脆响,向着少年劈将过去。 妙应仙见状大惊,那少年全力施展之下,自身周围已经完全没有防护,若是这般被宁枫手刀斩中,怕是不死也要受重伤,他方要出手阻拦,却见那数十丈外的瀑布中突然闪过一道水箭,向宁枫飞去,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妙应仙心中一惊,来不及思虑,手指尖凝出一黄色灵光,疾速射出,与那水箭轰然撞击在一起,两相湮灭化作一股巨大的光球,将宁枫和那少年击飞出十数丈远。 刚才还殊死拼斗的两少年片刻被巨力震的头晕欲眩,人事不知,同时那山顶之上遥遥传来一道声音:“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躲藏了百年的天医妙应仙人,你擅自闯入游仙山倒也罢了,为何还指使这一个僵鬼一般的小儿伤我徒弟,真的不把我王纬玄放在眼里么?” 宁枫强忍浑身伤痛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心中剧骇,这什么号称天地仙师的老道修为果然非同凡响,竟一下子便看出自己身体中的异样,还逼得师父亲自出手。 妙应仙闻言不禁心中暗暗叫苦,百年未见想不到老友仍然这般咄咄逼人,而且以前王纬玄约战之时怕自己拒绝曾千方百计编出百般理由,此时被其抓到实柄,恐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此行乃是有求于人,他只好委曲求全,轻言安抚:“多年未见,道友风采依旧,刚才只是两小儿切磋比较,算不得数,而且有老夫在一旁看护,岂会让他们出手没有分寸呢!” 妙应仙深知仙师王纬玄不仅放荡不羁,心高气傲,而且极其护短,当年游仙山下百里之内的百姓皆供奉于他,他便尽力保护,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绿林盗贼敢来此地,他便不管缘由斩尽杀绝,而其座下仙童更是恃其神威,纵横九州,不管到哪座仙山道派、州府县衙,只要报出游仙洞天之名,那便没人敢阻拦。此时他看见自己的徒儿被人击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王纬玄浑无一丝老友相见的欣喜之意,反而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孙思邈和颤颤巍巍的宁枫,语气不善道:“哼!没想到妙应真仙身为太清掌门,玄宗领袖,竟然收了一僵鬼当成徒弟,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道门又要有一番变化了!不过他虽然三魂不全,七魄不在,倒也还算是有几分血性!” 妙应仙知晓其在讥讽自己藏匿多年,令其寻而不得,但他向来宽厚,遂微笑着直陈来意:“道友好眼力,我这徒儿本是纯阴体质,后来却是因为一场变故吸纳了鬼魂的力量,且经常发作,所以此次前来借取五色灵芝,以压制其体内鬼灵。” “什么?” 王纬玄闻言神情大变,望向宁枫的双目之中满是惊骇狂热,似是见到了不可置信的事物一般。 第5章 洞天 仙山峭立,妩媚多姿,其上烟霞焕彩,异木参天耸立,众多千年柏树松枝绿染山峦,满眼望去,一片含烟霜雨碧色茫茫,翠丝长竹间流过山顶融化雪水,汇合至一处化为三千尺的白练瀑布,轰然落下,砸在巨石之上,如万千飞花碎玉一般四散涌开。 如此灵境仙景,山脚下却是一片肃杀敌意,王纬玄负手飘然而至,将自己的徒儿扶起,喂其一仙丹,片刻之后,那被震晕的少年方才缓缓醒转过来,待见到自己师父,刹那间满面羞愧,张口欲辩。 王纬玄止住其言语,紧紧盯着宁枫询问道:“你说这少年是纯阴之体,可是当真?” 妙应仙知晓其意,点点头:“不敢欺瞒!” 两人乃是当今天下道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能让他们如此震惊失色的自然不是寻常之事。传说人类乃是上古大地之母女娲用五行之力创造而成,而每个人根据体质的不同对于五灵的悟性和分属也大为迥异,除了头脑聪慧愚笨之外,这便是决定了一个人天赋资质的重要因素,所以各大道门佛派中,有人擅木灵、有人擅火元……此时宁枫竟然是摒弃了体内的五行属性,成为了千古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返璞归真,又怎能不让人惊奇诧异? 不过千百年来,阴阳之体不过是众口相传的异闻而已,并无人真正见过,所以到底有何奇妙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妙应仙与宁枫相处十年之久,方才得知晓一二,其每见月华便力量陡增,体内鬼灵之力激发至极致,不受控制,而白日便体质冰冷,似是要将太阳之力隔绝体外。 仙师沉吟片刻,突然说道:“阴阳体质不过是千百年来修道之人臆想出来的,又有谁真正见过?况且就算你徒儿真是,我游仙山上的五色灵芝能有何用?” 妙应仙本就知晓王纬玄不会被如此轻易说服,是以耐心解释道:“纯阴体质虽然跳出了五行之外,但是若能用五色灵芝加以其他诸如雪莲、黄首人乌等仙草炼成太清五色丹,便可以利用阴阳化五行之法并反其道行之,将我徒儿体内的鬼灵压制,甚至能够完全炼化也未可知。” 仙师闻言心头剧惊怒骇,阴阳五行之道乃是天下修灵者的本源力量,岂能擅自反之?但是妙应仙于医道已臻天人之境,既然如此说来那定然不会有假,不过其竟然能够以后制先,以五行制阴阳,此法难度不亚于让日月静止,江河倒流,难道他已经晋入了那传说的圣人之境? 他越想越是惶恐,同时寂寞已久的好胜之心又被激发出来,他潜心避世修炼多年,等的便是这一天,心中打定不管妙应仙如何躲避退让,今日一定要出手试上一试,不然百年前的较量何时才能有个定论! “便是你所说皆是无误,但你今日擅闯我静修之所,又让你这古怪的徒儿与我徒儿相斗,我若是如此轻易地将五色灵芝交付于你,那传出去我游仙山的威名何在?” 妙应仙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这小徒身世孤苦,又染上诸多恶灵,若是道友能够相助一二的话,老夫力所能及之事你尽可以吩咐。” 宁枫从未见过自己那无所不能的师尊有如此局促为难的时刻,心头委屈、愧疚,喃喃道:“师父……” 仙师王纬玄虽冷酷桀骜,但也知晓此纯阴少年染上鬼灵,必然是难以想象的痛苦,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非人的遭遇,任是谁见之也难免动容,他当下便心软了几分,刚要答应,转眼却又见孙思邈气度恢弘,淡然自信,心头没来由地又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复而冷冷道:“你号称天医,炼丹草药一道我自是不如你,但是五色灵芝乃我游仙山的镇山仙草,哪儿能随意让人取去?” 妙应仙初时见其面色一缓,以为他是念及旧日交情,将要心软应承下来,但转眼间却又突然变得冰冷淡漠,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听他话中有话,心中明亮澄澈,唯有苦笑道:“道友有何吩咐但可直说?” 王纬玄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心中暗想:“我身为道门第一洞天之主,可不能堕了游仙山的名声,让人说我不懂礼仪。”他略一细想,突然哈哈大笑道:“道友太客气了!你我许久未见,不如到我殿中饮杯山上特有的游梦仙毫,一叙百年间的见闻,岂不快哉!” 妙应仙心头疑惑,他彼时明显感觉到对方已然凝气成形,但却又是一闪而逝,不知道这喜怒无常的天地仙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来到别人的洞府,也只能是客随主便,遂微笑应道:“道友,请!” 宁枫此时气息平复,跟在师父身后缓缓向上攀登,抬头望去,只见石路之上烟雾缭绕,曲径通幽处直达天际,便如传说中羽化登仙的天梯一般。路旁连绵仙竹随风飘摇,自然发出一阵天籁仙音,两侧矗立有数十座青峰,似香炉、似玉女、似盘龙、似青鸾,无刀削斧凿之痕迹,浑然天成。 越往上走,云雾越是浓重,便是仙径也被无数不知名的丈长仙草淹没其中,微风吹过,层层叠叠碧涛汹涌,半山腰上又有大大小小的石桥横跨溪涧,耳边闻听动人的潺潺流水,击石脆响,鼻息间萦绕一股沁人心脾的醉人芬芳,当真令人犹登仙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痴痴地看着四周美不胜收的秀丽奇景,心神荡漾,刚要发声赞叹,却忽然感到身侧传来一道不友好的目光,他回头望去,正对上那天地仙师之徒的双眼。宁枫此时所受的轻伤早已痊愈,他想到那时差点误伤于对方,心有不忍,抱歉道:“刚才多有误会,还望道兄莫要介怀。不过道兄平日在这等诗画之景中修行,难怪满身仙人气度,修为惊人。” 他言语之中既是致歉,又暗含推崇之意,顿时把少年口中讥讽之语硬生生堵了回去。 妙应仙人自是看在眼里,笑道:“道友,以前你收徒颇为严格,每日都有百人慕名前来拜访,都未入你法眼。想不到多年之后,竟让你寻得如此天赋过人的少年俊彦,当真是可喜可贺!” 妙应仙曾经收过三名弟子,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当今道门的宗师巨擘。王纬玄每每思之,均是暗自不忿,是以收徒时候愈加苛刻,只觉天下间尽是庸碌之辈,后来终于偶然之中遇到现在的徒儿,带回仙山悉心教导。 他得到妙应仙称赞,不禁面色稍缓,淡淡道:“我这徒儿乃是两晋帝室之后,还算有几分天赋,只愿他将来不要辱没了我游仙山之名!” 少年闻听师尊言语之中似乎是怪罪自己今日竟然输于别人之手,心中羞愧愤怒,双拳紧握。 如此走了片刻,四人终于穿过幽深仙径,来到游仙山主峰,宁枫只觉峰回路转,豁然开朗,山顶之上竟然是一片白玉高台,仙猿欲坠,白鹿相随,四周一片松柏翠枝环绕中立有一座仙府道观,其上灵光闪烁,仙气升腾,宁枫凝眸定睛望去,才看到这道观竟是都以五彩珊瑚、剔透水晶、还有无数白玉筑成,当真是清奇瑰丽,令人不敢直视。 走近些许,又见道观的巨大紫门两侧有一排深达数寸的古怪刻字,幸好宁枫跟随师父学过不少古代典籍,能够勉强认得,右侧上书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左侧上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两排字遒劲绝伦,如龙盘虎踞,字字均有数丈见方。 宁枫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字迹之中散发出一股恢弘奇象,令人见之折服,他抬头向上,看到一巨大的烫金匾额,上又书有数个黄灿灿的大字:“道门第一洞天。” 一旁少年见宁枫忽而瞠目结舌,忽而惊叹羡慕,忍不住炫耀道:“这白玉高台上皆是历代皇帝赏赐,对联更是我先祖宣皇帝亲手以气刃所刻,自然是气度不凡。” 他话尚未说完,便听一旁仙师冷冷道:“修道寻仙之人,最忌留恋拘泥于虚幻之物,你修道十载,难道还不明白么?” 少年本还想继续述说这鹤林神宫的诸多奇妙之处,突被师父一顿呵斥,顿时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心中既是惭愧又是不忿。 宁枫师徒随仙师来到神宫前方一处清幽竹亭,在玉石桌边坐了下来,那少年吩咐亭中侍奉仙童去取清晨刚摘下的游梦仙毫,随后便与宁枫分别站在师父身后。 白色玉桌之上放有两个数寸大小的玛瑙香炉,温润细腻,玲珑剔透,其中各燃有赭色和紫色粉末,两股颜色相异的烟雾袅袅升起,交相缠绕,似是再难分开一般。 宁枫不自禁的闻着那奇怪却是若即若离的幽香,只觉身体软绵绵,仿佛升上了云端,乘鹤翱翔,飘飘欲仙,刹那间什么都忘了。 第6章 双斗 宁枫神识一片空明,沉醉于似真似幻的想象,不能自拔。脑中无数画面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疾速闪过,远方一片悠悠青山,绿油油地麦田拂起连绵波浪,鼻息间尽是花草清香,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在五彩缤纷的平原之上奔跑,身后是一对牵手的璧人,女的低头捻发,娇羞无限,男的也是小心翼翼,欲说还休。 林间的草屋之中雾气升腾,传来一阵扑鼻的麦香,宁枫站在草地之上,闭上眼睛,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安宁祥和之感,只觉得连身体都将融于天地之间。 可惜不过片刻,宁枫便感到眼前景象突然破碎交织,众多色彩融合在一起,竟化为无穷无尽的黑夜,刹那间耳边充斥着鬼哭哀嚎,眼前不时掠过一道红光,狰狞无比,宁枫骇然恐惧,只觉自己来到了无边炼狱,绝望之下,浑身颤抖不已。 叮…… 黑暗之中又有一道白光乍现,倏然飞过,宁枫像是海啸中漂泊的孤魂突然看到一艘小船,他不管不顾,只是朝着其飞掠的方向跑去。 叮叮叮…… 耳边清铃脆响剧烈响起,宁枫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于竹林小亭之中,师父笑盈盈得看着自己,目光中尽是亲切柔和,而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却是一脸嘲笑,面含轻蔑之意。 妙应仙缓缓道:“我这徒儿对于仙法、幻术一道殊无了解,倒是让仙师仙徒见笑了。” 仙师王纬玄右手轻拂,两尊玛瑙香炉内的异香顿时熄灭,随后淡淡道:“平日里来游仙山的不是道门仙人,便是佛派高僧,所以宫门前一直燃有这凝神香,以作修炼之用,此次是贫道失虑了。” 宁枫此时方才知晓自己刚刚被这扑鼻香气所迷,心中暗暗惭愧,不想这道门第一洞天处处皆是奇珍异宝,他曾研读过《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等上古医药宝典,又跟随师父行医多年,认识香炉中的赭色粉末当是一种难见的奇木桃金沉香,燃之异香扑鼻,萦绕不绝,而那紫色粉末却不知是何物,倒是有些像本草经中所记载的一种从上古龙鲸身上所取的稀有香料龙腹香,不过这两种奇香皆是普通人求之不得的灵药,常常供奉于皇室,宁枫还不知道将它们点燃混合之后竟然有令人失神炫目的功效,当下啧啧称奇。 妙应仙见宁枫无碍,便与仙师王纬玄交谈道法,两人口中言语晦涩难懂,忽而大笑,忽而争辩,尽是些抱朴子、玄牝之门、虚极静笃之词,宁枫在一旁听得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百无聊赖之下便耐不住性子四处张望,却见那刚才与自己交手的少年听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悟,原本的孤高骄傲之态刹时尽去。 亭中两位仙人俱是道教宗师,对于太极道法以及阴阳易学的领悟自然是冠绝玄门,莫说寻常修道求仙之人,便是普通百姓如能听进一二,也是受益匪浅。 此时宁枫不通道法,自然不知道自己所立的位置乃是世间众人梦寐以求之地,不过他知晓师父与仙师似敌似友,乃是百年的对手,心中暗想自己身为药王佛、妙应仙人之徒,刚才被异香所迷已经颇为失态,此时若是闻听教化却三心二意,岂不是大丢师尊脸面。又见那少年专心致志,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变化神态,当下羞愧之意更甚,竟第一次涌出要学习仙术道法的想法,不过转而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自己体质特殊,天生便不擅五灵法术,刹那间又满腹沮丧挫败,但心中越是如此念想,对于寻仙修道更是心驰神往,一时间竟抛去种种杂念,听得痴了。 仙师王纬玄讲至兴处,目光精卓,满身尽是凌厉之气,但于世间大道妙理却是始终辩之不明,种种细微处又不愿对妙应仙人心服,是以心中孤郁愤懑,抬头看去,却见妙应仙人之徒一动不动,面色平静,清澈双眸之中无波无澜,暗合道教始祖老子、庄子所言的坐忘守一之妙,心头剧震,十分惊讶。 妙应仙和那少年见仙师突然这般失态,也都转头望过来,见到宁枫的神态也都暗暗心惊,那少年更是心中不服,以为宁枫是在装模作态。 殊不知宁枫身负纯阴之体,虽因特殊限制而天生不擅长五行之术,但道化两仪转生万物,他对于天道本源却是有常人所难企及的领悟力,此时在两大宗师引导之下进入无为忘心的状态,并非偶然。 仙师王纬玄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在收徒方面胜过了妙应仙一阵,哪知这僵鬼少年却不时表现出过人的资质,他心中更加不忿,恰好此时鹤林神宫的仙童端过来一壶游梦仙毫茶水,他心下按捺不住,道:“道友已经有百年没有品尝我游仙山的游梦仙毫了吧?这一壶是明前嫩叶加上清晨白露泡制,快尝尝!” 说罢王纬玄素手一挥,四副茶具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他让仙童退让,只是手指一点,那纤细壶嘴之中便自动喷出一道清绿明亮的茶汤,一滴不漏的落在宁枫和那少年的茶杯之中。 宁枫本已进入忘我状态,只觉周身空无一物,他下意识地欲端起茶杯,但被仙师的玄水灵力所激,突然醒转过来。他见此奇术,瞠目结舌,暗暗折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道门虽不讲儒家的尊卑有序,但是尊师重道,乃人之常情,师父尚未执杯,徒弟怎能先饮?宁枫悬在半空中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颇为尴尬。仙师微微一笑,道:“道友、仙徒,请用!” 那少年看着宁枫的窘态,冷笑一声,端起茶杯便饮了起来。宁枫本来还怕重蹈刚才迷香的覆辙,但被少年一激,心中豪气陡生,立马端起这倍受推崇的名茶,一饮而尽。 少年不屑道:“如此仙家名茶,岂能如牛饮一般?当真是暴殄天物!” 宁枫自小生在山村,哪里喝过什么好茶?便是后来跟随师父一道,也是餐风饮露,颇为艰辛,此时被少年讥讽,顿时心中暗生羞愧,但他突然想到刚才听讲时所悟之道,便出言反驳:“仙茶、井水,都是天道所生,滋润解渴之物,哪儿来的什么天物、地物之分,道兄此言,颇有谬误啊!” 少年闻言欲怒,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回去,顿时憋得面色通红。 宁枫暗道侥幸,突然发现自己只顾着和少年针锋相对,一旁的师父和仙师却是没有一点动静,他转过头,却见仙师一脸微笑,已经是双手负于背后,而师父的玉杯中一点茶水也没有。他心头微微讶异,转瞬醒悟过来:仙师终于忍不住,要与师父斗法了! 当下将杯子放在桌上,与少年一道凝神观看。 妙应仙此时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喜怒,心中却是颇为为难。他自然知晓仙师是要借这小小茶壶玉杯与自己一争高下,但自己若是侥幸赢了,仙师怕是脸上无光,一怒之下定会拒绝自己求取五色灵芝的要求,但若是输了比试,以仙师的性子,又会心生轻视。 他左右思虑,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却听仙师淡淡道:“道友还不饮茶,莫不是嫌弃这游梦仙毫味道不香么?” 妙应仙暗暗叹了一口气,当下抬手运灵,丹田内陡然生出一股磅礴的玄水灵力,与那壶中的自然之水相互感应,顿时将茶汤缓缓引入壶口。仙师见之暗惊,连忙也催灵游走经脉,又将清茶迫入壶中。妙应仙虽道法精深,但是与茶壶相隔丈远,又被道门第一洞天之主的无上灵力所扰,一时也无法成功。 仙师见状略微得意,一边御使浑厚玄水真灵覆于壶中茶汤之上,一边又将茶壶向桌子中央“推”了寸许距离,以示公允。 宁枫和少年虽瞧不出二仙的精妙手法,但也知道比试已经开始,在一旁屏气凝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妙应仙心中突然萌生一法,他猛地调用丹田,十二经脉便如同山川河道,纵横交错,而一股滔滔不绝的灵力循脉络方向,如春冰消融一般,轰然奔出体外,一时间亭中弥漫一股寒凉之气,连周围的空气也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宁枫心中既然惊叹师父修为,又暗自欣喜,他见到壶中一阵微微震颤,随后又传来汩汩一声,黄绿的茶汤顿时从壶嘴中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要落在茶杯之中。 妙应仙这一手虽然与仙师倒茶看起来并无不同,但一个是手放在壶上,一个远隔数数尺之远,其中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仙师本以为自己潜心修炼百年,定然可以胜过一直专心医道的妙应仙人,哪知被对方猛的发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已经被逼至落败局面,他心头剧震,突见桌上茶杯,暗生一计:“哼,破了你盛水之器,看你能将茶水引至何处?” 他不再与妙应仙的力量抗衡,反而顺势而为,顿时两股强大的灵力汇至一处,如同高山瀑布,轰然砸下,那晶莹剔透的玉杯哪里能承受住当世两大仙人的合力一击,顿时发出清脆裂响,刹那间被震成无数碎片,四散激射,纷纷扎入四周的地面,竹枝之中。 第7章 镇灵 饶是妙应仙修为已臻化境,也没有料到仙师王纬玄的这一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任凭那茶水之中的两股灵力交相激荡,将玉杯击碎。 少年连忙运灵护于周身,碎片甫一触碰气罩,便被震为齑粉,纷纷散落地上,而宁枫本就不擅御使灵力,又担忧师父安危,哪里顾忌这许多,索性他在僵鬼之体,丹田内灵力又是浑厚无比,遇着攻击自动化为护体真气,保护主人。 这一切皆发生出须臾刹那之间,妙应仙面上现出惊慌之色,却又很快消失,他从容不迫,面带微笑,道:“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我们又怎能将水用作争斗之器呢!”他话音一落,双手迅速翻转变化,凝出的真气以极其复杂的轨迹运行,尚未溅到桌面上的茶水陡然止住下落之势,竟缓缓升空,在竹林小亭的中央,聚散形成一个透明的“水杯”。 仙师王纬玄呆立当场,不知是折服于妙应仙人的绝世修为,还是被其劝解之语打动,半晌之后方才神情微动,手上控灵之势竟不由自主地将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茶水向下倾倒,全部落在那“水杯”之中。 妙应仙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耳欲聋,道:“百年来我游历神州,可是一直对道友的仙茶之香念念不忘呢,今日终于能够再偿所愿了!”说罢他右臂一颤,空中的“水杯”缓缓移至嘴边,微斜倾倒,那依然冒着热气的黄汤如涓涓细流进入口中,最奇的是,那凝聚的“水杯”随着咕咕声也慢慢变薄,最终变为一层气泡,噗的一声迸裂消散,折射出道道七彩光芒。 以水盛水,这等惊人之举,虽看起来轻描淡写,但其中所蕴藏修为,便是比不上玄门道祖,但也足可震古烁今了! 妙应仙微微一笑,面不改色,慨然道:“道友灵力修为天下无双,当世莫有能比拟者,若是能像这水一般心怀宽广,包容万物,又有谁与你相争呢?” 仙师王纬玄神情怔然,呆立原地,他彼时若是想要击破空中那靠玄水真灵聚成的“水杯”简直易如反掌,但当听到妙应仙人的话语之后,他竟再难生出争斗之心,仿佛自己百年来的坚持都如那山峦中的溪水浪花,梦幻泡影一般虚幻易逝。 良久过后,他方才喟然叹曰:“罢了罢了!那五色灵芝在鹤林神宫后的仙来峰上,你摘了去吧!” 妙应仙闻言大喜,拱手谢道:“道友性行高洁,光风霁月,当真令人钦佩!” 此战之后,王纬玄终于被孙思邈的气度所折服,闭口不再谈比试斗法之事,两人之间的隔阂尽去,终成平生至交,不过九州四海之内,关于妙应仙人与天地仙师孰高孰低之争,却仍然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此后数月,妙应仙每日都从鹤林神宫后的玉璧飞跃而上,登上游仙洞天第一高峰—仙来峰,据典籍记载,此峰乃是上古之时一修灵之人登仙之后所化,后又尽染五色灵光,逐渐演化为道家名峰,其奇绝俊秀,峰壑争秀,人间罕有所见。妙应仙在峰顶密林之中采得五色灵芝数十朵,混以其它五行仙草在药鼎中终日炼化。游仙山本就是钟灵毓秀,得天地仙根,妙应仙在鹤林宫支鼎炼丹,游仙山上更加是仙气缭绕,山下百姓远远望之直如仙境,纷纷拜服祈祷,后来渐渐连方圆百里之外的人也慕名而来,络绎不绝。 仙师王纬玄在一旁相助炼丹,不时见到妙应仙人于道法中的种种妙悟,只觉自己以前修炼之时遇到的那些疑惑难题和不明之处也瞬间解开,表面虽仍然不屑,但心底却是十分拜服。 不过妙应仙要炼的不是寻常丹药,而是违逆千年来道门仙法的奇丹,所以初时一直失败,浪费的药草兰芝不计其数,药渣扔在山间,倒是便宜不少灵兽仙禽,其中有一丹顶鹤得灵药相助,化为上古未见的神鸟—五芒神羽鹤,成就了一段仙缘,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终于一日,游仙山上空紫气升腾,袅袅上升,汇聚成一团祥云,笼罩在鹤林神宫之上,妙应仙将药鼎打开,只见其中有数十颗紫色神丹终于成形,异香浓郁,灵力异常,药王佛大喜,特请仙师为神丹命名,王纬玄见其返五行之力于阴阳,成就亘古未见的奇象,遂命名为太乙神丹。 妙应仙将太乙神丹分成了九份,每隔一段时间喂给宁枫服下,并帮助其炼化丹药中蕴涵的磅礴灵力。每一次宁枫吞下神丹,都觉得一股炙热的气流游走全身,奇经八脉、十二经络都仿佛如在大火之中灼烧一般,神识之中更是犹如惊雷滚滚,脑袋似欲涨开,就连皮肤表面也有一重气浪如波涛般起伏不定,肤色刹那间变化五色,半晌之后方才恢复原色。 虽然每次服用的丹药的过程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不过宁枫却感觉自己以往混沌杂乱的神识逐渐变得清明透彻,周身的冰冷寒气也渐渐消失,以往在深夜中不时响起的恐怖厉鬼哀嚎也不再出现。 九份太乙神丹足足过了八十一天方才服用完毕,而宁枫体内的万千恶魂与鬼王之力终于被暂时镇压,外人若是不曾知晓那段往事,绝难看出这眉清目秀的少年竟不是人身,而是那传说中唯有上古之时才会存在的僵鬼之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妙应仙人见宁枫渐渐好转,其心甚慰,不过那些鬼灵已经深入骨髓,与其生命交织融合在一起,怕是永远再难分开。所以为了防止复发,他便携徒儿住在了鹤林神宫,白日里与仙师讲*道,夜晚便独自一人入定炼气。 如此过了一年多,宁枫因体内恶灵被镇压,外表的阴绝暴戾气息不再,渐渐恢复成为一个心性淳朴,温和善良的英俊少年,他与仙师之徒虽然一见面便生出嫌隙,不过终究是同龄之人,又俱拜神州九仙为师,朝夕相处之下竟也成为了好朋友。 原来仙师之徒名叫司马承祯,字子微,乃是三国传奇谋士、西晋宣帝司马懿之弟司马馗的后人。东晋之后发生神州陆沉,五胡乱华之祸,中原华夏大地饱受蛮夷五族屠戮,而身为皇室之后的司马家也渐渐流落民间,光辉不再。后来天地仙师王纬玄一次云游之中在山间发现了他,看其骨骼面相精奇,非同常人,竟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后带回游仙山悉心教导。 每日妙应仙人与仙师讲*道之时,两仙徒便在一旁仔细研听,过了数日,宁枫慢慢学会了凝气运灵之道,又从司马承祯那里学了玄水、碧木术法,诸如控水诀、鱼息诀、春木诀等等,宁枫天性聪颖,又跟随师父多年耳濡目染,竟不过半个月便将这些法术烂熟于胸,御使之时更是信手拈来。 司马承祯见宁枫悟性如此之高,竟不忧反喜,反而更是催促他勤加练习,俨然像是其半个师兄一般。宁枫不知所以,以为他是豁达大度,心中更加感激,每天通宵达旦,废寝忘食,除了与师父一道修习定心清净法诀,其余的时间皆在研习五行术法。 宁枫修炼之时,司马承祯更是潜心炼道,揣摩两位仙人所传妙法精义,不敢有一天停歇,稍有不明白之处便向师尊请教,修为精进神速,一日千里,仙师王纬玄看在心里,以为其是知耻而后勇,心中暗暗高兴。 其实司马承祯乃是看出自己的师父虽然折服于妙应仙人虚怀若谷般的宽仁胸襟,但内心定然还是对落败一事十分介怀,眼见妙应仙人博古通今,见识非凡,出手虽平淡无奇,但其中蕴藏威力却是惊天裂地,他心中知晓怕是终师父一生,都难以得遂心愿。司马承祯虽出生道门,但因为家学传承,也精通儒家之术,是以他看似骄傲冷淡,但其实极为尊师重道,心中早已暗暗发誓,定将继承师父遗愿,登上天下第一仙人的宝座。 一日,宁枫在鹤林神宫中修习春木诀,他心念一动,碧木灵力滚滚爆发,如山河决堤一般在经脉之中涌出,顿时脚下的诸多青草绿竹汲其力量,疯狂生长,转眼间便像是过了数个春秋。 司马承祯见之,心头微震,转而哈哈大笑:“宁枫,你修习术法已有数月,造诣已胜过一般修灵者,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宁枫见其目光精动,右手执剑,跃跃欲试,心中已知其想法,微笑道:“司马,原来你一直教我法术,是想继续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比试么?也罢,那便来看看我修行成果如何?” 说罢便手掌一挥,地上迎风飘动的青草刹那间疾速生长,犹如无数道青蛇一般交相缠绕,化为一尾绿色巨蟒,向着司马承祯激射过去,蛇身与空气摩擦发出阵阵裂空之声,如飓风肆虐,狂暴不已。 司马承祯大叫:“好狂猛的灵力,不过来的正好!” 第8章 羽化 司马承祯不停的四下辗转腾挪,口中同时不住赞叹,虽是喝彩之词,但听在宁枫耳朵之中却是另一番韵味,这春木诀他研习已久,知晓其是木灵之中极其耗费灵力却又威力巨大的法术,而他服用了如此多的赤曜丹、太乙神丹,丹田内的真气之强,犹在司马之上,使用这春木诀本应是威力倍增,势不可挡,哪知道这青色巨蟒虽然上下突击,疾速如闪电,却是沾不到司马一丝衣衫,偶有触碰之机也被其一剑斩断,待他重新凝聚攻势,早就为时已晚。 宁枫见自己数次狂猛攻击无效,刹时少年好胜心性被激起,口中念念有词,那烂熟于胸的法诀从双唇之间涌出,化为滔滔不绝的灵力,陡然间又将四周绿竹、花草尽皆催熟生长,化为一片五彩斑斓之色,如万千灵兽毒蛇竞相奔逐,场面煞是壮观。 司马承祯心中挂怀初见之时落败的事情,一直想伺机邀战,但是宁枫自从体内鬼灵被遏制之后,那浑身诡异的寒冰之气已经消失,身法虽然依旧迅捷,但也大不如从前,所以他热心教宁枫道法,以求正大光明地胜出。 而今日便是机会! 司马承祯见宁枫出手狂猛无比,威力惊人,心中见猎心喜,更加兴奋,反而不愿立马决出胜负,只想看看宁枫在短短数月之内能够修炼到什么地步?他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青藤尖枝围攻之下左突右奔,闪过一次次弹射缠绕,似是仍有余力,口中激将道:“哈哈,你就这点道行么?太让为兄失望了!” 宁枫本如妙应仙人一般淡泊恬静,没有争斗知心,但此时也被激的狂性大起,丹田中的灵力源源不绝的散于周身,与地上的树木交相感应,一时间两人所站的位置简直如蛮荒密林一般。 斗了片刻,宁枫招式单调,虽看起来攻势惊人,但却毫无效果,慢慢地脸色都涨得通红,司马承祯见状停止了戏耍,双足在藤蔓枝叶上急速点了几下,举起手中灵剑,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一片绿色春藤顿时又如豆腐一般被切开,散落于地,宁枫如斗败的公鸡,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司马承祯心中不忍,收剑于身,走到宁枫面前拉他起来,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打不过我么?” 宁枫心中虽涌出沮丧之情,但一闪而逝,他自以为刚才的攻击铺天盖地,本应是避无可避,但司马总能在木藤攻击到的一刹那躲开,好像能事先预见到他的出招一般,当真是奇怪。 司马承祯见宁枫满面疑惑,微微一笑,道:“你看那些被我切断的绿藤……” 宁枫低头向四周望去,只见那些被自己木灵催动的花草虽然粗壮如巨蟒,但此时皆软绵绵地横在地上,没有一点刚才的狂暴之气,他扫过藤蔓的攻击方向,心念一动,脱口道:“我知道了,是树根!” 司马承祯点点头,道:“说的没错,你虽然驱使了数以万计的草木来攻击于我,但是它们尽皆脱离不了生长之灵根,是以速度再快,势头再猛,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愚笨之物,瞬间便可破之。” 宁枫闻言沉思,刹那间只觉修行过程中诸多艰难不明之处顿时知晓了答案,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其中包罗万象,深邃灵动,似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尽皆悟透。 ……………… 两位仙徒专注于切磋仙攻道法,却是没有留意到大殿的门口,站着两位白发老者,目光尽是慈爱,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仙师王纬玄见司马轻松胜出,颇有喜色,道:“道友,你的徒儿悟性之高,当真是罕见,若是他稍微懂得点应敌之法,战斗经验再丰富一些,将如此众多的木藤从四周不同方向进行攻击,那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徒了。” 妙应仙人闻言淡淡回应道:“枫儿他身世凄惨,命相不明,修习道门术法怕是对他没有好处,我只愿他能够潜心专研医术,镇服体内恶灵的同时又可以造福百姓,一生无忧便可!” 仙师皱皱眉头,驳斥道:“身世凄惨又如何?僵鬼之体又能如何?人生当于世,若是不能闻听大道,成就仙缘,终日浑浑噩噩,那简直是与行尸走肉无异!” 妙应仙人闻之不喜不怒,喃喃道:“道可道,非常道。所谓世间大道,又何止这一种道?” 仙师王纬玄不再言语,显是不认同其看法,他少年得师尊传授《易经》、《黄庭》等老庄之言,得掌玄门第一洞天,一直自认是当代道之极致。两百年来虽一直隐世修炼,不踏足世俗,但其仙名传遍九州,威震华夏,慕名求道者如过江之鲫,是以被称为天地仙师,神州第一仙人。 后来孙思邈崛起于道宗第一门——太清门,一举击败同门数十前辈高手,登上道门第一派太清门的掌教之位,并被称为天医妙应真人。其声名之威远,修为之精深,数年间便传遍九州四海,隐隐已经盖过天地仙师的名号。王纬玄当时闻听其人,心头大怒,只道是沽名钓誉之辈,侮辱玄门,遂约战其近有十数次,却是竟然无一次胜迹。当下他心灰意冷,回山潜心修道,将世间典籍看了个遍,苦思冥想破敌之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后孙思邈积极入世,化解道、佛、魔三教恩怨情仇,并帮助李唐王朝逐鹿中原,最终一统天下。 王纬玄认为孙思邈此举有违道门清静无为,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心下不服,他天资世所罕见,竟将游仙山的至高道术坐忘心法练到了最高境界,并独创无上气刃-万神元炁斩。他出关之际,已是唐太宗登位,当时道门大兴,魔教销声匿迹,孙思邈更是辞去国师之职,云游海外,王纬玄欲证其道,却始终寻不见妙应仙人,心中郁结难消,竟前往神州仙山一一邀战,败尽天下修道之人。 是以妙应仙人与天地仙师之争不仅是武学的较量,更是二人所追求之大道的交锋! …………………… 妙应仙人见宁枫穿行回旋,衣袂翻飞,眉宇之间英气逼人,满身潇洒气度,俨然一仙家道童,心下惊喜异常,知晓他体内的恶灵已经被暂时压制,以后若是按照自己所教之法,日日勤加修炼,定能够安然度过一生。 不知为何,他今日思绪翻飞,竟是没有一点道门宗师的清净心态,他望向青天,又想起了那白绝山谷之中无辜枉死的上万百姓,还有被封印禁锢千年的远古赵国冤魂。 人生百年,不过是沧海一瞬,便如那天边的朵朵浮云,虚幻易逝。 妙应仙人脑海中闪过一生之中的无数画面,执掌太清门,以武定三教,还有那天才绝艳的传人,孙思邈想至此,眼前突然浮现过一英俊却邪气的脸庞,心中猛地一震,刹时从丹田之中生出一股彻寒刺骨之感,游遍全身。 一旁的仙师王纬玄见其异状,神色一惊,揶揄道:“道友,相传你医术独步天下,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难道连自己的身体也照顾不好么?” 妙应仙人心头苦笑,然胸中突然痛极,忽而像置身于火山炼狱,炙热灼烧,忽而又像是身处北极雪原,寒风彻骨,刹那间他面色暗淡,目光散乱,本来光洁的面庞也骤然瘫软,生出无数沟壑皱纹。 王纬玄连忙将其扶住,惊道:“道友,你……怎么了?” 妙应仙人强压心头虚脱之感,勉强笑道:“道友,你一辈子想着击败于我,今日怕是终于能如愿了!” 王纬玄本以为他只是一时身体抱恙,但此时听其所言竟是有将死之意,心头剧震,愧疚、悔恨、惋惜、悲伤众多情绪涌上来,几乎不能成言。 妙应仙人观其神态,知道是为自己担忧难过,心头不由得一暖,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发觉能称得上是自己朋友的,怕也只有这个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天地仙师了。 他整理脑海中杂乱思绪,道:“道友,我一生自问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今日能死在道门第一洞天,也算是死得其所。”孙思邈止住王纬玄口中之言,继续道:“我出生之时便作下大孽……害的我娘惨死,后又身患奇疾,大夫说我活不过十岁,后来我父亲得一道人指点,耗尽家财,寻遍天下灵芝,混以活人精血,炼成血芝丹,为我续命!” ”因我一命,而害了上百无辜之人,今日,便是因果循环的时刻了!” 第9章 死别 王纬玄心头微讶:“想不到德高望重、备受敬仰的妙应仙、药王佛竟然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不过他天性冷漠,一心追寻道法,人命在他心中倒是并不十分重要,而且孙思邈因百人而活,后来却救下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这份功绩又岂会不能抵消其小小的罪孽? 妙应仙看其神色,又道:“我年轻之时也和你一样,追寻道之极致,可后来眼见天下百姓受战火纷扰,颠沛流离,才下定决心以武镇服三教,终止战乱。后得明君登位,九州安定,我又遍游山川,四处行医,以期能赎我幼时之罪!” 仙师听其叙说一生之事,悲从中来,他不信佛家的因果报应一说,遂询问道:“那你为何今日突然如此,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是以你之修为,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近你三尺之内,更何况击伤于你?” 妙应仙人淡淡道:“我今日之症并非内伤,而是旧疾加上灵力消耗过度……还有这么多年体内积蓄百毒,今日一并爆发出来!”孙思邈说话之间,只是看着正一心悟道的宁枫,目光如一汪春水,夜间繁星,深邃而柔和。 孙思邈乃是当世药王,多年来博览古今药典,研究上古神农氏、扁鹊、华佗等众多神医的治病养生妙术,他为了研究古人医疗方剂,曾遍游名山,寻找众多已经失传的药草,并亲自尝之,其中有毒者十之八九,千百种奇毒滞留于奇经八脉,深入骨髓,若不是其医术精湛,怕是早就羽化登仙。 不过仙师王纬玄却是知晓以妙应仙人的医术,断不会百毒齐发,无药可医。他何等聪慧之人,看其神情目光刹那间已猜到其中真正缘由,但内心却是狂骇讶异,不敢相信,惊呼道:“你……你难道使用灵心无量决将整个长平古战场中的冤魂怨念全部导引于自身,让它们进入轮回?”妙应仙人闻言嘴角漾起淡淡微笑,并不作答。 王纬玄目光闪动,心中涌出不忿、懊悔、悲伤……片刻之后,他怒道:“那赵国四十万冤灵死去已有千年,早就是孤魂野鬼了,你救它们有何用?而且当年三藏老和尚发大宏愿,取得天竺佛典百部,并修成了无相之身,他发誓普渡众生,化解天下百姓仇恨灾难,但面对那些千年亡魂,不过也是如道门一样,加持封印阵法,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行这等逆天害己的事情?”他平日孤高寡言,心性冷酷,无论是知己还是夙敌,都是寥寥无几,自从得道之后更是无欲无求,心中唯一记挂的便是击败妙应仙,但他此刻见孙思邈命不久矣,才发现自己内心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妙应仙人面色枯槁,目光涣散,脸颊之上更是生出无数黑斑,整个人便如冬日里的落叶,体内的生气迅速流失、慢慢凋零。王纬玄心下有些不忍,竟哽咽道:“你若真是大发善心,也不必独自一人,以你妙应仙人、曾经玄门神帝的号召力,大可召集佛门那些和尚,还有仙山洞府的道友,一起超度,也好过你如此这般……” 孙思邈笑了笑,道:“我这一生……虽救过人,但犯错也颇多,此刻回想起来,却从没有后悔过,唯有一事……”他说话间,渐渐浑浊的目光突然一亮,招手示意王纬玄附耳过来,说了片刻,便又重新躺下。 王纬玄身体一震,面现讶异神色,良久后才道:“此事当真?” 妙应仙人摆了摆手,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喷出,青衫之上一片殷红,王纬玄大惊,连忙渡灵力于其身,过了片刻,妙应仙面色重新恢复正常,虚弱道:“道友,我怕是撑不过许久,麻烦你把我徒儿叫来……” …………………… 宁枫心中回味司马承祯话语,只觉其中奥秘万千,一时不能详察,他本就心思单纯,澄澈空明,此刻专注仙道,更是什么都不想,一切皆抛之于九霄云外。想至紧要处,他突然浑身一震,寒意袭来,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站起身,四周望去,但见仙师王纬玄站于殿前,神色古怪之极,似乎带有悲伤,宁枫心中诧异,刚要讲话,王纬玄便冷冷道:“进殿来,你师父唤你。” 宁枫不明所以,便乖乖跟随其后,进入后殿之中,只见师父卧于床上,本是白发鹤颜的他此刻竟然满脸皱纹,形容破败,如一个踏入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宁枫刹那间心头被重力撞击,疼痛欲裂,跪在床前,喊道:“师父,您……” 孙思邈面带微笑,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祥,他缓缓地抬起手抚摸着宁枫的头,说道:“枫儿,不必悲伤,人生老病死,原是寻常之事,况为师已经活了近两百岁,早就知足了!” 宁枫闻言眼眶一热,悲从中来,他原来还心存侥幸,以为师尊不过是生了大病,以其绝世医术定能痊愈,此刻心中幻想破灭,更加难过伤悲。 此刻房间之中唯有师徒二人,孙思邈得仙师王纬玄所传灵力,竟觉得身体空虚之感稍弱了几分,但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他勉强撑起身体,郑重说道:“枫儿,为师这一去,你又是孤独一人在世,不过此刻你已学得不少道法,体内灵力也颇为强横,倒也不会受人欺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知这是师尊遗言,心中难过之极,泪水滚落滑出,说道:“徒儿愿意一直陪着师父,行医救人,造福百姓。” 孙思邈微笑道:“人有聚散悲欢,岂能尽如己意?你我师徒一场,也算是缘分,为师死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 宁枫闻听师父此言,更是悲恸凄怆,但他心性坚韧,暗想:“师父本应心怀天下,此时却唯独心系我一人,我又岂能哭哭啼啼,让他老人家担忧。”想罢他擦干眼泪,重重地点点头:“师父放心,徒儿定会继承您的医术,救人于病痛。” 孙思邈心中欣慰,又道:“人生当于世,各有各自的道法,你以后独自一人行走于江湖,却不必处处学我。不过……”他突然声音变厉,嘱托道:“为师有几句话,你一定要答应我。” 宁枫点头道:“徒儿定当遵循。” “你本性善良,却不知人心。我离去后,你便去寻一处山间居所,定心炼气,以镇服你体内恶灵,不得轻易与人交手,若真是有为难之处,你可以到蜀境峨眉山,寻找一位叫做梦慧的大师,她乃当今大唐五佛之一,定能解你危难,帮助于你,切记切记!” 孙思邈原本体内便只有一股如游丝般虚弱灵力,此时心中记挂皆以安排妥当,刹那间心结尽去,一缕仙魂破体而出,直达九霄天外,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化为一体。 宁枫见师父双眼闭合,气息不再,心中痛极,泪水止不住的滴落,片刻之后又想到:“我堂堂男子汉,岂能刚答应过师父的事情便做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见我如此,也必然会恼怒。”他止住啼哭,走出门外,见王纬玄倒头便拜道:“仙师,师父他老人家生前说过死后当与天地同化,请允许我将他老人家葬在游仙山上。” 王纬玄面无表情,道:“随你罢。” 宁枫得其首肯,便将师父遗体抱出,足尖点地,在百丈高的玉璧之上疾速腾飞,片刻后便到达仙来峰峰顶,运灵于手,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挖出一个坟,将遗体放入其中,又用手劈开一木,削成木牌,却又不知写些什么,心中暗想:“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心系天下,所得尊号无数,但他心性善良,悲民疾苦,恐怕最令其得意的应该还是‘药王’的称号了!”当下宁枫不再迟疑,在木牌上书:药王孙思邈之墓,不肖徒宁枫。他以土掩码,在其上种了几株仙草,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便纵身跃下仙来峰。 宁枫来到鹤林宫前,只见仙师王纬玄和司马承祯皆站在殿门外,司马见宁枫神情木然,只道他是悲痛之极,便想上前安慰,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方才道:“宁枫,你还好吧?” 宁枫淡淡答道:“我没事。” 司马承祯看了看师父,又道:“你便在鹤林宫住下,我们还一起研究道法,切磋武艺,可好?” 宁枫并不作答,他与司马承祯年岁相仿,性格投契,两人又都是天资聪颖,悟性非常,如能在一起修习仙法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师尊仙逝前令其寻一山隐世,宁枫虽不知师父深意,但嘱托之言,却是字字在心,不敢忘记。 他深呼一口气,向仙师拜道:“仙师,司马,宁枫在此处已经叨扰许久,今日便当离去,完成师父心愿,他日再来拜访。”说罢他宁枫头也不回,大步下山,片刻间已消失在远山微翠,缭绕云雾之中。 半晌之后,司马承祯才反应过来,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师父,你为何不将宁枫留下,他体内恶灵刚刚被震住,留下休养完全再离去也不迟。” 天地仙师王纬玄神情漠然,目光望向无尽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马,以后不准与这少年相见!” 第10章 仇恨 日色当头,天空之上万里无云,更无一丝微风。远处青山烟霞碧翠,瑞霭祥光,仙气笼罩,从下方看去,直如神仙洞府,令人敬而畏之,不敢攀爬。山脚之下也是野卉菲菲,碧桃丹杏,杨花柳絮纷飞,此时碧树丛中却是有一人影疾速狂奔,快逾天马,刹那间在一片缥缈春色之中掀起无名飓风,卷入四周花瓣绿叶,漫天飞舞。 此人正是宁枫,他那日在游仙山见师尊逝去,虽表面自然平淡,但其中内心悲痛之极,他自感父母双亡,茕孑一人,若不是师父收留于他,怕是早就被山间豺狼虎豹捉了吃去。 妙应仙人一死,宁枫又感心中孤苦,天下之大,竟没有一处可去,失落难过之下踏足狂奔,足足跑了一日,到了夜晚终觉丹田之内灵力耗竭,瘫倒在地。他卧在草地之上,浑身酸软疼痛,双眼却无一点睡意,只是看着夜空中的无数星辰闪烁流转,犹如无数灵珠,神秘无比,不时有流星划过天际,刹那灿烂,很快又消失寂灭,无影无踪,宁枫触景生情,心中想到:“师父曾经说过,天上之星斗对应人间万物,每当有流星落下之时大地之上就会有一生灵死去。不知师父仙逝之时,那划落的流星是何模样?“ 他思绪之间,脑海中又浮现师父的音容相貌,教诲之言如在耳畔,宁枫强忍眼眶热流,心中道:“师父他生前行医天下,造福万民,就算是化为星辰,也必然是天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我身为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可不能辱没了妙应仙的名声。”如此想了一会儿,宁枫内心悲伤之意稍减,转而生出一股豪气,突然又想起师父临终嘱托之语:“师父让我寻一处山林乡野处潜心修炼凝心定气的法诀,此地四周皆是青山密林,头顶星空,脚踏大地,不正是一处好居所么?我反正本来就是无家可归,不如就在此落脚。” 宁枫终究是少年心性,很快便沉醉法术之中,他虽然不明白那些高深道法的真正含义,但其心中除了师父之外空无一物,乃是道家真正的空明纯净,忘我状态。一时间他只觉耳畔吹过威风,四周草地中传来虫豸低鸣,毒蛇交尾发出摩擦震空之音,他又看到远处绿叶红花,长出嫩芽,抽出花蕊,在山坳之间流过清澈溪水,其中鱼虾嬉戏,白练飞腾。周遭空间中无数细小灵力在呼吸之间循着他的经脉游走全身,最终化为一股热力沉于丹田,滋润其血肉神识。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迷迷糊糊地睡去,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幼儿,整日跟在师父身后,看着师父从山林之中采过无数散发着异香的药草兰芝,然后支起鼎炉,扇风起火,一阵紫烟升腾过后,无数颗金丹在炉中闪闪发光。 看着无数大病得治的人们激动地痛哭流涕,口中直呼“神仙下凡”,那些穷苦的百姓手捧鸡子点心,夹道欢送,躬身拜服! 宁枫嘴角荡起微笑,他心中对歧黄之术的奇能赞叹不已,连忙走过去拉拉师父的衣角,请求道:“师父,我也跟您学习医术,将来治病救人,好不好?” “师父”缓缓转过头来,竟也变作一个陌生之极的老头子,面容枯瘦,一撇山羊胡随风摆动,他拉住自己的手,脸上显现惊叹神色,啧啧称奇道:“老夫算相数十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般人物,咳……此子面容奇俊,眼如曙星,眉抽彩毫,体蕴异香,浑身却有迷雾笼罩,将来直上云霄,坠入地狱,奇哉……怪哉!哎,盛衰沉浮,人生起落无常,莫过于此!”宁枫见这老头面容扭曲,神情奇怪,心中涌起一丝俱意,想要起身逃跑,却突觉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低头望去,竟然发现自己突然被变成了一个连路也不会走的婴儿,此时正在母亲的怀中乱扑乱抓,满腔的惊恐之言也化为了啼哭喊叫。 宁枫胸中郁堵抑塞,丹田内运出一股强沛灵力,嘶声呐喊,周围的一切景象都被冲击成碎片,他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自己又来到一处幽深黑暗的山谷之中,四周阴风呼啸,鬼哭狼嚎,不时传来惨叫、哭喊,以及人临死前的哀嚎*。宁枫又惊又怒,急欲逃离,猛地发现自己前方出现一虚幻鬼影,浑身散发着红光,煞气冲天。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那鬼影倒先开口道:“落宝儿,你把一切都忘了么?” 宁枫惊恐之极,下意识问道:“你……是谁?谁又是落宝儿?” 鬼影冷笑一声,发生怨恨嘶鸣,切齿道:“那老道养你十年,便将你彻底变成了一个不知忠孝廉义的数典忘祖之辈,以至于都忘记了杀父杀母杀兄的大*灭及全族的大恨了么?” 宁枫心中涌起波浪滔天,惊讶骇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刚刚醒来之时体内那道若有如无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彻骨铭心,宁枫结结巴巴地回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自小就是一个孤儿,哪来的什么杀父灭族的仇恨?” 鬼影闻言仰天大笑,讥讽道:“没有父母?难道你是山顶的顽石中蹦出来的么?” 宁枫哑口无言,呆立原地,他眼见这鬼影虽然暴戾,充满血腥气息,但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他心下疑惑万分,但已没有最初的恐惧之意,是以奋力压住心头汹涌气血,冷静道:“你是谁?为何会引我来这里?难道我现在是在梦境当中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鬼影冷冷道:“我是谁?哈哈……我是你早已死去的哥哥,十年来一直苟活于你的心血经脉之中。” 宁枫虽曾学习众家医典,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人死后还能够存活在另一人体内,所以立马惊呼反驳:“胡说?你若是鬼魂附在我的身体之中,怕是早就被师父发现,将你度化,再说,你又是怎么能够承受得住我吃下去的仙丹之力而不消亡的?” 鬼影恨恨道:“那老道处心积虑想要镇压你体内的鬼魂之力,可他又怎么会想到,我吸纳了万千鬼灵于一身,最后为保住你的性命方才进入你的经络之中。你我本是兄弟,同宗同源,可以说我们就是一体,他又怎么能发现得了我的存在?” 宁枫闻言浑身剧震,他曾经听师父说过,自己在将死之时是被一股奇怪的魂力护住方才能侥幸存活,此时这鬼影竟然能够说出此点,他瞬间心中已信了大半,口气方缓道:“那你刚才所说的灭族之祸,又是怎么回事?” 那虚幻鬼影红光颤抖,显是悲伤之极,片刻后才道:“你我本生活在山村之中,父亲出门耕作,母亲纺纱织布,生活何其美满!哪知一日村中突然来了一将军、一道人、一紫衣女子率领三千黑甲士兵,不问青红皂白以造反之罪将我们尽数捉拿,押送到那被诅咒的山谷之中,最后大家都被鬼魂杀死,连母亲也……” 宁枫身体僵硬,眼中喷出熊熊怒火,师父一直告诉他乃是被父母遗弃山野,后被其偶然遇到带回去养大,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般凄厉惨烈的身世,饶是他学习定心道术达十年之久,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仇恨。当下宁枫对鬼影所说深信不疑,便欲询问仇人身份,突见眼前红光鬼影愈发透明虚化,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其吹散,他大惊失色,脱口道:“哥哥,你怎么了?” 半晌之后,鬼影方才断断续续地回答:“落宝儿……我宁家村只余你一人存活在世上,只盼你不要忘了报仇……”说罢它竟然便消散于黑暗之中,再不复存在。 …………………… “哥哥……哥哥……不要走!” 宁枫猛地从草地之上惊坐而起,浑身汗出如浆,颤抖不已,他急切地朝前后两侧看了看,却见四周鲜花遍地,碧草如茵,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头顶之上旭日当空,已是晌午时分,宁枫挣扎地站起身来,感觉全身酸软麻痹,浑没有以往凝心炼气后的惬意舒爽之感,他回忆昨夜“梦”中景象,只觉点点滴滴如刚刚发生一般,鬼影的话语更是如在耳畔,字字不曾忘记。 宁枫感应丹田经络之中,果觉太乙神丹的浑厚药力游走全身,将体内的异样之感驱逐的干干净净,他沉思良久,对那鬼影所言再不怀疑,心中只觉失而复得的“哥哥”竟然一夜之后便也离自己而去,刹时烦闷难过,不能自已。 “师父让我归隐避世,潜心修炼道术,压制体内僵鬼;可哥哥又让我为族人报仇?” 宁枫心性单纯,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对了!师父临终前曾言,若真有为难之处,可以到蜀境峨眉山寻一位叫做梦慧的大师。此番我遭遇家仇大恨,却违背恩师所托,此不是最为为难之处么?” 宁枫想罢不再犹豫,在山间草草摘了野果充饥,便御风而上,朝着峨眉山的方向飞去。 第11章 行医 游仙山与峨眉山同属道家洞天,两山相距有千里之遥,宁枫心中急欲寻得答案,是以饿了便采摘山间野果,河中游鱼,渴了便喝溪流之水,日夜兼程,只盼能早日见那梦慧大师,解除心中疑惑。 那神秘鬼影最终抵不住仙丹之力而完全化于血脉经络之中,宁枫对其所说之言再没有半分怀疑。初时宁他还对师父隐瞒自己身世颇为介怀,但一路之上眼见神州大地山高水秀,层峦叠嶂,气象万千。那连绵的丘陵谷底,一望无际的万马平原,还有幽深神秘的丛林山谷,都一一映入眼帘,顿时觉得人生百年与天地造化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宁枫心中既悲且叹,那彻骨的仇恨也稍微减轻几分,反而愈发想念起与师父遍游名山的日子。 如此这般御风飞行了七日,宁枫终于来到一处连绵青山之地,远远望去,只见山上云雾缭绕,雨丝霏霏,不时有金光闪现,继而传来雄浑之极的敲钟之声,令人见之闻之不禁心生畏惧。又行进了片刻,前方有数十座高耸仙峰从茫茫云海之中异军突起,绝壁凌空,直插云霄,便如破空灵剑一般,雄伟奇峻,当真是集天地灵气,映日月光辉。 宁枫依稀记得《水经注》中记载:“去成都千里,然秋日澄清,望见两山相对如峨眉,故称峨眉焉!”但此地仙山奇峰何止百座,不知道师父口中的梦慧大师又在哪一处修行? 他又仔细看了看四周景物,想起峨眉山有大峨、二峨、三峨、四峨四座大山,而大峨山乃是其中的主峰,梦慧大师既然是大唐五佛之一,那当然应该是修行于主峰之中无疑。 宁枫想到将要见到师父故人,心中颇有兴奋之意,身形放缓,脚下运气一股沛然灵力,慢慢降落在一处山路之上,但见四周巨木葱郁,微风和煦,泉水潺潺,不少从未见过的飞鸟走兽旁若无人地在林间觅食,似乎丝毫也不惧怕自己,不过他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各大仙山洞天之间云游,对此间景象早已见怪不怪,便一直沿着山路往上。 之前求疑心切,一路彻夜兼程,什么都抛在脑后。此时到了目的地之后,不过行走了十多分钟,宁枫便觉腹中饥肠辘辘,方才想起已有数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饱饭,不禁心头苦笑,他刚想到林间采摘些野果充饥,突然鼻息间传来一阵淡淡的饭菜香气,好像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吆喝之声,宁枫闻了片刻,肚子更是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此地乃是道佛清修的仙山,怎么会有这种寻常集市上才会有的小贩呢?”宁枫心中疑惑,但很快便释然:“仙人也要吃饭的啊,我不如去寻找些吃食,以慰五脏庙罢!” 宁枫想罢片刻也等不及,脚下气浪升腾,飞速的朝山路尽头奔去,一会儿便绕过一处险峰,抬眼望去,发现前方竟然是一处宽阔的康庄大道,道路之上人头攒动,男女并行,老少携手,笑语相闻,两旁更是有很多商贩在贩卖点心、饭菜,喷香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原来峨眉山上七百二十座山峰,其上道观、佛寺数不胜数,其中修行的道人、和尚经常出山降妖除魔,久而久之山下的普通百姓便经常上山求仙拜佛,以其能保佑家人福禄同享,无病无灾。 宁枫哪里知道此节?不过他腹中饿极,便随便寻找一处店家坐下,看到身旁别人的桌上尽是鸡鸭鱼肉,美酒佳肴,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但想到师父生前悲天悯人,甚少吃荤,他便强压欲望,对着忙里忙外的小二大喊了一声:“给我来两笼包子,要素馅的,再来一壶清茶!” 他丹田内灵力雄浑,此时无意中喊出来,便如龙吼虎扑,声震四周,顿时将众人的嘈杂之声给压了下去,宁枫见大家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还道是自己惊吓了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一旁的小二精明伶俐,眼见宁枫虽衣衫褴褛,但面容俊秀,浑身勃勃英气,只道是哪儿的修道之人来峨眉山交流学艺,当下也不敢怠慢,便赶紧说道:“客观,您请坐,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来素包子和茶水,宁枫腹中饿极,不由分说,抓起就风卷残云般大口吃了起来,小二一心把他当作修道之人,心中有几分敬畏,还劝解道:“小哥慢慢吃,不够还有!” 一分钟不到,宁枫便将两笼包子吃了个精光,手抚肚皮,打个饱嗝,端起茶水慢慢喝了起来,突见旁桌一家人喊了声“小二,结账!”随手扔了十几枚铜钱在桌上。宁枫见之神情一愣,暗道不好,他一直跟随师父餐风饮露,从未跟别人买过东西,此时身上竟是一分钱都没有。 宁枫伸手向怀中摸了摸,发现身上仅有的便是师父遗留的一尊炼药青铜鼎、一碧玉葫芦、一本《千金方》,还有一装满药草的如意乾坤袋,除此之外别无长物。这几样物什都是妙应仙随身救人所用,必然是贵重无比,但宁枫心念师父,断不会将它们出卖。他想起自己刚才点菜之时还豪气万丈,此时囊中羞涩更增羞愧之情,紧张心虚,不住地偷偷向四周张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见四周皆是寻常百姓,有夫妻同行,也有一家数口一起上山,宁枫以前跟随师父行医之时遇到的大多也是普通村民,此时心中不禁有亲切之感,刚想寻一两个面善之人借些银钱,突听右桌上的一中年男人沉声道:“娘,再忍忍,马上就到山上了!” 其身旁的妇人满面疲倦之色,说道:“当家的,你说山上的仙人真能治好咱娘的病么?” 中年男人闻言双拳一握,面色坚定道:“你忘了么?我们村中多少人都是仙人和长老们赐仙药治好的,娘的病肯定也没问题。” 宁枫听到他们对话,便不由自主朝那患病的老妪看去,只见她年逾花甲,头发银白,眼睛斜向一边,四肢不停的打颤抖动,嘴巴一张一合,间或流出浑浊的涎水。 宁枫观其浑身经络脉象,暗想:“这应该便是师父曾经说过的中风之症,看其表象当是气虚血瘀所致。卧不如按照《千金方》中所记之法试上一试,说不定还能赚回一顿饭钱!”他随妙应仙行医多年,虽不敢说经验丰富,但也算是颇有心得,此时想着既帮这一家人驱除病痛,又能免除身无分文之尴尬,当真是两全其美。他刚欲站起,又想到别人是来峨眉山上拜请仙人,自己年纪甚轻,怕是别人不能信任,若是万一诊断有误,给病人徒添苦楚那便有违医道了。 正思量间,那老妪猛地咳嗽起来,涕泪齐流,口中家人喂的饭也喷的满地皆是,那妇人连忙轻抚其背,眼眶不禁流出泪来。宁枫在一旁见之心中颇为不忍,暗暗自责:“宁枫啊宁枫!你忘了师父曾说过‘为医者,当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了么?此时你便是不能帮她治愈顽疾,减轻痛苦还是可以的。”他想罢,当即起身向那家人拱手说道:“大叔,您的母亲患中风之症,又在山路之上受颠簸之苦,此时体内气血郁结,呼吸不畅,我此处有一法,或许可以稍微缓解一番。” 中年男人闻言掉转过头,见说话之人乃是一束发少年,眉清目秀,面色苍白,倒有些像山上的那些仙童,他上下打量一番,将信将疑地说道:“小兄弟,我娘她患的确是中风之症,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枫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当下含糊道:“不瞒您说,在下曾经学过几年医术,恰好治过这种顽疾。”其实以前妙应仙给人治病之时,因怕其体内鬼灵发作吓到别人,所以甚少将其带出,他此刻撒了个小谎,不过是为了取得信任。 中年男人见自己母亲面色涨得通红,四肢颤抖,当下一咬牙:“那就麻烦小兄弟了!” 宁枫点点头,走到老妪面前上下打量,同时感应其经脉中的气血流动,当下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他从怀中的如意乾坤袋中拿出一副银针,在其血瘀之极泉、曲池、内外关等穴位快速扎了下去,不过片刻,只见老妪面色由红转白,又复归正常,坐在板凳上剧烈的喘息起来,中年男人见状刚要走进查看,老妪嗖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儿子劈头就骂:“你个杀千刀的,带我来山上看病也不准备了轿子,想让我死在山里么?” 中年男人当着众人被一顿臭骂,不怒反喜,连忙向宁枫躬身下拜:“当真是神仙啊!果然是有名的仙山,便是一道童也有这样的神力!” 宁枫初次行医,本来没有十分把握,此时被人一顿夸赞,顿时面目皆红,连连摆手,道:“过奖了过奖了!以后让您的母亲少动肝火,不忧不虑,再佐以些许去血化瘀之药,不过半年应该便能痊愈。” 中年男人点头称是,不住拜谢。 周围的人见宁枫片刻之间便将一中风老妪给治好,当下惊奇万分,以为是山上下来的仙童,纷纷站起身来吵着闹着要求取灵药。 “仙童,我这背上生了一大疮,疼痛难忍,您帮我看看吧!” “仙童,我头热痛苦,面色发黄,还伴有哮喘,赐我一粒仙丹吧!” 第12章 蛊毒 宁枫原不过是想随手医治一人换一顿饭钱,此时被众人团团围住,耳闻各种疑难杂症,伤寒风热之痛,方才知晓这些普通百姓除了求仙拜佛之外,大部分都是上山求取灵药治疗身体痛疾的。他想起师父生前行医百年,手中治愈之人何止千数,但神州大地上依然有无数的普通百姓仍饱受疾病之扰,不得方剂,不得药石,心中暗想:“若是能将师父的医术传予万人,岂不是便能让华夏百姓无疾无痛,安享一生么?” 想到这里,宁枫不禁激动万分,又见这些百姓的苦疾应对之法皆在《千金方》中有记载,那些药方配比、诊脉断症以及穴位针灸之法皆浮现在眼前。他当下来者不拒,一一指明发病之因,症结所在,随后赠予药草以及药方,众人得知感激涕零,纷纷拿出随身所带之钱财以付药资,宁枫连忙拒绝,最后不得已才拿了一些给了包子的钱,其余的都一概不纳,还予众人。 这些本是上山求药的百姓见吃了一顿饭便把多年顽疾治好,纷纷口中大叫“神仙下凡,佛陀降世”,便连那一开始招呼宁枫的小二也暗喜不曾以貌取人,自己这番竟然能够给这样的神仙高人上菜,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回去定要多烧几柱高香,拜谢祖宗。 一时这本来颇为安静的山间小铺转眼间变作了宁枫的医馆,路上其他人见此处热闹,也纷纷围上前来观看。宁枫如众星捧月般站在中间,喜笑颜开,无论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所患是何疾病,皆详细问闻诊断,对症下药,无一遗漏。 不过此间除了求药之百姓,还有不少来山上求仙问道,拜佛护佑的世家贵族,他们见宁枫衣衫褴褛平易近人,浑没有一丝仙家气度,当下暗生鄙夷。 “哼!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小儿便敢随处开药治病,还是在这仙家名山脚下,当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闻听有人敢诋毁“仙人”,心中大怒,纷纷掉头寻找说话之人,待发现乃是一腰缠白玉的华服公子,不禁又将嘴边的污秽之语咽了下去,宁枫见之奇怪,心中暗道必然是附近有权有势之人物,他不愿多生是非,便当作没听见。 那华服公子见宁枫不理自己,心中大怒,拂袖站起,走了过来,问道:“你既然自负医术高超,那帮我看看,我生了什么病?” 众人见华服公子身材壮硕,行走生风,中气十足,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但若是他非要坚称自己身体有恙,随口胡诌一个,别人又如何得知真假?一时间众人都纷纷为宁枫担心,但又苦于其权势甚大,不敢得罪。 宁枫见其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面上惊慌之色一闪而逝,打量了片刻道:“我观兄台气血燥热,双目赤红,怕是心中有所想但却不可得,郁结心腹所致,只要放宽心,定可不药而愈。” 众人闻言细细观其面貌,发现果然如宁枫所说,当下纷纷大笑起来,甚至有人趁着嘈杂大声叫道:“我看肯定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想霸王硬上弓被拒绝了!”众人听后笑声更盛,直欲把屋顶都掀了起来。 华服公子被众人嘲笑,憋得面色通红,大声怒骂:“胡说八道!我家富有良田百倾,钱庄数座,有什么是求而不可得的?你这小儿妖言惑众,简直是可恶之极。”说罢便欲招呼家奴过来将宁枫拿下。 宁枫见其恼羞成怒想要动手,不禁面色微变,刚想还手,忽然听到墙角处传来一道尖锐嘶哑之声:“依老夫所见,这小小道童说的字字切中要害,你既然有燥热之症,便当压制肝火,平心静气,怎能如此讳疾忌医,变本加厉呢?”宁枫听其所说明着是对华服少年,但暗中却是为自己解围,当下不由得仔细看过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黑瘦老者,双眼如电,目色中尽是凌厉精光,虽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浑身散发一股令人敬畏的强大气息,周围人虽与其“同仇敌忾”,但惧其气势都不敢靠近,更遑论出言附和? 那华服公子自小生于权贵世家,平日里作威作福,一呼百应,今日却连着被人奚落嘲笑,哪里还忍得住,大叫道:“放你娘的屁!本公子一直服用仙丹灵芝,生有九牛二虎之力,身体康健,哪里有什么病疾?” 黑瘦老者阴声问道:“既然你无疾,那为何要找这小道医治?” “这……”华服公子理屈词穷,无以应对,破口大骂道:“干你屁事……” 黑瘦老者听其口中污言秽语,直直摇头,似乎是哀叹惋惜,道:“你若是想测试一下小道的医术,又有何难?生出一点病不就好了?” 华服公子听其声音阴沉狠厉,不由得神情一震,尚未反应过来,突然右手一阵剧痛攻心,待举起看时,竟然发现皮肤波浪起伏,似是有无数小虫在其中钻食手上血肉,片刻之后右手手掌竟是骨肉消融,只余白骨,他见此异状,惊惧之极,口中大喊大叫,不一会儿便痛晕了过去。 众人原本以为老者不过是一路见不平的高人,哪知其不经意之间竟施展异术令华服公子右手尽废,其出手狠辣之极,当真是匪夷所思,那些等待治病的百姓们如见鬼魅,口中大叫:“有鬼啊!”,随后纷纷惊恐地逃离此地,便连店家商贩也吓得躲了起来,不见人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自小受妙应仙教诲,素以人命为最贵,那华服公子虽然作威作福,气焰嚣张,但罪不至此。他心中惊怒,暗想:“能在瞬间将人之血肉蚕食一空,这老者所使的莫非便是师父曾经提及的蛊毒么?” 此时华服公子醒转过来,痛得在地上翻来转去,四下打滚,口中兀自惊声尖叫,那老者好整以暇,喝了一杯茶淡淡道:“你现在手都没有了,还不赶紧找道童医治一番。” 华服公子闻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用仅剩的一只手撑着身体爬到宁枫脚下,悲切恳求道:“仙童,神仙,救救我……” 宁枫见其惨状,心中怜悯同情,但他所学的乃是药草炼丹,五脏调和,对这蛊毒却是一窍不通,当下唯有朝黑瘦老者拱手道:“前辈,这人已经受到教训,生出悔改之心,还望你慈悲为怀,搭救一番,免了其皮肉苦痛。” 不料黑瘦老者嘿嘿冷笑,阴恻恻地说道:“一直在治病救人的不是你么?为何倒叫老夫帮忙,况且这等肉白骨的奇事不一直都是你们道家所擅长的么?” 宁枫闻言一惊,之前心中的种种猜想皆已得到映证:“这老者已经看出了自己身负道术,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当下收敛身形,作防御之姿,目不转睛的看着老者,沉声道:“前辈,你我素不相识,不知道哪里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若真有冒犯,在下定当赔礼道歉,莫要牵累无辜之人。”宁枫虽如此说,但搜肠刮肚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诡异老者,更何谈有过节了? “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以前的仇敌,看出我是妙应仙之徒,所以来找我算账的么?但是……我并没有一处暴露出师承何方,他又是如何看出?又或许他是峨眉山的仇敌,以为我是山上所传弟子?”宁枫想出千百种可能,但却被一一否定,只好凝神戒备,看着对方。 哪知黑瘦老者哈哈一笑,声音尖锐嘶哑,直透耳膜震得脑中刺痛不已:“仙童医术惊人,又有菩萨心肠,怎么会得罪我呢?只是我家中也有人身体抱恙,想请仙童上门诊治一番呢?”他话音刚落,从椅子上飞身跃起,向着宁枫抓来。 宁枫不想对方竟突然动手,大惊失色,连忙运气抵御,岂料老者身形如雷如霆,快逾闪电,一息之间竟已来到他的身前,一双手掌化作墨黑色,裹挟裂空之势,重重地击在他胸口之上。 宁枫只觉一股巨力袭向全身,胸膺郁堵,喉头微甜,身体猛地向后连退数十步方才稳住,心头大骇:“这老者身形之快,竟是前所未见!”这般的高手为何跟自己过不去,宁枫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此间临对强敌,且是第一次真正的与人交手,容不得他有半分分神,是以赶紧调起丹田灵力,御于周身,准备随时反击。 却不知此时黑瘦老者心中惊怒骇然丝毫不下于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独门步法,能够一招将这小子擒住,哪知道他周身灵力之强,反应之快,远远超过自己想象,受了自己突然发难的重击竟然似是没事人一般,半点伤也没有。 而且黑瘦老者在刚刚的一掌之上还附加了自己炼制的阴毒蛊虫,常人稍微一碰便瞬间筋骨松软,肌肉无力,乖乖地沦为刀俎上的鱼肉,哪知他等了半天,这小子依然虎虎生风地站在原地,怒目看向自己。 老者感觉脸上无光,心中顿时泛起浓烈的杀意,表面却是嘿嘿冷笑,叫道:“果然有两下子,只是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说罢从其袖中飞出无数曼舞银光,左右飞旋,上下穿梭,传来阵阵刺鼻腥气。 第13章 走之 宁枫从未见过这等邪法,定睛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无数细小的银针破空飞来,其上色彩斑斓,艳丽无比,散发着危险至极的气息,他知晓针上必然是淬以剧毒,心中大惊,连忙点足飞起,闪身躲避。 哪知这些五彩银针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紧跟随,半步不舍,宁枫心下惊慌,怕是自己稍慢几分便会被毒针入体,下场恐怕比那华服公子更惨。 黑瘦老者哈哈大笑,阴狠道:“我的五毒龙须针淬炼有天下罕见的八十一种奇毒,只要碰上一点点,便会骨消筋融,化为一滩血水,看你能够坚持到几时?” 宁枫闻言又是恼怒又是惊惧,眼角瞥见那闪烁的刺目银光,浑身泛起无边寒意,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在小小的酒楼里闪转腾挪,不一会儿已是遍地狼藉,茶杯饭菜洒了一地。 那失去右手的华服公子更是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嗔目结舌,不能发声。 宁枫游走片刻,见银针犹自紧追不舍,心中暗道:“如此这般一味逃避不是办法,疾速飞行颇耗灵力,待会儿力竭气消之后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得赶紧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正思虑之间却见华服公子扶着桌角哭喊着向门外爬去,狼狈之极,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足底凝出一层气浪,陡地向下飞去。 黑瘦老者见状冷笑道:“嘿,我还以为你是多慈悲心肠呢?原来自顾不暇之时便想拿这替死鬼保命么?” 宁枫也不反驳,只是携势俯冲而下,一瞬间竟将五毒龙须针甩出了一段距离,黑瘦老者微微变色,墨绿十指疾速翻飞,从中闪过无数看不见的灵力之线,控制着毒针加速追去。那华服公子听见背后传来嗖嗖的飞旋之声,害怕之极,裤裆已然浸出水渍,手脚并用的向外爬着。 “便是此刻!”宁枫大叫一声,在堪堪碰到地面的一刹那手中生出两团灵力,呼啸着向华服公子以及他扶着的长椅一端击去,只听咔擦一响,那椅子应声飞起,横在了宁枫与五毒龙须针之间,黑瘦老者讶异一声,待要变势已经来不及,所有发出的龙须针尽数打在了断裂的椅子之上。同时华服公子也被宁枫发出的巨力猛地扫起,飞出了酒楼之外。 “赶紧离开这里!”他如蒙大赦,顾不得右手上的白骨已经全部断裂,费力站起身来,向山下跑去。 宁枫这一变招不仅将五毒龙须针尽数挡下,同时还顺手救了华服公子,其计算之精确,运灵之高明,当真是妙到巅毫。黑瘦老者见之面无表情,停下手指凝势,嘿然道:“生死关头,竟然还想着搭救别人,当真是胆大包天!”他虽仍如最初一般镇定自若,但其实内心已翻起滔天巨浪,这小小少年看似不擅打斗,但屡出奇招,体内灵力更是如汪洋大海般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这黑瘦老者真实身份乃是当今魔教的蛊毒高手——百足妖祖,世人皆传其身形奇快,神鬼难测,是以有“百足”之名,而且他特别喜欢拿人当作“药鼎”,炼制有各种威力无穷的蛊虫毒药,一旦被其缠住当真是防不胜防,稍不留神便是蛊虫入体,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去,只能沦为其试药之物。 百足妖祖见擒拿一个小小少年都如此费力,心中狂怒剧骇,不禁涌起杀意,当下再不藏拙,满身灵力激荡,一袭黑色长衫鼓猎飘拂,不时可以看见其中藏有无数彩色灵光,接连闪动,诡异之极。 宁枫心念一动,知晓那些都是其炼制的毒虫巫蛊,心下不禁泛起厌恶之感。他跟随妙应仙学医十年,知晓巫医药蛊不分家,但凡是精于药理之人也必然通晓蛊毒巫术,妙应仙就曾经利用蛊虫进入人体将心脏深处的经络中藏有的毒血吸出。但像这黑瘦老者一般专于蛊虫害人的,还真的是前所未见。 百足妖祖满身气势冲天,刹那间将整个酒楼都笼罩于其中,他冷冷的盯着宁枫,牙齿咯咯抖动,似是要把眼前这少年生吞活剥,食肉吸髓,方才能够解其心头之恨。他黑袍翻飞,口中翕动,念出法诀,同时双袖猛地向前挥出,闪过一道金色光芒,炫然刺目,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小子,你细皮嫩肉,连我的天龙金蛊都有些急不可耐了,哈哈!” 宁枫本已是蓄势待发,准备应付对方的全力一击,但此刻见到这飞旋金光夺神炫目,嘶嘶作响,仍不禁惊声变色,倒吸一口凉气。待仔细看时,才发现这从黑瘦老者袖中飞出之物竟然是一头丈余大小的红头金身蜈蚣,共有七七四十九节,两条寸长的红须迎风摆动,尾巴上竖起闪烁着毒光的硕大金钩,令人见之心悸恐惧。 “难道这便是那传说中的金蛊么?果然厉害!”宁枫曾经在一处古籍上看过,世间有厉害的炼蛊之人可以使一门阴毒绝艺,便是取一药鼎,其中放入天下至毒草药,再到南疆密林中寻来五彩斑斓的毒豸猛虫,让其在鼎中自相残杀,过一年有余再开鼎,其中便会只剩下一种至尊蛊毒,全身金黄,其毒性之强,神鬼辟易。但是据说那蛊王都是越炼越小,不知眼前这黑瘦老者如何能炼出如此巨大的金色蜈蚣,他强压翻涌气血,大声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便是小小蜈蚣,竟然也敢妄称‘天龙’,我看是地虫差不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百足妖祖面现阴谲神色,厉声道:“小子嘴硬得很,就是不知等会儿是否还能这般嚣张!” 这蜈蚣在小小酒楼中疾速穿行,巨尾如混金铁棍,四下狂甩,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物什都击为齑粉,宁枫渐渐地被逼入角落,不由心慌惊悸,如此下去怕是很快便会成了这金蜈蚣口中之食了。他心思一动,假装力竭,慌张失措地闪到一处角落,百足妖祖见之大喜,连忙驱使蜈蚣蛊王飞身靠近,金色尾巴上的闪亮巨钩高高昂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之极的金光,朝宁枫倏然刺去。 “哈哈,来的好!” 宁枫将手臂经脉之中早已凝聚成势的灵力轰然击出,哪知那金钩力量奇大,只是速度微微一缓,便复又轰击下来,一旁的百足妖祖满脸兴奋,嘿嘿冷笑,在他眼中这小小少年已是瓮中之鳖。哪知本来惶恐颤抖的宁枫突然猛地身形一转,在空中划过半圆之状,堪堪躲过金钩的重刺,倒是这酒楼的墙壁承受不住蛊王的惊天一击,轰然被砸出一个大洞。 “难为你还为本仙人开了门,多谢了!” 宁枫见小计得逞,心中大快,飞速的在地上的落石连点数下,身体如炮弹一般激射而出,转眼间已经跃出百米。只留下身后嗔目结舌,面如槁木的百足妖祖楞然站在原地,羞怒之极。此时他心中惊惧交加,怒火喷射,自己已经不顾欺小之名对这少年使出了炼制多年的天龙金蛊,哪知竟反而帮助对方开了一条逃脱之路,这小子狡诈多谋,浪荡不羁,且其灵力之强,身形之快,竟丝毫不下于自己,假以时日,必然是一心腹大敌。 百足妖祖收起御出的蛊毒,半晌之后,方才恢复阴冷沉静面容,冷笑道:“果然不愧是天医妙应仙人的徒弟,嘿嘿,再过得几日,定让你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 宁枫虽急中生智施展小计,但心中惊骇惧怕远超想象,当时若不是他铤而走险,在金钩之上闪转腾挪,且仗着自己体内仙丹之力,能够一时抗过蛊毒,怕是早就被天龙蛊王绕身缠住,化为其口中之餐。他在大道之上疾速狂奔,顾不得查看身后那老者是否追来,待行至一转弯处时又拐进一羊肠山径,贴着悬崖峭壁飞跃直上,四周云蒸霞蔚,横生的枝叶竹林嗖嗖的扑打在身上,隐隐生疼,但他想着逃命,顾不得这许多,足足奔了有小半个时辰,余光瞥见身后树影憧憧,雾气缭绕,偶然听见灵兽嘶鸣,飞鸟扑翅,不像有追兵尾随,方才停下身来,大口喘息。 待胸中惊惧稍缓,宁枫扶着一株巨木朝悬崖下看去,只见身侧云雾升腾,变幻莫测,不时传来风吼呼啸之声,似乎有千军万马藏匿其中,声势惊人。面对这等深不可测的渊壑,饶是他一向自诩胆大,也不禁心中发毛,强忍惶恐之意又朝上看去,数座青山隐于其中,在阳光照射下折出七彩霞光,绚丽非常,宛如仙境。 “人都言,峨眉天下秀,果然诚不我欺,这般看来,比之那道门第一洞天游仙山虽仙秀不足,但恢弘气阔犹有胜之,不愧为山之领袖!” 宁枫这一番绝处逢生加上峭壁历险,不仅胆气倍增,便连心中数日来积蓄的阴霾困闷也一扫而空,当下觉得豪情万丈,对着远方妩媚青峰纵气狂叫,声震百里,在万丈深渊中久久回荡。 如此吼了数声,宁枫便觉胸中快意十足,浑身畅快,又见自己虽在半山腰,却已隐约能见到四周山峰峰顶之景,当下心头慨然:“果然不愧是峨眉山第一高峰!不如登上峰顶,享受那‘一览众山小’之豪气干云,也不枉来峨眉走一遭。” 第14章 初见 经过一番打斗奔跑,时间已近晌午,一轮红日高悬天空,将这一处连绵青山都镀上了金黄之色,山峦之间雾气蔼蔼,经由阳光一照更是绚烂芳华,犹如无数匹彩缎织锦横在半空,更增秀丽。宁枫又向上攀援许久,但见此峰峰顶仍然藏在浓雾之中,似是没有尽头,饶是他体内灵力浑厚,也不由生出无力之感。 又见其余众峰之上佛寺林立,不时传来僧人敲钟之音,声传千里,直震得四周枝叶摇摆,哗哗响动。宁枫闻之也觉心中升起磅礴之气,随便摘了几颗野果充饥,便又继续攀登。越往上去,越觉山峰险峻,起伏不定,有些地方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宁枫见青泥盘盘,百步九折,便欲运灵御风而上,刚一点地,却又觉四周云涛滚滚,风向忽上忽下,无法预测,只好放弃。 宁枫又生出退却之心,想着不如早些去山峰另一侧寻找梦慧大师以解心中之惑,刚要起步转身突闻头顶传来一阵叽叽之声,他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金面灵猴以尾挂在树枝之上,朝自己呲牙咧嘴,神情之中满是嘲笑之意。宁枫哑然失笑,不由生出少年之心,对着灵猴佯怒道:“你竟然敢讥讽于我,待我追到你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那金猴灵动异常,似乎是能听懂人言,听宁枫吓唬之语急忙挺身一动,抓住浓密丛生的树枝朝前攀爬跳跃,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宁枫见其姿势心中顿生一法,在手中生出一团旋转灵力,紧紧地吸住身旁巨木,也学灵猴模样在枝干上闪赚挪移,速度竟丝毫不慢。 峨眉山层峦叠嶂,茂密丛林之中积蓄云雾,宁枫行走其中忽而大雨瓢泼,冷风入怀;忽而又万物勃发,暖风和煦,当真是“一山生四季,十里不同天”,不过他此时兴致高涨,些许困难也阻不得其脚步,如此这般攀爬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开阔之地,四周郁郁葱葱,翠林飞瀑齐现,各种奇花仙草遍地丛生,流泉跳过山石哗哗迸碎,真如人间仙境。 “难道这里便是峰顶么?可是典籍中记载,这大峨峰最高处乃是万佛顶,尤为陡峭险峻,猿猱难登,应该是另有洞天才是。”宁枫朔溪流而上,果然寻得一处高悬瀑布从头顶云雾中倾泻而下,犹如千尺白练来自天庭,煞为壮观。 “从这里攀登上去应该就是万佛顶了,传言只要到达那里便能立地成佛,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宁枫心有豪情,知难而上,不顾四周巨石嶙峋,云雾变寒,嗖的跃上攀援。 刚登不过数米,便觉周身寒气侵体,呼吸不畅,转头望去尽是茫茫惨白云雾,唯有脚下呼呼风声提醒自己是在半空之中,宁枫不甘放弃,刚欲运灵入脉,调节气息,忽听背后传来一阵银铃娇笑,竟是一妙龄少女之音。 “你这后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乱入峨眉禁地,不怕被抓了喂猴子么?” 宁枫原以为这处山峦奇秀险恶,百里之内都不会有人,哪知身后竟有女子发声,连忙回头,却是云雾蒙眼,半个人影也没有瞧见,心下惊慌疑惑:“师父曾言,世间有山精鬼怪,动物成精,难道竟让我碰见了么?” “哎,你这后生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是哑巴么?” 宁枫一心以为说话之人乃是妖物精灵,心中有些害怕,但听其口中讥讽嘲弄,又不禁气愤,回声恐吓道:“我乃是得道仙人,你这精怪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出手无情,收了你百年修为。” 他心想这番惊吓之语定能让其退却,不想自己话音刚落背后的“妖精”便大笑不止,似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滑稽之言,宁枫气不过,故作凶狠道:“有何可笑之处?难道你不怕么?” “妖精”见宁枫色厉内荏,又是一阵狂笑,片刻之后方才咯咯说道:“本仙女笑你连我在哪儿都看不见,还自称仙人?你说可不可笑?哈哈!” 宁枫不禁语塞,暗想:“对方自称‘仙女’,难不成是个女妖精么?不过听其声音清雅甜美,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妖精!”他曾经读过志异书籍,里面讲过绝美女妖与人相恋之事,此时心中越想越与书中所述相像,当下也不再害怕,反而脸色微红,有羞赧之意。 不想那女妖精突然大怒,厉声呵斥:“你这无耻后生竟然在脸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本仙女的厉害!”宁枫尚沉浸于自己想象之中,突觉身体左侧凭空刮起一阵狂猎飓风,声势惊人,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脚下失稳,跌落下去,幸而五指运灵,紧紧地插进岩石之中,方才不至于摔个骨断血流。 “哎,这女妖精还有几分气力!” 宁枫稳住身形,忍不住朝着左方看去,此时周身云雾被飓风吹散,他一见之下,只觉脑中轰然一声,面容呆滞,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那“女妖精”正骑乘在一罕见的灵鸟之上,其肤如凝脂白玉,眉如远山青黛,目若明澈秋水,面容绝美之极,一身翩翩鹅黄衣衫随风拂动,四周云气环绕缥缈,清新淡雅,亦梦亦幻,有如仙女一般。 宁枫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天地之间一片死寂,只听见胸膛之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口中也不住喃喃自语:“这……这女妖精如此明丽绝色,便是书中的仙子也不及其万一,怪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衣女子见他神情呆滞,眼中尽是惊艳、赞叹,脸上也不禁有得意之色,笑着问道:“怪不得什么?” 宁枫原想说:“怪不得书中的那些侠客文人都挡不住女妖精的魅力,纷纷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但话至口中感到略些唐突佳人,生生的咽了回去,又觉在美人面前不能如此扭捏作态,当下不管逻辑是否通达,脱口道:“仙子如此美丽可爱,怪不得能够住在这仙山福境之中!” 黄衣女子一阵银铃娇笑,语气变缓道:“你这后生倒是嘴甜,既然你如此乖巧,本仙女就大慈大悲,免了你擅闯峨眉禁地之罪吧,赶紧下山去,不然被别人看到,可就不是这般好相与了!” 宁枫见其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丝毫没有“女妖精”的魅惑之容,当下仅剩的一点俱意也消失不见,又想对方口口声称此地乃是峨眉禁地,心中不禁暗想:“难道她竟然是峨眉派的弟子么?可是师父说那梦慧大师乃是大唐五佛,为何其弟子没有一点尼姑的模样呢?” 黄衣女子瞧眼前这小子又不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脸上忽而惊讶,忽而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禁心中隐有怒气,哼了一声,道:“你这无知后生若是要再不听话,我可要让我的宝宝鸟扇你下去了!” 宁枫闻言一怔,又想起刚才掀起的无名飓风,不禁心有余悸,忍不住向女子座下飞鸟看去,只见这鸟乃是一青色鸾鸟,翼展双翅竟有数丈之长,隐于云雾之中扑腾扇动,隐隐闪耀青光碧芒,威风凛凛,宁枫心下嘀咕:“这等神鸟取名叫做宝宝鸟,可真的是大相径庭,去之万里了!”那青鸾似是听到主人呼唤自己,昂首嘶鸣,一双碧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枫,满是嘲讽蔑视之意,不想其双翼一扇,又将环绕周身的浓雾驱逐干净,露出真身容貌,宁枫张大双目,原来这青鸾不过是雉鸡大小,头颅浑圆,身形怕是比娇小的黄衣女子还要小上半分。 宁枫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道:“这少女与坐骑倒真是一对!”青鸾似乎看出眼前这少年的嘲笑之意,心头大怒,不等主人下令便双翅怒扇狂扑,顿时狂风大作。宁枫被吹了个七荤八素,呼吸顿止,刚要出言求饶,却瞥见这黄衣女子虽板着脸看戏,但眼角却藏不住一汪笑意,且其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偏偏要装作这般老成姿态,当真是好笑的紧。宁枫心下打定她定然是涉世未深,有心逗她一逗,十指紧紧陷入山石,大叫道:“让你这青鸡使劲的扇吧!听说只要登上这峨眉万佛顶,便能够立地成佛,脱去凡体,我现在可是要上去了!” 说罢四肢并用,紧紧的吸附在陡峭的悬崖石壁表面,如山魈灵猿一般极快的攀爬而上,趁着那一人一鸟被迷雾蒙住了双眼,远远地将她们甩在下方。 不想黄衣女子见状竟是有些焦灼,口中呼叫不止,御使青鸾扶摇腾空,来到宁枫身侧,蹙起秀眉急道:“这万佛顶上乃是我峨眉有修为的弟子炼气之地,传说惊险万分,有五雷轰顶之虞,你可莫要不听好人言。” 宁枫望其双眸闪动,额头皱起,更觉她明艳可爱,便笑道:“这都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么?” 黄衣少女脱口而出:“当然!” 宁枫微笑道:“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何不一起上去看个究竟,便是有险境也可以骑你的宝宝神鸟逃离,能有什么可怕的?”青色雏鸾闻之也是尖叫嘶鸣,似乎在出言附和。 黄衣少女听后沉默片刻,心中犹豫不决,她早已看出眼前小子不过是对自己使激将之法。但自己平日里骑乘宝宝鸟早已将峨眉仙山游了个遍,颇觉枯燥无味,内心里其实一直想上万佛顶一观,但被师父师姐多次阻拦,方才作罢,此时暗想:“有这无名小子跟随,便是被发现也可将罪恶推脱在他身上。” 她想了片刻,咬了咬牙,忽而心生一计,笑道:“好,不过我们光是爬山登顶,颇为无味,不如来打个公平之赌,谁先登上万佛顶,另一人便需答应其一个要求,意下如何?” 第15章 腾空 宁枫听其“公平”的赌约,不禁哑然苦笑,他跟随妙应仙十年间,曾阅尽天下古籍经典,知晓这黄衣女子座下之鸟乃是上古西王母三足青鸾的后裔,此时它虽仍然年幼,但其体内含神鸟之血,一旦全力飞翔,便是扶摇直上九万里,非人力可以企及。 但他自诩男子汉,又怎能向一女子屈服?而且就算输了,答应对方一件事也并无不可,当下慨然应承:“好,便依你!” 黄衣女子不想他答应如此爽快,微微一怔,便喜笑颜开,恰如池塘微皱,清荷露尖,宁枫瞧之又是目眩神移,愣了片刻,当听到对方一句:“你慢慢发呆吧!本仙女可先飞一步了!”他方才缓过神来,赶紧凝气于指,双足点石,不停地在凸起峭壁之上跳跃飞腾,紧紧跟上。 “咦,你这后生,也不是很弱嘛!”黄衣女子盘腿坐于青鸾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宁枫,心中惊讶这小子竟然能够在悬崖之上灵动如猿,其体内真气之强,远超想象。不过她心中认为自己此赌必胜,是以也不着急,御使青鸾鸟悠闲腾空,忽快忽慢,与宁枫之间保持有十丈左右的距离。 宁枫初时想与其争个高低,便全力踏足而上,但越向高处,四周的云雾越是浓烈,温度也陡然降了下来,此时他不过穿了薄衫,在登山之时又被树枝荆棘刮蹭,几乎衣不蔽体,冷风一吹顿时被冻的簌簌发抖。不过他催动灵力进入双目周围的经脉,瞧见上空黄光碧芒忽隐忽现,又有淡淡少女幽兰体香入鼻,宁枫知晓黄衣女子定然是故意保持一定距离,好看自己囧态,当下反而不急不躁,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暗中却凝气入腹,吸纳峨眉洞天中那充沛的天地灵力,好在最后关头冲刺一把,将黄衣少女超过。 又不知向上攀爬了多久,宁枫只觉四肢酸麻疼痛,几乎不能定住身形,只凭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坚持下来,他抬头望去,突觉一股寒风袭过,夹带湿润之气,沁入鼻息胸腔之中,顿时全身如坠寒窖,剧烈咳嗽起来。宁枫费力低头掩住口鼻,不想头顶之上的冷风不住呼啸飞旋,越来越大,且四周的浓雾越发湿潮,似乎能拧出水来,扑打在脸上更是直如冬日冰雪,飞刀霜剑般拂脸贴肤,猎猎生疼,他只道是黄衣少女在作怪,运气大喊道:“喂,我们可是说好的公平比赛,仙子要这般耍赖使诈的话,传出去要令峨眉派蒙羞了!” 声音裹挟雄浑灵力传出,却是半晌不见回音,宁枫心中涌起不祥之感,刚要加速挺上一看究竟,却听黄衣少女的妙语仙音远远传来:“是你自己不中用,早就说过这万佛顶是惊险万分,你偏不听,现在却来怪我!” 宁枫听其声音忽断忽续,似是被狂风吹乱,这才知晓万佛顶之险果然名不虚传,但越是这般,越是激起他心中好胜不屈之心,当下催动灵力游过全身经脉,把所有靠近山崖壁面一侧的身体全部附于其上,如壁虎一般,疾速援跃。 又过了片刻,突闻上空传来哗哗的水流之声,宁枫以为是悬崖飞瀑,心中一喜:“应该是快到万佛之顶了!”他心神一振,速度又加快几分,一息之间已跃上百丈,哪知正遇上一阵瓢泼大雨淋在身上,冰寒刺骨,顿时整个人便如在冰水之中浸过一般,毛发之上已凝结细小冰晶,闪烁光芒。 上方黄衣少女又道:“到了阴间了,你小心点。” 宁枫听其出言提醒,心中感激,但又疑惑万分,惊叫道:“阴间?” 黄衣少女远远解释道:“这是峨眉万佛顶特有的奇景,因四周雾云积蓄在半空之中,恰好在此处有一分隔之线,形成剧烈风暴云雨。更为奇特的是,不管雨下的多大,都只在阴阳间线之上随风盘旋凝聚,循环不息,而不会落到山下。所以称山上为‘阴间’,山下为‘阳间’。” 宁枫闻之心中大奇,不禁感叹世间万物妙法无穷,当真不是人力所能企及。他眼见这一路攀援,竟是“三步一异景,十步两洞天。”不禁想早些登上顶峰看看那里究竟是何等恢弘秀丽景象。 当下两人跃过风暴云雨区,身侧不时有不知名的怪鸟嘶鸣尖叫之声,直透耳膜,震得脑中嗡嗡作响。除此之外,天地间再无一丝声音,仿佛进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世界,倒是气温越发寒冷,便是威风吹过,宁枫也不禁被冻得浑身发抖,四肢再无知觉。 一旁的黄衣少女突然脆生叫道:“你可快些,本仙女在峰顶等你啊!” 宁枫知晓已经快要到万佛峰顶,便欲使尽全力挺身而上,但他此时双手被岩石划裂,鲜血尚未流过便结成浓痂,浑身更是像被掏空一般,如何能与青鸾神鸟比拟?一时间他有些沮丧,便欲放弃,耳闻头顶青鸟双翼扑展掀起的飓风,他突然灵光一闪,暗道:“我可真是傻了,竟然想以一人之力与三足青鸾之后相抗。那少女能够骑鸟飞行,我为何不能借其势御风而上呢?”其实宁枫早已试过御风之术,但是这山峦如利剑悬空,高逾万丈,直达天庭,四周风向更是千变万化,忽东忽西,忽上忽下,若是不俯身岩上,那便如洪流中的浮萍一般,跌宕翻转,随波逐流,不可能控制方向,若是稍不留神,可真的就是粉身碎骨了。 但此时青鸾鸟陡然冲刺,在其巨大尾羽之后形成一阵向上气流,若是施展御风之术尾行在后,那跟骑乘青鸟也无二致了。 宁枫想通此节,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是假装忧虑焦急,以迷惑黄衣少女,其实暗中御灵绕于周身,感应那狂暴气流的变化动向,追随而上,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一会儿竟已隐隐与青鸾鸟拉近了些许距离。 他担心黄衣少女发觉自己的“奸计”,不敢跟随太近,好在那少女倚仗神鸟之力,自以为胜券在握,此时又离万佛顶不过数百丈的距离,是以她正全力御使青鸟,腾空翔跃,朝着峰顶飞去。 宁枫在下方见少女黄衫舞动,驾雾扶云,三千青丝如帘纱垂下,所过之处弥漫素雅清香,婀娜身姿在茫茫云间若隐若现,真若九天仙子一般。宁枫看的口干舌燥,不禁想到:“等会儿我赢了赌局,该让她做一件什么事才好呢?” 此时越往上去,四周反而是渐渐温暖,这九霄天空之上浑无一物,烈日阳光倾泻洒落,毫无阻碍,顿时将茫茫雾气驱赶一空,但见远方蓝天如洗,偶有白云飘飘,飞鸟盘旋,悠然之极。 黄衣女子此时终于发现宁枫的“借力”之举,神色一变,口中娇声呼叫:“好啊!本仙女念你这后生淳朴老实,才定下这公平赌约,想不到你看似单纯,内心实则奸诈油滑,仙女我可要生气了。”她话音一落,座下青鸾便双翅狂拍,忽左忽右,不住变幻方向,同时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宁枫挡在下方。 宁枫靠着小小计谋已经积蓄力量,占尽上风,岂能轻易放弃?那青鸾尾羽掀起的狂风虽然也是在变化,但终究是由人控制,只要稍加推测也不难掌握,他循着宫雨儿的身形,朝其相反的方向闪动突行,竟一举将其超过,随后将丹田中全部灵力运于脚下,整个人便如冲天金鹏,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云迹,稳稳地落在万佛顶之上。 但见这传说之中的万佛峰顶不过方圆数里,但却是尽收四季美景,东崖万物萌生,郁郁葱葱,南壁百花争艳,姹紫嫣红,西侧红叶满山,缤纷多彩,北方最高处却覆有蔼蔼白雪,银装素裹,经由阳光一照便裂声融化,化为道道清泉汩汩流下,滋润大地。 中央一处绿茵平原,遍地长满了万千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参天巨木直插云霄,碧涛翠野,红霞紫烟,犹如仙女织锦,美不胜收,宁枫从未见过这等仙境,当下惊叹非常,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东边悬崖突然传来青鸾高鸣,黄衣少女乘坐其上,飘然落下,气呼呼道:“你这番是使了奸计的,不算不算,再来比过。” 宁枫此时心中大畅,怎会与小女儿一般计较?当下摆了摆手,躬身道:“仙女风姿绰约,修为非凡,神鸟更是扶摇直上,一飞冲天,小子甘拜下风,算我输了。” 黄衣少女不想他这般轻易认输,有些始料未及,片刻之后才愕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枫微笑道:“宁枫!” 黄衣少女刚想报出自己芳名,但却见宁枫眼望别处,心不在焉,当下有些气恼,倒是青鸾鸟被宁枫一顿夸赞,颇为欢喜,朝着他啼鸣尖叫不已,似乎也在自报家门。少女等待半晌,忍不住说道:“我叫宫雨儿,乃是峨眉派的弟子。” 宁枫转过头,笑道:“宫雨儿?倒是与这山间秀奇颇为应景!”随后又轻声喃喃道:“若是没有‘雨儿’,这峨眉山的秀甲天下之名怕是要失色不少了!” 宫雨儿听其话有歧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夸赞自己,不禁脸上一红,霞色满面,更增娇艳。 两人这一番比斗都是耗尽灵力,丹田真气空空荡荡,此时面对桃源洞天,都不禁席地而坐,一面欣赏人间绝色,一面调息凝气,安抚体内翻涌之息,一时间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宫雨儿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宁枫带着笑意的目光,又是心中微颤,刚想出言娇斥,头顶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轰鸣之声,紧接着乌压压一片侵袭而来,黑云压城,如茫茫天空坍塌落下,令人心惊。 “糟糕!正遇上万佛惊雷!” 第16章 一线 彼时还是蓝天碧海,白云涛涛,不想只是眨眼之间就乌云笼罩,一股强大的压迫之感瞬息传来,直让两人几乎不能站直身体。宁枫忍住骇然惊讶,抬头望去,只见上空的浓烈黑云离万佛顶不过咫尺之遥,似乎伸出手便能够触及,但其流动起伏,变幻不定,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灵兽猛禽盘旋其中,不时又传来雷光震霆,声声巨响,在这万仞之顶上听来更是直透鼓膜,连神识深处都是隐隐作痛。 “万佛惊雷?那是什么?”宁枫眼见宫雨儿惊慌失措,只顾顿足,暗想竟然能让这个胆大妄为、精灵古怪的美女如此惶恐,不知是什么天地异象? 宫雨儿听其发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无知者无惧啊?万佛惊雷乃是此处阴阳薄动后的特有之象,传言出现之时会有千万道天罡震雷落在这小小的数里峰顶,将一切击成齑粉,我们峨眉派中有一至高术法便是在此地练成。”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万佛顶位于峨眉洞天中央,壁立千仞,凝聚四时六壬之力,整日交相汇错融合之下,便生出了这般的变化无常的气候,神州九万里大地上的所有恶劣天气,基本上都可以在这里寻得,所以我们峨眉派才会将此列为禁地,一般弟子决不许踏足。” 宁枫听其说的神乎其神,心下暗暗嘀咕:“那你还与我一起飞上来?”不过当看到宫雨儿俏脸绷紧,一双妙眸似是要沁出水来,这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以往与妙应仙一道,曾踏足天山之巅,进入蛮荒毒林,此时应对这惊雷雨云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心中反而涌起要保护身边少女之感,是以温言提醒道:“何不御使你的青鸾神鸟飞身下山?” 一旁的青鸾双目之中也满是惧怕,但听到主人提及仍然昂首呜叫,宫雨儿抚摸其浑圆的脑袋,说道:“宝宝鸟它是师父在一处洞天中偶然得到,年不过一岁,怎能承受住惊雷轰击?”她说罢素手轻拂,樱唇张合,只见一道绿光闪过,青鸾神鸟竟是倏然不见,隐入其青丝之间一根玉簪之中。 宁枫知晓这乃修灵之人的封印术,也不惊奇,只是四处寻找遮掩之地,以期躲避这世所罕见的惊雷,宫雨儿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阻止道:“别找了,等会儿惊雷从天空落下,这方圆数里的万佛顶上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半点也不会留下!”其话语之中已是带有哽咽之腔。宁枫心中过意不去,暗暗自责:“若不是我激她上来,也不会落得个这般局面。”当下他胸膛一挺,强作大无畏模样,哈哈一笑道:“那我们赶紧循着来路寻找山石躲避吧,总不会连这整个万佛顶都被掀起来了吧!” 宫雨儿被其态度感染,心中惊惧之情稍减,但口中仍不示弱:“哼,待会儿本仙女使仙法下去,可不管你啦!” 宁枫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两人飞身跃起,寻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崖便欲下山,哪知头顶之上陡然传来风雷惊吼,宁枫不由自主望去,只见空中黑云流转鼓荡,其中飓风呼啸,云气被其卷溺其中,顿时化为一环巨大的浓墨漩涡,中心风眼之处霹雳雷击,灼目异常,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从中倏然落下一道数十丈长的闪亮震雷,咔的一声巨响,一株巨木被拦腰斩断,燃起熊熊大火,便是雨落倾盆也不能浇灭。 眨眼之间,浑厚黑云之中便接连落下罡雷,道道粗如巨蟒,在空中蜿蜒盘绕,嘶吼肆虐,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灼为灰烬,空气满是烧焦之气,也不知有多少奇花异草、仙草灵芝被灼成飞灰,宁枫当下心痛惋惜,不过很快便这等罕见天象所震,精神剧骇,赶紧拉住宫雨儿的手跑下山崖,两手刚一相交,便觉滑腻异常,不过身后便是雷霆之狱,他也来不及心猿意马,品味这等艳福。 宫雨儿丝毫不觉,一边御风奔跑,一边凝起护体灵力,黄衫猎猎鼓起,周身凝起淡淡光晕,宁枫也依法学样,但这万佛惊雷实在是声势骇人,两人只觉眼前一片白光,几乎不能视物,突听耳畔传来震耳隆隆之音和一声女儿娇呼,宁枫大惊,勉强运灵入目看去,宫雨儿的衣衫竟是被落雷击出一个大洞,阵阵烧焦之味传入鼻息,衣角更是沁出血迹。 宁枫不顾背后传来灼痛之感,猛地一把将宫雨儿拉入怀中,一股兰气馨香扑入鼻间,他排斥杂念,运气入足,其体内灵力磅礴浑厚,非一般修灵之人可比,当下强使御风之术,在四周呼啸不定的狂风之中踉跄前行。过不片刻,宁枫只觉背上一阵剧痛电麻,浑身已失去知觉,完全靠着一股毅力在坚持。 宫雨儿自小在峨眉派修行,平日相见尽是师姐师妹,除了山下百姓之外几乎从未见过男性,此时被一初识少年抱在怀中,只觉羞怒之极,便欲出力反抗,但手刚一碰到宁枫臂膀,便觉一道血腥之气传入鼻息,她心头大惊,伸手来看,只见满是鲜红血水,便是被倾盆大雨冲刷也显得极为触目惊心。她心中百感交集,惊讶、愧疚、感动、惧怕……口中哭喊叫道:“宁枫,你快把我放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便是她放声大叫,在这惊雷怒吼之中也显得极为渺小,她见宁枫毫无反应,仍然是踏足狂奔,便欲从其怀中挣脱出来,刚一用力,却是感觉抱着自己的双臂传来一道大力,箍得越发紧实,怎么也挣不出?她只得放弃反抗,双眸怔怔地看着宁枫的侧脸,雨水夹杂血水从其耳畔划过,眼睛之中不时映出周遭五雷亮光,心中竟是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宁枫御风之术本也不是十分纯熟,加上此时大雨瓢泼,难辨方向,只是自顾沿着一个方向奔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扑面而来一阵寒风,心知已然到了悬崖边上,沉声道:“便从此处下山吧。”说罢将宫雨儿放下,周身凝起护体气罩将上方的落雷堪堪挡住。 宫雨儿见其说得坚决,不敢违拗,只好凭着模糊的映像攀石而下,宁枫也尾其跟上,但崖壁虽多怪石,但也长了颇多花草,被大雨一浇顿时便如引雷之物一般,两人不时感到触手一麻,赶紧跳跃腾挪,换个地方。 原以为万佛惊雷虽惊天动地,但也只是局限于万佛顶之上,不想两人接连爬下数十丈,周遭环侧仍然是闪亮异常,空气中不时传来烧灼气息,宁枫心中一沉,浑身气力即将用尽,但脚下便是万丈深渊,风吼连连,头顶上却是五雷齐落,万物尽消,他不由苦笑,想不到竟落入这等进退两难之地,但惊险之境未过,不容多想,只能继续靠着不时闪过的雷光寻找凸起巨石,向下跃去。 宫雨儿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她平日尽受师父疼爱,哪里经过如此绝境?只有不时听到上方少年的沉重呼吸方才觉得心中稍安,宁枫也间或指点其方向,宫雨儿强忍心头惊慌,飘然而下,突见下方一座巨石横在半空,她心头一喜,落在其上,大声向上招呼:“喂,宁枫,这里有一落脚歇息之地!” 宁枫闻言击开头顶落下的迸裂山岩,俯冲而至,刚欲喘口气,上空的无边黑云陡然急速旋转流动,仿佛恶魔的巨眼,凝出一道毁灭之光,轰然砸下,正落在巨石根处,宁枫大叫不好,刚要起身,便觉脚下一阵晃动,他来不及思虑,拉起宫雨儿转身飞旋,欲换一地,哪知周身百米之地竟然都是光溜溜的一段,连着手之地也没有。 两人惊容失色,双双朝山下疾落,宁枫心头终于泛起绝望之感,暗道:“难不成我壮志未酬,大恨未报,便要死于此地了么?”他悲痛之间,又见宫雨儿俏脸苍白,满是无助神色,便又想:“我一介无名小子,死了也不打紧,但宫雨儿她修灵于峨眉大派,又正当绝色风华,若不是被我使计激上山来也不会如此,我宁枫虽不是什么道德之辈,但也不能落得个教唆害人的名声!” 宁枫想罢猛地抓住宫雨儿的双手,借助落风之势翻身向下。 两人落下之速越来越快,转眼间便要砸向落崖,宫雨儿见宁枫突然腾挪,竟是要以血肉之躯给自己作垫,当下又是震骇又是羞怯,欲将其推开,但宁枫双臂有铜浇铁铸,动不得分毫,正纠缠间,已跌入山崖下的无边丛林之中。 宫雨儿心头惧怕,闭上双眼,任凭丛生的枝叶刮在自己的衣衫之中,如刀割般剧痛,片刻之间,又觉两条铁臂将自己抱住,紧接着传来一阵巨力,身体便如被狂涛骇浪冲击,骨头几乎要散开,头重重地撞在宁枫胸腹之上,晕厥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宫雨儿终于醒转过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下意识的向四周摸去,只觉触手尽是湿滑粘稠,她大叫一声,嗖的一声跳起,发现宁枫便在自己身下,嘴角流出鲜血,整个胸膛之上满是殷红。不知为何,她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难过悲痛,眼眶泪流涌出,喊道:“宁枫,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不管她如何叫唤,宁枫双目也未睁开,宫雨儿心下一沉,赶紧凝气感应而去,发觉其五脏六腑竟皆已被下落巨力震碎,唯有心脉之中尚有一丝气息。 她心中悲恸不已:“若不是受我牵累,凭这少年体内的惊人灵力,定然能够自保。”宫雨儿欲想召出宝宝鸟,但又想青鸾年幼,驮不得两人之重,若是回山寻找师父前来救治,此地又是峨眉禁地下的无边丛林,茫茫云海,偏僻难寻,而且宁枫命在旦夕,她又怎能离去? 当下宫雨儿小心背起宁枫往前走去,周遭尽是灌丛巨木,她心下越发焦急,不知宁枫还能够坚持多久?正自绝望之间,突然鼻息间问道一股淡淡的草药之味,宫雨儿大喜,循着药味狂奔过去。 第17章 真诀 宫雨儿闻得草药之味,心头一阵大喜,暗道:“师父曾说峨眉洞天统领大大小小七百二十峰,山上道观、寺庙何止百座,难道此刻是有高人在此炼丹么?”她连忙加速飞奔,拨开丛生花草,发现前方竟是一深幽山洞,那药味便是从此中传出。 道佛两派虽有炼气、炼丹两种修行之法,但炼丹一道偏重消灾救人,不为当今修灵者看重,是以前人所传已趋式微,但精于此道之人必定是慈悲心肠,宫雨儿知晓此节,是以连忙走到洞口大声呼救:“前辈,小女乃是峨眉大峨峰门下,与同伴一起误落山崖受了重伤,还望能够施以援手,感激不尽。” 半晌之后不见回音,宫雨儿心中万分焦急,但想到高人炼丹之时最忌别人打扰,否则前功尽弃,还有受伤之虞,是以不敢强行闯入。她在洞门口左右徘徊,背上那一丝心跳震动却是越来越微弱,仿佛便如风中残烛,随时便会熄灭,宫雨儿等了片刻,终于忍将不住,口中呼叫:“前辈,情况紧急,小女便进来了。”说罢宫雨儿足尖轻点,在几处岩石之上飞跃腾空,身姿飘然,甫一进洞,便觉一股浓烈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她心下激动不已,只道是仙丹已成,若是能借一颗与宁枫服下,定然能护住其一分心脉。 宫雨儿急着求丹,便飞身向里行进,刚往前走了片刻,她便觉得此处甚是诡异,虽说洞中弥漫仙丹异香,但却浑无一丝火光,反倒是颇为阴寒,心中诧异:“难不成这仙丹早已炼好了么?那为何我先前呼唤这高人却不应答呢?”她不禁微有俱意,但又想到自己身为峨眉七百二十峰之首——大峨峰门下,即使是无意闯入别人领地,待救活宁枫之后只要让师父出面定然无事。 她心下稍安,只想快些求取仙丹给宁枫服下,身形便陡然加快,顾不得查看周遭环境,一股脑的朝里冲去,数分钟之后,宫雨儿微有异样之感,遂停下脚步借助微弱的光线看去,前方竟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天然石洞,尽头处有一石床,被打磨得极为光滑,显是以前有人居住。 她不管这许多,只是寻找药香来源,终于在石床角落处发现一木箱,打开看时,箱内竟然存放有一十八颗金色仙丹,在幽暗之中灼放光华,可见灵气环绕,色泽流离,闻之奇香扑鼻,甘醇浓烈。 宫雨儿心头微讶,四下感应,发觉并无第三人存在,不知是谁将仙丹存放于此?虽擅自取别人之宝心有歉意,但此间生死关头却不得不为之,唯有心下暗道:“以后让师父炼些一模一样的再来相还便是了!”她将宁枫置于石床之上,取出一粒仙丹放入其口中,但见丹药当即化开,变作一股光芒隐入其腹中。 不想等了半晌,宁枫竟然是无丝毫反应,心跳声也如之前一般微弱,似是随时会停息,宫雨儿惊慌讶异:“难道这仙丹只是徒有其表,却并没多大药力么?”她心头涌起失望之情,但又想反正别无他法,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便又取了三颗金丹一股脑的喂给宁枫。 其实这金丹乃是取峨眉山上百种稀有罕见的金石药草在丹炉之中费多日炼成,只需一颗便可化险为夷,救人于将死之时,之所以宁枫服下并无反应,乃是其体内本就有妙应仙炼制的太乙神丹之力护住其心脉,不然他身负两人之重从千丈高峰落下,早就一命呜呼了。 但太乙神丹偏重凝气驱邪,与这护养救命金丹不是一类,是以宁枫初服仙丹,需要一段时间方才能够吸收其药力。宫雨儿哪里知晓此节,一下子让宁枫服用了四颗,此刻其体内便如汹涌澎湃的烈焰火山一般,磅礴之极的药力在经脉之中肆意游走,上达泥丸宫,下至涌泉穴,都承受灵力之火的灼烧。 宫雨儿见宁枫周身耀起红光,只道是仙丹起了作用,方欲欢呼喜悦,又见其衣衫鼓起,皮肤如波浪般起伏,面目扭曲痛苦,说不出的可怖。转瞬之间她便转为惊骇,想要上前,不想石床上的宁枫猛地跃起,如疯癫一般四肢狂舞,双手猛地在山洞岩石之中,石屑飞溅,尘土纷扬,四周黝黑的山岩竟被他击出数个二尺深的大洞,便连洞顶也稀稀疏疏的落下不少碎石。 宁枫本就是僵鬼之体,其哥哥的鬼灵曾吞噬了万千冤魂,强大无比,后虽被太乙神丹一时压制,又与其心脉交融,化为一处,但此时被雄浑无匹的药力所激,加上宁枫神识不明,无法控制,顿时又变作当作僵鬼侵体时的模样。 宫雨儿不明所以,几次想要上前查探都被宁枫乱舞的掌风迫开。如此过了许久,宁枫终于啊的一声怒吼,被体内肆意游走窜行的庞大灵力所震,气血翻涌,天地颠倒,只听到耳边传来少女娇呼啼哭之音,随后便眼前一黑,倒在了石床之上。 山洞幽暗,不见亮光,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几时,宁枫终于醒转过来,体内雄浑药力仍在经脉之中肆意游走,如烈火炙烤全身,喉咙更是如被炭烧一般,他勉力坐起,伸展四肢,竟发现全身被雷霆震击的重伤竟已好了大半,当下又惊又喜,跳下石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睁眼四望,发现周遭漆黑,鼻息间却弥漫甜香兰馨的少女体味和奇怪的异香,宁枫陡然想起自己与宫雨儿一起摔落悬崖,后又拼死护持于她,心中疑惑之极:“为何我身体半点伤也没有?难道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么?” 他摇了摇头,施展司马承祯相传的火灵术法“炎火术”,陡然间整个山洞被照的亮如白昼,宁枫转头一看,却见宫雨儿正倚靠在石床边上,双目紧闭,洁白的脸颊上可见淡淡泪痕,柔顺青丝贴在耳朵后,那跳动的炎火之光照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淡雅的金光,他见其睡梦之中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想必是从未遭遇如此危难,心中不禁泛起怜惜之意,在山洞之中寻得几株枯枝,在其身旁燃烧起来。 随后宁枫便跃上石床,盘腿坐于宫雨儿身旁,痴痴地看着她,同时凝气调息,引导体内强沛之极的灵力缓缓游走经脉,修复尚有损伤的五脏六腑,随后引导其经过全身蕴灵穴位,最终归于丹田。 过了两个时辰,宁枫长吁一口气,感应周身,只觉那雷霆轰击以及跌落山崖的伤势全然恢复,体内热流涌动不息,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心头不禁又是感慨又是疑惑:“难道宫雨儿竟是随身带有灵丹妙药,所以有此奇效么?”想罢不禁又扭头看去,发现其身侧有一楠木药箱,看起来并非凡物,他颇通药理炼丹之术,一时心中好奇,悄悄地掀开来看,只见其中有一十四颗金光闪闪的灵丹,香气扑鼻。 “咦?这与师父以前提过的一种仙丹好像十分相似?难道是宫雨儿的师尊所炼制么?”宁枫仔细辨别,也无法闻出丹药成分几何?他刚要将药箱关上,却见承载丹药的帛布下露出一角羊皮纸,古朴之极,暗想:“这难道是药方么?额……虽说偷看别人的炼丹药方不是君子所为,但我既然连仙丹都吃了,就看一眼应该无所谓吧!” 宁枫曾经答应妙应仙继承其衣钵,是以对罕见灵药极其有兴趣,此时见这仙丹药力奇特,几乎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又怎么能按捺心中欲望? 他犹豫良久,终于似做贼一般悄悄掀开丝帛,将那页羊皮纸抽了出来,但见其上皆以古时小篆写就,颇为难认,宁枫借着亮光仔细辨别,只见顶头有四个大字:“太清真诀”,心中讶异:“这好像不是炼丹之药方,却是玄门的一炼气术法。”他热情大减,又见真诀所言尽是些三才、化势之词,颇为晦涩难明,猜想定然是峨眉派的修炼法诀。 他心中又想起妙应仙嘱托:“师父曾经告诫我不要学习道门术法,参与江湖争斗,但是此时我身负血海深仇,如何还能够这般如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呢?这样若是遇着仇家,我恐怕还不是别人一合之敌,别说报仇了,便是保命都是妄想了。这虽然是峨眉派的法诀,但我偷偷看一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宁枫一边对天上的师父告罪,一边打定要修行术法,提升实力,他便强迫自己向下看去,好在真诀后半部分都是些基本的五行术法,虽然字数颇多,但好在他天性聪颖,不多会便烂熟于胸。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终于泛起鱼肚白色,一丝光亮从洞口照射进来,宁枫睁开眼睛,感觉浑身灵力充沛,精神奕奕。一旁的宫雨儿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来,却看到宁枫坐于石床之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她惊喜万分,不顾之前的仙女形象,大叫起来。 “宁枫,你醒了!想不到那仙丹有如此奇效,早知道就应该给你多吃几颗!” 第18章 钟声 宁枫依稀记得自己服药之后的癫狂之状,不禁暗暗苦笑:“你给我服四颗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了,还想更多?这是要谋杀我么?”当下连连摇头:“够了,够了!已经完全无碍,比之前精神还好呢!”说罢还跳下石床打了几拳,以证其言。 宫雨儿见其果然是生龙活虎,行走生风,顿时放下心来,又想到宁枫之前拼死将自己抱在怀中,那股男人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息之间,当下脸色微红,怕他注意到自己,便赶忙又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将仙丹放于山洞,竟无意中救了你一命,看来真的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后宁枫想到那被自己偷偷读阅又偷偷放回去的羊皮纸,假装若无其事道:“这仙丹不是你随身携带的么?” 宫雨儿止住笑意,否认道:“当然不是,虽然师父也曾赐我颇多丹药,但都是寻常治病和辅助炼气之药,哪有这般起死回生的仙丹?这些仙丹乃是我进入山洞后在石床角落发现的。” 宁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自己偷阅宫雨儿师门功法,现在看来恐怕是无主之物,那便无需自责了!转而又想:“从未听师父说起当今世上有如此超凡入圣的高人存在,恐怕这留下太清真诀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当下两人便商议一番,宫雨儿因感激宁枫救命之恩,便提议仙丹她一颗也不受,反正她整日修行于峨眉大峨峰上,有师父师姐妹们护佑,也无需仙丹庇身,宁枫左右推辞不过,便将剩下一十四颗丹药放于碧玉葫芦之中。 宁枫又拿起写有太清真诀的羊皮纸询问宫雨儿是否是峨眉山上各大道门寺庙中的功法,宫雨儿左思右想,也无法对上,两人又共同参详片刻,哪知宫雨儿对于三才之道一头雾水,看到后来更是嗤之以鼻,斥之以旁门左道,胡言谬说,再加上她又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宁枫竟争辩不过,只好也将太清真诀塞进怀中,以待细细揣摩。 如此交谈说笑之中,两人的关系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宫雨儿心中,此刻的宁枫也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落魄后生,她不时会偷偷的看向对方,又猛地回过头去,心中却是扑扑直跳,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宁枫聪明之极,哪里会看不出此点,一时心头惊喜万分,但又有几分害臊腼腆,只好寻找话题破除尴尬:“我看还是在四周查探一番,万一这山洞主人只是外出久未归来,那我们这般擅取别人之物当与强盗无异了!且就算是主人早已仙逝,但他这番救了我们性命,于理来说,也当寻一处衣冠旧物祭拜一番。” 宫雨儿当下点头同意,两人分别祭起“炎火之术”,顿时这处不大的山洞被照得清晰可见,宁枫四下查看,发现除了石床之外,便是一些腐烂枝叶还有一些野兽的枯骨,应当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无人来过了,他心中有些失望,又不甘放弃,便抬头朝洞顶看去,当下便讶异一声,这洞顶与较高的石壁之上竟然刻有不少古时文字,仔细看来好像乃是上古黄帝时期的文字。 宫雨儿闻声也仰起俏脸查看,只见那些文字因年岁太久已经被腐蚀太多,只能依稀辨认词字一二,她猜测或许是峨眉派前辈高手留下,是以仔细一字一字品读,发现这石字竟然不是一人写就,至少应该有六七种字迹,一时心头浮现一个古老之极的传说,惊叫出来。 “难道此地,竟然是九老仙人洞么?” “九老仙人洞?” 宁枫闻言微微一愣,依稀感觉自己曾在某处典籍中见过,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又见宫雨儿神色惊讶震骇,急问道:“难道雨儿妹子知晓这处山洞的来历么?” 宫雨儿强压内心震惊之情,说道:“我也只是曾听师父提过,相传我们峨眉派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那时轩辕黄帝连败炎帝、蚩尤等敌一统神州大地,奠定华夏之基。治世期间黄帝笃信无为之道,踏遍仙山洞天寻找真人,终于在峨眉山处遇一仙人,其体貌诡异奇伟,身长九尺,玄毛披体,轩辕黄帝惊异,便向其求取大道,得授‘五牙三一之文’,后学成之后黄帝感其恩德,询有侣乎,答曰九人,黄帝又欲邀其及其侣共治天下。那仙人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眨眼间化作云雾升腾,消失于峨眉仙山之中。轩辕黄帝以其为神仙,后数次又前往寻找,但再也未见。而这九位仙人便是峨眉派道祖,后历代峨眉中人也欲在山中寻找九仙踪迹,却并无所获,不想竟然隐于此处。” 宁枫听后也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不禁想到:“难道这仙丹与太清真诀竟是峨眉九仙人所留么?”他念头一起随后便暗自否定:“仙丹乃是至纯精粹灵力所化,如果放了几千年的话,早就逸散到天地之间了。就算是有异法保存得当,也逃不过千年来误入洞中的走兽飞禽。”宁枫摇摇头,又想:“雨儿妹子刚才所言‘五牙三一之文’,难道便是五行之诀和三才之道么?” 他想及此处,又惊又喜。一旁的宫雨儿见其忽而摇头叹息,忽而目露狂喜,只道他被峨眉来历所震,不以为意,心底想找出峨眉九仙人的更多踪迹,便又随处查看,当看及一处,竟发现当代字体,不禁讶异万分,叫道:“宁枫,你快过来看看!” 宁枫闻言止住遐思,循其指向望去,只见石壁最角落处上有一排正楷大字,虽阴暗难辨,但经近处炎火术一照,个个直透三寸,如飞鸿戏海,挥斥方遒,恢弘之极,看起来当是近人所留,且瞧其字迹颇有几分熟悉感,不由念道:“余虽知晓天地,算尽前后百年,但不想世间万事万物如浮云变幻,云波诡谲,纷至沓来,竟无一能挡者,自此封太乙、大六壬之术,唯留奇门遁甲以荫后人。今自感愧于伊人,遂取万佛顶灵药于峨眉山九老洞炼制太乙捧香丹,终成一十八颗,留予万佛朝宗之众人,一颗足以护持无虞。止于此,噫吁哀哉!” 两人读罢,心中不禁惊叹连连,留字之人狂傲恣肆,气度非凡,令人心折拜服,但其字里行间颇多愁闷抑郁,似是经历了世间极苦之事,如此通天彻地的绝世高人怎会有此经历,当真奇怪之极。 石壁上所言颇多费解之处,宁枫也不多想,只是念怀昔贤,心驰神往,暗暗叹道:“前辈言称算尽天地,此等神仙所为,令人难以想象。”又想到那些仙丹与太清真诀,遂对宫雨儿说道:“原来这一十八颗太乙捧香丹当是前辈留予你们峨眉派的。我吃了四颗实属不该,恰巧我此次前来本就是寻找峨眉梦慧大师,待禀明详情将仙丹交予她如何?” 宫雨儿闻言露出讶异神情,转而又笑道:“你既然是来找我师父的,还敢随便进入峨眉派禁地,果然是胆大包天啊!” 宁枫一怔,始知这明艳动人、娇蛮调皮的少女竟便是大唐五佛之一梦慧大师的高徒,当下暗道世事编排巧妙莫过于此,不禁调笑道:“原来佛门菩萨下凡,失敬失敬!” 宫雨儿俏脸一绷,佯作*圣洁相:“你此番胆大妄为,本应受到剥皮鞭打之苦,但念在救助本菩萨有功,就免了吧!以后定要听从本菩萨的教诲,重新做人!” 宁枫惶恐躬身,恭敬道:“谢菩萨开恩!”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相互之间竟似认识多年一般。 正说笑之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激越钟声,便是两人身处洞中深处也是直透耳膜,宫雨儿止住笑意,面现惊讶之色,说道:“此钟声乃是峨眉派的虚陵巨钟发出,说明山中定然有急事,我们得赶紧回去,正好也可向师父引见你。” 回想起来两人自约赌登顶到此刻恐怕已有十数日,宁枫无牵无挂,但宫雨儿受梦慧大师宠爱,派中师姐妹肯定是焦急万分。两人并肩走出,宁枫见山洞口呈紫黄色,寸草不生,散发扑鼻药味,心中讶异:“炼丹一般都是取自先天药草,怎会形成这样的不毛之地,当真奇怪!”不过此时钟声回旋耳畔,也由不得他细加思量,便运灵御风,朝林间飞去。 不多时两人已至来时的悬崖小径,宫雨儿素手一挥,灵光闪动,从发丝间的白玉簪中便飘然跃出一青色飞鸟,正是青鸾,它在玉簪中封印多时,许久没有出来透气,便巨翅扇动,邀主人上来。 宫雨儿一跃而上,方才想起宁枫并没有飞行坐骑,脸色一红,正欲重新封印青鸾,宁枫一摆手,慨然道:“不必,我得师父传有御风之术,虽然不太纯熟,但只要跟随青鸾身后,翻岭跃崖,跋山涉水,应该也不在话下。”宫雨儿不由想起他在登顶之时的“作弊之举”,微微一笑,便御使青鸾神鸟振翅高翔,飞入云海之中。 第19章 惊变 宁枫感应青鸾鸟尾羽后的强大气流,转瞬跟上,但见下方雾气茫茫,变幻不定,山峰缥缈,藏匿其中,又想起自己数日来的遭遇,竟有些隔世之感。青鸾鸟飞行甚快,两人不多会儿便越过万丈深壑来到峨眉大峨峰上,四周雄伟奇峻,气势恢宏,不愧峨眉第一高峰之名。 宫雨儿作为主人,便为宁枫介绍道:“这里乃是大峨峰的金顶,峨眉派便立殿于此……”话音未落,虚陵钟声又响了起来,此次近距离感受果然是激越如惊雷,震得四周云雾鼓荡飞散,宫雨儿急切道:“钟声接连响起,定是有什么大事,我们快些!” 两人飞身越过千层石阶,来到峨眉派山门,虽是紧急时刻,但宁枫还是不禁感叹峨眉果然是天下道佛之宗,殿堂气势巍峨,那游仙山第一洞天的道观与之一比简直像是精致小屋一般,周围的峨眉弟子大多是女子,打扮虽有道有佛,颇为奇怪,但个个皆是秀丽清纯,令人望之便生仰慕之意。 峨眉师姐妹们一见到两人,只是微微讶异,随后便连声催促宫雨儿快些到大殿去。 两人加速来到中央大殿门口,宁枫见匾额上写“灵陵太妙殿”,殿侧走廊上立有两名美丽女子,宁枫想着此次拜访大唐五佛之一的梦慧大师,定要有所礼节,便对两人施礼道:“见过两位仙姑!”宫雨儿走上前去,颌首道:“灵香师姐,灵曼师姐,不知派中紧急敲响虚陵巨钟,有什么紧急之事么?” 哪知两位女子丝毫不理会宁枫,其中稍年长者冷冷道:“还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还不是你一个人到处疯玩,师父她老人家偏心你,竟然就动用这虚陵巨钟召你回来,哼!” 宫雨儿不与她计较,讶异道:“虚陵巨钟非遇紧急之事不可妄动,师父又怎会违背她自己定下的规矩?怕是灵香师姐你多想了吧?” 另一叫灵曼师姐的女子似是不愿争辩,略微不耐道:“多说无益,雨儿师妹你进去一见师父便知。” 宁枫不好插手别派之事,便在一旁默然无言,但心中颇为疑惑:“雨儿妹子精灵可爱,但在派中好像不是特别受欢迎,不知是何缘故?” 宫雨儿也不生气,只是径直踏进殿门,大殿中央立有一十丈之高的普贤菩萨金像,令人望而便生敬畏,此时金象下方蒲团上正坐一青衫青帽女子,双目紧闭,口中翕动,似是在念佛典经文。宁枫仔细看去,但见这女子年不过三十,眉淡如烟,肌肤白腻如玉,竟是风华姿容,少有的绝色。 “这也是雨儿妹子的师姐么?这么漂亮还来出家修行,真是有些浪费!”宁枫见众多师姐妹对宫雨儿颇为傲慢冷淡,是以一下子对整个峨眉派都没有好感,当下心中暗暗调戏。 哪知宫雨儿竟直接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师父,您找我么?” 宁枫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尼姑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大唐五佛之一清静佛——梦慧大师么?师父说她乃是故人,怎么也得是一百多岁吧,怎么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梦慧大师身形如古僧入定,丝毫不动,只是淡淡道:“你又到哪里去了?” 宫雨儿哪里敢说出这几日发生之事,便随口应对道:“我……我到山下玩去了……”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悔,她有青鸾神鸟傍身,去山下游玩哪里需要这么多时日?眼角瞥见身旁犹自直愣愣盯着师父的宁枫,又道:“徒儿在山下发现一少年,说是来找师父您的?” 宁枫听宫雨儿提及自己,刚要躬身下拜,突觉一股强大之极的气息笼罩全身,那梦慧大师面容微变,虽然双眼仍未睁开,但宁枫却感到仿佛有一双无形之眼凝视自己,浑身如遭电亟,丝毫不得动弹。 宁枫全身上下唯有眼睛和嘴巴尚可活动,便颤抖地说道:“小子拜见梦慧大师!”话刚出口,便觉周遭的力道如潮水般撤去,而自己身体早已瘫软酥麻,不由自主的拜倒在地。 梦慧大师气息内敛,重归于身,看起来便如一普通修佛女子,淡淡道:“哦?这位施主你身体强健,灵力充沛,应当是受教于高人,不知来找贫尼所为何事?” 宫雨儿见自己十天未归的事终于被跳过,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一边满面微笑。 宁枫眼见四周唯有三人,刚才那一股环绕周身的无名强大之力必然是梦慧大师所使,当下他收起轻浮之心,恭敬道:“小子心有一事不解,所以前来盼大师予以解答。”他知晓师父乃是当今道佛领袖,其死讯万一传出,必将掀起巨浪滔天,所以没有说出师父临终所言。 梦慧大师闻言没有回答,手中木鱼却是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后方才说道:“生于当世,本就当有疑惑,怎可能事事通明?施主心有疑窦,正说明有所求,有所取,此乃红尘常事,何须解答?” 宁枫虽读过道佛典籍,但于佛法却是一知半解,不知道梦慧大师此番言语是在点化自己还是在拒绝自己,不过他自小心志坚韧,认定的事情便是妙应仙也甚难改变,且此次所求之事乃是家仇族恨,非同小可,又怎能因一人之言而放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中转瞬闪过万千说辞,但都难以启齿,又想:“不论我怎么掩饰隐藏,要让这么一个得道大师帮助我去杀人报仇,想来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梦慧大师一看便是终日木鱼铜磬,青灯古佛相伴,应该是早已脱离凡尘,古井无波,不会理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子。师父让我遇着为难之处便来寻她,想来与其定然是至交,但若让我说出师父死讯,引来道佛之乱,那又万万不行。” 宁枫心中纠结难定,又想起鬼影哥哥“死”前所语,似乎诛灭自己全族的仇敌乃是来自庙堂之上,但为何本该是造福百姓的朝廷要与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为难,他却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鬼影与其血脉交融,脑海中就不时浮现出模糊的三道人影,隐约可见到其分别穿着青衫、红衣、紫裙,想来应该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宁枫此刻已经是与哥哥化为一体,想了片刻便觉悲恨难消,直想引颈长啸,抒发心意。 站于一侧的宫雨儿见宁枫像是突然变了副模样,大吃一惊,关切问道:“宁枫,你没事吧?有何难处说出来,师父她一定会帮你的。” 梦慧大师闻言失笑,她知晓自己这小徒最是精灵鬼怪,小计百出,此刻说出这番话看似在安慰宁枫,其实是堵了她的口,让自己无法拒绝,当下便作严肃状道:“雨儿,莫要多言,你这几日不归之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宫雨儿见自己心思被拆穿,顿时吐了吐舌头,转而又想像平日里一般撒娇告饶,但想到宁枫在侧,还是生生忍住了。 宁枫止住遐思,见眼前师徒亲密模样,心想这梦慧大师也不像表面的那般无悲无喜,当下便从怀中的如意乾坤囊中拿出碧玉葫芦,取出其中的一十四颗太乙捧香丹,恭敬地送到跟前,道:“大师,这是我在峨眉山一处山洞之中寻得的仙丹,似乎是大师您的一故人留予你,说是供万佛朝宗之人,我因受伤情急之下吃了四颗,还望……” 他拿出此丹本想以此获得梦慧大师的好感,说不定一个高兴便答应帮忙寻出仇家是谁了。不想大师一见之下顿时浑身大震,厉声喝道:“你这碧玉葫芦从何得来?” 宁枫见其不关心这些灵丹妙药,倒注意到自己的碧玉葫芦,疑惑之极,心下一想,顿时暗叫不好:“难道梦慧大师她竟然是认出了此乃师父随身之物么?千算万算,最后竟然忘了这点了!”他不愿吐露实情,但又不知如何敷衍,只是支支吾吾道:“这……这是我在野外捡到的,难道……大师认得么?” 梦慧大师何其通彻之人,见其神情便知大概,不理他扯谎之言,径自问道:“你说他留言指明留予万佛朝宗之人?”她话音刚落便陡然狂笑起来,直笑的身子乱颤,浑无一派佛门大师模样,宁枫和宫雨儿瞧得目瞪口呆,不及反应又听梦慧大师冷冷问道:“他……现在何处?” 宫雨儿虽极受师父宠爱,平日十分亲密,但也从未见到师父有这般神情,她颇为早熟,又有女子天生的敏感知觉,当下便暗暗嘀咕:“师父如此反常,又连着问了几次‘他’的情况?难道是有过一段难忘的往事么?” 其声音虽细,梦慧大师还是听入耳中,白了一眼,脸上竟是浮现淡淡的嫣红,她又见宁枫面色纠结犹豫,便继续说道:“你也不必隐瞒了,这碧玉葫芦与太乙捧香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你肯定也是受他所托方才前来,他还好么?难道这么多年,还是不愿来见我么?” 第20章 禁足 梦慧大师突然*之相尽去,俨然一个普通妇人一般情绪毕露。但宁枫此刻却是来不及注意这些,他只听到前半句所说“碧玉葫芦与太乙捧香丹出自同一人之手”便心头剧震,暗道:“我早该想到,世间除了师父他老人家,还有谁能炼制出具有这般奇效的太乙捧香丹,而且那石壁上的留字字迹如此熟悉,虽与师父后来的笔迹有些不同,但侧、掠、啄、提等笔画皆是极其相似,若不是那字里行间表现出的狂傲孤高与师父性子大不相同,我肯定早就发现了。” 当下宁枫心头既惊且喜,也哈哈大笑,仿若师父尚未仙去,还留在人间一般。倒是一旁的宫雨儿见两人皆是神情大变,像是突然变换了另一个人,不禁满头雾水,不耐道:“你们一直在说‘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语啊?” 听得宫雨儿之言,宁枫方才止住笑意,转而想到师父已离去,不禁又生悲切之意,低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已在数月前仙逝。” 宫雨儿心中恍然:“原来这个‘他’是这小子的师父,与我师父乃是相识!”她凝视宁枫,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难道我们之间的际遇是注定的么?”又想起两人登顶之后的种种画面,那温暖的臂膀,好闻的男子气息,顿时霞生颜酡,满面滚烫。 梦慧大师哪里瞧见徒儿异状?她突然全身发抖,猛地站起身转过头来,面色煞白,颤声道:“你说什么?” 宁枫见她也如自己一般伤心,刹时有同病相怜之感,知晓她定然是与师父之间有一段不为人事的往事,他瞬间将这忽而冷淡,忽而热情的梦慧大师当作亲人一般,和盘托出道:“师父他老人家为救治我身上阴毒,到游仙山上向天地仙师王纬玄求取五色灵芝,丹成之后便瞬间老死,临终前嘱托我有为难之处的话便来找大师您!所以小子才冒昧打扰!” 梦慧大师闻言默然,怔怔站立,不言不语,过了良久,才面色动容,美眸之中蓦然划过一颗泪珠,既而两颗,三颗,满面玉珠纵横,她便这般站立金佛之下,青衣素面,宛如梨花带雨,海棠盛开,分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良久,梦慧大师方才恢复常态,眼泪擦去,悲切凝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浮云虚幻,她微笑着看向宁枫,眼神中尽是亲切慈爱,说道:“想不到他说过再也不收徒弟,最后却还是违背了诺言。” 宁枫从未听过师父有这样的誓言,心头略微惭愧,哈哈笑道:“师父他学贯古今,不多收几个徒弟岂不是一身修为都将失传了?只可惜我只跟他学过歧黄之术,还只是一些皮毛。” 梦慧大师突然和颜转厉,大声道:“事到如今,你这妖人还要伪装么?妙应仙人身为玄门神帝,曾经的当朝国师,岂会这般言而无信,你连他的誓言也不知晓,竟然就敢自称是他的徒弟,当真可笑!” 宁枫没想到梦慧大师态度陡转直下,心头大惊:“大师您……” “我初时便运灵感应于你,发现你体内有妖邪之力。后来我多方试探,想不到你竟然为了骗取我的信任而杜撰出妙应仙已死,他医术冠绝天下,修为超凡入圣,怎么会突然仙去,唯一的可能便是你说谎。此刻你还要狡辩么?” 一旁的宫雨儿没想到师父一开始便心存疑惑,不由惊诧异常,急道:“师父,宁哥哥他实力这么差,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会是什么妖人,您是不是看错了?而且,他还有其师父的碧玉葫芦呢,您不是认出来了么?” 宁枫闻言苦笑不已。 梦慧大师拂袖一挥,厉声道:“不要说了!雨儿,你以为你们擅闯万佛顶的事情我不知道么?峨眉派传承千年,岂能容你在此肆意妄为?雨儿,从今日起,封你经脉,罚你在后山北绝岩苍玉殿中思过。宁枫你便往九老仙人洞面壁,半月之后任你下山,不得再来峨眉。” 宁枫飞身出了峨眉金顶,不理会周遭峨眉弟子的讶异目光,疾速狂奔。此刻他心中悲愤之极,什么佛教大师,玄门宗师,统统不过都是些寻常之辈。当年山谷之中上万百姓被人屠杀,这些自诩以天下为己任,慈悲为怀的修道修佛之人没有一个前往搭救,最后还是师父偶然之下路过方才将自己救下,若不然此时天地间便没有宁枫这一号人了。 “看来这什么清净佛也是畏惧我的仇敌势大,不敢与我相帮,还要编出什么妖人的鬼话?” 他在崖边小路上全速飞行,不顾周遭竹林树叶如刀刃般刮在自己脸上,此时其体内身负两种仙丹之力,真气比之一般修道者还要强上数倍,身形便如疾风脱兔一般在悬崖上闪挪跳跃,再加上心中积郁已久,愤慨之下也不知疲惫,一味的发足向上疾奔。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终于气力耗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全身酸痛无比,不能动弹。刚才他心中全然是愤怒和不屑,此时静下心来顿时便发现种种疑惑之处。 “梦慧大师一开始见我的时候确实运灵试探于我,但肯定发现我并非妖精邪物了,不然也不会戒心尽去,与我交谈。可是……那她后来为何又要斥责我为妖人呢?” “师父让我来寻她,说明定是故人无疑。而且她后来真情流露,不似作伪……” 宁枫想了片刻,却丝毫没有头绪,不禁又焦又躁,随手便朝怀中如意乾坤囊摸去,但觉触手遇到一温润光滑之物,正是师父留给他的碧玉葫芦。 “梦慧大师并未收走我的葫芦和那太乙捧香丹,以她的修为和眼力,定然不是一时失察。那这般看来,她是有心为之了。” “哎,果然什么大师、高人尽是些难以揣摩之辈。她再是得道成佛,也是一个女人,说不定是她心中仍然还记恨师父,所以算在我身上了。罢了,报仇一事看来还是只能靠我自己,只是不知道雨儿妹纸有没有被我牵累?” 宁枫想罢站起身来,来到九老仙人洞,又见洞口玄黄焦黑,绝非一般炼丹所留的迹象,心头讶异非常:“此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宁枫想了片刻,但觉这一定是数十年前的往事,师父又并未留下丝毫线索,实在是无从查证。但他天性豁达洒脱,倒也不纠结于此事。 当夜又将这几日发生之事细细回想,但觉脑中混沌一片,如蛛丝缠绕,理之不清,越思至深处,越是头痛欲裂,后来索性也不再理会,顺其自然。 “大师将我和雨儿妹子禁足一事倒是真有些多此一举,直接将我赶下山去不是更好!也罢,我便在山洞中呆半个月,正好也可以研习一下太清真诀!” 此后数天,宁枫便在九老仙人洞中盘坐凝气,修行精奥艰深的五行之诀,他的纯阴之体自被太乙神丹完全压制之后,好像对于世间金木水火土五灵的感应便没有完全阻碍,便是不同属性的灵力同时汇聚于丹田,也不会互相生克缠绕,便是偶有例外,只要他心念一起,也很快气消灵散,平静下来。他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当世修道者虽皆可修习五灵之法,但因为资质所限,只能精通其中之一二,若是贪心不足,欲修行其它,那数种五灵之力必会由于强弱之别、生克之道在体内互相争斗缠绕,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而亡。 宁枫不知道其中缘故,但想来能够同时修习五行之术法,面对不同的敌人也可有不同的应对之势,于战斗之中实在是大有裨益,他心中惊喜非常,再加上报仇心切,对于太清真诀后篇中的五行术法更加痴迷,焚膏继晷,通宵达旦,饿了便随手猎些野兽用炎火术烤熟,囫囵吞下,渴了便取洞外草叶上的露水,没有一时敢懈怠分毫。 初时对于五行的简单术法他倒是游刃有余,但到了高深道术,终究无师父在侧指导,宁枫渐渐地变得力不从心,许多矛盾、深奥难解之处皆是不得其法。他深知过犹不及之理,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又因数日沉迷修炼,竟不知过了几日,当下暗暗苦笑,便走出山洞。 九老仙人洞位于万佛顶下的深渊之处,人迹罕至,倒是生有不少从未见过的灵兽飞禽,其中甚至有些是只有在古籍中见到的奇异之种。洞外遍布参天巨木,树下花草丛生,五彩缤纷,姹紫嫣红,丛林深处又是密不透风,引而生出烟雾缥缈,元气氤氲,间或有阳光从密叶间隙中照射进来,周围更是七彩霓虹,霞光万道,真如仙境一般。 宁枫见此奇景,一扫心中积郁之气,放声长啸,直震得周围禽鸟惊飞,百兽奔腾。不想自己这一吼有如此威力,不禁哈哈大笑,正自开心之时,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似是被重物所击,呀的叫出声来。 第21章 白猿 宁枫还道是宫雨儿前来,心中惊喜过望,猛地回头看去,但见丛林之中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他正疑惑不已,突然又听到一阵吱吱吱的声音,仿若是灵猴猿猱的啼叫,他自上峨眉山以来,已经见到不少猿猴出没,便是那攀援之术,也是学自于一调皮的猴子,当下已经见怪不怪,颇为寻常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果然是一只灵猿,但此猿颇为古怪,身形如幼儿大笑,但全身雪白,无一丝杂色,对着自己抓而恼骚,龇牙咧嘴,仿佛是在示威,又似在抱怨。 宁枫见状失笑,想不到连一只猿猴都欺负自己,便大声叫道:“猿兄,难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在怪我侵入此地,逐我离去么?” 那灵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所说之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手舞足蹈了半天不知想表达什么,又见宁枫满面疑惑,全无回应,竟又是随手在树上摘了一个野果,嗖的一声朝宁枫投去。 宁枫见状微有怒意,叫道:“猿兄,就算这是你的地盘要逐我离去,也不能如此着急,得让我收拾……哎呦……”他说话之时右手凝指飞速伸出,意图挡住击来的野果,哪想到只是眼前闪过一道红光,那赤色果子竟已打到自己的额头之上,剧痛难挡,以手摸去,已经起了一个大包。 他见这一掷又急又快,力道奇大,竟来不及闪躲,不禁惊讶万分。要知道,他曾服用过太乙神丹和太乙捧香丹,两种皆是取天地灵药炼制,功效非凡,此刻其体内已然有极为充沛的灵力,而且经由几日修行,这些灵力已经大半被化为己用,蕴藏丹田之中,只要心念一起,运灵入脉,当有千斤之力,奔马之疾。不想这野果飞来,他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击中。 宁枫当下对这奇异白猿生出几分好奇,想自己修炼多日,竟连一只猿猴也打不过,还谈什么报仇雪恨?心中又生出几分好胜之心,便叫骂道:“猿兄,你以为我怕你么?你如再掷一颗,我可要还手了。” 白猿果真如宁枫猜测一般,极有灵性,能够听懂人言,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便又掷出一果。这次宁枫早有准备,抬手便挡,只觉此次力道更大,虽将其挡住,但整个胳膊都疼痛难耐,竟已麻了。 宁枫终于不堪忍受,暗想:“想必此乃奇异灵兽,天生力量便大,我欲使出五行术法,又怕伤着这等天地灵物。我便追上你,封住你全身穴道,再羞辱你一番,以泄心头之恨。”他想罢陡然运灵入足,脚下气浪升腾,身形疾如闪电,向白猿扑去,心中只道此番定然是一击必中。 哪知道宁枫身体尚在半空之中,那白猿便龇牙拍胸,似在讥讽嘲笑,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它转瞬间消失在眼前,宁枫这一招势在必得,又快又疾,此时已经来不及变势转向,只得落在枝干之上,突听身后传来猿啼,大叫不好,果然身后又是一痛,差点跌落下去。 宁枫此时心头惊骇狂怒,无以复加,他修炼数日,虽不敢称已入高手之境,但也是小有所成,不想刚出洞门便被一白猿戏弄,哪里还能忍受?当下不再手软,心中所学尽数使出,青木灵力在经脉之中肆意奔走,化为春木法诀,白猿所在的枝干之上顿时生出无数绿藤,欲将其缠住。 白猿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在巨木只见闪转腾挪,宁枫的春木诀沾不到它分毫。他心中气极,火球之术、凝冰术、落岩术……纷纷使将出来,一时间丛林之中五灵齐放,七彩光芒飞舞,绚丽异常。但这些不过都是简单术法,白猿速度又是快逾闪电,肉眼莫辨,便是偶有一招半式击在其身上,也是皮糙肉厚,不痛不痒。 如此斗了片刻,宁枫又气又急,在白猿面前便是一息也极为宝贵,而五行术法凝气口诀皆是颇为耗时,他当下索性放弃道法,直接御风飞行,在白猿身后苦苦追赶,以期等这灵兽气力耗尽,再一举将其制住。 白猿似乎是看出了宁枫所想,不停地朝他吐舌咧嘴,在巨木上奔跑之间还时时的停下身来等待片刻,在宁枫以为将要抓住它的一瞬又疾速跃起,跳至别处。 半个时辰过后,白猿速度丝毫未减,倒是宁枫自己空具磅礴灵力,却占不得丝毫上风,最后终于体力不支,跌落地上。又见白猿欲摘野果投来,宁枫气得笑出声来,大叫道:“猿兄,我反正打不过你,追不上你,你便掷吧!看将我打死了谁还陪你玩!” 他闭上眼睛任猿宰割,哪知等了片刻也未感到疼痛,待睁开眼时,只见四周巨木之上空空如也,那白猿已不见踪影。宁枫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浑身酸痛麻痒,又加上数日未曾修习,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朝阳尚未升起,仙人洞前露水弥漫,昏暗阴深,宁枫这些天日日修炼,夜不曾寐,疲惫之极下也未梦到红光刀剑,无比香甜,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听得耳畔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半醒之间以为不过是山间灵猴出没,眼也不睁竟又睡去。 白猿站在树梢抓耳乱叫,见宁枫始终不醒,不耐烦之下抓起身旁的一个红色野果向他投去,只听啊的一声,宁枫嗖的跳起来,抹掉脸上的浆汁,怒气冲冲地四下搜寻“偷袭者”,待见到是白猿之后瞬间气焰消失,苦笑道:“猿兄,连睡觉也不让睡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猿闻言拍胸犼啸,宁枫见状急忙说道:“好,好!不睡就是了,但是我答应过别人要在此待半个月,时间一到我立马就走,绝不逗留片刻,怎样?”白猿似是没有听懂,一直在树干上乱跳,如此过了片刻,见宁枫依然默然站在原地,便又连续投掷野果,携有裂风之声,击势惊人。 宁枫不禁又生怒意:“猿兄,你道我真怕你么?今日不抓到你,我绝不甘休。”他嗖的一声跃起,如闪电掠空,迅疾无比。白猿也是急速闪躲,仿若一道飞瀑白练在林间上下交织缠绕,不时发出嘲笑之音。过了片刻,宁枫终因灵力耗尽又颓然落下,大口喘气,白猿也不继续,反而摘起几颗硕大的野果咧嘴吃了起来。 宁枫见之苦笑,猛地脑中灵光一闪,悟道:“猿兄若是一早便拿起如此沉重巨大的果子投我,我哪里还有命在?且它随着我的身法忽快忽慢,难道……它竟是在教我练功么?”当下又惊又喜,暗想:“猿兄定然是看我心中悲苦愤懑,才有此好意,它与我非亲非故,从未相识,竟然肯真心帮我,难道我能拂了其一片心意么?” 他想罢,神识游走全身经络,恍如汹涌澎湃的江河,将那些藏匿于其中的仙丹药力尽数调起。丹田像是干涸的河床被暴雨浇灌,经脉之中涌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流,惬意无比。宁枫大笑:“猿兄,再来。”说罢便跃然跳上枝头,白猿急忙吐出嘴中的果子,粗壮的后肢一蹬,便感觉拦腰粗的巨木都是剧烈摇晃,它纯白身影上下跳突闪烁,已经分辨不出其置身何处,空中的残影纵横交错,如白龙一般。 宁枫知晓自己绝难追上,但其心性坚韧,要此刻认输也是不可能,他咬紧牙关,不顾浑身筋骨疼痛,已经没有知觉,只是凭借着神识中的一点点感应以及四周呼啸的风声判断白猿方位,伺机攻击,但每次皆是落空,功败垂成。 如此过了数天,日夜不辍,一人一猿在林间交相追赶奔逐,整个密林被四散迸射的灵力绞得一片狼藉。一夜,宁枫闪到一处枝头,不想脚下酸麻,灵力不支,竟从高达数十丈之处跌落下去,掀起一片尘土。 “这般下去,怕是永远也追赶不上猿兄,徒费了其一番心血了!”他心中懊恼沮丧之极,抬头看去,白猿仍未停歇,一直在高空之中上下奔腾,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宁枫双目紧紧盯着白猿身影,初时只见无数道白光交织,犹如漫天云雾,渐渐地,他眼中景象越来越模糊,瞳孔涣散,整个人都如在狂风中跌宕漂浮,不能自已,待看到最后,宁枫只感觉自己与白猿同在,周围云雾残光消失不见,灵猿身影在树梢枝叶间凝住,仿佛是已经被自己封住穴道,不能动弹,他蓦地一喜,想要起身将其抓住,可眨眼之间,却又换至另一处。 宁枫心头失望,便就这般怔怔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白猿不再移行换影,也不再左右奔突,但却是像分出八个分身一般,同时出现在八个位置,仿若时间静止,天地凝滞,他只觉神识中嗡然作响,如雷霆炸裂,惊鼓轰鸣,大叫道:“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第22章 魔教 宁枫心中扑扑直跳,他与白猿一直在九老仙人洞前的一方树林之中上下左右竞相奔逐,但如此这般过了数日,竟仿佛仍是在原地绕圈,从未离开洞前百米之外。此时宁枫回想之前脑海中浮现交错的八个白色影像,隐隐似是排列成一个诡异而奇妙的图案。 宁枫哈哈狂笑,叫道:“猿兄,再来!”说罢纵身一跃,跳上枝头。白猿在枝头跳跃,依旧不离圈子之外,宁枫暗想:“猿兄的移形之步隐隐成一阵法,其包罗万象,变化莫测。我如是一只追逐其后,怕是永远也沾不到其一根汗毛。对了,唯有如此……”宁枫身形一动,竟放弃追逐,反而从白猿身后残影中跳脱出来,在白色之圈中划出一小圈。此时一人一猿在空中凝出双色之环,周围众多鲜花异果映射其中,仿若两条镶嵌了无数珍珠宝玉的彩带,游曳飘荡,绚丽异常;又如在月下共舞,灵光纵横天地,玄妙之极。 过了片刻,白色迷影渐渐暗淡下来,归于一点,宁枫见白猿停在一处,哈哈笑道:“怎么样?猿兄,这是认输了么?”白猿鼻孔喷气,哧哧乱跳,似是极为不屑。 原来白猿数日以来走的步法与三才之道暗暗吻合,以三才化生四极八卦阵法,进而衍生无穷,不说宁枫速度较之相差太多,便是两者一般疾速,也断然无法将其追到。后来宁枫心生巧计,牢牢占据其八卦的无极中央之处,随后在大圆之中走小圆,两相比较竟将速度之差完全抵消,那时不论白猿如此疾走飞奔,宁枫都能瞬间判断其下一刻落于何处,胜负当下立判。 “太清真诀中有言:‘三三衍生之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哈哈!猿兄,想不到你区区灵猴之体,竟然能悟出师父口中所说的世间至为艰深之理,当真是妙极,妙极!” 白猿闻言又摘取一果作投掷状,宁枫赶紧作揖求饶:“错了,错了!猿兄天赋异禀,万物之灵,可为天下第一猴!”白猿听罢吱吱鸣啼,似是极为欢喜。 宁枫心中愉悦之极,当下坐于原地,脑海中浮现太清真诀中对于八卦的描写,但觉以往许多矛盾晦涩之处此时尽皆解开,便如冰消土裂,春水奔腾,说不出的酣畅快意。 白猿见宁枫醉心凝神,也不打扰,只是以尾巴挂在枝头,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玩耍。 朝阳升起,霞光簇成虹桥彩带,与林间的百花交相映射,美丽之极。宁枫一夜无眠,睁开眼睛,竟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他抬头望去,只见白猿也如昨晚一般动也不动,当下便笑道:“猿兄,这下便不赶我走了么?” 白猿闻言尾巴一旋,站在树梢,手指九老仙人洞的方向,吱吱乱叫,宁枫诧异道:“猿兄,你是想到洞中去么?”白猿猛地点点头,再不迟疑,嗖的一声如离弦之箭,扑入洞口。宁枫心中疑惑,也紧紧跟上,片刻之后已来到石床所在的山洞尽头。 白猿见宁枫进来,欢喜之极,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那些龙走蛇行的巨大古字体,口中哇哇啼叫,似是像是说些什么,宁枫想到猿兄的奇异身法,灵光一闪,叫道:“你是说,你的步法是从留字之人那儿学来的?”白猿直直点头称是。 “可是……”宁枫讶异之极,说道:“雨儿妹子说,留字之人乃是峨眉上古仙人,距今至少也当有三千多年,猿兄你如何见过他们?” 白猿闻言十分激动,双手双足胡乱比划,急得上下乱跳。 宁枫心头闪过一道不可能的想法,半晌之后方才缓缓道:“猿兄,你不会是想说你已经活了有三千年。”白猿以手拍胸,狂吼不止,直震得土崩石裂,尘埃飞扬。 宁枫见猿兄如此狂喜,当是与自己猜想相合,但心中却是震骇诧异,无以复加。足足数分钟之后神识方才恢复清明,想道:“对了!典籍中记载,上古之时万物初生,承受周遭种种自然灾难,都是活不长久。但自黄帝学得仙人摄生之术以后,人类寿命便大大延长,那时便有彭祖寿八百载之说。而黄帝的种种道法医术也是传自于九老仙人,白猿既与仙人为伍,又是天生异种,便是三千岁又有何难?” 又想道:“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世间万物造化,何等奇妙,又岂是我一介凡人能够揣度?我竟然对猿兄之语有所怀疑,可真的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了!” 如此自嘲了一会儿,宁枫朝白猿拱手道:“猿兄,你既已活了三千多岁,那我可算是你后辈的后辈了!但是你我也算是修道之人,冥冥之中,又让我们结下如此缘分,又需谈什么辈分?” 白猿点点头,一双赤目之中竟是流下泪来,似是激动,又似是伤心。 宁枫刚要上前安慰,突听洞外传来一道少女娇声呼唤,竟是宫雨儿的声音,他心中又惊又喜,转过头回应一句,只觉身旁清光一闪,白猿已经消失不见。宁枫只道是猿兄不愿与外人相遇,当下也不追赶,又听宫雨儿声音之中颇为急切,便走出山洞。 此时宫雨儿已然换了一件纯白裙衫,清丽脱俗,宛如池中荷叶白莲,飘然出尘,便是周围千般花意,万道朝霞,与之相比也是黯然失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愣神片刻,问道:“雨儿妹子,你不是被梦慧大师禁足了么?怎么有空来九老仙人洞找我?”宫雨儿柳眉蹙起,美眸之中满是焦急神色,说道:“宁哥哥,你快些下山吧,不然可就迟了。”宁枫大吃一惊,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大师要重重责罚于我么?” 宫雨儿咬住红唇,贝齿轻颤,欲言又止。宁枫心生疑惑,急道:“到底发生何事?” “今天清晨我正于苍玉殿中思过,突听殿门前一阵吵闹喧哗,我一时好奇隐于侧门偷听,竟听到师姐们说峨眉山脚下竟然集结了一群奇怪道人,似有近千数,黑压压一片,而且……看着不像是正道中人。” 宁枫闻言一怔,暗道:“不像是正道中人?难道竟然是魔教的人?”他又看宫雨儿神情,顿时更加确信心中猜测,想到自己的灭族之人阴邪诡异,说不定便是魔教中人,他心头不由升起冲天怒火,直咬得牙关咯吱作响,浑身震颤。 “你可知……魔教为何要来峨眉山么?”他虽难掩心中仇恨暴怒,但理智尚存,当年妙应仙孙思邈以武镇服三教,魔门中人此时怎敢轻易攻上峨眉派,难道不怕天下道门佛派群起而击之么? 宫雨儿听到师姐们所言便立马违背师父训教冲下山来,后面之事如何能得知?她早知绝瞒不住宁枫,但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若是贸然冲上去报仇,那不啻于飞蛾扑火,当下便大叫道:“魔教这一次进击峨眉派,肯定是早有准备,说不定已经得知妙应仙人前辈的死讯,才如此有恃无恐。况且我师父向来悲悯淡泊,你又是她……故人的徒儿,怎么会因为擅闯禁地一事便责罚于你,明明她早就算到魔教攻山一事,若是放你下山肯定会与魔门的人狭路相逢,所以才虚以禁足之名,实是保护于你。” 宁枫闻言百感交集,难道梦慧大师早就知晓自己的仇人便是魔教么?他最初便对大师的责罚颇为奇怪,想不到会是这种原因。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置身于事外,魔教当年竟然能让身为玄门神帝的妙应仙人如此忌惮,那今时今日以峨眉派一门之力,又如何能够抵挡? 他心中主意已定,宫雨儿知晓自己再如何劝阻也是无用,不禁焦急万分,玉足顿地,秋水双眸一转,又道:“宁哥哥,我峨眉山有七百二十峰,其中道门佛派何止百数。之前我师父就曾鸣虚陵巨钟召集众人,此次魔教前来也不一定就能讨得好果子去,你既然不愿离去,那我们便一道隐于侧峰,伺机而动,如何?” 宁枫知晓雨儿妹子与自己一般胆大之极,此番面对恶名昭著的邪门魔教,不禁是兴奋与惧怕兼而有之。不过他并非热血冲动之人,便点头答应。 两人借青鸾神鸟之力,在山峦云海中御风而上,低头望去,果然看到峨眉山下黑压压一片魔门妖人,灵器、神兵破空招摇,闪耀着万千刺目的炫光,空中巨大飞鸟盘旋,尖啸不止,轰如惊雷,便连那山间栈道上也有数百骑纵横穿梭,妖灵弥漫,邪气冲天。 饶是两人皆是胆大之辈,瞧见这等景象也不禁心头惊颤悸动,生出几分退怯之意。不一会儿两人飞到金顶的侧峰之上,与那金殿相隔不过数百米,但此时山上众人临阵以待,手中法宝灵光交错,铿然作响,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宁枫运灵入目,一直在魔门人群之中四下探寻,欲找出与“鬼影”哥哥留在自己神识中那若有若无的仇人相似的身影,可是前方旌旗飘飞,吼声震天,人头躜动,哪里能够辨别?他正自焦急之时,突听金顶之上传来一道清脆笛声,尖锐凄厉,如夜中奔流,月下竹林,萧瑟薄凉,宁枫不禁生出透体寒意,急忙凝气绕于周身,方才抵抗。 山上众人听闻笛声,竟齐刷刷安静下来,如无数玉雕石塑一般凝立静止,宁枫暗自心惊:“难道这便是当今魔门的领头人物么?果然有些门道!” 身侧的宫雨儿突然惊叫道:“师父……” 宁枫循声望去,只见梦慧大师依然一身素衣青衫未改,率领峨眉派众人缓缓走下金殿台阶,合手道:“阿弥陀佛,李施主,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第23章 污蔑 宁枫初时极为担心峨眉众人,此时见梦慧大师一体素衣,但周身气魄清丽,如山间和风,竹林清泉,虽是淡泊静雅,但在上万魔教妖人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且隐隐间似是将满山的妖风邪气都尽皆压制,他心中不禁暗暗赞叹:“不愧清静佛之名。” “呵,梦慧大师,想不到数十年未见,连所谓的玄门神帝妙应仙人都已经仙去了,你倒还是如此光彩照人,便是妹妹我也是很羡慕呢!”说话之人乃是一黑衣女子,裙裳飘飞,妖娆艳丽,其手执有一白色骨状魔笛,看来刚才那笛声便是由她吹奏。 众多峨眉门人听其侮辱师尊顿时大怒,纷纷出言呵斥叫骂,侧峰上的宁枫听罢却是心头剧骇,如狂风掀起巨浪,惊涛不绝,妙应仙羽化一事除了游仙山仙师师徒以及梦慧大师和宫雨儿之外,天下间再无别人知晓,这魔门妖人如何知道? 宫雨儿俏脸绷紧,凝视场下黑衣妖女,心中惊诧骇然丝毫不下于宁枫,此刻虽是艳阳高照,山间微风和煦,但今日之事却是笼罩有茫茫迷雾,扑朔迷离,便是她平日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一时也想不明白。 先不谈这些妖人如何知晓妙应仙羽化一事,便是魔门擅自攻山,必会引来天下正道之怒,他们何苦如此大费周章,集结万人之力?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当年峨眉派参与道佛两门一起破除魔教的旧仇么? 两人正自疑惑之时,梦慧大师却仍是满面淡然,说道:“多谢李施主挂念,贫尼既归得释门,这幅皮囊早已不甚在意了!” 黑衣妖女呵呵娇笑,似怒还嗔,竟是千种妩媚,万般风情,峨眉派中有些许男弟子已经是看得口干舌燥,满面通红,便连宁枫也是心头扑扑直跳,陷入无尽遐思之中,直到大腿之上传来一阵剧痛方才醒转过来,耳边听到娇声喝骂:“见到个魔教妖女便连家仇族恨都忘了么?脸都丢光了!” 宁枫心中羞愧,不敢回声,只是聚性凝气,默念师父传授的静心法诀,驱逐心头杂念。 “呵呵!”魔教妖女咯咯笑道:“梦慧姐姐,为何这般生分?难道忘了我们数十年前的交情了么?”其眉眼俏丽,言语含春,但却透出无尽的森然冷意,直叫在场中人浑身一震,顿时从刚才的狐媚诱惑之中醒了过来。 梦慧大师不为所动,口诵佛号,终于问道:“不知李施主从何得知妙应仙羽化之事,据贫尼所知,他学究天人,医术更是古今无双,有何人何事能让其突然登入仙界?我峨眉派却是未曾得知一丝消息。” 黑衣妖女笑道:“难道梦慧师姐自从被封了清净佛,便真的进入了清净天,一心只颂佛陀之言了么?妙应仙人化羽一事,我神门早已上下皆知,你又何必装傻?” “魔教都已知晓?”宁枫不禁心头生出俱意,浑身颤抖,虽曾听说魔门弟子遍布天下,耳目众多,但此事绝不可能随意泄露,难道……竟然是天地仙师师徒二人传出?可是仙师王纬玄心性孤傲无比,绝不可能与魔教同流合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宫雨儿见身旁的宁枫面色凝重,轻声道:“宁哥哥,先别担心。妙应仙已经消失于江湖有数十年,仙踪缥缈,无人得见。定然是这妖女自己妄加猜测,此番到峨眉来也只是借机向师父验证此事,只是想不到被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宁枫点点头,当下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不过魔教若真是如此大费周章前来验证妙应仙人生死之事,那他们定然是已经设下惊天之谋,为害天下,说不定当年灭族一事也与此有关。 不知为何,宁枫一直隐隐觉得,上万普通村民被无故屠杀于白绝山谷,其背后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梦慧大师闻言面无表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若李施主所言确实,那可真是中土道佛两派的一大损失。不过此事还需太清门人亲自发出讣闻,李施主莫要听信旁人胡言。” 宫雨儿悄声对宁枫解释道:“太清门便是你师父妙应仙的师门,不过他后来辞了掌门之位,便闲云野鹤,游历江湖去了。” 宁枫失笑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这个徒儿还要了解我师父一般?” 宫雨儿不屑道:“谁知道呢?连我也不禁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妙应仙所收之徒了!” 两人斗嘴之时,那魔门妖女却是黑裙飘扬,满身逸散出冲天阴冷之气,不少修为尚弱之人不禁气血凝滞,浑身僵冷。她见梦慧大师淡泊如清风,不禁冷冷道:“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之人,私下里明争暗斗,全靠妙应仙苦苦支撑,只会仰仗其神帝的余威震慑江湖,此时又怎会报出他的死讯,自乱阵脚呢?” 梦慧大师不欲与她争辩,淡淡道:“此言再说无益。难道李施主今日上山来,便是与贫尼说这些传言之语么?” 妖女阴寒面容转瞬即逝,又恢复嫣然笑意,便如春冰消融,百花初绽,她缓缓向前走出一步,笑道:“梦慧师姐果然厉害,我神门今日前来,是寻找一名叛逃的弟子的。” 梦慧大师缓缓道:“你教有弟子逃出,为何到我峨眉山来寻找?而且还如此兴师动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妖女纤纤玉手捏住手中玉笛不住把玩,口中却冷冷道:“却教梦慧师姐见笑了,只因那弟子身上有事关我魔教一大机密之物,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梦慧师姐将其交出,神门众人立即下山,我还会对师姐躬身赔罪,如何?” 宫雨儿闻言咬牙切齿,说道:“这妖女凭空编造出一个叛逃的弟子,若是我峨眉交不出人来,她下一步必然以此为借口上门搜山,当真是卑鄙无耻!” 宁枫默然不言,心中觉得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梦慧大师问道:“我峨眉绝不会藏有外派之人,不知你门下弟子叫何姓名?” 黑衫妖女一双魅惑双眸扫视峨眉众人,咯咯笑道:“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不过梦慧师姐定然知晓,其名字便叫做宁枫!” “什么?”宫雨儿忍不住惊呼出声道:“宁哥哥,这妖女要找的竟然是你?” 宁枫也是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半天才缓缓道:“我与这妖女素昧平生,见也没有见过,她怎会知晓我的名字,难道……真的是仙师和司马么?”他使劲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便连一直飘然而立,淡定平静的梦慧大师也是面色骤变,惊声道:“宁枫?” 黑衣妖女见状笑道:“看来梦慧师姐果然是知晓此人了,现在便将其交出如何?” 梦慧大师左手垂下,右手凝出法印,问道:“宁枫此人我确曾见过,当时我观其面目清秀,身形奇峻,不像是你教中人,便与其交谈了片刻。不过他数日前已经下山,早就不在峨眉了!” 宁枫心中暗暗愧疚:“原来大师真的为了保护我方才将我禁足于九老仙人洞中,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魔教将要上山来,还要捉拿于我?” 一旁的宫雨儿似是知其所想,便道:“师父她修有玄门三式,也就是太乙、奇门、六壬之术,定是早就算出今日之事!”宁枫闻言暗想:“玄门三式?便是师父刻在石洞壁上的那些么,看来梦慧大师与师父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魔教妖女闻言笑的花枝乱颤,说道:“想不到只见过一面,梦慧师姐便这般袒护于他。我神门数千弟子早已将峨眉山包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他已经下山的话,便不会来打搅梦慧师姐清修了!” 梦慧大师淡淡道:“李施主若不信,那贫尼也无话可说。” 魔教妖女黑衫飘飞,目色阴冷之极,如寒冬飘雪,说道:“梦慧师姐当真是决意不肯交出我神门的叛徒了么?” 梦慧大师凝视其眸,说道:“非是不肯,而是其确实不在山上。” 妖女与梦慧大师对峙一会儿,但见对方身形一动未动,如古僧入定般,无悲无喜,无忧无怒,不禁心下大惊。她刚才御使魔门摄灵真诀,若是寻常人等早就被其蛊惑控制,不想真诀灵力方一接触梦慧大师其身,便如泥牛入海,毫无波澜。 她双眸一转,看到梦慧大师身后数百弟子皆是手执灵器法宝,面现恐惧惊慌之色,便呵呵笑道:“梦慧师姐,你就算不担心自己,难道便忍心为了一个无名小子而牵累了峨眉派的这些如花似玉的弟子么?” 她话音刚落,梦慧大师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宁枫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弟子面色大变,双手使劲敲击脑袋,似是痛苦之极,宫雨儿惊道:“灵曼师姐!”宁枫想起这是那日在灵陵太妙殿前所见到的峨眉弟子,不知道那妖女使用什么妖法竟能隔空让其煎熬苦痛如此。 梦慧大师连忙回头呵道:“快给灵曼服用七星辟恶丹!所有人都紧闭神识,不得妄动!” 魔教妖女拈指笑道:“梦慧师姐还是那般天真,这样我便没有法子了么?”但见其双眸闪过灵光,陡然变大作数倍,那些不小心瞧见其光影之峨眉弟子顿时又是浑身瘫软,口中大叫不止。 宁枫心中惊怒之极,他虽对这些峨眉弟子素不相识,也不是行侠仗义之人,但是他们此番是被自己所牵累,他如何能够隐藏身形,明哲保身,当下便欲冲出,突听峨眉弟子中有一人大声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宁枫现在何处?” 第24章 峨眉 梦慧大师闻声望去,不由得惊怒道:“灵香,你胡说什么?” 灵香满面悲愤之色,不顾师父斥责,继续道:“师父,您平日里便偏袒雨儿师妹,念她身世清苦,众多师姐师妹们从未有一分怨言。但今日,魔教集结数千之众,我峨眉派区区百人,如何能够抵挡?您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雨儿师妹带回来的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让整个峨眉派落入覆灭之境地么?” 梦慧大师闻言默然,那魔教妖女却是笑道:“想不到梦慧师姐你掌大教之位,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明事理,知进退呢!怎么样?事到如今,还要再挣扎么?” 听到这里,宁枫再也按捺不住,运灵入足,脚下升起翻天之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破空飞出,口中大叫道:“妖女,你千方百计想要找我,难道是在寻夫么?” 金顶之上峨眉、魔教数千人之众听见耳畔雷霆之声,都不禁转头望去,但见一青衫少年从一处峰顶飘然飞出,如电光闪掠,孤雁飞鸿,潇洒之极。两峰相隔有数百米之远,下方便是万仞深渊,云涛波荡,冷风呼啸,寻常之人若是没有飞行灵兽,断然不敢随便翻越,这少年竟然敢孤身一人从峰顶飞来,是不要命了么? 却不知宁枫体内灵力强沛之极,又学会了白猿的九宫洞天步法,越过这区区百米高崖不过是牛刀小试。只见他脚下气浪翻涌,身形疾速飞腾,越到两峰的中间之处时终因下方风向变化而飞旋不定,身后宫雨儿早已唤出青鸾神鸟驾于其上,追上来,口中惊呼。 宁枫微微一笑,回忆白猿所传的九宫洞天步,足尖向四方疾点,身形却向相反的方位不住飞旋,竟然在半空之中绕出一个巨大的圆形。众人瞧在眼中,不明所以。待此圆绕得数圈,宁枫感应道有一股风正对金顶之向,猛地加速御风随形,眨眼之间便越过百米之遥,飘然落在峨眉众弟子前方。 宫雨儿御使青鸾随后便至,说道:“宁哥哥,你吓死我了!” 梦慧大师此刻正在给众弟子服用七星辟恶丹,突见两人从天而降,不由惊道:“你二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 宫雨儿偷偷跑出苍玉殿,心中有愧,说道:“我见峨眉有难,便擅自出殿,还请师父责罚。” 宁枫望向峨眉众人,那灵香师姐见其目光凌厉,心头生出一丝惧怕,不由低下头去。 “有违大师禁足之令,过后再来谢罪!” 黑衣妖女眼见宁枫如此奇妙身法惊讶不已,面上却是呵呵笑道:“宁枫,你当真是胆大包天,只是不知你今日是否还能逃出本后的五指山呢?” 宁枫微微一笑,他方才便觉此妖女面容魅惑之极,此时近距离一看更是千娇百媚,酥麻入骨,他暗暗默念凝心法诀,定住心神,哈哈笑道:“这位大姐,不知你从哪儿得知我的名声,对我如此钦慕,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你,更不是你们的什么魔教叛逃弟子。我也曾学过两天功夫,就算是沿街卖艺也能勉强生活,断断不会沦落到与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一道的。” 他话音刚落,魔教众人听其辱及自身,纷纷出言叫骂,口中污秽不堪,不少峨眉女弟子都是蹙眉倒竖,捂住耳朵。 不想宁枫身后便站出一人出言附和,其声清亮高昂,顿时将众魔教弟子之声稍稍压了下去:“我瞧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身正气,定然不是魔教之人,我辈莫要被魔门妖女所蛊惑!”宫雨儿感激道:“多谢灵瞳大师姐!” 宁枫也回头拱手道:“多谢仙姑!” “宁枫,你数典忘祖,竟然见到峨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便乐不思蜀,连自己师父也忘了么?”魔教众人中也走出一人,其面容枯瘦,一袭长长黑衫,衣服下不时有蛊虫如波浪般爬行鼓起,恶心之极,便是魔门中人也不由远离其数步。 宁枫闻言气极,他心中敬重妙应仙,怎能容人如此侮辱师门,当下放声大叫:“我师父乃是天医妙应仙人,你却是哪里来的猥琐之徒,也敢妄称我的师父?” 他话音一落,顿时全场哗然,议论纷纷。妙应仙乃是道门佛教中声名卓著之人,他教下曾有三名弟子,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眼前这少年竟然自称他的徒儿,如何不让人心头震惊诧异,怀疑之极。宁枫情急之下说出实情,也颇为后悔,怕是以后不免沦为众矢之的,江湖争斗纷至沓来,不可阻挡。不过他报出师门之后,当下也觉得心头快意十足,懊恼悔意一闪而逝,反而是说不出的轻松爽快。 梦慧大师此时终于将被摄灵的弟子一一救起,便出言道:“百足妖祖,你说宁枫乃是你的弟子,可有证据?” 宁枫暗道:“原来他叫做百足妖祖,果然与其所炼之蛊一般令人作呕!” 百足妖祖闻言嘿嘿奸笑,说道:“大师所言差矣!自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需要什么证据么?不过大师要证据,我这里也有。”说罢躬身向那黑衣妖女拜道:“神后大人,借神镜一用。” 宁枫看了一眼妖女容颜,心头直跳,暗道:“原来这美丽女子竟然便是魔门的妖后,怪不得有如此容光和实力!” 妖后黑袖一拂,素手一挥,正前方陡然闪过一道灼目灵光,如万波潾潾,碧水荡漾,令人不忍逼视。宁枫眨眼止住炫目之感,又运灵入眸望去,只见妖后身前竟然出现一泪滴状的灵镜,通体晶莹剔透,光润圆滑,宛若美人垂泪,惹人怜惜,其中似有淡淡光影流转不息,玄妙之极。 众人呼吸一窒,被那激射炫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过了片刻方才有峨眉弟子叫道:“泪影神镜!” 宁枫心中一凛,陡然想到师父收藏典籍中记载,泪影神镜乃是一上古女仙伤心悲痛之时落下的一滴泪珠,其降入凡尘之后竟化为一道光华闪闪的镜子,其蕴涵人性中的极阴之力,若是御使神镜催灵绽放光芒,被其照射中的人都会神识受控,沦为使用者的傀儡,更有甚者,会全身冰冷僵冻,最后化为点点灵力进入神镜,更增其力。 此时神镜波光闪烁,悬浮于半空,宁枫正自疑惑,却听百足妖祖嘿嘿笑道:“宁枫,你自小被我收为徒儿,得我悉心教导,虽还未尽取真传,但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哪想到你却怀有野心,盗取魔门至宝,被我追杀后又逃到峨眉派欲寻求庇护。你那日在峨眉山下开馆治病,被我遇见,是也不是?” 宁枫听其胡说八道,心头好笑,但为百姓治病,确有其事,当下也不反驳,便道:“我得天医妙应仙人传授岐黄之术,自然便视治病救人为己任,见山下百姓颇多病痛,便随手一治,不足道哉!”他虽不屑与百足妖祖争论,但魔教中人行事向来正邪难辨,说起谎来也是半真半假,再加上周围魔门千人纷纷出言叫骂附和,便连峨眉派众弟子也不由得将信将疑。 宫雨儿却见众人怀疑宁枫,心中气愤,便大声说道:“你这妖人整日骑着一长了百条腿的大蜈蚣,就知道炼蛊制毒害人,宁哥哥却是炼丹救人,这两相比较简直是云彩与尘泥,如何却污蔑宁哥哥是你所教之徒?” 宁枫早知雨儿妹子伶牙俐齿,斗起嘴来更是如连珠玉盘让人招架不得,此时听其挖苦百足妖祖,心下也不禁莞尔,便出言附和道:“雨儿妹子你这一点可说错了,我见过这妖人所炼的蜈蚣,可只有七七四十九对足,不知剩下的两条去哪儿补呢?” 宫雨儿假装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原来是这样,那剩下的两条肯定就是他自己身上的了。” 众人闻听两人一唱一和的戏谑之言,不禁笑出声来,那些峨眉弟子个个正当芳华,姿色艳丽,此时尽皆忍不住笑容满面,便如百花争妍,一时无双,便连不少魔教中人也是紧闭嘴巴,浑身颤抖,看来是碍于百足妖祖的威名,忍得相当辛苦。 魔门妖后似笑非笑,说道:“梦慧师姐,想必这便是你最宠爱的乖徒儿了,果然是聪明伶俐,惹人怜爱,颇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风采呢!” 宫雨儿刚要出言讥讽,但见妖后黑眸之中闪过寒芒阴气,笼罩于周身,她只觉得浑身一冷,神识中陡然恍惚起来。宁枫见状立马拉住其手,渡入灵力,宫雨儿方才醒转过来,心头暗暗后怕,这妖后竟能不经意之间将自己控制,其妖法简直匪夷所思。 百足妖祖身为魔门之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毒高手,此时被两个毛头小子当中嘲笑轻蔑,心头怎能甘休?脑海中转瞬间已经闪过千万种至为恶毒的折磨之法,但表面却是显现出痛心疾首之模样。 “宁枫,为师想不到你略施小计,竟然能将峨眉弟子也给骗的团团转。不过……若是让她们看到你在山下为神门所立的大功,是否还会像这般对你呢?哈哈!” 他说话之间,右手从黑袍下伸出,只见一道亮光从其指尖射出,没入泪影神镜之中。不一会儿,那光滑圆润的镜面之上竟闪现过无数的身影,个个皆是七窍流血,面容痛苦之极,众人看在眼中便觉心中恐惧悲切,纷纷调转过头去。 泪影神镜越闪越快,最终出现一个熟悉的脸庞。 宁枫见之惊呼:“这是……酒楼里的纨绔公子?” 第25章 斗法 神镜中最后出现的人影正是那酒楼中的华服公子,他当时被百足妖祖使用蛊虫废掉一只手掌,后又被宁枫激斗之时用灵力横扫出门,狼狈逃下山去。宁枫原以为他至多不过是成为残废之人,可其此时却是浑身皮消肉烂,千疮百孔,便连内脏也一扫而空,只余白骨。 不等宁枫辩驳,那百足妖祖便又说道:“宁枫,你偷了为师子母心蛊的子蛊,在山下以治病之名将蛊虫放在这些百姓身上。这华服公子不过是言语中得罪了你,你便加大蛊虫的数量,将其血肉、内脏啃啮一空。啧啧……这等手段,便是为师也觉心惊啊!” 宁枫眼见众多百姓横遭惨死,心头惊怒悲伤之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心头暗想:“若不是被我牵累,他们好好的寻上山,也能治好病去,哪里会落得如此境地!” 百足妖祖前后说的有鼻子有眼,峨眉众人将信将疑,有几名女弟子已经不由向后退去,远离宁枫,此时唯有宫雨儿、灵瞳师姐等寥寥数人坚信这定然是魔教下手以嫁祸宁枫,但一时却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只能暗暗焦急。 宁枫心中悲怒,此番必然是百足妖祖在酒楼暗中施放子蛊于众人身上,方才令这些无辜百姓横遭惨死,想不到魔教众人为了迫使自己就范,竟然定下这等奸诈阴邪的计谋,当真是恶毒之极。此刻宁枫恨不得冲上去将百足妖祖生生撕成碎片,但神识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他按捺住心头杀欲,转而疑惑起来,这其中种种关节有诸多不明费解之处,难以辨别。 首先这魔门妖后敢于如此肆无忌惮的率众上山,必然是知晓妙应仙化羽之事,绝非推断,但是他们又从何得知这件绝不可能外传的隐秘呢?而且他前来峨眉山求见梦慧大师乃是尊崇师父临终前的话语,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这些魔门妖人如何能够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且算到自己会出现在山下酒楼之中?难道他们当真能够洞悉天机,未卜先知么? 如此想了片刻,宁枫只觉脑中如混沌未分,胀裂疼痛,却没有分毫答案。他抬起头来,又看到泪影神镜中不住流转的百姓惨死身影,灵光一闪,暗道:“这神镜能够利用子母心蛊中的母蛊显示出子蛊所看到的景象,难道……魔门也是利用类似的方法将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尽收眼底?” 宁枫越想越觉此乃唯一的解释,心中大动,掀起滔天巨浪,可是有师父陪在自己身边,任是魔门妖人施展什么罕见蛊虫也定然逃不过其眼睛?如此这般……他心头大跳:“对了,只有鬼影‘哥哥’,魔门是利用我心脉中的鬼灵探得我所想、所见、所闻,怪不得……怪不得魔教没有直接来寻我,反而是在峨眉山下守株待兔,原来他们在哥哥消散于我体内之后便失去了对我的掌控!” 正心神剧震之间,宁枫突觉身后传来一道凌厉杀意,尚未及反应便见梦慧大师衣衫鼓舞,瞬间移至前方,面色震怒,端丽容颜竟似有些扭曲。 “李夜姗,贫尼念在当年三教合盟,不愿与你教相争,不想你竟然指使麾下妖人杀伤山下百姓,此等恶行,天理难容,难道你便不怕魔门遭到道佛两派合力围剿么?” 妖后李夜姗暗暗运灵抵抗其周身爆发出的强大灵力,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呵呵笑道:“梦慧师姐,你这清净佛终于不能六根清净了么?可是明明是你峨眉倚仗名门大派,强扣我神门叛逃弟子,还出言污蔑,这等行径,也不知谁是正道,谁是魔教呢?” 梦慧大师不理其言,手中光华绽放,祭出一把晶莹长剑,其上雾气缭绕,叮铃作响,似是云端飞鸟歌鸣,悦耳之极。 “谁是正道,谁是魔教?便拿百足妖祖进我峨眉虚陵巨钟之中一化便知,哪需在此徒费口舌?” 梦慧大师说罢身形一动,飘然进击,如惊鸿翩翩,黄莺绕柳,端的优美至极,身后峨眉众弟子极少见到师父出手,不禁纷纷拍手叫好,一旁的宁枫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暗暗赞叹:“师父曾说过峨眉仙法‘玄心妙入神,阴阳定乾坤’,此次观之,果然名不虚传。” 那百足妖祖见梦慧大师向自己攻来,面色大变,急忙催灵绕体,黑袍之下激射而出无数斑斓蛊虫,个个邪异万分,嘶嘶作响,哪知刚一进入大师周身数丈之内便被震死落在地上,其余的被天罗地网般的剑气所挡,四下漫射,不少魔门弟子猝不及防之下沾染蛊虫,顿时惨叫连连,不一会儿身体之上便现出森森白骨。 梦慧大师妙目圆睁,口中翕念佛号,说道:“百足妖人,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以祭我峨眉山百姓之灵。”她话音一落,整个人疾速飞旋,手中长剑之上凝出万道七彩光华,如残虹贯日,势如闪电。百足妖祖大惊,连忙催动天龙金蛊破空而出,一时间金光大作,两道巨钩携风雷之势,向前砸下。 只听得噗的一阵巨响,宁枫定睛望去,只见那天龙金蛊竟然被梦慧大师一剑拦腰斩断,其七七四十九节身体也被强大灵力瞬间震散,地上腥气恶臭的黄红体液流了一地,而百足妖祖更是如断线纸鸢,飞出数十丈,直落在魔教人群之中,吓得不少年轻魔门弟子纷纷后退,生怕沾上半分蛊毒。 “妖人,哪里逃?” 梦慧大师得势不饶人,玉足疾踏虚空,猛地朝百足妖祖冲了过去。 “我神门中人,岂是你想拿便拿的,梦慧师姐不要欺人太甚!” “师父小心!” 正当大师之剑离百足妖祖不过数尺远时,一旁突然闪过巨大光芒,梦慧大师一惊,急转头看去,竟是妖后李夜姗催动泪影神镜轰然砸来,此镜乃是上古异物所造,且蕴藏无边灵力,若是被其砸中定然是魂消魄散,大师不得已只好放弃百足妖祖,剑尖陡地一转,刺在神镜之上,只觉虎口一震,手臂微麻,身形在半空之中借势翻飞,落在峨眉弟子之前。 “李施主,若是你心中无愧,便让我拿住这妖人在虚陵巨钟之下一震,真相立明!” 李夜姗步履轻移,异香飘飞,笑道:“梦慧师姐如此不信任于我,当真让妹妹我寒心。你那虚陵钟不过一口凡铁,能震出什么来?若是真有用处,何不拿住这宁枫试试?” 说罢玉手从黑衫之下一扬,泪影神镜飘然飞至空中,嘤嘤作响,其上扑的一声爆发出无上气芒,向宁枫照去。梦慧大师催灵入剑,长剑之上陡然出现数十闪烁着金光的梵文,在空中飞旋流转,发出阵阵*宏大之音,顿时与泪影神镜的光华撞至一处,湮灭成一道道强大无比的冲击波,向着山谷悬崖荡漾飞去。 李夜姗呵呵笑道:“梦慧师姐的‘梵音急节’威力越发不俗了,看看妹妹的这一招如何?”说罢素手五指疾速飞舞,指尖之上绽放淡淡灵光,愈发璀璨,最后凝至一处竟然化为一道七尺长的气刃,爆射出无边的紫气蓝芒,如天边的极光炫舞,不住变幻。 当下峨眉弟子之中便有人惊呼道:“竟然是聚气成兵!” 宁枫心中一凛,天下修灵之人能够御使灵力从经脉穴位之中激射,绕于周身,攻击与防御兼备。而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之后更是能够控制强沛灵力凝成万千兵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戟,无物不破,无坚不摧。 梦慧大师不为所动,口中急念法诀,但见其手中灵剑陡地冲天飞起,发出灼灼光华,在其周身数丈之辈疾速流转翻飞,片刻之后竟已是只见剑意,不见剑身。 李夜姗一惊,笑道:“梦慧师姐竟然能够以‘剑心通明’御使‘剑影无痕’,当真是令人惊佩,再看妹妹这一招如何?” 两人修为皆是天下顶尖,若是真要斗起来一时也都奈何不了对方,是以纷纷御使剑招仙术,隔空斗法。宫雨儿眼见宁枫现出疑惑之色,暗暗解释道:“我峨眉派传有上古剑法,能够催灵入器,化出神奇剑招七式,刚才那妖女所说的便是其中之三,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知晓我派中的剑法名称?” 宁枫恍然,他却曾听师父说过,当今魔门之中有不少皆是道佛两派的弟子,知晓峨眉派的剑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听说峨眉剑法玄妙之极,非是大修为者不能使用,且看这妖后如何破解? 两人说话之间,李夜姗已经催动七尺气刃,迸射出无数飞旋的无形光刃,不时卷起山上的巨石,炸裂激荡,碎成漫天齑粉。她凝视梦慧大师,微微一笑,突然玉臂高悬,气刃腾空,便如灿烂霓虹烟花,激化成无数道灵光彩环,一道一道如涟漪般向四下起伏涌动。 梦慧大师见之大惊,厉声道:“这是我峨眉剑法中‘剑灵寰宇’,你是从何处学来?” 第26章 出云 李夜姗闻言咯咯笑道:“这剑法乃是上古仙人所留,凭什么便是你峨眉一家独占?”说罢催动天空中闪烁的无数剑灵,轰然向梦慧大师激射而出。 峨眉弟子纷纷惊呼出声,正欲拔剑相助,梦慧大师生怕魔门众人群涌而上,那时山上区区百数女弟子如何能够幸免?当下急忙阻住众人,同时手掌凝势,前方出现一团轻烟缥缈,又有淡淡金光闪烁,最后化作一巨大金色手印,将从空而将的剑灵尽数挡下。 “素云金手印!”李夜姗手中气刃连环翻飞,丝毫不留空隙,同时口中叫道:“梦慧师姐,不是比试剑招么?为何使出这等佛教的手印,当真无趣。” “剑转流云!剑气长虹!剑流天地!” 宁枫只见两人所使剑法虽处处刀光掠影,惊险万分,但由两位女子使出这等阴柔之剑,却是说不出的优雅好看,便如彩凤振翅,花间蝴蝶,翩跹不定,灵动飘逸已极。 不想众人看的入神之时,梦慧大师与其相斗却越发心惊,对方体内灵力阴寒之极,强沛更是天下少见,更可怖的是,她竟然能将峨眉剑法七式全部使出,且尽得其中精妙奥义,当真奇怪已极。峨眉剑法传自春秋之时司徒玄空祖师,除了要修习本门绝密心法玉女素心诀之外,还需辅以峨眉派沾花拂叶的身法,方才发挥出剑法的至高威力,自春秋传至今日,也不过是历代数十位掌门以及极少数天赋超卓的弟子方才能够使出,这魔教妖女如何能够学会? 旁人看在眼中,只觉两人虽各使灵器气刃,但剑招相仿,剑意相若,常是一人手中灵光闪耀,裹挟惊天裂地之势轰然刺下,却不想对方早有预料,只是轻轻一拨一挑,便化解攻势。再加上两人剑气追魂,姿势优美,刚柔并济,一时间竟像是同门师姐妹在相互练剑切磋一般。 但宫雨儿、灵瞳师姐等峨眉弟子中有修为者却是看出,师父手中灵剑虽头尾相续,招招连环,但其心中蕴涵震怒,已失了清净佛的风度,峨眉派的玉女素心诀最擅修心,修至高处心境便如万里寒潭、无风碧波一般涟漪不起,波澜不惊,但师父此时神识已乱,攻击之间已有间隙,那妖后李夜姗却是好整以暇,身后泪影神镜淡淡闪耀,随时都会偷袭而至。两相比较之下恐怕不多会儿便会分出胜负。 果然两人斗到两百招之后,梦慧大师手中长剑弯曲震颤,灵光闪烁不定,每一次与对方气刃相触便觉遍体寒凉,全身酥麻。李夜姗见之心中冷笑,她明着虽使的是峨眉剑法,但其中辅以修炼数十年的纯阴元炁,便如跗骨之蛆般随着剑气朝对方侵袭而去,不经意之间便将对方的奇经八脉缓缓冻结,体内灵力难以为继,她气刃呼啸流转,瞅得一丝机会,猛地使出剑法中的最强一式“剑流天地”,那变幻多端的剑意突然八方凝滞,归于一处,如滔滔江河一般汹涌地朝梦慧大师咆哮而去。 峨眉弟子纷纷惊呼:“师父……”观战的宫雨儿也是忍将不住,拔出发丝间的玉簪,正欲飘然冲出,突觉胳膊上传来一阵大力,回头望去,却见宁枫摇摇头,口中翕动不止,片刻之后在梦慧大师与李夜姗之间竟然生出无数绿色藤蔓枝叶,如青蛇绿蟒交相缠绕。 “万壑春藤!” 众人见状惊诧莫名,此万壑春藤乃是春木诀中威力奇大的一式,其口诀繁复,且极其耗费灵力,想不到这眼前这少年不过初至舞象之年,体内灵力却已如浩瀚江河,深不可测,令人又惊又叹。 妖后李夜姗面色微变,手中七尺气刃却以势不可挡之姿疾速没入厚达数丈的交织春藤之中,只见金顶之上木屑翻飞,枝叶飘舞,这万壑春藤瞬间被便汹涌回旋的剑气绞成了万千碎片。区区木灵术法虽阻不得妖后的攻势,但高手相争,一息的停顿足以改变战局,梦慧大师抚住心神,长剑翻飞,借助妖后侵袭而来的强沛灵力跃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了百米之后,口角却已溢出点点鲜血。 李夜姗见全力一击被化解,心中微怒,凝眸道:“梦慧师姐,想不到你枉称大唐清净佛,相斗之时却还要一个毛头小儿相帮,真是辱没了你峨眉派的威名。” 梦慧大师尚在调息养气,一旁的宫雨儿却是冷笑道:“你这妖女还不是枉称什么魔门神后,明明是觊觎宁哥哥的身份却还诡言巧辩,不敢承认,带了这么一大帮人,羞也不羞。” 身后魔门弟子闻言大怒,纷纷叫骂:“既然知道我神门弟子千万,还不赶紧束手投降,若不然我们一个一口唾沫,便叫你小小峨眉山置身于汪洋大海中。” 李夜姗却不理会宫雨儿讥讽之言,面视梦慧大师,笑道:“怎么样?梦慧师姐,只要你交出宁枫,我神门千万弟子立马下山,绝不为难,否则堂堂传承千年之修灵大派,今日便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宁枫此时已经知晓梦慧大师与妙应仙关系匪浅,此番自己作为故人之徒前来峨眉,她一定会拼死相护。但是他自小受妙应仙教诲,虽不敢称谦谦君子,但也是善良正直之辈,又怎能因自己一人之安危而让峨眉数百如花似玉的女弟子处于危难之中呢? 电光火石之间,宁枫脑海中闪过无数应对之策,但魔教此番以为自己身负妙应仙遗留之宝,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内心焦灼之极,突然萌生一计,飞身而出,站在梦慧大师之前。 “那什么神门神后,你说我是百足妖祖的弟子,是也不是?” 宁枫所立之位与魔教相距不过数十米之遥,若是那些妖魔群拥而上怕是不过一合便能将他捉住。宫雨儿心下担忧惧怕,但见他青衫翩翩,面带微笑,镇定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内心不禁砰然直跳,不知为何,刚才那股慌乱、失措的烦杂心情顿时烟消云散,逐渐平静下来。 李夜姗原以为这小子不曾修习仙术道法,面对如此众多敌人定然是惊慌焦怒,不想他竟然是迤迤然走了出来,浑无惧色。妖后不知其意欲何为,面现狐疑之色,美眸流转,笑道:“正是,你一身蛊毒医术被便是妖祖所授,难道你见了这么多的峨眉仙姑,便色迷心窍,想要改换门庭了么?” 宁枫哈哈大笑,说道:“妖后大人说笑了,本公子最恨数典忘祖之辈,师父传道授业解惑,乃是再生父母,如何敢忘却?” 李夜姗听其如此言语,心中更加疑惑,宁枫的真实身份只有百足妖祖、天虎尊者等寥寥数人知晓,但妙应仙因三弟子一事曾发誓再也不会收徒,此乃天下尽知之事,这小子自称是他的徒弟,不仅在场的魔门弟子,便是峨眉派之人也不敢相信。不少人已经暗中以为定然是宁枫身怀魔教异宝玄秘,所以梦慧大师方才竭力将其护住,此时他再如何辩白,只要拿不出证据,又如何能让别人信服?她内心细细思量,只觉万无一失,只要其师承一事不得定论,今日集神门万人之力,定能将其拿下。 身后的百足妖祖此时却已服下丹药,些许内伤尽去,站起来叫道:“宁枫你这般,也不枉为师一番教导,只要你真心悔过,交出从为师这里偷盗出的丹药神蛊,为师保证既往不咎,还如以前一般待你。” 魔门弟子闻言纷纷作惊讶、惋惜、敬佩、崇拜之状,口中叫道:“妖祖这般大慈大悲,真乃我神门楷模,宁枫你但凡还有点羞耻之心,便赶紧跪下来求得妖祖原谅。” 宫雨儿见宁枫眉头紧锁,沉思不语,还道他是被众人所激,一时无应对之语,便出言叫道:“你们魔教果真是可笑,百足妖祖骨瘦嶙峋,丑陋猥琐,我宁哥哥却是少年英杰,一表人才,任是谁来看,也说他们不可能是一对师徒,你们却看宁哥哥天赋过人,便如此死缠烂打,当真是羞煞天下人了!” 她姿容绝色,娇俏可爱,口中所言却是犀利毒辣,将魔教贬的一无是处。可这些魔门弟子却是摄其艳丽容光,个个吞涎入腹,口干舌燥,一时竟顾不上反驳。 李夜姗终于忍将不住,心中怒意狂涌,冷声道:“小小女子,尖牙嘴厉,今日却让本后替梦慧师姐教训你一番。”说罢泪影神镜光芒大作,轰然向宫雨儿笼罩而去。 梦慧大师、灵瞳师姐等人惊呼,纷纷祭起手中长剑,正欲上前将宫雨儿救下来,却见宁枫身形一动,如闪电夭矫,神仙精魅,瞬息之间已经移至前方,口念“落石诀”,将山头一块数吨中的巨石掀至空中,又轰然向泪影之光砸去,只听得轰然巨响,巨石被击成万千碎块,如雨般纷纷落下。 宁枫抹去嘴角一丝鲜血,哈哈笑道:“堂堂魔门妖后,便这般禁不得别人说么?你们一直说本公子乃是这百足妖祖的弟子,那我所学定然是巫医蛊术了?” 李夜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冷哼一声,应道:“那是自然,妖祖的蛊毒之术当可排进天下前三,你能学到一丝皮毛便可横行天下了。” 宁枫早知他会如此回答,又道:“那我定然不会妖后大人你刚才所使的精妙剑法了?” 第27章 云歌 李夜姗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已猜出宁枫所欲何为?但她自信峨眉剑法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无上剑招,便是她自己曾得一高人传授,也不过能徒具其形,不得其妙。刚才若不是梦慧大师心中惊讶震怒,有违其所炼玉女素心诀的至妙之境,自己哪能这般轻易胜出?她细思片刻,心中确信已极,口中却淡淡道:“这是当然,这剑法虽然威力平平,但却也不是那般容易学去,怕是满山的峨眉弟子也没几个会的。而且你又非我门下,又怎可能学会?” 她言语之中暗含对峨眉派的讥讽嘲笑,不少女弟子闻听顿时面有怒色,妙目圆睁,却又不敢出言反驳。 宁枫心中大喜,若是妖后非要改口称她也教授过自己,那这一番施计便如江水东流,不能派上用场了。他哈哈大笑,叫道:“如此甚好!那若是本公子说我会使峨眉派的无上剑法,你们魔门又将作何解释?是不是又要说我厚颜无耻,在妖后大人练功之时偷偷观摩了?” 他此言一出,暗讽魔教中人狡辩之态。峨眉众人莞尔之余,却又是心头大惊,峨眉剑法乃是派中镇教之法,除了梦慧大师之外,也唯有二峨峰、三峨峰的两位师叔能够使出,其余弟子纵是天赋过人,也只是能使出一招半式,断然不敢说已经掌握。此时这少年竟然敢声称自己已能使出峨眉剑法,当真叫众人心头怀疑、轻蔑,兼而有之。 便连对宁枫极其信任的宫雨儿也是娇呼出声,心中暗暗担忧,她知晓宁枫才登上峨眉山不过数日,连峨眉剑法也是今日第一次得见,如何能够尽数学会这等精妙剑法? 李夜姗见峨眉派众弟子脸上神情,心中更加确信,当下呵呵娇笑道:“我神门海纳百川,宽容之极。若是你真能用出峨眉剑法,便准你离开神门,归入峨眉派又如何?” 宁枫微微一笑,转身向梦慧大师躬身拜道:“小子斗胆,请借大师灵剑一用。” 梦慧大师面色平静,将剑柄递向宁枫,淡淡道:“此乃云歌之剑,剑身上刻有道佛两派铭文,威力无穷,还望小心!” 宁枫点头道谢,接过云歌剑,但觉触手轻如云烟,却又有一股强沛剑灵轰然由右手太阴肺经、少阴心经涌入周身奇经八脉、十二经络之中,进而游走全身,似是与自己融为一体,当下便轻抚剑身,赞叹不已。 宫雨儿见师父竟然当真把灵剑借予给他,不禁担心焦惧,走到梦慧大师旁叫道:“师父……”梦慧大师摆摆手,在其耳边轻语几句。却见宫雨儿面色转缓,竟似露出喜色。 李夜姗见梦慧大师师徒故弄玄虚,宁枫又是忽而惊叹、忽而沉醉,心中不耐道:“宁枫,你不是想显露峨眉剑法么?还在迟疑作甚,若是害怕了,便随本后回去。” 宁枫得其急言催促,便执剑跳下场中,笑道:“本公子的峨眉剑法乃是师父妙应仙人所传授,自然比不得峨眉派梦慧大师这般娴熟精妙,不过比妖后大人的应该是要强上几分的。”妙应仙乃是道佛两派领袖,通晓百家之法,而且宁枫早已猜测师父与梦慧大师关系匪浅,如此说来便是峨眉派众人也不会怀疑,连一旁的梦慧大师与宫雨儿也是疑惑焦急之色尽去,嘴角含笑。不过若是她们知道妙应仙除了凝心法诀之外,从未教过宁枫半点剑法道术,怕是此刻便无法这般心存幻想了。 李夜姗心中对那传授其剑法之人敬重之极,此时被宁枫一顿讥讽,心头震怒,目光之中闪过厉色,呵呵冷笑道:“小子徒作口舌之争,你若是能接过本后三剑,我神门定然任你归去,绝不干涉!”说罢手中又凝起七尺气刃,绽放蓝光紫芒,灵波吞吐荡漾,修为稍弱之人不禁浑身漱漱发抖,便连四周的花草绿叶之中也是如霜打一般蔫菸枯萎,边缘凝结出淡淡白色冰晶。 宫雨儿见状大惊,她原以为只要宁枫能够熟练使出峨眉剑法七式,便能过关。不想李夜姗竟然不顾长幼之别,全力以赴,其身为魔门妖后,修为早已达到天道之境,便是与神州九仙、大唐五佛相较也不遑多让,而宁枫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虽师承玄门神帝妙应仙人,但他却不会术法、武功,空有一身强沛灵力不会运用,怕是连妖后一招也难以接下,更何论三招? 梦慧大师也是忍耐不住,起身说道:“李施主,道佛魔三教当年立下重誓,不得互相争斗。此番宁枫身份未定,你若是出手伤他,怕是有违当年誓言。” 李夜姗手中气刃灵光流转,周身真气鼓荡,雪白玉足在黑衫之下若隐若现,冷冷道:“峨眉剑法乃是亦刚亦柔的攻击之招,若不是临阵对敌,又何谈能够使用?”言罢不给峨眉众人反应之机,飞身跃出,剑芒之上爆发出强大之极的元阴炁流,如泰山北岳凌空而至,掀起一阵狂暴飓风,直震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宫雨儿指尖掐进玉手之中,溢出丝丝鲜血,面对这声名昭著,辣手无情的魔门妖后,饶是她平日玲珑七窍,机智百变,此时也想不出一点办法,心中打定宁枫一旦陷入绝境,便恳求师父将其救下,只要等到峨眉山其余各峰前来救援,便是魔门万人之众,也不足为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众人担忧、嘲笑、轻蔑、兴奋、叹息之时,宁枫却是感觉自身沉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周身寒意彻骨,直欲窒息,心肺好像要迸炸开来,四面八方都是那连绵不绝的冰冷阴炁灵力,而自己体内的灵力却是像被压缩遏制一般凝聚在丹田之中不得出现,全身酸麻剧痛,几乎连手中云歌剑陡拿捏不住,心中震颤惊慌,不能自已。 魔教弟子只道他连神后大人的起手剑势也承受不住,纷纷鼓掌喝彩,叫骂贬斥宁枫之余口中大叫:“神后仙法盖世,你们这些无能之辈赶紧投降,若不然定叫峨眉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梦慧大师不为所动,一面紧紧拉住跃跃欲冲出的宫雨儿, 一面紧紧凝视宁枫,体内真气缓缓流转。 宁枫强忍窒息痛苦之感,想要集中神识运灵抵抗,但耳闻周遭呼啸风声汹涌贯入耳膜,直刺得头疼欲裂,意识涣散,哪里还能够调起精神?李夜姗早已看出这小子体内蕴含惊人灵力,而且身法奇特,速度极快,若是被他一不小心逃脱控制,再要制服他怕是更要费一番功夫,是以突然发难,先用狂暴澎湃的真气将其全身经脉穴位全部遏制,令其不得施力,无法动弹,随后再使出峨眉剑法中至快一招“剑气长虹”,务求一击即中,捉住宁枫的同时也能震慑峨眉全派。 宁枫只觉头昏脑涨,浑身骨骼咔咔作响,似是快要被挤裂一般。使出全身力气举起那轻若鸿毛的云歌剑,心中沮丧之极:“魔门妖后既然能知晓我的名字和来历,定然便是以异术感应我体内的鬼灵哥哥得知,这样看来,当年灭杀我父母哥哥和全族的仇人也定然便是魔教了。我此刻连这妖女的半招也接不住,还何谈什么报仇?而且梦慧大师和雨儿如此信任于我,我若是这般便放弃,那如何对得起她们的厚望?”如此想来,顿时精神一振,醒悟道:“我全身上下都被妖后的灵力笼罩,但是我丹田经脉还是由自己控制,怎么能就这般束手待缚?” 他强迫自己集中神识,感应丹田中蛰伏的仙丹灵力,一丝一丝地游走经络穴脉,浑身的酸麻疼痛之感慢慢的消散下去,反而是有一股温暖热流流过全身,便如春冰消融,说不出的惬意爽快。 李夜姗见其眼神迷离,身体放松,还道是他在自己的阴炁灵力压迫之下接近崩溃,心中大喜,手中“剑气长虹”的起手剑势落了下去,转而欲施展隔空凝气将宁枫一举捉住,不然若是峨眉派其余宗派赶过来,便是神门万人也难以匹敌。 “宁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随本后回神门,定当既往不咎。若是不从,我神门之中能人异士也不在人数,定能让你尝到炼狱之苦。” 宫雨儿闻言心头担忧惧怕,魔门中的种种恶行劣迹她早有耳闻,刚才又见百足妖祖随后之间蛊杀百姓,其惨状触目惊心,令人见之胆寒。 李夜姗见宁枫没有回答,以为他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暗暗冷笑,同时指尖翻飞舞动,凝出一线有如实质的灵力蜿蜒而上,将宁枫丝丝缠住,猛地向魔教众人方向拉去。 百足妖祖双眸中闪过厉色,吩咐左右弟子前去接住宁枫,不想突听空中传来一声大喝,本已萎靡不振的宁枫突然全身衣衫爆起,周遭涌出一股雄浑之极的灵力,将妖后的真气之网轰然震散,同时他在空中借势陡转,手中云歌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圆弧,其中真气飞旋,将周遭弥漫云海都吸纳过来,化为一道流云,朝妖后及百足妖祖弟子疾速砸去。 “哈哈,妖后大人,本公子这一招‘剑转流云’如何?” 第28章 比剑 李夜姗与百足妖祖分别气刃挥扫,黑袍鼓舞,将“剑转流云”堪堪挡住,于四周掀起涛涛云浪碧波,不少魔门弟子猝不及防纷纷被击飞,险些落下山崖。 宁枫执剑立于殿前巨石之上,衣袂飘荡,微笑自若,神采飞扬,手中云歌剑如轻盈流水一般隐于周遭云气之中,犹自震颤长吟。 在场众人皆瞠目结舌,惊骇莫名!魔门神后使出阴炁将其完全压制,本已是志在必得,哪知宁枫竟然能够转瞬之间化形变势,逃脱出来,不仅分毫无伤,反而还借助对方的灵力使出峨眉剑法玄妙之招,魔教弟子震惊之下竟忘了讥讽怒骂,个个皆是惊诧不已,再难对这无名少年生出轻视之心。 其实单凭宁枫此刻的修为,绝难在妖后手下有如此表现。他初时放出豪言会使峨眉剑法,也不是从妙应仙人处学来,而是在太清真诀后篇之中见到剑诀,隐隐只觉精妙无双,威力非凡,便暗暗记了下来。后来又见梦慧大师使出,果然是剑意追魂夺魄,如九霄长虹,惊世骇俗,他将心中的剑诀细细揣摩领悟,终于能够勉强使出,但也不过是倚仗身法,至于剑法精髓,能得之一二就不错了。 如要真正发挥出峨眉剑法的至高威力,还需修习峨眉派中的玉女素心诀,所以不仅仅是宁枫,便连魔门妖后也只是仅得其形,不得其妙。宁枫早已看出此点,便提出使用剑法为自己证明,事先又堵了魔教的狡辩之言,如此一来,魔门的污蔑和借口便不攻自破。 满场寂然,过了片刻,宫雨儿方才缓过神来,激动异常,拍手叫好。梦慧大师、灵瞳师姐等人也是面带微笑,便连那些一开始之时对宁枫颇为轻蔑的峨眉弟子也是惊诧不已,对其妙应仙之徒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 宁枫此招虽不似梦慧大师那般清雅隽逸,但也是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之极,在外行人看来便如梦慧大师亲传一般,身后的宫雨儿笑染玉颜,大声说道:“妖后,宁哥哥这一剑使的乃是正宗的峨眉剑法,你还有何话说?” 李夜姗呵呵冷笑,手中气刃却是丝毫未弱,反而是邪芒吞吐,紫芒迸裂,倏然凝起万千光芒,说道:“这不过仅仅是半招而已,算不得数,不知道剩下两招半宁枫你还能接住么?”言罢气刃突然挥出,霓光虹彩向外持续波动,便如天边朝霞一般变幻不定。 宁枫心中暗惊,妖后这一招“剑气长虹”刚刚并未使出,此时她动了真怒,天道境界的灵力如九天银河轰然飞出,沛不可挡。正思索应对之时,妖后的长虹剑气如无数飞箭破空,发出咻咻裂风之声,倏然而至。 宁枫来不及抵挡,急忙御风使出九宫洞天步,在金顶之上闪转腾挪,上下躲避,妖后这剑气携阴寒真气,寻常人便是沾着一点便会被侵入神识,不能自主。他体内灵力虽强,但却还未真正的能化为己用,而且他对峨眉剑法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远不及妖后这般研习多年,随手拈来。 魔门弟子见状纷纷又打起精神,大声叫骂:“宁枫你不是想与神后大人比剑么?怎么像只猴子一般上跳下窜,难不成你上了峨眉山便拜了猴子作师父么?” 宁枫闻言苦笑,他这步法确是学自白猿前辈,不过峨眉弟子们却毫不知情,个个闻言内心愤怒不已,却又因女子之身不好出言反驳,只能忍气吞声,俏脸嫣红,娇躯微颤。 李夜姗此时心头震骇惊诧远超想象,她本以为自己的阴炁强沛澎湃,又有摄人心魂之效,必能一举将宁枫拿下,哪想这小子身法奇妙之极,快逾闪电,怕是连百足妖祖也比之不及,更令人诧异的是他虽看起来狼狈躲避,但却是步有章法,在自己灵力压迫之下依然从容不乱,难道那妙应仙的神丹之力当真如此奇妙么? 殊不知宁枫本就体质特殊,又经其哥哥化生鬼灵入体融合,再加上天医妙应真仙的无数仙丹神药,世间的寻常蛊毒摄魂对其都无甚效果,这一点怕是宁枫自己此刻都不曾知晓,又何况别人? 宁枫与巨大山石之间疾速穿梭,如乘云气,潇洒飘逸,他眼见魔教众人叫骂不止,暗想:“这般躲避不是办法,如果不与妖后正面相触的话,怕是他们仍然是纠缠不休。”宁枫想罢陡然调起全身灵力,如决堤江河一般涌入云歌剑身上,一时间剑上铭文铿然作响,如雷霆震吼,他凝练神识,控制剑灵感应飞旋,陡然爆发出霞光万道,与妖后的长虹剑气撞在一起。 只听得“呼”地一声巨响,殿门前彩光崩散,气浪滔天,无数巨石炸裂,四散激射,众人皆是呼吸一窒,运灵稳住身形,头发、衣裳齐齐向后飘飞。 宁枫喉头微甜,抑制不住向后跌落之势,强运神识,勉强使出洞天步,在殿门前连退数十步方才停下身来,体内气血翻涌不息,心中苦笑:“这妖后果然名不虚传,我已经投机取巧,暗中借其灵力向外翻飞,想不到还是被其汹涌的剑气震伤,若是真面较量的话,怕是我现在已经摔下山崖了。” 宫雨儿目光凝动,俏面失色,白裙翩翩,冲下去拿出一粒乳白色丹药放入宁枫口中。宁枫只觉一股温热暖流从在口腔中噗的化开,顺着喉咙进入丹田之中,胸口那股郁堵沉闷之感瞬间消失不见,浑身毛孔在丹药灵力温养之下倏地张开,说不出的舒服。他朝宫雨儿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不过是脚下没站稳而已,没事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宫雨儿看其故作轻松模样,哭笑不得,突听李夜姗呵呵冷笑道:“果真是刀芒之上耍威风,硬逞能。这才仅仅是第二招你便已到了极限,还需一个小姑娘来照顾,不知你的小命能不能够承受得住本后的第三招!” 宁枫哈哈大笑,止住宫雨儿的劝解之语,执剑又飞入前方,说道:“能不能承受住,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还希望妖后大人言而有信,莫要拿一些宵小之辈侮辱妙应仙人的声名。”言下暗指百足妖祖妄称其师,无耻之极。 魔门弟子闻言大骂不已,便连百足妖祖也是面色震怒,浑身黑气弥漫,妖后李夜姗以手止住众人,七尺气刃邪芒大放,发出嗡嗡震颤之音,冷道:“待你活着接下这一招,再大发厥词吧!”说罢飘然而至,周身似是环绕无数剑气灵影,玄妙异常。 这一招乃是峨眉剑法七式之“剑影通明”,虽威力不及其余几式,但胜在无影无形,绝难防御。李夜姗知晓宁枫步法奇妙,自己又有言在先,只能以剑法对敌,寻常剑招威力虽大,但这小子狡诈奸猾,说不定又使出什么邪法逃脱,那自己等待数十年的机会,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之后宁枫的身份传至天下正道门派,甚至是太清门,那再想将其捉住便难上加难了。 李夜姗想罢眼眸中冷色一闪,将气刃长剑舞至极致,一时间金顶之上满是虚幻剑气,飞旋呼啸,便是围观众人都是衣衫碎裂,皮肤生痛。宁枫不敢托大,立马催灵入剑,云歌剑那虚幻剑身上顿时金光大作,数十铭文绽放耀眼灵芒,绕着其周身旋转飞舞。 宁枫对峨眉剑法仅知一二,但各式的妙用却是熟记于心。他知晓若是飞身躲避的话最后定会再无反击之机,力竭而死。当下唯有借助云歌剑本身的铭文加持使出“梵音急节”方才有希望挡住对方这漫天杀招。 宫雨儿见其不闪不避,反而迎头之上,不禁心下大惊,便欲冲上前去,突听耳边响起梦慧大师之语:“雨儿,这小子悟性极佳,便是不能接住妖后的一击,但其体内仙丹之力足以保其性命无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宫雨儿咬住朱唇,双眸之中满是温热。 魔门弟子看到宁枫“以卵击石”,似是已经看到其中剑落败的结局,纷纷欢呼如沸。 宁枫面色凝重,足尖翻起惊天气浪,如闪电般没入妖后的天罗剑影之中,一时间只觉眼前白光大作,周遭惊天裂地之声呼啸入耳,脑中如四海翻腾,浑身更是像被千刀万剐一般。 宫雨儿运眸望去,只见宁枫青衫撕裂成万千碎片,其皮肤之上瞬息之间出现无数裂口,整个人便如从血海中爬出一般。她哭着恳求梦慧大师出手相救,却不想宁枫发出一声大吼,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上划过数十丈长的鲜红血迹。 李夜姗飘然立于巨石之上,黑眸之中抑制不住喜色,魔门中更是爆发出冲天喝彩,百足妖祖上前一步,嘿嘿道:“以为拿着剑使出的便是剑法了么?当真是……” 他嘲讽之言戛然而止,细目之中闪过震惊骇然,却见宁枫以手撑地,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阻住宫雨儿和其余峨眉弟子,面色冰冷,一字一字森然道:“当年你们没能杀得了我,今日……也不行。” 第29章 谐阵 金顶之上一片寂然,鸦雀无声。 宁枫浑身浴血,仿若是从地狱之中站起来一般,其双眸之中冷意森寒,身上更是散发着无边的杀意和煞气,与之前的飘逸俊秀模样判若两人。 李夜姗与其双目对视,竟然感觉心中微颤,暗暗冷笑:“看来这小子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只可惜你的仇人却不止是我们,你想报仇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魔门万人皆怔怔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宫雨儿早已闪身跃出,为宁枫检查伤势,素手刚一触碰其身,便知他全身经脉均被震断,体内灵力更是失去控制,四下乱窜,怕是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她止住眼泪,喂其服下丹药,并渡灵帮他一一修复经脉。 梦慧大师面上惊怒之色一闪而逝,走出身来,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李施主,宁枫这几招使的确是峨眉剑法,且已挡下你的攻击,难道贵教还不相信他所言么?” 魔门中人虽行事随性而为,作恶多端,但却自命顺应天道,极为好面子,此时李夜姗面无表情,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语。 “当然!” 一声雄浑声音突然炸响,便如平地起惊雷,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峨眉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身着黄袍黑带的精壮大汉,他慨然走出,步步皆是踏震山岳,威风之极。 宁枫忍住疼痛,讶异一声,不想魔教之中竟然也有如此英雄人物,当下也不出言反驳,便待听其口出何语。 大汉冷冷瞥了一眼宁枫,说道:“药王佛数十年前便立誓不收弟子,现今他老人家仙逝,这小子便妄称其徒,居心叵测,况且峨眉剑法虽甚精妙,但也不是无双之剑,难道便凭其使出,便能证明他所言非虚么?”言下之意暗指峨眉派与宁枫串通,诓骗天下人。 宁枫心中疑惑,这大汉来自魔教,但其所言似是对师父十分尊重,而妖后李夜姗却也丝毫没有不悦,奇怪之极。而且他虽系魔教,但与道门属同宗同源,为何为会与佛门中人一般称呼师父为“药王佛”?宁枫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峨眉众弟子皆秀然而立,无一人反驳,便连梦慧大师口中翕念佛号,并不言语。 宫雨儿知其想法,附耳悄声说道:“宁哥哥,你有所不知。这人乃是魔教的天虎尊者,相传乃是上古神龙之子狴犴的后裔,他曾经为妙应仙人的坐骑,后三教合盟之后不知为何他又离开妙应仙加入魔教,一直至今。” 宁枫闻言诧异万分,不过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想来其虽是妖物,但能作为师父的坐骑,应该不是极恶之辈,当下对其生出一丝好感。 妙应仙虽修为冠绝天下,一生致力于扶持明君登位,建立太平盛世。但其不论是敌人,还是知己,恋人,却都是少之有少,天虎尊者为其坐骑,踏遍万里河山,怕是这世界上与妙应仙相处时间最长之人。是以大家听其所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梦慧大师淡淡道:“天虎施主,宁枫的身份贫尼可以担保,你大可放心。” 宁枫心想梦慧大师与师父关系匪浅,天虎尊者定然可以相信她,不想他闻言虎目圆睁,沉声道:“大师若这般确信,便让我带这小子回去,若其真是药王佛之徒,我天虎尊者拼了性命也要保其无虞,但他若是冒充,那我却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旁百足妖祖闻言冷笑道:“此间神后大人在侧,这小子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定夺吧。” 天虎尊者目露精光,不怒自威。李夜姗笑道:“天虎尊者恐怕是天底下最了解妙应仙之人,梦慧师姐,便让他带回去鉴定一番如何?”她虽是笑语嫣然,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阴狠森然,令人心生寒意。 宫雨儿心头暗想:“这天虎尊者虽是魔教之人,但却性格刚烈,急公好义,明辨是非,没有妖人作风。不过他也因此在魔门之中独来独往,游离于众人之外,若是让其将宁哥哥带回,以李夜姗和百足妖祖的狠辣奸诈,怕是凶多吉少。”她暗暗焦急,思索对策。 梦慧大师道:“妙应仙有功于天下玄门,他的徒儿断不能落入魔门之手,天虎尊者此言,峨眉派上下断难从命。” 李夜姗咯咯娇笑,声音直透天际,直震得峨眉众人神识微麻。 “想不到堂堂千年峨眉派,这般不讲道理。我神门碍于当年合盟之事,屡屡让步,不想梦慧师姐你得寸进尺,是欺我神门无人么?” 她凝指拈花,举起手中妙玉骨笛,吹奏起来,笛声哀乐婉转,凄厉神伤。她身侧弟子也随其举起手中长笛陶埙玉磬,一时间乐声悠扬激荡。在场众人无不意散神摇,纷纷运灵堵住耳朵。 宁枫只觉体内刚刚平息的灵力像是受到感应一般,又是蠢蠢欲动,在经脉之中肆意游走,浑身如刀割斧裂般的灼痛,他闷哼一声,心头大跳,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凄婉摄魂之乐激扬高鸣,山下近万魔门弟子仿佛受到感召一般,纷纷运灵飞起,众多飞鹰金鹏振翅高翔,无数彩凤灵禽交相争鸣,壮观之极。宁枫此时伤势稍复,定睛望去,只见在灵光霓虹迸射激荡之中,万数魔教弟子竟有序的列为五个阵营。各人皆是真气爆发,周身凝起淡淡的五色光芒,汇聚成一处成五彩相映之色,直照得大峨峰周围的茫茫云海如天边霞光一般,绚丽异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众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等奇景,宫雨儿俏脸苍白,惊道:“竟然是集结了魔门五行殿的力量?” 宁枫闻言心头暗凛,想道:“曾听师父无意中提起过,魔教高手众多,足以与正道分庭抗礼。而其中声名最为煊赫的便是魔门阴阳殿和五行殿,分别为圣阳殿、元阴殿、白金殿、青木殿、黑水殿、赤炎殿和黄土殿。但听说七殿各自成派,互相之间也是争斗不休已有数十年。难道今日妖后李夜姗竟然是集结了金木水火土五殿的弟子么?” 他原本以为山下弟子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此番看来魔教竟然是蓄谋已久,志在必得。思虑之间又见山下五道巨大光芒呼啸飞旋,次第成生克之序,宁枫骇然:“五行相生之道?” 梦慧大师也是面色微变,眼眸中闪过惊慌:“这是……魔教的五灵谐阵!” 李夜姗闻言冷笑道:“梦慧师姐所说不错,这便是魔教三大阵法之五灵谐阵,此番虽然没有五行殿主主持,但对付你们区区峨眉派,却已是足够了?” 她言罢执妙语骨笛于唇边,缓缓吹奏,笛声急促破空,如萧风骤雨、寒雪冰霜,声调忽高忽低,悠扬翻转,直震得峨眉数十座山峰惊鸟四飞,猛兽奔逃。 梦慧大师大声道:“都塞住耳朵!” 众人正自心闷气郁,听到提醒之后连忙私下身上衣衫,堵住双耳,方才止住胸腔中翻涌之感。 笛声音调越来越高,每每众人以为已经是高不可攀之时,突然又斗转之上,刺入云霄。道道灵力激射穿飞,不少人手中的灵器受其激荡都是叮叮作响,山间的云海更是鼓荡飞扬,连绵起伏如波涛汹涌,卷起千层浪花。 宁枫默念凝心法诀,护住剧痛的神识,朝山下看去,却见那五道巨芒越来越亮,辉耀绽放,直映得天空都变成绚烂五色,道道波动的灵力缠绕在一起,更是有如繁花织锦。 他看着五灵谐阵的光芒随着笛声变幻起伏,心中骇然:“难道这阵法竟是由妖后用这笛声所控制么?” 宁枫以前读过兵法列阵之书,知晓阵法奇妙之极,变化莫测。精于阵法之人更是能够以有穷之人物发挥出无穷之效果。而影响阵法威力最大的因素不是人数,而是指挥之主帅,通常称之为“阵眼”。 此五灵谐阵的阵眼明显便是妖后李夜姗。寻常阵法便是有大家指挥,也有传令延迟,心意不一,此刻她以笛声传令,能在一息之间控制万人之大阵,端的是令人惊惧异常。 噗!噗! 耳边突然传来阵阵裂风炸响,宁枫循声望去,只见五道光芒忽明忽暗,转瞬之间竟化成五角星芒,互为犄角,生生不息。他于太清真诀之中曾看到五行生克之道,金木水火土五灵若是能成汇至一处,便能够相生相化,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梦慧师姐,本后再说最后一次,交出宁枫,可保峨眉派上下无虞!” 梦慧大师翩然而立,一身素衣青衫迎风飘荡,但其脸上却是无比的平淡,说道:“若是能够护得天下安宁,莫说贫尼数百弟子,便是整个峨眉仙山覆灭又能如何?”其语气淡然,在周遭呼啸的飓风和刺空的笛声之中微不可闻,但却蕴含着无比的坚定,站起身旁的众多峨眉弟子聚于师父身后,心中俱意慌乱一扫而空,纷纷祭起灵器。 “哈哈!冥顽不灵,如此便让你们瞧瞧什么五灵和谐,万物寂灭!” 第30章 巨钟 金顶之上一片寂然,鸦雀无声。 宁枫浑身浴血,仿若是从地狱之中站起来一般,其双眸之中冷意森寒,身上更是散发着无边的杀意和煞气,与之前的飘逸俊秀模样判若两人。 李夜姗与其双目对视,竟然感觉心中微颤,暗暗冷笑:“看来这小子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只可惜你的仇人却不止是我们,你想报仇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魔门万人皆怔怔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宫雨儿早已闪身跃出,为宁枫检查伤势,素手刚一触碰其身,便知他全身经脉均被震断,体内灵力更是失去控制,四下乱窜,怕是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她止住眼泪,喂其服下丹药,并渡灵帮他一一修复经脉。 梦慧大师面上惊怒之色一闪而逝,走出身来,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李施主,宁枫这几招使的确是峨眉剑法,且已挡下你的攻击,难道贵教还不相信他所言么?” 魔门中人虽行事随性而为,作恶多端,但却自命顺应天道,极为好面子,此时李夜姗面无表情,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语。 “当然!” 一声雄浑声音突然炸响,便如平地起惊雷,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峨眉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身着黄袍黑带的精壮大汉,他慨然走出,步步皆是踏震山岳,威风之极。 宁枫忍住疼痛,讶异一声,不想魔教之中竟然也有如此英雄人物,当下也不出言反驳,便待听其口出何语。 大汉冷冷瞥了一眼宁枫,说道:“药王佛数十年前便立誓不收弟子,现今他老人家仙逝,这小子便妄称其徒,居心叵测,况且峨眉剑法虽甚精妙,但也不是无双之剑,难道便凭其使出,便能证明他所言非虚么?”言下之意暗指峨眉派与宁枫串通,诓骗天下人。 宁枫心中疑惑,这大汉来自魔教,但其所言似是对师父十分尊重,而妖后李夜姗却也丝毫没有不悦,奇怪之极。而且他虽系魔教,但与道门属同宗同源,为何为会与佛门中人一般称呼师父为“药王佛”?宁枫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峨眉众弟子皆秀然而立,无一人反驳,便连梦慧大师口中翕念佛号,并不言语。 宫雨儿知其想法,附耳悄声说道:“宁哥哥,你有所不知。这人乃是魔教的天虎尊者,相传乃是上古神龙之子狴犴的后裔,他曾经为妙应仙人的坐骑,后三教合盟之后不知为何他又离开妙应仙加入魔教,一直至今。” 宁枫闻言诧异万分,不过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想来其虽是妖物,但能作为师父的坐骑,应该不是极恶之辈,当下对其生出一丝好感。 妙应仙虽修为冠绝天下,一生致力于扶持明君登位,建立太平盛世。但其不论是敌人,还是知己,恋人,却都是少之有少,天虎尊者为其坐骑,踏遍万里河山,怕是这世界上与妙应仙相处时间最长之人。是以大家听其所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梦慧大师淡淡道:“天虎施主,宁枫的身份贫尼可以担保,你大可放心。” 宁枫心想梦慧大师与师父关系匪浅,天虎尊者定然可以相信她,不想他闻言虎目圆睁,沉声道:“大师若这般确信,便让我带这小子回去,若其真是药王佛之徒,我天虎尊者拼了性命也要保其无虞,但他若是冒充,那我却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旁百足妖祖闻言冷笑道:“此间神后大人在侧,这小子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定夺吧。” 天虎尊者目露精光,不怒自威。李夜姗笑道:“天虎尊者恐怕是天底下最了解妙应仙之人,梦慧师姐,便让他带回去鉴定一番如何?”她虽是笑语嫣然,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阴狠森然,令人心生寒意。 宫雨儿心头暗想:“这天虎尊者虽是魔教之人,但却性格刚烈,急公好义,明辨是非,没有妖人作风。不过他也因此在魔门之中独来独往,游离于众人之外,若是让其将宁哥哥带回,以李夜姗和百足妖祖的狠辣奸诈,怕是凶多吉少。”她暗暗焦急,思索对策。 梦慧大师道:“妙应仙有功于天下玄门,他的徒儿断不能落入魔门之手,天虎尊者此言,峨眉派上下断难从命。” 李夜姗咯咯娇笑,声音直透天际,直震得峨眉众人神识微麻。 “想不到堂堂千年峨眉派,这般不讲道理。我神门碍于当年合盟之事,屡屡让步,不想梦慧师姐你得寸进尺,是欺我神门无人么?” 她凝指拈花,举起手中妙玉骨笛,吹奏起来,笛声哀乐婉转,凄厉神伤。她身侧弟子也随其举起手中长笛陶埙玉磬,一时间乐声悠扬激荡。在场众人无不意散神摇,纷纷运灵堵住耳朵。 宁枫只觉体内刚刚平息的灵力像是受到感应一般,又是蠢蠢欲动,在经脉之中肆意游走,浑身如刀割斧裂般的灼痛,他闷哼一声,心头大跳,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凄婉摄魂之乐激扬高鸣,山下近万魔门弟子仿佛受到感召一般,纷纷运灵飞起,众多飞鹰金鹏振翅高翔,无数彩凤灵禽交相争鸣,壮观之极。宁枫此时伤势稍复,定睛望去,只见在灵光霓虹迸射激荡之中,万数魔教弟子竟有序的列为五个阵营。各人皆是真气爆发,周身凝起淡淡的五色光芒,汇聚成一处成五彩相映之色,直照得大峨峰周围的茫茫云海如天边霞光一般,绚丽异常。 众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等奇景,宫雨儿俏脸苍白,惊道:“竟然是集结了魔门五行殿的力量?” 宁枫闻言心头暗凛,想道:“曾听师父无意中提起过,魔教高手众多,足以与正道分庭抗礼。而其中声名最为煊赫的便是魔门阴阳殿和五行殿,分别为圣阳殿、元阴殿、白金殿、青木殿、黑水殿、赤炎殿和黄土殿。但听说七殿各自成派,互相之间也是争斗不休已有数十年。难道今日妖后李夜姗竟然是集结了金木水火土五殿的弟子么?” 他原本以为山下弟子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此番看来魔教竟然是蓄谋已久,志在必得。思虑之间又见山下五道巨大光芒呼啸飞旋,次第成生克之序,宁枫骇然:“五行相生之道?” 梦慧大师也是面色微变,眼眸中闪过惊慌:“这是……魔教的五灵谐阵!” 李夜姗闻言冷笑道:“梦慧师姐所说不错,这便是魔教三大阵法之五灵谐阵,此番虽然没有五行殿主主持,但对付你们区区峨眉派,却已是足够了?” 她言罢执妙语骨笛于唇边,缓缓吹奏,笛声急促破空,如萧风骤雨、寒雪冰霜,声调忽高忽低,悠扬翻转,直震得峨眉数十座山峰惊鸟四飞,猛兽奔逃。 梦慧大师大声道:“都塞住耳朵!” 众人正自心闷气郁,听到提醒之后连忙私下身上衣衫,堵住双耳,方才止住胸腔中翻涌之感。 笛声音调越来越高,每每众人以为已经是高不可攀之时,突然又斗转之上,刺入云霄。道道灵力激射穿飞,不少人手中的灵器受其激荡都是叮叮作响,山间的云海更是鼓荡飞扬,连绵起伏如波涛汹涌,卷起千层浪花。 宁枫默念凝心法诀,护住剧痛的神识,朝山下看去,却见那五道巨芒越来越亮,辉耀绽放,直映得天空都变成绚烂五色,道道波动的灵力缠绕在一起,更是有如繁花织锦。 他看着五灵谐阵的光芒随着笛声变幻起伏,心中骇然:“难道这阵法竟是由妖后用这笛声所控制么?” 宁枫以前读过兵法列阵之书,知晓阵法奇妙之极,变化莫测。精于阵法之人更是能够以有穷之人物发挥出无穷之效果。而影响阵法威力最大的因素不是人数,而是指挥之主帅,通常称之为“阵眼”。 此五灵谐阵的阵眼明显便是妖后李夜姗。寻常阵法便是有大家指挥,也有传令延迟,心意不一,此刻她以笛声传令,能在一息之间控制万人之大阵,端的是令人惊惧异常。 噗!噗! 耳边突然传来阵阵裂风炸响,宁枫循声望去,只见五道光芒忽明忽暗,转瞬之间竟化成五角星芒,互为犄角,生生不息。他于太清真诀之中曾看到五行生克之道,金木水火土五灵若是能成汇至一处,便能够相生相化,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梦慧师姐,本后再说最后一次,交出宁枫,可保峨眉派上下无虞!” 梦慧大师翩然而立,一身素衣青衫迎风飘荡,但其脸上却是无比的平淡,说道:“若是能够护得天下安宁,莫说贫尼数百弟子,便是整个峨眉仙山覆灭又能如何?”其语气淡然,在周遭呼啸的飓风和刺空的笛声之中微不可闻,但却蕴含着无比的坚定,站起身旁的众多峨眉弟子聚于师父身后,心中俱意慌乱一扫而空,纷纷祭起灵器。 “哈哈!冥顽不灵,如此便让你们瞧瞧什么五灵和谐,万物寂灭!” 第31章 强援 宁枫曾听说魔教中人类、妖精、鬼怪聚集,但寻常妖物若要化为人形,必需千百年的修为,而且最后模样就算能与人一般无二,战斗之时也断然不能持续。 “难道这不是妖物,而是兽身?” 世间修灵一道艰辛之极,必需天赋与努力兼备方才能够得窥大道奥妙。久而久之,便有心恶之人为快速提升修为,不惜将自身的神识与妖兽融合在一起,炼出强大兽身,威力无穷。想不到百足妖祖竟然炼化蜈蚣神识,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心中惊骇惧怕一闪而逝,反正此番定然是凶多吉少,能*住这妖人一分,山下的峨眉弟子就能多撑得片刻。 “哈哈,原来是半人半虫的怪物!” 百足妖祖的千足天龙兽身狰狞恶煞,便是在魔教之中也是人人畏而远之。他平日里最恨别人说其是虫身,便是其下属若是口出“虫”字,立马便被他蛊毒加身,炼为药罐。 此时宁枫讥讽嘲笑,百足妖祖立马狂怒不已,千道体节缠绕蜿蜒,嗡嗡大叫:“本祖一定要吃光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声低沉嘶哑,也不知是从何处发出。 红头蜈蚣疾速弯曲爬行,竟将偌大的金殿完全占满,宁枫索性放弃抵抗,强笑道:“妖人,你不怕敲响虚陵巨钟了么?” 千足天龙见其谈笑自若,心中杀意更起,冷道:“区区钟声,能难得到本妖祖么?”说罢其金黄色腹部陡然张开数百张血盆大口,从中飞出无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小蜈蚣,光芒大作,将虚陵钟口完全盖住,巨钟被击中之后只是发出低沉震响,竟传不出十数丈之外。 宁枫大惊,站起身来运足气力击去,却不想自己手掌刚一接触巨钟,便感觉灵力如决堤江河一般涛涛而泄,他连忙撤去双手,却见有数只蜈蚣已经在胳膊之上缓缓爬动,金光越发闪亮。 “难道这蛊虫竟然是在吸取我的灵力么?” 宁枫运灵震死金色蛊虫,知晓此番虚陵钟声已经被破,而自己也陷入千足天龙的重重包围之中,再难逃脱。心中想到灭族之仇尚未得报,而师父传下的医术也将失传,不禁悲切恐惧,不能自已。 千足天龙嗡嗡大笑,跃身起足将其抓住,朝山下飞去。 此时钟声止息,山下连绵急促的笛声重新响起,犹如死灵亡音,刺入众人耳膜。 千足天龙在空中蜿蜒飞跃,犹如巨龙一般。他此番捉住妙应仙人之徒,立得魔门第一大功,心下狂喜,疾速穿行。突然身侧响起一道翔鸣尖叫,他刚欲回头,便觉抓着宁枫的四肢飞足传来灼热炙烤之感,尚未及反应,飞足已被生生砍去。 青鸾神鸟飞身将跌落的宁枫接住,朝着天上的巨大蜈蚣尖啸,似是在挑衅一般,宫雨儿一招得中,连忙将宁枫扶起,喂其灵丹,渡灵疗伤。 宁枫缓缓睁开眼睛,正见到宫雨儿急切担忧的泪目俏脸,心中只觉温馨无比,暖流浴身,鼻息间满是一股少女甜腻气息,竟不由涌出一丝绮念乱思,他凝住心神,暗骂自己:“宁枫啊宁枫!此番魔门妖人环伺周围,你如何能对雨儿妹子生出这等淫邪之念?” 宫雨儿见宁枫呼吸急促,不敢看向自己,顿知其意,她脸色一红,却也没有将其推开,笑骂道:“宁哥哥你命可真大,被这大蜈蚣缠了这么久竟然只是受了些轻伤!” 宁枫正欲出声,抬头便见一对浑圆之物耸立在自己眼前,微微震颤,香气袭人,顿时心神大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宫雨儿醉生颜酡,为掩饰内心羞怯之意,朝着青鸾鸟大叫:“宝宝鸟,飞快一些!” 青鸾神鸟得主人命令,振翅怒舞,飞旋猛冲,宁枫正陷入温香软玉不能自拔,突觉浑身剧震颠簸,险些掉下鸟背,他还以为是青鸾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急忙站起欲施展洞天步跃下,却见宫雨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俏脸嫣红,秋波流转,动人无比。 宁枫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被看穿,尴尬无比,也朝青鸾骂道:“我看你这个宝宝鸟也是长大翅膀硬了,竟然戏弄于我,回去将你炖汤吃了!” 青鸾鸟闻言斜眼嘶鸣,颇为不屑,又是张开巨大双翼,加速飞去。 正当两人调笑之时,下方峨眉山门却是刀光剑影,喊声震天,骨笛之音悠扬吹奏,五灵谐阵重新聚起,光芒万丈,比之前更加灼目绚丽,声势骇人。 宁枫见之一惊,说道:“没了虚陵钟声,五灵谐阵失去掣肘,若是让魔教万人的力量重新聚集在一起,梦慧大师和师姐师妹们恐怕难以抵挡!” 宫雨儿点点头,面现担忧之色,御使青鸾鸟疾速俯冲而下。 “哼!你们两个小儿大难来临,却还是打情骂俏,便让本妖祖大发慈悲,送你们到地府去做一对鬼魂鸳鸯吧!” 宁枫与宫雨儿听得空中吼叫,暗叫不好:“竟然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大蜈蚣了!” 千足天龙如巨龙一般在天空盘旋飞舞,尾巴上两个巨大毒钩闪烁红光,如流星般疾速刺下,饶是青鸾神鸟之后也难以直掠其锋芒,侧身躲避,不想天龙岐尾双钩来势极快,竟擦过青鸾翅尖,顿时一阵碧绿羽毛纷纷洒落。 青鸾鸟吃痛,嘶鸣不已,宫雨儿稳住身形,怒叫:“竟然敢伤我的宝宝鸟!”说罢幻玉凤簪一闪而出,万道火凤烈焰呼啸而出,气浪层叠,怒舞流转,朝着蜈蚣巨身飞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千足天龙发出一阵轰隆笑声,道:“雕虫小技!”说罢千道巨足不住张合,尖锐如芒的足尖之上泛起森寒灵光,竟将那汹涌击去的凤灵抓住,万千彩光急速暗淡下去,像是被吞噬一般。 宁枫骇异,想起在金殿之上种种情形,叫道:“雨儿,不要与这妖人正面交锋,他体内蕴含无数细小金蜈蚣,可以吸食人的灵力!” 千足天龙嘿嘿笑道:“看不出小子有几分眼力,我这金天龙本就是灵力所化,管你什么凤灵剑灵,对它们来说都不过是一餐美味,哈哈!” 宫雨儿心中微惧,但嘴上却是仍不示弱,讥讽道:“呸!明明就是恶心的蜈蚣虫子,非要称什么天龙,真是老脸上贴金,羞死人了!” 千足天龙闻言大怒,无数金足横空摆动,巨尾狂甩,轰然砸下。 眼前这一击绝难阻挡,宁枫一把推开宫雨儿,从青鸾背上冲天而起,大声道:“蜈蚣妖人,你好歹也是魔门高人,竟然向一个小姑娘出手,传出去脸面都要丢光了,你既然想抓我,那本公子就陪你玩玩!” 千足天龙眼见宁枫送上门来,心头大喜,飞旋的毒尾倏地变向,朝宁枫抓来。 宁枫不顾下方宫玉儿哭叫泣喊,九宫洞天步踏云直上。 其实他早已看出魔教集结万人之众登上峨眉山,便是为了捉住他这个妙应仙人之徒,虽然不清楚魔教意欲何为?但妖后在侧,这百足妖祖纵是对自己恨意十足,此时恐怕也不敢伤己性命。 宁枫心中既定,更是俱意全无,祭出云歌剑,在半空中缭绕的仙雾之中若隐若现,疾速刺去。 只听咔嚓一声,宁枫手中一顿,剑身竟已被天龙巨足死死抓住,不能动得分毫,呼啸剑灵更是被金蜈蚣吞噬殆尽,浑无半点威力。宁枫只见眼前蜈蚣的金黄腹部剧烈蠕动,其上腥红血点密布,恶臭难挡。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如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被巨足抓住,身体使不出半分力气,耳边传来千足天龙的嘶哑狂笑,心中沮丧绝望,正欲放弃抵抗,突觉抓着自己的金足一松,紧接着头顶之上剧震怒吼,飓风飞旋,竟似山崩地裂一般。 宁枫足尖猛地踏空,稳住身形,抬头望去,见到千足天龙的巨大多节身体弯曲弓起,嘶声乱叫,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他正自疑惑,突见远方天空飞来两道身影。 “无耻魔门妖人,胆敢侵犯峨眉洞天!” 宁枫又惊又喜,只见来人乃是两名中年女尼,也如梦慧大师一般的青衫素衣,端庄出尘,手中各执有一碧一蓝两柄灵剑,灵光飞散,强大能量一波一波向周围荡漾。 下方宫雨儿也大喜道:“梦竹师叔,梦寒师叔!” 左边女尼见到受伤盘旋的青鸾和宫雨儿,说道:“雨儿,是这妖人将你打伤的么?待师叔帮你报仇!” 宫雨儿拜道:“多谢梦寒师叔!” 千足天龙的巨大身躯在空中剧烈颤抖,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原来是两位大师,哼,这两小子就送与你二人吧!”说罢双尾狂摆,便欲俯冲向下,归于魔门大阵之中。 梦寒、梦竹两位大师同时疾呼痛斥:“妖人,哪里逃?” 话音未落,两道灵光从神器之中迸射而出,恰如雷霆闪电,夭矫怒放,右边灵光在空中节节暴涨,眨眼间已是照亮整座山峦,轰然击在千足天龙七寸之处,顿时将其的无数足节咔嚓切断,落在山崖之下。 左侧灵光却是融入周围浓烈雾气之中,飞旋流转,瞬间便将天龙的后半百节与双尾完全冻结。 宁枫眼见这等神技,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身为地之道高手的百足妖祖,竟然在数合之间便被峨眉两位大师击落云海,落在万仞深渊之下,生死不知。 第32章 万佛 下方峨眉众女见到两位师叔到来,皆是激动万分,喜极而泣,而魔教妖人却是面露惊颤,裹足不前,一时间刚才还战鼓冲天的峨眉金顶瞬间安静下来。 梦竹、梦寒飘然落在殿门前,眼见周围众多弟子衣衫破损,身有负伤,顿时面显怒色。 梦寒大师走上前,略有不悦道:“师姐,为何魔教弟子攻上峨眉山,你也不早些鸣钟召集,二峨峰、三峨峰与大峨峰相距如此之远,万一我与梦竹师姐晚来片刻,我堂堂峨眉洞天便要被魔教玷污,连雨儿也差点落入妖人手中!” 宁枫闻言心中百感交集,原来自己竟不小心击出了峨眉派召集钟声,若不然此番自己与雨儿妹子两人当真是凶多吉少了,他又是羞愧又是庆幸,暗想:“梦慧大师没有事先鸣钟,肯定是不愿将扩大事端。但此时魔教已经全然不顾三教合盟之事,我这也不能算是越俎代庖,违背大师心意。不过……这梦寒大师虽已至中年,但容颜端庄秀丽,竟不下于雨儿妹子,脾气看起来却是很火辣……” 梦慧大师微笑不语,一旁的梦竹大师道:“师妹,掌门师姐她定然早有筹谋,我们便听其调配,携手共退魔教。” 梦寒大师点点头,突然瞥见宁枫站于一侧,问道:“这小子以前没有见过,刚才见他为保护雨儿慨然赴死,是掌门师姐你新收的徒儿么?” 宫雨儿见梦寒师叔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此事,不禁脸色一红,心头泛起喜悦之意,急忙上前附耳悄声言语,以防其再说出什么更出格的话。 宁枫对这性格率直、嫉恶如仇的梦寒大师颇有好感,却见一旁的梦慧大师眉头微皱,心中疑惑,还以为其是被魔门阵法所伤,刚要取出太一捧香丹,却突闻身侧一声厉呵:“什么?” 宁枫循声看去,只见梦寒大师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满是怒火,而梦竹大师也是面色异样,双手合十,口颂佛号不止。 “雨儿,你说这小子乃是妙应仙的徒儿?” 宫雨儿见其急颜厉色,不明所以,怯怯道:“是啊,师叔……” 她话音未落,梦寒大师便收剑入鞘,柳眉倒竖,俏面含威,恨恨道:“掌门师姐,你心里不是也一直生有怨恨么?为何再一次因为他而让整个峨眉派陷入险境?”其言疾声厉色,似是心中不满之极,众多女弟子早闻师叔生性喜怒无常,喜则如仙女谪尘,满山皆春,怒却如九霄雷霆,震人心魂,当真是令人又敬又怕。 众女包括灵瞳大师姐、宫雨儿皆是战战兢兢地瞧着这位师叔,宁枫却是面色变冷,心中虽猜到其口中“他”是谁,但却不得要点:“这梦寒大师如此绝色,难道师父曾经也钟情于她,后又始乱终弃,导致她此时记恨易怒,才对我这般讨厌么?” 梦慧大师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两位师妹,妙应仙人乃是玄门领袖,当年若不是他震慑三教,恐怕峨眉早就毁灭于战火,何来今日之道佛争鸣的鼎盛局面!” 梦寒一时无言以对,但其心中怨念积蓄已久,哪里这般容易被说服?正要反唇相驳,梦竹大师却是说道:“师姐师妹,大敌当前,莫要先自乱阵脚!” 立于殿前山石上的妖后李夜姗见三人兀自争论,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微怒,呵呵笑道:“想不到本后这么大面子,竟然让峨眉三神剑齐聚一处,不过三位若要一叙姐妹深情,今日恐怕不是一个好时机!” 梦寒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听到妖后冷言冷语,铿然一声脆响,拔剑出鞘,说道:“原来是你这妖女,想不到数十年未见,还是妖性难除,竟然擅登峨眉仙山,今日定当替天行道,剪除妖魔!”言罢满身灵力鼓舞激荡,青衫漂拂,容貌绝伦,满山峨眉女弟子尽皆被比了下去。 李夜姗笑着应道:“人皆言上善若水,包容万物,不知梦寒大师你静修玄水灵力,却是比年轻时候还要暴躁?” 梦寒大师大怒:“妖女敢尔!” “不要!”梦慧、梦竹双双疾呼,却已阻止不及,却见梦寒早已执剑跃出,与李夜姗战至一处。一时殿前寒意阑珊,灵光迸爆,斗不过十招,李夜姗红唇翕动,泪影神镜叮叮飞旋,一道紫色神光倏然照下。 梦寒大师不敢直对,飞身跃回,神光尾随而至,一旁梦竹大师一剑刺出,将其挡下。 李夜姗收势竖起骨笛,笑道:“今日本后前来可不是与你斗法的,你不如劝你师姐将宁枫交出,不然我神门五灵谐阵一出,整个峨眉山将寸草不生!” 宁枫暗想:“这梦寒大师如此讨厌我,说不定便会将我送出以止戈干息,或者两不相帮了,我身负大仇,得伺机逃脱此地!” 不想梦寒横眉冷对,朝梦慧拜道:“掌门师姐,魔门这区区小阵我们便怕了么?请师姐主持万佛朝宗!” 峨眉众弟子惊喜非常,欢呼雀跃,似乎此阵一出,满山魔教妖人便不足为虑,宁枫暗道:“难道这便是雨儿所说的在万佛顶练就的惊天大阵么?我倒要看看有何能耐?”他因种种缘故,本就对佛门没有好感,此时峨眉派除了梦慧大师与宫雨儿,其余人对他也是冷言冷语,宁枫心中感激与不屑并存,矛盾之极。 他正思虑间,三峰众女弟子已分别在三位大师的指挥之下排成一个奇怪的阵型,梦慧大师盘坐于中间,梦竹、梦寒分坐两侧,其余弟子在身后交叉穿梭,分列为四个小三角星,最终组成一个大三角。各人端坐凝立,任是飓风呼啸,山崩地裂,也不移动分毫,当真如佛祖讲经,沙门盛世。 宁枫瞧之熟悉已极,心头震惊,暗道:“这与太清真诀上所言的三才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此阵也是师父所创,不对……雨儿妹子曾说峨眉先祖曾传与黄帝三一五牙之法,看来这三才之道自古便已有之,只是不知是师父学自峨眉,还是另有玄机?” “十方无影像,六道绝形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他正胡思乱想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一片佛号,众女声音虽如檐铃脆响,但合至一处却是化作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听在心头便如江水滔滔,荡尽万里尘埃。 李夜姗听闻众女口颂“不在五行中”,隐隐是超脱于五灵谐阵之上,心中大怒,横笛于唇间,催灵演奏,笛声激越高扬,便如金戈铁马,踏破山河,又如寒风月夜,大雪纷飞。 魔教弟子听得笛声,谐阵转瞬结成,五行灵龙又是冲天怒吼,将整个金顶团团笼罩,巨大龙首龙尾狂啸乱摆,一时间周遭尽是山石迸裂,云雾激荡飘散。 宁枫一边费力运灵抵御,一边催动五行术法,朝魔门大阵之中攻击而去,却不想还未飞入谐阵百米之内,便被灵龙掀起的飓风吹散,灵光震裂,化为乌有。 他压住胸中翻涌气血,凝目看去,万佛朝宗大阵在众人的佛号诵念之下嗡嗡大响,结出一层耀眼金光,在白、青、玄、赤、黄五条巨龙的轮番轰击之下宛若五岳震天,岿然不动。 宁枫暗惊:“峨眉不愧为千年大派,竟然能炼出这等抗击自然惊雷的大阵,怕是魔教七殿主齐来,也不一定能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他正得意之间,突闻那笛声声调陡变,节奏全然不同,宁枫以为妖后坚持不住,心中大喜,回头看来却又见峨眉众女神情异样,万佛朝宗凝出的金色光罩也是嘤嘤响动,忽隐忽现。 宁枫眼见骨笛在妖后手中左右飞动,乐声之中夹杂着一丝尖锐异响,听在耳中只觉心烦意乱,胸腔堵塞,他瞬间恍然:“这妖后竟然能够同时吹奏御阵之乐和摄魂之曲,其音乐修为当真是骇然听闻。” “峨眉众人都已经或多或少受了内伤,这万佛朝宗大阵虽固若金汤,神仙难破,但阵法之威力完全仰仗施阵之人,此时她们被乐曲所扰,加上五行之龙轮番袭来,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心中急切焦怒,却又想不出丝毫办法。 转眼之间万佛朝宗的巨大金色光罩已经是薄如金纸,岌岌可危,不少女弟子已经是神识恍惚,气血奔涌,怕是过不片刻,便会被摄魂曲加上阵法之力反噬受伤。那时魔门五灵谐阵相生之下,气势更盛,怕是传承千年的峨眉洞天真的要灭于魔教之手。 “师父!” 宁枫循声望去,却见梦慧大师猛地跃起,周身火焰飞旋,笼罩其体,幻化出一道赤炎火凤,尖声嘶鸣,朝着李夜姗怒啸而去。 妖后以摄魂曲扰乱峨眉众人心意,又以御阵曲催动五行之龙首尾相扣,环环相生,此消彼长之下已然是占尽了上风,心中暗想过不看片刻,便可抓住妙应仙之徒,获得玄秘,再兴神门。 她心中激动狂喜,戒心松懈,却不想百丈之外突然袭来一道灼热气浪,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停住乐曲,凝练泪影神镜噗噗神光疾照,却不想竟是丝毫阻之不住。 妖后心下惊骇,募的闪过一丝寒意:“这……难道是峨眉的涅磐决?” 她心中想法转瞬便得到映证,那赤炎炎凤双翅扑飞,火光漫天,顿时将五行巨龙轰然扇飞,随后又倏地变向,击在其骨笛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这炼化了数十年的摄灵法宝竟然是应声而断,她也是如坠火山,全身灼热炙烤,身体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飘然飞出,落在魔教阵中。 “神后大人!” 第33章 解惑 涅槃诀乃是峨眉派上古一仙人观凤凰浴火重生的奇象所创,能够让施术者燃烧全部的生命灵力化为一赤炎火凤攻向敌人,其威力惊世绝伦,断难阻挡。 妖后李夜姗被火凤击中,顿时身受重伤,若不是关键时刻用泪影神镜之光护住周身,怕是连命也难保。她所吹御阵曲中断,魔教的五灵谐阵也顿时告破,阵型虽然未乱,但威力已大不如之前。 “师父……” 宫雨儿泪如珠落,飞身跃出,将师父扶起,回到阵中,万佛朝宗大阵失去了妖后摄魂曲的干扰,金色光罩重新凝聚,任是魔教五龙余威尚在,也难以撼动分毫。 梦慧大师口吐鲜血,青衫尽染,坐在大阵中央,气若游丝,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梦竹、梦寒吩咐弟子继续维持阵法,两人飘然来到梦慧身旁,欲运灵为其疗伤,却不想梦慧摇摇头,淡淡道:“两位师妹,不必了,涅槃诀使出,神仙难救!” 峨眉众弟子虽未瞧过涅槃神诀,但也曾听闻禁术之名,此时见师父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知道她老人家怕是将要羽化登仙,溘然长逝。一个个皆是心中悲切哀伤,不能自己,却因不敢擅离阵法之位,唯有暗中抹泪。 梦竹眼眶通红,不顾其劝阻依然上前检查伤势,而梦竹却是立于一旁,声音哽咽:“掌门师姐,我……我” 梦慧大师勉力微笑,缓缓道:“师妹莫要自责,生死乃人之常事,不足为喜,也不足为哀,只是以后峨眉派的诸多事宜要麻烦两位师妹了!” 梦竹含泪点头道:“掌门师姐放心,我和梦寒定不负之托,光大峨眉。” 梦慧大师一言一语皆是在交代身后之事,更让身旁众人肝肠寸断,泪流不止,她此时丹田损毁,心脉已断,又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说道:“雨儿……雨儿……” 宫雨儿在一旁早已哭的泪眼婆娑,心神俱颤,她听得师父呼唤,急忙拉住师父,只感其双手冰凉,无一丝暖意,当下泣道:“师父,我在这儿呢!” 梦慧大师用尽力气举起手,摸着徒儿的头发:“雨儿,为师怕是以后都不能照顾你了!” 宫雨儿断断续续道:“师父……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宁枫见到梦慧大师因保护自己而遭遇不测,心中愧疚难过,双眼模糊,想要上前却又怕梦竹、梦寒两位大师冷言相对,当下只有侧立一旁,忽见梦慧大师看向自己,说道:“宁枫,你过来!” 宁枫鼓起勇气上前,拜倒在地,悲怆道:“小子茕孑之身,连累大师遭受魔教妖人之害,实在心中有愧……”话未说完,突听身旁梦寒冷冷道:“若是有愧,便不该上得峨眉山!” “梦寒师妹……”梦竹大师在一旁急言阻道,梦寒见掌门师姐面如金纸,衣衫血红,到嘴边的话语又生生咽了回去,当下冷哼一句,掉过头去。 宁枫虽内心愧疚懊悔,但被梦竹这番呵斥,心中也不禁隐有怒气,暗想:“待魔教退去,我自然便会离开峨眉,再不踏上半步,报仇一事也全然凭借自己,再不假手他人,免得连累无辜,也不需这些假仁假义的佛门可怜!” 他心中思虑之间,又见梦慧大师喘息颤抖,咳嗽不止,心下凄然,突然想到师父留有太乙捧香丹,赶紧取出碧玉葫芦,不想梦慧大师见到此丹,神情一怔,颤颤巍巍地放入口中,募的泪珠滑落,似是欢喜,又似是悲伤。 片刻后,梦慧大师心脉伤势似乎好了几分,脸色也渐转红润,宫雨儿与其她弟子皆是面色一喜,还道是仍有一线生机。 宁枫却知晓丹药效力虽奇,但梦慧大师经脉俱碎,便是大罗金仙降临,也能以救活,她如此情形,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梦慧大师惨然一笑,道:“宁枫,你此番上得峨眉定是想要探寻身世与仇家,是不是?”宁枫听到大师终于松口,急忙点头。 梦竹大师知晓掌门师姐时日无多,便也不横加阻拦,便静静地立于一侧旁听。 “四十多年前,太宗皇帝驾崩,高宗皇帝即位,明君大臣萧规曹随,天下有贞观遗风,一片盛世。”梦慧大师端坐身形,虽身受不治之伤,但清净佛之淡然气度分毫不失,娓娓说道:“不想在南方睦洲突然发生一场动乱,其为首者号称陈国之后,凤凰转世,并曾得太上老君点化,修习无上仙法,一时麾下信徒百姓何止万数!” 宁枫虽不敢称精修文史,但熟悉典籍,对华夏历史也知晓一二。当今李唐天下乃是自动乱之时夺自于杨隋,而隋朝平定江山之时,这陈国是最后一个南朝国家,其国主陈叔宝昏庸荒唐,但却极擅音乐之道,至今仍有歌姬舞女演唱《玉树后庭花》以悦文人。 此时梦慧大师面色红润,全身气息凝而不转,若不是满身鲜血,便如平日里修行里姿态浑无二致,一时间周围众人心头悲伤凄怆之意皆稍稍减弱,唯有宫雨儿却是紧紧抓住师父衣袖,泪眼婆娑。 宁枫心中暗想:“大师为何说这些旧故,难不成与我灭族一事也相关么?”他生性率直洒脱,心中既想,立马便表现出几分焦躁,但他此时对大师仰慕、敬佩,已经将其与师父一般看待,是以安静听着,不敢擅发一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梦慧大师还道他心有疑惑,又道:“但凡起兵作乱,总要寻些由头,以使得自己名正言顺,本不足为奇。这动乱本不过是贪官污吏强取豪夺,穷苦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说到底都是普通人,李唐若是发兵,须臾可破。但其为首之女却非同小可,不知在何处寻得六甲之阵法,又教得麾下百姓诸多道术,一时间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她顿了片刻,神情陡地一沉,双眸之中尽是落寞凄然。 其余众人对宁枫嫌恶,也不愿靠的太近,一时竟没人发觉。 宁枫还以为她是伤势难以遏制,眼眶一热,便要上前,却见梦慧大师目光凝视自己,道:“你灭族之祸便是由此动乱而致!”宁枫浑身颤抖,双拳紧握,不发一言。 “此后不过一年,此女突然消失无踪,而其余下叛众群龙无首,顿时哄乱,被官府逐步围剿,叛乱渐渐平息。可就在十年前,有传言称当年叛乱之众并未全部剿灭,而是流落在太行山一带,蛊惑附近百姓,伺机再起。” 宁枫听到此处,心神剧震,不能自己。他灭族之时虽然年幼,但也知晓自己所属之宁家村便是在太行山脚下,大师既如此说,那灭族一事定然便是官府剿匪,连坐所致。 他义愤填膺,忍不住叫道:“难道我族人便仅仅因为一个早已过去三十年的叛乱而惨遭屠戮么?”其悲愤之下,啸声高越,一旁的梦竹闻声望过来,冷冷道:“小子叫什么叫?再叫将你交予魔门,也好解了我峨眉山之围。”她虽碍于梦慧大师不曾发作,但心中对宁枫却是恨之以极。 宁枫胸中正郁塞难解,听得呵斥更是难以忍耐,却听梦慧大师道:“梦竹,梦寒,魔门失了妖后,虽已不足为惧,但其余威尚在,还需你二人多加扶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宁枫落于妖人之手!” 梦寒听罢恨恨地瞧了一眼宁枫,便欲发作,但掌门之令不得违抗,当下娇斥一声,执剑突入魔教阵列之中,如一道妖娆白龙,灵光激闪,剑意横飞,魔门弟子被杀的惨叫连连。 宫雨儿没想到师父如此维护宁枫,又惊又喜,但转念想到这份庇护怕是今日之后便不复存在,心头刚凝起的一丝喜意又烟消云散,低头垂泪,香肩微颤+。 宁枫眼见魔门阵型散乱,兵败如山倒,料想峨眉山定然无碍,放下心来,又想道:“原来我的仇人果然与官府、魔教都有关系,怪不得我师父从不曾透露我半点,是怕我一气之下与朝廷作对,自身难保么?想来也是,朝廷以道宗为国教,又有慈恩寺、白马寺等佛门护国,魔教教众遍布九州四海,我纵是道术再高,修为再强,又岂能与天下为敌?” 他念及此,顿时心意萧索,脑中昏乱复杂,突然想到一事,暗惊:“我虽道法低微,但师父却是三教之首,一呼百应,为何他见到此等人间惨剧却丝毫无作为?而且魔教乃是千年祸乱之首,朝廷竟与其携手,难道不怕与虎谋皮么?” 宁枫越想越是心惊,只觉眼前迷雾重重,自己便如站在万里大海中的一块浮冰之上,进退不得,方向难辨。 “请大师指点迷津!”宁枫汗水涔涔,拜服在地。 此时暮色降临,峨眉群山藏于云海之中,更是隐约难寻,唯有山下魔门妖人循序撤退,手中火焰灵光闪动跳跃,众人瞧在眼中,竟觉如满天星辰一般,神秘之极。 梦慧大师目视远方,眼神中说不尽的迷离。 “宁枫,你师父一生无敌天下,但却背负太多,处处受人掣肘。此种种一切,都因他而起,却不知在何时结束?” 第34章 仙情 宁枫暗想:“难道这叛乱还另有玄机么?” 他又想到自己跟随师父十年,除了他的道佛领袖身份,其余的几乎是一无所知,当下心中也极为好奇,便按捺住报仇之意,表示同意。 梦慧大师抬头看向大殿门外,似乎不知该从何讲起,片刻后才娓娓说道:“你师父年少之时,天资绝顶,竟悟出了太清门的无上心法——太清真诀,一时间威震天下。”她说至此处,转向宁枫,又道:“想必你已读过那太清真诀的内容,其中蕴含三才五行之至理,并有太乙、奇门等术,天下间万物万事之流向皆逃不出其预测。” 宁枫之前已听宫雨儿说过峨眉先祖之事,此时听来没有十分诧异,只是心中暗想:“师父与大师二人掌握此等异术,当真有如神仙一般,可为何后来两人却是如同避世一般,逃脱尘俗呢?” 梦慧大师此时虽已油尽灯枯,但神识却是从未有的通透澄澈,一眼便看出宁枫心中所想,便说道:“世间万物流动变化,神器莫测,哪里能是凭借一人之智慧便能够揣度的?即使是山间的一处风吹草动,怕是也能够左右万事之走向,这一点若是你师父与贫尼早些便能理解,那也不会有后来的这许多事了!” 她言语间又看见了那个难以忘却的身影,一时神情迷离,眼神飘忽,仿佛周遭的弟子、魔门尽皆不复存在,而自己又回到了羞涩单纯的年轻时光。 那时阳光和煦,春风荡漾,九老仙人洞前的红花绿草竞相飘拂,在云雾之中绚烂多姿,而在溪边的巨石之上,却站立有一满面微笑的翩翩少年,俊秀儒雅,双目湛湛如星辰,一身容光竟是比烈日更加耀眼,夺目。 梦慧大师嘴角荡其奇异的微笑,喃喃说道:“她成名之时,我还只是峨眉派一个小小的修灵者,平日听师父师姐妹们说起其风采,也只能暗暗仰慕钦羡,心中却明了自己乃是玄门中人,凡间俗欲对清修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一日一日过后,他的名声非但没有像那些普通的天才一般归于平寂,反而是愈发灼目,便如那九天星辰一般光芒万丈,却是遥不可及……” 宁枫、宫雨儿等人见其神情,皆知其时间将近,一时心痛如绞,难过万分,同时却又都暗暗惊奇,感叹。而梦竹等虽也曾听师父无意间提过掌门师姐的事情,但仍是抑制不住心中好奇,侧耳旁听。 梦慧大师脸色微红,笑着又说道:“我一直以为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心中从未抱有任何念想,但没想到他竟然便这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天我受师父吩咐,前往大峨峰下采药,不想误入丛林,寻不得出路,又不小心被罕见毒蛇咬伤,满身剧痛无力,便连御风术也使不出来,当时我孤独悲切,感觉自己肯定要死在草丛之中,不想这时突然出现一个男子,其丰神俊朗,目若星辰,说不出的魅力非凡,简直跟天上的仙人一般。” 宫雨儿目光闪动,心道:“那便是宁哥哥的师父妙应仙吧?”她听到此处,心头悲伤之意稍减,反而是沉浸在师父的遐思之中。 梦慧大师点点头,说道:“他走上来轻声问我需要帮助么?那时我已经是毒入心髓,意识不清,以为自己定将不久于人世,便拜托他将我的遗体带回峨眉派中。他闻言神色一变,迅速手拿住我的脉搏,随后取出一粒仙丹放入我口中,同时喃喃自语:看你有如此倾国之色,还以为你是精怪所变,想不到竟是中了五步蛇之毒,不过遇到我你便放心吧,如此天仙美人岂能就此香消玉殒,这区区小毒我还是可以解的。我服下丹药之后便觉浑身酸软微麻,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宁枫暗暗叹道:“想不到师父年轻时候竟是这般风流多情,难道梦慧大师第一次见面便会对其倾心,与他相比我这个做徒弟的可处处都差远了。”他想罢偷瞄了一眼正自凝神的宫雨儿,又想到:“不过这一见到漂亮女子便以为是精怪的毛病,倒是相像的很。” 梦慧大师叹口气道:“那之后几日,我一直忽睡忽醒,每次醒来之时都见他在一旁支鼎炼药,随后喂给我一颗无名仙丹,我体内虚脱感慢慢减轻,而肿烂的四肢与剧痛的经络也渐渐恢复过来,我心中大喜,对其感恩戴德,便问他是谁。他温和一笑,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当时只觉天旋地转,欣喜若狂,想不到那朝思暮想之人竟就在我的眼前,一时间只感觉到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都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我难掩心中喜悦,不想激动之下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全身又化脓流血,疼痛不止。他见状吓了一跳,为我诊脉之后便说我体内积毒太多,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清除,只能封住全身大穴,将血液引出体外清除其中蛇毒,一步一步将毒素全部排出。” 宫雨儿恰如身临其境,“啊”的一声惊叫出来,似是在担心师父安危,而宁枫却是一怔,心头暗暗发笑,人体七百二十穴遍布全身,其中有不少都是位于私密部位,师父必定是看尽了大师的少女娇躯,方才定情。 果然,梦慧大师说道:“我当时虽是豆蔻年华,但也知道人体大穴的位置,哪里能同意让他封穴,哪想他一代掌门,竟然不顾我叫喊阻挠,强行脱去我的衣衫,将我的穴位尽数封住,随后以换血之法将我体内的蛇毒尽数清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闻言心中讶异万分,师父此行颇有些风流浪子之姿,但梦慧大师怎会在众人面前说出如此私密之事,他抬头向大师看去,只见其面容端庄圣洁,似乎所说都与自己无关一般。宁枫当下了然:“原来梦慧大师此时竟已晋入无悲无喜的境界,将万事万物看作虚幻,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红沉中的一段经历而已。只是听她说来当时应该是与我师父两情相悦才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两人数十年未见面,一个云游四海,一个常伴古佛?”当下凝神倾听。 梦慧大师继续说道:“不多日之后,我便醒来,全身舒爽通畅,经脉滞堵之意一扫而空,修为更似精进了一分,但我当时殊无喜意,只觉自己清白已被玷污,就想寻一处山崖自尽。不想被采药而归的他看见,将我拦下,便问我为何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又要寻死。我见他明知故问,心中怒极,便愤而出手,哪知不过一招便被其将手中之剑击飞,我又使用峨眉掌法,飘忽击去,又是一合不到被其扣住脉门,不得动弹。” 宁枫闻言不禁思慕师父风采,心驰神往。 “我当时只觉自己无用之极,被人玷污了清白却无法报仇,便连死也不能如愿。当下清泪纵横,便想咬舌自尽。他见状大惊,终于止住满面笑意,问我为何如此?我见他还是依然装傻,口中怒骂不止。不想他突然放开了我,凌空一点,便将飞出去的剑握在手中交给了我,对我说道,其实他在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便爱上了我,但见我是峨眉修道中人,不知该如何表达。而且当日我蛇毒加剧之时,他并非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是鬼迷心窍,方才出此下策。他最后问我是不是十分恨他,若是愤怒难消,便用手中之剑贯穿其胸,他绝不动弹分毫。说罢便闭上眼睛,哎,我当时本来便对他有意,只是气他挑弄我的感情却一直是若无其事之态,此时见他真情毕露,我哪里还有半分恨意,当下便抛去手中之剑,扑入他的怀中。” 宫雨儿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师父的脸庞,一副羡慕期盼神色!心头暗想:“师父能有这番际遇,即使此刻化羽登仙我也不应当为她难过。” 一侧的梦竹大师却是脸色红白忽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梦慧大师淡淡道:“后来之事便再也寻常不过,他经常来找我,而我也是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但他一直跟我说等他化解了道佛魔三派恩怨,天下大定之后再来与我厮守终生。我见他心怀鸿愿,自是也十分支持他。后来李唐建立之后他又说圣人虽即位,但是魔教之中还藏有一极强的力量,他必须时时震慑方才能保天下长治久安。那时我已被师父立为峨眉派掌门,却跟他还像少男少女一般私下幽会,心中早已有怨念,慢慢的也不再抱有幻想,终于一日,他浑身是伤的来到万佛顶,找到了我,我当时心中大惊,以他的绝世修为,世间有谁能伤的了他。不过还未等我发问,他便神色暗淡,对我说道,他的三弟子终于按捺不住,率领魔教准备攻入长安,令天下重归战乱,幸而他早有防备,将其封印在了阴阳鼎之中。”大师此言虽平淡无波,但想来当年日日等待,望穿秋水,必是煎熬心切,难以言喻。 宁枫心有戚戚,暗叹片刻,心中又惊骇道:“原来我的三师兄竟然是魔教中人!难道这后来的一切都与此有关么?怪不得大师说师父曾立誓,不再收徒,且就算最后破戒收了我,也从未教我任何术法。” “他说其三弟子身世悲苦,且生性不坏,他不忍心完全将其诛灭,便欲和我一道将其完全封住,同时为防魔教众人攻山,他还令我召集峨眉同门,一起在万佛顶之上修炼万佛朝宗大阵,以震魔门。” 梦竹闻言不住颤抖,当年魔教势力如日中天,比之今日强了不知千百倍,那时攻山的惨状历历在目,她的师父,峨眉派的前任掌门便是在此役中死去。 宫雨儿对旁人神情浑然不觉,只是暗惊道:“怪不得宁哥哥他师父留言称太乙捧香丹是留给万佛朝宗之人,想不到竟是这缘故。想来以仙丹之力,便是万佛惊雷再如何惊天骇地,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不知道宁哥哥的三师兄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宁哥哥的师父后来又离开了峨眉山,与师父再也未见?” 第35章 别离 夜幕降临,远山青峰云海已瞧之不见,方圆千里的峨眉洞天仿若化为了一头远古灵兽,匍匐于天地之间。 唯有大峨峰上火光通天,魔门万人影影绰绰,众多飞羽坐骑昂首盘旋,正前方却立有一青衫女子,满头青丝如瀑垂下,闪烁着淡淡光晕,其清丽容颜在炎火术的照耀下更是风华绝代,赫然便是峨眉三神剑之梦寒大师。 此时她粉面含威,冲天杀意萦绕周身,大声喝道:“大胆魔门宵小,屡次侵犯,真当我们峨眉派是好欺负的么?若是还不悔改,峨眉山万里云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妖后李夜姗端坐于玉辇之上,手扶金栏,脸色惨白,冷笑道:“区区峨眉派,道不道,佛不佛,也不过是两面之辈。” 峨眉山既是玄门洞天,又是佛派名山,七十二峰中道观寺庙林立,乃是道佛两派共同的圣地,素来为世间所敬仰。但当今天下道佛之间关系微妙,表面同为正道,暗中却是争斗不休,是以峨眉山不为儒释道三教所喜,渐渐声名不显。 但当年天医妙应真人号召道佛摒除偏见,两教融合,峨眉山却是唯一响应之处,所以今日峨眉派上才会出现宁枫所见到的道姑、比丘尼同修一处的奇象。 梦竹大师听其辱及师门,心头大怒,但她脾气虽烈,却也知魔门妖后虽已受伤,但其麾下妖兵魔将数不胜数,光是晋入地之道的高手便有数人,峨眉派又是死伤众多,今日绝难将魔教尽数铲除。 “哼!你魔门当年违背约定,四处兴风作浪,被正道杀的一个个藏头隐尾,龟缩不敢出来,现今又敢夸下如此海口,等各大洞天知晓尔等今日的恶行,你们这些妖人便如阴鬼曝于烈日之下,无所遁形了!” 她口中所言直中魔门痛处,一个个皆是须发尽张,双目尽赤,但却畏其气势不敢出手。 李夜姗冷笑,止住伤势,说道:“哼!口舌之利,你峨眉执意相信这小子乃是妙应仙之徒,等得明日传遍天下,不用我神门出手,上山的修灵之人便可将峨眉山踏平……我们走!” 说罢素手一挥,玉辇缓缓升空,倏地消失不见。 天虎尊者化作一头双翅黄虎,回望一眼,冲天跃起,剩余妖人纷纷御风飞行,长蛇的迤逦天际。 梦寒见魔教众人尽数离去,也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收剑入鞘,回头望时,却见众弟子萎靡于地,清泪纵横,她心中咯噔,立时飞了过去。 只见梦慧大师含笑闭目,神情说不出的宁静安详,但却周身寂静如夜间峰峦,空荡若幽深山谷,分明是已然坐化。 她平日里虽对掌门师姐处处不服,怨恨其为峨眉派招来两次大难,但梦慧大师当年临危受命,无论见识、修为全派上下皆无出其右者,梦竹内心对其敬仰之极,只是从未对人言说。 众人见平日里冷如冰霜,暴如烈火的梦寒师叔如此悲伤情切,无不动容,一时间大峨峰上下弥漫此起彼伏的低声啜泣。 如此过了片刻,梦寒侧目瞧见宁枫在一旁面现哀伤,心头大怒,便道:“你身为妙应仙之徒,却只会一些皮毛术法,还敢招摇过市,此番更是累得掌门师姐为你而死。不如就让我毙你于掌下,也免得你再被魔教捉去。” 说罢梦寒一双玉手横练为掌,寒气缭绕,冰魄逼人,便闪电般的向宁枫击去。 “师妹,住手!” “师叔,不要!” 梦竹心知自己这师妹嫉恶如仇,言出必践,这一掌推出,宁枫哪里还有命去?她急忙跃出,手中施展三十六式云丝手中的“作茧自缚”,碧木灵力如春草般见风生长,化作一圈无形气网,将师妹的杀招尽数挡下。 宫雨儿拦在宁枫面前,急道:“三师叔,宁哥哥他心里已是愧疚之极,您就饶过他吧!” 梦寒闻言更怒,说道:“好你个雨儿,掌门师姐平日里最疼你,她这刚一去世,你就为外人讲话,就不怕她心寒么?”她虽言辞更厉,但周身涌动的灵力却已停息下来。 宫雨儿想到师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顿时心中悲痛难过,矛盾之极,清泪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梦竹叹道:“罢了,师妹。掌门师姐她吩咐过,要保住妙应仙之徒。况且此事也不是他的本意,我们先将师姐金身置于大殿之中,让她早归极乐吧!至于宁枫,便让其留在山上,谅魔门也不敢再来生事!” 梦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宁枫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眼模糊,心中迷惘、愤怒、恐惧、不甘、懊悔、愧疚,众多情绪涌上心头,便如滔滔洪水肆虐,将他内心冲击得奔溃飞散,花叶凋零。 他幼时之事已全然忘却,自有记忆第一刻,便是父母惨死,族人灭绝,后来随师父云游天下,虽餐风饮露,生活辛苦,但回忆起来却是数不尽的安宁惬意。 不想便在数月前,师父也离自己而去。后寻得梦慧大师,虽相见不过数日,但她淡泊、宁静的胸怀与师父如出一辙,在他内心深处,早已将其当作故亲。 可是,就这唯一的亲人,也在数分钟前安然坐化,一缕芳魂归天际! “难道,我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么?注定将孤苦一人,无依无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刹那间只觉心灰意冷,满腹悲愤苦闷无处发泄,直如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腔中任意肆虐,将之前所有的幻想、希冀灼烧成虚无。 他狠下心,甩开宫雨儿的温软纤手,冷冷道:“两位大师,我宁枫虽修为低微,但也不是躲在别人羽翼之下的懦夫。至于今日梦慧大师之仇,我一定会向魔门寻回。” 宫雨儿见其面容狠厉,眉宇之间竟是凝出淡淡黑色阴气,大吃一惊,怔怔道:“宁哥哥,你……” 梦寒却是冷笑一声,道:“大言不惭!便凭你一个小儿,无依无靠,如何能与整个魔门抗衡?能保住你的小命便不错了!” 梦竹也是眉头微皱,劝道:“宁施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为妙应仙的徒儿,便如小儿怀宝行于集市,定会惹来小人觊觎,莫说是魔门,便是……道佛两派怕是也有不少人会对你不轨。” 灵瞳大师姐也温言劝道:“宁公子,两位师叔所言不错,你还是等风头过去再离开不迟。” 其余峨眉弟子诸如灵香、灵曼等人虽有意讥讽,但见其面目阴狠,戾气满身,竟觉心头一震,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宁枫惨然一笑,他听得众人好意相留,内心已然冷静下来,但他生性桀骜胆大,越是看起来不可为之事他越不甘放弃,此时旧恨添新仇,他又怎能躲于峨眉山上,苟活下去。 “诸位的好意,宁枫心领了。”他余光看到宫雨儿伤心模样,心中登时一软,差点便要应承,但转而想到:“我此时境遇,朝不保夕,雨儿妹子与我一起必定会受到牵连。” 宁枫眼见梦竹、灵瞳师姐摇头叹息,梦寒等人冷眼相对,心中再无留恋,不顾身后种种异样目光,飞身下山。 待奔过半个时辰,宁枫方才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去,大峨峰与金殿犹在夜空之中发出淡淡金光,庄严而神圣,凛然不可侵犯。之前那满山的遍地横尸,刀光剑影已是渐渐模糊,似乎是发生在前世,遥远在天际。 宁枫脑中又闪过那张倩丽的面庞,飘拂的裙摆、摇曳的青丝,心头一阵剧痛,双目一热,眼前景象瞬间尽皆模糊如雾隔。 突然四周弥漫的冰冷云雾扑面涌入鼻腔,打断了他的万千思绪,胸膺有如窒息,剧烈咳嗽起来。 费力运灵压制伤势,宁枫摇了摇头,欲将种种杂念甩出神识之外,转而听得两侧云海翻腾,冷风呼啸,山下丛林之中夜鸟啼鸣,又见空中明月高悬,星辰闪烁,深邃而神秘。 宁枫心中悲愤难以遏制,忍不住发声长啸,音震十里,但在这仙山洞天之中也不过是激起几声鸟叫虫鸣,他不由苦笑:“原来天地也将我抛弃了么?” 胡思乱想了片刻,又听万佛顶方向传来一道清越猿啼,宁枫内心一震,升起一股暖意,暗喜:“对了,我那日不辞而别,实在是对猿兄不住。我虚度十几年,唯有与猿兄性情相投,真如知己,今日我下得山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他想罢再不迟疑,御风直上,不知飞了多久,天空已经泛出白色。他来到当日从山崖跌落之地,不禁抬头望去,却见万佛顶之上郁郁葱葱,七彩奇花,绛珠仙草,遍布峰顶,又有诸多红果碧叶折射朝阳,远处望去,简直如龙宫仙境一般。 宁枫讶异道:“我明明记得那日万佛顶上降下不世惊雷,已将一切碧木鲜花击成齑粉,何以不过十数日,又现如此葱茏之象?”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想到万佛顶上种种奇景,幡然悟道:“我知道了!” 原来万佛顶乃是聚天地灵力之处,春风、夏雨、秋霜、冬雷,这些人间寻常天气在这里却是交错出现,五行之力恶在此融合相生,虽具毁天灭地之威,但同时也饱含了无尽生机,惊雷一过,那些藏于泥土中的花草种子转瞬间便发芽抽穗,生长速度超过别处数十倍。 宁枫惊喜、震骇,一念之间,心中陡地变为澄澈通明,沉浸其中,仿若是进入了一个不曾想象的奇境仙府,其中诸多妙法至理仿佛是触手可及,但却又如处幻想之中,求之不得。 他神游天外,气合八方,只觉体内诸多药力、魂力、灵力交相融汇,在奇经八脉之中竞走奔腾,断裂的经络、损毁的丹田被这些奇力温养,竟是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如此端坐了数个时辰,宁枫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昨夜心头的诸多恶念、仇恨尽皆消散,神识中从未这般清透淡然,他面带微笑,心中一动,便已没入密林之中。 树梢上的一只正在觅食的青羽雉被其带起的微风所扰,抬起圆圆的头颅四下查探,碧目之中满是疑惑,随后又径自向树木之上的练实啄去。 第36章 曲楼 时近傍晚,当头烈日已然西斜,照在天边云彩之上化作绚丽霞光,远方的连绵迤逦群山也是七色尽染仿若披上绮罗绸缎,妩媚多姿如美人横卧。 山脚下的一片郁葱密林枝叶摇摆,将洒下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碎片,投射在一条黄土大道之上,不时有快马急鞭疾速奔过,蹄声如震,尘埃漫天。 在林间深处,道路旁,有一高大豪华的酒楼矗立于此,画栋飞甍,丹楹刻桷,屋顶飞檐皆以上好的青碧琉璃瓦镶嵌覆盖,楼前树有八根粗逾丈余的巨大石柱,漆成丹朱亮色,看起来巍峨气派之极。 这处酒楼名为“异阳楼”,夹在唐朝都城长安与陪都太原、洛阳之间,是以过往商贾、贵族极多,其奢华程度丝毫不下于都城长安的“醉仙居”、陪都洛阳的“极乐楼”、北都太原的“飘香苑”等名楼。 酒楼之中日日皆是宾朋满座,觥筹相交,热闹非凡。 但此时楼中众客的目光却是集中在二层的一处白玉台上,其处坐有一神秘女子,以轻纱拂面,腰肢细似弱柳,双胸高耸如峰,柔荑纤纤胜过削葱之白,莹玉的大腿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千般妩媚,万种风情,直把下方宾客的心头热血调动得如决堤黄河,四下涌动不息。 神秘女子手抚青玉古琴,如山泉汩汩,林风簌簌,众人闻之只感觉仿佛置身于月夜空谷,鼻息间尽是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一曲既罢,楼下宾客掌声,欢呼声连绵不断,间或有一些自命风流的贵族公子摇头晃脑的点评赞叹,但更多的人却都是听乐之心不在曲,无数灼热目光纷纷凝视女子那婀娜妖娆的身姿。 神秘女人白玉双手离开琴弦,向楼下施礼道:“小女子久闻异阳楼的声名,今日方得前来一见。能够与各位豪侠、公子同聚一堂,奏曲闻乐,真乃人生幸事。” 她言语之中饱含甜香,又夹带有淡淡的慵懒气息,听在众人耳中真的是血脉贲张,诱惑非常。 “我等得闻仙子仙音,才真的是三生有幸!” “仙子,再来一曲!” 众宾叫声如沸,直要把楼顶都掀了起来,神秘女子微笑着眼望下方众人,不发一言。 此时人群之中,酒楼一层的角落处,却有一少年坐在桌旁旁若无人地吃着菜,不时还自言自语,赞叹一番:“真好吃!”他面目苍白,衣衫虽还算干净,但却仅仅是素衣麻布,与周围的富丽堂皇,明珠宝石殊不相称,就连往来服侍的小二对他也是不搭不理,就等他吃完赶紧撵出去,好让门口等待的其他贵客赶紧落座。 少年却是对周遭的喧闹环境和旁人的鄙视丝毫不在意,只是一口菜一口茶吃得不亦乐乎。 此少年便是宁枫,他那日在峨眉山上与魔门相斗,后连累梦慧大师圆寂,继而遭其余人奚落蔑视,心下沮丧愤恨之极。不想在万佛顶下见到朝花夕实之奇象,心下若有所悟,后又去寻白猿而不得,只好独自下山。 他心中虽对峨眉派无甚好感,但因梦慧大师与宫雨儿的缘故,不愿再累魔门和其他正道之人烦扰峨眉众人清修,便拔足一直向东北方奔走,一直走了近十余日方才寻得这异阳楼歇息,不想正遇到这美人仙音,豪杰盛宴。不过宁枫虽也曾读过乐曲篇章,但却仅知一二,面对这悠扬琴曲也只是觉得好听而已,若是要点评知音,那还差的很远。 玉台之上的神秘女子耳闻众人阿谀之言,微微一笑,清音说道:“诸位英气干云,俱是人中豪杰,莫说让小女子演奏一曲,便是十曲、百曲又有何妨?” 其声音如飞檐清铃,悦耳通透,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众人闻言又是轰然叫好,不少世家公子已经吩咐身边侍从拿出黄金珠宝,准备一举赢得美人芳心。 宁枫对台上美人殊无兴趣,但眼见众人模样,心下也有些好奇,便拉住身旁一个大汉,悄声问道:“哎,请问,这女子是谁啊?为何惹得大家如此兴奋?” 那大汉正望着台上倩影高声欢呼,口涎直流,突被宁枫拉住十分不悦,但胳膊甩了数下发现竟然挣脱不开,他不由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俊秀少年,心头泛起一丝异样,但还是不耐烦道:“你连她都不知道?” 他声音不小,顿时惹来周围人的瞪视,宁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初来此地,确实不知。” 大汉见眼前小子不是无礼之辈,便回道:“她是天朝三都中最为有名的歌妓,人称‘秋泠仙子’,乃是当朝达官贵人之中的第一红人,不管什么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哪个没有听过她的大名,又有哪个不曾暗暗仰慕她,时时刻刻想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目光中现出迷离涣散,宁枫当然知晓其心中在想着什么,当下不由暗笑。 大汉眼见宁枫脸色平常,不为所动,又急着说道:“大家都传言,秋泠仙子曾得到过仙人传授乐曲舞蹈,她所跳的舞、所吹的曲儿,那才真的叫‘人间哪得几回闻’呢!” 宁枫瞧着大汉为在美人面前表现而故意大声掉文弄雅,心下好笑,小声自语道:“不及雨儿妹子之万一!” 秋泠仙子顿了片刻,似有若无的朝宁枫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但是……乐者,音之所生,心之所知。诸位所言虽妙,但却不合音乐之道!” 其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一阵议论纷纷,在座众人大多皆是粗俗之辈,本没有几个懂得欣赏音乐,便是几名世家公子也是垂涎美人之容胜过聆听悦耳之音。 此时一腰佩宝剑的紫衣公子站起身来,笑着扫了一圈,向秋泠仙子一拱手,说道:“仙子所言甚是,乐者心生,感于物也!此地喧闹嘈杂,不是奏乐之地,不如仙子随本公子回府一同探究音乐之道,可好?” 他此言引经据典,故作风雅,但明显是讽刺在座宾客粗俗鄙陋,不懂得欣赏。一时众人皆是怒容相向,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有几名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侠客几乎要拔刀怒挥,欲一解心头愤恨。 正在气氛越发紧张之时,不知谁叫了一声:“是太原李公子!” 其叫声方落,整个酒楼之中讥讽谩骂之音戛然停歇,不少人甚至举杯过来奉承,其余众人也是嘟囔一声,收刀回鞘,忍气吞声。 宁枫于众人喧哗声听出,这李公子是当今朝廷北都太原的世家公子李宏义,唐高祖李渊之后,太宗李世民之孙。此时虽然武氏代李建周,但李氏依然是王朝之中位高权重的家族,与武氏并称龙凤。 李宏义微笑着俯视众人,随后又灼灼目光盯着秋泠仙子,说道:“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秋泠仙子闻言淡淡道:“李公子所言甚合吾意,此所即高山流水,知音而生!” 李宏义听罢大喜,猛地站起身来,满面红光,声音颤抖道:“既然仙子肯赏光,那此时便启程,来人,备轿……” 宁枫心想又是一出公子佳人的庸俗戏曲,当下不再感兴趣,又拿起点心吃了起来,此时众人有的嫉妒,有的羡慕,也有人喝彩,倒没人来注意这么个无名小子。 “且慢……”玉台之上突然传来一道温软娇呼,直听得众人筋软骨酥。 李宏义一怔,随后又笑道:“不知仙子还有何吩咐?” 秋泠仙子遮面罗纱轻轻摆动,欲现还休,说道:“李公子能说出刚才那番言论,想必也是深谙音乐之人……” 李宏义闻言面有得意之色,刚欲回答,不想仙子继续说道:“那李公子可以说一下,小女子刚才所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么?” 李宏义脸色微变,面现尴尬之色,他刚才只顾着看仙子若隐若现的娇容和其曼妙身姿了,那琴曲过耳即忘,哪里还能够记得? 他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周围那些本就不满的人此时不由得明着出言鼓舞,但其实却是在讥讽嘲笑,李宏义从小众星捧月,无人敢逆其意,但此时面对如玉美人却又不好发作,他脑中飞快思索,暗想:“哼,什么仙子?不过是追名逐利的歌妓而已,你此时有意抬高身价,待到我手中便让你转瞬如奴!” 李宏义此时骑虎难下,额头出汗,又想:“歌妓平日里皆与达官贵人来往,所弹奏的当是歌功颂德之乐无疑!”其想罢大叫:“仙子所奏乐曲意境旷达,如朱红瓦绿,当是南朝的《太平上元乐》。” 众宾客听其说的头头是道,自信非常,又知晓其出身名门,从小浸淫歌舞,当下便认为他所说的定然正确,唯有一小部分客人面露不屑神情,但却也不敢出言反驳。 李宏义见仙子不言不答,还道其是女儿羞怯,便大笑追问:“仙子,若是本公子说对了,就请下楼吧。” 众人纷纷看向秋泠仙子,神情不一。 仙子手抚古琴,轻声叹息道:“果然……” 宁枫曾在乐谱上见过那《太平上元乐》,乃是南朝时一软骨文人所作,也算一佳曲。但那时五胡乱华,肆虐中原,明明是山河动乱之际,这文人偏偏为了讨好皇帝,要作这歌舞升平之乐,当真是无耻之极。他自己也深知这点,是以连名字都不敢留下。 刚才所奏之乐听起来虽通达激越,但却绝不是这《太平上元乐》。 那李宏义见秋泠仙子半晌不发一言,却也不起身挪步,当下微有怒气,说道:“仙子还不下楼,难道是要本公子上去请么?” 宁枫对这作威作福的公子心下鄙夷,又见这秋泠仙子如玉塑一般,还道其是心中害怕,他当下有些忍不住,便欲出言相助,但转念想到:“我此时惹来魔门、正道觊觎,此时人多眼杂,若是贸然出头的话,怕是会招来不少敌人。” 他抬头又见李宏义吩咐侍从上楼,而那秋泠仙子蓝色裙衫轻轻摇摆,似是孱弱之极,不由心头又道:“宁枫啊宁枫,难道小小魔门便让你这般束手束脚了么?这样还如何谈为族报仇,况且师父生前最是乐于助人,你此时见到不平如果就置若罔闻,那岂不愧对师父的教诲了?” 想罢宁枫嗖的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第37章 识乐 异阳楼鸦雀无声,掉针可闻,众人皆来回看着李宏义与秋泠公子,心中虽暗叹不平,却无人敢出声,一时气氛紧张无比,不少人便是杯盘打翻也不自知。 宁枫这一笑虽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此地便像是平地起惊雷,轰然炸响,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刚才与其搭话的那大汉更是直拉着宁枫的胳膊,小声让其坐下。 李宏义本就面色不愉,听到宁枫这明显嘲讽的笑声更是神情大变,一腔怒火全数向其发出,冷道:“这位仁兄为何发笑?难道是有何异议么?”言语之中威胁之意尽显。 一旁又有众多趋炎附势之人出言相合。 “李公子家学渊源,精于音乐,岂是你这等山野小儿能够妄议的?” “就是,看他衣着寒酸,说不定是哪儿逃出来的难民!” “胡说,当今太平盛世,哪里来的难民?小心被朝廷抓起来。” 玉台上秋泠仙子轻纱下的一双妙眸也凝视宁枫,嘴角噙着微笑。 宁枫不顾众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哈哈大笑道:“异议倒是不敢当,我只是感觉你这人也太不知趣了,仙子大人大量,不便当众驳你的面子,可你却是苦苦相逼,这岂不是以怨报德么?” 李宏义听罢怒火中烧,但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又有美人在侧,他还是尽力忍住,牙关紧咬,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说的不对了?” 宁枫回道:“不是不对……”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惊愕呆滞的目光,大感有趣,又道:“是大错特错了!” 其话音刚落,顿时满堂轰然。 李宏义身为皇室,哪里有过这样被人大庭广众反驳?当下手按剑柄,怒目圆睁,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本公子错在哪儿了?仙子她刚才所奏的又是什么曲子?若是说不出来,今日你休想离开此地。” 他疾言厉色,傲然狂妄,周身似已是涌起淡淡杀意,仿佛若是宁枫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是拔剑相向,血溅五步了。 宁枫见其心虚模样,不慌不忙,说道:“你错便错在,当今乃是太平盛世,你却说仙子所奏的乃是奢靡阿谀之音,不仅有辱仙子之名,更是对朝廷的大不敬。” 李宏义闻言愣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李氏虽为皇族,但却是处处遭到当今武氏排挤,不得重用,他想到父亲时时嘱托自己谨言慎行,今日却被这小子安上这样一个罪名,不禁是冷汗涟涟,说不出话来。 他抬头扫去,但见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在眼前这小子身上,不由心头愤恨狂怒,手中一挥,铿然脆响,那一柄锋利长剑已然出鞘,直指宁枫的眉头,相距不过寸许。 李宏义怒容满面,沉喝:“你一小小百姓,竟然敢污蔑于我,来人,给我拿下。” 宁枫站在原地,不闪不避,谈笑自若,俊秀面容被剑光一照,更显英气逼人。 此时在座宾客不少人皆是不满李宏义蛮横之举,但却是碍于李氏尊位而敢怒不敢言,有几名仗义的豪侠只觉宁枫所言入情入理,又被其凛然气度所折,悄悄的以手按在刀柄之上,只等千钧一发之际救人。 李氏侍从冲上去,刚要动手,却听一阵娇软柔音扫过耳膜。 “李公子……” 玉台上的秋泠仙子款款站起身来,轻纱飘拂,半遮如玉面容,缓缓道:“向闻皇家恢宏大度,从谏如流,李公子便让他说完,若是说的不对,再处置如何?” 李宏义闻言面色稍解,大声道:“仙子既令,本公子岂敢不从。”说罢瞪视宁枫,道:“小子,你说说,仙子刚才所奏的是什么曲子?若是说的不对,可别怪本公子治你的罪!” 宁枫闻言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他仅仅是粗通音乐,一知半解而已。而且秋泠仙子彼时所奏的乃是上古遗曲,本就很少人听过,宁枫不过是听出李宏义所说明显不符其意境,所以才站起反驳,哪里会想到会成现在的局面? 他脑中飞快思索,不由又朝玉台上看了一眼,但见其周身笼罩一股飘忽朦胧之气,宁枫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仙子刚才奏出的仙乐如清风潇潇,山泉潺潺,清柔悦耳,又仿若空谷幽兰,绚烂绽放。”眼见眉头剑锋又进了一分,他话锋一转,突然又道:“不过,这些都只是表象,乐曲之中包含着一股淡淡的愁苦萧瑟,虽如烟雨缥缈,微不可察,但这却才是曲中的主旋律。” 宁枫虽对音乐之道知之不详,但从幼时起便随妙应仙修习玄门的凝心定性法诀,且为了压制体内鬼灵十数年如一日,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若说法术修为他是稀松平常,但论起听音辨心,察人识物,却甚少有能够与其比拟者。他在琴声响起之时便已经听出其中蕴含之意味,所以才出手相助一番,如果仅仅是寻常的世俗歌妓,他断不会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李宏义闻言哈哈大笑,讥道:“秋泠仙子乃是天下有名的花魁,就连满朝文武将相也对其推崇有加,她得享荣华富贵,心里哪来的愁苦烦闷?你这小子是理屈词穷,开始胡说八道了么?”说罢便着侍从上前拿人。 周围的那些打抱不平的豪侠不住摇头,显然也是认为宁枫是在胡编乱造。 便在这时,秋泠仙子突然站起身来,淡淡道:“凌波惊烟起,幽雨落空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满座宾客一愣,不知其言意为何?李宏义与其侍从也是停下脚步,看着玉台疑惑道:“仙子说什么?” 宁枫闻听却是心头大跳,微笑着高声说道:“仙子雅致,这曲子便叫做‘凌波幽雨’!” 李宏义听到此刻,方才知晓原来秋泠仙子竟然是以诗提示这个小子,不由心头又惊又怒,叫道:“你这个鱼目混珠的小子,仙子已经将曲名说出来了,还用你再来重复一遍!” 此时酒楼之中又复喧闹,不知谁说了一句:“至少人家讲出了曲子的含义,比你强多了!” 李宏义闻言大怒,却又不知是谁嘲弄自己,唯有将怒火一股脑的全部撒在宁枫身上。 “本公子早有言在先,必须要说出曲子之名方才可以,不然便是诽谤皇族,当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大手一挥,从酒楼门前冲进来十名身披铠甲的侍卫,朝宁枫冲了过去,顿时全场人人皆是噤若寒蝉。 宁枫立于原地,哈哈大笑,说道:“我与仙子便如‘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却还在乎什么先后,当真是有辱音乐之道。”他说罢假装怒其不争,叹了口气,又道:“也罢,既然你怀疑于我,那我便告诉你,这‘凌波幽雨’乃是三皇五帝时期的古曲,黄帝曾经以瑶琴演奏,以抒心意,方才招得众多贤臣辅佐,一统华夏。” 宁枫说完暗地偷偷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知曲名,是被仙子提醒方才想起自己曾经在师父所收藏的典籍之中看到过这曲谱,他原以为这几千年的曲子定然已经失传,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够听见,庆幸之余不由得对这秋泠仙子的来历好奇起来。 此时众宾客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秋泠仙子身上,这曲子既由她演奏,那究竟叫什么名字也自然是她最为清楚。便连李宏义也凝视在其妩媚身姿上,目光中淫邪与狠厉并存,他此时自忖胜券在握,这小子定然是胡编乱造,而且一个小小的歌妓怎么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子为得罪于自己,只等其芳口一开,便出手将宁枫制住,同时抱得美人归。 秋泠仙子容颜藏于面纱之下,没人看到她的神情,只见其款款向众人一拜,轻声道:“公子大才,这曲子确实是当年黄帝演奏的‘凌波幽雨’。”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宁枫,他们原以为宁枫不过是急中生智,胡编乱造而已,没想到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子竟然真的懂得古曲,当真是不可貌相。 李宏义也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惊讶:“难道这小子真的知道么……”他惊怒不已,手中长剑震颤,大叫道:“你这种山野小儿怎么可能识得古曲,一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待本公子将你拿下,不怕你不说出真话。” 说罢他剑尖闪耀灵光,朝着宁枫额头直刺过去。 宾客之中哗声大作,不少豪侠耻于李宏义的行为,欲出手救下这小子。可是那剑锋离宁枫实在是太近,周围的人哪里能够来得及,怕是刀剑还未出鞘,他的脑袋便被灵剑贯穿了。 就连秋泠仙子也是急地站起身来,娇声惊呼。 就在众人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必死无疑之时,却见宁枫身形一动,仿佛鬼魅一般向右移动了寸许,堪堪躲过这夺命一击。 那些本欲救助的豪侠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以他们的修为,竟然没有看清这少年是如何移动的! 李宏义愣了片刻,心头震怒,他连番被这小子侮辱,此时若是亲自出手也拿他不住的话,那他李氏公子的名声往哪儿搁?想罢他再不容情,一柄灵剑白光大作,如龙舞蛇飞,朝宁枫疾刺而去。 “不过是闻曲识音而已,何必苦苦相逼?” 宁枫运起九宫洞天步,左闪右挪,双脚竟不曾移动半分。 此时玉台之上,却是有一总角小儿欲向前冲出,秋泠仙子却伸出玉手将其拦住,摇了摇头。 第38章 知音 “真龙剑诀!” 宾客中有眼光高明者惊呼出声。 真龙剑诀乃是李氏皇族的家传剑法,其剑招之中融入真龙之灵,霸气凌厉,如乘风韬海,穿雨入云,威力无穷,想不到李宏义为了制服宁枫,竟然使出了最强的绝招。 宁枫此时身形如魅,左右闪躲,但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原以为这什么李公子虽然看起来强横霸道,又故作风雅,但好歹也是皇族中人,应当是有几分气度,哪知其竟如寻常纨绔子弟一般,咄咄逼人,无礼之极。 他暗叹:“看来,还是太高估这些名门子弟了!” 李宏义身在当场,惊讶骇然之情如滔滔江河,他看起来虽是紧紧相逼,将眼前这小子迫在剑招之中,但他却是清楚,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竟然还是碰不着这小子分毫。 他急怒之下,招招破空而出,腹内灵力渐渐无以为继,剑法紊乱。他急火攻心,猛地一剑挥出,却感觉剑尖传来一阵大力,直震得虎口剧痛,几乎连剑柄都拿捏不住。 宁枫以指头将长剑弹开,足尖一掠,冲天飞起,便落在白玉高台之上,朝仙子拱了拱手,笑道:“冒犯了!”随后又向下叫道:“那什么李公子,我斗你不过,你大人有大量,便放我一马吧。” 他不愿在此人多眼杂之处争斗,若是惹来魔教、正道中人认出自己,那可真是麻烦大了!但是酒楼门口被李宏义的侍卫团团围住,他唯有借二楼之处趁机逃脱,躲开众人。 宁枫向秋泠仙子施礼既罢,便欲从窗口冲出,刚向前一步竟发现有一幼童挡住自己,他心中一惊,笑道:“小朋友,给哥哥让一让!” 他向左一移,欲绕过幼童,不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绿芒,全身似是被无数藤蔓枝叶缠住一般,左右挣扎竟施不出力来,宁枫大惊,又觉身上一松,他大口喘着气,向前看去,只看到幼童手中拿着一幅优美的山水画,一双稚嫩的黑瞳看着自己,别无他人他物。 “是遇着鬼了么?” 宁枫向四周打量,除了秋泠仙子和这粉雕玉琢的幼童之外,唯有几名秀美的侍女而已。他正心疑嘟囔着,突听耳边传来一声温软甜音。 “公子,陪小女子坐一坐,何必急着走呢?” 宁枫循声望去,正对上秋泠仙子面纱后的目光,仿佛将自己看穿一般,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难道她早便知道我的身份?” 他原本以为这歌妓在李宏义的强压威逼之下定然是小鹿般惊慌失措,哪知其隐约之间竟是面带微笑,若无其事一般,他不由惊疑不定,转而又想:“曾经听师父说过修为臻入地之道境界之时,可以画地为牢,在一处方圆内设置结界,难道这秋泠仙子身边便是被高人设了结界,怪不得她如此这般有恃无恐?” “对方此刻敌友不明,不如先静观其变,然后再伺机而动。” 宁枫想罢大大咧咧地在仙子身旁一坐,笑着道:“仙子,多有叨扰了!” 下方众宾客眼见这样一个衣衫朴素的小儿转瞬之间竟能与仙子同席,不由得又是艳羡又是嫉妒,同时还有不少豪侠高声欢呼,大声喝彩。 李宏义瞧着宁枫虽周身邋遢,但其风度潇洒,剑眉星芒,面若冠玉,便是立于仙女之侧却也没有显得猥琐,反而是如一对璧人一般,他心中气愤交加,呵斥:“大胆小儿,竟然敢污秽秋泠仙子,给我滚下来。” 一豪侠叫道:“天子三都的人都知道,秋泠仙子有一规矩,谁要是能听出其曲中意境,被她引为知音,便可以与她闺阁相聚,共赏仙乐。” 其余人见有人出头,便也高声叫道:“这规矩我们也曾经听说过,这小子刚才既然能说出来仙子所奏的乐曲,自然也算是仙子的一知音了,同席而坐又有什么不可?” 在座厌恶李宏义为人的不在少数,顿时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竟将宁枫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便连宁枫胆大包天,听在耳中也觉得面红耳赤,微觉不好意思。 李宏义虽心中气极,但此时面对众怒却也不敢随便发作,他擅自出门游玩、结交歌妓已是有违父亲教诲,若是传到族中定会受到责骂,他冷哼一声,又道:“既如此,那便请仙子再奏一曲,让我等辨别一番,这一次谁先说出便是谁胜,以防有些小人投机取巧。” 其言下之意暗讽宁枫是得到别人相助才能侥幸说出,是以才会要求复奏一乐。 宁枫还待嘲笑几句,却见众宾客竟然是出奇的一致叫好,脸上纷纷浮现出兴奋之色,他疑惑片刻,心中恍然:“原来大家都想与这仙子并肩话谈,我可是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 他内心自嘲,却也暗中欣喜,此时有众豪侠参与,仙子又有神秘高人相助,定然是无虞。那他正可以趁机退居幕后,趁机逃离此地,免得惹来明眼人认出自己。 秋泠仙子又缓缓坐下,仪态万千,笑道:“俗语有云: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小女子今日已有了这位公子作为古曲的知音,岂能再去寻找?” 众人听其言语之中竟是将宁枫特殊对待,皆是又嫉又羡。 宁枫脸上微烫,暗道惭愧,欣喜之余却又暗道糟糕,在座百人皆欲一拢香裙而不可得,自己坐于美人之畔却急于离开,世间最为滑稽之事恐怕莫过于此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正要拒绝之时,却听李宏义冷道:“那仙子的意思,今日便已选定这小子了么?” 众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别样的神情,似是若有所指,宁枫见之顿时明白,饶是他本没有此意,此时也不由内心扑扑直跳,浑身酥麻,眼前浮现一幅香艳旖旎的画面。 却听秋泠仙子继续说道:“当然不是。既然知音难觅,又岂能通过一首古曲便如此轻易认定,小女子还需细加斟酌。” 李宏义闻言以为仙子终于回心转意,喜道:“难道仙子还有另外的考验么?” “和曲!” “和曲?”众人闻之皆疑惑道。 秋泠仙子道:“正是。在座通晓音乐之人与小女子同奏一曲,五音连环,便叫做和曲。若是能够与小女子的曲调节奏相韵,完全契合,方才能够称之为知音。” 其话音刚落,满堂又是轰然一片。 嘈杂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便如那颠鸾倒凤,你来我往,方才能够同登高峰!” 众人大笑,自从秋泠仙子点中宁枫之后,不少人便是心怀邪念,再加上仙子细腰摇摆,香风掠过鼻间,他们更是心神荡漾,不能自已。 宁枫见不少人跃跃欲试,心中暗松一口气,不过他曾研读过琴谱,知晓这和曲的难度要远比知曲大的多。知曲只需心性澄明,沉浸其中便能知其一二,但是和曲却是需要对于琴曲本身有极高的造诣,不然就算是一个调子和不上,那之后便是步步皆错,曲调全无。 李宏义显是也知道其中难度,站在原地迟疑不决。 一旁早有人按捺不住,大叫道:“让我便陪仙子奏一曲。”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纤手玉指飞绕,轻抚冰蚕丝制成的琴弦,顿时一股悦耳清柔的琴曲如溪流般缓缓流出,悠扬婉转,在整个酒楼之中绕梁不绝,一时众人都听得呆了。 刚才应声的公子也是满面沉醉,恍然若梦,直到身旁一人推了一下,他才满面通红地拿出一支白玉笛,吹奏起来。不想只是数个音调过后,他的笛声便完全淹没在琴音之中,其节奏音调完全被打乱,难以为继。 接着又有几个世家公子挺身而出,却也是几个回合便惭愧离去。 李宏义冷笑一声,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碧玉长箫,衣袍一拂,便演奏起来,恰如一道疾速旋转的劲风吹过山谷,参差掠过,雄浑呼啸,竟是与琴声齐头并升,相互和鸣。 宁枫暗想:“原来这李公子也不完全是绣花枕头一个,还算是有几分真本事!” 哪知他思绪刚起,秋泠仙子的纤长手指突然灵光一闪,上下疾速翻飞,恰如连绵的水银珠玉落在玉盘之上,无数优美悦耳的音符从其指尖迸出,令人应接不暇,一时众人皆是脑中轰然,精分神离,仿佛置身在琴声勾勒出的一幅幅画卷之中。 满堂宾客皆是面容凝滞,手中玉箸杯盏倾斜,美酒佳肴一片狼藉。 宁枫心智坚定,一边随乐曲徜徉,一边心中暗暗叹道:“仙子的这份对音乐的造诣,恐怕真的前无古人了!” 此时李宏义更是浑身微颤,口中蕴灵之风透过六孔方才成声,仙子的琴音却是已经到了下一篇章,如此往复片刻,他脸色通红,惊讶之极,便连碧玉长箫都有些拿捏不住。 终于一声脆响,宁枫循声望去,只见其手中的碧玉长箫竟然出现了道道裂纹。 而李宏义却是怔怔立在原地,魁伟的身躯浑无刚才的气势,脸上汗出如浆,眼神中尽是沮丧颓废。 满堂寂寂无声,半晌难以回过神来。 便在此时,一道清朗之音刺破寂静:“哼!仙子所奏之乐果然高明,让我来会会你如何?” 第39章 斗乐 众人正沉浸在仙曲天籁之中不能自拔,突被这一声音打断,拉回现实,顿时大怒,纷纷破口叫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可当他们看到坐在墙边的说话之人时,却又都戛然而止,不能出声。 只见其身着白衣,腰缠玉带,俊美面容如皎皎天空,剪水双眸若星芒闪烁,浑身更似笼罩有淡淡霞光,冰雕玉琢,清丽出尘,若不是其一身男人打扮,大家几乎要将其认作是女子了。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俊秀的男子!” 李宏义呆呆地看着,一瞬已经忘了刚才的耻辱,更是将秋泠仙子抛在脑后。不止是他,便是一直准备逃离此地的宁枫,也是面容呆滞,目光中透露出狂喜惊骇。 秋泠仙子见自己刚才还是众星捧月,这人一出场便让自己黯淡无光,心下微微不悦,但转头一看,就连身边之人的注意力也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她俏眉蹙起,说道:“公子……” 宁枫对于身旁仙子的嗔怪闺怨充耳不闻,仍是怔怔地看着说话之人,心头浮现起万千画面,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是远隔万水千山。 他心中欢喜的几欲炸裂开来,十数个日日夜夜,脑海中的幻想思念瞬间全部爆发,便如汹涌海浪江河,直欲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淹没。 直到这一刻,宁枫才发现,他早已经将其当作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雨儿!” 宁枫忍不住叫出声来,便欲起身跃下。周围那些豪侠却是心头暗自揶揄羡嫉:“想不到这小子艳福不浅,更是胆大包天,竟然男女通吃,一个都不放过,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而秋泠仙子蹙起的秀眉愈发凝起,说道:“公子,原来你们是旧识么?” 宁枫刚要欣喜点头,却听女扮男装的宫雨儿冷冷道:“这位公子才貌双全,而且还是仙子的知音,我可没有缘得以结识!” “哈哈!”众人笑出声来,他们暗中已经以为宁枫是见色起意,胡乱攀关系了。 李宏义一甩刚才消沉郁闷之象,挺身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本公子乃是……” 其话还未说完,便被宫雨儿毫不留情地打断:“滚开……” 李宏义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抬起的双手悬在半空,尴尬之极。 众人瞠目结舌,虽然眼前这俊美男子清逸出尘,不是凡人之属,但敢于这般对待李氏皇族公子的,恐怕这世间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了。 宁枫心下疑惑:“雨儿妹子虽然率真刁蛮,但却不是这等无礼之人,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如此厌恶李宏义的么?可是……她又为何假装不认识我?” 他瞧其目光中尽是冷漠淡然,直直盯着玉台上的秋泠仙子,根本不瞧自己一眼。宁枫内心失落焦急,灵光一闪,恍然道:“对了,雨儿妹子一定是记恨我那次不辞而别,独自下山丢下了她。” 他想罢跃下玉台,来到宫雨儿的身边,软语道:“雨儿妹子,那日我离开是我不对,只是当时……” 宁枫正竭力措辞解释,不想宫雨儿竟然头也不回,声音冷如冰霜:“这位公子,不是已经说了与你并不相识么?为何还说什么那日、离开的这等莫名其妙的话?” 众人眼见这本来还为了秋泠仙子大打出手的两人接连在这个俊美到极致的男子面前吃了瘪,不由得纷纷起哄。 现今李唐王朝并不兴男风,不过宫雨儿的男装扮相实在太过惊艳,酒楼中有不少其他公子见到两人求之不成,便也心存侥幸,整理衣衫,扶正发髻,欲上前一试。 宁枫心知雨儿此时余怒未消,以她的性子恐怕此时不论自己如何作为都难以奏效,当下静静地站在其身后,心中打定等会儿趁机与她一起离开,然后再慢慢解释。 秋泠仙子双手又重新置于古琴之上,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目视下方那道冰清玉润的身影,说道:“这位……公子,你也有兴趣与小女子和上一曲么?” 宫雨儿闻言面无表情,冷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那么多废话干甚,仙子赶紧抚琴便可。” 周遭众人见这俊秀公子不单是气质若冰雪,便连性子也是冷如霜华,一个个不由得暗中心绪荡漾,更增几分猎艳的欲望。 宁枫站在宫雨儿身后,却是暗中抹一把冷汗,暗想:“看来仙子被我所累,变成了雨儿妹子的矛头所指,不行,我等会儿可得趁机将两人争斗化解,早些离开。”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酒楼气氛变得微妙无比。 秋泠仙子身为天子三都的第一歌妓,平日里接待天下的达官贵侯,才子美男,心思玲珑剔透非常人可比,她此时一看宁枫与宫雨儿的神情便知两人定然关系匪浅。 遂微微一笑,道:“那便请公子指教了!” 说罢仙子略一沉吟,琴音铿然响起,仿若涓涓细流,洗涤尘心,润物无声,又如春日微风,拂过万千山岗,绿草鲜花随之飘舞,绚烂芳华。 众人闻之只觉浑身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惬意,仿佛是乘风飘摇,登上仙界。 宁枫心下微惊,这乐曲虽并非是罕见的古曲,但却是历代文人雅士所喜的隐世之乐,其名为《飞香兰若》。曲意清幽高远,借兰花奏出高洁典雅、飘逸出尘之意境,所谓“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飞香兰若》非具淡然之心不能奏,可是雨儿妹子此时心有怒意,不合曲子之境,怕是要吃亏了!” 宁枫不由暗暗担心,却见宫雨儿从袖中拿出一金丝彩贝,其上镶嵌有双九一十八颗鱼目明珠,分列金丝缠绕,最终形成螺旋之状,在酒楼的灯光下折射照耀,熠熠生辉,灼目非常。 “雨儿妹子修道于峨眉山,为何会有如此华丽的螺贝?” 宁枫惊异不已,而且他曾在书中看过,这螺贝属于八音之一,乃是处于中土西南方,相隔万里的骠国雍羌王在唐初遣人进贡而来,一直在皇室宫廷中奏乐所用,从未流落到民间,出现在雨儿手中奇怪之极。 他正疑惑间,宫雨儿朱唇轻启,馨兰呼气,曲声高旷深远,清雅飘荡,果然与秋泠仙子的琴音极为相似,且在音调转换之处推陈出新,更加圆润流畅,悦耳之极。 众人沉浸在琴、贝两种乐器的天籁之音中,仿佛看到兰花花瓣随风飘舞,落在潺潺溪流之中,看到夜空如镜,明月高悬,一抹淡雅的纯净月光镀在海面之上,波色淼淼,直达天际。 宁枫瞧着宫雨儿翕合张开的俏唇,弯曲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犹如蝴蝶双翼,飞凰彩羽在洁白光滑的脸颊上投下两道优雅弧影,美丽至极。 他一时看的呆了,仿佛周遭宾客、豪侠尽皆化为虚无,天地间只余下他和雨儿妹子两个人,而这曲《飞香兰若》也是雨儿妹子专为他一人而奏,如春风和煦,花瓣纷飞,将两人尽数包裹笼罩。 玉台之上秋泠仙子眼见宁枫的痴迷模样,微微一笑,又冷哼一声,十指飞旋击弦,琴音陡然一变,仿若寒风吹过山谷,一株株馨香兰花漫天飘拂,浓烈的花香萦绕在天地之间,轰然将贝音冲击而去。 宫雨儿听其曲音,手指朱唇丝毫不乱,反而是内心冷冷一笑,一股沛然灵力从口中迸射而出,冲入螺贝之中。曲调如击鼓于九重天阙,又像是鸣钟在四海之渊,大气恢弘,气势磅礴。 宁枫缥缈思绪被贝音震散,心下讶然:“看不出雨儿妹子还有几分巾帼豪爽之气,所奏乐曲怕是连男子也有所不及。” 一时间众人忽而被琴音所绕,游荡在疾风深谷,忽而又被贝曲所染,漂浮在浪涛大海。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整座酒楼寂静无声,众人醉在虚幻景象之中不能自拔,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看着秋泠仙子和宫雨儿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却又都不敢直视,仿佛看着仙人一般,便是多了一眼也是亵渎。 唯有宁枫一人定住心神,不为乐曲所扰,其看着两名绝世美人均静静地立在原处,仿若白玉雕塑一般,但空气中却是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秋泠公子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公子,你也感觉到了么?” 宁枫还以为她在叫唤自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却听宫雨儿说道:“正是,仙子之乐仿若天上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庸人竟然行此恶劣之事,大伤风雅!” 宁枫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暗暗诧异:“哎,女人果然看不懂!她们刚才还在斗曲比乐,怎么现在又像是同仇敌忾似的,说些奇怪的话?” 正庆幸疑惑间,鼻息间突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腥气恶臭,宁枫心头暗叫不好,他浸淫歧黄之术多年,对这味道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这分明便是蛊虫毒药的味道! “老夫布下的局,想不到便被两个无知女子破坏了,也罢,既然你们急着去舍身饲虫,那老夫便成全你们吧!” 第40章 龙阵 “百足妖祖?” 宁枫听到声音心头一凛,惊愤骇然,说话之人分明是在峨眉金顶之上被梦竹、梦寒两位大师合手击下山崖的魔门百足妖祖,想不到他重伤之下,在茫茫无尽的云海之中竟能逃得命来,更是一路追击到此。 众宾客不知来人是谁,纷纷拔刀怒骂,同时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一时酒楼之中乱做一团。 秋泠仙子裙摆垂地,身形不动,柔声道:“何方高人,若是有意对小女子的琴音指点一二,何不现身一见?”其声音不大,却如浊流中一道清泉,众人顿时心神一定,安静下来。 百足妖祖不知藏于何处,嘿嘿笑道:“你这女子何必假惺惺,多管闲事,若不是你与峨眉派的小姑娘一道将我的蛊虫震死大半,老夫也许还会怜香惜玉放过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的琴曲失传,我会将你炼为僵尸,永存人间的,哈哈!” 宁枫闻言惊怒,转而恍然:“原来仙子和雨儿妹子早已发现这妖人的存在,明为斗曲,实为震杀蛊虫。”转而又惭愧想道:“我只顾着听曲,竟陷众人于危难之中!” 一旁的李宏义突然站出,执剑在手,厉声道:“哪里来的妖人?竟然打扰仙音盛宴,来人,将他揪出来。” 其话音刚落,酒楼门外便冲进来一对全副武装的侍卫,手拿丈余长枪,一时吓得堂中那些本就慌乱的妇人小孩惊叫连连。 哪知他们还未走得几步,便突然传来一阵大叫,一个个纷纷面目狰狞,手指在金铠铁甲上胡乱厮抓,发出尖锐刺耳之声,直如刚才琴贝仙音如云泥之别,其余宾客忍不住捂住耳朵,而稍有修为之人却是握刀在手,如临大敌。 不一会儿这位侍卫便丢掉武器,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之极,铠甲被卸去之后更是将衣服撕成碎片,裸露在外的身体泛起红绿之色,不时有波浪起伏,破体而出,溅射出腥臭之极的汁液。 宁枫从碧玉葫芦中掏出些许丹药,交给身边的豪侠,给众人服下,又拿出一些递给李宏义,说道:“李公子,快给你的下属服下,说不定还有救。” 又见不少宾客也染上蛊虫,又惊又怒,心道若是再不动手,这些蛊虫以人为食,大量繁殖,很快便将会蔓延到众宾客以及老弱妇孺身上,他悍然向前,将宫雨儿挡在身后,怒道:“百足妖人,你一直苦苦相逼,不就是想抓我回去邀功么?那就别藏头露尾的,直接现身吧。” 李宏义呆呆站在原地,腿如筛糠,浑身颤抖。 宁枫眉头微皱,亲自欲上前将丹药喂予众侍卫,不想突然盔甲之下一阵颤动,那些本已失去知觉的侍卫突然跳将起来,双目赤红,拿起地上的长枪朝他刺过来。 “小心!” 宁枫闻言不惧反喜,激动地回过头说道:“雨儿,你终于肯认得我了!” 宫雨儿双脚一跺,急道:“哼,本公子心地善良,见谁都要关心一下的……你……你小心这些侍卫,莫要沾上蛊虫。”其言语虽仍是冷漠,但眼眸之中的关心担忧却是尽显。 宁枫内心欣喜异常,积郁烦闷一扫而空,整个人气势重现,手中凝出一团劲气,将这些受人操控的侍卫手中刺出的长枪尽数抵住,再不能前进分毫,他眼望李宏义一眼,朗声道:“李公子,得罪了!” 说罢翻手一转,长枪的枪头竟被他手中气刃整齐削下,调了方向,如利箭一般嗖的射出,从众侍卫的头颅中呼啸穿过,带出数道红白飞溅。 宁枫心知这些侍卫心脉骨髓已经被蛊虫吃尽,就算有仙丹之力也难以复生,是以当今立断将其击毙,免得连累他人。 在众人惊叫声中,侍卫的身体倒下,从衣服铠甲中飞出密密麻麻的嗡嗡蛊虫,饶是宁枫精通岐黄、巫医等术,也不禁头皮一麻,正要挥手将蛊虫震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贝音,海浪翻滚,涌起阵阵灵力气浪,那些蛊虫尚未来得及扩散便被震落于地,再不动弹。 宁枫飞身落在宫雨儿身旁,喜道:“雨儿,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 宫雨儿白了一眼,冷到:“哼!本公子会的多呢!”虽仍冷言冷语,但其脸上淡然冷漠已经渐渐消融,便如薄冰逢春,枯枝抽芽,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宁枫来不及欣赏,又急着向刚才与其搭话的大汉道:“这位大哥,你贵姓?” 那大汉见着宁枫出手,早已惊为天人,此时得见询问,顿时又惊又喜,忙道:“小哥太客气了,鄙姓萧。” 宁枫笑道:“萧大哥,这妖人擅用蛊虫,你给众人吃下丹药,再让吃过的人集中到我和雨儿身后,这些蛊虫断难突破雨儿的贝音。” 萧姓汉子拍拍胸口,大叫道:“这些魔门妖人可恶的很,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他看起来交友甚广,又叫出不少豪侠,引导老弱妇孺归在宫雨儿身后。 “竖子敢尔!不仅当着老夫的面打情骂俏,自己死到临头还顾得上别人。”百足妖祖狂吼。 顿时又有几名大汉尖声大叫,声音中饱含恐惧,片刻便将全身上下的皮肤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不少妇人皆是以手掩面,不敢再看。 宫雨儿朝玉台之上略一拱手,道:“仙子,这些蛊虫繁殖极快,又有现成的寄生,恐怕得你我一道奏乐,方才能够将其压制。” 秋泠仙子毫不慌乱,对着台下欠身道:“谨遵两位公子号令。” 琴曲连绵不绝,被雄浑跌宕的贝音引导汇至一处化作层层气浪,两种乐曲所发出的音调虽截然不同,但听来却又是交相融合,毫无晦涩相离之感,两音齐头并进,如大河奔腾一般波浪翻涌,连绵起伏,朝着四散疾飞的蛊虫击去。 宁枫闻乐大喜,听出这乃是本朝宫廷乐舞《秦王破阵乐》,用于祭祀,退敌,当有奇效。秦王乃是唐太宗李世明登基前的封号,那时他作为唐朝将王,击败魔门叛军,一统天下,威名波及四海。便有将士文人填词作曲,歌颂其丰功伟绩,乐曲以鼓奏出,声震百里,惊天动地。 此时两位美女分以琴、贝相和,刚柔并济,威力竟丝毫不弱。 他喜道:“哈哈,百足老妖,有这气势震天的《秦王破阵乐》在,你的蚀心虫恐怕派不上用场了。”说话间又飞身在宾客之间穿梭,将那些被蚀心虫控制的人击晕,又渡灵护住其心脉。一时间酒楼之中乐曲雄浑缭绕,震人心魄,宁枫身形如闪电,如白练,夭矫飞行,残影重叠。 “小子大放厥词,今日便让你瞧瞧老夫的真正实力。” 宁枫正凛然间,便见到酒楼大堂一大汉突然全身爆裂,全身涌出无数金色小虫,密如飞蝗,遮天蔽日,嘶叫瓮声大作,一时竟连《秦王破阵月》也不能耐其分毫。 金色蛊虫盘旋飞绕,疾速变幻,最终化为一个人形,赫然便是百足妖祖的模样。 众宾客瞧此奇象,震惊恐惧,一时便连豪侠们也不满面恐惧骇然,不敢擅自上前。 原来百足妖祖的神识与其千足金龙的兽身相融合,本是威力奇大,却不想被峨眉派两位大师合力一击受了重伤,又跌落万丈悬崖,唯有舍弃寄生于蛊虫之上方才侥幸保得一命。 宁枫隐隐猜得大概,惊骇之余,大声讥讽道:“哈哈,百足妖人,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无数金虫嗡嗡作响,化为一道奇怪之极的魔音,怒道:“哼,小子休要猖狂,待老夫将你捉回去,神后自会赐我寄生之体,那时不单是你,还有峨眉山那两个臭娘们,老夫一定让你们身受万虫啃啮之苦。” 宁枫尚未回答,却听身后贝音突然变得急促,愈发高亢,犹如飓风海啸一般汹涌奔腾。 百足妖祖的金虫身体陡的一震,散乱开来,片刻之后方又重新凝聚, 宁枫心下暗喜,看来百足妖人急于立功,伤势并未完全恢复便已现身,怪不得他之前藏在众宾客之中,原来是欲用蛊虫控制众人袭击自己,幸亏雨儿和仙子慧眼兰心,早早将其遏制,不然情况真的是不可想象。 百足妖祖顿了一顿,恨恨道:“哼,今日峨眉三神剑不在,看谁还能护佑你们,老夫便先拿下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再来拿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说罢全身金虫陡然一散,分为七团,又分合凝聚,化为七条粗逾数尺的金色长龙,呼啸着蜿蜒升空,携刺骨腥臭、磅礴灵力轰然冲出,顿时酒楼之中的桌椅横梁都被其掀起的飓风击成万千木屑,四下飞舞。 宫雨儿手中贝音丝毫不乱,反而是节奏越发激进,如霞光绽放,烈日当空,与金龙之阵僵持的酒楼之中。 可不过数分钟,宫雨儿便娇躯微颤,贝、琴发出的音波被金龙之阵压制在两丈之内,道道金光气浪寸寸逼近,形成一环巨大的半圆形光罩,将宫雨儿笼罩其中。 她虽为峨眉清净佛之徒,修为冠绝峨眉年轻一代弟子,但又怎可能与百年修为的魔门妖人相抗? 宁枫此时正帮助众宾客抵御盘旋穿梭的蚀心虫,余光瞥到雨儿的破阵之乐节节败退,心下担忧,忍耐不住正欲抽身帮忙,却又瞧见不时有豪侠宾客被金龙击中,蛊虫顺着伤口进入血液,进而游走全身,迅速分裂繁殖,片刻之后便从鼻喉七窍中飞出。 “百足妖人,你好歹也算是魔门宗师,不就是想抓我回去邀功么?那就别为难两个女子和这些无辜的人!” 说罢宁枫手中凝出涡旋之力,将两支长枪握在手中,口中默念法诀,顿时从其双臂经脉之中涌出一股沛然磅礴的灵力,汹涌附着在铁枪之上,他飞在半空,臂膀一振,顿时胳膊粗细的铁枪嗡嗡颤动,发出橙黄之色,便如在炭火中炙烤一般。 “剑气长虹!”宫雨儿惊声叫道,她曾眼见师父师叔和众师姐妹曾使过此剑法,但却从未想到竟然有人可以“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使出两道剑气。 第41章 携行 宁枫大吼一声,两道凌厉剑气轰然扫过,顿时将四条金龙瞬间击散,无数蛊虫浆液漫天飞洒,腥臭刺鼻。 百足妖祖的金色蛊虫“身体”顿时发出一道闷哼,余下的三条金龙不能与破阵音波抗衡,瞬息之间被节节击退,直退了数丈之远,又在墙边重新凝聚,万千蛊虫尖鸣狂振,汇聚至一处竟将乐曲压制了下去。 宁枫强忍心头惊诧,募的闪至宫雨儿身旁,大声叫道:“百足妖人,就凭你这点道行,在山上就未奈何得了我,又像跟屁虫一样尾随到这里,当真是又臭又烦。本少爷不陪你玩了,就此别过!” 说罢拉起宫雨儿的手,便欲飞出酒楼之外。 宫雨儿玉容之上的疑惑神情一闪而逝,心中恍然,魔教万人之众在峨眉山上铩羽而归,百足妖祖又被两位师叔击下山崖,颜面尽失。他此番虽肆意暴虐,滥杀无辜,但却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其目标却仍是己方两人,只要自己和宁枫两人离开此地,那周围这些妇孺、豪侠自然便能逃脱其毒手。 她略一迟疑,便飘然跃出,与宁枫两人同时消失。 身后秋泠仙子轻纱遮面,嘴角漾起一丝奇异的微笑。 百足妖祖见宁枫和宫雨儿趁机脱逃,心头大怒,急忙凝起神识,将无数蛊虫汇聚至一处,宛若一条巨大金龙一般从酒楼房梁之处破顶而出,可待临空看去,两人竟已不见踪影。 身后众宾客松了一口气,急忙互相之间查探伤势,驱逐蛊虫。 金龙盘旋半空,发出嘿然冷笑:“天下间还没有人能逃出老夫千里虫的追踪。” 百足妖祖控制蛊虫之身,聚散分合,如一团乌云般朝北方疾速飞去,眼见来到丛林尽头,远方山峦层叠,丘陵变幻,忽而狂风乱舞,暴雨如注,忽而又阳光明媚,云浪翻腾,他追了足有数个时辰,感应那越发微弱的千里虫传回的讯息,心头惊疑不已:“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过了数百里竟还不见人影?” 他飞至一处山谷之时,突然发现下方出现一妙龄女子携一幼童行走其中,心中微微诧异,此地荒无人烟,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数十里之遥,甚至间或有绿林出没,这二人出现在这里,岂不是等着被人劫掠么? 若是放在平时百足妖祖肯定要驱使蛊虫,吸食两人血肉,可此他追击宁枫良久不得,心中急切之极,便压下邪念冲动,疾速飞掠。 不想刚飞过百米,百足妖祖突觉眼前一片迷茫惨白,空无一物,他心头大惊,以为是落入无边云海之中,急忙催灵飞跃,欲穿过此境地。 片刻之后,百足妖祖只觉身侧冷风呼啸,待凝目瞧去,天空中竟下起鹅毛大雪,以其百年修为,也感觉寒冷刺骨,他惊诧之情愈发涌起,此时明明是暖春时分,此地也并非北极之地,何以会出现这等反常天气。百足妖祖飞身向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寒江江面之上,江边一处枯黄芦苇迎风飘荡。 而在江水中心,正有一老者身着蓑笠,手拿鱼竿垂钓。 以百足妖祖弑杀、暴虐性情,一时竟也不敢上前,只是厉声喝道:“喂,老头,此地是何处?为何出现这等诡异气象?”老者如铁塑一般,丝毫不动,也无回应。 他心头大怒,御使蛊虫嗡嗡上前,将老者重重包住。不想老者竟是如墨水画就一般,蛊虫穿身而过,不溅血水,反而是荡起一波一波的纹浪。 百足妖祖身为魔教宗师,天下奇人异事见过何止万数?但却也从未听闻如此异术,他心下大怒,金龙又起,咆哮着冲击过去,却见整个天地如螺旋一般疾速飞转,化为一点黑白。 他再看清之时,已发现自己置身于山谷之中,周围鸟语花香,前方十米处却是有两道人影,正是刚才那女子与幼童。百足妖祖识不得底细,不敢轻易出手,只是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阻住老夫去路?” 那女子嫣然一笑,如花开四季,婉转道:“百足大人可真是忠心不二,身有伤势还依然对那个小子紧追不舍,不知道神后大人会给你什么赏赐呢?” 百足妖祖的金虫“身体”陡地巨震,嗡声道:“你……你也是神门中人?” 女子道:“正是,百足大人便将那小子交予我们吧!我们会在神后大人面前为你请功的!” 百足妖祖尾行近一月,更指望擒获宁枫将功抵罪,哪里会如此这般轻易拱手让人,冷笑道:“老夫之事自会自己解决,便不劳烦你了!” 女子笑道:“百足大人一月不回神门,不知道计划有变么?你若再这番轻易冒进,怕是未立得功劳又增一过呦!” 百足妖祖立足魔门数十年,人人畏惧,哪里受过别人如此嘲弄,当下大怒不已,周围蛊虫一振,便化为小金龙攻击而去。 却见那女子笑着摇摇头,退后一步,反而是那幼童踱步上前,百足妖祖哈哈大笑,正欲讥讽,却突觉周身传来一阵巨大压力,随后两侧的山体如波浪般起伏,从中闪电般突出无数尖石铁刺。百足妖祖左突右奔不得出,第一次涌现出惧怕之意,只觉自己的神识仿佛被泰山五岳镇压一般,不得动弹。 片刻之后,女子和幼童携手站立,百足妖祖的千虫之身已不见踪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童手执毛笔,展开一幅画卷,其上两座青峰耸立,苍松翠柏横斜攀生,夹有一陡峭山谷,谷中飞鸟毕现,走兽栩栩如生,奇怪的是,在山峦半腰处,却是有一团密集如蜂群似的虫豸盘旋树顶,便是透过画纸仿佛也能感应到起恶毒、怨念。 幼童拉了拉女子的手,稚声嫩气道:“姐姐,姐姐,又出了一幅佳作!” 女子眼望北方,笑意嫣然,并不言语。 ………………… 宁枫和宫雨儿自酒楼中跃出之后,便一前一后疾速御风,足足飞出百里之远,两人感应不到身后蛊虫气息,方才减慢速度。期间宁枫数次想要接近,却不想宫雨儿仍然余怒未消,御使青鸾鸟四下闪躲,始终与其相隔百米。 宁枫心头苦笑,一时却又想不出办法,倒是宝宝鸟对其颇有好感,欲飞身靠近,但又不敢违抗主人之令,便一路嘶声低鸣,直吓得不少飞鸟燕雀四散奔逃。 宫雨儿坐于青鸾鸟之上,心情复杂。 那日她自梦慧大师涅槃之后,伤心悲切。又因宁枫的关系遭到同门排挤,便连两位师叔对其态度也与以前大不相同,双重打击之下更是内心沮丧,一时心如槁木、冷如死灰,不复往日神采。 后来其在一夜深人静之时悄悄下山,御使青鸾神鸟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飞行。不想宝宝鸟似是知晓主人心意一般,竟靠着神鸟的嗅觉和目力寻得宁枫的踪迹,尾行而至。 一直到得酒楼附近宫雨儿才惊讶发现,下方的人影便是自己脑海中一直欲忘却又挥之不去的宁哥哥。她本想让宝宝鸟离开此地,却又难以抗拒内心想法,便在路旁击晕一路人,抢得其衣衫穿上,混入宾客之中。 后来她本欲稍微教训一番宁枫,便原谅他。哪知宁枫竟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秋泠仙子青睐,与其共座一席,那仙子更是隐约之中眉目传情,笑如春风,宁枫虽定力颇强,但哪里经受得住青楼歌妓的挑逗,一时也飘飘欲仙,迷糊沉醉。 宫雨儿那时瞧见此景,心头又悲又怒,便出声要与仙子和曲,后又于乐曲之中感应到百足妖祖的踪迹,与仙子一道震死众人体内潜伏的蛊虫,打乱妖祖的计划。 其间种种细节,宁枫哪里得知?他向自以为孤苦一人,此时得见宫雨儿,内心欣喜激动不能言喻,终于又过了片刻,他终于按耐不住,厚着脸皮使用九宫洞天术瞬间移至青鸾鸟身侧,赔笑道:“雨儿妹子,见着你,我……心里十分开心!” 青鸾鸟昂首翔鸣,显然也是十分喜悦。宫雨儿听到宁枫之语,心中一软,刚欲回应,酒楼里他与仙子并肩携坐的场面又浮现脑海。 她冷哼一声,理也不理,直接偏过头去,倒是青鸾鸟感受到主人心意,悄悄瞥了一眼宁枫,低首呜呜叫着。 宁枫见其仍心怀怒意,更加自责,急忙又跟上去,挠头道:“雨儿,你怎么了?” 宫雨儿瞧其模样,脸色虽冷,心头怨气却已消了大半,仍淡道:“哼,你都有你的仙子了,何必还来管我怎么了?” 宁枫闻言恍然,急着解释道:“雨儿你想哪儿去了?我那时不过是见那什么李公子咄咄逼人,欲强抢民女,便一时热血,想要将她救下而已,别无它意!” 宫雨儿见其急切模样,胸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甜蜜之意,轻哼了一声,说道:“那仙子不过是歌妓,而且还不是寻常的歌妓,算的什么民女,哪里需要你来强出头。” 宁枫听其语气变暖,心中一喜,又随意道:“师父一直教我歧黄之术,便是想让我救死扶伤,仙子她虽然是歌妓,但也算是身陷困境,我救的一救,也没什么的!” 宫雨儿闻言心中一沉,又想到自己在峨眉山上的境遇,暗想:“好啊!别人遇着小小困境你便想救,我在山上孤苦无依,连师叔也对我极其冷淡,那时你跑哪里去了?” 她越想越怒,更甚之前,猛地御使青鸾鸟,扶摇直上,转瞬已飞在数百米之外。 冷声远远传到宁枫耳中:“你想救便接着去救个够吧!” 第42章 倾心 宫雨儿御使青鸾神鸟乘风直上,一直飞过数里之远,忍不住回头观望,却不见宁枫踪影,她心中更气:“他步法神乎其神,怎么会跟不上来,一定是故意放慢,欲甩下我!” 青鸾鸟尖声嘶鸣,似是在抗议主人小视自己。 宫雨儿拍拍宝宝鸟的小脑袋,又想:“他的师父妙应仙以前就曾抛弃过我师父,看来这也是一脉相承了!”她转而又想起师父生前对自己疼爱有加,不论自己犯了何错,她老人家都会原谅自己,心头越想越是悲切,不由落下泪来。 正泪眼婆娑之中,却见天边闪过一道疾速残影,有如白练横空,正是宁枫,宫雨儿急忙抹去眼泪,正欲飞身躲避,宁枫已经来到身前,喜道:“几日不见,宝宝鸟的速度愈发快了,真有几分三青神鸾的风采!” 青鸾鸟闻言大喜,碧羽张开,大声鸣叫。 宫雨儿催使半天不见加速,感应而去,原来却是青鸾假装两翼狂扇,但却在原地盘旋,速度反而是越发慢了下来,她心头不禁又气又笑,但又别无他法,只好别过头去。 宁枫于侧面瞧见其睫毛之上尚自闪烁泪珠,俏面更是泪痕犹在,楚楚可人。他心中泛起怜惜之意,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而起,一时竟是如履薄冰一般,从未如此忐忑慌乱。 宫雨儿半晌不见其言语,心下暗道:“大笨蛋,真的是笨死了!”心中既如此想,怒意全散,主动说道:“怎么?不去救助你的仙子了?” 宁枫虽不谙少女心事,但说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是以急忙笑道:“什么仙子仙女的?在我眼中都不过尘埃而已,我只想跟雨儿妹子一起。” 宫雨儿闻言面颊火热,如生霞蔚,心头更是噗噗乱跳,一时只觉数日来的委屈愁闷全都烟消云散,暗想:“嘴巴何时便得这么甜了?定是在外面听曲时学来的,我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心中虽如此想,但却又抑制不住内心甜蜜喜悦,只是佯怒道:“你初见我时不是叫我仙女的么?此时便弃之如尘土了,说不定过些时日,见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便也将我抛之于千里之外了!” 其语气虽厉,但却藏不住温柔缱绻,尽是女儿情切娇羞。 宁枫一时未察觉,还道她仍是怒火未消,急道:“雨儿你放心,我绝不会如师父妙应仙人一般,做出那般无情无义之事。” 宫雨儿闻言喜不自胜,却也暗暗惊讶,要知自汉朝以来,国人最是尊师重道,违者不是被人唾弃,便是堕入魔道,宁枫此时誓言若是被第三者听到,怕是要引来万人责骂了,她瞧其神情不似作伪,更不是一时热血之言,当下也愣了一愣,道:“妙应仙人当年定是也有苦衷……“ 宁枫听其为自己师父辩解,自然是不再生气了,心头大喜,便又说道:“师父他一生渊渟岳峙,光风霁月,但这件事却是大大的错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也断不能让梦慧大师苦等百年,以至于最后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宫雨儿闻言心头暗震,百感交集,暗想:“师父死前若能听到妙应仙说这句话,心中定然欢喜之极。” 又忍不住抬头瞧着其棱角分明的脸庞,闪亮的眼睛,苍白的皮肤……仿若玉雕石刻,竟是前所未有的俊秀飘逸,刹那间她的少女内心如小鹿般乱撞,更似有千双纤手撩拨,挑动心弦,酥麻难耐。 她不禁又想起初见之时,他被自己相逼立下的赌约,回想起来心头如饮花蜜,清凉香甜,宫雨儿微微一颤,连自己都有几分诧异:“难道在那时,我便已对他另眼相看了么?” 她自幼年时便在峨眉山上清修,无论是师叔还是师姐师妹都告诉她要遵守派规,不得有半分逾越。可她天性率真洒脱,不喜约束,整日便如笼中金雀一般,那天在万佛顶发现宁枫攀援身影,恐怕惊喜之意要远超过讶然恚怒。 “原来天下间,竟然还有比我更胆大之人!” 宫雨儿思绪之间,双颊生红晕,娇躯溢兰香,她心头砰砰剧跳,浑然不觉,只是醉于神识那万千想象之中,如无数碎片离散聚合,汇成一道俊逸身影,又恍惚想到:“后来我与他遇到万佛惊雷,坠落于山崖之下。危急之中他拼死救护于我,那时他是不是心中所想,也如我一般呢?” 缥缈如幻的密林,神秘幽深的九老仙人洞,宫雨儿惶恐、害怕、惊慌……更夹杂羞赧、怯懦……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还有人甘愿舍弃自己生命救助自己! 那少年将自己抱在怀中的时候,胸膛中的心跳如山崩地裂,火山爆发一般,但脸上依然镇定自若,满面微笑,浑无一丝悔意惧怕。其虽是满身伤痕,鲜血四溅,狼狈不堪,瞧在自己眼中却是如镀金玉,光彩夺目,令人为之神夺。 宫雨儿又想起那数日之间,自己的一寸芳心便似是无边海洋中沉沦浮动,忽而被浪花抛至万丈高空,忽而又被涡旋卷入幽深海底,满腹少女情念如蛛丝缠绕,再难解开。 “师父与妙应仙两人也曾在九老仙人洞前邂逅,也是一个昏迷,一个倾心,两人相识不过数天,便已是情根深种,凤鸾意合。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三生石上刻就的么?” “师父死前那么安详,那么平静,眼眸之中甚至有几分期待!想必……她老人家内心深处,仍是念着妙应仙,想着与他早日相聚,再续前缘的吧!” 随后种种……被禁北绝岩,偷出苍玉殿,报信仙人洞,回想起来都觉如此甜腻心怯,不能自已。甚至是对峙魔门妖后、合击百足妖祖等种种凶险之境也被少男少女的情丝欲念蒙上了一层朱花粉雾,涌动的是旖旎遐想,溢出的是漫天馨香。 宁枫见宫雨儿满面桃红,双眸生光,忽而看向自己,欲语还休,忽而又低下头去,香肩微颤。他一时不明所以,只觉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似有电流闪现,又似有花香漂浮,他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雨儿妹子秋波横流,娇媚动人,天地间一切都瞬间失色。 他心中别无它想,只是隐约盼望,两人忘却一切,便在这天空之上永远的飞着,飞到那并不存在的尽头…… 云海翻腾,浮影倒掠,下方浓雾聚散离合,变幻不定,不时露出山峦、峰谷,又有村庄、城池闪现而过。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那么缥缈,仿佛都被这一对少男少女的情丝切割成无数碎片,最终杂糅交合,变成各自胸中那跳动发烫的心尖。 忽的一阵疾风吹过,将宫雨儿的发髻拂散,满头柔顺青丝如瀑般垂下,丝丝飘荡,掠过宁枫的鼻翼、脸颊,直拂到他的内心深处。两人并肩飞行,衣袂猎猎飘动,浑身皆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光晕,宛若神仙眷侣。 不知飞了多久,宁枫陡然想起什么,说道:“雨儿,你为何不在峨眉山清修,反而下山来了?”询问之际,心中像是在期待什么。 宫雨儿正自神迷目眩,突被宁枫打断遐思,心头微微恼怒,嗔道:“我想下山便下山,你管得着么?” 说完瞧见宁枫惊愕神情,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又想到这两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心头一酸,哽咽道:“师父……师父她死了,师叔们也不怎么理我,师姐妹们更是怪责于我,我……我……” 宁枫瞧其神情,听其呜咽碎语,心中已知大概。他心头一热,募的抓住宫雨儿的双手,但觉滑腻冰软,如冷玉一般,鼻息间又掠过少女幽香,一阵神识荡漾,脱口道:“没事的……雨儿妹子,你还有我呢!” 宫雨儿柔荑被其握住,顿时有一股电击暖流由自己的双手游过全身,如青丝拂面,酥痒难耐,又似有鸣钟擂鼓,震得六识全闭,不知身处何方。 她一时情难自已,猛地扑入宁枫怀中,内心那掩藏已久的悲切愁苦尽数汹涌奔腾而出,化为晶莹泪珠,秫秫落下,沾湿了面颊,沾湿了宁枫的衣衫,又顺着微风缓缓飘落,化为朵朵云雾,消失不见。 宁枫闻着淡淡少女清香,感受着怀中那微微起伏颤动的娇躯,整个人瞬间僵硬,一动不动,便连呼吸也是几乎顿止,生怕唐突佳人,又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自己轻轻一碰,便会化为泡影。 便连青鸾神鸟也被气氛所染,不敢高声尖鸣。 片刻之后,宫雨儿猛地从宁枫怀中坐起身来,似笑非笑道:“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下山来是么?” 宁枫尚自沉醉于软玉温香之中,突觉怀中一冷,内心泛起空虚之感,又瞧见宫雨儿双晕未退,衣衫不整,说不出的娇媚可人,便道:“我知道,定是下山来寻我来的。” 宫雨儿轻啐一口,笑道:“脸皮真厚,不过你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宁枫大喜,抓住其手,双眼情欲迷离,道:“雨儿……” 宫雨儿心头暗笑,任由其抓着,脸上却是淡然平静,说道:“你忘了么?我们在万佛顶上立下赌约,你当时输了,还未答应我一件事呢?” 宁枫神情一怔,转而又道:“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也绝对没有问题,雨儿你想让我做什么?” 宫雨儿秋水流转,狡黠一笑,道:“我还没想好呢,等想好了再告诉你!”说罢趁着宁枫愣神之际,大声吩咐青鸾:“宝宝鸟,我们也飞得累了,该下去歇歇脚了!” 青鸾鸟知主人心意,猛地俯冲下去,尾翼带着缕缕祥云,转瞬间已飞过千米之遥。 宁枫猝不及防,被甩至空中,他惨叫一声,马上御使九宫洞天术尾随而至,看着前方那道倩影隐匿在烟波云光之中,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平静,仿若柳叶春风,花间朝露。 第43章 迷离 青鸾身负上古三青鸟之血脉,须臾千里,此时又携万米俯冲之势,不过片刻便已来到一处青山前。两人整理衣衫,抬头望去,但见山峰不高,却郁郁葱葱,红花紫研齐放。山顶处有一清流汩汩而下,绕过巨石、树木,宛转成溪,汇入一处碧潭之中。 宫雨儿近日来忙着追寻宁枫,一路披星赶月,未来得及休息,此时见着清泉碧叶,百花倒映,不禁心中一喜,说道:“这几日一直赶路,出了一生汗,这衣服也丑得紧,本仙女要在这里沐浴更衣,你去一旁守着,不许偷看。” 宁枫心头大跳,愣在原地。 她说完见着宁枫神情异样,心头又羞又恼,嗔道:“好啊,你刚不是还答应我一百件事的么?现在反悔了?” 宁枫被其一骂,方才回过神来,连忙红着脸应承。 他坐在潭边的巨石上,假装欣赏周围景色,但一心却想着不远处的纤纤美人,潭水哗哗声连绵不绝的击打在耳膜之上,心头又浮现起那一闪而过的旖旎风光,他只觉口干舌燥,脑中一阵一阵的炸裂。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宁枫忍不住掉头望去,只见宫雨儿款款走来,身形纤秾合度,肌肤雪白,宛若凝脂,举手投足尽是娇媚。 宁枫心突突跳着,又看其换了鹅黄裙衫,白色腰带勒出盈盈腰肢,一抹轻纱搭在肩头,发丝间尚未干透的晶莹水珠缓缓滴落,便如夏日小荷,更显得可爱美丽,令人忍不住生出怜惜。 宫雨儿见其神情呆滞,直直地看向自己,心头既羞且喜,说道:“看什么呢?这么久还没看够么?” 宁枫情念正浓,脱口道:“便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宫雨儿霞飞满面,心如鹿撞。忽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没有偷看吧?” 宁枫自忖不是君子,也非轻薄之辈,怎会行此等事?当下急道:“当然没有。” 不知怎的,宫雨儿听得回答并无喜意,倒有一丝失望,她心头庆幸,又暗暗埋怨自己,一时心情矛盾,复杂已极,无数话语到了口中,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宁枫不知少女心中万千思绪,又问道:“雨儿,那时你在酒楼之中拿出一金丝彩贝,乃是宫廷乐器,你怎么会有?” 宫雨儿得其发问,正好岔开念头,便回道:“这螺贝我从小就随身带着了,平日没事便会拿来吹奏,至于其来历我却从不知晓,更不知其是宫廷乐器。” 宁枫只觉奇怪,暗想:“峨眉派因道佛双修,素来不喜于朝廷,应当不会得到恩宠赏赐。”若是别人之事,宁枫定是一笑而过。但此时他对宫雨儿情根深种,她的一点小事在其看来也如天地一般大,再加上两人关系朦胧,宁枫更是想好好表现,一举拢得芳心,但此时左思右想,却也不得其解。 宫雨儿见他眉头皱起,心中一紧,又道:“我想起来了,师父曾说,这螺贝是我父母所留之物。” 宁枫心中更奇,看向宫雨儿的眼光也带着一丝异样,说道:“这么说来,雨儿你的父母定然是朝廷中人,想不到我宁枫一介山野小民,竟然能与贵族之女为伴。哈哈!” 宫雨儿却是没笑,神情一暗:“师父说,我父母在我幼时便死了……” 宁枫暗暗掐了自己一下,自责不已,只得道:“雨儿,我……我不是故意的……”随后又暗想:“想不到雨儿妹子生性乐天达观,嬉笑俏皮,其背后身世竟是与自己一般凄惨。”当下他暗下决心,定要一直保护她,再不受任何伤害。 宫雨儿黯然神情一闪而逝,抬头笑道:“不碍事的,我自记事起便生在峨眉山上,早不记得父母长得什么样了!” 宁枫见其复现笑颜,心中也十分开心,便道:“在酒楼时我见你奏乐技艺十分高超,比那秋泠仙子还要强上一筹,不如你吹个曲儿给我听吧。” 宫雨儿得其夸赞,暗暗喜悦,嫣然笑道:“你想听什么曲子?” 宁枫曾在乐谱之上见到不少古曲,也有很多当今文人雅士的丝竹之乐,但怕说来万一雨儿奏不出的话岂不是又惹她不开心?当下便笑道:“只要是你吹奏出的,我都爱听。” 宫雨儿想了想,便直接拿出金丝彩贝,十指分点在螺旋孔处,悠扬吹奏起来,乐声清亮柔和,仿佛和煦春风,花颜绽放,清晨露珠沿着花瓣纹痕处缓缓落下,滴落在平静的池塘中,泛起无数轻柔的涟漪。 听着贝曲如清泉溪流般淌过双耳,宁枫心中平和安宁,温柔甜蜜,仿佛看到山崖中的大树枝叶上抽出嫩芽,碧绿如翠,又像是看到泥土中的草籽吸取养分,疯狂的破石而出,迎风飘扬。 一曲吹罢,宁枫只觉内心如被清流涤净,不染一丝尘埃。 宫雨儿笑着问道:“宁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么?” 宁枫并不直接回答,反而略思片刻,拍手笑道:“人都言高山流水遇知音,我却道阳春白雪映佳人!”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情真深切,你侬我侬,少男少女两颗心间的最后一丝距离也不复存在,只想着星辰凝滞,时间静止,一生都如这般下去,再不分开。 两人耳鬓厮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如此这般一直到了傍晚,只见西边日头渐落,山崖有四周巨树遮挡,更显得幽深昏暗,宁枫拉住宫雨儿的手不忍放开,心头只愿一辈子不出山谷,可又怕此地霜华露浓,冷风嗖嗖,便问道:“雨儿,我们以后去哪里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雨儿缓缓站起身来,却不回答,只目视远方,突然道:“宁哥哥,你还想报仇么?” 宁枫闻言一怔,无数嘶声惨叫,鲜血四溅的画面闪电般掠过脑海,脱口道:“当然想,只是……”他说到一半,便停住不言。 他原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哪管敌人势大如山岳,性恶如豺狼,也从无所畏惧!可此时他情窦初开,初尝情爱滋味,便是白水入喉,微风拂面,也是甜香绵绵,回味三秋,况且佳人在侧,他又怎么忍心让宫雨儿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宫雨儿心思玲珑,自然知晓其想法,心中欢喜无限,暗想:“宁哥哥为了我竟然有放弃大仇的想法,此情此义,我又怎能辜负?”她又想起峨眉金顶之上魔门妖后的魅惑阴寒面容,目色一冷。 反问道:“宁哥哥,你以为魔教为何不惜集结万人攻上峨眉山,捉拿于你?” 宁枫没料到她如此发问,略思一会儿,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为道佛领袖,世人定以为他遗下法宝神器于我,魔门自然也暗暗觊觎。” 宫雨儿微微一笑,道:“你之前不是与我说魔门是通过感应你身上的鬼灵之力才会得知你的踪迹,若仅仅是欲夺取你所携宝物,何必要等到了峨眉山上才动手。”说罢又目光灼灼凝视宁枫,笑道:“更何况,连我都知晓妙应仙人心怀悲悯,不喜神兵利器,就算是宝物怕也是采药炼丹之器,魔教又怎么会感兴趣?哎……有的时候,真的是连我都要怀疑你是否真乃妙应仙人之徒?” 宁枫听其调笑之语,不以为意,反而是猛地拍手,恍然大叫。其实他从一开始便觉魔门所行颇多蹊跷,但他当时心神被仇恨所蒙蔽,又以为魔教中人行事便是这般不可揣度,此时经宫雨儿提醒方才正视此节。 “那雨儿你以为是如何?难道魔教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为了报以前的峨眉山之仇?” 宫雨儿叹道:“宁哥哥你久不入江湖,不知江湖格局凶险。妙应仙归隐之后,三教早不复当年和谐之象。当今天下武氏天后代唐为周,以佛教为尊,欲打击支持李唐的道教。但道门传承千年,根深蒂固,武后为了稳固统治,却又不得不拉拢一部分道门。所以道佛二教虽貌合神离,但暗中却也争斗不休。” 宁枫听得入神,皱眉沉思。 宫雨儿突问:“宁哥哥,你试想想,如果道佛争斗愈发炽烈的话,那受益最大的是谁呢?” 宁枫脱口道:“自然是魔教!” 宫雨儿螓首轻点,继续道:“对!但是魔教当年遭受打击,沉寂多年。此番初现峨眉山,便令师父……大唐五佛之一的清净佛溘然归天,你说,道佛两门闻听此事,会不会有所忌惮,联手对付魔门?” 宁枫闻言默然,他在年幼之时以为炼道修佛之人俱为神仙,定当皆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虽然长大以后知晓他们也是生于世俗,吃喝拉撒样样不少,有些甚至醉心于名利权势,与普通人无异。但他内心深处那修仙得道的幻想却是根深蒂固,一时难以去除。是以其心中早有这些猜测,但却皆如天边浮云,转眼即逝。 此时被雨儿妹子抽丝剥茧般一一道来,他顿觉个中隐秘扑朔迷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魔门之中不少人曾经也是属于道佛两派中人,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既然我和雨儿都能瞧出,那魔教又岂会看不透?” 宁枫一时只觉脑中如狂风呼啸,海浪翻滚,无数思绪猜测如浮光掠影,倏然闪现,又倏然消失,他眉头紧皱,苦苦沉思,突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心中。 “难道,魔教竟是故意为之,而欲挑起天下之怒么?” 第44章 北都 宁枫想到此节,更觉入世以来种种往事无不映证,一时惊得冷汗涟涟,失措之中不由下意识问道:“雨儿,你说是为什么?” 宫雨儿满面担忧之色,叹道:“我也不知。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确信,既然魔门不再隐藏踪迹,那峨眉山之战便不是终结,反而是个开始!” 宁枫脑中一震,惊道:“难道,魔门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能与整个道佛两派相抗衡了么?” 宫雨儿目视天边,想到峨眉七十二峰的种种分歧,冷笑道:“魔门七殿,实力熏天,当年合半个天下之力也并未能将其铲除。况且当今道佛两派会不会同仇携手,共抗魔门,还是个未知数!” 宁枫闻听此言,心头苦闷。此刻经历种种事情,他早已知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断难与整个魔门抗衡,若要报仇则必须凭借自己的身份联合正道力量,但道佛两派互相倾轧,恐怕不仅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是成为魔门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他略思片刻,又道:“怕是魔门的惊天谋划之中,朝廷也是其中的一环。” 宫雨儿知晓宁枫所言暗指当年白绝山谷灭族一事,心头不禁酸涩,主动将他的手掌握住,脑袋不自主地靠了过去。 宁枫抑制住心神荡漾,叹道:“这天下争斗当真是波云诡谲,无休无止,魔门妖人更是如春草,除之不尽,灭之又生。怪不得以当年师父冠绝天下的实力,也不得不归田退隐!” 宫雨儿感受着身边那富有节奏的心跳,甜道:“在我心中,宁哥哥便是魔门克星,那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百足妖祖三番两次败于你手,便连魔门妖后亲出也不能耐你何!” 宁枫闻言募的挺其身来,讶异道:“说来奇怪,那百足妖人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放过我们么?怎么这么久他还没追上来,难道是跟丢了么?” 此时宁枫修为已臻人道巅峰,宫雨儿虽实力稍弱,但也差不几何?两人心意相通,联起手来,便是遇到地之道高手也丝毫不惧,何况已经受了重伤的百足妖祖,是以宁枫此时心境反转,倒有点希望百足妖祖尾随而至,让他能够一解心头之恨。 宫雨儿笑道:“一定是忌惮宁哥哥的威名,所以在酒楼之中只是吹牛皮,现在却不敢跟来了!” 宁枫哈哈大笑,忽又忧心道:“魔教教众不下万数,除了百足妖人,不知还有多少高手。我们如此这般逃窜不是办法。”他眼睛一亮,拍手道:“峨眉山一战后,恐怕我妙应仙人之徒的身份已经传遍天下,那何不利用此点寻道佛两派相助,正好也可以引得魔门阴谋渐渐显现,露出真容。” 宫雨儿闻言大喜,附和道:“好计谋!”又道:“不仅道佛两派,便是朝廷恐怕也不会任由魔门壮大!” 宁枫闻言一震,沉声道:“正是,不管当年朝廷与魔门合谋何事,都已过去十年,恐怕早已是分道扬镳。魔教妖人行事邪恶诡谲,朝廷一定比我们还想除之而后快。” 宫雨儿拍手笑道:“魔门以为我们定然是东躲西藏,胆战心惊,那我们就偏偏要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世人眼前。” 她黑眸闪动,突然想起来什么,喜道:“宁哥哥,你当年所住的小山村便是在太行山下,是不是?” 宁枫见宫雨儿欣喜神情,心头微诧,回道:“对,与白绝山谷相距应不超过百里。” 宫雨儿知晓宁枫此时已经是心魔尽去,不再轻易受仇恨、焦虑所扰,是以她站起身来,手指向北方:“师父所说,当年之事与叛乱有关,那朝廷定然派出了军队。离白绝山谷最近的城池便是北都太原,我们便去此处一探究竟。” 宁枫心头一亮:“是了,当年平叛军队一定是来自太原,到了那里说不定便能知晓当年朝廷与魔教合谋之事,说不定顺藤摸瓜,更能知晓魔门所图!” 他想通此点,心头狂喜、激动,更有接近真相的惊慌、惶恐,百感交集。 一阵冷风吹过,宁枫排出杂念,感受手中所握的温热软腻,瞬间感觉世间再无所惧怕,心底大叫:“既然诸多纷扰险阻纷至沓来,那我便迎难直上,看你们能奈我何!” …………………… 太原,又称并州,乃是唐周北都,并都护天朝北境,乃唐初五大都督府之首。 宁枫在幼时便听说这唐高祖当年起兵夺天下之地,据说此城纵横百里,屯兵数万。单是主城便是分为三座,又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卫城守护周围,当真可说是固若金汤。 今日来到此地,方才知晓自己之前所有的想象在此刻所见面前,皆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但见太原城城门高达数十丈,旌旗猎猎飘展,巨石城墙巍峨壮阔,雄伟至极。城门外便有百米之宽的护城河汹涌流过,更给太原城增加一分威严之感。 宁枫与宫雨儿携手走入城门,看着城中水巷纵横交织,满城岸堤烟柳,无数杨树迎风飘絮,万千巧夺天工的红楼绿瓦夹道雄立,高楼飞檐斗角在蓝天之下闪过金光,楼上美女如云,飞袖招展,令人目不暇接。 饶是两人修道炼性,此时也不禁内心激动、震骇、喜悦……一时心情不能言喻! 太原城极大,城中又有诸多河流交错,是以除了骏马香车之外,还有许多船舶来往横行。 宁枫和宫雨儿穿街过巷,沿途观赏风土人情,只觉每一处店铺、每一处景色都是那般新鲜,那般奇特。宫雨儿虽是峨眉高徒,但终究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对于美丽事物殊无抵抗力,刚至此地便柳眉展翼,双眸闪烁,不过逛了片刻,便已经买了许多装饰、香囊,甚至还有不少番邦奇物。 而且她越逛兴致越高,直搞得身后宁枫如仆人小厮一般忙着付钱,渐渐的双手都不够拿物之用,虽身携异宝乾坤如意袋,但又怕被人瞧见,只得不时的东张西望,偷偷将东西放入,直如做贼一般。 如此两个时辰过后,宫雨儿从西街逛到东街,南街逛到北街,终于逛无所逛,买无所买,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对着宁枫说道:“宁哥哥,我们找一处住下吧。” 宁枫早就等她此言,忙不迭地接连点头,寻一偏僻之处将所有物什放入如意袋中,便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两人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饭之后,宫雨儿又神神秘秘的进入房间,并让宁枫等候。 宁枫乐的清闲,一边饮茶一边想着如何查探。正沉思间突听客栈大堂一阵喧哗,他循声望去,却见宫雨儿又换上了一套男装,头系纶巾,白衫金边蓝带,腰缠宝珠、金刀,夺目生辉,端的是风流潇洒, 好一个倜傥王孙! 她甫一现身,便惹来客栈中不少公子、少女心神荡漾,眉目传情。宫雨儿目不斜视,径直拉住不知所措的宁枫,在无数的灼热目光注视下走出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走在街道之上,混入人群之中,倒也没有引人注意。宁枫瞧着高楼之上红灯绿笼,霓虹闪烁,周围更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似是比白日还更要热闹几分。 他跟在宫雨儿身后,苦笑道:“雨儿,你不会是还要接着逛吧?” 宫雨儿回头双眸一眨,嗔道:“你说好答应我一百件事的,这算是第二件,难道想反悔么?” 宁枫怕他生气,急忙摇头。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左右穿插,亦步亦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宁枫见周围行人变少,街道清净,不像是繁华夜市,再走得片刻,又见两边错落林立有不少彩楼琼阁,间或飘出数不尽的脂粉浓香。 宫雨儿似是轻车熟路一般,拉着宁枫的手,便来到一处朱红高楼前。 宁枫抬头望去,只见大大的匾额上写就三个金光大字:“飘香苑。”在夜晚仍是闪烁光芒,熠熠生辉,他心中略微好奇忐忑,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宫雨儿嫣然一笑,道:“你没看到“飘香”二字么?既是飘香之苑,自然便是百花丛中了!” 原来这飘香苑乃是太原城中最大的青楼,众多达官贵人的销金蚀骨之地。 宁枫一愕,旋即恍然,脸红道:“雨儿,我们来此处做甚?” 宫雨儿俏皮道:“你以为我这一天真的是在逛街么?我只是以逛街之名行打听之实,这飘香苑人来人往,宾客俱是过往豪侠、商贾,甚至连城中贵胄也经常光顾,若是要打听消息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宁枫感受着腰间沉甸甸的如意乾坤袋,微笑不语。 两人走进朱红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足有数十丈方圆的巨大厅堂,顶上吊有西域水玉彩灯,厅中遍地红砖琉璃,华贵之极。奇怪的是,本应是宾客满堂,此时却是人形寥寥,二楼之上弹琴奏曲的也都是些寻常姿色,与这北都第一青楼殊不相称。 不等两人言语,一旁早已走过来一中年妇人,浓妆艳抹,风韵犹存。 “两位公子真是俊俏,是第一次来飘香苑吧?放心,保管让两位销魂蚀髓,乐不思蜀!来人,落座,看茶!” 宁枫略有些局促,随其来到一楠木酒桌前,宫雨儿正襟坐下,扫视一周,淡淡道:“尽是些庸脂俗粉,堂堂飘香苑,便靠这些吸引客人的么?” 妇人神情一愣,微有不悦,但又瞧不出两人的来头,是以小心赔笑道:“两位公子不知,今日城主设有百花宴,楼中的姑娘都去赴宴了。不过剩下的姑娘们也颇多绝色,要不随我去楼上一观……” 宫雨儿双眸闪亮,喜上眉头,募的打断其言道:“百花宴?” 第45章 花宴 夜色将深,月色掩映,但太原却是霓虹彩光耀眼,无数灯笼花烛在河流之中随风漂浮,宛若漫天星辰流转,绚丽异常。 若是繁华之处,当以城北为甚,与连绵粉红青楼相距两条河之外,便是城主、贵侯府邸,巨大高楼横插天半,飞檐斗角处甚至镶嵌有天下最为名贵的昆仑夜明珠和北海鱼目珠,圆如满月,亮若日轮。 宁枫和宫雨儿两人施展御风之术掠过河流高墙,来到城主府邸。但见大门高阔,华灯结彩,门外有一百米长的红毯,两侧鲜花团簇,香风扑面,粉红、亮白、淡蓝、朱紫……各色争研斗艳,一阵微风吹过,花瓣漫空飞舞,五彩缤纷。 待靠得近处甚至已可听见府内丝竹之音缭绕,夹杂燕歌鹦语,美人娇笑,不少宾客在门外便已是热血翻腾,急忙递上请柬,接受盘查后便急忙涌入。 宁枫瞧见,便道:“想不到堂堂北都城主,竟如此奢靡成风,不过门外这么多侍卫,内里满园生香,外面却是森严合度,我们没有请柬怕是不容易混进去吧。” 宫雨儿看着来往宾客,微微一笑,道:“想要请柬还不容易么?” 宁枫闻言讶异,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雨儿如花间蝴蝶一般飞身飘出,抓住两个贵族宾客,举起玉手分别在其后脑勺重击一下,那两人连闷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晕了过去。 宫雨儿见宁枫仍怔怔地瞧着自己,不由啐道:“笨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搜搜请柬!” 宁枫被其娇斥,方才蹲身从这两人怀中搜出请柬,待抬起头来却见宫雨儿不知何时已经又换上了一身俏丽女装,娇媚之极,不由痴痴地看着。 宫雨儿抬手给了他一记,羞道:“快些进去!” 两人将请柬交予门口侍卫,便在迎宾使的带领下穿过假山石林,池塘水榭,只觉周遭景色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秀丽之极,鼻息间不时飘过阵阵鲜花浓香,耳闻仙曲神乐,惬意之极。 宁枫从未到过如此盛宴,一时不免有些微微紧张,倒是宫雨儿纤裙翩翩,笑意嫣然,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两人随侍女在宴席一处坐下,周围已经落座的宾客瞧见陌生面孔,咦的一声,直惊得宁枫不由生出冷汗,所幸百花宴有近上百席位,那些宾客也不可能尽数识得,仅仅是微觉诧异,朝两人施了个礼,便与别人交谈起来。 宫雨儿见宁枫紧张模样,心头暗觉好笑,凑上去贴着其耳根,悄声道:“宁哥哥,这百花宴乃是城主举办的歌舞享乐之宴,你若不放轻松些,反而会被人瞧出来。” 宁枫被其樱口呼出的香气拂过耳根,顿时浑身一软,直如飘在云端,他尽力克制心绪,点点头,便朝四周看去,以转移注意力。 但见宴席主位坐有一白胖年轻人,身着绯衣,腰缠锦带,一边饮着美酒,一边凝视着场中的歌妓舞女,眼睛几乎笑出一条缝来。便是周围宾客不时上去敬酒,他目光也须臾不离场中翩翩若蝶舞燕飞的美女们。 宫雨儿又道:“这便是太原城的城主高光启了,传闻他日日寻欢、夜夜笙歌,乃是三都中有名的花间城主。” 宁枫刚想问:“你是如何得知?”转而又想:“定然又是逛街时打听得来的了。不过这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不知是如何当上天子三都的城主的?” 他正思虑间,却听宫雨儿突然又附耳说道:“宁哥哥,你瞧谁也在场?” 宁枫目光转移望去,不由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便在高光启座下左侧正坐着一轻纱遮面的彩裙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其身前摆放一碧玉古琴,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风情,赫然便是在异阳楼处遇到的秋泠仙子。 宁枫那日在异阳楼也算是与其携手对敌,是以内心颇有好感,再加上此时周遭尽是陌生面孔,突见一熟悉朋友,更是心生亲切之感,不由便多望了几下。 秋泠仙子此时正为场中翩翩起舞的歌妓伴奏,其乐声欢快高昂,与众女舞姿合在一处浑然天成,相得益彰,直如一场视觉与听觉上的盛宴,众宾客飘飘欲仙,如在云端。 宁枫正瞧着,突觉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哎呦一声,衣袖不小心将桌上的一只掐丝玉杯打碎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声音虽轻,但在满室歌舞之中便如微风吹皱一汪春水,泛起涟漪,就连秋泠仙子的琴音也是一涩,众舞女的精妙舞姿更是陡然纷乱,神形俱无。 众人纷纷皱眉看向宁枫二人,暗暗诧异、责怪。 城主高光启也是冷哼一声,抬起肥硕的脑袋,望了过来,只是一瞥,便觉眼神一亮:“这女子好生秀丽,灵动异常。”他素来好色成性,此时不由多看了几眼,却见眼前这少女与身旁少年打情骂俏,眉目传神,不由心头微微失望。 他心生羡嫉,不耐烦地对场中众舞女挥手道:“小小声响便干扰了舞步,皆是学艺不精,下去,下去!” 宁枫怕被人发现身份,便低下头去,假装啜饮,余光却是瞥见秋泠仙子看过来,不由又是心中大跳,暗暗祈祷不要被认出。 突见坐于高光启右侧的一弱冠公子举杯道:“城主莫要着恼,这些舞女皆是飘香苑、灵萼苑的花魁,技艺自是不差,只不过今日场中有一位天仙美人,她们自惭形秽,略有失误也是正常。” 周围不少宾客纷纷附和:“李公子说的对,当请仙子一现仙姿!” 宁枫知晓众人口中所说自然便是秋泠仙子,一时心中也暗暗期待:“都言仙子是三都第一歌姬,仙音妙舞冠绝天下,其琴曲已有幸听闻,不知舞姿又是怎样动人?” 他正思虑间,又感觉宫雨儿附身贴来,宁枫以为她又是看出自己心猿意马,为防其突然发难连忙紧紧抓住她的一双香软柔荑。宫雨儿似是没料到,面现娇羞,细如蚊蝇道:“宁哥哥……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位李公子是那李宏义的哥哥!” 宁枫讶然,暗暗心惊:“什么?” 待仔细瞧去,果然发现这弱冠公子与李宏义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相似,他当下暗叫不好:“在异阳楼时那李宏义与自己颇有嫌隙,此时若他也在场,怕是要又有一番争执了!” 他拉住宫雨儿手,准备趁众人不注意之时伺机脱身,却听秋泠仙子站起微微欠身,柔声道:“既然城主大人和李公子有令,那小女子自当从命……” 众人闻言顿时面现期待神色,曲未奏,舞未起,一个个已经是目眩神迷,沉醉其中。 “不过小女子今日所跳之舞乃是一异人传授,可惜的是……他并未留下乐谱。” 高光启闻言不忧反喜,脸上大放光华,道:“本城主对古音乐曲颇有造诣,仙子且先说来曲名,说不定我恰巧能够弹奏,若能为仙子天舞伴乐,真的是天大荣幸啊!”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道:“城主能够弹奏那自然最好,小女子记得曲名为《倚香幽兰》,不知城主大人可曾听过?” 高光启闻言一愣,面现尴尬之色,片刻才笑道:“仙子高才,我确实未曾听闻。可惜了……若是没人伴乐,那仙子的舞姿便平白少了一大韵味!” 秋泠仙子笑道:“不过城主大人也无需担心,这场中有一高人,定然听过这曲。” 众宾客闻言讶异万分,高光启素来极喜音乐舞蹈,不论是古是今都是浸淫颇深,便是番邦异舞,他也曾在宴会中亲自表演过,只不过身材欠佳,不太优雅罢了。此时连他也不曾听过的古曲,场中又有何人闻听? 高光启见猎心喜,毫不在意,只是站起身来,拍手大叫道:“不知是谁能得仙子如此推崇,若是真能演奏,定当是我城主府第一贵客!” 宁枫心头微觉不妙,尚未及反应,却见秋泠仙子翩然转身,直视自己,柔声道:“公子,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能得公子为我伴乐?” 众人轰然,万千目光顿时齐刷刷地集中到宁枫身上,见这少年面容俊秀,他身边的少女更是灵动绝色,但却皆颇为陌生,从未得见,纷纷交头接耳。 宁枫猝不及防,心头讶异,同时却有些庆幸,他确实曾在师父收藏的典籍之中见过这曲,乃是战国时儒家一人所作,借以表现清高出尘之意,不过要让他奏出来却是有些为难。 高光启见原来是这位少年,暗道:“能与这般绝色为伍的,果然也不是一般人。”这百花宴所邀请的贵客皆是其相识,他早就注意到宁枫二人,猜其定然是蒙混进来,只不过因宫雨儿姿色俏丽,他心中欢喜胜过恼怒,没有拆穿。 “这位少年以前并未得见,不知是哪个世家公子?” 宁枫见已经避无可避,便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道:“在下名叫宁枫,出身山野,见此地仙音缭绕,是以进来一观。” 他此言一出,顿时惹得身旁宫雨儿苦笑着恼:“此言不是自承并不曾受邀请,而是混进来的么?”但话已出口,无法改变,她心下暗想若是城主发怒,该由哪个方向逃脱? 周围众宾客闻言也是一阵骚动,唯有高光启、李氏公子、秋泠仙子等寥寥几人面带笑容,不以为意。 其实宁枫并非误言,他知晓从打碎玉杯开始便已经瞒不住众人,还不如大方承认,以免如小人戚戚,一直胆战心惊。 果然,高光启闻听毫不在意,笑道:“既被仙乐吸引,那便是同道朋友,进来也无妨,仙子说你曾听闻此曲,不知是否属实?” 宁枫见秋泠仙子正目视自己,心头一荡,道:“惭愧,在下确曾听过,但是……却不会弹奏。” 高光启刚准备着人取出乐器,听得后言不由露出惋惜哀叹之色,仿佛是听不着这古曲乃是巨大的损失一般。 宁枫见秋泠仙子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虽有轻纱遮掩,但却明显看出其并无失望,反而期待之色更甚。 他年少气盛,此时得众人期待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转而又想到若是能得城主另眼相看,说不定可以从其身上打听出十年前之事。 想罢宁枫朝宫雨儿微微一笑,又对众人道:“不过,场中有另一人却会弹此曲。” 第46章 兵变 宴中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讶异、喧哗,纷纷窃窃私语。 自女娲创声乐千年以来,世间不知出了多少天籁乐曲,但却都是年代渐久,尽皆失传。想不到今日百花宴上竟然接连有人得闻古曲,真乃异事!不过在座众人皆是花丛中客,最喜乐曲舞蹈,此时想到能听到古时遗曲,又能欣赏仙子舞姿,一个个皆是面露喜色,难以自持。 前座的李氏李宏阳更是等之不及,连忙大呼:“那赶快请这位奏曲之人现身一见吧!” 宁枫略略讶异,想不到那李宏义阴鸷乖张,他的哥哥却是一好乐儒雅之人。 他刚欲回声,那高光启却是哈哈大笑,对着李宏阳道:“宏阳兄你怎的这么不开窍,这少年口中所说之人自然便是他身旁的美丽仙子了?” 众人闻声不由看向依偎在宁枫身旁的宫雨儿,皆是眼睛一亮,暗想:“果然明眸皓齿,姿色动人,此处恐怕唯有秋泠仙子当才能与其相较了!” 宫雨儿略微羞怯,同时心中又暗暗诧异,她虽也精擅音乐,但却从未听过这首《倚香幽兰》,不过她已隐约猜出宁枫意欲何为,便微微一笑,对众人颌首施礼。 宁枫笑道:“城主大人果然慧眼,不过此曲音调转换颇为复杂,请容我们准备片刻,以免合不上秋泠仙子的舞步。” 高光启点头笑道:“不急,不急。为了仙乐,便是等上三天三夜也无妨。” 宫雨儿拉住宁枫悄语道:“宁哥哥,你可真是难为死我了!” 宁枫笑道:“雨儿不用担心,我岂会口出狂言?这首《倚香幽兰》的曲谱我恰好见过,也恰好记得。” 宫雨儿虽早有猜测,但此时听来仍不禁又惊又喜,古曲曲谱传至后世颇为少见,想不到宁枫竟然能够得知,顿时心中的些许担忧紧张尽数消散,不由涌出骄傲之意。 当下宁枫悄声将《倚香幽兰》的曲谱一一复述出来,宫雨儿仔细揣摩,果然精细繁复,其中变宫、清羽等音皆具有数十种不同的表现方式,她不由佩服前辈的创造力,同时也对宁枫的记忆力暗暗惊叹。 两人私语之时,琴音叮咚响起,婉转悠扬,连绵悱恻。 百花宴中,秋泠仙子凝眉低首,纤玉手指在青玉古琴上跳动飞跃,已先奏出了一曲《水光云影》,众人如痴如醉,尽皆神迷。 一曲既罢,余音绕耳。 宁枫站起身,拱手道:“城主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高光启大喜,酒杯撒了都不自知,自顾大叫:“快快奏来!” 秋泠仙子略一欠身,翩然走入场中,裙带纷飞,清香悠然,直瞧得众宾客怡然自醉。 宫雨儿取出金丝彩贝,扫去心中杂念,悠悠吹奏起来。但闻贝音清越柔和,玉润珠圆,宛若和煦春风拂过山岗,百花起伏,清香袭人。又如潺潺流水宛转成溪,沁人心脾,润物无声。 秋泠仙子合着曲调,翩翩起舞,连云水袖甩将开来,一身彩裙衣袂飘飞,四散舞动,便如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摇摇曳曳,牵着一缕缕淡淡幽香,溢盈满堂。 众人耳听仙乐,目视妙舞,鼻闻花香,一时只觉五官六识尽数失去,整个人都化为虚无,飘然飞至九霄仙境,物我两忘,忽而又沉入无尽海洋,乘着月光,踏着飞浪,肆意徜徉。 宁枫坐在宫雨儿身旁,也是痴痴地享受乐舞,万千思绪尽皆抛诸脑后,只觉若是日日能有此境遇,便是神仙也不愿做了。 宫雨儿奏至古曲*,乐声抑扬顿挫,忽而攀至高峰,如御龙乘云,明月高悬,忽而又落至低谷,如草间飞萤,风吹花浪。 百花宴周围的鲜花帘缦随风飘荡,将花香乐曲交相糅合,带至夜空之上。 宁枫正听得入迷,耳中突然传来一阵异响,轻不可闻,但在这仙乐之中却是如雪中泥污,不可原谅。他瞧着众人如痴如醉,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便不再理会。 哪知那异响没有消散,反而是越发明显,他仔细听去,隐约竟像是马蹄之音,心中讶异:“城主府位于城北,与城南的兵营相距数十里,怎么会在这里听见马蹄声?” 他修炼玄门凝心法诀已有十年,感应力远超常人,此时神识被乐舞所染,空明澄净,更是进入了另一境界。他远远“看”去,发现城主府周围竟有数百人,个个手执枪戟,寒光闪烁,杀气逼人。 宁枫忍耐不住,顾不得打断仙乐仙舞,叫道:“城主大人,府外有异样。” 哪知他叫声虽响,却很快淹没于连绵跌宕的贝音之中。而宴中宾客一个个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尽皆如玉塑石雕刻一般凝视秋泠仙子的舞姿,唯有一双眼睛左右转动。 秋泠仙子舞姿不断,反而是飘然若飞,缤纷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宁枫又瞧向宫雨儿,哪知她竟也是游然物外,一心吹奏曲乐。宁枫不由苦笑:“果然都是花间客,听着曲,看着舞,便什么也不顾了。” 如此一耽搁,府外的军士早已破门而入,杀气腾腾的冲入百花宴中,宁枫不由瞧去,领头之人乃是一厉色中年人,斜眉入鬓,双目炯炯,一身黑袍金带,气度雍容,华贵之极。 又向其身旁看去,顿时心头一凛,中年人左侧站立的竟是在异阳楼飞扬跋扈的李宏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宏义转眼也看到宁枫在场,微微讶异,随后眼眸中尽是仇恨怒意,像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眼前少年,不过他瞪视片刻后嘴角又荡起一丝阴毒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多铠甲军士并排列于场外,寒枪立天,光芒折闪,杀意滔天。但宴会场内却是美人舞动,仙音缭绕,满室皆春,两种氛围交杂在一起,顿时如水火交融,古怪至极。 那华衣中年人直视正一脸沉醉样的高光启,怒声道:“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真是有辱大唐国风。高光启,你身为太原城主,只知享乐,不理政事,还不知罪么?” 他所言直承城主之状,倒也贴切,宁枫竟不知谁是谁非,唯有站于原地,等得争斗方起,便拉着宫雨儿赶紧逃离此地。 场中虽一阵骚动,但众宾客瞧高光启殊无反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宏阳突的站起身来,讶然道:“父亲大人,你为何突然到此?” 宁枫恍然:“原来这中年人竟是太原李氏宗族的族长李承恩。”太原李氏乃是皇室族人,自武氏代唐之后便被封在此地,为一方诸侯,虽远离政治中心,但于地方却是一手遮天。 李承恩瞧见长子,心头更怒,他一向野心勃勃,不甘偏居太原,妄图恢复李唐江山。但两个儿子一个沉迷词乐,只知享乐,一个又是心胸狭隘,阴诡狠毒,无一人能继承大业。 “混账小儿,竟与这种废物城主为伍,有辱门风!” 李宏阳见父亲暴怒,心下惊颤,赶紧走至其身旁,垂首等其训诫。 却忽听高光启笑道:“族长大人稍安勿躁,此曲此舞百年难得一见,何不坐下观闻。” 李承恩闻言更是怒火冲天,呵道:“死到临头,还只顾享乐?你这城主不当也罢。来人,将其拿下。” 高光启目不斜视,急道:“哎,哎,族长大人勿要激动,再等得片刻,马上就好。” 那些军士虽被李承恩收买,但惮于高光启城主之威一时也不敢上前,一旁的李宏义却已是按捺不住,又有父亲在侧更是无所畏惧,拔出长剑直扑宁枫:“小子,今日看你往哪儿逃?” 他眼中已将宁枫看作瓮中之鳖,出手却还不容情,第一招便是真龙剑诀中的一式“青龙出水”,其涛涛剑光倏然涌起,蜿蜒曲折,呼啸着向宁枫突击而去。 宁枫瞧之一惊,不过几日不见,这纨绔公子灵力、剑法似乎是猛涨了三成有余,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当下按捺住轻敌之心,正欲御步闪躲,突然想起宫雨儿正在自己身后,他心中一急,踟蹰片刻,已被“青龙出水”重重击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哼,连退数步。 宫雨儿瞧其受伤,内心担忧,一时心境波动,正欲放弃吹奏。 突听座上的高光启急道:“哎,仙子请莫停下,此乐此曲,今生恐难再见!”说罢又对李承恩说道:“族长大人,等曲一停,我便任你处置。” 宁枫闻之不由哭笑不得:“世间竟有这般痴愚之人,真是罕见!”不知为何,心中虽如此想,但此时却不由对这花间城主生出敬佩之心,决意就算拼着受伤也要挡住李氏宗族众人。 余光又见宫雨儿面有忧色,遂哈哈大笑道:“雨儿妹子,既然城主大人有令,我们岂敢不从?只是如此天籁之音被这些俗人听了去,当真是对牛弹琴了!” 李承恩闻声冷笑,看着宁枫的眼神竟有一丝惊诧,道:“你便是在我儿在异阳楼遇见的少年么?果然有些胆识,想不到这废物城主尽是与些文弱书生为伍,竟也交上了一个与他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朋友,宏义,今日且让他瞧瞧我李氏的风采。” 第47章 包围 宴中秋泠仙子舞姿不乱,妩媚身体软若云絮,柔弱无骨,如花间蝴蝶翩然飞动,步步生莲,飘飘溢香。一众文人雅致直看的如痴如醉,皆有“朝闻曲,夕可死矣”的大无畏之势。 李承恩似是没料到这些软弱文人竟也有如此胆气,一时心中杀意大起。 李宏义得父亲首肯,气焰更盛,一双阴鸷双眸看着宁枫,冷道:“小子,你那日当众侮辱于我,今日便叫你加倍奉还。”双手催灵入剑,发出阵阵颤动之音,如电光之势朝宁枫疾刺过来。 宁枫瞧着来势,早有准备,他虽不擅术法,但体内灵力之强沛,已超人道之境,是以猛地调用丹田内的灵力汇聚于掌中经脉,用尽全力推出,只听得一阵脆响,一道冲击波从剑尖处逸散开来,周围帘缦顿时化为两截,随风飘去。 “这小子出剑看似迅猛,但其实灵力寻常,怎的一旦相触,力道如此之大?” 他眼见对方剑上泛起淡淡绿光,突然想到在峨眉金顶时梦竹大师使出的剑招,两者威力虽相差甚远,但形态何其相似?难道对方竟是能将五行木属灵力与剑诀结合在一起么? 世间修灵之人虽各擅五行灵力,但使出五行术法不仅法诀繁复,耗时颇长,而且高级术法对于灵力消耗甚大,寻常修灵者若不是臻入地之道境界,绝难运用。是以人道高手一般使用诸如“真龙剑诀”这般的武技与人对敌。 此时李宏义不过是人道境界,如何便能在战斗之时催动体内灵力游走木属经脉,化为连绵不绝的木属灵力汇入剑诀之中,利用木灵的生长之力获得远超自己的力量? 宁枫百思不得其解,但对敌之时哪由他分心,不过一瞬,对方的第二剑招已轰然而至。 李宏义生性傲慢霸道,器量狭小,在异阳楼被宁枫弄得颜面尽失,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得此机会,更是不留一丝后力,手中灵剑绽放碧芒,疯狂暴涨,犹如一株巨木一般向宁枫砸来。 宁枫暗暗心惊,他此时为了保护宫雨儿以及身后众人不敢稍移半步,面对如此凶猛攻击唯有正面硬接,一时只见场中碧光飞旋,剑灵呼啸,接连击中宁枫,他以肉体与灵剑相抗,看似势均力敌,但其实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嘴角含血,但却犹自笑容满面,直对李宏义叫道:“哈哈,什么真龙剑诀,也不过如此!” 李承恩本意是让自己儿子于此一战立威,但不想他毫不争气,半晌仍然拿不下对方,心头早已不耐,大怒道:“小子兀自逞强,便让你瞧一瞧真龙剑诀真正的威力!”他空手成刃,一道绿色灵力在其手中倏然飞旋,化为一柄长剑,剑刃卷起涛涛绿浪,溢满方圆数丈,比之李宏义不止强了百倍。 气剑未至,剑意已然滔天,宁枫只感浑身如被藤蔓缠住,经脉中的灵力也被尽数压制不能使出,浑身皮肤更是如千刀万剐般剧痛。 终于,仙舞既罢,一曲终了。 宁枫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今生能得闻如此仙乐,得见这般舞姿,便是死也无憾了!族长大人,这小子乃是我的贵宾,便放过他如何?” 宫雨儿同时也飘然出手,拔下发丝间的玉簪,数道凤灵已呼啸飞出。哪知其凤炎未至,宁枫便已听得一阵巨响,真震得耳膜生痛,几乎不能站稳。 待其勉强睁开双眼之时,已见一个肥硕身形站在自己身前,红色长袍随风摆动,正是太原城主高光启,他一击挡住李承恩,回头朝宁枫笑道:“少年,你胆气不错,又有如此佳人相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宁枫不顾其略带歧义的话语,哈哈一笑:“城主大人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在下远远不如啊!” 说罢两人同时大笑,仿若相识已久。 李承恩初次见着高光启出手,心头微骇,面上却不屑道:“高光启,你罪恶罄竹难书,难道还想反抗么?” 高光启微微一笑,道:“我来到太原城十年,日日吟诗听曲,对酒当歌,说起罪名最多也不过是一条玩忽职守而已,你说我罄竹难书,实在是颇有些欲加之罪啊?” 宁枫闻言一凛,心头惊颤:“十年?岂不是正好是当年白绝山谷灭族的时候么?”他此时偶然得到一丝线索,心头狂喜交加,直欲当场向高光启发问,但激动之下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李承恩冷笑道:“欲加之罪?哼,你在位十年,整日大兴土木,兴建行宫,若不是我李氏多方周旋,怕是太原城早已流民四起,叛乱横生了。今日城中八大兵营已有六个臣服于我,你还敢说没有罪么?” 一旁的李宏阳突然站出,对父亲急道:“父亲,城主大人是当今皇帝钦定的北都之主,他若有失职之罪,我们也当上书弹劾,万不可聚兵政变啊?” 李承恩闻言大怒,斥道:“你身为我李氏子孙,竟然处处向着外人么?她武氏夺了我李氏的江山,老夫还要处处听命于她?今日我便要让她知道,我李氏子孙,道祖之后,绝不屈居女人之下!” 他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震惊。当今天下虽是道祖李耳之后所立,但传至三代之后却被武氏代之建周,所以当今皇帝早已换了姓,变了她人。李承恩此言无异于大逆不道,若是传至朝廷罪当诛九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光启微微一惊,咧嘴笑道:“族长大人此言可是大大不妥啊!” 李承恩一时情急,此时也反应过来,惊慌之色一闪而逝,周身涌出无边杀意,冷笑道:“说了又能怎样?武氏那女人当初为了拉拢我李氏子孙,立下武李之盟,还不是怕将来武氏失势,被我李氏屠杀么?既然她早有预料,老夫便提前一步让其实现又能如何?” 宁枫闻言大惊,他虽然不关心这天下姓属何人,但此时李承恩竟然再不隐藏,明显心中已然是动了杀机。 哪知高光启闻言好不惊惧,反而哈哈大笑:“我平生最喜欢执着之人,就像我执着于享乐,族长大人执着于权力,大家皆是同一类人,此时刀剑相向真是大为不妥,反而应当共饮美酒才是。” 众人见其群敌环伺还有心情调笑,不禁惊奇不已,宁枫向来以为自己乃是胆大包天之辈,但此时与其一比,竟然也是颇有不及。 李承恩闻言不屑之极,冷道:“栖梧凤凰怎么会与盘枝乌鸦成为同类?高光启,你若是自己投降,交出定灵珠,说不定老夫看在你如此废物的份上,还会饶你一命。” 高光启闻言一改嬉笑面色,大惊道:“你……如何得知定灵珠?” 宁枫闻言暗暗讶异:“这定灵珠乃是何物,竟能让这一直颇为淡然的城主如此慌张?” 李承恩似是颇为得意,哈哈笑道:“朝廷中忠于我李氏之人不在少数,又有什么能瞒得住老夫!” 高光启惨然一笑,道:“实不相瞒,那什么定灵珠既不能奏乐,又殊无色彩,我瞧之无用,十年前便被我丢在角落,一时已经找不着了。” 李承恩闻声大怒,道:“高光启你在戏弄老夫?” 高光启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族长大人若不信,随意在我城主府搜便是。” 李承恩冷笑:“哼,你当老夫是无知小儿么?你既不愿交出,那你的这些朋友、歌妓只能沦为你的替死鬼了,从今日起,你一日不说出定灵珠的所在,我便杀掉一人,直到你肯说出为止。” 高光启闻言变色,无奈道:“既如此,容我想上一晚,说不定能想起来。” 李承恩冷道:“不怕你耍什么花招,今晚一过,你朋友的性命便全部落在你的手上了。”说罢大手一挥,从门外涌进数十名侍卫,将听曲文人尽数捉拿,他们平日吟诗作画,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已有不少人昏厥过去。 李宏义此时走上前来,目光瞥向场中秋泠仙子与宫雨儿,对其父亲耳语,宁枫瞧其猥琐神情心下凛然,他本已后悔今日趟这浑水,此时连累宫雨儿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更是大为自责,此时不由悄悄运灵集气,准备趁众人不注意之间御使九宫洞天步逃脱。 李承恩闻得小儿请求,方才注意场中还有一人,不由道:“这位便是名满京师的秋泠仙子吧?听说你与不少朝廷命官皆相交甚笃,若是你肯帮助老夫联络,老夫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高光启不由大急:“族长大人,仙子她区区一歌妓,哪里能当此大任?” 秋泠仙子一舞作罢,早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身为歌妓,本就是达官贵人一玩物而已,哪知其此时竟面色一冷,决然道:“小女子虽然见识浅陋,但也知晓大义,族长此令,小女子万万不敢从命。” 李承恩似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回答,嘿然笑道:“真是小看你这舞女了,也罢,便将你赐予我这小儿,今晚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云雨,定然让你回心转意。” 李宏义闻言大喜,道:“谢谢父亲!”声音已有几分颤抖,望向秋泠仙子的眼神尽是淫邪。 李承恩瞧见宁枫动作,冷笑道:“城主府外布满有弓箭手三千,你这少年若是妄动,怕是瞬间便会被射成刺猬了。” 宁枫闻言与宫雨儿对望一眼,心中涌起绝望之意,今日本想参加百花宴借机结识众人,伺机打听十年前之事,哪知竟陷入如此境地? 但此时此刻,饶是两人平日心智多计,也想不出任何脱身办法。 第48章 玄冰 月明星稀,冷风嗖嗖,百花宴中的奇研异朵已经被诸多侍卫践踏成泥,消散于风中,只留的一丝淡香飘飘渺渺,飞至夜空之上。 绕过城主府邸向北行进十里,便是内城的尽头,此处有一百米宽的内城护城河流,名为玄武河。河上横跨有一条玄冰铁索铸成的悬桥,桥上可容千人通过,若是外敌强寇能够突破卫城到此,那城中八大兵营通过此桥便可迅速集结于城楼之上。 传说玄武河中还有无数从北海捕捉而来的巨大海中凶兽,只是一口便可吞没数百人,不过自李唐建立以来,国威日盛,北方突厥等蛮夷也再不敢有丝毫侵犯,是以这太原城虽固若金汤,但慢慢却沦为皇子王孙“流放”之地。 此时玄冰桥上,却是列有一对长枪卫士,间或有月光从乌云间隙中洒将下来,寒铁枪头灼灼生光,映射在河中便如星辰倒影一般。卫士前方站有三人,一人面目苍白,身形潇洒,一人白裙飘飞,绰约动人,还有便是一身材胖硕者,不时身形扭动,怪异之极。 这三人自然便是宁枫、宫雨儿和太原城主高光启,百花宴中他们被三千军甲团团包围,外侧又有李承恩、李宏义以及其家将门客等数十高手,宁枫虽有心反抗,但怎奈敌众我寡,只得束手就擒。 高光启一身红袍拖在地上满是污泥,满面油光在黑夜中也是明亮可鉴,他又左右扭动了一下,叹气道:“哎,刚看完如此绝妙动人的舞姿,我这起舞的欲望也被勾了起来,不想却被这冰晶锁链束缚了手脚,当真是气煞我也。” 一路之上宁枫都在仔细观察,伺机逃脱,但浑身灵力却被冰晶锁链压制,稍一运转便觉心脉俱寒,周身发抖,而且身后侍卫个个实力不弱,且有李承恩步步相随,根本寻不着一丝机会,当下便有些沮丧气恼,此时听见高光启之言,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讥道:“城主大人这身姿若是舞将起来,一定可以助我们逃脱。” 他言下暗指其舞步丑陋之极,说不定可以将这些侍卫生生吓走。 宫雨儿本亦暗暗心焦,此时听得宁枫戏谑之言,也是不禁微微一笑。 高光启神情一愣,哈哈大笑道:“宁兄此言大妙,或许可以一试。”说罢当真继续扭动,最终同时哼起那《倚香幽兰》,不过曲谱音调极其复杂,哼了不过一会儿调子便已跑到了昆仑山上了。 三人正自说话之间,身后侍卫队中走出一黑袍人,一双细小眼眸在夜间发出淡淡碧光,看起来幽森诡异,令人不由暗暗胆寒。 “城主大人好雅兴,不过你的那些朋友们却没有你这般好的兴致,他们正身处大牢之中,面对死尸毒虫,漱漱发抖呢!” 高光启闻言浑身一震,片刻之后方才哑声道:“族长大人何必如此狠辣?他们都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会吟诗作画,与你毫无阻碍,更与这些事无关,为何不肯放了他们?” 宁枫二人本对文人无甚好感,但此时见李承恩手段如此恶毒卑劣,也不由暗暗气愤,心中大骂其无耻。 李承恩见三人皆面露怒色,不由得意大笑,道:“高光启,只要你交出定灵珠,老夫立马便放了他们,如何?” 宁枫暗想:“这定灵珠究竟是何物?李承恩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 高光启闻言默然。 玄冰铁桥下寒风呼啸,浪花滚滚,百米宽的玄武河在夜间更是泛起淡淡幽暗之光,便如流淌在地府之中的冥河一般,稍一碰触便会骨消筋溶,又似隐藏有凶厉怪兽,随时会张开大口,择人而噬。 饶是宁枫胆大,此时也不由生出一丝惧意,他借助昏暗的月光朝下看去,河流之中竟隐约有一庞大无比的身影在缓缓游动,一阵白浪打过,却又消失不见。 李承恩仍是心有不甘,又道:“高光启,你以为你夜夜笙歌,美酒佳肴招待,那些文人便将你当朋友么?怕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酷刑和诱惑之下臣服,还有你的丫鬟、舞女,也弃你而去,你此时不说,他们也会替你说出来。” 高光启一阵大笑,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族长大人,我真不骗你,那定灵珠我也是有十年未见,连它长什么样我也是不记得了。” 宁枫闻言怔怔,高光启那看似豪爽的笑声之下似是隐藏无尽的愁闷萧索,与其肥亮面容殊不相称。 李承恩不由怒极,冷道:“既如此,休怪老夫无情。”说罢他又朝身后吩咐道:“传令下去,启动玄武冰狱。” 两名侍卫得令传声下去,不一会儿玄武河中出现一个巨大漩涡,飞旋卷溺,发出阵阵浑厚深邃之声,听在耳中不由心生怯意。 宁枫心头惊骇,朝下望去,但见漩涡越转越快,转眼间已扩大至十米方圆,其中寒风跌宕,呼啸怒吼,他正惊疑间,突见漩涡中心涌出一股磅礴巨力,便连巨大玄冰铁桥也是左右晃荡,叮当作响。 紧接着一道数米粗的水注冲天喷出,化作一阵瓢泼大雨轰然而至,夹杂着难闻的腥气和刺骨的寒意,令人作呕。宁枫连忙将宫雨儿护在身下,大雨尚未停歇,漩涡之中又是一阵巨响,间或有轰隆撞击之声,待两人睁开眼时,玄武河面之上竟然出现一个足有十米长宽的巨大方形铁壁,表面嶙峋突兀,不知以何材质造就,色泽银白,散发无边寒意。 三人无灵力护体,不由缩紧身体。宫雨儿修习于峨眉圣山,见多识广,当下向宁枫悄声解释。原来这铁壁竟然是由北海玄冰铁铸造,传言此材料乃是水中冰晶经过万年转化而成,乃是世间打造神兵利器的不二选择,这悬桥铁索其中便是掺杂了一点点,已经是坚硬无比。 而这北海玄冰铁最为奇特的便是其可以压制修灵者体内的灵力,是以也经常被用于制造锁链来囚禁有修为之人,不过此铁藏于北海万米海底,产量极少,不知这玄武河下为何藏有如此巨大的一块,还被铸造成铁壁。 宁枫闻言心中大急,周身寒毛陡然竖起,心中涌起一丝绝望之感。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与雨儿妹子的实力,便是被关入牢狱之中也能伺机逃脱,不想这太原城中竟然有这等森严之狱,如若被关入其中怕是地之道境界的高手也绝难逃脱。 高光启站于最前方,见着这巨大铁壁也是微微惊讶,道:“族长大人也真是看得起我,竟然动用这玄武冰狱来关押我,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李承恩嘿嘿冷笑道:“高光启你也勿要谦虚,你在太原城十年虽整日寻欢作乐,无甚建树,但我却知晓你修为不弱,若不动用这玄武冰狱,恐怕还困不住你。” 宁枫暗暗讶异:“这李承恩修为当是地之道境界,他既如此说,难道高光启竟然也是地之道的高手么?”一时心中对这肥硕城主的小视之心也悄然消散。 他师从于妙应仙人门下,虽从未修习道法仙术,但耳濡目染,却是知晓地之道高手可以随心所欲的利用自然五行之力,放眼天下,能达到此修为的也不过百数,想不到这看似虚弱无力的太原城主竟也属于此列。 李承恩言罢周身灵力涌动,从其手中迸射出一道弧形绿光,重重地击在玄武冰狱之中,只听得一阵连绵不绝的“咔嚓”巨响,冰狱表面上竟然出现无数裂缝,随后化作无数巨大冰块轰然落下,又溅起数米高的浪花。 过得数分钟,宁枫又向下望去,只见那玄武冰狱陡然间缩小一半,仅仅有五米长宽大小,但他心中不喜反惊,此时并不是严严寒冬,光靠着玄冰铁竟便能将河水冻成如此厚的冰层,当真是骇人听闻,若是人被关入其中,又无法御灵取暖,怕是不过数个时辰便是全身血液被冻结,化作一尊冰人。 李承恩冷道:“三位,请吧。” 说罢他手中涌出一道呼啸气旋,将三人高高吸在半空之中,随后又猛地抛了下去,但听得“铿然”一声巨响,玄武冰狱陡然打开一道大门,三人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其中,又是咚的一声,四周黑暗如墨,不见五指。 宁枫只觉眼前一花,脑袋撞在玄冰铁壁之上,一阵天晕地旋,他勉强稳住心神,站起身来,急忙四处摸索:“雨儿,雨儿……” 左边一米远处传来一阵娇喘,宁枫心头一喜,急忙双腿乱蹬,爬了过去,勉强握住宫雨儿的纤手,关切道:“雨儿,没事吧?” 宫雨儿缓缓道:“没事,宁哥哥。” 宁枫只觉手中一阵冰凉,便如寒冰古玉一般没有一丝温度,心下焦急担忧,勉强站起身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苦笑,道:“宁兄也太重色轻友了吧?也不知道关心我一下。” 宁枫并无谈笑心情,又恼其连累自己二人陷于如此绝境,遂冷道:“我们不过是刚认识一个晚上,算不上什么朋友吧!” 高光启连连苦笑,他知晓宁枫此时心情糟糕之极,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是勉强凝炼丹田中的灵力,看能够挣脱玄冰锁链。 宁枫也知言语重了一些,他扶起宫雨儿,便在玄武冰狱之中沿着铁壁四下走动,欲寻找是否有什么开关、缝隙,说不定便能从中找到出口之处。 世间但凡是铜铁之器,皆是以烈火烧融然后倾倒入容器之中铸就。但此玄武冰狱体积如此巨大,而且这种材质常态冰寒,但若要烧融却是需要极高的温度,是以这冰狱定然是多块玄冰铁拼接而成。 哪知宁枫如此这般摸索了数十个来回,竟然触手光滑如玉,浑无一丝缝隙,便连进来的出口也寻之不见。 “难道这玄武冰狱竟是一个不可能逃脱的绝境么?” 第49章 奇狱 三人陡然从温暖的太原城进入这寒如极地的玄武冰狱,一时皆全身血液凝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浸入冰水之中,痛入心扉。而且这玄冰铁不愧为天下至寒的材料,不仅能够压制体内的灵力流动,更是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声音尽数隔绝。 在这无尽黑暗的空间之中,便是短短一分钟也仿佛如一百年那么漫长,宁枫本又是纯阴体质,在玄冰寒气的催动之下更觉头脑混沌胀痛,仿佛有万千鬼灵在神识中肆虐咆哮,欲挣脱束缚。 恍惚间宁枫只觉自己像是变成的盘古大神一般,而四周便是那混沌如鸡子的蛮荒宇宙,他要在这里呆上千千万万甚至上亿年。 “呵呵,我也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盘古大神只是一挥斧便能将馄饨劈开,而我恐怕花上一辈子也难以在这玄冰铁壁上留下一丝痕迹。” 脑中既如此想,宁枫内心更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不甘。那时在峨眉山上之时虽几乎是众叛亲离之境,但他心性淡漠高傲,不肯轻易服输,身上揣有师父冥冥中所留的无上真诀,还有白猿兄与己相见恨晚,但此刻此刻竟是真的叫天无应,叫地无门……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弱不可闻的呼吸声,掌中玉手更是愈发冰冷,宁枫心中陡的一震,几乎欲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巴掌:“宁枫啊宁枫,你怎的如此脆弱,此时雨儿尚在身边,而且师父更是因救你方才仙去,你若如此颓丧,能对得起师父,能对得起下山与你一起的雨儿妹子么?” 他猛地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寒气由口鼻进入胸腔,顿时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剧烈咳嗽起来,胸腹之中更是一阵刺骨大痛,但脑中神识却是倏地转而清明,那些杂乱纷念皆烟消云散。 宫雨儿专修水属灵力,但受寒气侵袭,也是胸膺郁堵,她听得咳嗽喘息之声急忙问道:“宁哥哥,你怎么样?” 宁枫勉强撑起已经冻得僵硬的四肢,站了起来,哈哈大笑:“无妨,这点小小的冰笼子还奈何不了我!” 他话音刚落,不知坐在何处的高光启突然嘿嘿说道:“宁兄好气魄,不过我劝你还是少说点话,少吸口气,不然被寒气进体,侵入心脉丹田,那时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宁枫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个太原城主,念及今夜发生种种,他不由冷道:“城主大人,你身为北都之主,难道就这样被那李承恩给夺权囚禁了么?” 听得高光启一阵干笑,却看不清神情,道:“我虽为城主,但如何敌得过李氏皇族?城主之位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所以我这么多年安心享乐,不问权力,没想到李承恩还是不放过我。” 宁枫闻言默然,原来高光启如此软弱颓废是这般原因。他一时不禁想询问那定灵珠是何物,竟能惹得李承恩如此垂涎,但又想此刻不是闲谈的时机,只得作罢。 他又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空无一物,茫茫然尽是黑暗,他此时心境大变,不仅没有丧气,反而涌出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说道:“既如此,城主大人更因早作反抗,这样束手待缚不是等着做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么?” 宁枫说完不闻回应,遂冷道:“也罢,既然城主大人想苟延残喘下去,那便由你。我却不信,这偌大的玄冰铁狱就没有半点缝隙,没有一丝出口。” 宁枫握着一双纤手,凝起一丝仅有的灵力感应而去,只觉其体内心脉运行虽弱,但一时却没有大碍,便道:“雨儿,我四处搜寻一番,你且在这儿休息一番。” 宫雨儿体内灵力本就在三人之中最弱,此时连话也几乎说不出来,只得含糊应道:“好。” 宁枫忍住浑身僵硬剧痛,勉强站起身来向右方走去,不过两步便已摸到一光滑冰寒的铁壁,丝丝冷意从指尖侵入体内,瞬间便将胳膊冻得僵硬。 宁枫大骇,急忙缩回胳膊,勉强甩动几下方才又重新感觉到双臂的存在,他又向左方走去,也不过四五步便到了尽头。他心有不甘,又沿着前后方向,发现皆是如此。 “我四五步的距离差不多是十尺,而进来之前看到这玄武冰狱大小有十五尺,这么说来,难道这冰狱竟是由两尺多厚的玄冰铁壁合在一处的么?” 他想罢心头巨震,原本以为玄冰铁如此罕见,这玄武冰狱应该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如果用大力击之,说不定能够撬开一丝缝隙,那时即使不能逃脱,也能感受到外界的一丝暖意光亮。 宁枫心有不甘,举起双手的玄冰镣铐重重地向四壁击去,但见到一丝火光从中迸射而出,很快消散于黑暗之中,唯有那叮叮响声在四周回旋跌宕,良久方才消逝。 “别白费力气了,这玄武冰狱堪称天下最为坚固的牢狱,便是大罗神仙进来,若无外人帮忙也无法出去。” 宁枫本就有些沮丧,此时闻听此言更是心有怨愤,怒道:“那也好过城主大人这般默默等死的好!” 高光启无奈笑道:“我此时全身无力,怕是你轻轻一个拳头便能将我打到,不在这儿等死还能做什么?“ 宁枫听其声音虚弱之极,心下讶异,暗想:“之前李承恩明明说高光启实力不弱,当在地之道境界,此时为何竟连我也不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正思虑间,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玄冰铁又光滑无比,他勉强稳住身形,惊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高光启没有回答,反而叹道:“哎,看来李承恩所言非虚了,果然人人都弃我而去,这玄武冰狱的龙须真人也已经被李氏收买。” 宁枫虽不知龙须真人是何人,但想来应该便是由其控制玄武冰狱,他听高光启沮丧语气,心有不忍,道:“城主大人也莫要灰心,说不定也是受李承恩胁迫而已。” 高光启嘿嘿冷笑,片刻之后突然又道:“你们知道玄武冰狱号称能困住大罗金仙,靠的是什么么?” 宁枫摇摇头,反问道:“难道靠的不是这厚达两尺有余的玄冰铁壁么?” 高光启哈哈一笑,道:“玄冰铁虽为天下至坚,但也并非不可摧毁。莫说是那些罕见的神兵利器,便是神州九仙、大唐五佛任一人前来,也可用灵力强行破开。” 宁枫闻言不由想到师父妙应仙人,此时若有他老人家在,便是九幽冥府又有何惧?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疑惑道:“那这玄冰铁狱还有其它的奇妙之处么?” 高光启道:“玄武冰狱自水中而来,想必宁兄刚才也见识到了。不过冰狱入水之后并非静止不动,而会循着一定轨迹到达不同的位置……” 宁枫心中暗暗惊诧非常,同时又不由生出无力之感,便是这玄冰铁壁自己也难以破掉,而且破掉之后还不知身处何处,又要警惕水中那些随时会出现的不知名的怪兽,当真是九死一生。 高光启继续道:“这玄武冰狱的行走轨迹正是道家的九宫之图。” 宁枫不甚明白,讶道:“九宫图?”他在太清真诀中曾经见到此图,乃是奇门遁甲之基,真诀中以一句话概括之:“九宫者,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但宁枫却一直不知其真正含义。 高光启道:“正是,在数百年前,太清门掌教发现太原城地下深处有一奇特位置,竟然能够在小小数里之地汇聚自然五行之力,他遂在此地建立了九宫地基,并且在其上建造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牢狱,用来囚禁当时肆虐的魔教七殿的魔头。” 宁枫听得太清门,心中不由涌出几分亲切之感,急道:“太清掌门,是妙应仙人么?” 哪知高光启回道:“并非妙应真仙,而是其师父升玄仙人。” 宁枫心头微微失望,淡淡地“哦”了一声,高光启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玄武冰狱可以借由九宫地基的力量压制其中所关押之人,此消彼长之下,便是妙应仙亲至,怕也不一定能逃脱出去。” 宁枫闻言暗暗反驳:“师父学究天人,通晓阴阳,这小小冰狱哪里能困得住他?”他想起妙应仙,心中不由一震,又暗想:“若是师父在此,定不会破坏升玄仙人所造的牢狱,那他又会如何逃出去呢?” 他脑中极力回忆太清真诀中关于九宫图的描述,此图乃是玄门八卦神所居,故名之为宫。而八卦又是由阴阳五行的延续,所以玄武冰狱每到达一个位置,都会在这牢狱之中附加五行之力。 宁枫越想越是兴奋,仿佛对于太清真诀前篇中的艰深晦涩内容有了一丝领悟,虽然仍是隔雾看花,无法尽阅,但心头那般激动狂喜却是如久旱逢甘霖,难以言喻。一时竟将此事的牢狱困境抛在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灵光倏地从其脑中闪过,虽转瞬即逝,但宁枫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大叫道:“有了,城主大人,在下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我们逃脱出去。” 第50章 九宫 此时高光启正瘫坐在玄武冰狱的角落处,他平日里整天听歌唱曲,此时突然来到这黑暗寂静的狭小空间,不由得脑中发麻震颤,坐立不安,但奈何体内灵力被周围的玄冰铁尽数限制,身体早已僵硬,不得动弹。 穷尽无聊之下方才将这玄武冰狱的来历与宁枫讲述一番,又听宁枫半天没有声响,还以为他终于是气消力竭,此时听其兴奋大叫,高光启不由心中诧异,说道:“宁兄有何办法?能从这神仙难出的牢狱之中逃脱。” 宁枫听出对方言中不屑,猛地站起朗声道:“不敢说一定可以成功,但若是就此坐以待毙,那此时还不如就朝玄冰铁上撞死算了。” 高光启闻声暗道惭愧,心头也是生出一线希望,说道:“抱歉,宁兄且先说来听听。” 宁枫闻言不答反问,道:“城主大人修为在地之道境界,最为擅长火属灵力,是也不是?” 高光启讶异一声,惊道:“宁兄如何得知?”他在太原城十年,一向饮酒作乐,隐藏实力,是以外界一直以为他定然是靠溜须拍马方才谋得这北都之主的位置,此时宁枫竟然能一眼将自己的实力看个大概,怎能不让他惊疑交加? 宁枫笑着解释道:“我们三人之中雨儿灵力最薄,此时气力难续,不能言语自是正常。不过城主大人在百花宴中能挡住李承恩的一击,修为当是不弱,此时才过不得片刻,却已经是全身虚脱,实在是有违常理。唯一的原因便是城主大人专修火属灵力,而玄冰铁属水灵,五行之中水克火,所以你承受的压力是我们的数倍。” 高光启闻言大笑,说道:“怪不得宁兄能够精通那般繁复的古曲,原来见识如此不凡。若不是我此时全身僵硬,定要站起来跳一支舞送给你。” 宁枫虽不能视物,但想到对方的肥硕身材,不由笑道:“还是算了,城主大人的舞姿今生见得一次已是够了。” 高光启对其嘲笑不以为意,说道:“宁兄刚才所说能够一试的办法是什么?”他听得前言,知晓宁枫并非信口开河,说不定这少年真的发现了玄武冰狱的疏漏之处。 他话音刚落,玄冰铁壁又是传来一阵剧烈震动,不过此时双脚已经与玄冰冻结在了一起,倒也不怕摔倒。 宁枫知晓玄武冰狱在水下越发深入,若是再晚得片刻怕是就算能出得了玄武狱,也出不了这涛涛的玄武河了,他急忙道:“既然玄冰铁有隔绝灵力之效,那这地下的九宫五行之力若是要穿透两尺的铁壁,那只能是通过缝隙,而这便是我们逃出的唯一希望。” 高光启愣了片刻,大叫道:“一定是这样,此刻冰狱已经差不多到了最深处,我们快检查一下四周角落之处,与之前相比是否有异样?”他本已是颓然放弃,闭目等死,但此时却犹如一个将要冻死的人,在前方发现一点星星烛火,不由得惊喜莫名,激动地几欲跳起来,但怎奈双脚冻结,刚一用力便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宁枫来不及管他,急忙在四周来回走动,更是不顾触手冰寒之极,将这十尺纵横的玄武冰狱探了个遍,但却无一丝收获。 别说间隙了,就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仿若四周是一个巨大的玄冰铁块从中掏空一般,浑若天成。 宁枫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中沮丧之极,但冥冥之中却仍抱一丝可能,不甘放弃,是以在冰狱之中来回走动,不想气力越发消耗,头脑愈发模糊。 “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是哪里错了么?” 高光启听到这一道道来回的沉重脚步声以及其口中的喃喃自语,知道他这一番探寻并无所获,不由得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也转瞬落入谷底,心中悲切莫名,昨日自己还是一个位居北都之尊的城主大人,夜夜温香软玉,仙乐妙舞,不想此时就被困于玄武冰狱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怕是不过片刻就要化作一尊冰人了。 他意识渐渐涣散,眼前仿佛出现两个身材暴露的美女,左扭右摆,妖娆多姿,他刚要伸出手去,美女却已化作冰块,转瞬裂开,化为无数冰晶,消散无形。 高光启陡地大叫:“难道我便要死在这十尺之地了么?” 宁枫闻得吼声,心下感同身受,无尽绝望便如蛛丝一般渐渐将自己缠绕,再难挣脱。他想起鬼灵哥哥、想起师父妙应仙人、想起梦慧大师,想起身边的雨儿,还有这个刚认识一日不到却要死在一处的太原城主。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瞬间在其脑中浮现,他又想到游仙山上的师父坟墓,不由暗想:“不管是玄门领袖,还是乡野山民,死了之后还不是一抔黄土,我们能有十尺之地容身,还是世间罕见的玄冰狱,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宁枫正欲放弃,突然又是想到了什么,但一时却又不得要领,他又细思片刻,陡然跳起来,拍手笑道:“对了,十尺,十尺,这么明显的事情我怎么没有早些发现?” 高光启聚起最后一丝意识,缓缓问道:“发现……什么?” 宁枫并不回答,又前后走了几个来回,方才道:“我们刚进入冰狱之时这里是十尺左右,大约是三四步的距离,但此时我却要走五步方才能够触摸到铁壁,这岂不是说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明这玄武冰狱的出口早已打开,只不过被极冰冻住了而已。”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便如雪中俏梅,清香扑鼻,宁枫眼眶一热,连忙走回去抓住那一双冰软柔荑,几欲泣道:“雨儿,你感觉怎么样?” 此时玄武冰狱为了压制高光启的火属灵力,恰好停在离九宫的坎水宫不远处,而宫雨儿便是修习水属灵力,此时得外界充盈的水灵温养,刚才的冰冻之感反而是降了大半,虽然丹田中仍是调不出半点灵力,却已经是意识恢复,行走自如。 “宁哥哥,赶紧看一下出口在何处吧?” 宁枫听其声音虽轻,但却是中气已复,触手感应到的血脉也渐趋正常,一直悬着的心陡然放了下来。 当下寻找出口要紧,宁枫便与宫雨儿分别走到冰狱的两端,仔细搜寻探查,欲寻找出河水冰冻封闭之处。 “这里!一定是这里!” 宁枫听得身后呼唤,急忙走回去,果然发现两块铁壁的拼接处尤为光滑圆润,虽也是冰寒之极,但摸起来却没有金属的沉重质地,当是河水冰冻而成,他原先心焦急躁,竟没有发现。 宁枫心头大喜,将宫雨儿拉至一旁,奋起全身气力用手腕处的玄冰锁链向缝隙重重砸去,但听得叮叮重响,双臂剧痛震麻,但整个铁壁却是毫无反应,又用手摸去,也未发现一丝痕迹。 身后的高光启说道:“河水被玄冰铁加上坎水宫的双重寒气侵袭,已经冻结成硬度不下于玄冰铁的冰块了,你们这般乱砸,是白费力气罢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线生机又转瞬消散,宁枫心中涌起失落愤恨,气道:“那城主大人可有什么好计策么?” 高光启叹口气道:“要是我灵力没有被冰狱禁锢,使出一记“烈火燎原”,甭管什么极冰寒霜,都得化成一汪春水。” 宁枫闻言不由道:“可惜这冰狱就是为了囚禁城主大人你存在的。” 他话音未落,突听一旁的宫雨儿说道:“有了,宁哥哥,我的幻玉凤簪中封印有凤炎,或许可以融化这极厚的冰层。” 宁枫尚未回答,高光启却先叫道:“幻玉凤簪?那不是峨眉派的法宝么?若有了它,莫说冰层,便是玄冰锁链也能打开!” 当年魔教攻打峨眉山之时,梦慧大师曾以此簪幻化五方神凤杀得魔门大败亏输,至那时幻玉凤簪成为峨眉派中天下闻名的法宝之一,后来梦慧大师归隐佛门,道佛双修,不沾杀业,便将手中法宝分予派中弟子,唯留云歌剑,寄托其心中对妙应仙人的种种恩怨情仇。 宫雨儿顾不得露出身份,急忙摘下青丝间的幻玉凤簪,默念封印法诀,顿时一丝火光从中迸射而出,便如一道赤红蛇信倏地朝冰层舔舐而去。 宁枫和高光启二人见到这久违的亮光,不由喜极而泣,又看到对方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宛若孩童,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行不通!” 火光寂灭,四周重归黑暗,宁枫按捺住点点空虚寒冷之意,问道:“雨儿,怎么了?” “我体内灵力被压制,能调用的不过百之其一,所召出的凤炎威力极弱,根本不可能融化这冰层。” 宁枫失望之余,突然想到幻玉凤簪中的青鸾,心中大喜,便如山穷水复,柳暗花明,说道:“宝宝鸟!” 宫雨儿闻言嫣然一笑,道:“我也想到了,但还需宁哥哥借些灵力给我!” 宁枫体内身负仙丹之力,真气灵力雄浑之极,虽被玄冰锁链压制,但召唤青鸾鸟却是绰绰有余。他闻声急忙握住雨儿双手,渡入仅剩的灵力,宫雨儿得其相助,乌紫双唇翕动默念,只见得眼前碧芒跳动,金光大作,青鸾神鸟从玉簪之中幻化而出,一身青色碧羽闪闪发亮,将四周照得分毫毕现。 角落处的高光启见着神鸟,一时竟忘了自己将要逃出这绝境牢狱,惊骇莫名:“这一对少男少女是什么人物?一个可以在玄武冰狱之中走动自若,浑不受影响。一个又身怀异宝,甚至能召唤上古神鸟?” 他不由想到前日听宴中豪侠讲起的峨眉山魔教之战,心中陡地一怔,竟不知是悲是喜。 第51章 魔蛟 青鸾神鸟在玉簪之中封印已久,早就被闷的有些不耐烦。此时一得释放,不由得昂首嘶鸣,双翼狂扇,在这小小的空间之中跌宕回响,直震的三人周身如刀削斧砍,猎猎生疼。 宁枫和宫雨儿被禁锢在这无尽冰狱,内心冰雪纷飞,空虚寂寥,此时乍一见的青鸾,皆是大喜过望,顾不得疼痛,同时拍手叫道:“宝宝鸟先别叫了,待破开这冰笼子,一定不再随便封印你。” 青鸾听得宁枫话语,碧瞳倏地瞥过来,似是颇为不屑,转头又见宫雨儿头发满是霜白,足下裙摆也被冻成一整块,被刚刚翅膀扇起的疾风扫过,顿时碎裂开来。 它体内负有神鸟之血,生性高傲,平日只喜欢宫雨儿一人,此时见主人如此模样,不由得大为焦急,可怎奈口不能言,只得上前伸出舌头舔舐,妄图融化冰晶。 宫雨儿虽肌肤僵硬,青鸾口中灼热,慢慢地她脸颊上传来一阵麻痒,不由咯咯脆笑起来。 宁枫在一旁瞧得莞尔,但眼下尚未逃脱冰狱,不是玩乐之时,忍不住催道:“人都言呆鸟笨熊,果然不假。宝宝鸟你赶紧召出凤炎融化冰层,那时雨儿妹子自然就能逃脱啦!” 宫雨儿笑道:“宁哥哥你这般说,小心宝宝鸟啄你。” 果然,青鸾神鸟闻言利喙闪电般刺来,头上两条飞羽灼灼生光,宁枫见状心头大惊,急忙跳身闪躲,口中告饶道:“好青鸾,我怕了你了。” 宫雨儿也劝道:“他知道教训啦,宝宝鸟,咱便放过他吧!” 青鸾听得主人声音这才勉强作罢,随后按照宫雨儿指示以口叼起幻玉凤簪。它本就是玉簪中的灵兽,此时不用诵念法诀,只是尾羽一甩,玉簪便是大放光芒,从中闪现出万千凤灵火炎,瞬间将整个冰狱烤的如置烈焰火山之上。 三人冻结的四肢被热力扫过,顿觉全身暖洋洋一阵舒服。高光启双脚本已是与玄冰铁壁冻在一处,此时得凤炎余温炙烤,只觉脚下松动,他心中大喜,急忙调用全身仅有知觉的双臂经脉吸取凤炎火灵渡入丹田,不过片刻,他整个人如被大雨淋过一般,满是冰水浸透,但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宫雨儿二人衣衫上的冰晶被凤炎一烤,也融化成水嗒嗒滴落,又很快被热浪蒸腾,瞬间消散。 宁枫瞧见宫雨儿冰肌玉颊,俏面在火光照耀下更添娇色,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凑上前去,不想衣角不小心沾到凤炎,一直烧至腰间,等得剧痛传来,他才急忙以手弹灭火焰,抬头正碰到高光启激动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人正忙着烤火间,突听玄冰铁壁缝隙处的冰层传来咔嚓一声巨响,整个冰狱又是剧烈震动,宁枫大喜道:“终于可以出去了。” 青鸾神鸟在前,将近丈余的巨大凤炎嗖的从间隙中喷薄而出,将包裹在冰狱之外的冰层灼烧出一个大洞,宫雨儿、宁枫两人急忙尾随其后,倒是高光启身材肥胖,挤了半天方才从两尺宽的出口挤了出来。 三人站在悬空的冰层之中,呼吸着冰凉清爽的空气,胸腔中的郁闷堵塞之感一扫而空,不由生出隔世之感。 宁枫眼见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唯有借着玉簪凤炎的亮光才能看到脚下翻腾汹涌的水浪,不时有阵阵腥气扑鼻而来,混杂着残余的冰寒之气侵入胸腔,不由得微微咳嗽,可与之前玄武冰狱的境遇相比,已经是宛若天堂了。 宁枫心中仍有一丝疑惑,不禁问道:“城主大人,你曾说玄武冰狱自水中而来,那么我们现在当在水底才是,为何却像是在玄武河上方?” 高光启虽为太原城主,但城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狱乃是前人所造,管辖权也并不完全控制在其手中,是以此时他内心也十分不解,只得说道:“这个……我也不知。” 正思量间,身旁传来青鸾的阵阵呜咽,宁枫转头看去,其碧羽之上的青光也渐转微弱,他知晓青鸾鸟年幼,催动幻玉凤簪灵力消耗又是颇大,当下心中生出怜惜之意。 宫雨儿也抚摸其首,心疼道:“宝宝鸟,这次辛苦你了,等出去了一定寻着甘醴练实,让你一次吃个饱。” 青鸾低声鸣叫,声音越发微弱,宫雨儿瞧见其羽毛之上已是出现冰晶,浑身漱漱发抖,知晓它灵力耗竭,已经难以抵御这地底冰层的寒气,当下柔声道:“暂且委屈你一下。”说罢口念封印诀,青鸾鸟身形陡然缩小,化作一道碧光隐入玉簪之中。 一时四周又是黑暗不能视物,但宁枫却是知道这不是之前冰狱那狭小的空间,感应耳边掠过的细微气流,他心头不由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问道:“城主大人,你之前提到过龙须真人,他又是谁?” 高光启闻听也是心中咯噔一下,快速解释了一番。原来这龙须真人本是北海的一海岛主,当年肆虐北海,仅凭一己喜好便能掀起滔天海啸,被北海边的渔民奉为海神,日日朝拜。后来他被升玄仙人收服,便来到太原城的玄武河底,专门负责操纵玄武冰狱,并看守狱中关押的魔教魔头。 宁枫闻言一凛,这龙须真人从海神沦为一狱卒,心中必然积愤难消。而且己方三人双手被缚,修为皆被压制,若是在此时碰上这与李承恩勾结的海中魔神,肯定讨不了好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心中正想,突听下方传来一阵水花迸碎的脆响,夹杂着一股涡旋气劲。宁枫苦笑不已:“不会这么倒霉吧?想什么便来什么!” 水浪翻滚声越来越响,仿若洪流决堤,江河东去。 高光启体内灵力已然恢复了一些,此时运起火灵术法中的“火眼灵睛诀”,双目顿时泛出赤红之色,于黑夜里宛若两块朱红宝石,射出凌厉赤光向下扫去,立即发现水中的一道黑影。 他全身一震,随即哈哈笑道:“龙须真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水中那黑影桀然冷笑道:“族长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这玄武冰狱困不住城主大人,命我在此看守。嘿嘿,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说话间,下方玄武河中陡然冲天涌起一道丈余大小的水注,宛若巨大喷泉,而龙须真人便立于其上,他大手一挥,周围顿时亮起无数森蓝骨火,发出呲呲爆裂之声,缓缓跳跃。 宁枫和宫雨儿两人借火光一望,顿时心中凛然一动,只见这龙须真人人身龙尾,脑袋尖如锥刺,面色蓝靛,嘴角两条长须弯曲摆动,长相甚是骇人。 龙须真人瞧见高光启身边还有两人,讶异一声,冷笑道:“这便是城主大人的两位小朋友么?嘿嘿,想不到玄武冰狱竟然没有冻死你们。” 宁枫知晓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反倒是俱意消失,讥讽道:“区区一个冰笼子还想冻死我们,你这人不人蛇不蛇的怪物就这点能耐么?” 龙须真人闻言大怒:“小子找死!”举起手中鱼骨剑疾速挥动,顿时一道白光倏地向宁枫劈过来,其势若闪电,威力骇人。 宁枫没想到他说动手便动手,连忙拉着宫雨儿向后疾退,脚下冰层光滑,险些摔了一跤,待稳住身形,已见脚下三四丈方圆的冰块已经被白光削去一角,重重地落入玄武河中,又激起一阵白色浪花。 龙须道人没想到自己一击不至,疑道:“想不到小子你还能催动灵力,本座倒有些小瞧你了!”说罢蓝脸之上狠厉一笑,鱼骨剑灵光大作,便再欲挥出。 高光启急忙大叫:“龙须真人,族长他让你关押我们,可没叫你杀了我们!” 龙须真人闻言一震,复又冷笑:“族长大人不让我杀你,可没不让我杀这两人,本座在这地下整日也是寂寞的很,你们两个便留下来化作骨火陪我吧!” 宁枫心头一惊,暗想:“难道这些森然冷火都是被这蛇身怪人杀死的灵魂所化么?”他心中既想,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自己和雨儿不过是高光启百花宴上的客人而已,李承恩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的性命。 说不定,他和宫雨儿本身就是李承恩拿来送给龙须道人的! 龙须真人原本还忌惮高光启已经挣脱了锁链,此时看其没有动手,心中再没有顾忌。脚下冲天水注陡地移动,他手持鱼骨剑,灵光闪耀,朝宁枫三人所站立的冰层攻击过来。 宁枫将宫雨儿拉至身后,眼见鱼骨剑光相距不过十丈,等其到来怕是自己真的要形消神灭了。他心中急速思索对策,但此时双手被缚,使不出兵器,而自己虽能够御使九宫洞天步逃脱,但那样身后的雨儿岂不是便暴露在剑光之下? 剑光倏然飞至,越来越近,八丈、五丈…… 宁枫下意识地运灵于手,欲挣脱锁链,但怎奈玄冰坚硬异常,凭他的力气怎能挣断? 他心焦之极,听得手腕锁链的叮当震颤,突的想到:“我真是傻了,手中不是就有天下至坚的玄冰铁么?还去找什么兵器?” 第52章 雀翎 鱼骨剑光终于闪烁而至,身后宫雨儿脸色煞白,惊声叫道:“宁哥哥,快躲开!”她知晓这一击宁枫已经是避无可避,心中悲痛欲绝,欲上前帮忙,但怎奈灵力全失,便是向前走一步都是困难。 她情急之下,气血翻涌,不由得闭上眼睛,心中想着若是宁枫被击中,那自己便也闭目等死,与他一同化作这地底的鬼火,生生世世同在一处。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宫雨儿心神紧在一处,不想半晌没听到宁枫的声音,她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宁枫退在冰层的一角,嘴边溢出鲜血,正大口喘息。 她又惊又喜,叫道:“宁哥哥……”余光瞥见其手中玄冰锁链,顿时心中了然。 宁枫此时被鱼骨剑光击中,胸中气血翻涌,不能言语,内心微骇:“想不到这蛇身怪人的随意一击便有此威力,今日还能逃出性命么?” 他心中募的升出绝望,不由有些后悔来到太原城,后悔托大参加那百花宴,此时不仅自己连番陷于绝境,还累得宫雨儿丧命于此。 宁枫悲愤之极,双拳紧握,突听锁链传来一道细微声响,犹如寒冰初破,他急忙抬起手腕借着鬼火看去,只见玄冰铁上已然出现了一道细小裂纹。 他心中大动,想到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 “哈哈,你这人蛇不分的怪人,便只有这点本事么?连你爷爷我的一根汗毛都伤不到。” 他知晓对方手中的鱼骨剑不是凡品,能够斩断玄冰,是以出言叫骂,激怒对方,一方面将其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在自己身上,保雨儿一时无恙,一方面逼对方使出全力,一举帮助自己破开镣铐。 果然龙须真人听得叫骂心头大怒,他乃是北海蛟龙与冰人交配生出的后代,一向自诩血统高贵,哪里能忍受宁枫一直叫其怪人? 他眼见宁枫竟能闪过自己的剑光,本是微微惊讶,但此时狂怒之下再也顾不得这许多,脚下冲天水注快速移动,手中鱼骨剑被贯入强沛灵力,陡然白光灿然,隐约化作一头蛟龙巨兽,嘶吼咆哮。 宁枫见龙须真人果然被自己所激,连忙御风跃起,在四周的石壁之上来回穿梭。龙须真人见再击不至,登时双目赤红,杀意滔天,长长龙尾陡然发出咔咔响声,陡然暴涨了数倍不止,化作一条半身蛟龙没入水中。 宁枫心中虽骇,但同时也暗暗欣喜,等得对方力道蓄至极致,自己便冲上前去利用反力一举震开锁链,那时就算仍不是对方敌手,但自保已是有余。 冰层上的高光启哪里知晓宁枫想法,他见龙须真人动了怒火,急忙大叫:“龙须真人且慢动手,你知道这小子是谁么?” 宁枫闻声一惊,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又听高光启道:“他乃是妙应仙人之徒,升玄仙人的徒孙,你杀了他不怕被抽筋剥骨,永镇北海海眼么?” 宁枫不由苦笑,暗道:“看来城主大人果然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这一番威胁恐怕只有反效果了!” 不出其所料,龙须真人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叫:“升玄那老道的徒孙,哈哈,看来天也助我,今日本座定要好好折磨这小子,以报当年被囚之恨。” 宫雨儿眼见得宁枫被逼至绝境,剁脚怒道:“你给我闭嘴!” 高光启被其一斥,讪讪干笑。 宁枫却是暗暗心喜,龙须真人地之道的修为,又化作蛟龙之身,其每一次攻击都是撼山翻海,自己即使用玄冰锁链抵御,也难以承受其余力。所以必须借其力道一击破开玄冰,而此时其怒火越盛,越是用尽了全力,一旦锁链被劈开,他便带着宫雨儿全速逃出此地。 龙须真人巨大龙尾在水中狂甩穿梭,带起一阵阵冲天巨浪,宁枫被漫天落下的雨帘蒙住双眼,心中一惊:“这蛇身怪人暴怒之下还不忘使诈!”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看到前方一道硕大骨剑倏然砍至,携带撕空裂风之声,端的骇人。 宁枫暗叫糟糕,此时身后便是岩壁,无处可躲。他牙关一咬,身形陡然在原地绕了一个大圈,整个人横在半空之中,同时手腕向白光迎了过去。 但听得轰然一阵巨响,宫雨儿凝眸望去,但见龙须真人鱼骨剑指向之处,岩壁被击出一道数丈的大洞,迸碎巨石纷纷落下。 玄武河中浪花翻滚,冰块迸裂,从中涌出道道寒气。宫雨儿向下看去,哪里还有宁枫的身影? “宁哥哥……”她只道宁枫被击落水中,心中悲痛之极,不顾一切欲跳下寻找,方走至冰层边缘,突见水中的蛟龙之尾陡然冻结,化作一块巨大的冰块。 “小子敢尔!”龙须真人狂怒大叫,举起骨剑便欲劈去。 原来宁枫在龙须真人攻击而至的刹那间御使九宫洞天步在空中画圆,身体闪至骨剑锋芒下方,举起手中锁链抵住气浪,玄冰链受不住这等狂猛力量,咔嚓裂开,但同时宁枫也被剑光扫中,受了重伤。他知晓自己即使现身,也不是对方一合之敌,是以假装身死落水,暗暗使出水系“凝冰诀”将其龙尾冻住,争得这一线生机。 龙须真人本是水灵魔兽,哪知道大意之下竟被一小儿偷袭,不由得狂怒爆发,手中骨架旋风般连续朝尾中巨冰砍去。 宁枫听得咔嚓震响,知道这小小凝冰诀困不住对方,不顾自身伤势便跃上冰狱,拉住宫雨儿。一旁的高光启见其欲逃,急忙叫道:“宁兄,可不能这般重色轻友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呵呵冷笑:“在下可没有这等福气与城主大人为友,再说……这蛇身怪人也不会杀你!” 高光启知晓宁枫其实心中怨恨自己牵累,不由苦笑。 便耽搁这一片刻,龙须真人已经破开冰冻,口中呜嗷大叫,巨尾狂甩乱摆,掀起的水浪几乎将溢满整个山洞。宁枫大骇,想不到凝聚自己一半灵力使出的凝冰诀竟只能困住其一刻。 对方乃水中蛟龙,奔流入海,矫健之极。 宁枫知晓逃脱已经几无可能,当下咬咬牙正欲上前,突听身后宫雨儿急道:“宁哥哥,接剑!” 宁枫急忙回头,但见一道霞光灿然闪过双目,轻盈如水,嗡嗡直颤,正是梦慧大师的云歌剑。他见的此剑,慨然之下募的狂喜,急忙将其握在手中,感受着那道强沛无比的剑灵,心中惧怕陡然消散。 “雨儿,站好。待我斩断你的玄冰锁链!” 宁枫知晓自己已经受伤,丹田灵力更是消耗大半,虽有神剑在手,也断不是龙须真人之敌。此时唯有助宫雨儿挣脱束缚,两人合力之下方才能够一战。 他举起云歌剑,本灵与剑灵融为一体,正欲斩下,突听高光启喊道:“宁兄,先助我脱开。” 宁枫剑势一缓,眼见高光启目光灼灼,浑无平日颓懒之象,心中募的一惊,脑中快速飞旋:“若是帮雨儿解开锁链,两人纵然不敌说不定也可借住山洞逼仄蜿蜒地势逃脱,至少有一丝机会。但若是帮助城主大人脱困,那他确实可与这龙须真人一战,但若是他战败,那自己和雨儿可真的是要命丧于此了。” 他心中权衡,募的一咬牙,手中云歌剑泛出淡淡赤芒,犹如苍穹中一道霓光乍现,轰然刺下,正是峨眉剑法七式中的“剑气长虹”。 只听得咔嚓一声裂响,一道玄冰锁链断为两截,铿然落在冰层之上。 但见高光启微微一笑,缓步向前走去,朗声道:“龙须道人真的好威风!” 宁枫见其红袍猎猎,全身涌起一道狂沛不可挡的烈火之势,整个人便如浴火重生一般,与之前判若两人,一时心中惊讶莫名,原来城主大人实力竟远超自己想象! 龙须道人也是一惊,旋而厉声道:“废物城主,本座倒要看你有几斤几两,敢阻本座!”说罢手中鱼骨剑陡然涌出万道白光,同时上半身隐没其中,与龙尾连至一处,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蛟龙,巨尾狂甩,咆哮而至。 高光启丝毫不惧,口中默念,陡地从其袖中闪出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剑,剑柄之上以嵌以赤雀之羽,华丽之极。 “雀翎刀!”龙须真人惊叫,脸色骇然。 一旁的宫雨儿向不明所以的宁枫悄声解释,原来这雀翎刀乃是战国时期一铸剑大师在山上炼剑,冲天剑气直破苍穹,竟然击落下一红色云雀。云雀之魂怨而不散,冲入剑身之中陡地将灵剑轰然震碎,大师知晓此云雀乃是上古朱雀之后,灵力非凡,苦思冥想之下唯有铸就一凌厉短刀,方才能震住其魂。 此刀甫一出世,便惹来天雷降落,整座山头都化作一片火海,那铸剑大师也不知所踪。 宫雨儿讶异道:“不过这柄短刀甚少出世,不知怎么会落入他的手中?” 龙须道人毕集全力御使蛟龙兽身轰然而至,龙口张开,腥风大作,同时巨尾也甩击而来,他惊惧之下使出了全部力量,以望一举击溃对方。 “五行水克火,此时又在玄武河上,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高光启哈哈大笑,雀翎刀化作赤光腾空,云雀之魂倏然闪现,满身赤色厉羽便如无数烈焰之火,顿时将整个山洞照的如同白昼。 “水克火?当真是贻笑大方,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烈火燎原!” 第53章 迷失 宁枫和宫雨儿心头大跳,与这太原城主同处已久,竟未看出其实力已达如此境界,但此一刀而论,虽借助了神器之灵,但其威力已经几可于比拟地之道的大乘境界,与那玄天之道不过一线之隔。 但见龙须真人周身烈火翻腾,手中鱼骨剑轰然迸裂,整个身体像是化作一条“火龙”在山洞之中上下翻滚,发出阵阵嘶声惨呼,过了片刻,方才重重落入水中,发出阵阵呲呲声响,白雾升腾。 地之道修为的龙须真人竟在一合之间被打的生死不知! 宁枫与宫雨儿站于原地,满面惊骇讶然,说不出话来。 虽心中早有出揣测,但却没料到城主大人修为深厚至此!北都之主乃是武氏周朝所任,自当效忠当今女皇,可他为何却甘愿处处受李氏宗族压制,做一傀儡城主,整日在太原城中饮酒作乐,淫词艳曲,颓废之极? 他以消沉之相,隐藏实力,难道便是引诱李氏宗族造反,然后借机助周朝武氏除去这一隐患么? 宁枫心中骇然,一时周身涌起茫茫寒意,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不妥:“此次若不是我和雨儿,城主大人他修为虽强,但却被玄武冰狱克制,定然难以逃脱李承恩和龙须真人的魔掌,他若真的隐忍待发,那当不会对对方的兵变一点也没有准备?可若不是如此,又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呢?” 两人皆从对方眼中见到种种疑惑,不由对高光启生出一种奇幻莫测之感。 高光启手掌一挥,破开宫雨儿皓腕上的玄冰锁链,随后雀翎刀化作一道红光隐于其手臂之中,转瞬间其满身磅礴灵力尽泄,鼓舞激荡的红袍也贴在其肥胖的身上,仿佛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听曲享乐的纨绔城主。 宫雨儿柔声说道:“谢谢!” 他转过头来,瞧见宁枫二人神情,哈哈一笑,随意道:“两位怎么如此表情?难不成我刚刚是太过英俊,把你们迷得神魂颠倒了么?哈哈!” 宁枫暗想不管其是什么目的,好歹也算是同患难之人,当下他也是朗声一笑,道:“城主大人英不英俊,等出去之后问你的小妾们吧!” 高光启一摆手,道:“宁兄真的一点也不给面子,罢了,罢了,看在你刚才如此信任于我的份上,便原谅你了!” 宁枫闻言微微一笑,城主大人虽行事古怪,令人难以捉摸,但观其为人,不像是心怀狡诈,阴沉邪恶之人,当下将种种思绪甩出脑外。此时虽击败了龙须真人,但三人仍然处于地底深处,此时太原城中定然已经被李氏宗族控制,怕是此间状况很快便会被李承恩知晓。 他心中喜悦之情渐渐消散,借着跳跃闪烁的鬼火向四周看去,但见玄武河缓缓流淌,不时溅起冰冷浪花,拍打着山洞石壁,哗哗之声在山洞中久久回荡。 山洞后方漆黑一片,隐约传来风声吼啸,似是无数凶猛野兽藏匿其中,宁枫心中不由哆嗦,又朝前看去,前方山洞蜿蜒曲折,看不道尽头,反而是不时传来阵阵寒风,吹得三人不由得运灵抵抗。 宁枫思索片刻,不由问道:“城主大人可有什么计策逃出这里么?” 高光启笑道:“计谋是没有?倒是经过这一番变故,我是有些困乏了,真想此刻有小妾帮我捏捏肩,捶捶腿,若是再有仙乐绕耳,那可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了!”言语之间眼光瞥向宫雨儿。 宁枫闻言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他竟然还想着美人伺候,花间城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当下便道:“等逃的此地,城主大人大发神威,挫败李承恩的阴谋,那时全城的歌妓舞女还不是哭着喊着过去一瞻城主风采么!” 高光启大笑:“此言妙极!那时宁兄可要再续几个曲子,喝它个三天三夜!” 一旁的宫雨儿见两人此间犹在说笑,不由说道:“两位还是快些寻着出路吧,不然待会儿被李氏包围,来个瓮中捉鳖,我们可就插翅难逃啦!“ 高光启闻声一凛,道:“仙子所言甚是,宁兄之前屡出妙计,不知此时可有方法?” 宁枫又探查片刻,沉声道:“我观这山洞蜿蜒环绕,后方虽是来处,但定然有重兵把守,想要悄无声息逃出怕是难度不小。前方却是隐有亮光,间有寒风吹来,就算不是出口,也当是别有洞天,不如前去看看,或许能寻着出路!” 高光启脸上出现一丝异样,却又瞬间消逝,说道:“好,便依宁兄之言!” 当下三人御风前行,借着周围鬼火的微弱亮光在山洞之中左右穿梭,如此绕了许久,不仅没有找着出口,反而是连刚才所处位置都已分辨不出,竟似迷失在这地底山洞。 宁枫不由道:“城主大人,既然这玄武冰狱乃是城中关押囚犯之处,那你当有所耳闻,难道对此间迷洞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么?” 高光启苦笑道:“城中兵力、牢狱等重要位置都控制在李氏宗族手中,我来此十年,也不曾见过。” 突听宫雨儿道:“你们感觉到没?此处虽远离了玄武冰狱,但寒冰之气却没有便弱,反而是愈发强烈!” 宁枫猛然想起九宫地基,叫道:“此处一定是靠近北方,属坎水之宫,乃是水灵所居之处。”他隐约之中也感应到此处异样,但心中想着出去之后如何应对,一时竟疏忽了此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主大人,据你所说,城中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处牢狱依托这九宫地基所建,那其中可有通往地上的通道?” 高光启摇头道:“九宫地基虽然奇妙,但位于地下深处,平日自然没有人来,怕是除了龙须真人和李承恩,再没旁人知晓了!” 宁枫见其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不由暗想:“难道城主大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秘在瞒着我们么?”当下心中生出警惕,但又见高光启气息尽敛,肥胖身体缩成一团,知晓其越接近坎水宫,体内火属灵力越被压制。 此时已至山洞深处,鬼火尽消,四周又恢复黑暗,宁枫和宫雨儿唯有凭借周遭气流的寒意辨别方向,如此摸索了许久,又走过数个岔路,终于在一处洞口发现微微亮光。 宁枫大喜,急忙御风飞去,方转过一个弯曲石壁,他便惊讶骇然,立在当场,宫雨儿、高光启也尾身跟上,只见眼前山洞之中尽是冰冻水晶,将洞口尽数封住,寒水晶遍布壁面之上,折射出万点寒光,宛若漫天星辰闪烁。 “难道此处便是坎水宫么?” 宁枫讶异非常,但觉周遭尽是茫茫寒意,便是自己呼出的热气也瞬间冻结,化为点点冰晶洒落,他转头看向宫雨儿,但其眸中也尽是疑惑。 他一时心中生出好奇,极想知晓这九宫地基到底有何奇妙之处,竟能在这太原城地下凝出此等罕见的寒水冰晶,他年轻气盛,当下不管不顾,祭出云歌剑,倏然剑灵大作,向洞口水晶劈了过去。 耳边听得叮叮连续乍响,宁枫只觉虎口酸麻,双臂震痛,但周遭岩壁却是毫无反应,便连一丝裂痕也没有,当下心头微微失望:“难道这里是一处死路么?” 高光启于一旁催动灵力抵御寒意,突然道:“看这样子,此寒水晶乃是坎水宫的灵力散出,经多年凝化而成,怕是寻常攻击难以破坏。” 宫雨儿心下虽也有些沮丧,但是不甘放弃,便道:“宁哥哥,九宫地基当是九处么?我们便寻找其它的洞口试试?” 宁枫闻言一震,笑道:“是极!坎水之灵本就有凝结之效,但其余八宫可未必如此,我们再去寻找。” 高光启不言不语,跟在两人身后。 当下宁枫按照九宫图的排布,坎水属北,乾宫在西,艮宫便在东方,他一时想不出出口当在何处?若是九宫一个一个试来,看着山洞盘绕曲折的程度,怕是还没出去,三人便要活活饿死在这里了。 他心中焦虑,想到太清真诀关于九宫描述,又说道:“除九宫之外,奇门遁甲中还有八门之说,乾宫属于开门,艮宫属于生门,两个都属于大吉之门,这可真的有些难选了?” 宫雨儿沉思片刻,道:“宁哥哥,我曾见过师父用八门推演,听她说乾门虽是开门,但却寓意万物开始,唯有生门才是出路。” 宁枫心中略略疑惑,随即恍然,梦慧大师既与师父关系匪浅,她定然也修过太清真诀中的一部分,会这奇门遁甲并不奇怪。 他神识清明,感应敏锐,便在前方带路,此次知晓方向,所走弯路渐渐减少。宁枫一路算来,走过九个洞口,终于又见到那艮土宫所在位置,他靠近感应,不由心中又是以沉。 此洞口竟然被一种不知名的奇土所覆盖,此土坚硬逾铁,云歌剑刺过去,只是激起阵阵火花。 高光启此时远离坎水宫,气力恢复,不由叹道:“啧啧,想不到太原城地底竟藏有如此罕见的宝物,刚才是寒水晶,这里是金刚土……” 寒水晶、金刚土皆是由五行力量加以自然之物经无数岁月凝聚而成,甚为稀少,也是冶炼神兵的绝佳材料。 但此时三人左转右绕也不得出,早已心焦已极,哪里还有精神在乎什么宝物? 宁枫不甘放弃,便又循着方向寻找下一处震宫,同样是九个洞口,三人方一到达,便觉心中失望之极,不由纷纷瘫坐在地,眼前这洞口竟然又出现一种稀有材料——惊雷木。 “难道逃得玄武狱,击败龙须真人,最后却要被活活困死在九宫地基之上么?” 第54章 地宫 短短数日间,三人便经历了这许多困境,次次险象环生,虽通力合作最终到达这里。但自从被困冰狱到得此时,算来是滴米未进,个个皆是饿的昏头转向,力消气竭。 道门虽有“辟谷”法门,但此术需要打坐定性,紧闭六识,完全与外界隔绝,三人这般连番耗灵打斗,已经接近极限,此时眼见唯一可能的出路也被堵死,不由得失望消沉,纷纷瘫坐在地上。 宁枫与宫雨儿执手倚靠岩壁,闭眼凝心运气,欲通过吸纳外界的灵力来抵消身体上的欲望,但不知为何,此处虽是震木宫的位置,但空间之中却还夹杂着许多纷乱无章之力,稍一感应更觉体内气流乱窜,神识昏昏,仿若整个山洞都处在混乱无序之中。 两人无奈欲掏出碧玉葫芦,却发现其中仙丹早已在峨眉山上分给众弟子,此时空无一物,唯有淡淡药香飘入鼻息之间,稍稍平息周身无力之感。 宁枫不由看向高光启,但见其目光怔怔,似是沉思什么,他微微一笑,道:“城主大人又在想府里的侍妾和舞女了么?” 高光启闻言抬起头来,正对上宁枫戏谑目光,哈哈笑道:“知我者宁兄也!”说罢又神情一缓,叹道:“小时候有一老道帮我算命,说我将来会做一个饿死鬼,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就今日却成真了!” 宁枫此时对其言语已经是半信半疑,便道:“就论城主大人这身材,若是要饿死恐怕也不是一日之功吧!” 高光启闻言大笑,突然瞥向正闭目养神的宫雨儿,双眼绽放光芒,说道:“只是此刻不仅是肚子饿,耳朵眼睛也寂寞的很,若是有仙乐入耳,我也便满足了!” 宫雨儿感应其意,眉头微微皱起,宁枫却心中一动,暗想:“这胖子嗜乐成痴,不能一日无曲,怕是其此刻对于音乐的欲望还要高过美食,我何不趁机从其口中套出十年前之事?” 宁枫想罢心头大跳,略思片刻,便道:“城主大人果然雅量,生死关头还不忘听乐!” 高光启被其看穿心中所想,干笑数声,趁势又道:“此乃太原地底,数千年来不知埋了多少忠魂怨鬼,若是仙子奏起仙乐,说不定这些鬼魂受其感召,能帮我们找到出路也未可知呢!” 宁枫不理其胡言乱语,假装叹气道:“我这里恰好还有不少古曲乐谱,俗话说宝剑赠英雄,仙乐也当是奏予城主大人这般的雅士了……” 高光启闻言精神大振,连忙站起身来,活动筋骨,怕是其想要和曲成舞呢? 宫雨儿见其形态十分不雅,忍不住掉过头去,她与宁枫对视一眼,顿知其意,当下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宁枫又道:“城主大人浸淫乐曲多年,当知晓听乐需要静心定气,神识随曲调徜徉起伏,方才能得其妙。” 高光启已经是急不可耐,道:“我打从百花宴一见到宁兄,便知你也是同道中人,什么也别说了,快快奏来!” 宁枫故意吊足其胃口,终于等得时机,神情一凛,缓缓问道:“但是我心中却有一疑惑,萦绕多时,若得不到答案,心中便怎么也静不下来。” 高光启肥臀扭动,顺口道:“寻常小事,在这儿说也没用,等出去再想。” 宁枫目光灼灼,陡地抬高声音,道:“可是……这个问题不是小事,而且城主大人业可回答。” 高光启终于回过神来,眼见宁枫肃然神情,便也停下身来,说道:“宁兄有何问题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宫雨儿悄悄握住宁枫的手,宁枫稳住心神,呼出一口气,说道:“城主大人可知十年前,太原城外不过百里处的太行山下发生过军士屠村之事?” 高光启一怔,似是没料到他所问的是这件事,略思片刻,回道:“那时我还未任太原城主,不过近年来天下太平,太原已经甚少妄动刀兵之事……”眼见宁枫神色不善,他又道:“不过十年前在太原城外却发现陈硕真的叛乱余众,前任城主曾派兵围剿。” 宁枫心中咯噔一下,猛地跃起抓住高光启的衣衫,厉声问道:“前任城主,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高光启见其神情,心中已然猜到大半,他不闪不避,站于原地,道:“他便是我的师父,但其姓甚名谁,我却不能告诉你!” 宁枫闻声怒吼:“你怕我找他报仇?”宫雨儿瞧其神情悲切,紧紧拉住他以防暴怒失控,不知为何,她隐约之中,只觉此事另有玄机。 高光启淡淡冷笑,道:“我虽不知当年发生何事,但师父他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他修为已达地道大乘境界,凭你还奈何不了他!”言罢甩开其手,默立一旁。 一时山洞之中寂静无声,唯有惊雷木干蜿蜒盘绕岩壁,仿若无数毒蛇,随时都会张开大口,扑将下来。惊雷木叶间或发出淡淡碧光,在洞中折射跳跃,绿芒闪烁,映得宁枫脸色甚是骇人。 正对峙之间,突听宫雨儿叫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宁枫以为她是在化解尴尬,不由冷道:“雨儿,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不是说笑,山洞外好像真有声音!”站于山洞一边沉默的高光启也突然叫道。 宁枫将信将疑,不由运灵倾听,果然感应到幽静的山洞之中出现一阵极轻微的声响,便如乱石投射到平静的湖面之上,朵朵涟漪竞相绽放;又像是千军万马从远方奔袭而来,蹄声如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有异响传来,那表示必然有出口,一时三人皆将刚才的冲突抛诸脑后,仔细倾听声音来向,怎奈山洞盘旋回绕如重重迷宫,饶是三人修为高强,也无法听出。 宁枫暗想堂堂太原城,朝廷北都,其前任城主也当是有威望之人,出去之后不难打听,当下不再有心逼问,便走出震木之宫所在山洞。 此时三人已经走过坎水、艮土、震木三宫所在位置,知晓此山洞虽交织杂乱,但唯有九宫所在的位置方才是尽头,若是山洞之中有声音传过,当是在九宫之一。 宁枫站在洞口,眼见此处纵横交错,一时不能分辨方向,心中踌躇,大为为难,说道:“下一处,巽木宫当是在震木宫的正南方,雨儿,听说神鸟凭借风向便可感应南北,不如把青鸾召唤出来试试。” 宫雨儿无奈道:“宝宝鸟刚才耗灵过度,此时已经陷入沉睡,而且既然是神鸟,当然要在天空之上方才能够一展神通,此处山洞逼仄狭小,把它召出来不把洞穴震塌才怪。” 宁枫闻言只得作罢,暗想若是在山洞之外,他自可日向辨别南北,又何须青鸾? 日向?日向!宁枫念及此,心中大动,转而想到历朝历代皇家祭祀、礼仪皆用司南指向,而太清真诀之中也提到太乙之术中可用磁针占卜,且早在三皇五帝之时,黄帝就曾命风后造出指南神车破开蚩尤妖术放出的茫茫大雾。 不过此种磁性材料也是极为难得,相传乃是产自东海仙山之上,人间不得常见。 宫雨儿瞧宁枫忽而皱眉,忽而展颜,忽而又自言自语,不由讶异询问,宁枫如实相告。但见宫雨儿秀眉飘飞,嫣然一笑道:“若说这等磁石,峨眉山金顶曾有一块,将近数丈长宽。那时师姐妹们皆以为其乃天外来石,仙人赐予,大为惊异赞叹,以剑试之,纷纷吸附其上。一时被供为镇派之宝,可惜后来时日久了,那仙石慢慢失去了效力,也就被大家遗忘了!” 宁枫急忙问道:“那仙石是从何处发现?” 宫雨儿神色一赧,现出羞涩之意,说道:“便是在我们第一次相见的万佛顶禁地之上。” 宁枫心中大跳,哈哈笑道:“我知道了!”说罢不顾宫雨儿、高光启两人的讶异目光,便直接从如意乾坤袋中取出一寻常铁剑,返回震木宫,举起剑重重向惊雷木击而去,但见雷龙电蛇,火光四溅,一直到手臂微麻方才停歇。 待宁枫走出之时,宫雨儿见其指尖气流涌动,点于铁剑四六之处,而那铁剑在其灵力催动之下不住颤抖,半天方才静止,她心思玲珑,聪慧至极,当下微微一笑,已知其意。 原来宁枫听得峨眉山仙石,猜测其乃是受万佛惊雷电击所致,当下重规迭矩,使用惊雷木迸射的电光击打铁剑,欲制出磁石,不想一试之下果然有效。 高光启跟在身后,大惑不解,但此时三人之间关系微妙,他也不好多问。 走过几个洞口,那声音越来越大,在山洞之中跌宕回响,如千人鼎沸。此时宁枫细细辨别,其中竟有刀枪铿然脆响,还有人言交谈,但怎奈距离太远,难以听清。 循着南方又走到第九个洞口之处,发现竟与之前所想大不相同。按说此地乃巽木宫所在,巽为木为风,生长之相,当也生有罕见之木。不想宁枫运灵入目,探查而去,但见周遭空无一物,幽深昏暗,山洞蜿蜒,不知通往何处。 三人被困良久,心头早已不耐,此时一旦发现另有出路,当下不管前方是仙界还是地狱,皆义无反顾的迎头而上。 走不过片刻,山洞之中风声呼啸,声音越发清晰,地势也是豁然开朗。宁枫大喜,知晓山洞尽头必然是另有洞天,他与宫雨儿执手而行,高光启尾随其后,三人在山洞之中跳跃飞行,速度极快。 一会儿前方已可隐约看见亮光,人声更是如在耳畔,宁枫驻足一听,顿时全身僵硬,呆立当场。 其中一声,温柔婉转,如鹦啼花语,动听之极。 赫然便是秋泠仙子! 第55章 图谋 一时宁枫心中震惊、讶异、骇然……交相汇杂,不能言语,脑中涌出万千思绪,却也难以解释其中万一。 为何秋泠仙子为在这九宫地基深处,难道她竟与叛乱的李氏宗族乃是同伙么?当下宁枫回忆与其初见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从其异阳楼出手相助,到合力对抗百足妖祖……一直到太原城重逢百花宴,此间想来,仿佛诸事实在是过于巧合,便如事先计划好的一般。 可是自己不过是一无名小卒,无权无势,秋泠仙子却是三都花魁,她为何对自己青睐有加,另眼相看呢?难道她也早已看出自己身份,欲图谋妙应仙人之宝么? 当下宁枫对在峨眉山上自承身份一事大为后悔,本来他隐于暗处,随心所欲,但此时却仿佛成为众矢之的,周围的任何一人都像是对自己另有图谋,令自己束手束脚,举步维艰。 宁枫摇了摇头,摒除杂念,此时唯有小心行事,趁众人不备与雨儿一道伺机逃脱,至于太原城李氏宗族叛乱一事,又与他何干? 他回头作噤声状,三人遂伏在石壁之后仔细倾听,但听秋泠仙子说道:“族长大人,此处地宫尽头便是瑶台所在之处,万事俱备,只要将九鼎合一,李氏江山必复。” 宁枫闻言心头惊骇异常,几乎呼出声来。 九鼎合一,天下咸服? 难道秋泠仙子口中所说的竟是那夏王大禹所造的至尊九鼎么? 相传三皇五帝之后,大禹治水造福天下万民,得舜禅让得帝位,建立大一统之夏王朝,并将天下划分为九州。后九州州牧上供金、银、铁、锡、铜等稀有百金铸造成九座巨大的金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刻在鼎身之上,集中在夏王朝都城的世室之中,以镇全国。 后来夏朝履癸荒淫无度,失去人心,成汤氏率领方国部落讨伐之,一路破兵斩将,将履癸围困在王朝都城的世室内。履癸祭起至尊九鼎,役使百妖鬼神,掀起一股狂风怒浪,于百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从此不知所踪。 成汤建立殷商王朝之后,一直忌惮至尊九鼎的力量,为安定天下,也集天下稀有百金重新铸造了九鼎,对外谎称已得至尊九鼎,商朝代夏乃是天命所归,至此九州既定,泱泱传承达六百年之久。 后世多个朝代都曾铸造属于自己的九鼎,以威服天下,就连武皇武则天也曾铸永昌、武兴、长安、日观、少阳、东原、江都、江陵、成……九鼎经由玄武门置入武周明堂通天宫之内,以象王权。 但古往今来,能够御鬼通神,镇服九州的,唯有大禹铸造的至尊九鼎! 一瞬间宁枫脑中闪现过无数念想,这秋泠仙子虽名满京师,但不过也是一小小歌妓,如何能得知这连古今无数帝王也寻之不得的夏王九鼎?而且九鼎虽然号称得之可得天下,可终究不过是死物而已,李承恩就算得到,又如何能够抵抗如日中天的武氏家族?这点道理连他一个无名小儿都知晓,老奸巨猾、野心勃勃的北都李氏族长又如何不知? 隐隐之间,宁枫只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前方浓雾重重,扑朔迷离,便如远古巨兽的大口,所有接近的人都不免被吞噬入其中。 一旁的宫雨儿也是峨眉紧蹙,双眸深锁。 正胡思乱想之间,又听李承恩说道:“哈哈!仙子将这古今所有帝王都垂涎三尺的大禹九鼎献给老夫,他日复兴李唐王朝,仙子当为首功,老夫一定封你为护国圣女,共享荣华!” 宁枫余光瞥处,见高光启胖躯微颤,双拳紧握,他还以为其是因为爱慕秋泠仙子,所以如此失态,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又见高光启回过头来,正对上目光,宁枫方才发现其神情之中惊诧、震撼、骇然、欣喜、愤怒……诸多神态,不一而足,他心头微诧:“此事绝非那么简单!” 忽又听秋泠仙子道:“族长大人切莫如此,小女子只是为道祖之门奉上一分薄力而已。不过……此刻最重要的是要从高光启之处找到定灵珠。” 宁枫微微一震:“果然……定灵珠与大禹九鼎有莫大的关系!” 李承恩道:“仙子放心,龙须真人乃是北海蛟龙王,其镇守玄武冰狱已有百年,还从没有人能在其手下撑过一个时辰,何况那个废物城主?” 三人虽已逃脱,但在暗处闻听仍是不由后怕。期间种种惊险困苦不能以言语概之,若是在冰狱之中被冰冻失去意识,怕是只需一个小小的摄魂法术便已将定灵珠的下落套了出来,那时天下战端又起,还有魔教妖人蛰伏其中,恐怕九州真的又要沦为战火屠戮之地了! 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深沉嘶哑,绵软悠长,修为不弱。 “仙子,不知那定灵珠究竟是何物?难道要得到大禹九鼎非此物不可么?” 宁枫三人精神一震,纷纷侧耳倾听,便连高光启也是面露狂热之色。 一阵寂静过后,秋泠仙子方才缓缓道:“大禹九鼎乃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寻常凡人绝难御使,是以当年夏桀方才失了江山。不过春秋之时有一奇人,在搜寻九鼎之时无意间发现铸鼎之遗迹,在遗迹中发现一奇怪珠子,无论渡入何种灵力,都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如果再以灵力催之,又会爆发数倍于前的威力,端的是骇人听闻,这便是定灵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间竟有此奇物?”宁枫不由将信将疑,却见高光启眉头皱起,忽地又眼睛一亮。 李承恩数人估计也是一时惊骇,不能出言。良久之后那道陌生的声音方才又响起,言语之中尽是怀疑:“先不管这定灵珠是否真有其物,就算有,是不是与九鼎有关,也是未知了?” 秋泠仙子俏面微笑,不发一言。 李承恩双手一摆,大声道:“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九鼎就在地宫深处,为了李氏江山,今日定要将其收入囊中!” “宏义,着人去玄武冰狱看一下,看龙须真人有没有将定灵珠的下落‘问’出来?” “是!”李宏义正欲奔出,忽听秋泠仙子娇声道:“族长大人,公子,且慢!” 李承恩讶异道:“仙子?” 宁枫隐隐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灵力丝丝飘荡过来,夹杂着一缕沁入骨髓的幽香,他心头暗叫不好。 果听秋泠仙子笑道:“若寻定灵珠,又何必让公子亲自前往,早已经有人送上门来了!” 李宏义本也害怕见着龙须真人,闻言不由大喜,叫道:“仙子是说定灵珠已经被找到?”言语之中早没了当初的轻浮淫邪,满是小心敬畏。 秋泠仙子不答,只是缓缓调转过头来,笑道:“城主大人,还有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宫雨儿握住宁枫双手,焦急问道:“宁哥哥,我们怎么办?” 宁枫与高光启对视一眼,心中已定,对方人数众多,修为不凡,既然已经被发现,逃跑已经殊无可能,还不如现身相见,虚以委蛇,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三人点点头,并肩跃步飞出,宁枫瞧去,果见秋泠仙子、李承恩、李宏义、侍卫将领将近数十人,还有一白须白眉道人,手拿三尺白玉拂尘,一冷面中年道姑,姿色艳丽,手执桃木灵剑,两人气息深邃,目光湛湛,刚才陌生声音自然便是这白眉道人发出。 “哈哈,族长大人和仙子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定要前来拜谢,只是想不到在这地底深处偶遇了!” 李承恩见着高光启红袍飘飞,周身灵力涌动,与之前判若两人,心中不由一惊,道:“你……你如何能从玄武冰狱之中逃出来?”玄冰铁乃是擅火灵之人的克星,而且那玄冰锁链之上还被加持了禁锢的铭文,李承恩自负万无一失,哪里能料到此局? 他余光又看到宁枫与宫雨儿并肩而立,衣袂翩翩,宛若璧人,心中大跳,叫道:“是你们两个……” 宁枫哈哈笑道:“族长大人招待真是周到,那长蛇怪人已经被我们炖了汤,填了肚子了!” 李承恩众人心中皆是一凛,高光启修火灵,修为被玄冰铁压制,能发挥出的不过十之一二,眼前这三人既然能从玄武冰狱中逃脱,定是这白脸小子与这俏丽少女从中作梗,李承恩脸色不停变换,心中暗想:“这两人究竟是何人,竟能从玄武冰狱和龙须真人手中逃脱,难道……” 一旁李宏义见父亲迟疑,早已按捺不住,嗖的一声飞跃而出,他两次败于宁枫之手,心头恨意已极,恨不得啖其肉噙其骨,再加上其欲图秋泠仙子不得,转而又对宫雨儿念念不忘,此时数种欲念合至一处,出手毫不容情。 李承恩阻之不得,想着正好试试宁枫实力,当下听之任之,只是将矛头锁定正欲相助的高光启,嘿嘿笑道:“城主大人,只要你交出定灵珠,我定不会为难你,说不定还可以让你继续当你的废物城主呢!” 他话音刚落,突听“啊”的一声惨呼,转眼望去,已见李宏义跌倒在地,面色惨白,嘴角流血,挣扎不起。李承恩心中大惊,他数日前已用秘法将自己这二儿子的实力提升至人之道大乘境界,更传授其真龙剑诀的全部剑式,这白脸小子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在一合之间将其击败。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款款飘至前方,嫣然笑道:“宁公子,宫妹子,你们一个学自妙应仙,一个传承清净佛,今日携手对敌真的是让他们二位在天之灵大为欣慰……只是,为何要寻这一条死路呢?” 第56章 厮杀 宁枫和宫雨儿闻言震骇欲怒,看向秋泠仙子的目光满是戒意,这三都花魁果然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且其一路相随,步步设谋,将二人拖入这无尽漩涡之中。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那李承恩父子更是惊讶万分,若是早知眼前这小子便是那在峨眉山上引来魔教围攻的神秘少年,他断不会如此草率将其与高光启关于一处,令其得以逃脱。 此时宁枫声名已传遍江湖,不仅是魔门,便是佛教玄宗也对其极其有兴趣,不少散仙游僧皆四处打探其消息,若是能将他捉住交给道门,说不定更会添一助力,李承恩心中惊诧稍逝,转而大喜,一时倒是将高光启抛在一边。 “长眉真人,桃仙真人,传闻这小子是魔教叛徒,我等玄门中人除妖卫道,乃是本责,就请二位出手将他拿下,西华仙人定然十分欢喜!” 宫雨儿闻声一怔,心中涌出几分希望,西华仙人乃是五岳剑宗的掌派宗师,同时也是神州九仙之一,若这两位道人是他的门下,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族长大人所言甚是,贫道岂敢不从!”女道姑冷眼跃出,周身气势大作,手中一柄木剑色如紫铜,闪烁其华,散发袅袅清香。 宫雨儿见其面若早春桃花,眼却似冰寒冬水,心头猛然想起早些师姐妹曾经提到过,五岳剑宗有一女道人名唤桃花仙,她本是一俗家妇女,丈夫却被一魔教妖人吸尽精血而死,她悲伤之极,自尽之时被五岳剑宗任真子救下并收为徒弟。 桃花仙自此放下尘世俗念,修道通玄,一身修为已达地之道境界,不过其一直挂念死去的丈夫,内心恨魔教已极,手中桃木剑舞将起来,如落花绚烂,死在其下的魔教妖人不计其数。 而其一旁的长眉道人乃是其师兄,他其实岁数不过中年,一头白发白眉乃是修炼五岳剑宗的清虚决走火入魔所致,被其师父救了之后便性情冷淡,轻易不出山门,只是不知今日为何来到了太原城。 两人的师公西华仙人与清净佛乃是同辈,若真是算起来,他们还是宫雨儿的师侄。 宫雨儿对宁枫耳语片刻,便玉足踏出,欠身施礼,缓道:“桃仙姐姐,您已入得玄门,成仙了道,我在峨眉山时一直耳闻您的名号,敬仰的很呢!” 桃花仙身形一停,剑尖倏地收住,执剑而立,讶异道:“你果真是清净佛的弟子?” 宫雨儿神情一暗,说道:“正是!” 宁枫闻言暗喜,看来这女道人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若不然,凭其刚才展露的一手剑术,怕是自己绝不是对手。 桃花仙神情变缓,说道:“既是峨眉弟子,为何要与这魔教妖人为伍?” 宫雨儿见其容色转厉,目光满是杀意,不由急道:“宁哥哥他不是魔教妖人,他是妙应仙人的徒弟!” 桃花仙呵呵冷笑,疾言道:“笑话!妙应仙已数十年未现江湖,声称是其传人的宵小之辈如过江之鲫,你如何能被这般轻易蒙骗?” 宫雨儿正欲争辩,宁枫却已知晓这女子嫉恶如仇,断不会听别人之言,便拦住宫雨儿,哈哈一笑道:“我是不是假冒,日后自有公论,只是两位乃是名门道家之后,这般武断妄为,怕是不妥吧?” 桃花仙双眸一闪,厉声道:“妥不妥,还轮不到你这魔教小子来指摘!”说罢飘身飞出,手中桃木剑紫光大作,剑身笼罩无数桃色旋风,异香扑鼻。 宁枫面色一冷,对方这般蛮横无理,多说无益,早已跃出挡在宫雨儿身前,催灵祭出云歌之剑,剑身白光一闪,顿时映得地宫之内亮如白昼。 余光瞥处,只见周围宽阔之极,大大小小的破败建筑林立,到处散落着陶器、古玉……竟不像是普通的地道,而是古代的遗迹。 前方桃花仙被亮光一闪,身形一怔,惊呼道:“清净佛的云歌剑?” 宁枫凝神戒备,沉声道:“仙姑好眼力!”他以为桃花仙既然能认出云歌剑,自然知晓这乃是梦慧大师随身之物,断不会随意赠予他人,说不定她会因此有所忌惮。 不想桃花仙怒色更甚,叫道:“妖人,定然便是你偷袭清净佛,致其化羽登仙,今日贫道定要擒下你!” 宁枫心头不禁暗暗叫骂,同时挺剑与其紫红之光相触,只觉无数极其细小的旋风从云歌剑身蜿蜒而过,虎口震麻,几乎拿捏不住,他心中剧颤,连忙催动剑上铭文,一时地宫之中弥漫*佛号,如万千僧人同声悲唱。 宁枫借住对方神情一滞之机,急忙闪身退后,脱离那沛然连绵的庞大灵力笼罩,他方才感到右手如被千刀砍削,仔细看去,手面之上遍布无数细小伤口,鲜血溢出,一双手已成赤红之色。 此乃桃花仙的绝技—落英缤纷,借由桃木灵剑之力催动无数细微真气形成桃花环绕其上,如摘叶飞花,御灵成剑,锋利无比。 宫雨儿瞧见桃花仙咄咄相逼,丝毫不理人言,不由心中也是怒火升腾,连忙翩翩跃出,却见左侧一道磅礴灵力疾速袭来,她急忙看去,来人正是长眉真人。 “长眉真人,难道你也要罔顾佛道规矩,为难于我么?” 长眉真人面无表情,其实心中早已翻起滔天巨浪,他修习道法最是急功近利,却囿于天赋修炼多年修为仍是进展缓慢,所以当年才会走火入魔,盖因其性子与清虚决并不相符。他今日得见宁枫一少年之姿,竟能挡下桃花仙愤怒一击而不倒,心中又惊又讶,嫉恨难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贫道乃是除魔卫道,何来为难一说?道友若是能置身事外,贫道念在同为道门的份上,定保你无恙!” 言语未罢,一柄拂尘已是疾速扫过,万千冰蚕极丝寒意喷薄,如霜雪漫天,蛛丝缠绕,顿时将宁枫笼罩其中。 宫雨儿冷哼一声,她知晓冰蚕丝最为坚韧,不畏火烧剑砍,乃是世间最为稀有的材料,当下也不祭幻玉凤簪,只是双手连环飘飞,眼花缭乱之下,一式“弄竹弹丝”已经将拂尘之丝弹的叮当作响,宛若奏乐。 长眉真人惊怒交急,但碍于师门之规与峨眉派的地位,倒也不敢痛下杀手,一时竟与宫雨儿成胶着之势。 四人相斗之时,一旁的李承恩已是按捺不住,便欲出手助两人拿下宁枫,却听秋泠仙子温言提醒:“族长大人,为今之计,先取得定灵珠要紧!” 李承恩又想起至尊九鼎,双眸之中涌现狂热,急忙御使龙尾剑挺身而上,将高光启牢牢笼于灵力之内,冷笑道:“高光启,老夫劝你交出定灵珠,不然今日叫你碎尸万段!” 高光启此时正凝神看向地宫深处,双眼闪过一丝异样神采,哈哈笑道:“我养得这一身肉,不知族长大人要碎到什么时候?” 李承恩怒道:“到了这种时刻,还敢嚣张!”说罢龙尾剑嗖的刺出,掀起一阵狂猛飓风,从中传来阵阵龙吟,正是真龙剑诀中的“云起龙骧”。 高光启心神一凛,拔出雀翎刀横手一记“无名烈火”狂猛扫出,一时只见火浪滔天,红光炫舞,李承恩没料到其实力若此,一时轻敌之下被赤炎击中,衣衫烧焦,臭味弥漫。 而一边已欲得手的长眉和桃仙两人也是被火焰一逼,不得不运灵抵抗,宁枫与宫雨儿只觉压力陡降,不由笑道:“城主大人好威风!” 高光启哈哈一笑,道:“如此关头,宁兄可要照顾好身旁的仙子了!” 宁枫闻言朝宫雨儿看去,只见她俏脸微红,胸脯起伏,显已是耗灵过度,他心中一急,便欲上前相助,怎奈桃花仙剑灵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而且其桃木剑素有仙木镇邪之效,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被压制一般,便连一半修为也难以使出。 他心下焦急万分,想要施展九宫洞天步却又四下被围击,难以突出,不论自己如何在空中画圆转向,都被无尽落英桃花紧紧相随,宁枫在地宫中左右奔袭,四处陶器、玉器被击成漫天飞尘,间或有木石迸裂,古建筑轰然倒塌。 他眼见雨儿被一柄拂尘逼得险象环生,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怕早已是受伤不支。宁枫焦灼之下,心中涌出一个大胆之极的想法,当下忍住胸中翻涌气血,笑着对桃花仙道:“仙姑这般苦苦相逼,难道是我长得像你那死去的丈夫么?” 桃花仙闻言大怒,一双粉面憋得通红,手中桃木剑却是舞得飞起,一时只见霞光万道,洋洋洒洒,如万紫千红,争相怒放。 不过片刻,宁枫身上又多了数个伤口,那边的高光启见之不惊反笑:“宁兄真的是好兴致,生死关头还不忘沾花弄玉!” 宁枫却不回答,只是循着九宫之迹步步后退。桃花仙暴怒之下只想着击杀宁枫,一时倒是破绽露出,宁枫不顾身上剧痛,在空中划过数个巨大的弧形,如闪电夭矫,龙飞蛇舞一般嗖的向宫雨儿飞了过去。 宫雨儿闻着来势,心中一喜,便已猜出其意欲何为。当下假意空门打开,引得长眉真人全力攻过来,宁枫瞅准时机,猛地飞出将宫雨儿拦腰抱起,又竭力催灵转向,冲天跃起。 只听得一声巨响,两人飘然落于地宫一侧,回眸望去,却见桃花仙与长眉真人一剑一拂尘轰然撞至一处,陡地狂风大作,桃花漫天飞洒,而两人却同时闷哼一声,连退数十步。 一旁观战的秋泠仙子内心惊讶已极,这小子不过人道大乘的实力,竟能因势利导,虽一直处于劣势,却能诱使对方攻击随己而变,最终引得敌人强强相抗,两败俱伤。 她不由想到曾有一人对己说过:“天下之道,不在大小,不在强弱,因势而已!”秋泠仙子一时失神,半晌之后方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 第57章 石门 此时地宫之中五光焕彩,流紫千红,映得秋泠仙子周身如罩霞光,若隐若现的纤细皓腕与绯红脸颊皆是妩媚万分,动人之极。 她缓缓向前一步,笑道:“宁公子果然好本事,只可惜大好年华,却选了一条不归之路。” 宫雨儿在异阳楼之时便一直觉得此女表面纯真,实为妖冶放荡,不是善类,当下暗暗戒备,同时脑中揣测其真实身份,虽一时难以猜度,不过有一点却可确信,能够发现夏王九鼎之所,又能扇动北都李氏造反的女子,绝不可能是寻常的青楼花魁。 但其所作所为,似乎又无利于朝廷,难道……她竟是魔门中人? 宁枫对其的三分好感也早已化为了七分恨意,正欲反唇相讥,却见其身后走出一身高四尺的幼童,粉雕玉琢,灵动异常,他一看便是心惊:“这不是在异阳楼见到的侍童么?” 高光启早已哈哈一笑道:“这小孩与仙子长得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仙子的私生子么?” 宁枫心中涌出一股异样之感,笑不出声,尚未及回过神来,却见那童子从怀中掏出一长二尺画卷,疾速展开,但闻野兽呼叫哭号,万马蹄声如织,似乎有无数凶狂野兽从画中潮水般涌出。 不单是宁枫三人,便是李承恩父子、长眉、桃仙数人也是惊骇非常,一时只闻地宫之中吼声四起,狂啸不断,唯有秋泠仙子和其身旁幼童微笑站立,衣袂翩翩,神态自若。 宁枫从未见过这等异法,愣神之际突觉前方涌来一阵磅礴气浪,凝眸望去,却见数头庞大无比的龙象兽正朝自己冲来,他来不及细思,急忙催步抱住宫雨儿,高高跃起,在龙象长鼻之上闪转腾挪,勉强稳住身形。 正松了一口气之时,又闻头顶之上传来一阵呀呀嘶鸣,宁枫抬头望去,却见无数黑翼赤爪的巨大鸟兽俯冲而下,口中喷射浓烈火焰,焦灼腐臭,难闻至极。 “火鸦!” 宁枫惊骇不已,此兽分明是传说中的上古异兽,在以前乃是象征火灾之凶灵,相传在商纣时期曾有道人召唤万只火鸦瞬间将一城屠戮殆尽。只是此兽被千年来的修道仙人诛杀,已经所存不多,现今只有在一些人迹罕至的洞天之中方才得见,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宫之中? 眼见火鸦联翼扑来,如黑压压一片乌云,其中红光闪烁,火云侵袭,相隔数丈之外已是灼热难挡。宁枫内心一凛,急忙回忆太清真诀后篇中的水属法术,丹田灵力游走足太阳、足少阴二经,转身一记“水帘遮天”。 宫雨儿也回过神来,接连释放水属仙术,只见的空中白雾升腾,嗤嗤作响,倒是引得下方龙象、犀牛、巨兕等兽辨不清方向,四散突奔。 混乱之中,只听李承恩大叫:“大家站到高台之上,这三名乱众就交给仙子与仙童了!” 宁枫紧紧拉住宫雨儿的玉手,内心焦急万分,这般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水灵法术暂时挡住了火鸦来势,但耳边嘶鸣尖叫没有减弱,反而是愈发高昂,怕是不过片刻这些凶兽便又将至。 果然地宫之中的浓雾疾速向四周扩散,转而化为嫣红赤紫,其中火鸦鸣叫连绵不绝,尖锐刺耳,数量怕是之前数倍之多。 宁枫不由生出几分俱意,急忙与宫雨儿跃至地道一侧,与高光启并肩而立,问道:“城主大人,可有脱身良策?” 高光启眼望地宫深处,沉声道:“良计倒是没有,不过若是待在此地,就算不被乱兽踏扁,也要被火鸦烤熟了!” 宁枫运眸望去,透过重重乱雾看到那幼童画卷越展越长,已近有十尺,从中涌出更多的罕见异兽、飞禽,猛犸、剑虎、斑斓毒蛇……数不胜数,甚至远隔数丈都可闻到那刺鼻的腥气毒风。 三人一边御使灵器扫出狂猛气浪,暂时逼退众飞禽毒兽,一边朝地宫深处疾速退去。越往里去,宁枫是心中惊奇震骇,此处绝不是普通的古代遗迹,说不定是某个古代王朝的宫殿群落,周遭遍布巨石像,散落在地的青铜爵、玉杯,更有无数的青铜士兵手执长戈,宛若被封印一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苏醒。 一路之上间或有巨像被猛兽撞击,表面斑斑锈迹脱离,顿时金光闪闪,灼目非常。 三人不由纷纷对视,强自压抑心中震惊之情,这等大手笔,除了帝王宫殿怕是寻不出第二种可能了!可是宁枫左思右想,也忆不起这太原城外曾是哪个王朝的都城所在? 身后凶禽猛兽紧追不舍,隐约之中可见那幼童坐于一白鹤之上,身旁却不见秋泠仙子的身影,宁枫心头闪过一丝讶异,突闻宫雨儿惊呼道:“宁哥哥,快看前方!” 宁枫循声看去,只见地宫道路越发狭窄逼仄,四周不时传来吱呀叮咚的机阔声响,像是无意之中启动了什么机关,不过所幸四周猛兽奔腾,帮三人挡住了纷纷射来的剑矢,而此间石壁的正前方,猛地亮起四道纵横交错的各色异光,恰好一道石门分成了九块方格。 三人经历这许多,一眼便看出这乃是九宫图,宁枫之前随白猿学得九宫洞天步,但却并不知其中详尽奥妙,此番数次得见九宫之奇,隐隐间许多茅塞之处豁然开朗,他不由想到师父妙应仙人留下的那本太清真诀前篇中描述的三才、五行、八卦、九宫等学,心中打定等寻着机会定要仔细参详。 一旁高光启哈哈笑道:“这地宫尽头恐怕便是那九宫地基的力量来源之处,李承恩那厮千方百计想要找寻这里,不想被我们先发现了,宁兄,我们一起将这秘门打开!” 宁枫心中漾起一丝异样,李承恩与秋泠仙子俱是智计百出之辈,难道会到了地宫却发现不了这处石门所在么?他隐隐想到了一丝可能,却一时难以得到确认,而身后百兽飞奔将至,此间紧要关头来不及细想,他与高光启对视点头,同时双手翻飞,四道赤红、耀白的光球爆射飞出,轰然击在石门之上。 只听得一声巨响,四周石壁稀稀疏疏乱石激飞,但那石门却殊无反应。 两人一个地之道修为,一个人道大乘,此时毕其全力之下威力非同凡响,莫说石壁,便是铜铁也能击出一个大坑来,可这石门不仅分毫无损,甚至连一丝印记也没有。 高光启苦笑道:“宁兄,看来这不是普通的石门!” 宁枫陡然想到曾经在书中看过,在南疆火山中存在一种奇石名叫焱石,乃是在融溶的地底岩浆深处形成的一种极为坚硬的石头,相传便是神兵利器也劈斩不开。 此时不论这石门是不是此种焱石制成,三人都必须破门而进,不然身后的巨兽一旦突破狭窄的地道涌了进来,那时恐怕连一丝尸骨都留不下来。 宁枫正欲御使全力再来一记,突听宫雨儿说道:“既然是九宫图,那试着循九个方位依次击打试试!” 宁枫心头一震,不由暗暗自责,若是九宫能用蛮力打开,岂不是负了其至奇至妙之名。 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当下按照太清真诀中的口诀依次在正下方的坎水宫位击了一下、右上方的坤位击了两下……宁枫体内蕴涵仙丹、鬼灵之力,紧要关头全部爆发出来,如闪电般光球激射,瞬间便在石门之上击打了四十五下。 三人六眸紧紧盯着石门,却见其接连闪烁过白、青、黑、赤、黄等颜色各异的光芒,整个地宫通道像是凝起彩虹极光,绚丽异常,而身后的各种猛兽也被眼前景象一惊,速度便缓,后边的巨兽却毫不知情,纷纷踏至奔袭,一时众兽倒是自己互相倾轧,乱作一团。 高光启大喜,跃身飞至石门前反复摸索,却又不见丝毫动静,一时不由露出失望神情。宫雨儿仔细思索,突然想到刚才石壁上的那闪烁亮光,说道:“九宫,九宫,当是有九道光,为何刚才只有八道?” 宁枫闻言也瞬间惊醒,那巽木宫所在位置确实没有闪烁,奇怪之极,难道是顺序不对么?可是其它八宫皆有反应,为何单单巽木宫异常? 三人正自思索之际,却忽听咔咔一阵巨响,整个石门陡然缓缓升起,露出门后黑幽幽的甬道,从中吹出一阵森然冷风,令人不由生出惧意。 后方兽群已然在指挥之下重新巨吼奔袭,宁枫一咬牙,拉住宫雨儿的手,穿掠而入。四周黑暗幽深,不能视物,而三人耗灵过多,更来不及御使“火眼灵睛”等术,当下只能缓缓前行,所幸那石门虽大,但对于兽群来说仍是一狭窄通道,一时倒也不用担心猛兽追至。 在这绝对黑暗之中,饶是三人皆胆大之辈,也不由涌起一阵寒意。宁枫谨慎感应四周,突听左方传来嗖嗖冷声,一道细微寒光闪电掠来,他不由大叫:“小心,有埋伏!”说罢便下意识地手中涌出气浪,扫过来人,只听得铛铛铛一片脆响,仿佛打到金属之上。 他凝起炎火之术一观,顿时倒抽一股凉气。 四周密密麻麻,遍布无数青铜士兵,有近千人之众,每个皆是双目赤红,举起长戈长矛,直刺过来。 第58章 奇袭 三人皆心中一凛,急忙催使灵器御气格挡,一时云歌剑、幻玉凤簪、雀翎刀灵光激射,嗡嗡颤动,向四周的青铜卫士横扫过去,只听得铛铛连声脆响,那些青铜士兵坚硬无比,只是微退几步,便又重新集势攻来。 宫雨儿素手招来凤炎,高光启催动烈火之术,直将尖锐长矛长戈灼烧成铁水铜浆,不想这些青铜士兵乃是死物,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便是只剩一条胳膊、半边身体,也依然无所畏惧的前仆后继,加上这地宫中无尽一片足有千数青铜兵,不一会儿三人已是气消力竭,无以为续。 “宁哥哥,我们一定是打开九宫石门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机关啦!” 宁枫边运气击退青铜兵,边回头望去,但此刻地宫昏暗,虽有火灵术法照耀,但却仍是不易辨物,更何谈那不知在哪儿的机关了?不过片刻,青铜士兵越围越多,三人站立之地已不过数丈,而石门外的兽群也是咆哮乱抓,直震得石门轰然作响,怕是不过片刻,周围的那些普通石壁就要被巨兽踏平,汹涌而入。 难道于险境之中寻求的这一线生机便这般消逝,三人又要陷入腹背受敌之境么? 宁枫陡然想到在地宫外围利用借势之道引得长眉与桃仙两位真人两败俱伤之举,又见那石门虽坚不可摧,但四周石壁显然年代久远,在兽群的冲击之下摇摇欲裂,他神识中灵光一闪,又生奇计,此行虽然比之前更为冒险,但此番绝境,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下他一式“碧海生波”击退扑来的五名青铜侍卫,大声叫道:“城主大人,雨儿,我们将这些烦人的铁侍卫引到石门那儿去!” 宫雨儿闻言讶异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依言飘然从重重包围之中跃出,踏过几名青铜侍卫的铁头颅,便朝石门飞去,那些青铜兵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也潮水般汹涌追击。 高光启虽不明白宁枫意欲何为,但他却见宁枫屡出奇谋,心中对其甚为信任,当下也不管不顾,朝着青铜兵嘲弄道:“一群铁疙瘩,能奈我何?”说罢也御风回旋,沿着来时的甬道飞去。 宁枫御使九宫洞天步,速度奇快,片刻之后已来到石门处,但见不少猛犸、巨象已经跃门而过,而四周的石壁也被震开无数裂纹,如蛛丝般遍布在整个地宫,一直蔓延到那高达数十丈的石顶之上,不时有巨石落下,转而又被踩得粉碎。 宫雨儿、高光启紧随而至,倒是那些青铜卫士速度也是不慢,在这狭窄的甬道之内也不混乱,反而是两两、三三形成一个小队,列阵奔袭,手中长矛击在石壁之上,传来刺耳的敲打之声。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眼见兽群与青铜卫士的距离越来越短,各种龙兽、剑齿虎已经发现这些陌生的目标和浓烈的杀气,不由张开巨口怒声咆哮,吼罢便闪电般向卫士阵列扑去,一时间刀剑敲击、猛兽嘶号之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这些青铜侍卫虽然凶悍,但又怎是罕见灵兽凶禽的对手,不一会儿已被踩踏在地,再难起身,剩余的虽不惧不怕,依然向前,但再难有之前如山如海的气势。 四周石壁更加剧烈震动,裂纹咔咔作响,连成一片,此时高光启已经明白宁枫施计乃是为了让兽群与青铜卫士两相争斗,同时震塌石壁,阻断身后追兵的道路。 此时目的将成,他随手击碎落下的乱石,不由大叫到:“宁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左方一块巨石又从甬道顶方轰然落下,下方数头猛犸以及青铜卫兵避之不及,连惨叫都未发出一声,顿时被压成肉泥铁饼,宁枫心中一震,此番石门被毁,虽能暂时逃出一线生机,但同时也阻去了三人来路,那甬道寒风阵阵,幽暗深邃,不知通往何处?若是尽头也是死路,那三人岂不是要永久的留在此地了么? 身旁宫雨儿凝视宁枫,嘴角却翘起一片笑意,不知为何,于这生死关头,她内心竟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有一丝庆幸、喜悦,仿佛只要两人在一起,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幽冥地狱,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宁枫握其双手,感受那滑腻湿热的温软,心中也是一荡,募的涌出无尽豪情,当下暴呵一声,一式“剑灵寰宇”激射扫过,顿时数头凶兽被拦腰斩断,鲜血四溅,一时石门没有被落石堵住,倒是被乱兽尸体隔了个严严实实。 受其心境所激,云歌剑又嗡然震颤,闪烁灵光又将四周照耀的清清楚楚,他不由想到金顶之上的涅槃之凤,心中一震,暗道:“既然我此事手握云歌剑,那便是与大师同在,有她老人家护佑,什么惧怕也当不存在了!” 就在其内心思绪乱飞之时,四周石壁却在无穷无尽的野兽冲击以及三人的气浪轰炸之下,更是咔咔震响,乱石横飞,一时周围尽被漫天尘土遮盖,倒似处于沙暴之中。他回身飞旋,离开甬道石门之处,拉住宫雨儿与高光启一道向地宫尽头飞去。 身处这地底深处的无尽黑暗之中,饶是三人艺高胆大,也不由闪现一丝惧怕。此番一入,便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宁枫此时以凝心法诀定住神识,倒是无所畏惧,但心头总有一丝异样涟漪般四散波动,身后数以百计的兽群追兵,秋泠仙子、无名幼童、李承恩等人便如杂乱无序的蛛丝在其内心紧密缠绕,令其呼吸顿止,冷汗涟涟。 他不由向后砍看去,嘶吼咆哮的兽群之上闪过一张稚嫩的白玉面颊,宁枫一震,暗暗思忖:“若秋泠仙子真是魔教中人,其身份地位定然不低,那这实力惊人的幼童自然也不是寻常之辈,此番若是能趁着其身后众人尚未赶至将其捉住,说不定能够打探出魔教的一丝计划!” 想罢再不迟疑,只是叫道:“雨儿、城主大人,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宁哥哥!” “宁兄!” 宫雨儿、高光启二人眼见石室将踏,随时都有可能将整个甬道埋没其中,宁枫竟在此刻突然回头,简直危险至极,但怎奈其身形奇快,在狭小的空间内划过数个诡异却巧妙的圆弧,转瞬便已又冲入兽群之中。 宁枫越过已经不足数尺的缝隙,眼见那幼童稳若泰山般立于一头巨型龙象之上,手中黑白画卷连绵飘展,卷上奇画栩栩如生,灵气非常,便如活物一般。 但见其小嘴飞速念咒,转瞬间那些林间巨兽真的从纸卷之中跳将出来,大口一张,腥气非常。 宁枫微微一笑,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些巨兽之所以能够凭空出现,并非是被装入什么类似于如意乾坤袋的法宝之中,而是以秘法被封印在画卷之上,虽仍是匪夷所思,见所未见,但已有破解之法。 那幼童此时御使群兽只是在石门缝隙周围飞奔乱窜,倒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他陡见宁枫出现在自己数丈之外,不由内心一惊,便急忙从怀中又抽出一卷,顿听嗡声大作,从中飞出七条由无数蛊虫组成的金色长龙,蜿蜒飞舞,骇人无比,周围的巨兽被其沾上,立马发出痛苦嚎叫,全身疾速萎缩,最后化作一滩兽皮血水。 “百足老祖!” 宁枫又惊又骇,这七条金龙分明便是百足妖祖跌下金顶悬崖后,因身体损毁而催使的蛊虫之身,怎的也会被封在画卷之中?此时见来,其形其貌虽完全一致,但却与百足妖祖御使之时浑不一样,像是失去灵魂一般,化为普通的罕见蛊虫。 “原来此画卷不仅能封印灵兽,便连人也能收入其中!” 宁枫不由暗道有些鲁莽,若是不小心也被封印到画卷之中,那可真的要和雨儿永世相隔了!慌乱之余他又想到道术典籍中关于封印术的记载,此术乃是以强大神识将灵兽的元神强行剥离身体,以法宝灵器收纳,施展之时也只是口诵法诀,便可以将元神重新召唤,御之战斗。 “嘿嘿,这一个小儿神识能有多强,同时御使这么多兽群怕是已经到了极致了,我只需将其制住,这些兽群自然也就失去控制,那时将地宫闹个天翻地覆才好呢!” 宁枫心中大喜,当下足底运灵,气浪狂涌,在地宫之中循迹周旋,当真是身如鬼魅,状形难寻,那些灵兽纵然群涌而至,但却碰不到其丝毫。 但他却是知晓这些金色蛊虫的厉害,唯有在空中闪转挪移,身后金龙疾速尾随,便如龙蛇之舞一般,上下翻飞,金光闪烁。数日来宁枫多次见识九宫之妙,对白猿传授这九宫洞天步领悟也是更上一筹,此时御使起来连金龙也追之不及。他瞅准一个时机,小心从七条金龙尾隙中穿过,直扑幼童而去。 幼童见状大惊,手中画卷都拿捏不住,只是一个劲的拍打座下坐骑向外奔去,口中嫩声大叫:“鱼姐姐,这人疯了,快救我!” 宁枫不由失笑,心中却是爽快已及,同时也暗暗纳闷:“鱼姐姐是谁?难道便是秋泠仙子?” 抬头已见后方十丈处白裙飘飞,香风袭来,宁枫来不及细想,疾速在幼童身上大穴处连点数下,随后将其抱在怀中,朝那道白色身影哈哈大笑:“秋泠仙子,你的侍童我便带走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哈哈!” 说罢不理娇斥怒骂,抱紧浑身无力瘫软的幼童,从石门缝隙中堪堪穿掠而过,手中云歌剑化作无上剑气如白龙一般,没入坍塌石门后的黑暗之中。 第59章 瑶台 高光启站在甬道一侧,十指分燃烈火,闪烁跳跃。 宫雨儿见宁枫回来,内心无尽的担忧、惧怕刹时消散,不由涌出泪来,呼道:“宁哥哥!” 高光启看到其怀中还抱着一小儿,定睛望去,正是秋泠仙子的侍童,当下笑道:“宁兄,你怎么还把秋泠仙子的私生子带回来了?难不成是你的么?” 宁枫听其胡言乱语,生怕宫雨儿不悦,当下假装没有听到,自顾说道:“这小儿修为不弱,而且擅使奇怪的画卷封印术,他定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可以从其身上打探出什么消息!” 宫雨儿续道:“而且他与秋泠仙子关系匪浅,紧要时刻还可拿来作人质!” 高光启闻言假装拍头苦恼道:“哎,我堂堂北都之主,竟然与你们一起干这等拐带幼童之事!” 宁枫笑道:“城主大人如此说,那我便将他还给秋泠仙子,到时候若城主大人被他们抓住,可没有人来交换了!” 高光启作思虑状,转而急道:“宁兄,莫急,我感觉这等诡异地宫之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我们照顾一会儿也无妨!” 宫雨儿听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禁微微一笑,一时紧张之意稍解,感应四周,又道:“素问魔教中人心狠手辣,我看那秋泠仙子未必真的在乎这幼童的性命,我们还是朝前找寻,看是否有其它的出路!” 宁枫闻言陡地想到幼童口中的“鱼姐姐”,便问道:“你们可听说过魔教之中有鱼姓的妖女么?” 宫雨儿、高光启细细回想,一时皆想不出有这号人物,鱼姓颇为少见,莫说是魔教妖女,便是整个武周王朝上下,两人也未听说过有鱼姓之人,倒是前朝有一名为鱼俱罗的大将,因目有重瞳,被炀帝猜忌而斩首于市。 魔教中人擅于蛊惑之术,又有奇功异术快速提升修为,是以千百年来遭正道围剿,势力却越来越大。教中奇人甚多,凭空冒出一个秋泠仙子并不奇怪。 当下三人也不纠结,御风朝地宫深处行进,不知飞了多久,四周仍是黑暗一片,唯有靠催灵燃起的炎火之术照明。不知为何,越往里去,宁枫越感到周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便如平静的大海一般,无风无波,但一旦爆发出来,便可吞天噬地,沛不可挡。 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三人左拐右折,也不知走了多远,面向何方?倒是残留的机关碰到不少,所幸年代已久,威力有限,有些甚至只是发出一阵咔咔声响,便无法启动。 不时又有一闪奇异的霓色虹光闪烁发亮,又转瞬即灭,便如传说中的鬼灵之火一般,令人不由心悸畏惧。 “这么久怕是已经走了不下百里之远了,怎的还不见尽头,便是那始皇地宫,也没有这般广阔吧?”高光启一直负责施火灵术照明,心中不耐已及。 宁枫、宫雨儿闻言也是内心诧异,便停下脚步,缓缓回旋下落。刚一触地便觉脚下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此处乃是地底深处,长年不见日月,森寒无比,但双脚却觉温暖异常,而且还有一丝淡淡的灵力从脚下涌泉、太冲等穴位游走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便连之前与兽群、青铜士兵相斗留下的伤势也不由好了大半。 三人不由四处走动,反复摩挲,但宁枫二人年少识浅,只觉触手温润,但一时却不知是何种材料,倒是一旁高光启叫道:“这……这不是昆仑玉么?” 宁枫一惊,讶异万分。昆仑玉乃是产自昆仑山上的珍贵宝玉,晶莹圆润,纯洁无暇,向来被玄门视为天下至灵之物,用以制作灵器法宝,威力非凡。但昆仑玉也十分稀少,便是妙应仙人曾执掌的位于昆仑山上的太清门,也唯有掌教及长老等人的法宝是以昆仑玉制成。 他又强运灵力入眸,向四周望去,但见脚下玉台足有数百米宽,隐隐可见其中灵光闪烁,在玉石之中缓缓流转,宛若碧波海洋一般。 难道,这便是那九宫地基的力量来源之所? 既是如此,这里也当与九鼎有关,可遍寻四周,也未见有传说中青铜巨鼎的存在,难道……秋泠仙子是哄骗李承恩的么? 宁枫心中又涌出百般疑惑,此时四周悄然寂静,仿若世间只有三人一般。他一时心中戒备尽去,直接问道:“城主大人,秋泠仙子口中所说的定灵珠一事,是真是假?” 高光启没料到其突然问出此言,不由神情一愣,但见其面容肃然,当下叹了口气,道:“确有此珠!” 宁枫与宫雨儿虽然早已料到,但此刻听其亲口说出,仍不免内心震骇,若这定灵珠真有秋泠仙子所说的那般纳灵聚炁之奇效,那用之以修炼道法岂不是事半功倍么? 两人忍不住凝视眼前的高光启,他年纪不过而立,且整日醉生梦死,吟诗作画,竟能有地之道的修为,实力不在李承恩之下,便是借助了定灵珠的力量么? 宁枫刚欲发问,便又听高光启慨然道:“宁兄,我们虽相识不过数日,但患难与共,也算是生死之交。你为人洒脱磊落,我十分喜欢,本也打算推心置腹,但无奈有些事情所联者大,告知于你有害无益。” 宁枫没料到他突然流露真情,当下也感慨万分,笑道:“得城主大人这番言语,宁枫受之有愧,既是知交,便当随性行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光启哈哈大笑,拍手道:“说得妙!”随后又喃喃自语:“随性……随性!这简单的两个字做起来却是困难无比!”他沉思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又道:“此刻还不知能不能逃得出去呢,什么秘密都见鬼去吧!宁兄,我便告诉你,这定灵珠一直在我腹中!” 宁枫、宫雨儿闻言对视一眼,倒是平静如常,实在是近日所遇见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一时内心麻木,无从反应。 高光启还以为他们是不相信自己,便举起双手凝起磅礴灵力,随后缓缓覆盖在他那硕大的肚皮之上。宁枫讶异看去,只见其整个腹部陡然闪烁极强灵光,浑圆无比,倒像一个巨大的夜明珠。 随着高光启双手的不断催灵上升,那股亮光也从腹部缓缓朝胸腔转移,身上红袍也近乎变得透明,宁枫凝眸看去,几乎可以见到他的五脏六腑。 片刻之后,高光启大口一张,一股灼目之极的亮光从中飞射而出,顿时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宁枫与宫雨儿瞠目结舌,立于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怪不得李承恩、秋泠仙子搜遍城主府上下,将其妾室、好友全部审问了一遍,都未曾探寻到定灵珠的下落。 试问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相信竟能将法宝吞于腹中,安然无恙呢? 宁枫二人心中震惊之意还未消散,又见那定灵珠光华如涟漪白绫一般四散飞舞,瞬间将整个玉台都笼罩其中。这数百米宽的昆仑白玉台顿时闪烁无数灵光,璀璨如星河,浩瀚如夜空,将整个地宫照耀得分毫毕现。 三人定睛看去,这些灵光竟是由千万颗宝石、明珠、翡翠激射而出,五光十色,闪烁奇芒。 宁枫按捺心头狂骇震惊,勉强稳住心神,又借着宝珠灵光向白玉台四周看去,只见一片巍峨壮阔,接天入穹的雄伟宫殿拔地而起,矗立其中,绵延数十里,那勾心斗角的飞檐金瓦,琉璃、紫金漆、珍珠……无数奇珍异宝镶嵌其上,宛若一条霓虹彩带,迤逦环绕,飘向远方。 相形相距较之下,便是那气势磅礴、雄奇瑰丽的太原城也略有不及。 宁枫和宫雨儿瞠目结舌,心底骇异、好奇、震惊,交相涌动,同时又夹杂着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半晌才喃喃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在地底开辟出如此宏伟的宫殿?” 高光启胖脸之上也满是震愕迷茫,眉头紧锁,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竟然是全身气竭,瘫软坐于白玉台之上,双目圆睁,一字一字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这便是传说中夏王朝的太庙世室,而脚下这白玉台,便是夏桀所造的瑶台!” “夏朝太庙、瑶台?” 传闻夏朝最后一位帝王夏桀,穷凶极恶,荒淫无度,偏偏又自诩神仙,与天上太阳比肩。他曾修建高大华丽、画栋飞甍的倾宫、瑶台,酒池、肉林,骄奢淫逸,无所不为。 可是,夏朝太庙不是被成汤军队所毁,为何这瑶台、宫殿竟能安然无恙的沉睡地底数千年之久,直到今日方才得以见世呢? 宁枫又不由想起那些过往野史中的种种传说,心头陡的一震,涌出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难道,当初夏桀御使九鼎,利用这鬼神莫测的力量,竟是逼退成汤,护卫这自大禹时代传下来的祖宗太庙么? 念及此,宁枫神情剧变,内心惊喜交织,不能言喻。 若真是如猜测的一般,夏王太庙能够历经商朝六百年而无恙,那岂不是说明…… 至尊九鼎,一直便藏在这瑶台之上么? 第60章 道玄 心中想到那历代帝王搜遍神州大地也未曾找到的至尊九鼎很有可能便在咫尺之处,宁枫便不由激动万分,他虽不是贪婪之人,但面对这等传说中的神器国宝,也是忍将不住,喜悦难抑。 他急忙将幼童递至宫雨儿怀中,催动灵力呼啸涌过全身经络,强大神识如潮水般尽数朝四周掠去,如此感应了数分钟,却是一无所获。这倾宫瑶台虽壮丽宏伟,但其中无一丝生气,只有冷冰冰的金石琉璃兀自闪烁,那万千宝珠、碧玉便如亘古星辰一般,绽放光芒,任是时间流转,日月呼啸,也不曾改变分毫。 而且四周玉石皆是灵物,宁枫神识甫一接触,便觉心神激荡,脑中嗡嗡,良久之后只得放弃。 宁枫缓缓感应脚下昆仑玉之灵,蓄精养神,休养伤势,暗想:“九鼎既然被称作天下至尊之宝,必然是蕴涵无上灵力,我感应了这许久也未曾发现,说不定早已被人挖掘,收入囊中!” 心中既想,顿时百气尽消,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怅惘、悲伤,当初夏桀坐拥华夏神州,最后却也不过屈居在这太庙之内,老死残生,尸骨化为一抔黄土,随风飘散,连一丝痕迹也未落下。 便连这用无数奇石百玉建成,当年浩浩荡荡的百万成汤军队也未曾侵入的华夏第一宫殿,也在沉寂数千年之后,被三名后人轻松破入,而那些保卫太庙的青铜卫士,也化作铁屑飞舞,封印元神飘飘荡荡,消散无形。 正思虑间,却见高光启迈着大步,手拿定灵珠,在瑶台之上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奇怪之极,宁枫猛地想到,高光启握有定灵珠,身居北都城主,定然也一直在寻找九鼎的下落,今日来到这夏墟地宫,最为激动兴奋的怕除了李承恩,而是他了! 只是,玉台之上空无一物,九鼎下落不明,高光启此番恐怕要败兴失望了。 宁枫心下不忍,劝道:“城主大人,这夏墟遗迹历经千年,说不定早有人进来过,那九鼎自然也被人拿走了。而且就算你取得九鼎,也难逃外面李氏家族的勃勃野心,还是让这地宫继续沉睡下去吧。” 高光启神情呆滞,置若罔闻,仍然是祭起定灵珠,在瑶台之上缓缓感应,似乎是不甘罢休。 宁枫略略疑惑,他以为这花间城主感兴趣的唯有美女和歌舞,想不到竟然也对九鼎觊觎万分,不过转念一想便瞬间释然,传闻谁能得到至尊九鼎,便可以问鼎中原,占有天下,这份诱惑,又有谁能抵挡得住?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怕不是九鼎的下落,而是三人如何从这倾宫瑶台逃出去,不然过得数十日,纵然不被饿死渴死,也要被四周这无尽的森寒诡异逼得发疯了。 宁枫想罢便欲与宫雨儿一道在倾宫中查探一番,刚一回头,却听宫雨儿柔声道:“宁哥哥,这童子好像要醒了?” 宁枫闻言朝她怀中看去,果见那幼童眉头微皱,口水都流了下去,浸湿了雨儿洁白的衣衫,他不由心中一惊,要知道他在石门之外为了迅速制服幼童,可是以医道异术点了其全身三十六处经脉,令其灵力阻滞,心脉暂歇,数个时辰之内都会一直沉睡,这幼童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醒来,其灵力修为当真惊人! 就在他愣神之际,幼童已经睁开眼睛,许是感觉宫雨儿怀中温暖甜香,竟然用头拱了一拱,发出一阵舒服的*之声,顿时惹得宁枫涌出嫉妒、羡慕之意,同时也是心头一软,笑骂道:“好啊,小小年纪就喜欢美女,长大了还得了,不行,得好好教训一番。”说罢便欲上前将其从雨儿怀中抱走。 宫雨儿知其心意,俏脸微红,嗔道:“真羞!连小孩子的醋也要吃……” 幼童听得交谈,顿时惊醒过来,双眸陡地睁开,如黑玉宝石一般闪烁灵光,他见着宁枫,顿时认出其便是那时将自己封穴的疯子。此刻幼童又看宁枫满面“凶狠”神色,不由心头害怕,口中叫喊:“鱼姐姐……鱼姐姐,救命啊!” 宁枫不由心中无语,暗想:“我有那么可怕么?” 宫雨儿见幼童精雕玉琢,可爱之极,内心虽明知其可能是魔教中人,但仍是忍不住泛起怜意,不停地拍打其后背,同时对宁枫佯怒道:“别表情这么凶,吓坏小孩子。” 宁枫暗暗失笑叫苦,但却不敢反驳,不过他见这幼童灵动非常,也是生不出半分狠意,更难将其与之前那个御使万千凶兽恶禽的魔教妖人联系在一起。当下刚刚心中想到的无数逼问威胁的计谋全都作罢,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幼童见抱着自己的这个姐姐喜欢自己,而眼前这个凶狠的疯子却又是十分听这位姐姐的话,当下心中惧怕之意尽消,稚嫩的朝宁枫哼了一声,便又钻进宫雨儿柔软的怀抱,闭上眼睛。 眼见这幼童瞬间逆转形势,竟凌驾于自己之上,宁枫平生第一次感觉有些无计可施。但此时瑶台之外的连绵宫殿尽数隐于黑暗,不知又藏匿多少危险,而九鼎却也寻之不得,若是不从这幼童口中问出点讯息,怕真的要困在这夏王太庙之中了。 宫雨儿见其神情,轻轻摆了摆手,柔声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那秋泠仙子是你的什么人?” 幼童对宫雨儿颇有好感,便睁开双眼,又见宁枫便站在自己半丈之外,便瞥了其一眼,奶声道:“姐姐,你让这个疯子走远一些,我便告诉你。” 宁枫无奈,便朝后退去,却见幼童一直不愿开口,他只好又退了五丈之远,心中暗想:“哼,真是个无知小儿, 以为这样我便听不到了!”当下运灵流转双耳经脉,顿时四周百丈之内的声息都尽数得闻。 却不想只见那幼童双唇翕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宫雨儿却是笑意嫣然,不住点头,显然是在与其交谈,宁枫大惊,猛地想起一异术:“难道这竟是师父曾经提到过的传音入密之术么?”他骇异不止,此术相传乃是天竺一高僧所创,可以用强沛灵力将声音聚成一线,只让特定的人听到,而其他人即使是近在咫尺,也全然不闻。 “此子有此异术,为何还要让我远离五丈的距离?”宁枫心头疑惑,又想:“难道是他灵力不纯,怕我感应到么?”他看了看幼童如玉般的面颊,不知为何,内心却闪过一丝异样。 宁枫释放神识将两人笼罩,却仍是什么也听不到。当下只得放弃,但双眼却是紧紧盯着那幼童,突见其在空中兴奋摆动的双手迅速伸入怀中,似是在摸索什么,他大叫不好,闪电般飞身而至,灵力涌入指尖,在幼童双臂之上连点数下。 随后从其怀中搜出一幅画卷,只见其上画有一陡峭山崖,奇花异木纵生,瀑布从山顶之上飞速流下,如白练银河一般。隔着画卷也能感觉到那盎然生气以及扑面凉意。 宁枫少时博览书籍,于绘画也算是有几分造诣,见过一些名家真迹。但此时方一阅得此画,却是心中惊叹非常,但见画中横斜平直,似灯取影,便是寥寥数墨已勾勒无尽变化,几乎已臻画道之极致。 他不理幼童口中叫骂,细细观摩画作,宫雨儿也猜到几分,便站于其侧,看得入神,突见山崖峭壁上的一株大树之上,环绕着一片奇怪的金色虫子,似蜂非蜂,似鸟非鸟,但却有几分熟悉之感,正思索之际,却听宁枫叫道:“百足妖祖?” 宫雨儿仔细看去,发现这金色虫子果然与百足妖祖所豢养的金色蛊虫十分之象,心中一凛,却仍是疑惑不解。当下宁枫将自己的推测和在石门之外见到的七条金龙说了出来,宫雨儿越听越是心惊,但她修道于名门,见多识广,倒不像宁枫初见时那般诧异慌张。 两人收起画作,那幼童却仍是叫骂不已,宁枫狠下心肠,走过去厉声道:“小儿,快说这幅画是谁画的?鱼姐姐又是什么人?为何会知晓九鼎的所在?她有什么阴谋?” 宁枫此时对幼童再没有半分怜惜,他既然心中一直藏有加害之意,那刚才自然不会对雨儿说出真话,当下紧紧抓住其小手,内心疑惑如连珠一般从口中迸射而出。 幼童感应到宁枫体内涌动的厉意,不由心下惧怕,双眼求助似的看向宫雨儿,几乎要落下泪来。 宁枫正要劝宫雨儿勿要对这妖童生出同情,却见她款款走过去,嘴角凝出一丝奇怪的微笑,柔柔道:“我听说人身上有七百二十大穴,其中有麻穴、痒穴、痛穴、死穴……每一个穴位都有其奇妙之处,你想试试被人点中这些穴位有什么反应么?”其声甜如蜜,脆如莺,但言语却是锋如剑,利如刀,满是森冷霜寒。 宁枫暗暗惊诧,在他心中雨儿妹子一直纯真灵动,剔透玲珑,绝少会表现出怒意,没想到她生起气来竟是如此的骇人。 幼童听宫雨儿这等狠厉语气,又看她冰雪般美丽面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 宫雨儿峨眉微蹙,叹了口气,举起纤细玉手,催灵入指,刹那间光芒乍现,灼灼生辉。 幼童似是没料到宫雨儿真会动手,惊惧已极,小小的身体都不住颤抖,连哭泣也不敢发声,只是口中呜咽道:“我……我叫道玄!” 第61章 梦笔 宁枫闻言暗道:“道玄?道法通玄,啧啧,好大的口气!”心中越发笃定此子定非常人。 道玄不过是六七岁幼童,虽侍于秋泠仙子身边,公子王侯见了不少,但却从未见过宫雨儿这般“蛇蝎美人”,心中惊慌惧怕,当下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但问了半天,却尽是些无用之语。只说这些画作俱是他所画,而秋泠仙子实姓鱼,三都花魁不过是遮掩,其暗地另有身份,但具体所谋何事,所见何人,他却一概说不出。 宁枫知这小儿狡猾,心中半信半疑,只道其在隐瞒,便又疾言厉色吓唬了一番,但仍是一无所获。 “看来秋泠仙子的身份果然神秘,如果她当真是属于魔教,这这些妖人的势力当真是无孔不入。” 宁枫百思不得其解,无意间瞥见依然执着寻找的高光启,忍不住又问:“那你的鱼姐姐告诉李承恩九鼎就在这地宫之中,是真是假?” 道玄看了看宫雨儿微笑的面容,身躯一颤,怯生生道:“这个是真的!” 宁枫讶异一声,又仔细端详道玄神情,但见其虽不敢看向自己,但目光凝神,不似作伪,他不由疑惑万分:“难道九鼎真的还在此处么?那为何搜索片刻还不见半丝踪迹,这等传国宝器不是凡物,能被藏在哪儿呢?” 他脑中百般思虑,却仍不得其解,又想到眼前这童子年纪虽小,但狡黠无比,其所说之言怕是真假参半,不能全信。 宫雨儿见宁枫想的入神,当下也不打扰,只是径直走过去拉住道玄的小手,微笑不语。倒是道玄此时心中对她惧怕已极,甚过宁枫,不由拼命挣扎,但怎奈四肢经络被封,灵力不至,只得放弃。 宁枫不由又想到此行遇到的种种奇境,心中陡地一惊,恍道:“是了,若不是有九鼎的力量,那这地宫又如何能孕育出惊雷木、寒水晶等诸多天材异宝,又怎会引来北都李氏的觊觎,与秋泠仙子一道深入这万丈地底深处?” 此前一路惊慌逃命,未及多想,此时仔细揣度,只觉种种蛛丝马迹都与九鼎密切相关。 宁枫暗想:“这小儿整日与秋泠仙子一起,不可能一点内情也不知。但是如果直接相问,怕他不会说出实话,不如诈他一诈!”他想着道玄虽聪明,但不过是一总角小儿,略施小计,恩威并施,拿下他当不是难事。 想罢面容稍缓,露出不屑神色,嗤道:“怕是你的鱼姐姐不过是欺骗那个笨蛋族长的吧?几千年来无数皇帝都没有找到的九鼎,怎么会让你们轻易寻得?” 道玄闻言黑色双眸快速转动,如玉雕琢的面颊也微微拧起,片刻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说道:“我……听鱼姐姐讲过,这招好像是三国孔明曾用过的激将法吧?” “噗嗤!”一旁的宫雨儿听得此言,带着玩味的目光在宁枫与道玄两人之间流转,忍不住笑将出来。 宁枫面现尴尬之色,哑口无言,原以为此番话语定能激得这小儿情急漏言,不想自己的一点心思全被其看个通彻,当下面上无光,怒道:“什么激将不激将的?你这小儿满嘴胡言,再如此,小心我把你扔到外面的宫殿遗迹中去,那儿有许多死去的人祭、将士,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了!” 道玄看出宁枫虽言辞厉厉,但并非心恶之辈,心中俱意渐渐消散。 宫雨儿一面忍俊不禁,一面也暗暗惊奇于道玄的心智,她略思片刻,诡笑道:“果然聪明伶俐,一眼就看出这位哥哥在胡说八道,明明是他自己喜欢吃小孩的血肉,还偏要借鬼魂来骗你!” 道玄对宫雨儿仍是心悸不已,闻言带着哭腔道:“我说了你们又不信我!” 宫雨儿佯作无可奈何状,说道:“那没有办法了,谁叫你这小孩这般狡猾,这样吧,你要是能证明刚才那副画是你所作,我们自然便会相信你。” 道玄沉思片刻,良久才道:“虽然鱼姐姐不让我显露,但为了不被这位……哥哥吃掉,也只好如此了。你们先将我穴位解开!” 宁枫见其神情陡变,惊慌之色尽消,心中讶异,为防其暗施奇术,便走上前去将其怀中画卷尽数搜出,但觉每一幅俱是佳作,若是放在市上售卖定然不下千金之数,他心中惊奇更甚。 道玄经脉得解,便从袖子拿出一手指粗细的紫色毛笔,通体生辉,闪耀光华,与四周的明珠宝玉相比也不遑多让,宁枫一见便知其不是凡物,叫道:“你这是什么笔?” 道玄面现傲色,朗声道:“此乃仙毫梦笔,笔身以昆仑玉、炎火晶、寒水晶等天下八十一种奇珍异宝制成,而笔锋取龙须,副毫取凤羽,是天下第一笔。” 宫雨儿不擅丹青,听得云里雾里,但宁枫却是颇通书画,暗道好大的口气,忍不住说:“先不说龙乃仙外之兽,甚难寻得,光这龙须韧性有余,却过于粗硬,哪儿能用作笔毫之用?” 道玄不惊不慌,道:“所以仙毫梦笔的笔锋之毛乃是取幼龙的龙须,软而韧,挺而锐,刚柔兼得。” 宫雨儿听得不耐,打断道:“那你是如何将百足妖祖画入卷中的?” 道玄说道:“鱼姐姐曾教授我一仙术,称为丹青妙法,此术分为三重境界,生光、封神、万物,画这个虫子的便是封神一境,乃是将其元神以仙毫梦笔封入画卷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和宫雨儿闻言惊愕万分,道术之中封印法数不胜数,但无一不是以阵法将人兽的元神吸纳,而且还需施阵之人的元神远大于被封印者,若不然稍有不慎便有被反噬之虞。这小儿道法虽奇,但其年纪幼小,元神怎么可能强过魔门妖人百足妖祖? 道玄似是知晓两人所想,又道:“丹青妙法的生光一境可以落笔化光,封神一境可以封印元神,而且不怕被反噬。” 宁枫再难起小视之心,问道:“那万物一境又是什么?” 道玄道:“万物乃是取自道德经之三生万物一说,鱼姐姐说练至这一境界便可以化身仙笔,创造世间万物,可惜我练了五年,也还未触的万物之境分毫。” 宁枫和宫雨儿闻言默然,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涌起滔天巨浪,难以平静,以笔生万物,岂不是与上古女娲造人一般,乃是神迹了么?宁枫又看向其手中紫笔,暗道:“笔身五行毕集,笔毫取自龙凤,阴阳兼备,难道这小儿所言非虚么?” 两人震惊之时,道玄已经握住仙毫梦笔,催灵入笔尖,灼灼生光,看着脚下喃喃道:“玉乃地之精,正可以作画。”说罢泼墨挥毫,恣意潇洒,片刻间已在昆仑玉台之上画出了一尊丈余的青铜大鼎,鼎上花鸟鱼虫,飞禽猛兽,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宫雨儿俏面之上满是赞叹,竟忍不住想走上前去触摸,却突见一旁窜出一胖硕身影,扑在大鼎之上,大叫:“九鼎,终于找着九鼎了!”赫然便是一直苦苦找寻的高光启。 宁枫失声道:“城主大人……” 话音未落,高光启已发现此鼎并非实物,瞬间颓丧之极,转而拉住道玄,叫道:“秋泠仙子知道九鼎在哪儿?你也一定知道,对不对?” 道玄虽修为不弱,但哪里能比过地之道的高光启,被其大力抓地生疼,情急之下他以笔尖在鼎中一点,那空荡的鼎内顿时漾起一道强大的灵力波动,片刻后便化作一道磅礴水浪,轰然击在高光启身上。 高光启避之不及,被浇了满身,不由退后几步,满面错愕。 宁枫与宫雨儿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失神,立在当场。 道玄生怕高光启再度发难,连忙跑至二人身边,笑道:“怎么样,这下相信我了吧?” 宁枫心下叹服已极,赞道:“古有文圣孔夫子,赋圣司马长卿,你可以算作画圣了!” 道玄闻言喜道:“鱼姐姐也一直这么说呢!” 宁枫又仔细看那画出的青铜大鼎,但觉其铭文、纹饰纤毫毕现,心中募的想到什么,又问道:“这鼎你是在哪儿见过的么?” 道玄得其夸赞,心中敌意尽消,便道:“当然,这鼎便是那李氏族长之物,听鱼姐姐说,乃是九鼎之一巽木鼎。” “什么?”宁枫、宫雨儿、高光启三人同时惊叫出声,吓得道玄一震,目露戒备。 宁枫内心大跳,震惊之意更甚,原来李承恩和秋泠仙子早已发现了九鼎的踪迹,怪不得他们对这至尊宝器的下落如此笃定,李承恩既已取得了巽木鼎,那剩下的八鼎呢?是否也落入其手?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猜测,若是九鼎尽数归于李氏,那他们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地进入地宫了。 “是了,怪不得那李宏义短短数日,修为竟是突飞猛进,原来竟是借住了巽木鼎之力么?还有九宫地基的巽木宫处空无一物,而那倾宫石门之上的九宫图也是少了一角,原来竟皆缘于此。” 刹那间这几日的种种疑惑之处尽皆有了答案,宁枫只觉内心滞塞郁堵之意一扫而空,说不出的舒然爽快。 既然九宫地基处的其余八宫之处催生出了奇珍异材,那岂不正说明八鼎仍然在这倾宫之中么? 那李宏义不过一凡夫俗子,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利用巽木鼎将修为提升至此,那此间有高光启的定灵珠,三人又俱是天资超卓之辈,若是能够集齐八鼎,逃出这里不是易如反掌?更有甚者,与地宫另一侧的李氏宗族相抗,破除其造反之谋,也大有可能! 第62章 冰镜 宁枫想着能得见这闻名遐迩的传国神器,又可以破除魔门的阴谋,助自己逃出生天,一时脑中轰然,惊喜交加。 宫雨儿也是眉目悦然,裙裳鼓舞,万千明珠星光从四周映射到其俏脸以及娇媚身姿之上,焕发出一层柔和而圣洁的色彩,令人神夺心动,目光不忍稍移半分。 她妙目扫视四周,笑盈盈道:“道玄说的没错,玉乃地之精,而九鼎象征着华夏九州大地。这昆仑玉又是夏王朝太庙的祭天之台,九鼎原本一定便是放置于此。” 宁枫点头,深以为是,募的想到一点,转而又道:“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九鼎一定早就离开了这昆仑瑶台,不然也不会被李承恩获得了,这倾宫如此广阔,不知剩下的八鼎落在何处?” 宫雨儿闻言目光瞥向道玄,露出询问之意。道玄见之急忙道:“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枫点头:“李承恩那家伙老奸巨猾,怎会将这些机密告知一小儿。”心中虽如此想,却仍然忍不住生出一丝失望之意,此时虽然知晓巽木鼎的所在,但如何寻找剩下的八鼎,却是一筹莫展,线索全无。 正思虑间,却见全身湿透的高光启面如死灰,神情萎靡颓丧。宁枫心底暗暗疑惑,这花间城主虽长相不怎么样,但也是性情豪爽,潇洒大度,怎的一进了这倾宫瑶台,好像便变了一个人一般? 宁枫此时虽知高光启对自己仍有欺瞒,但心底已将其当作至交朋友,此时见其失神落魄的模样,不由感同身受,欲上前抚慰一番,却突闻来时甬道之处传来一阵轰然震响,便连整个倾宫都似在颤抖! 宫雨儿也是俏脸一紧,低声道:“难道是他们追来了?” 话音未落,震颤之音越发剧烈,便连绵延数十里的宫殿群也是摇晃不已,飞檐流丹上镶嵌的宝珠光芒在黑暗中明灭飘曳,宛若万千流萤,绚烂之极。 宁枫来不及欣赏这美景,心道:“这地宫年代久远,既然能被兽群冲开,那李承恩集聚太原城的上万兵力,在坍塌的甬道中辟出一条路来也当不是难事。” 正思量间,已经隐约可以听到众人喧哗之音。 道玄面露大喜,失声叫道:“鱼姐姐……” 宫雨儿急忙将其嘴巴捂上,对方人多势众,三人绝不是对手,若是正面相抗,怕不仅是寻不到九鼎的下落,便是性命也难保,当下急道:“宁哥哥,该怎么办?” 宁枫刹那心头涌出万千计谋,却又都一一否决,若是三人飞身藏在百里倾宫之中,李承恩进来见着瑶台,大喜之下未必会发现自己。可以这样一来,九鼎不就落入了李氏家族的手中了么? 武皇登基建立周朝,本就不能尽服天下。那时李承恩手握至尊九鼎,振臂一呼,天下李氏宗族、道门尽皆响应,怕是九州华夏又要陷入绵绵战火之中。 宁枫虽身怀灭族大仇,心中对朝廷、道佛无甚好感。但其实心底深处,却一直笃信妙应仙人济世为怀的原则,希望神州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永无战争。 至于是李姓当皇帝,还是武姓当皇帝,又有什么重要呢? 可是一时他心中却想不出万全之策,心中矛盾无比,直急的胸中如被万蚁咬噬,难受之极。 犹豫之时,突听身旁的高光启哈哈大笑,道:“宁兄,我们不用逃了,救兵已经到了!” “救兵?” 尚未来得及细想,只听得远方的甬道处“砰”的一声巨响,随后嘈杂之声大作。 三人此时立于瑶台之上,些许伤势早已痊愈,灵力修为尽数恢复,此时外面人群说话之声如在耳畔。宁枫细细辨之,李承恩、李宏义等人的声音便在其中,但同时也掺杂一些陌生女音,个个娇柔婉转,却又带些英爽之气,不知是何人? 外面敌友不明,在至尊九鼎的诱惑之下任是谁也不能轻易信任,宁枫不敢冒险,便咬了咬牙,抱起道玄,拉住宫雨儿躲在明珠光华的阴影之处,若不细瞧一时也难以发现,高光启无奈,也只好尾随。 片刻之后,从那甬道的方向瞬间涌出上百人,自动分成两个阵营。一方自然便是以李承恩、秋泠仙子为首的北都李氏宗族,而另一方却尽是白衣女子,中央簇拥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裳美人,其面色冰冷,霜眸凝视,周围萦绕着浓烈的极冰气息,便连远在数百米之外的宁枫见之也不由全身一抖,寒意遍体。 “冰镜大人!”高光启低声惊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宁枫见之暗想:“看来这冰冷女子便是城主大人口中所说的救兵了,可是她虽没有与李承恩众人站立一处,但却也没有互相厮杀,难不成这所谓的救兵也与他们勾结在一起了么?” 身旁的宫雨儿知晓宁枫不认识此女,当下悄言解释。 原来,此女乃是朝廷望月神宗之人。武皇代李称帝之后,为了拉拢支持李氏的道教,便收买了不少玄门中人组成望月神宗。这些玄门中人虽修习清净道法,但依附权贵之心比常人更甚,是以经过数年发展,神宗便已力压太清门、五岳剑宗等门派而成为道门第一大派。不过神宗内包括宗主赤天国师在内,大部分实权人物皆是女子,甚至连当朝女宰相以及武皇最宠爱的公主也是神宗之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望月神宗分为冰、寒、玉三门,每门皆有门主、嗣主,而这位冰镜大人便是其中冰部的嗣主。 宁枫闻言暗暗咋舌,自古以来天下便是男尊女卑,便连文圣孔夫子也不能免俗,想不到这武皇登位,竟将女子的地位拔高到了如此地步,怕是天下间的儒生文人心中早已不服,这看似祥和的太平盛世,其下又不知有多少暗流涌动。 此时众人见着眼前巨大白玉高台,其上星光闪烁,珠宝满天,而四周错落有致地遍布着灵宫殿宇,一直延伸至黑暗尽头。这等人间难见的幻竟奇象顿时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唯有秋泠仙子嘴角含笑,冰门冰镜满面霜寒,四下环顾。 李承恩双眼凝视瑶台,目光中尽是贪婪狂热,大笑道:“多亏那废物城主和那魔教小子帮我们清除了这地宫中的重重机关和死灵卫兵,不然怕是无法这般轻易破开九宫之门,进入这传说中的夏桀倾宫了!” 宁枫闻言不禁又惊又怒,原来秋泠仙子让道门驱使兽群将自己三人逼迫至此,竟是这般的目的,他忍不住又看向李承恩身旁的那道妖娆妩媚身影,心底却涌出一片森寒冷意,眼中怒火涌起,牙关紧咬,募的又想到,怕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目的,那便是让高光启以为坍塌石门隔绝了众人的追击,便可以放心的取出定灵珠,寻找九鼎。 随后秋泠仙子再与李氏族人破开乱石到达这里,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夺走定灵珠,将至尊九鼎收入囊中。 宁枫凝视秋泠仙子,竟是第一次涌出俱意,暗想:“此女言行虽看似轻描淡写,但随手施为便能将人玩弄鼓掌之间,其心计之深,当真可怕!” 冰镜面无表情,淡淡道:“族长大人,高城主怎么说也是望月神宗之人,武皇钦定的北都之主,还望您看在武皇、赤天国师的面上,手下留情!” 宁枫、宫雨儿闻言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花间城主,竟也是望月神宗之人。宁枫忍不住看向高光启,但见其满面讪笑,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他瞬间恍然,北都之主虽然夹在武氏和李氏之间,并无实权,但再如何也是封疆大吏,风光人物,武皇若要选择最为信任之来担任,望月神宗自是不二之选。 那他身怀定灵珠,定然也是在帮助武皇寻找至尊九鼎的下落,只是这本当时朝廷至为隐秘的消息,为何会被秋泠仙子得知?一时宁枫对这妖艳的三都花魁,更增无尽的好奇与忌惮! 秋泠仙子咯咯娇笑,说道:“冰镜大人放心,族长大人不过是看高城主受到一魔教小子和峨眉女子的哄骗,这才痛下心肠,将其暂时幽禁而已,并无加害之心。” 冰镜冷笑,道:“捉拿区区两个乱贼,何必需要动用太原八营的军队?” 宁枫于一旁却是暗暗惊诧,这李承恩行的是造反之事,意在推翻武周王朝,而冰镜又是望月神宗冰门的嗣主,按理说两人应是水火不容之势,怎的好像两人之间并无敌意,难道冰镜并不知晓此间发生之事? 李承恩嘿嘿笑道:“冰镜大人,前日间小儿在太原北郊处无意发现一青铜大鼎,老夫见之,知其不是凡物。而三都皆传闻,秋泠仙子不但歌舞双绝,才学更是渊博,精通历史,遂邀请其来鉴宝。经她慧眼一瞧,发现此鼎竟然是传说中至尊九鼎其一!” 他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一片。 宁枫隐在暗处,却是冷笑不已:“这老贼不知又想些什么说辞,竟想蒙骗望月神宗冰门的嗣主?” 身后走出一面相阴鸷青年,正是李宏义,他朝冰镜微一拱手,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指尖碧光大作,一道强沛无比的木灵之力顿时如涟漪一般在空旷的倾宫之中荡漾开来。 宁枫凝眸望去,不由呼吸顿止,惊讶、喜悦、震骇……尽皆从神识中汹涌而出,几乎令其不能自已。 此时李宏义手中之物,与道玄所画出的巽木鼎一模一样! 第63章 阳谋 一时间在场中所有人的眼睛之中皆显现贪婪之色,在这传说中的至尊神器面前,又有谁能够稳住心神,而不为之疯狂呢? 便连一直面色冰冷的冰镜也是寒眸流转,说道:“若真是大禹九鼎,那当是献给武皇陛下,以开盛世,为何却要兴师动众,深入夏墟倾宫地底,捉拿两个不相干的小子呢?” 李承恩招手令李宏义退下,随后又道:“冰镜大人所说不错,老夫心中本亦是如此想。但是传闻大禹九鼎分列九州,当有九个,此时方才得到其中之一。老夫便想不畏险阻,根据这巽木鼎上的提示,深入夏墟之中寻得剩余的八鼎,一起献给武皇!” 三人于暗处闻听其矫揉造作之言,几欲作呕,这老贼见风使舵之本事,当真是天下少有。 李承恩见冰镜并无回应,冷笑一声,又道:“不过老夫却也有一事不明。向闻冰镜大人坐镇长安,不知今日为何却会来到太原城,又恰巧进入这地宫之中?” 宁枫听其言语之中威胁之意尽显,心下恍然:“武李两族权力争斗不休,望月神宗自然不敢得罪任何一方,恐怕冰镜她即使知晓李承恩的造反阴谋,也不会轻易揭发,所以这老贼这般有恃无恐。” 突见冰镜身后的白衣女子之中走出一俊秀儒雅公子,宁枫讶异一声,竟是李承恩的大儿子李宏阳。 李宏阳走到父亲面前,说道:“父亲大人,是……我派人通知冰镜大人的。” 李承恩面色转冷,默然半晌,良久才道:“好,好,你干的好事!” 宁枫和高光启对视一眼,皆是略有讶异。想不到这老贼千算万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周密计划竟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泄露给了外人,不过冰镜面容殊无反应,怕就算是知晓此事,也不敢随意与李氏宗族撕破脸皮。 李承恩当下撇开李宏阳,向前一步,大声道:“城主大人,还请你现身相见,与老夫一道寻得九鼎,献给武皇陛下。”其叫声裹挟浑厚灵力,直如巨钟敲击,震得众人耳中轰隆,传至倾宫的每一个角落。 宁枫三人闻声一惊,暗道:“这老贼好强的灵力!”此时方知原来一直小觑了这北都李氏的族长,他此时为了震慑众人,运足修为,怕已至地之道的大乘境界。 良久不见回应,李承恩嘿嘿笑道:“冰镜大人,高城主他怕是对老夫不甚信任,还请你一开芳口,唤其出来。” 冰镜犹豫片刻,飘身跃至瑶台之上,高声道:“城主大人,冰镜特来拜见,还请现身。”其声如清铃脆响,又似寒冰乍裂,直刺耳膜之中,令人不由神识一震。 高光启面色一动,正欲飞身跃出。宁枫见状赶紧拉住他,急道:“城主大人,这冷冰冰的女人怕不是善类,你与她可有交情?”高光启嘿嘿笑道:“我曾经对其表白过心意,可惜石沉大海。” 宁枫一阵无语,只得道:“那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等局势明朗之后再现身不迟。” 高光启又道:“不过望月神宗冰门的门主乃是武皇最为……私密之人,冰镜身为嗣主,当不会背叛武皇才是。”宁枫见其支支吾吾,讶异不解,经宫雨儿提点方才豁然明白,当今武皇豢养了不少男宠,以供享乐,怕是这冰门门主也是其中之一。 宁枫不屑道:“此间面对至尊九鼎,怕是再亲密的人都会迷了心窍。”他心中暗暗猜测高光启定是在帮武皇寻找九鼎,是以以此激之,果见其闻言一阵黯然,再不言语。 秋泠仙子见仍是没有回应,娇笑一声,长袖轻拂,翩然跃至瑶台之上,环顾四周。 宁枫暗叫不好,道玄刚才所画的巽木鼎尚未擦去,如若被秋泠仙子看到,岂不是暴露了行迹? 果然秋泠仙走至一处,面容一怔,低头望去,随后露出几分笑意,对李承恩道:“族长大人,我那弟弟被其掳去,在此留下了记号,说明他们就在这倾宫之中。” 李承恩赶紧着人道:“赶紧加派人手搜遍这夏墟倾宫,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宫雨儿知晓再隐藏不住,闻言不由朝道玄看去,吓得道玄赶紧说:“那……可是你们让我画的。” 宁枫暗笑,想不到向来面柔心善的雨儿妹子,竟能将这么个半大小儿吓得有如惊弓之鸟。不过此刻他陡地想起刚才情急之下忘了点其哑穴,若是道玄此时大声呼救一声,那三人的行迹便再无法隐藏。 宫雨儿悄声道:“放心吧,待会儿定然将你还给你的鱼姐姐!”道玄闻言忙不迭的直点头。 瑶台之上的秋泠仙子仔细探查,突觉脚下一滑,竟有水迹,而反观四周,却尽是温润光洁,她心下微微一笑,却对众人道:“族长大人,冰镜大人,我弟弟留的记号显示,他们找着了出路,已经先行离去了。” 李承恩闻言面容剧变,大怒道:“这倾宫位于地底万丈深处,唯有石门一条路,难道他们变成了老鼠,钻出去了么?” 宁枫心中突突大跳,秋泠仙子她为何说谎,欺骗李承恩,难道她竟是另有图谋么? 不知为何,他只觉在场所有人当中,心机最深沉的便是这三都花魁,其所谋之事,必然比利用九鼎造反,更加令人可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回望宫雨儿和高光启,发现他二人双眼之中也尽是诧异,宁枫当下悄声道:“既然他们想要九鼎,那就随他们的愿吧,让大家来一起找寻!” 宫雨儿闻言先是一怔,转而露出笑意,赞道:“宁哥哥当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此时秋泠仙子估计已经发现三人的踪迹,若是再隐藏下去,即使不会被李承恩发现,也断然会落入秋泠仙子的算计之中。这三都花魁处处设谋,步步为营,当真是高深莫测,而且她能够教授道玄这等奇异的丹青妙法,又能将百足妖祖收服封印,怕是其修为,远超其显现出的实力。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大大方方的站出来,与李承恩、秋泠仙子、冰镜一起寻找九鼎,那时若是找寻不至,只要高光启还握有定灵珠,便可保得无虞,万一真的找到了剩下的八只巨鼎,那时人人觊觎此宝,三人正可以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高光启叹道:“哎,我现在只想美女入怀,美酒穿肠,什么九鼎,我已经不在乎了!” 宁枫再不迟疑,纵身从阴影处跃将出来,哈哈大笑:“族长大人,秋泠仙子,高光启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你们该怎么感谢我呢?” 众人但见一俊秀少年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瑶台之上,而其怀中抱有一粉面幼童,满面含笑,潇洒自如,在四周明珠之光的照耀下更是有如仙人,一时不少冰门女子皆目眩神迷,心中大跳,忖道:“这人是谁?竟生得如此俊秀,便是门主与之相比怕也略有不及了!” “道玄?”秋泠仙子眼见其怀中幼童,不由惊呼一声,随即秋水双眸一转,又咯咯笑道:“多谢宁公子帮助小女子照顾这顽皮的弟弟!” 宁枫神识敏锐之极,早已将其自如神情之下的慌张收入眼中,当下心中增了几分底气,哈哈笑道:“仙子说的哪里话,道玄他如此精灵可爱,我和雨儿妹子都十分欢喜呢,都有些舍不得还给仙子你了!” 瑶台之下的李承恩见着宁枫,讽道:“你这小子可真是命大啊,竟然能从兽群和死灵卫兵的合击之中活下来!” 宁枫不甘示弱,回道:“有劳族长大人挂心了,小子曾经去过地府一次,可惜阎罗王他老人家不收,我也没有办法。” 众人皆以为他此言说的是刚才的地宫之战,不想宁枫真正所指的却是当年在白绝山谷之时被鬼灵哥哥和师父妙应仙人所救一事。既然魔门曾经能通过他体内的鬼灵感应其踪迹,那他们定然也知道此事。 宁枫故意以此试探,若是场中有魔教妖人,绝不会无一丝反应。 余光瞥处,宁枫瞧见秋泠仙子神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正常,他心中一震,暗道:“你果然是魔门中人!” 冰镜见这少年神采飞扬,周身笼罩着一丝奇异气息,当下微微惊诧,问道:“族长大人,这又是谁?” 李承恩冷道:“这便是那在峨眉山上自称妙应仙人之徒,逃过魔门神后的追捕,随后又来到太原城,大闹百花宴,蒙骗城主大人的魔教叛徒宁枫!” 冰镜闻言娇躯一震,冷面之上涌出古怪神情,双眸直愣愣地盯着宁枫。 宁枫微微诧异,但此女敌友不明,当下也不理她,只是笑道:“族长大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甚了解,倒是对我的经历如此清楚,小子真是受宠若惊啊!” 李承恩向来以自己的两个儿子为痛,闻言不由大怒,手中陡然祭起龙尾剑,光芒闪烁,口中叫道:“竖子敢尔!” 便在此时,上空陡然有一肥硕身影轰然落下,直震得瑶台微颤,明光摇曳。又有一绝色少女笑容满面,翩然落在宁枫身侧。 “族长大人,你老人家德高望重,何必与一小儿这般置气呢?” 李承恩原以为宁枫现身定然是有后计,不想此时三人全都出现,他不免惊疑万分,冷笑道:“城主大人果然风采依旧啊,我听秋泠仙子说你已经寻路逃脱,还一直十分担心呢?” 秋泠仙子也是对三人此举疑惑万分,遂笑道:“若不是小女子使了这招‘引蛇出洞”,三位又如何能放下成见,大方现身呢?” 李承恩冷笑一声,说道:“闲话稍后再说。城主大人还是将定灵珠交给老夫用来寻找九鼎,这几日之事便既往不咎,若不然,老夫定上报武皇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此刻太原八营已尽在控制,冰镜又不愿卷入武李之争,此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时李承恩志得意满,心中只想着早日将至尊九鼎收入囊中,随后振臂一呼,召集朝廷与九州的亲李势力,一举推翻武皇的统治,那时他登得大宝,必将建立不世之功业。 他越想越是激动兴奋,瞧也不瞧身后的冰门众人,满眼全是狂热之极的汹汹*。 第64章 龙脉 高光启对宁枫对视一眼,假装为难片刻,随后勉强诵念法诀,只见一道灵光从其口中迸射而出。众人凝眸看去,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浑圆珠子悬浮在瑶台之上,光芒闪烁,嗡嗡轻颤。 众人眼见此珠与寻常夜明珠并无二致,心下暗暗疑惑:“这便是秋泠仙子口中说的定灵珠么?” 李承恩见之喜色尽显,急道:“高光启,你赶紧用此珠召出九鼎,老夫作为李氏族长,定有重赏。”激动之下其造反之心渐渐显露,已经以皇室正统自居。 高光启打个哈哈,笑道:“族长大人太高抬我了,要是我知道怎么用定灵珠找出九鼎,还用等到今天么?” 李承恩闻言眼神闪过一丝失望,又看向瑶台上的那道妖娆身影,说道:“仙子?” 一时众人的心皆高高提起,宁枫看着秋泠仙子纯真、妖冶并存的美丽容颜,内心突突狂跳,此女虽来历神秘莫测,但她真的能知晓这上古传国神器的秘密么? 秋泠仙子闻言瞧了一眼高光启,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微笑道:“小女子不才,愿帮族长大人寻出此宝。不过至尊九鼎乃是上古隐秘,参地之造化,不是一人可以窥探的,但小女子有一想法,或许可以找出九鼎的一丝踪迹。” 李承恩大喜,叫道:“快快讲来。” 众人皆屏息凝气,不敢稍发一言。便连宁枫三人也被吸引过去,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方法,能够在这夏墟遗迹之中寻得大禹九鼎。 秋泠仙子双眸一转,缓缓道:“诸位皆是博古通今之士,定然知晓历朝历代灭亡之时,不论是祖宗太庙,还是皇帝王陵,总会被人焚毁挖掘,各种宝物哄抢一空,但大家可知晓,这是为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此言何意?在他们看来,此问简直是不需要回答,此举既可以令前朝皇威扫地,又可掠夺金银珠宝,以充国库,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便连李承恩也是脸色阴晴不定,暗想:“这不是废话么?改朝换代之时哪儿能不烧杀抢掠,若老夫得登大宝,也要将武氏那贱人祖宗十八代的棺椁打开,以鞭戮尸,方泄我心头之恨。” 唯有宁枫心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但茫茫迷雾,却又始终寻不到线索。 秋泠仙子见众人神情,微微一笑,突然面向宁枫,问道:“宁公子,小女子向闻你精通历史,可知晓这其中一二么?” 宁枫一怔,不知她为何询问自己,便下意识答道:“商纣之鹿台、秦始皇之阿房宫……但也有许多皇帝还千方百计守护前朝皇陵,以显仁义。” 秋泠仙子似乎早有所料,脆笑道:“呵呵,历史迷雾重重,真相又岂是这般容易知晓?宁公子口中所说的仁义皇帝定然有终身不代汉的魏武帝曹操吧,可他却在军队里安插摸金校尉一职,专司挖掘王陵……还有那位被称作‘周公转世’的新始祖王莽,故意与当时的太后王政君抢夺传国玉玺,致使那承载了西汉龙气的国宝摔了一角,后王莽又以厉金镶之,以损龙形。” 宁枫眉头微皱,她口中所说的皆是历朝颇有争议的皇帝,却不知与九鼎有何关系? 众人此时方才听出,秋泠仙子竟是在讲龙形龙气一说,至尊九鼎号称镇服九州,必然是集聚了天下龙气,按照此法说不定真的可以探得九鼎的下落! 却不想秋泠仙子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娓娓续道:“说到这位新始祖,可真是一位了不得的绝世人物!他不惜四方树敌,闹得众叛亲离,也要重划天下九州,更掠夺敌国之领土建立四海之郡……” 李承恩听其仍是不提九鼎,心中微微不耐,但此间还需倚仗于她,便淡淡道:“这些皆是距今千年之英雄人物,其行为自不是常人所能理解,仙子还是先顾下眼前之事吧。”其言语之中焦灼之态尽显。 秋泠仙子似是没有注意到一般,话锋一转,又道:“近的人物么?那也是有的。前朝炀帝,诸位还记得么?” 炀帝乃是隋朝最后一位君主,本是雄才大略,有圣人之抱负,但最终却闹得流民四起,天下大乱,最后被魔教前七殿的黑水殿殿主宇文化及杀死。 李承恩脸色陡变,道:“前朝昏君,提他作甚?” 秋泠仙子面色异样,又道:“炀帝虽暴,但却不昏,不然也不会杀李氏以灭天子气。可天下姓李之人何止千万,他灭族却不断其根,终得大祸……城主大人,冰镜大人,你们说是也不是?”她口中所说关系到当今李氏皇族,直惊得在场所有人皆是神色大变,全身颤抖。 宁枫最不喜这些权力之事,当下不言不语,但见秋泠仙子神情悲切,心下诧异:“难道她曾经也是李氏之人,而被炀帝灭族的么?”他隐隐只觉其话中包含一惊天之秘,而此时那层层迷雾,重重丝茧,正被慢慢拨开。 高光启万没料到她突然发问,直惊得汗出如浆,支支吾吾道:“我……我哪里会知道?” “长安皆传言花魁秋泠仙子博古通今、才思鲜艳,差可比拟上官宰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瑶台下一直冷面旁观的冰镜突然冷冷道:“不过据望月神宗探查,秋泠仙子真名叫鱼泠秋,自小便是一孤儿,无父无母,被农民收养长大,长大后又被卖入长安醉心居,歌舞双绝,才艺誉满京城。但无论神宗如何探查,皆无从知晓仙子父母何人,师从何方?今日听你所说种种,我才知晓,你竟是前朝鱼俱罗之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众人闻言一惊,鱼俱罗乃是前朝大都督,开隋九老之一,传闻曾经得升玄仙人教授仙术,算是半个太清门之人,但他后来与魔教黑水殿主宇文化及相交甚密,又因功高震主而为炀帝猜忌,最后被诬陷造反被斩首于市。 世人皆传其目有二瞳孔,有帝王之像。 秋泠仙子瞧得众人将信将疑的神情,咯咯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又对李承恩道:“族长大人,莫怪小女子言说这许多,只是九鼎的下落,与这些关系匪浅,而所有历史事件的背后,都涉及到一个共同的至尊隐秘。” 其话音一落,冰镜、高光启两人同时脸色大变,身躯震颤。宁枫神识敏锐,自是瞧在眼中,内心微微诧异:“难道这与朝廷望月神宗有关么?” 冰镜脑中疾速掠过一个画面,心中突突大跳,斥道:“休要妖言惑众!”转而又转向李承恩:“族长大人,这倾宫虽大,但不过数十里方圆,我看还是派遣太原八营的士兵一起搜寻,莫要听这妖女在此胡说八道。” 李承恩颌首凝眉,口中嘿嘿冷笑,默然不语。 秋泠仙子见冰镜如此失态,微微一笑,又向高光启道:“城主大人,既然冰镜大人不说,那你说出来如何?” 高光启胖脸之上细密的汗珠丝丝溢出,满是惊慌神情。 宁枫惊疑之极:“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两位望月神宗的高手如此惊惶失措,难道……”心中陡地想到什么,但关系甚大,匪夷所思。 秋泠仙子娇声道:“既然两位都不愿言明,那小女子今日便斗胆说出来,魏武帝、新始祖、隋炀帝……这些帝王千方百计想要破坏的,不是别物,正是龙脉!” “龙脉?!”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哗然一片,尽皆露出疑惑之色。龙气、王气一说自古有之,但世人皆以为这不过方士之言,不足为信。若真有龙气之说,又有迹可查,那何来千年来的朝代更迭,历史变换? 冰镜此时脸色恢复,冷道:“术士蛊惑人心之言,也敢拿来哗众取宠!” 当今道门之中崇尚修仙炼气,对于方术之士,炼丹长生一道颇为不屑,斥之为末流。 秋泠仙子似有若无地看了宁枫一眼,又脆笑道:“哦?冰镜大人当真以为这是蛊惑人心的说法么?那为何十年前你参与平叛,却在白绝山谷凝练阴珠,意欲破坏李氏龙脉?城主大人也手执定灵珠,在太原城醉生梦死十年?” “什么?”宁枫、宫雨儿同时惊呼出声,想不到千方百计寻找的灭族仇人,今日便在眼前。一时惊喜、愤怒、仇恨、杀念……种种情绪在脑中交织缠绕,最终化为一道怒吼:“就是你,杀了我全族的人?” 冰镜感受那如道道利剑射过来的杀意,心中一惊:“这少年难道是那些山村中的人么?”当年明明所有的叛众、村民都已经被鬼魂吞噬,为何这少年竟能存活下来,看其年纪十年前他不过是襁褓婴童,难道他当时并不在场中么?但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能得知灭族之事? 宁枫见其神情,更加确信,怒道:“若不是当年师父恰巧路过白绝山谷,怕是我也早就化为了山谷中的一缕亡魂了,今日,我定要为娘亲、父亲、哥哥以及全族的人的报仇!” 他仰天一吼,周围灵力如滔滔江河般汹涌肆虐,衣袂鼓舞震荡,真激得四周明珠灯光剧烈摇曳,便连倾宫之顶也是乱石咔咔作响,直欲落下。 众人心头大骇:“这小子好强的修为!”殊不知宁枫体内鬼灵哥哥当年融合了长平古战场的万千冤魂,煞力惊人,后与宁枫血脉相融之后便一直蛰伏在其体内,此时被仇恨所激,正慢慢苏醒。 正当冰门众人纷纷拔剑之时,宁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宁兄,莫要被妖女蛊惑,你的仇家另有其人!” 第65章 九鼎 宁枫此时怒火冲天,鬼灵慢慢充盈百骸,哪里能听得进去,闻言只是回过头去,恨恨道:“城主大人还要狡辩么?等我将这什么冰门嗣主杀死,下一个便是你那师父!”高光启瞧其双眸现出奇异妖蓝,发丝之间凝起淡淡冰晶,一时竟被惊得心中一颤,不敢言语。 倒是下方李承恩脸色变换,转眼又看到秋泠仙子含笑脸颊,暗道:“原来仙子竟是早有奇谋!此间虽大局在握,但冰镜与这小子终归是外人,若是他们两方斗在一处,我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么?” 当下其哈哈大笑,假装痛心疾首道:“想不到冰镜大人你身为朝廷之人,竟做出如此狠绝之事,白绝山谷附近的村民都是淳朴善良,与那叛众有何干系?想不到你们竟然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将他们尽数杀死,老夫听来,真是十分痛心啊!”其言辞恳切,满面悲伤,若不知晓,还当真以为他是悲悯之人。 冰镜眼望李承恩、秋泠仙子,冷笑一声:“两位可真是施的巧计!”转而又看向宁枫,道:“想不到当年妙应仙救下的竟然是一无知冲动小儿。”说罢双手凭空一挥,白光闪烁,瞬间便是一白色玉镜在手,光华流转,不可逼视。 “若你想要报仇,而让李氏得到九鼎,那时战火又起,生灵涂炭,不知妙应仙人在天之灵,会作如何想?” “闭嘴,莫要提我师父之名!”宁枫怒吼狂啸,全身颤抖,但其实已然恢复了一些神智,一时心中矛盾之极。 今日之种种一切,莫不是因当年灭族引起。这十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宁枫眼前皆浮现起那被鬼魂撕裂,堆如高山的村民尸体,冲天迸射的淋漓鲜血,汩汩流淌的血海尸河。 母亲的哀嚎悲伤泣,哥哥的撕心怒吼,无时不刻不萦绕在耳边,在神识中一遍一遍的响起,如利剑在心头刺出无数道血痕,像长鞭在身体之上朝夕笞挞。 可是今日这倾宫之中,怕是唯一能阻止李承恩的唯有望月神宗的冰镜与高光启,若此时自己与其刀剑相向,拼死厮杀,那最终受利的便是这欲执九鼎,扇动天下之人造反的北都李氏了! 宁枫心中的炽热怒火也如四周夜明珠一般摇曳晃动,十指指尖深深的掐入手掌之中,血珠滴滴落在昆仑玉台之上,发出阵阵嗤嗤声响。 身旁宫雨儿冷冷的目光在冰镜与秋泠仙子之间流转,心中悲伤愤恨已极。一方是杀了宁哥哥全族的罪魁祸首,一方是害的师父惨死,酿成今日局面的魔教妖女,她强忍心头怒意,握住宁枫的手,关切道:“宁哥哥……”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是心中打定,不论宁枫今日作出如何决定,她都会全力相助。 宁枫耳边得闻那温言软语,便如冰壶灌顶一般刹时神识清明,脑中万千鬼灵嘶吼轰然作散,身上的暴戾煞气也如天边薄云消失不见。他感受着手中那道冰凉滑软,又回想起刚才心中涌动的暴烈杀意,不由略略后怕,冷汗涟涟:“想不到这被师父用太乙神丹压制的鬼灵之力又死灰复燃……” 他用力甩了甩头颅,抛开那些模糊却又鲜明的画面,募的惊醒,暗道:“对了,峨眉金顶之上梦慧大师曾说,当年白绝山谷之事除了朝廷之外,魔门也参与其中……利用活人之血为引,唤醒沉睡千年的古战场怨灵之力,能想出这等残忍诡异之术法的,怕是也只有魔门了。” 宁枫余光又瞥向高光启,心中执念怨气更加消散了大半,又想:“不管城主大人身份如何,他也是一光明磊落,潇洒坦荡之人,其苦苦维护的师父又怎会是奸诈小人?怕是当年事件的背后,另有魔门妖人作祟!” 一时其内心滔天杀欲复转平静,只是对着秋泠仙子淡淡道:“仙子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挑起我和望月神宗的争端么?可惜今日我怕伤着手中牵着的如此可爱的道玄弟弟,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被封住经脉的道玄小手牵在宫雨儿手中,满脸可怜神色:“鱼姐姐!” 秋泠仙子妙目之中闪过一丝惊慌,暗暗诧异:“这小子竟然能压制其体内无数冤魂凝聚成的鬼灵之力,当真是不可思议。若不是道玄在其手中,我尚可以用出驱魂之法重新激其神识,可是此刻……”一时她竟是觉得自己远远低估了眼前这少年。 便在此刻,从倾宫甬道之中飞奔过来一黑甲侍卫,走到李承恩身边鞠躬道:“族长大人,八营之中飞虎营、豹突营已经集结在地宫之外,另有长水营、中杨营在北门之处候命,听候大人指示。”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太原八营之中有五营臣服,李承恩此时竟调集了四营之兵力,不顾正在城中观望的另外三营,看来对今日的九鼎已然是势在必得。宁枫、冰镜等人更是内心大跳:“若是让这老贼获得了九鼎,那此间所有人还有活命么?” 李承恩哈哈狂笑,满面傲然睥睨神色,在他眼中此间无论是什么望月神宗,还是宁枫、宫雨儿,都已经是瓮中之鳖。 “冰镜大人,宁小子,你们有甚仇怨还是等出去再说吧!此刻最重要的是让仙子与城主大人赶紧寻出九鼎,让这消失数千年的传国宝器再现人间。”言语之中已然不提武皇陛下,造反图谋便如司马昭之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九鼎事关重大,还请父亲三思!”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儒雅青年,正是李宏阳。他身为唐高祖子孙,自然盼望李氏能重登九五,可父亲此举只会激怒武皇,那时陛下若不顾武李盟誓,大肆清杀李氏宗族,那时怕是家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李承恩瞧得这一直颇受自己欣赏的大儿子三番数次阻拦,心中早已不耐,看也不看道:“宏义,看好你哥哥!” 李宏义嘿嘿冷笑,走上前来。他从小便不论声名还是学识皆不如哥哥,此次终于借住机会重获父亲信赖,急于表现,便闪至李宏阳身旁,狂暴灵力汹涌而下,将对方笼罩,口中冷道:“兄长,你便在此安心看着吧!”其怀中藏有九鼎之巽木鼎,修为提升了七成不止,一时竟将李宏阳震的动弹不得。 宁枫心中一凛,这纨绔子弟竟能凭借巽木鼎在数日之内修为增长至此,看来九鼎之力果然名不虚传。他又看向满脸兴奋激动的李承恩,暗道:“这老贼如此觊觎九鼎,怎的不上来抢夺定灵珠?难道……对了,他如此老奸巨猾,定是担忧这当年连成汤王都未曾攻进来的倾宫瑶台有什么机关阵法?” 想罢冷冷一笑,与宫雨儿对视一眼,牵着道玄,缓缓走至瑶台边缘,临阵以待。 高光启眼见此间众人都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若是在地上或还可以借助御风之术寻得一丝生机,可身在这万丈地底,只要太原城侍卫守住出口,怕便是神州九仙亲来也不能安然无恙地逃出。 他看向下方的冰镜,眼前其面色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高光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族长大人,仙子,我虽手握定灵珠,可确实不知如何召唤九鼎,可否指教一二?” 李承恩还以为他在敷衍,正要发怒,却听秋泠仙子笑道:“城主大人,小女子刚才言语之中早已指出九鼎所在,难道你还要装傻么?” 在场众人皆是疑惑万分,不明其此言何意。唯有宁枫、宫雨儿寥寥数人豁然醒悟。 高光启研究定灵珠多年,早已陷入死局之中,这一时哪儿能得解? 宁枫却是心中暗想:“此间对方李承恩、秋泠仙子、长眉、桃花仙等皆是地之道的修为,我们已陷入被动境地,若要寻求转机怕是唯一的希望便是在这至尊九鼎。而李承恩等人此时忌惮夏墟之威,不敢亲身御使定灵珠,若不利用这般机会控制九鼎之力,等得定灵珠被抢,怕今日真的要与望月神宗等人葬身于这千年宫殿之中了!” 想罢他微微一笑,对这高光启道:“城主大人你便召出九鼎,让我们见识一番这闻名千年的至尊神器,又如何?” 李承恩哈哈笑道:“这等识时务的俊杰,老夫倒是有几分相信你是妙应仙的徒弟了,城主大人,可莫要不如一个少年,请吧!” 高光启不明所以,讶异万分,只得目视宁枫,轻声道:“宁兄,我是真的不知……” 宁枫环视周围,朗声打断其言,道:“正如仙子所说,凡登得九五之尊者,莫不是千方百计破坏前朝龙脉王气,可是不仅这夏墟太庙,便连这祭天瑶台却是安然无恙地保存了千年,城主大人不觉得奇怪么?” 高光启闻言大叫:“难道,九鼎就藏在这瑶台之中么?” 众人听的此言均恍然大悟,无数灼热的目光纷纷凝视着百丈方圆的昆仑玉台,流露出贪婪之色。 唯有秋泠仙子始终注视着宁枫,微笑道:“玉乃地之精,九鼎正是藏在玉台之中!” 高光启想到这寻找了十年的九鼎此时就在自己脚下,不由内心突突大跳,一时竟将周遭环伺的目光、危险抛诸于脑后,只是催灵灌入定灵珠之上,刹时光芒如朝霞绽放,一股磅礴之极的灵力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 宁枫、宫雨儿等人相隔不过数丈之远,那股沛然雄浑的吸引之力竟是透过经脉皮肤,直激得丹田之内灵力翻涌,不能自已。诸人难掩心中震惊,纷纷运灵抵抗。 高光启沉喝一声,定灵珠所凝出的灵力漩涡越来越大,似乎连四周的夜明珠光也弯曲缠绕,汇入涡旋中心,一时高光启整个身体陡笼罩在刺目白光之中,宛若圣光浴身,不可逼视。 众人受光芒所激,几乎看不清玉台所发生何事。唯有李承恩等人修为精湛,尚可运灵入眸,将整个昆仑玉台尽收眼底,只见高光启须发尽张,红袍鼓舞如球,面目狰狞,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承恩暗暗侥幸:“幸亏老夫没有托大,若此时换作是我,怕这些人早群起而上了!” 众人瞧着光芒愈发盛烈,宛若太阳金乌耀世,不由皆屏气凝息。忽觉脚下一阵剧烈震动,头顶之上稀稀疏疏落下乱石,倾宫飞檐之上的明珠宝玉也是四散飞射,咔咔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李承恩目露狂热,全身颤抖! 这传说中威震九州,得之便可一统天下的至尊九鼎,消失了两千多年后,终于要现世了! 第66章 太一 倾宫之中震动愈发剧烈,四周夜明之珠、长明灯火竞相摇曳闪烁,一时众人只觉身处于亘古星空之中,那明珠便是流转星辰,而炫光笼罩的瑶台便是苍穹烈日,整个宫殿连绵的飞檐化作银河星云,绚烂至极。 宁枫此时神识尽放,一边承受着定灵珠的灵力激荡,一边凝神戒备,以防李承恩、秋泠仙子上前偷袭,只要高光启能召出九鼎,控制其力,再合以冰门众人,便是仍然不敌,但逃出这夏墟地宫,却是易如反掌。 他感应着方圆百丈内众人的丝毫举动,万千明珠之光也同时映入神识之中,但这珠玉星河却在瑶台之下暗淡失色。一时他心中竟闪过奇异念想:“当年夏桀便是自称太阳之神,难道他摘不得漫天星辰,便是靠瑶台满足他的自大幻想么?可是当年成汤军队何止百万,夏桀凭借着九鼎竟能守住夏王太庙,难道九鼎之力真的这般奇妙?” 正思虑间,下方李承恩却是面色大动,呼吸不畅,眼见这寻求了数年的九鼎终于即将落入自己手中,心中不由激动异常,竟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夺取定灵珠,代替高光启的位置。但余光看到冰镜等人手握灵剑,面色冰冷,又见宁枫、宫雨儿两人气息流转,显是随时准备出手。 “不行,老夫谋划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恭喜父亲大人,如此强大的力量,肯定就是九鼎……”李宏义激动地言语乱颤,身躯微抖。 李承恩见着自己这小儿子,心中一动,喜道:“向闻九鼎必须合至一处才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宏义,你身怀巽木鼎,便上前试试,若是能控制九鼎,那北都李氏世子之位为父便传于你!” 李宏义闻言呆立原地,瑶台上此时白光绽放,风卷螺旋,里面究竟如何也不得知?而且上面站有宁枫、秋泠仙子等寥寥数人,自己曾与这妙应仙之徒结仇,又对那三都花魁动过邪念,若这般贸然上去保不准便会被群起攻击,死了个不明不白。 可是他却知晓父亲这次得到九鼎之后,便会以此为旗,起兵造反,登上九五之尊。等他百年之后,皇位归属自是一个大问题。哥哥虽屡次忤逆父亲,但他行事为人皆甚合父亲心意,等的这次事件一过,数年之后,难保父亲不会尽释前嫌,重新重用于他,那时自己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如此这般犹豫片刻,又感受到身后父亲不悦的目光,李宏义咬了咬牙,募的飞身跃起,靠近高台,口中大叫:“城主大人这许久还不曾召出九鼎,难道是将父亲的命令当成了耳边风了么?”他虽已打定上前,但感受着瑶台中心那惊人的气势,仍不觉心虚忐忑,便只在相隔三丈之处大叫,再不敢上前半步。 其话一出口,便陷没在汹涌气旋之中,毫无回应。宁枫感应着身后的狂猛灵力之流,竟连自己的皮肤骨骼也被带着起伏作响,不由心中一惊,知晓九鼎即将现世,不由全心凝神,又见李宏义就立在不远处,裹步不前,他心中募的想到:“这小子竟然送上门来,何不趁此机会将巽木鼎抢过来?” 心中想罢,丹田内灵力便随之滔滔涌起,流至足底,化作一道气浪。转眼间,宁枫已来到李宏义身前,哈哈笑道:“想不到宏义兄竟这般乐于助人,也罢,我便帮城主大人收下你这好意了!”说罢凝指成爪,便向其怀中的九鼎抓去。 李宏义大惊失色,他此时修为倍增,本弱不了宁枫多少,但之前数次败于宁枫,尚未出手气势便已馁了几分。急忙催灵唤出巽木鼎,疾速转动变大,从鼎口之中掀起一阵狂猛旋风,朝宁枫呼啸飞去。 宁枫知晓其毕集了全力,不敢大意,急忙使出“剑气长虹”迎头而上,不想剑光与旋风甫一相触,便觉手中云歌剑嗡嗡急颤,一股巨力传至手掌,竟震得虎口微麻。宁枫惊疑万分,方欲变势,哪知那旋风竟是活物一般缠住了剑身,不能摆脱。 宫雨儿曾听师父讲过,峨眉剑法刚柔兼备,精妙非常,但若是遇到至刚至柔之力,却会反被对方利用,她不由娇呼道:“宁哥哥,这是巽风之力,赶紧撤剑!”巽在九宫之中为木,为风,具有柔软生长的特性,对敌之时便如巨蟒缠身,若不是一击得中,便是灵力高于对方最终也会被紧紧缠住,气力耗竭而败。 宁枫闻言顿时醒悟,暗暗后悔:“糟糕,原本怕下方李氏族人援救,只是打算击退这纨绔少爷也就罢了,不想一时大意,竟然陷入这等境地!”催力便欲停手撤剑,不想那灵力方一涌起,便被巽风卷入,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巽木鼎中的攻势却是节节攀升,无穷无尽一般。 李宏义没料到巽木鼎神威至此,又惊又喜,一时底气倍增,哈哈狂笑:“本公子与城主大人说话,你这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插手!”又控制巽木鼎快速流转,化为一道碧绿圆球,丝丝灵力迸射而出,集聚在一起。 宁枫只听得耳边嘶嘶风裂之声,手中云歌剑几乎拿捏不住,暗惊:“不行,这是梦慧大师和师父的定情之剑,绝不能丢了。”他紧紧捏住剑柄,不肯松手分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宏义急于立功,见状大叫:“小子还不识相,也罢,让你瞧瞧本公子的厉害!”说罢大吼一声,巽木鼎飞速转动,咣咣响动,如彗星一般朝宁枫撞去。 “宁哥哥!”宫雨儿脸色煞白,焦急惊呼,起身相救但已经来不及。宁枫只觉胸口被一道巨力撞击,满身骨架将要散开一般,手中长剑更是拿捏不住,嗖的一声飞入高空,而身体却是重重跌在瑶台之上,全身剧痛。 道玄趁此机会赶紧使劲全部力气逃跑,秋泠仙子手中玉骨扇哗的张开,一道绵力将其缠绕拉向自己,随手捏起两粒丹药送入其口,检查伤势。 宫雨儿哪里顾得上他,只是快速冲过去将宁枫扶起。所幸只是受了些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全身轻飘飘的如花絮一般,一时竟提不起半点力气。 李宏义立于半空,收回巽木鼎,手中握着那把轻如云烟、萤如冰玉的长剑,啧啧赞道:“这就是峨眉三神剑之一,清净佛的佩剑,果然不是凡物,只可惜被一个山野小子玷污了!” 李承恩眼见自己儿子立下声威,心中得意,喜道:“宏义,先别管这小子,九鼎要紧……”话未说完,口中之言竟生生停住,双眼惊骇的盯着瑶台,惊喜莫名。 只见那道白色光华如拨云见日一般渐渐消散,露出一个巨大的紫色四足鼎,其上刻有北斗七星,山河地理,雄阔之极。奇怪的是,在星空与大地之间,却是有一奇异的怪兽,其无面无目,无口无耳,周身浑圆,若不是身下长了四足,众人还以为是一只巨蛋。 宁枫站起身来,看向瑶台中央,又惊又喜,同时又暗暗疑惑:“按秋泠妖女所说,台上应该有八鼎才是,为何只有一鼎?” 百思不得其解,正欲发问。却见李宏义桀桀怪笑:“城主大人,既然召出九鼎,那便交给我吧!”说罢便上前抢夺。 下方冰镜见之一惊,急忙祭起灵器想要阻拦,不想身旁闪过一白色身影,赫然便是白须白眉白袍的长眉道人,冷冷道:“冰镜大人也是修道之士,难道敢不敬道祖之后么?今日李氏复兴大计,不容任何人阻拦。”身后桃花仙看了一眼台上的宁枫,也举起桃木剑,截住冰镜去路。 李宏义见状更是心无顾忌,御风向前。宫雨儿手握幻玉凤簪,俏容冷对。 忽听高光启喘息道:“嘿嘿,这不过才出现九鼎其二,急什么?”说罢重新凝出定灵珠,此时其吸取了昆仑玉台中集聚的千年灵力,气息暴涨,灼灼其华,便如飓风眼的中心一般将四周的一切卷溺其中。高光启看了众人一眼,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怒吼一声,将定灵珠放入紫色四足鼎中央。 光华隐没,暴风消散,瑶台瞬间陷入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的没有发生过一般。 宁枫、宫雨儿、秋泠仙子、李承恩、冰镜等人怔怔的看向高光启,看向古朴无华的紫色巨鼎,一时心中诧异之极。 如此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片刻,唯有那李宏义立于半空之中,瞧见呆呆的众人,哈哈一笑,快速飞身上前,哈哈笑道:“此时不交出九鼎,更待何时?”说罢举起右手中云歌剑狠狠地劈向高光启,同时左手向紫鼎抓去。 宫雨儿翩然跃起,娇声怒道:“你这种人也配使师父的云歌剑?”手中幻玉凤簪火炎突起,赤雀嘶声尖鸣,朝李宏义袭去。 李宏义脸色一惊,急忙御使巽木鼎抵挡,鼎口中又是飓风涌起,将火炎吹的七零八落,散落在瑶台之外。 见的此状,在场众人包括李承恩皆是暗暗讶异:“他怎的修为突然变得如此之强?” 李宏义连败两人,志骄意得,一把抓住紫金大鼎,口中大笑道:“九鼎,九鼎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面色陡变,笑声突然化作一阵凄厉恐怖的长呼。 众人定睛看去,顿时惊骇无比,只见紫鼎之中突的出现一道狂涌漩涡,将李宏义整个人都吸入其中。其面色狰狞,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只是片刻,一个七尺男儿便化作了一个三尺侏儒,枯瘦的双手紧紧地扒住紫金鼎边缘,双目激突,口中沙哑嘶吼,恐怖之极。 “父亲……救我!” 第67章 鼎内 “父亲,救我……” 凄厉之极的嘶吼叫喊在瑶台之上久久回荡,众人闻之不禁汗毛竖起,脑中嗡然。唯有高光启站在紫金巨鼎之侧,面色震惊骇然,想要上前却被一大力阻挡,不能靠近分毫。 下方李承恩锐利鹰眸冷冷地看向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儿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弟,父亲大人,赶紧救救二弟……” 一直被拦在众人之后的李宏阳奋力冲出,在父亲面前跪下苦苦哀求,半晌不见回应之后便欲御风冲起,飞不过数丈就被一股大力拉住,重重地落在地面之上。 “来人,将大公子带回府邸,严加看管,没有老夫的允许,不能踏出半步!” “是!”身侧五名侍卫应声领命,走过去将李宏阳扶起,带出了地宫。 “族长大人真乃枭雄也!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不顾了!”一直冷眸旁观的冰镜此时不由讽道。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宏义他是为了李氏复兴而死,自当千古留名,我这做父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倒是你们望月神宗,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背叛道祖,天下玄门之人当群起而攻之!” 二人此时已经撕破了脸皮,各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殊不相让。 此时李宏义整个人已经化作一团肉球,在紫金巨鼎之中快速飞旋,残存的意识听到鼎外兄长和父亲之言,心中既悲且哀,蓦的发出一阵惊天怒吼,震得巨鼎震颤叮响。最终如风中残烛一般倏然寂灭,唯有巽木鼎缩小至三尺大小,悬浮在紫金鼎上空缓缓流转。 宁枫嗖的跃起接住弹出的云歌剑,心中微微诧异:“这具有诡异力量的紫金大鼎便又是九鼎其一么?为何其涡旋吞噬之力对我、雨儿还有城主大人他们一丝影响也没有,但却在瞬间将李宏义吸成了人干?” 他凝视紫金鼎身上的图案铭文,豁然明白:“这紫金大鼎想来便是九鼎中的太一中央之鼎,其与定灵珠合为一体之后便可以控制其余八鼎之力!”转而又叹道:“李宏义当时只要放开巽木鼎,说不定便能逃过此劫,哪知他贪婪自大,竟然活活被太一鼎吸尽灵力而死!” 李承恩显然也是看出此点,老脸之上惊喜交加,大声叫道:“城主大人,再把剩下七鼎召出,老夫便放过你们,若不然,这里的所有人今天都得给宏义陪葬!” 宁枫此时知晓九鼎之力远超想象,非一人之力可以抗之。眼见高光启缓缓走向太一鼎,不由叫道:“城主大人……高兄,不要靠近太一鼎。就算没有九鼎,我们也未必逃不出去……” 话未说完,却见高光启胖脸抖动,缓缓道:“宁兄,我已经寻九鼎将近有十年,绝不能在最后一刻放弃。”宁枫还欲劝阻,但看到他坚决、狂热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出口? 高光启运足灵力,化作一团赤红火球轰然灌注入太一鼎之中。众人屏住呼吸,但见紫色鼎身泛起一丝奇异的嫣红之色,瞬间寂静之后便如千年火山爆发一般,汹涌滔天的木、火双灵在瑶台之上交相缠绕,爆裂之声不绝于耳。 地宫之中震动又起,明珠闪烁飞旋,纷纷朝太一鼎飞去。 无数条闪烁玉带绵延迤逦,从黑暗的倾宫尽头一直飞速盘旋,汇入瑶台之中,一时光芒更盛,远胜之前。 众人感受着太一鼎奇异狂猛的螺旋之力,皆惊骇莫名,纷纷催灵抵抗,不少修为稍弱的侍卫竟然是抵挡不住,一声惨叫过后便被凭空吸起,落得跟李宏义一般的下场。 唯有宁枫安然无恙,同时将宫雨儿挡在身后,暗想:“原来这九鼎竟然还可以吞噬修灵者的力量,此消彼长之下又有谁能是对手?怪不得当年成汤百万军队也攻不进夏王太庙!” 万千明珠星辰汇至一处,宛若烈日悬空,刺目非常。 宁枫担忧高光启安危,相距太一鼎不过数丈距离,眼见众多奇异的灵光从倾宫之中迤逦飞旋,夹带扑鼻异香,便如传说中天边仙子浣起七彩霞光轻纱,翩翩起舞,婀娜炫目。 霓虹彩带在纷纷涌至太一鼎之上,无数灵光撞击至一处,便如朝霞映射在峨眉山云海之中,时而姹紫嫣红,时而赤橙青绿,瞬息万变,夺目异常。一时众人目瞪口呆,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骇异,几乎连呼吸也顿止凝滞。 掀起的灵力旋风摧枯拉朽在百丈瑶台之上呼啸,秋泠仙子玉骨扇向天挥舞,凝出一层灵光罩护住自己与道玄,粉面似惊似喜的凝视中央。 宁枫忍住周身皮肤剧痛,奋力靠前,但见高光启胖硕的身形已经完全隐没在霞光之中,看不真切。凝眸仔细寻找,突觉心头大跳,心醉迷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但见七色奇光沿着交相贯穿的路径环环相绕,最终汇聚成颜色各异的小团光芒,奇诡莫测,变幻不定,瑰丽万千。 “这不是九宫步的画圆之形么?”宁枫募的想到什么,却又一时抓不到线索。 终于,灵力团凝止不动,兽面、龙凤、风云、惊雷……各种奇异雄伟的图案渐渐形成,宁枫跟随妙应仙十数年,见识过的仙法妙术何止千万,但眼前景象仍让其心神大震。 不知何时,太一鼎边缘出已经凝出七座灵力小鼎,三足、四足、圆座……形状各异;极光、火山、瀑布……铭画各异;龙雀、青龙、斑斓猛虎……凶禽猛兽齐集。 宁枫神识如遭重击,呆立当场,心中只是想到:“原来……原来九鼎早已被化成了万千的灵力碎片,遍布在倾宫的万千灵珠之中,怪不得数千年来,无数帝王将相意欲寻找这传国神器,却都一无所获!” 若不是巽木鼎经过千年的演变,无意间被李氏发现,这倾宫瑶台说不定要继续在这万丈地底深处继续沉睡,再过得千年万年,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正当他思绪万千,神识震止之时,突然察觉身后一股滔天气势汹涌而来,杀意凌厉之极,夹杂着一声欢喜狂笑:“哈哈,城主大人既然献上至尊九鼎,那老夫便不客气了!” “李承恩这老贼!” 宁枫又惊又怒,这老贼当真老奸巨猾,生怕九鼎被高光启控制,趁着尚未完全成形之时便突然闪身突袭,准备一举代替高光启之位。他凝起云歌剑,转身一记“剑气长虹”甩手飞出,剑灵澎湃涌去。 “阻挡老夫者死!” 李承恩举起龙尾剑,灵力激荡,气旋飞舞,剑身瞬间化作一条青色巨龙,大口张开咆哮,将宁枫的长虹剑气尽数吞没,随即气势不止,速度不衰,轰然朝宁枫吞噬而去。 宁枫心头大骇,急忙闪避退让,拉住宫雨儿跃至五丈之外。 李承恩哈哈大叫:“小子还算识相!”说罢理也不理众人,随青龙冲天飞起,在倾宫之顶盘旋一阵,又大笑着破开重重霞彩光华,没入太一鼎之中,再没有声息。 下方冰门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便欲上前相救。怎奈长眉、桃花仙两人双双祭起三尺拂尘、桃木仙剑,化作一张巨大光帘幕网拦住去路,冷笑道:“今天乃李氏复兴之日,你们这群玄门败类休想靠近一步。” 冰镜催动玉镜灵光流转,止足不前。五岳剑宗前身乃是天下仅次于太清门的道门第二大派上清派,后武氏登位派内意见不一,各自争斗残杀,若不是太清门掌门袁天罡出面调停,说明这传承千年的大派便就此没落了。前上清派掌门洪元真仙一气之下闭关修炼,其师弟西华仙人成玄英接任其位,严加管束门人,但早已势不如前。是以派中弟子皆暗暗愤恨武皇,盼望李氏重掌江山。 此次协助李承恩五岳剑宗便派出两位地之道高手,他二人一个性情果断,一个嫉恶如仇,此时将要成功之际又怎会容许望月神宗破坏? 冰镜几番御使月华闪转突袭,竟破不开拂尘光网分毫,再加上桃木剑幻化桃花万千,落英缤纷,千叶如刀剑,万花似流火,将冰门众人限制在不足十丈之内。 瑶台之上,宁枫眼见李承恩进入太一鼎之后便再无声息,心中急切,叫道:“高兄?”运灵吼出。却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波澜。他再也按捺不住,脚下气浪翻腾,身形冲天跃起,转身也进入鼎中。 另一侧秋泠仙子见状娇斥一声,笑道:“族长大人、宁公子皆这般性急,怎能冷落小女子呢?”说罢手中玉骨扇在空中飞旋周复,顿时兰花馨香,接连绽放,化作一团锦绣花簇,秋泠仙子玉足踏浪其上,翩然飞出,竟然与宁枫一同进入。 宫雨儿见之大急,不由叫道:“宁哥哥,小心!”但三人身形隐没,连一丝气息也感应不到。她内心暗急:“李承恩和秋泠仙子皆是心狠奸谋之辈,修为又远远高于宁哥哥,他二人进入,宁哥哥便是与城主大人合至一处也断然不是对手。 她眼望八鼎盘旋飞舞,灵力激射,骇人之极,不由心中更是焦急,刚欲飞身冲出,余光瞥见道玄站在瑶台栏杆之处,用一青山画卷护住自己,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看向九鼎。她心中一动,灵光一闪,想到:“我就算也进入太一鼎之中,也斗不过李承恩、秋泠仙子二人,说不定还会累得宁哥哥分神护我,不如趁机制住道玄,以此要挟!” 想罢再不迟疑,手中幻玉凤簪陡然增大数倍,从玉簪凤目之中爆射出无数灼热火炎,顿时将丹田妙法凝练出的青山击得粉碎,随即以迅雷之势瞬间封住道玄奇经八脉,令其不得动弹。 “赶紧大声喊,把你的鱼姐姐喊出来!” 哪知道玄一双乌黑双眸怔怔地看向宫雨儿,脆声道:“我才不喊,雨儿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的。” 宫雨儿眼见道玄精灵可爱,又想到宁哥哥正身处生死一线,不由妙眸珠泪丝丝滑落,心中暗想:“若是宁哥哥有半分闪失,莫说是你,便是拿整个倾宫的人来换我也不会犹豫分毫!” 第68章 方外 太一鼎内隆隆剧震,四周八鼎之灵接连不断地交汇炸裂,激荡起瑰丽万千的急流气浪,仿若巨大的暴风骤雨,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强盛,宁枫只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在鼎内漂浮沉溺,飞旋跌宕,被四方八方汹涌而至的力量不断地撕扯、挤压、胸中翻江倒海,难受之极。 如此过了好久,宁枫依然在狂流中飞卷,仿若头顶之上是无尽苍穹,脚下却是万丈深渊,四周尽是茫茫然一片,他勉强凝住神识,暗暗诧异:“想不到鼎内竟然是和仙府洞天一般,自成空间!”惊意刚散,便又焦急道:“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寻到高兄?” 此时高光启已经被吞没入太一鼎内许久,又耗费了巨大灵力来召唤七鼎,此时再被这万千飘散灵力风卷轰击,不知能坚持几时? 宁枫心下更急,连忙气如日月将定,意守丹田,脚下气浪翻涌升腾,疾速在鼎内周游寻找。此时他修为不过人之道大乘,本远不能在这等跌宕起伏的气流中飞行,但其九宫洞天步奇异无比,御使起来所行轨迹不是一笔直之线,而是弧形绕圆,在这太一鼎中非但速度没有减慢,反而是能够借助外力,身形如流星,如天火,在空中划过一道残虹幻影,闪烁飞行。 “高兄最擅火属真元,此时当在赤色光霞最盛处!” 在鼎中不辨方向,不分东西,宁枫只能根据七彩霓虹光芒的交替循序勉强寻找,又过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下方出现一红芒赤霞,缓缓流转,霞光之中有一微弱之极的心跳气息,赫然便是高光启。 宁枫见其仍然活着,心中大喜,一时困闷、沮丧之意尽消,不由叫道:“哈哈,看来果然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我就知道高兄不是这般轻易就去见阎王的人!” 高光启灵力耗竭,随着气流漂浮至此,早已头昏脑涨,闭目待死,此时听得那熟悉之极的声音,不禁激动万分,连忙抬起头,颤声道:“宁……兄,果然还是你仗义,没有丢下我!” 宁枫见其面目,心中剧颤,原来高光启肥硕的脸颊和身形竟已在太一鼎狂猛无比的吞噬力量之中被吸成骨瘦如柴,恐怕天底下最苗条的人也不过如此了。他心中虽悲切难过,但仍是笑道:“想不到高兄瘦下来竟是如此英俊逼人,你那些小妾们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高光启一摸脸颊,脸色大变,又动了动身形,顿时那一袭红袍如披风一般随风飘荡,他心下恍然,也强自笑道:“那是当然,我这么招女人喜欢,你道是白给的么?要是再年轻个几岁,就是宁兄与我比那也是差得远了!” 宁枫听其仍是口无遮拦,知晓当无大碍,不由心头畅快,哈哈大笑。 便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森然刻薄之声,夹带凌厉杀气涌动,顿时迫的两人心神剧震,凝气防御。 “在太一鼎内两位还有精神调笑,也罢,老夫便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去阴曹地府结伴去吧!” 宁枫大惊:“李承恩!”他原本以为太一鼎内空间如此之大,无穷无尽一般,两人必可趁着他们未至之前逃离此地,不想这老贼竟也这么快便寻到。 此刻高光启灵力耗尽,自保已是困难,而宁枫修为与李承恩相比远远不足,断然不是其对手,一时两人欣喜快意轰然消散,焦急万分。 太一鼎自成空间,隔绝内外。李承恩再也不必装模作样,心头杀意大起,手中龙尾长剑轰然震灵狂啸,化作一尾青色巨龙蜿蜒盘旋,将宁枫二人紧紧的环绕其中。 龙身在万道霞光之中穿梭隐现,巨口张开,顿时一股涡旋之力狂暴涌起,虽与太一鼎相比气势远远不如,但仍是骇人之极,不一会儿青龙已增大至五丈粗细,浑身霓虹光芒绽放,竟已化作七彩巨龙。 “哈哈,废物城主,武则天的走狗,去死吧!” 说罢七彩巨龙狂吼怒旋,掀起的飓风混合鼎内的气流,顿时如极光变幻,瑰丽无比,朝两人轰然砸去。 宁枫来不及欣赏这等美景,虽修为远不如对方,但此时高光启无力抵抗,若被这巨龙之身击中,哪里还有命去?当下他大喝一声,云歌剑铿然作响,一记“剑灵寰宇”轰然爆射而出,朝着龙身飞旋而去。 李承恩见其在巨龙气势压迫之下仍能使出此招,不由微微一惊,冷笑道:“你这等微末伎俩便给巨龙挠痒也不够,还敢出来放肆!”说罢其手中剑势陡变,巨龙之尾一甩,将“剑灵寰宇”的攻势轰然击散,随后速度丝毫不减,光芒更盛。 宁枫心中一凉,只道:“我命休矣!” 哪知七彩巨龙竟然是沿着宁枫之侧擦身而过,只是径直朝高光启吞噬而去。宁枫心下微奇,转瞬明白:“这老贼竟然不想杀我,难道也是忌惮我妙应仙之徒的身份么?” 果听李承恩冷笑道:“妙应仙曾为我李唐国师,他的徒弟今日虽一时误入歧途,但老夫也不能不念旧情,只要你转戈助我,老夫定不会为难你,便连你的灭族之仇,还有你那小情人师父的仇,将来都一并帮你报了!” 宁枫闻言一怔,暗道:“这老贼定然是怕杀了我而惹来天下玄门不满,他若想推翻武皇统治,非得倚仗天下修道之人不可。” 他转身飞旋往下,拦住巨龙俯冲之势,破开李承恩的攻击,哈哈笑道:“族长大人果然是有胸襟之人,但小子家仇师恨,自当由自己来报。不过若是族长大人将秋泠仙子绑缚来交予我,说不定小子一个感恩便会考虑考虑了!” 他此言一是为了嘲讽,二是心中想着这老贼野心勃勃,过河拆桥,此时九鼎已现,秋泠仙子对其应当已无利用价值,说不定老贼当真为了拉拢自己将那女人交予自己,那时正好可以从其嘴中撬出一丝信息。 哪知李承恩脸色一变,笑道:“你果真以为秋泠仙子她是魔教的人么?就怕将她奇经八脉封住交给了你,你也制她不住。” 宁枫听其言语之中似是另有所指,心下奇怪,但此间来不及细想,便不屑道:“族长大人也太小瞧人了,那女人虽然娇媚入骨,但我又怎会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他以为李承恩意指秋泠仙子擅长魅惑之术,自己会被其勾引迷住,所以出言反驳。 话音刚落,身后又有一婉转鹦啼响起,又夹带几分笑意。 “宁公子有君子之风,又如此英俊潇洒,若想小女子服侍的话吩咐一声便可,何必假手族长大人呢?” “秋泠仙子!”宁枫心中不由又惊又骇,叫苦不迭,本来一个李承恩他已经远远不是敌手,此时又加了一个修为神秘莫测的秋泠仙子,他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内心虽沮丧颓然,但口中仍不放弃,哈哈笑道:“服侍就不必了,仙子只需将当年那个在白绝山谷杀我全族的魔门妖人交出来,我便不再反抗,任你们处置。” 秋泠仙子咯咯脆笑,万千霞光映射在娇容之上,更是艳丽无比。 “宁公子也太高看小女子了,当年白绝山谷乃是幽木魔君向武皇进言,炼取上古冤魂化作阴珠,然后破坏李氏龙脉,小女子微末身份,哪里能请得动幽木魔君大人呢?” “幽木魔君?!”宁枫心中一震,陡然想起,幽木魔君乃是魔教青木殿殿主,相传他曾经远出海外,到过蓬莱仙山,一身修为便是与神州九仙相比也不落下风,乃是当今数的上的修灵强者。 他又看向李承恩,但见其脸色阴鸷,满是厉色,知晓秋泠仙子所言非虚。 想不到当年灭族之事竟然牵扯如此之多,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为官者贪图功绩而已,此时听来竟然是与武李相争,天下龙脉有关,看来这等象征王命皇权的方士之说竟然真的存在! 但是幽木魔君身为魔教七殿主之一,即使与道门有隙,也当不会去相助于出身佛门的武皇,那样与饮鸩止渴又有何不同?难道魔门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与李氏道门、武氏佛门三足鼎立么? 宁枫一时内心千般思虑,但仍是想不出其中一二,当下索性摒除杂念,暗中渡灵入高光启体内休养伤势,他汹涌灵力方一沿着穴位汇入其经脉之中,竟是瞬间消散,无影无踪,转而在四周激荡起变幻莫测的炫目之光。 “定灵珠?” 宁枫心中又惊又喜,想不到这神奇宝珠竟然还在高光启体内,他转而忆起之后太一鼎吸引万千灵光碎片形成七鼎之景,内心一动,募的悟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定灵珠的功效么?”脑中既如此想,顿时便觉种种一切无不暗中契合。 定灵珠具有纳灵之功,太一鼎包含吞噬之力,只有两者合一,方才能够驾驭各自迥异、相生相克的八鼎,让这等强大至恐怖的力量同时汇聚在同一空间之中。 只是因为高光启本身灵力属火,定灵珠在作用之时形成八鼎气旋,竟是在同时也吞噬了他体内的灵力,这才造成此刻之局面。怪不得这九鼎能够称为传国神器,具有鬼神莫测的声名,试问天下间有谁能够抵挡住这如怒海狂涛般的汹涌吸食之力? 宁枫震惊之余,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 “哈哈,族长大人,你不是一心想要九鼎么?那便给你又何妨?” 第69章 绝境 李承恩闻言大喜,脸色竟似有些颤抖,哈哈笑道:“老夫就知道妙应仙人的徒弟不该是这种顽固不化之辈,今日看来果然是少年出英才,既如此,快把这废物城主交给我。” 他以为宁枫终于迫于形势肯归附,一时心中狂喜激动不下于得到九鼎,那时他身怀大禹至尊九鼎,麾下又有妙应仙人的关门弟子,五岳剑宗的地之道高手,如若举起推翻武皇的大旗,当真是一呼百应,天下咸服。 一旁的秋泠仙子妙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宁枫,嘴角微微含笑。 宁枫见其果然心动,笑着大叫道:“族长大人想要九鼎又何必如此麻烦,这太一鼎如此奇妙全是靠了定灵珠的力量,只要将此珠握在手中,九鼎不就是族长大人的了么?”同时他又悄声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高光启,花间城主闻言内心大喜,表面却是装作痛心悲切的神态。 “宁兄……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哈哈!”李承恩此时一心想着多年筹谋终得成功,心中狂喜兴奋,哪里能够分辨两人的微小神态,当下没有一丝怀疑,只是说道:“城主大人还如此顽固,难道你没听过‘良情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么?当今天下李氏虽远离朝堂,但宗族遍布三都大城,道门更是自昆仑山一直到南海山岛,你所侍奉的武皇不过是一妇人,哪里能敌得过这天下大势?” 李承恩此前一直穷凶暴虐,欲对众人赶尽杀绝,在这即将成功之际却难得的现出几分人主之风,宁枫对朝廷的事只是略知一二,但见一向能言善辩的高光启竟一时语塞,神情微异,知晓其所言多半不是胡诌乱造,心中想到:“好像师父也曾说过,在天下儒道文人看来,武皇是牝鸡司晨,与寻常儒法礼教不合,即使一时乘云九霄,但波涛云海之下却尽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一旦寻着一个机会便会完全爆发,掀起狂风巨浪,天翻地覆。” 但即使将来武皇退位,李氏宗族重掌皇权,也断然不能是李承恩这等阴厉狠毒,不择手段之人! 高光启沉默片刻,叹道:“哎,族长大人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也罢,我便将定灵珠交给你,只希望族长大人将来登上皇位之后,能够善待百姓。”他言辞恳切,一改平日嬉笑神情,若不是宁枫早有所知,几乎也被他瞒过去了。 李承恩喜道:“快,快将定灵珠给我。” 高光启闻言点点头,嘴巴一张,一颗光芒闪烁,霓虹变幻的圆形明珠缓缓漂浮于空中,他假装不舍无奈,道:“这定灵珠颇多蹊跷诡异之处,族长大人还需小心行事。” 宁枫暗暗赞道:“想不到高兄表面大大咧咧,随意淡然,但内里也是狡猾深谋,这一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便是这老贼再奸诈,怕也分辨不了了。” 但计谋再如何接近成功,此番毕竟面对的是李氏一族之长,宁枫不由心中微微紧张,双手渗出汗水,多疑之下不由看向一旁的秋泠仙子,但见其眉目含笑,怔怔的看向自己,似乎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此间论设谋经略,诡计百出,怕是没有能超过这妖女的了,难道她早就看出我们心中所想了么?那为何又不出言提醒李承恩,让他早点防备?”一时宁枫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如芒在侧。 好在李承恩大笑不止,早已忘了身侧秋泠仙子的存在,他收起龙尾剑,御风直冲上前,一把将定灵珠抓在手中,感受着磅礴之极的力量以及对鼎外八鼎的感应,不由出声高叫道:“哈哈,九鼎,这历代帝王将相千方百计没有寻得的九鼎,今日终于归老夫了!” 宁枫瞧其面目狰狞,神情怪异,心中充满厌恶鄙夷,只是暗想:“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父子两真是一个德行,等到定灵珠将你也吸成人干,看你还笑得出来么?”他与高光启假装恭敬的立在一旁,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李承恩,只待他将定灵珠吞入腹中,驾驭九鼎之力。 哪知李承恩手握定灵珠,却不急着催动,双眼扫过高光启瘦骨嶙峋的身体,桀桀怪笑道:“老夫知道了,怪不得你们突然倒戈归附于我,原来是想让老夫落得个与你们一般的下场么?” 宁枫和高光启闻言顿时面色死灰,内心沮丧:“果然还是太低估这个老贼了,自己的这等手段在他面前真是有些班门弄斧。”计谋既然已被拆穿,两人便瞬间凝出翻涌气浪,身形一动,便欲朝太一鼎口逃去。 “嘿嘿,竟然算计老夫,还想逃走?”李承恩鹰隼双目中寒芒大闪,龙尾剑光雷电般疾速掠过,化作一株冲天巨藤将两人双足缠住,向下一拉,叫道:“给老夫下来吧!” 若是平常之时宁枫凭借九宫洞天步断然不会如此不济,但此时身负高光启,还要保护其不被四周激荡的虹光击中,一时灵力涣散,神识难以集中,竟是被真龙剑诀中的木龙缠住,不能脱身。 定灵珠已失,两人又被木龙绑缚,不能动弹。饶是宁枫向来自恃聪明,在这老奸巨猾的李氏族长面前竟也是无计可施,便连那几近成功的计谋也被人反之利用,一败涂地。 李承恩笑道:“宁小子,城主大人,你们这又是何苦,难道归附老夫,协助道门,匡扶正道便是如此之难么?” 高光启被一身宽大红袍紧紧包裹,顿时面色通红,喘不过气来,但仍是破口大骂道:“族长大人你说什么都对,但说自己是属于正道,那可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便是去太原城街道上随便抓一小儿来问,也能承述族长大人的十大罪状,这样的正道,不匡扶也罢。” 宁枫见其凛然正气,丝毫不弱,一时心中惧怕慌张也尽数消去。 李承恩被其一顿嘲讽,心头大怒,露出本来面容,冷笑道:“废物城主,你们不是设谋让老夫作为定灵珠的寄生被吸干灵力么?今日老夫便原样奉还!” 说罢凝聚手中剑灵,默念法诀,绑缚高光启的木龙瞬间盘旋飞绕,寸寸勒紧,其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被缠得骨骼咔咔作响,但他意志坚韧,只是面目拧成一块,嘴巴紧闭,一声也不吭。 宁枫忍将不住,大骂:“老贼如此对待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来对付我啊?” 李承恩毫不理会,只是冷道:“废物城主倒也还有几分骨气,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这一招?”,木龙陡地弯曲蜿蜒,将高光启拉至其身边,一时周遭霓光彩虹被扫过的灵力所激,又幻化出无数奇妙之景。 “定灵珠便还给你!”李承恩指尖灵光闪烁,点住高光启的面部穴位,将其嘴巴撬开,随后双手托起定灵珠,催灵动之,一时这神奇玉珠飞旋环绕,颤声大作,将四周的滚滚炫光气浪吸附其中,在李承恩的冷冷狞笑之中,定灵珠嗖的一声没入高光启的喉咙。 “你就替老夫作为定灵珠的寄身,来控制九鼎吧!” 宁枫见之不由心中惊怒交加,沉痛之极,原来这老贼在拿到定灵珠的那一刻便早有计划,利用高光启的身体作为控制九鼎的容器,彻底将这传国神器收入囊中,虽然此法仍然不能尽数利用九鼎的奇妙力量,但有其作为号召天下道门的旗帜,已经是绰绰有余。 但他此时全身被木龙缠住,动弹不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涡旋白光进入高光启的腹部,顿时四周涌动飘散的八鼎虹光仿若受到召唤一般奔突涌动,如飓风呼啸,纷纷由高光启的皮肤经脉汇入其体内的定灵珠之中。 一时太一鼎之中惨叫连连,哀嚎震天! 宁枫心中痛极,双目不由涌出泪水。高光启修为惊人,意志坚韧,便是在召出八鼎,周身灵力被吞噬殆尽之时也未曾呼叫一声,此时老贼全力催动定灵珠,其凝出的吞噬气旋在他的体内迸炸翻涌,整个人就像处在暴风眼中心一般,血肉撕裂,骨骼移位,这份痛苦简直不是寻常所能想象。 眼见高光启全身光彩变幻,银白、赤红、碧绿、苍黑……交相流转,映射的其脸颊扭曲狰狞,几乎连叫声也不能发出。 宁枫奋力挣扎,但怎奈木龙如铁箍一般,越缠越紧,胸腔更是要被挤爆,不能呼吸。他知晓这木龙可以吸附别人灵力,遇强越强,一时竟是生出绝望之意,只是嘶哑道:“老贼……高兄……” 秋泠仙子翩然而至,笑道:“宁公子何必如此?城主大人虽然与当年之事无关,但其师父却是当年的领军之人,他知而不报,藏匿消息,也算是你的半个仇人,他死了不应该正合你的心意么?” 宁枫闻言怒极,只想破口大骂,但怎奈满腔怒火涌将出来,只是化作一阵嘶哑片言:“妖女……” 炫光之中,高光启面目变形,早已没了往日形象,宁枫不忍再看,牙关紧要,调转过头去,突听一阵微弱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宁兄……今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死也无憾了!”宁枫泣不成声,不能言语。 李承恩冷冷怪笑,道:“哈哈,老夫以前真是错看了城主大人,想不到你也算是一英雄人物,只可惜跟错了主子,与老夫作对!”说罢继续催动定灵珠,一声惨叫过后高光启那本是大腹便便的身材已经被吸引缠绕的如同楚人之腰,全身渐渐呈现恶紫色,鲜血从伤口之中迸射出来,一身赤袍更是腥红,触目惊心。 高光启双目突起,凝出最后一分灵力,喘息道:“李承恩,我高光启虽然一生碌碌无为,但却不是苟且之人,你想让定灵珠吞没我的神识,让我沦为僵鬼被你控制,却是休想。” 李承恩哈哈大笑,道:“高光启,这还由得了你么……” 话音未落,其得意的面容突然大变,惊声尖叫:“你竟然……” 第70章 逢生 宁枫听得李承恩恐惧惊呼,急忙运灵看去,但见高光启在木龙缠绕之下竟是微微一笑,转而全身迸裂出无数血洞伤口,鲜红的血液从中激射出来,方一接触四周的灵光便转瞬化作漫天的绽放莲花,莲叶花瓣边缘火炎摇曳,冲天火光顿时将方圆百丈之内的霞光都尽数笼罩吞没。 他见此情形,心中剧震,大叫:“高兄,不要!” 原来此法乃是火属仙术中的两伤之法——血莲绽放,施术者可以控制神识,断绝全身经脉,让脉络、血肉中的全部灵力瞬间全部爆发,化作无数血莲盛开怒发,而每一朵莲花之上除了蕴涵强沛的灵力之外,还依附着施术者的神识,只要莲花不枯,人的神识便依然健在,借住法宝灵器甚至可以换体重生。 此术乃是一千年前当年魔门赤火殿的殿主所创,威力虽然巨大,但凶险更是惊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使用。 宁枫泪水夺目,悲泣不止。高光启这番使出“血莲绽放”,已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此处乃是太一鼎内,无上佳灵魂法宝傍身,四周又是万千灵力呼旋不绝,血莲气势虽盛,但却又怎能敌得过定灵珠的吞噬? 秋泠仙子见状也是俏面失色,急忙御风上前想要救出李承恩,但方一靠近便被数十朵血莲紧紧缠住,飘飞裙裳被飞旋的灵力割成万千碎片,雪白的肌肤也沁出丝丝血珠,再不能向前分毫。 李承恩此时终于嚣张得意尽去,老脸之上显现出恐惧之色,口中惨叫:“高光启,你竟然使出这等道门中的禁术……”话未说完,全身已被血莲狠狠击中,顿时一股鲜血从口中激射而出,染在莲花花瓣之上,更是嫣红欲滴。 高光启修为全盛之时已达地之道境界,与李承恩在伯仲之间,此时这耗尽了其全部生命力的血莲禁术施展开来,顿时将李承恩迫的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缠绕宁枫的木龙失去了控制,顿时轰然消散。宁枫双足翻旋,疾速冲至前方,但无数血红莲花飞舞漂浮,不分敌我,便是他也被万千花瓣迫开,不能再进一分。 宁枫满面泪痕,悲愤之极,凝眸望去,但见每一朵莲花之上都仿佛映射出高光启那肥硕的脸颊,花瓣翩然起舞,又像是一个个婀娜多姿的歌妓,娇媚动人。 他一时喜从悲来,愣在原地。待又定睛看去,却见那怒放的万千血莲又随风飘上,盘旋席卷,将李承恩紧紧的包裹在内,而自己已远隔百丈之外,追之不及。 “高兄定然是怕误伤于我,这才将老贼带至别处。” 心中既如此想,宁枫转而又生出满腔豪情,双手握紧道:“高兄,你也太小看于我了。你不惜施展这等孤注一掷的法术,那我又岂能作壁上观,也罢,就让我们二人合力解决这老贼!” 宁枫双眸寒光一闪,手中云歌剑灼灼闪烁,刺目非常,竟一时将四周的霞光压了下去。 “剑流天地!” 宁枫凝住神识,毕集全身灵力贯入灵剑之中,终于使出这峨眉剑法中的最强一招。此招乃是峨眉前辈仙人观山间云海茫茫无尽,消散分合而创,一旦使将出来,目之所及的范围之内,所有目标都将暴露在无尽剑气之中。 秋泠仙子娇斥一声,玉足踏空,竟然也追不到宁枫的剑势。 李承恩此时正竭力对抗血莲的轰击爆裂,全身已经被飞旋的灵力花瓣切得千疮百孔,此时感应到身后那强沛精妙的剑光,心中恐惧之至,但已是来不及躲避,顿时后背被“剑流天地”的凌厉剑光刺中,剧痛之下气血翻滚,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神色苍白,气息断断续续,已是元气大伤。 四周的血莲见状,也是借势交缠,纷纷轰然击来,饶是李承恩地之道大乘的修为,也难以承受这等连绵不绝的搏命之击,顿时如风中烛火,摇曳飘坠。 一时其心中闪现过郁郁而终的李氏先辈,想起身为皇族的自己,却是处处仰女人鼻息,小心谨慎,卑躬屈膝……悲伤、愤恨、仇恨、恐惧交相错杂,全部化作凌厉杀意,口中怒吼:“小子,高光启,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杀得了我么?”言罢全身碧光大作,通体绿芒,其头颅也是也是扭曲变幻,竟是与真龙剑气融为一体,化作一长虬巨龙,冲天盘旋,怒吼狂啸。 宁枫惊骇莫名,这老贼修为竟是强到如此地步,连高兄的两伤法术加上峨眉剑法中的最强一招也是杀不了他,如若让他挣脱开来,不仅凝聚高兄灵力与神识的血莲花将被击散,自己也是难逃其狠厉辣手。 当是时,宁枫手中剑芒不断,又闪电般的疾刺而去,但碧色巨龙全身鳞甲闪耀霓虹光芒,道道鳞片皆有数尺之宽,坚逾玄冰,锋如利剑,便是云歌剑也斩之不断,更遑论击杀了! 一时宁枫焦急万分,无计可施,突见四周激荡炫舞的彩帘光带被青龙周身气势所激,更是分散合聚,化为道道奇异瑰丽的五彩极光,一时仿若是置身如仙界一般,缥缈幻化,缤纷美丽之极。 在这等冲射霓光的震击之下,高光启化作的血莲花更是被卷溺其中,花瓣随光飘散,化作点点赤光,融入炫光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见此情景,内心不悲反喜,陡然想到:“若是相比修为、相较实力,我与李承恩、秋泠仙子怕是都去之甚远,但是此间身处太一鼎之中,我又何必拘泥于自身,只要借住四周的八鼎霞光,又何愁不能击杀这老贼!” 内心既想,仿若绝境逢生,喜悦之极,胸中郁闷愁苦之意顿时消散,手中云歌剑在空中划过数道优美的弧光,使出了峨眉剑法中的柔劲道,一时那晶莹剔透的长剑之灵与四周的灵力相激,汹汹怒爆的剑光也是越发疯涨,转瞬间已是增至原来的数倍,看起来便如一道霓虹天柱,矗立在太一鼎的中央。 “老贼,吃我一剑!” 宁枫大呼一声,举起云歌剑轰然向咆哮飞旋的青色巨龙劈砍过去,只听的一声冲天惨叫怒吼,周围空间都如波水云海一般震荡翻腾,宁枫抑制住心头腥甜,定睛望去,李承恩幻化的灵力巨龙挣扎扭动,显是痛苦之极。 萦绕舞动在巨龙身侧的血莲花也借势而上,将青龙紧紧缠绕,一阵嘶声惨叫之后,李承恩又化作人形,披头散发,全身浴血,脸色苍白之极。 “老夫乃是高祖子孙,道祖之后,你们竟然敢如此……” 宁枫大声道:“如果皇子皇孙,修道中人都像你这样草菅人命,不择手段,怕是高祖、道祖都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李承恩吐出一口鲜血,恨道:“你一个乡野小儿知道什么,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踏着无数白骨走上宝座的,要是像你们这样优柔寡断,情意绵绵,还是趁早退出的好……”正说话间,又是惨叫一声,却见血莲花凝出赤色旋风,接连向其全身砸去,一时腥风血雨,骨肉翻飞。 宁枫见之快意,正欲凝剑成势,给其最后一击。突见天空之中流霞又现,气流翻腾鼓舞,比之前更是壮丽非常,心中微诧,他刚才顺灵借势,方才荡起极光流彩,此时……难道是九鼎的平衡之势被外界打破了么? 可是此时倾宫瑶台之上只有雨儿、道玄等人,他们断然不会如此。宁枫回头望去,却见秋泠仙子俏面含笑,手中玉骨扇飞舞环旋,凝出一道道波光涟漪,在空间之中连绵震荡,到了百丈之外,这娟娟流纹竟已是化作了滔天巨浪,翻飞涌动,气势惊人。 宁枫大震,心头骇然不亚于九鼎将现之时。此借灵之法看似四两拨千斤,轻巧容易,其实难于上青天,盖因太一鼎本是虚无空间,其中溢散的皆是八鼎之力。 这些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转化的灵力交融激变,其力其势不弱于天灾地变,火山焱焱,洪水涛涛。若是稍一疏忽便会被卷入其中,死去葬身之地,宁枫之所以能够成功,皆以倚仗其特殊体质而成,他平日不擅五行,本是一大劣势,但此时却是因祸得福,不受这外界环境所扰,以不变应万变,才成了这惊天一击。 借灵之道,本应是修为越高,越难成功。秋泠仙子她修为卓著,不下于李承恩、高光启,怎么可能在这紊乱混沌的八灵激荡之下安然无恙? 思虑间,头顶上的沸盈极光已经是呼旋弯曲,形成一环绚烂多变的弧形光圈,将高光启化作的血莲花团团围住。 血莲花瓣方一触碰到光圈,便瞬间被卷入,陡然消散,震碎成赤色火元,成为太一鼎中的万千灵力一部分。不多时,血莲之光已是岌岌可危,只余十数朵,灵光微弱,便如高光启的生命一般,随时便会熄灭,飘散无形。 李承恩却是寻得可趁之机,急忙跳脱出红莲的包围,于一旁调气凝息,休养伤势。 宁枫内心震颤,不住的闪身飞掠,朝血莲所在御风而去,但数次腾跃皆是无功而返,那弧形极光圈剧烈涡旋,怒灵喷涌,裹挟无上的狂猛波涛,一旦与之靠近便像是被九鼎之灵合击一般,毫无招架之力,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眼望血莲花接连被吞噬,仅剩的几朵也是灵光涣散,越发微弱,怕是过不得片刻便会尽数消失,宁枫指甲掐进手掌之中,血珠连线般滴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口中哑声道:“高兄……” 上方高光启的神识许是听到了宁枫的呐喊,突然赤光一爆,仿若回光返照一般陡然闪烁,剩下的五朵血莲花轰的一声撞击融合至一处,竟是生生抵住了极光圈的环绕攻击。 宁枫一喜,心中募的生出几分希望,暗想:“高兄运用定灵珠修炼多年,神识强大,断不会这般容易死去,我现在只要干扰秋泠仙子的施法,说不定便能将他从绝境之中救出来。” 第71章 争夺 心中想罢,再不迟疑,手中云歌剑嗡然剧震,白光剑灵如云海波涛一般迅速震荡开来,他大喝一声,使出一式“剑转流云”朝那道妖娆身影飞旋击去。 秋泠仙子娇笑一声,玉骨扇反手便是一股旋风拦住剑灵,宁枫早就等待这一时机,急忙神识疾速贯入长剑之中,与剑灵合至一处,顿时达到“剑心通明”,人剑合一的境界,云歌剑在虚空之中划过无数白色残影,银芒盘旋怒射,如弯月,如弧电,如流星,如奔马,玄奇莫测,奇妙之极。 这一刻,宁枫竟无意之间真正领会了峨眉剑法中的精妙之处,一人一剑完全化作一体,忽而以人御剑,忽而以剑御人,片刻之间竟然将秋泠仙子迫的全神贯注,玉手中控制极光气圈的招式顿时缓了下来。 但怎奈两人修为相差甚大,秋泠仙子一旦集中神识,顿时又完全占据了上风,将宁枫的剑意压迫在三尺方圆境内,口中婉转娇笑,道:“宁公子使的一柄好剑,怕是峨眉派上下弟子中也没有人能做到这番境界的,清净佛若是能见到,定然是欣慰之极了!” 她口中不提还好,此一提梦慧大师,宁枫心中又是涌出滔滔怒火,忍不住道:“若不是你们魔教苦苦相逼,大师她又怎会陷入两难之地,又怎么使出涅槃诀,化羽登仙?”宁枫衣衫鼓舞,势若闪电流火,剑招大开大合,竟不再依着峨眉剑法中的特定招式,随手一击都是自己所创,一时神识通明,玄妙快意。 秋泠仙子一边闪让抵挡剑招,一边似笑非笑,凝视宁枫的面容,她虽具地之道的修为,但一时也是被逼的全力防御,再无余力来控制极光灵圈围击血莲花。 宁枫此时剑光气浪所如银河泄地,环环相击,不留一丝间隙,但他却是知晓自己实力有限,缠住秋泠仙子尚可,若想击败却是远远不能。他剑灵轰泻之余,却见秋泠仙子俏面从从容不迫,写意平静,显是留有余力,不由暗暗讶异:“难道这妖女竟也是顾忌我的身份而不想杀我么?” 叮!正思虑间,突见眼前炫光一闪,宁枫只觉神识中轰然震响,全身的灵力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游走沸腾,人剑合一的通明境界瞬间被破,手中云歌剑更像是突然生出了神智一般,引领着自己的双手上下挥舞,状若癫狂。 “摄灵之术?” 宁枫心头惊骇,他曾听师父妙应仙人提过,魔门之中有一种极其凶险诡异的道法,便是摄灵驱魂之术,乃是修灵者运用强大的神识,通过灵器或者血液来控制别人的动作,便如提线傀儡一般,若是修炼到极致之处,达到摄灵的境界,更是能够直接吞噬别人的神识灵力化为己用,来迅速增加自己的修为,端的是阴险邪恶之极。 但此法也是凶险万分,若是施术者神识不够强大,或是被外界干扰,便很有可能被受控制者反噬,遭到重创。所以摄灵驱魂之术便是魔门中人也不愿修炼,更是一般不会使出。 传说隋朝时期的魔教赤火殿主薛仁杲生性残暴,后起兵反隋,常常使用摄灵驱魂之术来控制俘虏自相残杀,甚至将其组成不畏死的僵尸军队,上阵杀敌。 想不到秋泠仙子竟然会这等邪法妖术,宁枫心中凛然,竭力对抗,却听仙子脆笑道:“宁公子,你的性命另有用处,小女子绝不会杀你,但是也绝不容许你破坏族长大人的计划!” 宁枫闻言怒极,暗暗叫骂,但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脑中神识愈发涣散,五官感识也是渐渐变得虚无缥缈,仿若是整个人都漂浮在海洋波涛之间,随风上下跌宕,又仿佛是乘云御风,行走在九霄之上,游乎天外。 正在意识模糊,脑中一片混沌之时,宁枫的经络心脉之中猛地闪过一丝寒芒,便如银光乍现,春雷激响,顿时将其分散的神识又重新唤醒,宁枫感应全身经脉、四肢,一时内心后怕,冷汗涟涟,又是恐惧又是诧异。 那道寒光一闪而逝,转瞬不见,宁枫却已是泪水夺目而出,暗道:“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秋泠仙子虽狡黠多智,算无遗策,但也料不到此节。宁枫修为虽远远弱于对方,但他修炼妙应仙人传授的凝心定性法诀,又得诸多仙丹温养,其神识强大之极,刚才若不是一时大意也断然不会轻易便被控制,此番正面交锋,顿时拉回劣势。 方欲一举破掉对方的驱魂之法时,他忽地想到:“不论是灵力修为,还是武功招式,我都比不上这妖女,若是挡住其驱魂妖术,说不定她转而便会去攻击高兄,那时我绝阻止不了,还不如将计就计,假装被控制住,却又在不停挣扎,逼的其集中神识来对付我,为高兄争取一线生机。” 计谋已定,宁枫脸色突变,忽而痛苦万分,忽而又茫然呆滞,秋泠仙子见之微微讶异,便全心尽力施展驱魂之法,准备一举制住宁枫。 这边胶着之时,上方的李承恩却是咳嗽不止,全身鲜血淋漓,他被血莲花瓣逼的险象环生,又遭到宁枫的全力一击,此时已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控制九鼎,心中只想着夺取定灵珠,再作他图。 而另一侧的数朵血莲已汇至一处,倏然飞旋缩小,最终化为指尖大小的赤光烈芒,在原地疾速转动,明暗忽闪,凝止停歇。 李承恩面目狰狞,嘿然冷笑道:“高光启,想要杀老夫,等下辈子吧,此刻不用老夫动手,过不了片刻你就会魂飞魄散了!哈哈!” 宁枫闻言悲切焦急,想要挣脱秋泠仙子的驱魂控制,却一时不能奏效,只能维持神识清明,脑中如被万千毒蛇撕咬,恐慌、迷茫、绝望,心乱如麻,不能自已。 血莲花旋转之势越来越快,越来越疾,顿时激起四周的灵光气浪,宛若升腾火焰,闪烁不定。 李承恩见状一惊,转而又冷道:“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看你还能蹦到何时?”话音未落,血莲光华突然冲天涌起,似流星一般赤芒怒旋,飞扬裂开,朝着李承恩的方向轰然击去。 其老脸之上面色不变,镇定自若,他虽身受重伤,修为大损,但面对这仅剩的区区一朵血莲,却是丝毫构不成威胁,李承恩鹰眸之中寒光一闪,龙尾剑倏然扫出,便欲将高光启的神识彻底轰散。 “去死吧!” 李承恩脸上杀意尽显,重伤之下使出的真龙剑诀威力仍不容小觑,宁枫远远观之,只觉心中那一点希望也瞬间破灭,不忍再看,闭眸准备运灵冲开驱魂枷锁。却突听上空传来一阵惨烈惊呼,他震惊之下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李承恩大叫:“不要……不要……” 血莲花的腾腾火焰被龙尾剑击中,瞬间熄灭,却是露出中央的一个浑圆的明珠,其上七彩变幻,绚丽之极。李承恩攻势既出,身前顿时露出破绽,那血莲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定灵珠嗖的一声送入李承恩口中,从其咽喉滑入腹中,便如一点燎原星火,转瞬化作连绵火焰,将李承恩整个人包裹在内,其中惨叫连连,尖锐刺耳之极。 宁枫瞧见此景,竟不知是悲是喜?血莲已然消散,那个豁达潇洒的城主大人已经长眠于太一鼎之中,化作这万千灵光的一部分,但他以最后的一点生命,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飞旋的定灵珠送入了李承恩的腹中,这老贼丹田内灵力本属木灵,五行木生火,赤红的定灵珠更是借势更盛,顿时在其身体周围形成了偌大的灵力气旋,激荡鼓舞,一阵阵绚烂之极的光华虹彩交相迸炸裂开! 那是高光启最后的生命之火,灿烂光芒,令人见之失神夺目! 涡旋烈火之中,李承恩的惨呼充斥着整个太一鼎的空间之中……不甘、恐惧、仇恨、绝望交相混杂,宛若在火焰之上加油扇风,那道人形赤炎陡然爆炸迸裂开来,瞬间螺旋飞舞,化作茫茫一片的燎原红光,泛出妖异紫芒,一波接着一波的炽热气浪拍打翻卷,便连下方僵持的两人也不得不极力抵抗。 宁枫内心悲痛难过,郁堵沉塞,一时只觉上空的那道流火蔓延变幻,化作了一个翩翩起舞的肥硕胖子,四肢摆动扭转,每一个动作都在火光之中荡起淡淡的红色波纹,起伏不定,一直飘散至远方。 泪水迷住了双眼,宁枫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喃喃道:“高兄,你虽被人称为花间城主,整日饮酒作乐,但我却知道,你从来没有放弃武皇陛下交予你的任务,今日,你终于与九鼎化为一体了!” “对了,九鼎?”宁枫心中募的惊醒,又见秋泠仙子面色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暗想:“老贼的身体承受不住八鼎气旋交相冲击而爆炸,但是定灵珠乃是神器,一定还在太一鼎的某处!” 想罢他不顾冲天炽热火浪,一举稳住神识,冲开秋泠仙子的驱魂枷锁,嗖的一声跃至旋光炎舞之中,四下寻找,但见四周灵力激烈冲撞迸炸,老贼和高光启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吞噬,半点痕迹也未留下,定灵珠更是不见踪影。 如此愣了一会儿,下方秋泠仙子已经翩然尾随而至。 “宁公子,你也想要这九鼎么?不如小女子帮你一把如何?” 第72章 御灵 太一鼎作为九宫之基,具有分散合形,御使八鼎之能,但即使手握定灵珠,身处鼎内空间,想要控制这上古传下来的的神器也难如登青天,凶险之及。修为强如李承恩、高光启,也被螺旋飞舞的八灵冲击撕扯,身形灰飞烟灭,神识消散沉寂。 不过宁枫刚才利用“剑流天地”之招时,竟无意中将八鼎之力牵引在剑灵之中,威力端的无穷,骇人之极,他一时心中涌出奇思妙想,只觉照葫芦画瓢,故技重施,说不定便能够控制这夺天地造化的至尊九鼎。 但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秋泠仙子明明修的是水属真元,为何却能御使八灵而安然无恙,这妖女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此时宁枫闻听得下方娇笑柔语,顿时心神皆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九鼎落入这妖女手中!”想罢忍住周身灼痛,大笑道:“区区小事,我自己来便可以,就不牢仙子挂心了!” 说罢挥手一剑扫出挡住呼旋冲击的炎火气浪,但无数赤芒如毒蛇之信一般疾速弹射激荡,打在皮肤之上顿时嗤嗤作响,鼻息之间几乎可以闻到毛发烧焦之味,宁枫心中一凛,不由生出几分怯意,陡地想到鼎外的雨儿,募的想到:“不行,再与这妖女如此纠缠,就算不被烤熟,也要灵力耗竭葬身在鼎中了。不过……凭雨儿的聪明伶俐,定然已经将道玄控制在手中,以备后患了!” 宁枫眼前浮现其雨儿的如花笑靥,顿时豪情倍生,笑道:“我看仙子还是早些出去吧,不然你的道玄弟弟不知道又怎么哭喊呢!” 秋泠仙子闻言面色一变,转而娇笑道:“宫妹子乃是清净佛的高徒,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绝不会为难一个小儿的,宁公子这番围魏救赵,也太拙劣了点吧!” 宁枫一时语塞,暗道:“什么慈悲,什么正道!这些名门大派、修道之人就是死规矩太多,才会合天下之力,也剿灭不了区区的魔门?”心中虽如此想,却又忆起从幼时起师父妙应仙人日日叮嘱的济世救人,一时脑中矛盾纠结,不能言喻。 秋泠仙子此时也是内心忐忑,道玄自牙牙学语之时便被其收养,而且还是“那个人”百年计谋中的一部分,绝不能有失,可是此间九鼎近在咫尺,她又怎能放弃? 宁枫见其神色,知晓她内心动摇,当下摒弃脑中杂念,催灵入脉,在身体周围形成护体气罩,随后牙关紧要,义无反顾的冲进漫天火光之中,但见远方赤炎奔腾,不住涌动,自己仿佛进入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之中,茫茫然一片流火岩浆,别无他物。 “不行,得赶紧找到定灵珠,不然倾宫之中尚有五岳剑派众人,地宫出口还有太原三营之力,即使李氏父子已死,凭我和与雨儿的力量也绝对逃不出去。” 脑中快速飞旋思考,又见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白、碧绿双色气涡轰然飞至,他随手将其击散,募的想到:“对了,定灵珠具有吞噬吸引之力,就算没有人控制,在这混沌杂乱的太一鼎之中,也当可自旋舞动,吞没八鼎之灵。” 宁枫大喜,连忙凝住神识,以自身为中心起伏飘散,扫过鼎内的无尽的空间,终于在东南方五百丈的方位处发现了一个深邃静止的五彩光旋,若不细细感应,几乎便将其疏忽过去。 “想不到老贼的力量如此之强,将定灵珠震到了那么远的位置!” 宁枫再不迟疑,双足疾踏虚空,气浪翻涌升腾,身形在火海之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光线,转瞬间已在百丈之外,不过片刻,宁枫已来到定灵珠之前,挥手扫灭燃烧的衣角,忍者剧痛伸手抓去。 就在相距不过一尺之时,右侧突然飞过一道疾风,将定灵珠倏然卷起,八灵轰然震散,爆裂炸响。 “多谢宁公子帮小女子寻得此珠!” 宁枫又惊又怒,原以为已经在无尽火光中将这妖女甩掉了,想不到她竟一直悄悄尾随在后,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最后为她人作了嫁衣。他一时只觉处处被这妖女算计,自己的一举一动仿若都在其预料之中,心中郁闷欲裂,难以自抑。 “此时李氏父子已死,利用九鼎推翻武氏的计谋便是失败了!这妖女为何不抓紧离去,还要在此觊觎九鼎,难道不怕因魔教身份遭到五岳剑宗和冰门众人的围攻么?” 转而又想,这妖女既然不愿杀自己,那说明自己的身份对其仍然有用。既这般,不如……宁枫此时知晓若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想要从秋泠仙子手中夺过定灵珠,简直难如登蜀道,上青天,情急之下心中闪过一个疯狂而大胆的主意。 他迎风而上,在空中疾速划过数个螺旋之形,速度快逾雷霆闪电,仿若一轮圆月一般。 秋泠仙子见状娇笑道:“宁公子这是得不到定灵珠,被气得癫狂了么?” 宁枫暗暗冷笑,身形陡然一转,划弧为直,便如利剑一般轰然刺出。 秋泠仙子不闪不避,只是凝出定灵珠飞在胸前三尺之处,炫光如日如月,刺目之极,她笑道:“宁公子是想与城主大人同在么?想好了,若是被定灵珠吞入其中,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回了!” 宁枫丝毫不理会,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迎着定灵珠的炫目光华急冲过去,便如扑火飞蛾一般。秋泠仙子万没料到他当真如此不怕死,娇容剧变,呼道:“宁公子,可想好了,你的雨儿妹子还在鼎外等你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置若罔闻,暗道:“若不孤注一掷,我和雨儿妹子今日才是真的要落在你的手里了!” 十丈……五丈……三丈……一丈……宁枫的身体与定灵珠已经是近在咫尺,秋泠仙子终于花容失色,白衣翩翩,裙带飞扬,娇躯一转,便已飞身离去,只要寻得一丝时机完全控制定灵珠,区区宁枫又岂在话下? 宁枫深知她心中所想,哪里会给其机会。当下御风直上,紧紧跟随,他修习九宫洞天步已久,又在地宫之中领会了九宫的深一层奥妙,更是在太一鼎内随风漂浮,豁然开悟,若不论灵力修为,单比步法之精之奇,怕是天下间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秋泠仙子见宁枫如影随行,甩之不得,一时也不禁笑容凝滞,面色便冷,道:“宁公子,小女子多番忍让,可莫要咄咄逼人了!” 宁枫暗暗冷笑:“若不是我身份对你们还有用,怕是早就被你碎尸万段了,还谈什么忍让?”遂出言讽道:“哈哈,仙子只要将定灵珠交还给我,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仙子了。”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交还你?定灵珠和九鼎本就是天下之物,谈什么交还?你真以为这是高光启的遗物了么,怕是武皇亲至,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此言?” 宁枫暗暗诧异:“难道定灵珠是武皇赐予高兄的么?”心中越想越觉大有可能,但是……这妖女又如何得知? 他闻听高光启之名,心头又是怒火欲爆,轰然喷涌,九宫洞天步运转至极致,如夭矫闪电般突袭至秋泠仙子之前,不顾触手剧痛,一把抓住定灵珠。 秋泠仙子大惊失色,玉手翻飞,凝出一道涡旋气劲,将定灵珠又吸了过去,如此这般两人你来我往,浑圆玉珠不住飞旋跳动,在两人的灵力催动之下更是呼呼流转,光华冲天,炫彩之至。 若是在平时,宁枫断无可能与秋泠仙子这般对峙,但此刻身在八鼎之灵的包围之中,两人本身的修为与之相比便如蜩鸠较之鲲鹏,几可忽略。 两人皆以自身身体为媒,调用外界八灵相抗,一时虽身形不动,浑无奇术妙招,但其中凶险却犹胜之前几番恶战。 秋泠仙子越斗越是心惊,她知晓宁枫十数年来都只是学习凝心法诀,不曾修炼道术,从登上峨眉山到此刻,不过区区数月光景,他对于灵力的控制竟已是精妙绝伦,便连自己数十年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的修道,也只是堪堪与之较量。 一时她轻敌之心尽去,急忙气运丹田,游走周天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全身穴位尽数打开,将四面八方的八鼎之灵吸引过来,又瞬间催动定灵珠呼旋飞转,将这股沛然雄浑之极的力量尽数吞没。 秋泠仙子笑容消失,面色转冷道:“宁公子,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吧,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么?” 宁枫哈哈大笑:“仙子若想动手,尽管来吧!” 秋泠仙子深呼一口气,葱葱玉指优雅翻飞,便如一支绝美的舞蹈,摄人心魄。 宁枫灵识为之一荡,几乎便不能自抑,暗暗惊道:“这妖女的驱魂摄灵之术当真厉害!”转而急忙稳住心神,同时将自身的阴性灵力尽数归于丹田,身体经络便如河床一般转瞬干涸,只等待周遭汹涌的八灵呼啸涌至,咆哮冲击。 秋泠仙子十指接连弹射,八道色彩各异的虹光循环相激,如无数柄锋利灵剑朝宁枫疾刺过来,每一击的威力都不下于峨眉剑法中的招式,甚至精妙变化,犹有胜之。 宁枫心中一凛,知晓对方已然动了杀机,但他此时神识通明如镜,十二经络次第张开,周身七百二十大穴瞬间化作一个个小定灵珠一般,将八鼎之灵尽数吸引过来。 秋泠仙子刚激射出一道赤色气芒,宁枫便立即按金、水、木、火、土的相生顺序,在经络之中游走八灵,并将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中的水属真元化生至最为强沛之境,再经过十二经别、十五络脉……瞬间凝至掌中,轰然推出,瞬间化解了对方的火属气剑,甚至势头不减,径直向秋泠仙子攻击而去。 而当对方的碧色气剑又紧随攻至,他又回转灵力,以白金灵力对抗。 如此随形变势,瞬息万化,激斗了数十回合之后,他对于太清真诀中的五行之诀领悟更进一步,只觉自己迈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奇境界,一时只想将师父留下来的这本旷世道法参阅究尽,承其老人家衣钵。 不过此时尚在争斗之中,宁枫凝住心识,沉于五行控制之道,一时灵感迭生,奇思纷呈,对于八灵的控制越发的游刃有余,流转如意。 四周长虹贯日,流彩光霞,美不胜收。 第73章 合一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秋泠仙子见自己竟拿不下一个区区的人之道境界,心头又是惊讶又是愠怒,俏面冰冷森寒,杀意陡升,纤纤玉指尖灵光闪烁,上下旋舞,直将宁枫迫得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宁枫内心一凛,暗自骇异,想到:“这妖女看来是动了真怒了,我身怀师父的无上心法,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得统统退让!”当年妙应仙人便是参透太清真诀,方才登上掌门之位,进而问鼎玄宗之尊,宁枫念及此,一时心中豪气陡增,手掌翻飞进退,竟将劣势扳了回来。 秋泠仙子神色陡转,不怒反喜,柳眉跳动,俏面含春,倏的祭起玉骨扇,笑道:“宁公子,你知道我这扇子有何奇妙之处么?” 宁枫心中惊疑,暗叹:“女人心果然难以捉摸,这妖女忽怒忽喜,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却知晓那扇子具有摄灵驱魂之功,刚才便大意之下被其控制,差点沦为傀儡。 “扇子么?当然是扇风用的了,若是仙子有意,便替我扇扇如何?” 秋泠仙子嫣然娇笑,脆声道:“宁公子好雅兴,不如你随我到长安‘醉仙居’,想让小女子做什么都可以!”说罢美眸流转,秋波频送,一时紧张气氛消散无形,四周洋溢浓浓春意,仿若置身于满园春色之中。 噗!又是一道八灵气旋交汇凝聚,转瞬即散,便如天边流云,变幻不定。 耳边忽的一道惊雷炸响,宁枫倏然醒转,冷汗涟涟,暗暗后怕:“这妖女的驱魂之术真的防不胜防,我得倍加小心了!” 秋泠仙子见施术不成,红唇翘起,似嗔还怒道:“宁公子真的是不解风情,若是此刻换成宫妹子,公子是不是便情难自已,顺水推舟,颠鸾倒凤啦!”说罢腰肢扭动,身形如水蛇一般蜿蜒摆动,魅惑万分。 宁枫此时与其近在咫尺,鼻息间萦绕着一丝一缕的炽热浓香,一时又觉天旋地转,小腹间升起一团无名之火,直欲将血肉灼烧成灰,迎风飘扬,交缠至远方。他急忙运灵克制,哪知越是摒弃思绪,那道莫名的欲望就越是升腾,直至最后仿若站立在喷薄火山边缘,随时都会被涌动的岩浆吞没。 “这什么驱魂之术,怎的如此妖异猛烈,连师父所传的凝心法诀也抵挡不了?” 宁枫哪里知晓,此时秋泠仙子所使的并非驱魂妖法,而是她身为三都花魁,倚之傍身的魅惑之术,配合其扇子之上的美人之奇妙舞姿、幻影,更是威力无穷,凡是雄性生物,都会乖乖的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想堂堂天朝都城长安,多少身经百战的达官贵人,一旦双脚踏进“醉仙居”,无一不是神魂颠倒,流连忘返,便是日费百金,也是不愿离开,为此惹来妻儿不满,甚至钱财散尽,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而宁枫不过是一情窦初开的少年,未曾经历男女之事,那蛰伏在心间的欲望仍是一埋在土里的种子,此时经由秋泠仙子引导灌溉,瞬间破泥而出,抽芽发穗,转眼已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他一时双眼迷蒙,脑中嗡嗡作响,浑身浴火如焚,目光直直地盯着秋泠仙子妖娆身姿,再也不忍离开,那纤细玉足……柔软腰肢……高耸双峰……无一不散发着莫名的诱人气息,宁枫眼睛不住向上,越过领间翩翩欲飞的蝴蝶,越过雪白如玉的脖颈,停留在那一张纯洁无暇、笑意嫣然的粉面之上。 “雨儿?” 宁枫全身一震,便欲上前将眼前的人搂在怀中,肆意亲吻蹂躏,双脚刚刚抬起,突见“雨儿”嘴角荡起一丝奇异的笑容,随之双臂在腰间环绕扭摆,妖冶*,浑无一丝清纯模样,他猛地惊道:“不……这不是雨儿妹子!” 想罢宁枫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刹时脸颊红肿,剧痛之极,但脑中那丝奇怪的臆想欲望却是暂时消散,眼前秋泠仙子却是手执玉扇摇摆,扇面之上美人的影子忽而躺卧、忽而伏倒,明显乃是一些淫邪猥亵的图案。 “妖女,想要勾引我么?可惜你姿色太差,回去重新投胎一次吧!” 秋泠仙子平日最是自负美貌,此时被其一痛贬斥顿时心中怒火升腾。不过她知晓宁枫神识强大,是以刚才所持玉扇并非是为了魅惑于他,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才酿成此情此景。 她心头虽怒,嘴上却是咯咯笑道:“想不到宁公子和宫妹子并肩携行,两情相悦,却还是童子之身,呵呵呵!” 宁枫被其说破,顿觉面上无光,但同时心中想到宫雨儿,却是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遐想,和抑制不住的担忧:“进入太一鼎怕是已有数个时辰,不知雨儿在外面怎么样了?” 思绪飞转,越想越是焦急,更是想着早些夺得定灵珠,控制九鼎。 宁枫被秋泠仙子三番两次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时心头怒火毕集,化作道道飞剑灵光爆射而出。 秋泠仙子见之不慌不忙,左手凝势抵御,右手却是刷的一声展开玉骨扇,扇面足有三尺余长,其上众多美人舞姿翩然,在周围灵力的激荡之下更是笼罩光晕,惹人遐思。 宁枫冷道:“还想故技重施么?”手中真元不减,四周霞光万道,流彩飞云,如梦如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秋泠仙子呵呵笑道:“宁公子想多了!小女子只是告诉你,这扇子称为落影追魂扇,乃是上古魔教的镇派之宝。扇中玉骨乃是以白玉、黄玉、碧玉、墨玉、赤玉等五色灵玉磨制而成,扇面美人用北海冰蚕丝、东海青桑叶、南疆火蛛情丝绣制,只需扇骨轻轻一开,便是五行灵风呼旋,再是一合,又化作阴阳法器,太极气轮展现,有鬼神不测之功!” 宁枫大惊失色,暗道:“难道这妖女能够调用八鼎之力,便是靠的这柄玉扇么?若是此扇真有她说的这般神奇,那我哪里还有机会胜过她?” 秋泠仙子瞧其神色,咯咯大笑,道:“怎么样?若是投降小女子便饶过你……还有你的雨儿妹子,可还是负隅顽抗的话,小女子只需那么一扇,宁公子你便会骨肉消融,魂飞魄散了!” 宁枫骇然,暗道:“这妖女屡次手下留情,她所说恐怕并非虚言。这玉扇流光溢彩,灵力逼人,确非凡物,若是让其出手我定然无法抵挡,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争得一丝机会!” 想罢也不回应,双掌同时凝出涡旋气刃,轰然斩出。一击未罢,另一式已经尾随而至,环环相扣,生克激荡,一时化作连天霞光将秋泠仙子笼罩其中。 一时调用太多的八鼎之力,宁枫只觉经脉暴涨欲裂,浑身刺痛,他来不及凝气调息,急忙御风急冲,欲一举夺得定灵珠。哪知方一靠近,便觉秋泠仙子的方向袭来一阵怒旋飓风,呼呼咆哮,其上七彩变幻,飞舞流转,气势惊人。 “哼,宁公子如此欺人太甚,小女子便无心杀你,也不得不为之了!” 听着那冷冰冰的话语,宁枫心头涌出一丝俱意,但飓风呼旋而至,来不及抵挡。那沛然磅礴的八灵如决堤山洪一般轰然自穴位经脉涌入宁枫的体内,一时他只觉全身如被泰山压顶,乱石撞击,更是如有万千飞刀、灵蛇虫蚁在血肉之中割裂撕咬,身体皮肤登时鼓涨变形,骨骼咔咔作响,整个人如气球一般增大数倍。 周身衣衫尽裂,皮肤近乎透明,无数的彩光灵力在其体内乱窜,从头至脚,从经络至丹田,最后汇入神识脑海,犹如无数蛊虫在吞噬吸食*,剧痛麻痒,几近疯狂。 秋泠仙子看着不住颤抖的宁枫,面容平静如水,不知是悲是喜? 宁枫巨大身形不断变化色彩,诡异之极。他双目冰蓝,牙关乱撞,四肢在虚空之中不断地乱抓,全身都凝出一层淡淡的冰甲,在体内涌动灵力气浪冲击之下又是咔嚓断裂,融化为水,又蒸发成云烟,轰然消散。 不过那冰甲似是无穷无尽一般,凝结……断裂……周而复始,秋泠仙子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奇景,以其见识修为,一时也是疑惑不解,竟忘了动作,只是怔怔立在原地。 此冰甲便是宁枫体内的鬼灵所致,此灵十年前吞噬无数长平古战场的蕴魂,其修为不下于地之道的高手,却虽被妙应仙人的太乙神丹压制,但他与宁枫血脉相连,早已化作其身体的一部分。 此时宁枫遭遇生死之劫难,沉寂的鬼灵登时又重新苏醒,悍然抵御。鬼灵属于阴性之力,五行冲击威力虽惊天动地,但对其难伤到根本,宁枫的潜意识控制着他,接连将混乱的八鼎之灵一一镇服,随着奇经八脉引导至丹田之处,吸收炼化。 秋泠仙子不明所以,但心底却是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又默念口诀,手中落影追魂扇扇面飘摇飞扬,美人如玉,舞姿动人,数股携带着淡淡幽香的灵力旋风,呼啸飞去。 宁枫浑身疼痛欲裂,似被万千野兽撕咬,但鬼灵却是从血脉之中苏醒,转瞬游走全身奇经八脉,最后贯入神识之中。宁枫只觉脑中如坠冰窖,寒气侵袭,但意识却是骤然恢复,他转眼查探自身,发现八鼎之灵方一进入丹田,便被一奇异的气旋吸入其中,便如凶狂灵兽遇到克星一般,刹时温顺屈服,化作本身力量的一部分。 宁枫又惊又喜,暗想:“虽然师父一再克制我体内的鬼灵,但它毕竟是我哥哥的化身,同根同源,只要我日日修炼凝心法术,控制住自己的神识,不被它侵扰便可。”想罢他对鬼灵力量再无抵触,体内正经别络完全打开,刹时让其走遍周天七百二十穴位,一时他只觉全身灵力暴涨,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随手一击都可震动山河。 第74章 破出 “哈哈,仙子想要杀我,恐怕还得再练几年!” 说罢宁枫巨大鼓胀的身形疾速飞旋缩小,转瞬间便又变作了那个儒雅俊秀的白面少年,浑身赤条条的只无片缕,此时修为倍增,实力大涨,之前皮肤上被汹涌的混乱灵力震裂的无数伤口也瞬间被木灵愈合,光洁如初,宛若新生。 秋泠仙子妙目凝视片刻,双颊竟是奇异的泛出一丝嫣红,娇媚万分。 宁枫暗道:“妖女,还想来这招!”说罢双手随意一推,顿时一股狂暴之极、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轰然突袭而至,无数泛着炫彩的气芒刀刃嗤嗤吞吐,如万剑悬空,全部指向那道妖娆身影。 “啊?”秋泠仙子满目震惊之色,口中娇呼连连,竟是来不及反应便被被气流卷入其中,彩裙翻飞,玉带飘扬,雪白长腿、藕臂泛出点点血痕,犹如雪中寒梅花瓣,自成芬芳。 此时宁枫只需手中气刃再进一步,便可破开秋泠仙子的身体,令其魂飞魄散。 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全身颤抖,心中募的大震,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被地狱的恶魔附身一般,满腔皆是淫邪、狠毒之念,只想用手中的气刃将对面这妖女浑身的衣衫挑开,让那直可断金裂玉的灵光刺破其雪白的肌肤,让潮水般的嫣红冲天涌出,弥漫整个空间。 宁枫一时心中震骇、矛盾、恐惧、惊慌……诸多思绪在脑海之中碰撞冲击,最终化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真的如师父所说,鬼灵会控制我的意识,让我沦为一个只知杀戮的僵尸么?”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雨儿妹子之外唯一的亲人。” 刹那之间,脑中一片混乱,迷惘害怕。 秋泠仙子见其神情怔怔,四周尖锐气芒尽皆停止不前,不禁惊喜交加,看准时机从灵力剑刃缝隙闪身而过,跃至十丈之外。此时逃得鬼门关,她方才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裙衫,微风一过,不住颤抖。暗暗惊叹:“这就是曾经救了他一命的鬼王之灵,果然非同凡响!” 正欲飞身远离,余光又看到那流转飞旋的奇异明珠,秋泠仙子募的贝齿咬唇,翩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圆珠,娇笑道:“宁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定灵珠我便收下了!” 定灵神珠虽已到手,但控制强沛雄浑之极的八鼎之灵却并非易事,还有实力大涨的宁枫傍侧,此处已非久留之地。秋泠仙子一咬牙,御风冲天,便欲离开太一鼎,再作图谋。 方飞出百十丈,突觉双足被一阵大力缠住,秋泠仙子一惊,连忙调转过头,但见两缕绽放霓虹之光的彩带将自己紧紧缠住,挣脱不得,她尚未及反抗,便被一道闪烁气刃抵住喉咙,再也动弹不得。 “仙子这般急着离开干什么?此处天地高远,极光飞舞,乃是难得的奇景,难道仙子你不想与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么?” 秋泠仙子睁大双眼,费力挣扎,怎奈那力道奇大,便连她地之道的修为,也挣脱不开!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俊秀带着一丝邪异的面容,心底的最深处……突然泛起一丝细微而奇妙的感觉,如周遭的灵光涟漪一般道道扩散,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呵,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 曾几何时,那一个春暖花开的下午,在青山脚下的花丛之中,蝴蝶翩翩飞舞,四周锦绣遍地,一个邪魅英俊的*立在草丛之中,微笑着看向自己,他的脸颊,他的眉角,他的嘴唇,都是那般的出众,那般的光彩夺目。 尤其是那目光,深邃如浩瀚星空,温柔如盈盈春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一下子便将吸引入其中,无论心中如何害怕,如何的喜悦与恐惧交加,更不论如何哭喊,怎样挣扎,都逃之不出。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想象,连那心中才刺痛和略带麻痒的战栗,也如出一辙! 一时她心中泛起无限温柔遐想,没有丝毫俱意,只是周身酸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宁枫哈哈大笑,从其手中夺过定灵珠,放开脸色晕红,娇媚动人的秋泠仙子,暗想:“高兄,你毕生寻找的九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夺去!” 想罢嘴巴一张,募的将定灵珠吞入腹中,一时只觉周身爆裂,寸寸撕扯,不过他已经受过之前那炼狱般的痛苦,此刻与之相比不过是再承受一次,何足道哉! 如此过了片刻,定灵珠终于随着汹涌的灵力缓缓流入丹田,缓缓飞旋转动,忽而如饕餮巨兽,贪婪着吸纳着宁枫的灵力,忽而又如决堤黄河,疯狂的吞吐光芒。 太一鼎中那瞬息万变,神奇莫测的霓虹极光突然变得似有非无,仿若茫茫然一片色彩纷呈的云海仙雾,稍微一个飞旋扰动,便幻化出无数绚丽夺目的景象,待要凝神细看,却又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番光彩。 宁枫于这奇妙万千、波云奇诡的太一鼎中已经待了不知有多久,此刻心头却生出一丝玄奇的感觉,想要伸手去抓,却又如水中月,镜中花,倏然散去。内心疑惑不已:“师父曾说过,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道法!难道这八鼎之灵汇聚一处的变化,就真的混乱无章,无法预料么?” 他脑中灵光忽闪,又见眼前一道七彩气旋飘然而至,拂过秋泠仙子的粉面秀发,映着其俏面容颜,在那秋水双眸之中跳跃摇曳,片刻后又飞至远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侧的秋泠仙子看着宁枫深锁的眉头,一时竟也忘了挣扎逃脱,心中百感交集,互相混杂,最后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愣愣地悬在半空。 宁枫心中砰然剧跳,悟道:“师父参天地之造化,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洞察?同样的是双眸,若是他老人家在此,恐怕早就看出其中奥妙!”念及此,神识一震,又想:“对了,之所以我与师父看到的不同,不是因为眼睛,而是因为道之深浅!” 想罢他闭上双眼,五官六感尽失,唯有脑中神识如无尽海浪一般层层荡漾,刹时溢满天地间的任何一处。但见那些极光气旋鼓舞震动,色彩激射迸爆,却仿佛都依照着一种相通的无形规律…… 天一水生北,地二火生南,天三木生东,地四金生西,天五土生中……阳无偶,阴无配,未得相成…… 宁枫口颂太清真诀的一段心法,右手下意识的轻轻凝出一道气芒,顿时奇彩变化,八鼎之灵竞相毕集,当空变成一道微小的灵力涡旋,与太一鼎中的无数极光殊无二致,他震骇喜悦,知晓自己终于迈入了一个见所未见的神奇世界。 “这就是九鼎的道么?” 宁枫脑海中万千想法皆化作一个念头,心中感慨万千:“师父,您让我不要修道炼术,安安心心做一个普通人,今日徒儿恐怕要违背您的意愿了。不过徒儿发誓,定要承您衣钵,让天下间再无受苦之人!” 此时他再无枷锁束缚,随手施为,便是万千极光凝现,当真有如神仙下凡一般。一时宁枫胸中不快之意尽去,随心所欲,酣畅淋漓,只想纵声长啸。 低头却见秋泠仙子仍然直直地看着自己,嘴角含笑,毫无一丝敌意。 宁枫想到自己刚才的那番旖旎遐思,不由脸色一红。暗想:“师父说过,万物生灵平等,野草与凤凰,并无什么区别?我不能被鬼灵所困,随意杀伤人命。” 他心中恨意尽消,哈哈笑道:“待了如此许久仙子还不出去,难道是想与小子在此双宿双飞么?” 秋泠仙子闻言竟难得的露出羞怯之色,心中却微微讶异。 宁枫虽素日放荡不羁,不守寻常儒法礼教。但若放在一日之前,从他口中说出这等风流之言,却也是万万不能。殊不知自他被秋泠仙子的魅惑之法引得情根发芽长大,又机缘巧合之下鬼灵苏醒,吞得定灵珠,实力大涨,一时不论是修为,还是心态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便连其身体也比之前更加修长,此时看来倒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便说是重生再世,也无不可。 宁枫哈哈大笑,眼望太一鼎口那处如日如月般的浑圆光亮,深呼一口气,双掌一推,便将秋泠仙子送出鼎外,随后脚下气浪直冲,便如九天鲲鹏,扶摇万里,乘云御风,游乎天地之间。 第75章 重生 倾宫之中,万珠千玉齐齐化作灵光涌进太一鼎之中,至此百里宫殿尽皆化作黑暗,唯有瑶台之上,八个灵力小鼎呼呼飞旋,绽放色彩各异的光芒,耀眼之极。 众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紫金大鼎,一时心头震骇,不敢相信这便是传说中消失数千年的传国神器,但是除了这至尊法宝,又有什么灵器能够如此包罗万象,七彩纷呈呢? 瑶台周围的八十一长明灯似是不甘被八鼎灵光遮掩,竞相闪烁摇曳,照出了各人脸上的惊异、骇然、希冀、贪婪、渴望…… 宁枫、李承恩等人进入太一鼎已有数个时辰,偌大个倾宫静寂悄然,众人只是直直地盯着呼旋的八鼎,各怀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站立在瑶台边缘的道玄终于忍不住,脆生生地问道:“雨儿姐姐,鱼姐姐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宫雨儿数次几欲撇下道玄,纵身飞入太一鼎,但每次都生生忍住。此时她闻得道玄之言,担忧惧怕尽皆涌上心头,化作晶莹泪水夺眶而出,缓道:“放心吧,很快……很快便会出来了!” 道玄点点头,便靠在宫雨儿怀中沉沉睡去,抚在其身上的十根葱葱玉指灵光闪烁,在八鼎之旁微不可见。 下方冰镜等冰门众人本是接到李宏阳密报所以才来太原城一探究竟,近年来望月神宗以赤天国师为宗主,招揽天下高手,气势之盛便连太清门也难以相较,哪知道李承恩竟如此胆大,策反了太原五营,并与五岳剑派勾结,将众人堵在地宫之中,一时这些身着白衣,姿容秀丽的女子皆是满面怒容执剑相向,只等冰镜大人一声令下,便突破重围。 冰镜被瑶台上的九鼎所震,神色异样,连一直寒如冰河的双眸也是现出一丝狂热,可数次欲飞身跃上,皆被长眉真人、桃花仙和李府众侍卫团团拦住,不能前进分毫。 “你们五岳剑派这么多年来与武皇作对,日渐式微,又是何苦?不如与我冰门联手,将九鼎献给陛下,将来圣恩龙荫,再现当年上清派之威,甚至执天下道门之牛耳,也不是没有可能!” 桃花仙闻听此言,娇容一变,怒道:“武皇?圣恩?武则天号称是弥勒佛转世,乃是释门中人,能容得下道门么?” 身后李府众侍卫不少都是修道之人,对武皇早已痛恨之极,闻言不由纷纷附和怒骂。 冰门众女也毫不示弱,出言反击,一时场中纷乱嘈杂。 冰镜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转而又问道:“长眉真人,你意下如何?” 长眉真人白须飘拂,宛若得道仙人,他目光炯炯,正色道:“五岳剑派虽式微,但也绝不能屈居于和尚之下,冰镜大人此言,还是不要说了!” 冰镜凝眸不语,只是面色之上杀意凛然,如寒冬乍现,令人见之如置风雪之中。 当是时,八只色彩各异的灵力陡然爆发灼目光芒,随即嗡嗡颤响,沿着太一鼎边缘疾速飞旋转动,从其中不时迸射出肉眼可见的真元灵光,贯入紫金鼎口之中。 冰镜心中一震,微微诧异,鼎中己方只有高光启和那宁姓小子,实力远远不如李承恩和秋泠仙子,为何四人进入如此之久,难道…… “不行,九鼎乃是武皇毕生寻找之物,断不能落入李氏手中!” 她忍将不住,素手翻飞,祭出玉镜,口中翕动,法诀疾速念出,只见得镜面之上光华大作,如云烟月海袅袅升起,变幻万千,叮叮连响之中化作无数白色长箭,咻然飞出。 顿时有数名侍卫猝不及防,被利箭透过盔甲,直插胸膛,轰然跌在身后石壁之下,*迸裂,血肉模糊。 桃花仙万没料到冰镜突然动手,粉面大怒,手中桃木神剑倏然震颤旋转,凝出万千缤纷桃花,激射而出,同时口中大叫:“师兄,小心这女人的玉夜灵光镜!” 冰镜周身泛起冰蓝寒光,素衣飘舞,胸前登时那道白色光华飞旋流转,寒如冰凌,润如美玉,随着青葱般的双手上下流转,更是如水银泻地一般环绕其身,曼妙无比。 此镜名为玉夜灵光镜,乃是望月神宗搜集的十大神器之一,相传乃是上古异人将天上月亮之光凝于镜中而成,只要知晓封印之法,便可以御使最为纯净的月光,幻化万物。 “早就听说冰镜大人修为超卓,今日贫道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了!” 长眉真人冷冷一笑,他身处道门,自然识得此镜,当下御使手中拂尘射出无数细长灵丝,将疾射而来的剑矢缠住,随后催灵调转方向,转而向冰门众人飞去。 众女见之娇容失色,连忙挥动手中灵剑,一时只听得叮叮作响,光芒迸溅,四散飞扬。 宫雨儿见状心中一惊,纠结万分,暗想:“这冰门女人乃是宁哥哥的仇人,我此时若与桃花仙合至一处,必然可将其拿下!”内心大动,正欲出手。突又想到:“可是……那样五岳剑派这两人得胜,帮助李氏夺得九鼎,我岂不是成了造反的帮凶了?” 犹豫良久,当下只是手握幻玉凤簪,临阵以待,打定绝不让任何人登上瑶台。 众人正僵持争斗之际,瑶台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那八只小鼎倏然加速飞旋,灵光迸爆,肉眼看去几乎已经分辨不清,只觉满眼尽是白光一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太一鼎也是宛若沸腾一般,嗡嗡大响,不时从中涌出一团灵力涡旋,如云雾流转变化,忽而如苍狗、忽而如烈马,在瑶台上空不住攀升,最后啪的一声爆炸开来,烟霞四散。 冰门、长眉、桃花仙和众侍卫被这异象所惊,纷纷定睛看去,一颗心皆被提到嗓子眼中,这太一鼎中的争斗看来已然有了结果,这不仅关系到在场之人的性命,恐怕更关系无数将士的生死,当今天下之归属。 宫雨儿脸色煞白,双眸圆睁,素手紧紧握着,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下来,身侧的道玄被捏得哇哇大叫,也充耳不闻。 一时倾宫中,瑶台上静寂无声,掉针可闻,唯有众人的扑扑心跳和沉重的喘息之声。 “轰!”鼎口突然响起一声震响,紧接着炫彩滚滚,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其上灵涡飞旋,光华激迸炸。激起数股流动飓风,流开肆虐,震得乱石纷飞,宫殿大震。 丈余粗细的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两个身影盘旋其中。 宫雨儿娇躯一颤,泪水夺眶而出,不能自已。 便是眩光遮住了双眼,轰隆巨响闭塞了耳膜,她也瞬间便认出,那其中之一,便是她的宁哥哥! 宫雨儿惊喜交加,当下弃了道玄,急忙玉足踏地,不顾那混乱射出的灵力旋风刮得脸颊生疼,翩然跃至九鼎之上扑入宁枫的怀中,心中担忧、惧怕一扫而空,只觉欢悦充盈心间,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宁枫此时离开太一鼎的空间,眼望四周宫殿,仿若隔世一般。此时轻轻抚摸着宫雨儿纤细的腰背,温柔道:“雨儿,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下方众人远隔百丈,又有光芒刺目,瞧不真切,但瞧见宫雨儿的动作,也知晓出来之人乃是宁枫,当下纷纷暗中惊疑。 冰镜暗暗感应而去,只感应到两人的气息,而且其中一人身体上仿佛蕴涵着一股强大之极的力量,不由讶异万分:“这难道……是九鼎的力量么?高光启呢,是他得到了九鼎?难道李承恩和秋泠仙子两人都已经死了!” 一时她内心喜忧参半,喜是李承恩一死,叛乱自然便不定而息,忧则是高光启乃是属于神宗内的寒部,他此番得到九鼎,修为大增,不仅尽揽平叛功劳,甚至在宗内的地位也会远远大于她。 而五岳剑派的长眉、桃花仙两人却是面容大变,惊怒焦急,此次族长大人亲自出手,又有神秘的秋泠仙子相助,绝无可能制服不了一个高光启,难不成,是妙应仙人之徒深藏不露么?当下两人及众侍卫心头忐忑,冷汗涔涔。 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瑶台上突然又传来一声尖叫,但见宫雨儿满面嫣红,略有些狼狈地从鼎上跃下,连连后退,调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太一鼎的方位。 宁枫不明所以,正欲相问。猛地感到身上凉飕飕一片,低头望去,顿觉脑中轰然,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片缕不沾。 他陡地想起自己在鼎内吞噬了八鼎之灵,衣衫早已承受不住如此冲击化作了碎片。刚才重见天日,惊喜之下竟忘了此节,宁枫余光瞥见下方站立众人,也不禁脸上一红,急忙飞至宫雨儿身后,软言道:“好妹子,我们之前在太原城不是买了好些衣服么?赶紧拿一件给我。” 宫雨儿红霞满面,不敢回头,只是声如蚊蚋似“嗯”了一声,从如意乾坤袋中取出一袭青衫,递给了他。 宁枫穿戴完毕,又检查了一番,生怕还有不雅之处。突然看到身旁道玄黑黝黝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脆脆问道:“我的鱼姐姐呢?” 宁枫微微一笑,只是凌空一指,那紫金大鼎与八只灵力小鼎便疾速飞旋,迅速变小,转眼间已经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鼎,被其拿在手中。 光华闪没,只听得一声娇喘闷哼,从缩小的鼎口处落下一个彩裙女子,伏卧在地,嘴角噙着一丝嫣红,脸色惨白,赫然便是秋泠仙子。 第76章 鼎立 众人惊声大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时无数疑惑如海浪一般袭上心头:秋泠仙子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是受了重伤?李承恩和高光启二人在哪儿,还被困在太一鼎的空间之中么?为何宁枫能够随意自如的变化九鼎大小,难道他掌握了控制这至尊神器的方法? “鱼姐姐!” 一声稚嫩童声响起,道玄又是惊骇又是喜悦,快速跑过去将秋泠仙子扶起,小手不住的检查她的伤势。在一个五龄幼童的心中,什么皇位归属,什么至尊九鼎,尽皆如天书一般,唯一重要的便是他的鱼姐姐! 宁枫瞧着道玄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募的心中竟似有些庆幸,若是自己在鼎中一怒之下击杀了秋泠仙子,此时道玄怕是要哭着喊着找自己拼命吧? 长明灯光摇曳,宫雨儿静静地站立在宁枫身侧,那潮水般的喜悦、惊讶尽数退去,仅留存一片平静祥和,内心募的想到师父梦慧大师,她老人家陪伴青灯古佛数十年,无论天下如何变化,她都充耳不闻,仿若天下间再没有她关心的事情。 宫雨儿不由想到:“那匆匆流转的岁月之中,师父心中当真是无牵无挂么?若是妙应仙人肯抛下肩负的一切,她是不是也会如自己一般尽释心扉,笑着陪伴左右呢?”思绪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短暂沉寂之后,下方忽然传来一道冷冷声音:“宁公子,不知那李承恩现在何处,若已被擒住,我还需将其押回长安面见武皇,至于你的功劳,我也会如实禀告!”她多方感应,终于确定宁枫已然控制了大禹九鼎,其修为一飞冲天,已然踏进了地之道的境界,冰镜一时内心充满讶异、羡嫉,眼下三方鼎立,她唯有拉拢宁枫二人,以逃出重重包围。 宁枫想起李承恩,想起高光启,顿时神情一片黯然。 又听其言语之中似是喝问,而且丝毫不在意同属神宗的高光启的生死,一心只关心叛首李承恩,当下暗暗鄙夷,淡淡回道:“李承恩已经在太一鼎中被灵力风暴所吞噬,尸骨无存了!” 众人早已心有所料,但听其亲口说出,顿时又尽皆面面相觑,倒吸一口气,九鼎之力当真如此可怕,便连堂堂李氏族长进入,也逃脱不出? 李府众侍卫听得族长已死,当下斗志全消,忽地“当啷”一声,领头一人丢下手中长矛,匍匐在地,跪着爬至冰镜脚下,哭喊道:“冰镜大人,我们本都是效忠武皇的,若不是李承恩胁迫,断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请冰镜大人饶过我们吧!” 刹那间竟有数十侍卫放下武器,跪地求饶,仅寥寥数人神色悲愤,不住退后,欲从甬道之中逃走。 “啊……啊!” 当先求饶的侍卫身体突然腾空而起,面色赤红,眼睛圆突,双角乱蹬,在空中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 “一群废物,就算李承恩死了,也不能向这群女人投降!” 宁枫大惊,定睛望去,但见长眉真人拂尘乱扫,咻咻连声连响,朝投降侍卫之中攻击而去,万千银丝附上超卓灵力,顿时锋如利剑,韧如蚕丝,将数名侍卫瞬间绞杀,鲜血既射,断肢齐飞。 余下侍卫万没料到身后有人突然袭击,惊慌失措之下纷纷朝后退去,却又被身后的银丝接连击中,瘫软在地。 宫雨儿见其乃是道门中人,出手却如此狠辣,当即又惊又怒,幻玉凤簪倏然变得赤红,一道朱雀凤炎呼啸飞出,轰的一声撞击在灼灼生光的拂尘之上,赤喙尖啄,飞翅狂扇。 长眉道人猝不及防,一袭白色道服被烧出了一个大洞,狼狈不堪,脚下连退数步,怒目斜视过来。 宫雨儿毫不避让,冷道:“长眉道人,枉你还是正派中人,怎的能下手如此狠辣?”黄衣翩翩,素手斜握,一双妙目之中满是惊讶怒意,那幻玉凤簪似是也感应到主人的心情,不是迸射丝丝火炎,嗤嗤作响。 宁枫站于其侧,闻着那清新淡雅的少女气息,看着其娇俏美丽的侧脸,一时竟有些神醉心迷。以前和雨儿妹子在一起,只觉内心平静如秋波,波光粼粼,温和如镜。但此番从太一鼎中出来,却觉心间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雪肤明眸,粉面朱唇,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恍惚的魔力,令人沉醉其中。 长眉真人被一少女偷袭得手,只觉惊慌尴尬,面上无光,他数十年来虽修为难有寸进,但好歹也是五岳剑派的大弟子,此时竟差点伤在一小姑娘手中,内心怎能罢休?当下不顾同为道门之谊,尖声怒道:“这些朝三暮四的废物,难道不该死么?” 宫雨儿见其戏谑神情,言语之间竟似在讽刺峨眉派双修道佛,不禁骇怒交集,满面通红。 宁枫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眼见雨儿娇容怒目,身躯微颤,不由心疼之极,出言道:“朝三暮四,哼,那也比有些修道不修德的人要好的太多了!” ”小子,你说什么?”长眉真人听其言语之中讽刺挖苦,不由大怒,陡然催灵贯入拂尘,丝丝硬如钢针,便欲出手。 “师兄住手!”一旁闪过绯红衣衫女子,面如花蕊,正是桃花仙人。 “师妹你做什么?这两人枉为道门弟子,竟然与朝廷勾结,难道不该杀么?” 桃花仙口中嗫嚅,片刻才道:“可他们是妙应仙人和清净佛的弟子,身份非同小可,未经得师尊和师祖同意,我们不得对道门中人出手!”她眼见宁枫种种手段,又见其收服九鼎,心中对其妙应仙之徒的身份已然有了八分相信。 宁枫只觉自己竟被人如此忽视,像是刀俎上之鱼肉任人宰割,不禁又是气愤又是好笑,但他曾听师父说过,五岳剑派的洪元真仙乃是当世高人,这二人乃是其门下弟子,他却不好与之纠缠,当下握住宫雨儿纤手,心中忍耐。 冰镜等众女眼见他四人争斗起来,只是冷冷地负手旁观,伺机而动。 长眉道人呸的一声,不屑道:“妙应仙又如何?他身为曾经的神帝,眼见佛门得势,道宗式微,竟一个人不知跑哪儿隐居去了,此时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来,难道便想号令天下么?还有这个清净佛,为了保住门派,竟然叛道修佛,哪里还算是道派中人?” 宫雨儿对师父极是尊敬,此时听其辱及师门,不由大怒,骂道:“你一个道法不精的人,别人修道都是延年益寿,你倒是练得有如耄耋老人一般,哪里知道什么是道,什么是佛?” 长眉真人素来以走火入魔为耻,此时被其戳中痛处,周身蓝光鼓舞,寒芒大盛,手中拂尘银丝顿时蜿蜒伸长,化作无数灵光玄蛇,嘶嘶飞出,口中大叫:“敢尔?贫道定要代你们死去的师父教训你们一番。” 宁枫本是顾忌师父遗训,但此时被对方三番恶言相向,哪里还忍得住?当下面色一冷,道:“教训还轮不到你来?”说罢凝起神识,挥手一招,顿时从其胸口激射出漫天黄光,一只刻有雄伟高山的三足小鼎倏然飞出,鼎身飞旋,陡地化作一顾磅礴之极的浑厚之力朝下砸去。 长眉真人自负地之道修为,浑没有把收服了九鼎的宁枫放在眼中,哪知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那山岳一般的巨力砸中,顿时身形一震,轰然砸落在地上,喉头腥甜,溢出一丝鲜血。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震惊骇然,之前心中的猜忌恍惑尽皆一扫而空,再无半分怀疑。 除了那传说中的至尊九鼎,还能有什么法宝,灵器,能让一个彼时还是人之道修为的少年,能如此闲庭信步一般,随手便能使出这足以惊天动地的惊人力量?便连地之道的高手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冰镜等众女那一直冷冰冰的面容也不由大为变色,眼光之中尽是嫉妒、忌惮。 却不知刚才一下硬碰硬的对决,宁枫体内也是气息翻涌,难受之极,他原以为御使八灵也如在鼎中那般自然轻松,哪知道此刻即使腹内有定灵珠、太一鼎两大法宝,想要控制这庞大的力量也是极为不易,他此时便是强运神识,使尽全力,也至多能够同时召出八鼎之一,而且稍有不慎,便会有反噬之虞。 桃花仙哪里知晓此点?她自从确信宁枫身份之后,心中敌意便尽数消去,此时又见其信手便能控制这上古神器,一时心中暗喜悦:“果然上天冥冥自有天意,竟让我等机缘巧合之下助妙应仙之徒获得九鼎,他身为神帝的关门弟子,自然心便向着我道门,看来诛杀魔教,镇服佛教之日,离今不远了!” 想罢其桃花粉面,满是激动惊惶,走上前,缓道:“宁……宁公子,之前贫道与师兄多有得罪,还望你莫要介意。”她低头细思片刻,才道:“此时你获得了至尊九鼎,让这神器重归道门,这定然象征着道门将要大兴。你不如跟贫道回泰山,禀明师尊和师祖,随后再召集道门各派,那时众人齐心,重新助李氏登上皇位,天下大治。你师父妙应仙在天之灵,定然欣慰之极。” 长眉真人虽心有不服,但被宁枫实力所震,竟不敢反驳,唯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倒是冰门众女听得桃花仙所言,纷纷大惊失色,生怕宁枫被其说服,遂了其心,一个个尽皆执剑以待,唯有冰镜嘴角似有笑意,寒眸转也不转,盯着宁枫。 第77章 月华 宁枫之前听宫雨儿所言,这桃花仙虽姿容俏丽,但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不过如此这般皆是因为当年其凄惨身世。桃花仙本人心地颇为善良,乃是五岳剑派西升仙人任真子的爱徒。 但他生性自由,最不喜束缚,心中对道佛、权力之争也不甚在意,皇家姓李还是姓武更是毫不关心。但却又不好直拂桃花仙的面子,当下神情稍缓,拱手道:“仙姑此言甚是,但小子还另有要事,他日定当登门拜访,一聆仙音。” 桃花仙还欲劝导,但眼见其面色冷淡,似有不耐之色,心中还以为宁枫定然是因之前争斗还胸怀芥蒂,当下不由叹了一口气。此间李承恩既已死,以九鼎为旗召令道门和李氏宗族的计划便成了泡影,其暗暗打定先回师门禀告。 宁枫不愿与五岳剑派结怨,便眼望宫雨儿,似有询问之意。宫雨儿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随即点了点头。 “太原城主也在太一鼎中羽化,还请仙姑带领李府众侍卫出的地宫,安抚太原八营之士!” 桃花仙点点头,八营将士虽能征善战,但终归孤立无援,即便能扇动其起兵造反,也断然不是武氏周朝的对手,只能徒自燃起战火,令百姓受苦。还不如保留这点力量,将来再做图谋。 “那……贫道先告退了!”她看了一眼瑶台上受伤伏地的秋泠仙子和道玄二人,欲言又止。 当下便扶起受伤的长眉真人,朝甬道出口走去。而那些侍卫忌惮两人之威,一时竟不敢靠前,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互相搀扶,颤颤巍巍的便欲走出。 “且慢!” 声音如冷月寒风,直刺入众人耳膜。众人只觉浑身一颤,那些侍卫更是如惊弓之鸟,回头望去。 却见冰镜踏步而出,冷道:“汝等相助李承恩这反贼,便是叛乱之众,岂能这般轻易离去!”其话音刚落,冰门众女便纷纷娇斥,如月下飞鸟,翩然跃出,拦住众人去路。 桃花仙娇容陡然变色,心头大怒,便欲出手。 宁枫见着冰镜神情,暗叫不好,这女人寒冷如冰,喜怒不现,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她之前一直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若是其此刻出手为难,凭借自己的实力,断然不能保得众侍卫的安全。 他心下焦急,表面却是神色不改,假装讶异道:“我来到太原城这许久,也未见到什么叛乱?只有众人齐心寻找九鼎意欲献给武皇,只是不小心被小子我得到了,冰镜大人若要找也当是找我,为难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宫雨儿却是催灵遍体,随后准备出手。 冰镜冷道:“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便交出九鼎和秋泠仙子,我便放过这些人,若不然,全部当作叛乱处置。” 宁枫心道:“你果然还是为了九鼎。”他本因高光启之故,对这女人的敌意已然减轻了许多,但此时见其丝毫不关心同门之人,只是一味欲得到九鼎,其性子当真冷血之极。 宁枫忍住怒意,哈哈笑道:“九鼎乃是高兄拼了性命才得到的,怎能轻易地送给他人?” 冰镜冷冷一笑,道:“高光启本就是望月神宗之人,他既然不幸丧命,九鼎自当由我保管,带回长安上交武皇。” 宁枫暗暗冷笑,明明想贪图功绩,还寻些冠冕堂皇之词。若是让她得到九鼎,将这传国神器交给武皇,随后再辅以镇压叛乱之事,两者皆是莫大的功劳,那时冰镜在望月神宗的地位即使比不上赤天国师,怕也是一人之下了! “九鼎乃是上古镇国神器,若是武皇真是真命天子,那九鼎迟早会归于其手,这就不用冰镜大人代劳了!” 他自从知晓当年白绝山谷灭族一事乃是武皇炼制阴珠用来镇压李氏龙脉,心中便对武周朝生出了浓烈恨意,若当今还是李唐,宁枫说不定会为了天下安宁而将九鼎送予朝廷,但若要交给灭族仇人,那却是万万不能。 宁枫虽如此想,但心底却是泛起一阵空虚无力之感,凭他区区一人,任是道法再强,修为再高,又如何向身为九五之尊的武皇出手?正颓丧间,手中突然感觉到一股温软暖玉,正是雨儿的纤纤柔荑,他心中募的一荡,震道:“对了,有雨儿妹子与我一道,又怎是一个人?”当下心中郁闷阻塞之意尽去,又感应到体内那虽暂时蛰伏但却澎湃之极的九鼎之灵,一时不由生出滔天豪气。 冰镜见宁枫毫不妥协,面色转为冰冷,令道:“冰门众人听令,结阵!” 众女娇声应承,随即白衣翩翩,互相穿插流转,疾速变幻,一时瑶台下方白光一片,无数灵剑光芒闪烁,刺目之极。 宁枫待凝眸望去,却见众女已然结成一个浑圆大阵,冰镜傲然立于中心,玉夜灵光镜悬浮身前,月华萦绕,叮叮流转,便是远隔百丈也能感受那股纯净之极的冰冷寒芒。 一旁桃花仙面色大变,急忙扶住长眉真人,呵斥众侍卫纷纷退后,其手中桃木剑上粉色花瓣飞舞,临阵对敌。 宁枫募的想到什么,暗暗惊呼:“寒冰月华阵!”此阵他曾听师父提到过,乃是望月神宗三大阵之一,也是冰门的无上大阵,此阵将玉夜灵光镜作为阵眼,并以众女的身体作为媒介,只要冰镜大人一声令下,其意念所到之处,便会凝出威力无穷的月光,宛若天上明月现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年幼随妙应仙周游天下,几乎如苦行僧一般,无聊之时最喜通读经典,其中不乏道门典籍,是以虽不擅五行灵力,但对道术和阵法却是知之甚详。他在峨眉金顶之时已然见过魔门的万人五行大阵,其虽无阵眼,各自为营,但胜在人数众多,威力也端得骇人。 不过寒冰月华阵却与之不同,此阵全然依赖阵眼一人之力,而让玉夜灵光镜的月光周游众女之身,便如以冰镜为丹田,而其余之人为经脉,一旦阵法结成,便如众人同时御使神器,威力自是惊人。 宁枫愣神之际,一旁宫雨儿早已忍耐不住,一道凤炎疾射而出,只听得轰然一声闷响,红芒仿若一道火焰落入冰水之中,全无反应。 片刻之间,月华大阵已然结成,定睛望去,只见玉夜灵光镜在中央之位飞旋流转,肉眼可见的浓烈白光从其上迸射而出,在两两之间疾速传递,一时白衣众女身上皆凝出淡淡光晕,宛若天上仙女降临凡尘。 周遭沉睡千年的倾宫一日之间遭遇诸多劫难,此时琉璃飞檐,金碧玉柱在月华的照耀之下皆摇摇欲坠,不时有金瓦明珠从宫殿之上落下,激起一阵叮叮之声,宛若无数珠玉罗盘,错落有致。 冰镜白裳飘荡,悬在玉夜灵光镜之上,其妙眸一睁,冷道:“我再说最后一次,只要交出九鼎,绝不为难众人,若不然,今日这地宫之中没有一人可以逃出。” 其声音裹挟寒冰之力,直刺众人心田,尚未出手便觉浑身冰冷,经络凝滞。宁枫心中一惊,也是不由生出几分寒意,想不到这女人修为如此之高,竟似还在李承恩之上,怪不得能年纪轻轻便作为朝廷望月神宗的冰门嗣主,那她之前一直隐忍不发,难道便是自承弱势,隔岸观火么? 宁枫想罢不由暗暗惊慌,他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自师父妙应仙人化羽以来,他仿佛便处处受人算计,不论是魔教百足妖祖、天后还是秋泠仙子,还有此时的冰镜,好像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而自己便如提线木偶一般尽受他人掌控。 他深呼一口气,摇了摇头。感应着体内的九鼎,俱意尽消,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任人蹂躏的无名小子,此时身处逆境,反而是激起心底的好胜欲望和熊熊斗志。 宁枫摒弃乱思,哈哈大笑:“冰镜大人好大的口气,不过可惜太原不是长安,这里也不是望月神宗宗门,你怕不能如愿了!” 冰镜面色一变,呵呵冷笑,随即素手在胸前划了一圈光晕,顿时那玉夜灵光镜快速流转,点点月华如萤火一般四散飘飞,随着其手中动作的不断加快,那月光如水波一般振荡至众女身上,顿时一轮洁白满月呈现出来,如银如玉,令人不敢逼视。 宁枫见其灵光灿然,波色流转,不由心中一凛,尚未及反应便闻听一声破空之音,一道晶莹利箭倏然袭来,他急忙召出离火之鼎,其上九条火龙泛出赤光,精目炯炯,大口一张瞬间将月华之箭吞没。 冰镜眼见九鼎奇妙之处,心中更是嫉恨难耐,娇斥一声,阵中众女纷纷经络打开,将玉夜灵光镜中涌出的月光之力引入丹田之中,随后无数纤纤玉手翩然翻飞,刹时月华阵中如烈水沸腾一般汩汩作响。 一旁桃花仙护住师兄和众侍卫,花容惊道:“宁公子小心,这是‘漫天月华’之技!” 宁枫闻言心惊,漫天月华乃是此阵之中的最强阵术之一,乃是集众人之灵催动玉夜灵光镜中的纯净月之力,将其同时使出,且互相之间激荡化生,似九天星河,水银泻地,无穷无尽。单论其威力的话,足可以让寒冰月华阵排入天下十大阵法之列! 宫雨儿俏脸微微失色,玉带飞扬,幻玉凤簪倏然变大,凤炎呼啸,将下方激射而来的无数月光灵箭纷纷挑开,但怎奈冰门大阵的攻击连绵不绝,她越挡越是心惊,终于“啊”一声娇呼,玉藕般的洁白臂膀之上已然出现了一丝嫣红。 宁枫见之心中猛地一紧,不由动了一丝真怒。这数日以来他已然知晓当年白绝山谷一事的些许真相,心中明白幕后的罪魁祸首乃是魔门和幽木魔君,对朝廷虽仍是暗含恨意,不能释怀,但一方面凭借一人之力绝不可能与朝廷对抗,况且当今天下虽暗流涌动,但还算是国泰民安,如若自己揭露当年的阴谋,那即使自己家仇得报,肯定也会被一些小人寻得可趁之机,惹来九州动乱。 这也是他为何要将九鼎收入囊中,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的原因! 宁枫本欲和宫雨儿携九鼎离开地宫,但此时冰镜咄咄相逼,毫不让步,宁枫又想到其心狠冷血,助纣为虐之行,再也忍将不住,手中九条离火之龙腾空跃出,在瑶台之上蜿蜒盘旋,赤红鳞片闪耀灼光,将袭来的灵箭尽数缠绕,四下弹射。 灵剑摄入瑶台之上,发出叮叮连响。这数千年的昆仑玉台竟承受不住这等冲击,道道裂纹如蛛丝横生,便连四周的岩壁也是乱石激飞,轰然砸下。 宁枫和宫雨儿二人不住抵挡,连连退却,余光突的瞥见道玄手执仙毫梦笔,在空中如疾风乱舞,划出无数屏障,堪堪拦住那如九天瀑布般落下的月光,而秋泠仙子却是面色惨白,御使落影追魂扇刷刷飞旋。 “秋泠妖女身份神秘,对魔门知之甚多,我可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心中虽这般想,但要从这寂静悲寥,寒冷如冰的漫天月光中逃脱又岂是那般简单!瑶台上四人被纷纷灵剑所逼,已经退至靠近石壁的一角,凭借地势方才勉强抵挡。但头顶之上乱石横飞,尘土激扬,怕再过得片刻,就算不被灵箭射成刺猬,也要被落下的巨石掩埋了! 宁枫心中焦急,格挡之余感应四周,搜寻逃脱线路。但对方攻势密不透风,怕就算变成一只蚊蚋也难飞得出去,一时竟生出恐惧绝望:“难道今日要死在此处么?” 第78章 闭月 冰门众女白裙飞舞,素手翩翩,若单轮其一实力不过是人道境界,但瞧来各人皆是训练有素,且在冰门嗣主冰镜的指挥之下动作更是整齐划一,互相之间默契非常,将寒冰月华阵的精妙威力之处发挥的淋漓尽致,怕是寻常地之道的高手便是数回合也难以坚持。 宁枫分出神识感应下方,欲找出其配合之间的一丝缝隙,但见此情此景,竟忍不住暗想:“众女施展月华箭便像是一支舞蹈,若是高兄在此定然又要神迷沉醉!”想到已经魂飞魄散的高光启,他心中又不由生出一丝黯淡之意,随即又自嘲:“再这般分心,怕是等会儿也要下的阴曹地府与高兄团聚了!” 瞥见一侧宫雨儿俏脸嫣红,香汗淋漓,他不由大为怜惜,募的想到:“对了,冰门这些女子虽修为平平,但胜在万众一心,还有这奇妙的玉夜灵光镜为阵眼,我想以一人之力与之对抗,岂不是以卵击石么?” “我个人安危是小,但九鼎不管落入武、李哪一方都会引起大乱!” 宁枫神识疾速飞旋,欲想出应对之策,突然又瞧见甬道一侧的桃花仙手中桃木神剑旋旋飞舞,缤纷花瓣忽而盘旋升空,忽而如刃如剑,向月华阵攻击而去,端得绚丽非常,可惜桃花仙一人独木难支,已然疲态尽显。 他脑中灵光一闪,陡的想到一大胆之极的逃脱之计,虽心中忐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下寒冰月华阵越使越是流转娴熟,随心所欲,再拖延下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下宁枫催动离火鼎燃起一道火墙挡住汹涌扑来的月华,口中对这下方大叫道:“桃花仙姑,你听说过‘落花满天蔽月光’么?” 桃花仙闻言愕然愣神,不知宁枫所言何意?倒是分心的这一刹那被月光突入众侍卫之中,又有几人惨叫数声,身上鲜血直流。 宁枫无奈,唯有道:“仙姑,此处能挡住的月光的怕唯有你的落英缤纷神技了!” 桃花仙姑终于明白,粉面之上露出一丝得意,转而又化为一丝疑惑,说道:“宁公子真是高看贫道了,若是一对一的话,便是与冰镜大人相对贫道也没有怯意,但若是对上这寒冰月华大阵,贫道可真的半分胜算也没有!” 宁枫心头不由暗道:“真是个桃木疙瘩!”但嘴上却不敢如此说,只是大叫:“仙姑莫想这么多,反正我们已经尽落在下风了,便是不成功也无妨!” 桃花仙点头,不知为何,虽不论是临敌经验、还是道法修为皆是远高于宁枫,但或许是因为宁枫是妙应仙人之徒的关系,她内心深处对其却有一丝莫名的信任,只觉他定然有办法能破出阵法。 她暗运灵力,周游流转,刹时经脉打开,一股磅礴之极的真元涌入桃木剑之上,刹时这柄木属神器仿若如活物一般,抽芽发穗,生蕊开花,不过片刻,已然是桃花漫天,粉英纷纷散落,无数花瓣之上皆蕴藏着不弱的灵力,一刹那竟然将月华挡住了大半。 位于大阵中央的冰镜见状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看你们能撑何时?” 素手一挥,浓烈月光裹挟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陡然化作长达数十丈的巨大光晕长剑,轰然劈下。 一时间飓风呼旋,巨石轰落,宽阔的甬道被此等惊人的月华灵剑轰然劈出一道深达数丈的沟壑,众侍卫在桃花仙的庇护之下哭喊逃离,几个修为稍弱的侍卫目瞪口呆,体内灵力受其激荡,气血翻涌,已然失去了反抗之力,被激射的月光刺中全身,眼见不活了。 桃花仙一声娇斥,不顾实力差距跃然飞出,桃木剑陡然增大数倍,与月华灵剑撞击在一起,而四周激起的桃花兀自纷纷落下,绚烂缤纷。 宁枫眼见此竟,大叫:“正是此刻!” 神识沉入丹田,游走经络,体内定灵珠倏然飞旋,将离火鼎重新吸入经脉之中,随即口中翕动,默念法诀,一尊四足碧绿小鼎呼啸飞出,正是那李承恩在地宫之上发现的巽木鼎。 九宫之中巽木属风,风者,乃天地之气,起于青萍之末,浸淫溪谷,怒于土囊,舞于松柏之下!是以巽风之灵变化多端,轻柔有如飞花拂柳,若是狂风,则金石草谷,都难是其敌,摧枯拉朽,莫有能挡。 宁枫之前与李宏义相斗之时已经见识到了巽木鼎的厉害之处,此时手中催使着这尊碧绿小鼎,不由内心澎湃,难以自已。他大吼一声,将体内大半灵力注入鼎中,刹时碧芒展现,绿光漫天,众人如置身于茫茫森林一般。 瞬间巽木鼎化作数丈大小。宁枫肩膀微抬,鼎身翻转,鼎口直直面对月华大阵,他心念一动,从其中呼啸飞出一股癫狂飓风,摘叶飞花,如剑如刃,似乎将地宫中的一切都席卷其中,势不可挡。 桃花仙的落英缤纷也不例外,经由连绵犀利的巽风卷入,顿时漫天飞旋,化作一道巨大的帘幕一般将寒冰月华阵的灵光尽数遮掩其中,于缝隙中逸散出丝丝亮光,宛若一股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力量孕育其中,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冰镜万没料到此招,不由面色微惊,随即冷道:“想用这点小伎俩便想克制住冰门大阵么?太天真了!”言罢胸前玉夜灵光镜叮叮震颤,疾速旋转,刹时将四周流动的月华陡然集中起来,化为一点之力,欲瞬间破开桃花帘幕。 宁枫哈哈大笑:“冰镜大人说的对,这点伎俩确实克制不了月华阵,不过加上这一招呢?” 他手掌一握,那正如风神之袋一般癫狂吞吐的巽木鼎倏然变小,化作一丝碧光没入经脉之中,便在那一刻,毫无停滞凝息之隔,其全身又陡然爆发出一道红光,炫目非常。 宫雨儿见之眉尖微蹙,随即笑靥绽放,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她收住手中幻玉凤簪,翩然后退,施展三十六式云丝手中的“丝丝缠绕”瞬间将道玄与重伤的秋泠仙子两人的经脉尽数封住,又拿出如意乾坤袋张开袋口,将她们装入其中,随后朝腰间一系,尾身跟在宁枫身后。 秋泠仙子虽已受伤,再加上修习特殊仙法的道玄,本断不会如此不济,但两人知晓唇亡齿寒,宁枫若是挡不住,那月光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们。是以两人极力抵御倾洒下的寒冰月华,万没料到宫雨儿会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装入乾坤袋中,秋泠仙子素来出入高堂宫殿,受尽恩宠,哪里有过这等待遇,一时直气的心血紊乱,差点没晕过去。 宁枫站出离火之鼎,从其上腾飞而出,周身燃起熊熊烈焰,橘黄赤红,灼热难挡。火龙之身蜿蜒而下,在漫天飘扬的桃花瓣之中来回盘旋舞动,五行之中木生火,一时桃花仙的磅礴木灵尽皆化作数百丈的连绵火海,宛若火山爆发,岩浆四溢。 冰门众女见状大惊,她们尽数修习寒冰灵力,水火不容,两者相较,必有一伤。是以众女纷纷御灵抵抗,数名来不及反应的女子身着白裙已经燃起,狼狈不堪,脱出阵法之外,偌大的月华阵瞬间竟是混乱起来。 冰镜脸色大变,骤然想到什么,娇斥道:“他们想逃跑,拦住甬道出口!” 待穿过火光定睛望去,却已见宁枫携手宫雨儿踏在火炎之上,衣袂翻飞,一个俊秀潇洒,一个明媚动人,远远观之直如一对仙界童女。 冰镜知晓宁枫擅长御风之术,此时其又身怀巽木风鼎,想要逃跑的话她绝拦不住,但是……她冷笑数声,森寒目光凝视众侍卫和桃花仙、长眉真人,厉道:“宁枫,你难道不管他们了么?你若是携九鼎逃了,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宁枫满脸笑意瞬间凝结,忍不住暗骂道:“卑鄙女人,身为朝廷神宗之人,竟然有此卑劣之行径!”心中虽叫骂不已,但面上却是哈哈笑道:“冰镜大人真的是爱说笑话,这些人刚才还要杀我呢,他们的性命与我有何干?” 长眉真人闻言脸色更是煞白,全身发抖,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伤势更重。众侍卫更是乱作一团,纷纷伏地求饶,发誓效忠武皇,绝不敢再生二心。 唯有桃花仙手执木剑,怔怔地看着宁枫,粉面泛起一丝嫣红,在火光映射之下更显娇艳。 宁枫口中虽如此说,但内心却断不会真的不管下方李府众侍卫,否则这冰门嗣主心狠无情,真的会屠尽地宫所有人,以泄其愤。他眼见桃花之幕遮蔽的月光丝丝射出,那纤薄的花瓣已然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之下变得透明,不由大惊,暗想:“这冰门阵法的威力果然不凡,怕是漫天落花挡不了许久了!” 他于空中陡然转向,回身反击,同时对众人大叫:“桃花仙姑,你带他们先走,我来挡住这女人!” 桃花仙粉面一怔,颤声道:“可是……” 宁枫心中急切,怒道:“别可是了,难道我堂堂妙应仙之徒,竟挡不住一群女人么?” 桃花仙还欲坚持,但见师兄长眉真人白须沾血,衣衫泛红,而众侍卫也是盔甲断裂,断手残肢,她募的一咬牙,点头道:“那你小心!”随即御使桃木剑大力一挥,将堵住的甬道轰然斩开,众人互相搀扶,鱼贯而入。 宁枫又瞧向身侧宫雨儿,但见其黄衫染红,气息翻涌,显已是耗灵过度,他心中一紧,随手燃起一道火墙挡住月华,焦急道:“雨儿,你也先随他们一起出去!” 宫雨儿眼眶通红,佯怒道:“我身为清净佛的弟子,难道还需要你妙应仙之徒保护么?” 宁枫听其学自己语气,不由失笑,又见其衣袖猎猎鼓舞,秀发飞扬,雪肤玉面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分为的娇媚动人,他心中不由一荡,紧紧拉住她的双手,内心涌出冲天豪气:“那便让冰镜大人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 第79章 天日 趁着月华阵混乱之机,众人已经搀扶着受伤的侍卫退到甬道十丈沟堑的一边,桃花仙急忙召出红凤坐骑,长眉真人也忍住伤势,默念法诀唤出青鹤,正欲载着受伤最重的一拨人越过巨壑,突然一道灼目白光激射而来,正好打在红凤、青鹤的左右双翼之上,顿听一阵惨叫嘶鸣,双色羽毛漫天飞扬。 宫雨儿见状一声惊呼,转眼瞧去,正是冰镜御使手中灵光镜射出月华,破开了重重遮蔽的桃花。 “想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宁枫心中怒极,但他虽手中握有九鼎,修为也远胜从前,但与这冰门阵法相较仍不由泛起一丝无力之感。他挥舞手中云歌宝剑,左突右挡,将对方的攻击尽数拦下。 但此时漫天落花燃起的火焰帘幕已然渐渐消散,只听得冰门众女阵阵娇呼,月华大阵又重新凝起,虽有几人受伤退去,但冰镜盛怒之下,威力不减反增。 “宁小子,何必要与朝廷作对?只要你献上九鼎,以你的身份和修为,武皇定会大大赏赐,将来地位甚至在我之上!”冰镜眼见胜券在握,攻势稍缓,她虽是朝廷中人,但仍属道门,若是贸然击杀妙应仙之徒,势必会惹来天下修道之人的憎恶,是以占尽上风却不下杀手,循循诱导,试图招降。 宁枫哈哈大笑,说道:“冰镜大人这番兵不血刃的平定李氏叛乱,立下大功,小子何德何能,能在冰镜大人之上!” 冰镜闻言之言,以为其是仍然记恨灭族一事,便道:“当年白绝山谷之事乃是武皇受小人蛊惑,一时酿下大错,宁小子你难道为了这一己之私,要利用九鼎挑起天下战乱么?” 宁枫呵呵冷笑,暗想:“武皇倚信佛门,大肆欺压玄宗,屠杀李氏宗族,惹得修道之士纷纷归隐,怕挑起战乱的是你们吧!”他又想到高光启奉命在太原城十年,九鼎虽力量无穷,象征皇权,但武氏之谋怕不仅如此,最终的目的还是在于龙脉。这些前朝遗址本都是龙气集聚之地,虽朝代更迭,但龙运尚存,武皇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既然能炼取阴珠破坏李氏龙脉,未必不会同时破坏前朝龙脉之形,以绝后患。 若此番推测正确,那神州大地,不知有多少高光启,在默默寻找无数中华龙脉的真正所在! 叮的数声脆响,宁枫一边帮众人当下几只灵箭、刀刃,一边道:“冰晶大人竟说武皇有错,当真是大逆不道。我看武皇一点错也没有,倒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本应该引颈就戮,却擅自反抗,才是大错特错!” 冰镜闻言面色一冷,知晓再劝无益,便道:“你师父妙应仙都不敢与武皇为敌,想不到他一个不成器的徒弟竟胆大若此!”言罢指令下达众人,顿时玉夜灵光镜绽放夺目之芒,倏然扩散至每个冰门女子身上,刹时凝出一道巨大的洁白光柱,宛若传说中的擎天天柱一般,横在甬道出口之处。 众侍卫瞧见此景,皆是被吓得全身瘫软,再也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原地等死。便连桃花仙也是目瞪口呆,粉面变得霜白,美眸怔怔的瞧见半空中那道颀长身影,闪烁点点星光。 在月柱的激荡之下,残余的落英桃花纷纷飞散旋舞,迤逦空中,不知飘到了地宫的哪一个角落? 宁枫见得桃花化作连绵彩带,在下方月华的照耀之下更是镀上了一层光晕,宛若通往仙界神宫之路,心中竟似不由有些向往,思绪之间募的灵光一闪,想到:“对了,仙界之路……仙界之路?哈哈,不对,乃是我们回到地上之路!” 冰镜闻其胡言乱语,手舞足蹈,讶异一声,冷道:“宁小子你是失心疯了么?” 宫雨儿妙眸直直盯着宁枫侧脸,一时将周遭呼啸飞旋的灵剑置之度外,紧随其身侧,心中只觉平静祥和。 殊不知此时宁枫已然想到了逃脱之法,本来己方加上太原府侍卫上百人被月华阵团团围住,应是插翅难逃,但宁枫受落花行迹点悟,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虽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总算可以一试。 他祭出离火小鼎,猛地涌出一道滔天火光,与那月华柱撞击在一起,刹时水火相交,爆发出一股狂暴之极的气浪,顿时将宁枫和宫雨儿笔直的送上地宫之顶,在散落的桃花之间并肩携立,宛若仙人。 不过下方众侍卫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被迎面扑来的气浪轰然击倒,一个个只觉鼻口之中汹涌贯入冷流,呼吸顿止,身体也只能匍匐于地,才不至于被狂风吹走。 桃花仙怔怔凝望,长眉真人却是满面骇然,他修道数十年,囿于天赋实力已难有寸进,今日见着宁枫,方才知晓何为天才,一时胸中嫉恨、无奈、惶恐、惊惧……众多思绪交杂汇聚,竟是老泪纵横。 不过宁枫使出此招也是无奈之举,并且危险之极,水火两种灵力互不相容,一旦相遇便是天雷勾地火,惊天裂地,一方稍有不慎便会被汹涌的气浪吞噬,没入其中。若不是他身怀拥有流旋吞噬之力的定灵珠,又兼有灵力非凡的离火之鼎,他怕早已被月华穿身而过,死于非命了。 身在高空,附见下方圆形月华阵,宛若玉轮倒玄,与另一侧已损毁的瑶台交相辉映,而远方百里倾宫在这灼灼光芒的照射下显现出金瓦飞檐,水晶栏杆,看起来金碧辉煌,巧夺天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见之不由惋惜:“怕是今日一战过后,这倾宫又要深埋地底,不见天日了!” 宫雨儿也道:“宁哥哥说的是,不过我看这千年宫殿也不希望有人再来打扰了吧!” “哎呦!”正思绪间,宁枫头顶传来一阵剧痛,竟已是到了地宫之顶,相距下方有数百丈之遥。宫雨儿捂嘴娇笑,两人一时竟是乘风飞舞,下方的激烈争斗像是在三生之外了。 眼见众侍卫伏倒在地,人小如蚁,密密麻麻,不可分辨,唯有桃花仙和长眉真人一粉一白挡住侍卫之前,甚为显眼。 宁枫深呼一口气,飞出离火鼎悬在宫雨儿身前,说道:“雨儿,那道月华柱便交给你了!” 宫雨儿臻首轻点,道:“放心吧!” 两人皆收住内心旖旎之念,身形在半空之中陡地一个变向,疾速朝下降落。 宫雨儿娇斥一声,召出青鸾神鸟,宝宝鸟许久未曾出来透气,不由昂首嘶鸣。它乃是上古三青鸾之后,神鸟血脉,本就是食练实,饮醴泉,喜欢纯粹高贵之物,此时见着那纯洁月光竟是碧目一亮,俯身冲下,宫雨儿连叫数声方才将其叫住。 青鸾鸟待听到宁枫又是让它御使幻玉凤簪,不禁鸟兽一别,大为不耐,但怎禁得住宫雨儿威胁加上恳求,终于答应下来。 待接近月华阵百丈之时,冰镜仍未下定杀心,一旦将宁枫击杀在地宫之中,那消息封锁住尚可,要一旦传将出去,怕是武皇终其一生都要与道门为敌了,她犹豫不决,兀自叫道:“宁小子,我再数十下,若还不投降,那……”话音未落,却见一个巨大凤鸟俯冲直下,其身上坐有一黄衫绝色少女,正是宫雨儿。而其双翼之处裹挟彩色的幻玉凤簪和一赤红小鼎,火光呼啸,灼热逼人。 冰镜心中闪过一丝惊慌,暗叫不好,尚未及反应,却见一道赤红炎凤和一条巨大火龙交相缠绕而下,龙凤之灵相互激荡,气势更加猛烈,宛若陨石落下一般。她大叫道:“众人,听令!凝起月华盾!” 宁枫见果然逼的她变换阵型,甬道之口豁然打开,心中快意之极。 浓烈火焰气浪化作的这上古异兽飞禽御风飞舞,嘶鸣咆哮,龙姿凤表,气势非凡。两股火焰升腾至终,陡然颜色疾变,化作一橙一紫,缠绕盘旋,宛若阴阳太极一般,最后轰然撞击至一处,化作一道狂暴之极的火海,与月华大盾轰然撞在一起,登时天崩日暗,地动山摇。 此等力量一出,不论是冰镜,还是桃花仙,长眉真人……都不由生出一丝无力之感,只觉人力在此便如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唯有宁枫二人胆大之极,心中爽快畅意,一扫几日来的积郁之气。 众侍卫便是卧倒在地,也经受不住这等逸散出的狂猛气流灵浪,顿时纷纷惨叫,被飓风席卷其中,呼呼绕旋,不一会儿便晕头转向,不知东西。 宁枫见准时机,又召出巽风之鼎,犹如火上浇油一般又加了一分力,瞬间以巽木之灵,将飓风的方向陡地一转,轰然向甬道出口涌出。 桃花仙见之终于明白,大喜不迭,朝宁枫一点头,随即带着受伤的长眉真人也借着飓风之势瞬间逃脱。 直到此刻,冰镜才看出宁枫的计划,不由面色大怒,叫道:“宁小子,你可真是不识抬举,我数次手下留情,你竟然不知感恩,反而行此诡计。”说罢月华盾轰的一声震散,又化作一柄玉色长刀,倏然劈来。 宁枫哈哈大笑:“冰镜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子只有来日在报了,恕今日不能相陪了!” 他心中快极,神识所至,直将九鼎之力控制的圆转如意,殊无间隙流滞,眼见对方转瞬攻至,他又召出艮土之鼎,“艮”乃山岳,肃穆雄伟,力道浑厚,乃是‘正’之力量,宁枫大吼一声,一道无形灵力轰然凝聚耸立,正如泰山一般,稳稳堵住甬道。 冰镜又惊又怒,急忙御使月光幻化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尽皆使出,哪知“正”之艮山与四周石壁连为一体,凭借寒冰月华大阵竟一时也斩之不开! 片刻之后,宁枫已然带着众人离开甬道,复回到地宫之中。在桃花仙及侍卫的带领之下,经过一条曲折蜿蜒的人工地道,于重重黑暗之中终于见到了一丝自然的亮光,清新空气涌入肺腑,直叫人不由长呼一声。 此时地道出口处仍有太原三营的数千侍卫把守,三名分着黄、红、黑铠甲的侍卫统领见桃花仙上来,急忙叫人扶起伤员,抬回城中疗伤。 三营侍卫们闻听城主和族长大人尽死在地宫之中,神情各异,黯然者有之,欣喜者有之,冷漠者亦有之…… 宁枫已然知晓了当年之事,便不愿在太原城久留,谢绝了众人的邀请,便欲离去。转而听到出口之处传来女子娇斥之音,心中一紧,又想到冰门众女目标在己,若是自己此刻离开,冰镜大人身为冰门嗣主,朝廷之人,必然会对太原八营多加安抚,不会再动手为难。 心中想罢,宁枫对众人拱手告辞,便携着宫雨儿坐上青鸾,扶摇直上。 青鸾许久未曾凌空翱翔,双翼狂振,速度快逾闪电,便是宁枫擅长御风之术,也不由抓紧羽毛,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如此飞了片刻,四周凉风吹来,遍体清爽,耳边已听不见喧哗声响,更不闻刀剑之音。两人低头俯瞰,但见万丈之下,青峰竞相林立,妩媚多姿,大河波涛汹涌,呼啸东流,宁枫眼见此等高旷之景,不由纵声呼啸,啸声清越嘹亮,直透云霄。 宫雨儿衣衫飘扬,明眸雪颜,柔顺青丝贴着脸颊,幽香扑鼻,宁枫一时目眩神迷,几乎不能呼吸,双手也是沁出汗来。 两人正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安宁之中,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妖冶娇笑,似檐铃般飞响激荡,清脆悦耳,又似美人蛇音,柔媚入骨。 “恭喜宁公子和宫妹子,郎情妾意,真乃天作之合!” 第80章 姑获 “秋泠仙子?” 宁枫和宫雨儿同时惊呼出声,急忙查探腰间乾坤如意袋,发现其上已然破了一个大洞,在太原城中买的不少衣服、干粮都随风散落,甚至有一些鸟雀跟随在后,竞相扑食。 两人皆是面色一变,微微惊骇,这乾坤如意袋相传乃是黄帝元妃螺祖发明纺织之术时,采东海扶桑树叶抽其汁液成胶,再混以北海冰蚕丝、南荒火蛛丝等稀有材料织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包罗万象,自成乾坤。后世的如意袋虽大都以昆仑玗琪木替代而成,但仍是坚韧之极,秋泠仙子竟能悄无声息地将其击破,难道她一直在假装受伤? “不行,这妖女身份神秘之极,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再抬头向前,却见秋泠仙子手携道玄坐于一头生有九头的怪鸟之上,赤体蓝羽,双翼展开比之青鸾神鸟长了一倍不止,更为骇人的是,其周身萦绕着一股莫名的阴寒戾气,双目赤如血,殷红欲滴。 青鸾鸟天性高傲,乍一见的前方怪鸟竟然比自己更大,速度更快,不由双翅狂扇,尖喙厉鸣,奋力向前追赶。 不过片刻,与秋泠仙子相距已不过数十丈之远,两人几乎已经可以闻到那股淡淡的幽香,凝眸望去,九头怪鸟的锋利羽毛闪烁灵光,三条硕大尾羽迎风摆动,呼呼作响。 宫雨儿被那九头鸟身上逸散出的阴气所环绕,不由浑身发抖,抱起双肩。宁枫见之,急忙御风跃起,挡在她的身前,一时那阴邪鬼魅的力量扑面而来,宛若乌云笼罩,驱之不散。 奇怪的是,宁枫只觉自己神识陡的一震,便再无半分不适,身体经络更是甘之如饴一般吸纳怪鸟散出的灵力。他疑惑片刻,瞬间恍然:“师父妙应仙人曾说过,自己因为鬼灵的缘故,已然变成了阴性体质,自然便不怕这怪鸟了!” 秋泠仙子回头嫣然一笑,似是对宁枫不受干扰无半分疑惑,反而是口中翕动,默念法诀,那九头鸟的三条巨大尾羽顿时左右甩动,掀起一道阴性飓风,朝宁枫狂袭而来。 宁枫哈哈大笑:“仙子莫要徒费功夫了!” 秋泠仙子似乎是没有听见,仍是朱唇微启,念诀不止,其身旁的道玄却是从锦囊中掏出一幅幅雪白画卷,手执仙毫梦笔在上面龙飞凤舞,作起画来,笔尖灵光闪烁,不时从其上转移到画卷之上,看来定然是被封印的凶兽之魂。 宁枫见之一惊,暗道:“道玄这小儿所学道法玄妙之极,让他又使出那‘万兽奔腾’,可就不好办了!”他焦急之下,将全身经脉全部张开,周身百会、风池等穴位化作微小涡旋,将侵袭而来的怪鸟之灵吸附其中。宁枫只觉全身力量暴涨,大喜之下急忙拔出云歌剑,疾刺数剑,一道道气芒倏然飞去。 秋泠仙子不慌不忙,手中追魂扇盘旋格挡,将剑光一一挡下,口中法诀兀自不停。 宁枫内心狐疑:“这妖女在搞什么鬼?”正欲再挥剑相逼之时,突觉神识中一阵震荡,瞬间五官六识皆盲,身体仿佛置身于一个未知的世界之中,伸手胡乱探抓,空无一物,但是眼见却是浮现出一幕幕血腥的画面。 这画面在他的梦中已然出现过了无数回,自然再熟悉不过。宁枫募的一咬牙,念起师父传授的凝心法诀,扫去识海中的一切妖灵鬼怪,片刻之后,终于回到现实之中。 宁枫茫然四顾,却见宫雨儿握住自己的双手,美眸满是关切之意,问道:“宁哥哥,怎么了?” 宁枫摇摇头,淡淡说了句:“没事!”此时方才感觉背后流过一阵冷汗,一个哆嗦之后瞬间想到:“怪不得,这妖女想用九头鸟的阴气重新唤醒我体内的鬼灵之力,让我失去神智!刚刚若不是我早有警惕防备,怕是便已让她成功了!” 他心中后怕,但更是疑惑万分:“这妖女究竟想要做什么?” 宁枫不愿将自己体内鬼灵已然苏醒过一次的事情告诉宫雨儿,以防她徒自担心。此时便暗暗御使青鸾鸟降低速度,保持距离。青鸾鸟与宁枫相处多日,不经意之间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半个主人,当下忍住好胜之心,振翅稍缓,顿时与九头鸟又拉开了百丈距离。 他远远看着怪鸟的巨大身形,那赤、靛双色羽毛竟是显得有些熟悉,无意间又看到青鸾鸟头上飘拂的碧羽,心中募的一动:“这怪鸟与青鸾鸟貌似有几分相似!” 宁枫似是想到了什么,但一时却又抓不到要点,直急的抓而恼骚。突听身旁宫雨儿娇声呼道:“宁哥哥,你看这九头怪鸟像不像远古时候的神鸟九凤?” 宁枫心头大震,不由仔细望去,只觉其鸟身,鸟兽,尾羽……诸多特征无一不合那书上写的九凤相符合。 远古时的奇书《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句曰九凤"。除此之外,《离骚》、《论语》等都有记载,九凤乃是赤凤的一类变种,更是古代楚地之人崇拜的神鸟,与三青鸾同属五方神鸟之类。 不过这九头怪鸟阴邪奇异,断不会是那上古神鸟。宁枫仔细思索,又想到一处典籍曾记载,九凤活了千年,经过数次浴火涅槃,终于在一次重生之后神力耗尽,竟不能飞翔。它向来品行高洁,“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终于活活饿死。 死后之后九凤之魂怨而不散,其本是纯洁的灵魄萦绕盘旋,竟与那些早夭的幼儿同性相吸融合,化作一奇怪的九头之鸟,名为姑获鸟,其昼盲夜明,最喜阴晦之地,阴暗之时,生前最擅长的火焰化作阴血,所滴之处必然会发生灾难,乃是不祥之兽的化身! 当年姑获鸟肆虐九州,吞噬了不少婴儿幼童化出分身,被修道之士联合绞杀殆尽,相传已经灭绝千年,想不到今日竟然能见到一只,而且便在秋泠仙子手中。 宁枫知晓这姑获鸟恶名之下,必然有几分邪力,但秋泠妖女身份神秘,到处挑拨,这些年以花魁的身份隐于贵侯王孙之间,不知计划了多少阴谋,此时近在咫尺,又怎能将其放过? 宫雨儿知晓其心意,拔出头上幻玉簪,召出浓烈凤炎,螺旋飞舞,朝秋泠仙子疾射而去。 姑获鸟虽已早非九凤神鸟,但其残余神识仍在,此时见着凤炎不由兴奋起来,大声厉鸣,尖锐刺耳,赤色鸟兽回过来,张开巨喙便欲将凤炎吞下,宁枫看准时机,陡然一道剑灵银光呼啸飞出,正劈到其脖颈之上。 顿时一道凄厉惨鸣刺破云霄,宛若无数婴儿啼哭,万鸟哀嚎,宁枫和宫雨儿听在耳中只觉脑中阵阵嗡然,头晕目眩,气血翻涌,周身袭来浓烈的恶心之感,两人知晓这是被阴气所袭,急忙运灵抵抗,方才定下心来。 “宁公子,宫妹子,你们好不威风,小女子明明已经不想与你们为难了,却还是穷追不舍!” 宫雨儿稳住身形,淡淡道:“仙子只要告诉我们魔教到底有何阴谋?为何在峨眉山上出动上万弟子想要抓宁哥哥?我们自然便会放你离去!”宁枫闻言不由一愣,眼眶顿的湿润,原以为雨儿是因为梦慧大师缘故方才对秋泠仙子二人如此在意,想不到竟是自己的缘故! 秋泠仙子咯咯娇笑,捂嘴道:“宫妹子果然是情意绵绵,处处想着你的‘宁哥哥’,便连小女子都有几分吃醋呢!”宫雨儿闻言俏脸一红,并不答话。倒是宁枫略有些尴尬,紧紧抓住雨儿的纤手,朗声道:“仙子别忙着吃醋了,等回了你的‘醉仙居’,一大帮公子少爷抢着等你的宠幸呢!” 三都花魁之名艳绝当代,慕名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哪知秋泠仙子闻声竟是叹了口气,喃喃道:“三千星辰,我只喜欢最亮的那一颗!”言语中似是化作一个怀春女子一般,如泣如诉,哀怨之极。 宁枫心中一动,暗道:“这妖女又在酝酿什么诡计,不过这次一定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说罢云歌剑又是灵光大作,一式“剑气长虹”倏然飞出,直击姑获鸟的鸟首之上。他知晓此鸟邪恶之极,不知有多少婴儿葬身其手,此次正好将其一举击毙。 姑获鸟嘶嘶尖叫,似是愤怒之极,三只尾羽疾速旋转,刮起一阵巨风,竟将长虹剑气震碎弹开,没入云霄之中。 宁枫大惊,始知自己竟小看了这上古邪鸟,其全身羽毛坚硬之极,此时又相隔百丈之远,怕是寻常剑技对其造不成半分伤害。 方欲抬手连击之时,却见秋泠仙子脸上异样神色倏然而逝,又恢复那柔媚妖冶的神情,笑道:“宁公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姑获鸟便是妙应仙人当年也没有杀死,凭你又如何能成功?” 宁枫心中讶异:“难道师父曾经也遇到过这怪鸟?”不过他知晓妙应仙人早已臻入那传说中的境界,便是称之为超凡入圣也不过分,又怎会制服不了一个区区姑获鸟,是以心中不信,讥道:“仙子真是会说笑,要是遇到我师父,你还能逃脱得了么?” 秋泠仙子脆笑道:“你以为妙应仙人便是天下第一,唯我独尊了么?世间之大,他制服不了的人多的是呢!” 第81章 百鸟 宁枫听其轻蔑师尊,内心不耐,叫道:“真的么?那便让我这个妙应仙之徒先制服你!”说罢剔透长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圈,留下无数的凌厉残影。 随着其法诀的催动,诸多残影疾速旋转,仿若形成一个无形剑气之环,一股强大的磅礴灵力从宁枫的丹田涌入经络,周游奇经八脉,随后经由穴位进入那剑环之中,刹时其上白光绽放,灼目之极。 宫雨儿见之一震:“这……竟然将‘剑心通明’、‘剑灵寰宇’和‘剑流天地’三式合而为一,师父好像也从来没有使用此招!” 殊不知道法凝心和剑法剑心殊途同归,宁枫神识尤为强大,对剑法自也是天赋绝高,此番不囿于剑招所困,随心所欲,便创了这三式合一,端的是前无古人。清净佛修为虽高,但她不喜争斗,自然也不愿精研这杀意浓重的剑诀。 果然,秋泠仙子面色大惊,颤声道:“不知这又是什么剑术?” 宁枫此刻心之所至,再无樊笼,慨然道:“此剑无影无形,全凭一颗清净之心,便叫‘清净无影剑’吧!” “清净……无影剑?”宫雨儿一字一字念着这剑招之名,竟是妙眸湿润,落下泪来,心中募的浮现师父梦慧大师那淡然却又慈祥的脸庞,暗道:“师父,您在天上……还好么?” 无影剑环越转越快,几乎难辨其形,唯有那盈盈长剑之声连绵作响。宁枫大喝一声,数道肉眼看不见的剑光从剑环之中脱出,咻咻连声,裂空飞射。 姑获鸟感应到身后袭来的剑灵,终于生出惧意,两只数丈长翼狂扇怒振,便欲加速逃脱,不过它速度再快,又怎能快过蕴含了超卓灵力的剑气,只听得一声惨叫,姑获鸟的一只尾羽顿时被切断,剑气去势不减,直没入鸟身之上,只见羽毛翻飞,四下散落,一股鲜红血液激射而出,腥臭可闻。 姑获鸟凄鸣不止,速度顿缓。 宁枫心下快意,哈哈笑道:“仙子看我这招如何?能否杀死这只怪鸟了?”宫雨儿站立一侧,鹅黄裙衫随风飘舞,脸上满是笑意。 秋泠仙子默默施展木灵治疗术法,愈合鸟背上的伤势,终于使得姑获鸟稳住身形,倏地加速。 “宁公子果然不愧妙应仙之徒,单轮这招‘清净无影剑’的精妙变化,已经能排入天下剑法的前十之列了!” 宁枫得其称赞,不禁有些飘飘然,手下剑势却毫不顿滞,随着其对这新创剑法的领悟愈深,硕大剑环更加的圆转无意,其上不时射出连续不断的攻击剑光,向姑获鸟射了过去。他见秋泠仙子如此落了下风还不出手,定是身上伤势还未痊愈,是以心中知晓只要击杀这邪恶姑获鸟,便可以将这对神秘姐弟抓住。 秋泠仙子面不改色,飘然站立于姑获鸟背之上,青丝拂动,竟一时脱了魅惑之气,娇声道:“宁公子真是性急,小女子的话还未说完呢……只可惜公子远远达不到清净之心,修为更是低的很,怕是光凭剑招还是抓不住我的!” 宁枫心中一凛,正怀疑惑,却见一直坐在秋泠仙子背后的道玄缓缓站了起来,手中长长画卷迎风展开,其上无数奇异飞禽尖叫跃出,顿时黑压压一片将天空都盖了过去。 其中不乏古代异禽狮鹫、当扈、翼龙等神鸟,长翼连绵似云,尖喙闪烁精光,朝宁枫和宫雨儿扑将过来。 宁枫大惊,暗呼糟糕:“一时竟然忘了道玄这小儿了!”如被这群凶猛飞禽扑过来,怕自己修为再高,也挡之不住。焦急之下连忙催动无影剑环,射出无数凌厉剑光横扫而去。 一阵惨叫鸟鸣传入耳中,最前方的一队狮鹫被击中身体,连叫声都未发出便僵硬落下,不想后面又跃出数十头巨大的翼龙,双爪如钩,一举将死去的狮鹫抓住,猛地一扯,鲜血漫天飞扬。 翼龙兽乃是远古时期至为凶猛的飞禽,最喜猎杀比其弱小的地上动物,眼下被道玄所控,更是狂性大发,不止是死去的同伴,便是那些周围尚未受伤的禽鸟,也被啄咬撕食。一时诸多较弱的飞鸟纷纷避让,只余数百头翼龙兽横贯半空,其它飞禽环绕四周,像是百鸟朝凤一般。 青鸾鸟自古时便是百鸟之王,此时见自己的至尊待遇被它鸟抢去,一时不忿,竟不惧对方数量众多,展翅迎了上去,宫雨儿大惊,急忙又是喝止又是好言相劝,才让它停下身来。 宁枫御使清净无影剑光,“咻咻咻”如漫天飞箭射出,翼龙兽中不时有巨鸟惨叫坠落,重重地摔落云层,落在下方的山峦之间。但剩下的翼龙数量仍是很多,而且见同类死去,更是振翅狂扑,目露凶光。 宫雨儿见状忍耐不住,也是翩然跃出,一道道凤炎呼啸飞出,顿时空中传来一阵焦烤恶臭,诸多狮鹫扑翅坠落,倒是不少状如野雉的花鸟渐进急窜,竟是在火焰之中穿梭,飞行不止。 宁枫骇然,暗道:“当扈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相传当扈乃是古代西海上申山上的一种怪鸟,别的鸟都是用鼓翼高飞,但它却是扬起咽喉下的须毛来飞翔。而且其飞翔之时方向多变,急转躲避,便是神射手也难以射中。 他急忙大声告知宫雨儿,哪知四周飞禽鸣叫不断,声音竟难以听清。宁枫大为焦急,突然想到在地宫之时道玄使出的“传音入密”的法术,登的一喜,他以前也在典籍上看出此术的大致口诀和施展方法,但以前认为这是旁人杜撰来的,又不敢告诉妙应仙人自己偷偷看道法书籍,所以一直没有试过。 此刻焦急之下,宁枫回忆“传音入密”的法诀,试着使出,不想刚刚将声音聚为一线,便被四周呼啸的灵力吹散。他心下不服,便又尝试数遍,终于传至宫雨儿耳中:“雨儿,只需用凤炎转个方向,烧焦这些当扈咽喉上的白毛,它便飞不了了!” 宫雨儿讶异回转过头,心下明了。当下运转凤炎化作一只只火雀,猛地窜出,那些当扈虽迅捷,但却快不过这些灵鸟,纷纷被烧焦羽毛,坠落下去。 此时狮鹫等鸟大都摄于凤炎之力,不敢靠前,当扈神鸟被火雀之阵破去,唯有中央的翼龙兽阵悍不畏死,汹涌上前,但又怎敌得过宁枫运用越发纯熟的清净无影剑,此剑虽是一剑招,其威力、攻击范围却不下于一般剑阵,这些数量众多的翼龙虽凶猛,也被剑灵刺中其身,轰然坠下。 终于“连绵飞禽之阵”被宁枫和宫雨儿合手破去,天空上的阳光透过缝隙倾洒而下,两人重见天日,心情大好。 宫雨儿又催动青鸾加速追进,剩下的那些飞禽见着是凤凰之后,纷纷惧怕避让。青鸾昂首高鸣,得意不已,宁枫见之失笑,又见道玄立在秋泠仙子身侧,仙毫梦笔仍在画着什么,两道灵力缠绕交织,汇入画卷之中。 宁枫又想起地宫中时道玄的害怕模样,不由笑着大叫:“道玄弟弟,你这般对我们,难道不怕你的雨儿姐姐了么?”宫雨儿闻声配合着目露凶光,威声恐吓。 道玄抬头,果然惊慌失措,连退数步,几乎坠下鸟背。却见秋泠仙子微笑着朱唇翕动,定是在传音对其说了什么,道玄闻之神情一振,胸膛一挺,嫩声道:“你们这些正道中人尊教礼法,是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的!” 宁枫素日最不喜被这些条条框框,什么仁义礼智信,庠序孝悌在他心中皆是狗屁。他知晓吓不住道玄,便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你的鱼姐姐没告诉你么,我可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宫雨儿见他提起往事,心中却没半分波动,知晓其已然将仇恨慢慢放下,不再被其左右,顿时心中欣喜之极。 秋泠仙子呵呵一笑,道:“是么?宁公子,你这般说怕是妙应仙人在天之灵,要后悔师门不幸的。” 宁枫踏步向前,慨然道:“师父一直教我从心做事,却从没教我做什么正派之人!” 秋泠仙子闻言一怔,讥道:“宁公子如此固执,那小女子便和你打个赌如何?” 宫雨儿闻言微觉不妙,正欲阻拦,却已见宁枫朗声道:“仙子要赌什么?”其实宁枫本不是这般莽撞冲动之人,但此时捉拿妖女心切,又自负修为大涨,是以一时竟没有细想便答应下来。 秋泠仙子微笑道:“就赌宁公子慈悲为怀,定然不会再杀这些无辜的鸟儿了!” 宁枫闻言一愣,终于察觉不妥,暗道:“不知这妖女又使什么奸计?”抬头看到余下的众鸟扑打翅膀,畏缩不敢上前,便又想:“也罢,多思无益,不管道玄这小儿召出什么飞禽,我都一剑杀了了事!” 便道:“哈哈,小子正好杀红了眼,仙子这下可是要输了!”宫雨儿却是面色凝重,陡地想到什么,又一时难以思虑透彻。 秋泠仙子秋波流转,娇媚万分,其素手一拂耳边青丝,笑道:“谁输谁赢,马上就见分晓了!” 第82章 长安 万里碧空如洗,间或有片片白云飘飞天际,又被微风吹散,化作雨雪滋润这茫茫大地。 又掠过一处青峰,下方森林处的诸多鸟雀乌鸦被百鸟大阵所惊,纷纷四散逃命,没飞过几步就被百鸟中的翼龙等凶恶禽鸟争相扑食,只留下殷红鲜血洒落。 秋泠仙子立在姑获鸟背之上,衣衫猎猎,幽香绕身,魅惑面容之上满是笑意,她拍着身旁道玄的小脑袋,似是在哄弟弟一般,柔声道:“道玄,便召出你的珍藏让你的宁哥哥和雨儿姐姐瞧一下!” 道玄歪着头,现出疑惑之色,又看见身后密密麻麻的禽鸟尸体疾速坠落,略有些心疼道:“鱼姐姐,这些翼龙、当扈倒也算了,可是这一只却是稀有的很,万一被杀了,可就没有啦!” 秋泠仙子妙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枫,道:“放心吧,他们不会的!” 两人对话皆是用“传音入密”之术,宁枫和宫雨儿相隔甚远,难以感应听出,警惕之下不由握紧手中灵器,只欲等对方所说的飞禽召出,便一刀斩去。 道玄又犹豫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小手挥动,画卷迎风展开,足有一丈余长。 宁枫和宫雨儿睁大眼睛,只见雪白的画卷之上现出一只奇怪的大鸟,三尺余长,状如凫鸟,身体分为赤、青二色,两人正自骇然奇怪,仔细望去,却发现这大鸟并非一只,而是两只紧紧连在一起,每只鸟都只有一只眼睛和一扇翅膀,钩爪缠绕,比翼飞翔。 秋泠仙子笑着看向两人,脆声道:“相比宁公子和宫妹子已经猜到了,这便是传说中的比翼鸟!怎么样,若你们真能狠下心肠将它杀了,那小女子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宫雨儿妙眸紧紧盯着那双头双色鸟,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似是极为兴奋。 宁枫握紧云歌剑的右手也不由缓了下来,满面微笑,同时无影剑环也倏然散去,仿佛生怕伤到这叫声奇怪的飞鸟。 比翼鸟乃是古代结匈国的神鸟,传说此鸟仅生一目一翼,单一一只绝难振翅翱翔,必须雌雄双鸟并翼,才能结伴飞行,所以人们都认为它能带来奇妙的姻缘,若是情侣见之,便能将绵绵情意附着其身,永世不分离。 但在古人眼中,比翼鸟却也代表着灾难,当年舜帝治世之时曾有比翼鸟群降临神州,后来大地之上便发生了滔滔洪水,直到大禹出世方才将洪水引导入海,救了千万百姓。是以后来比翼鸟也被人猎杀,几乎灭绝。 宁枫紧紧握着宫雨儿的玉手,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若有若无的少女清香传入鼻息,不由心头一阵荡漾,几乎难以自持,勉强运灵压住那旖念遐思,微笑望去。 四周存余的翼龙兽、狮鹫等凶猛飞禽目露凶光,看着中央的这青赤双鸟,直欲扑翅探爪,将其抓住,但却被道玄以神识控制,不能得逞。倒是这比翼鸟殊无俱意,鸣叫飞翔,在半空之中盘旋,鸟首环绕温存,互相梳理羽毛,一幅怡然自得,恩爱欢好之状,浑然没将环伺的杀手放在眼内。 秋泠仙子看着宁枫二人裹步不前,目光皆被比翼鸟吸引过去,咯咯娇笑道:“小女子就知道宁公子深得妙应仙真传,心地善良,便连一只鸟也不忍杀伤,又何况小女子了!”说罢便欲催使姑获鸟飞跃离开。 宁枫见之心急,不由御使青鸾鸟加速追击,却见雨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比翼鸟,喜爱之极。而这比翼鸟此时也发现了宁枫二人,两首相鸣,似乎是将他们当做同类一般,竟一起扇动翅膀,飞了过来。 比翼鸟代表姻缘,杀之不祥。宁枫自是不愿出手伤其性命,又见雨儿如此喜欢,心道:“不如将比翼鸟抓住,送给雨儿,再来对付秋泠妖女不迟!” 想罢手中凝出一股连绵劲气,向比翼鸟飞旋而去,哪知此鸟口中发出“蛮蛮”叫声,闪电般的躲开,只是挡住青鸾鸟之前,仍是四目相望,互相抚摸啄羽,一点也没感觉青鸾鸟碧目之中射出的凶光。 宁枫不由失笑,心道:“果然是恩爱之极!”一旁的宫雨儿也是按捺不住,纤纤玉手在空中舞动翻飞,宛若十指美人,动人之极,呼道:“宁哥哥,让我来!” 说罢便使出峨眉绝技中的三十六式云丝手之天罗地网,从其指尖处飞射出肉眼可见的纯白灵力,便如春蚕吐丝一般,瞬间便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将比翼鸟包裹其中。 宁枫见已抓住这神鸟,双足陡地踏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白色残影,便朝姑获鸟疾飞而出。 却见秋泠仙子不慌不忙的祭出落影追魂扇,其上无数美人之影翩翩起舞,快速旋转,陡地凝出一道凌厉飓风,呼啸袭来。 宁枫大惊:“这妖女的伤势已经好了么?”猝不及防之下被飓风卷入其中,顿时周身皮肤如被千刀割裂,剧痛无比,脚下的气浪也被瞬间吹散,不能控制方向。他又使出九宫洞天步,但怎奈全身灵力紊乱,难以催动,待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飓风抛出百丈之外,坠落下去。 宫雨儿见之花容失色,顾不上抓住比翼鸟,便急忙喝使青鸾鸟俯冲直下,将宁枫稳稳接在鸟背之上,玉手四下感应,检查其伤势,目光中满是关切担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内心感动,又见那比翼鸟脱开束缚,便欲随已在千丈之外的姑获鸟而去,他知晓秋泠仙子之前一直在拖延时间,此番伤势痊愈,已难以追上。 不过若能抓住这比翼神鸟,能否抓住这妖女便也不那么重要了。当下索性弃之不顾,哈哈大笑,道:“雨儿,看我将这比翼鸟抓来送你!”言罢又是飞旋直冲苍穹,又取出一个完好无损的如意乾坤袋,袋口张开,一举将比翼鸟套在其中。 乾坤袋有隔绝灵力之效,此时任道玄如何召唤,这比翼鸟也再难回到画卷之上了。 宁枫和宫雨儿并肩而立,衣衫鼓舞,一个俊秀潇洒,一个绝色艳丽,宛若一对仙人。两人此时得到这象征姻缘的比翼鸟,心中欢喜之极,一时竟将秋泠仙子抛诸脑后。 正意醉神迷之时,远方传来一道娇柔妩媚之音:“宁公子、宫妹子,小女子便在长安城等你们,呵呵!” 宁枫心中一凛,略微回过神来。 定睛望去,却见百鸟化作无数黑光,倏然散去。下方连绵青山尽头之处,竟是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城池,远远观之,红墙如虹,迤逦连绵。无数高楼矗立其中,旌旗飘飘,猎猎招展,不时有金玉琉璃折射阳光刺入眼中,夺目非常。 此城秀丽壮阔,巍峨之极,与太原城相比犹有胜之。定然便是那天下第一城,当今都城长安! 太原与长安量两城相距千里之遥,想到一路追踪,竟已经来到此处!宁枫讶异之极:“难道秋泠妖女竟是一路示弱,将我们引到这长安城的么?”他心想又落入对方圈套之中,微有怒气,心道:“哼,你让我去长安,我就一定要去么?”想罢便欲叫青鸾鸟调转方向。 却见宫雨儿望着那纵横百里的气派城池,神情异样,宁枫不禁疑惑问道:“雨儿,怎么了?” 宫雨儿朱唇轻颤,口中嗫嚅,半晌后才道:“师父曾说过,峨眉弟子若无朝廷召见,是不能来长安城的!” 宁枫恍然,妙应仙当年为使道佛合一,号召天下人摒弃两派成见,消除宗门芥蒂。可道门传承千年,佛教却是外来宗教,两者之间嫌隙甚深。是以响应者寥寥无几,唯有清净佛梦慧大师大开方便之门,在峨眉七十二主峰上建立大大小小佛门道宗,一时峨眉山成为天下道佛圣地。 但后来妙应仙漂泊无踪,武氏掌权,认为峨眉派在借机同化佛门,便大肆打压,是以短短十几年之后,峨眉山已成为道佛两派的避讳之地,鲜有人问津,若不是门中有诸多上古仙术和万佛朝宗大阵,怕是几乎要被人灭掉了。 宁枫默然神伤之际,却又听宫雨儿妙眸闪烁,喃喃道:“可是……当我此刻来到长安城的时候,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本来就是属于这里。” 宁枫闻言不以为然,据雨儿所讲,她自小便生在峨眉山,断无可能来过这帝国都城,又何来归属之感?说不定便是她被梦慧大师日夜念叨,叛逆之心日益萌生,反而是愈发对这长安城产生了好奇之心。 他又想起初登峨眉山之时,雨儿便敢御使青鸾鸟偷偷去峨眉派的禁地万佛顶,此刻这普天之下最为富庶繁华的都城近在眼前,连自己也心有向往,又何况喜欢游玩的雨儿? 宁枫越想越觉如是,当下也不说破,故意道:“既如此,我们便去的长安城一探究竟,如何?” 宫雨儿却担忧道:“不行,宁哥哥你夺了武皇的九鼎,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通缉犯啦!我们又怎么能自投罗网,况且你的秋泠仙子不知道又设下什么阴谋等着我们呢?” 宁枫听其言语之中似有醋意,急忙解释告饶,嘴巴都说干了方才让宫雨儿重露笑意。 两人虽是修道之人,但终究也是年少气盛,越觉前方困难重重,危机四伏,越是按捺不住心底那股冲动,当下宫雨儿便提议先在城外山峦间游玩一番,便最终进不得长安城,那也算是不枉来此一遭。 日夜相处,耳鬓厮磨,宁枫早已对宫雨儿言听计从,当下表示同意。两人择了一处秀美青峰,猎了些山野之物架火烧烤,顿时油星呲呲,香气四溢,两人饱饱的美餐了一顿,又在山间溪流处清洗了一番,方才在一青草芬芳之地并肩而眠。 宁枫自下得峨眉山以来,本是漫无目标,随遇而安,不想后来得宫雨儿相随,又经历种种奇遇,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当年灭族之背后隐秘,又得到天下人人觊觎的至尊九鼎,此时回想起来仿若梦中一般,可是身边萦绕的少女体香,那均匀的呼吸之音,却又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亲切! 宁枫看着茫茫夜空,点点星辰闪烁,脑中一阵空白,只觉若是日日能这般,什么报仇、什么道佛,又有什么重要? 如此又过了片刻,宁枫不由沉沉睡去,却仍是紧紧握着宫雨儿的玉手,再也不想放开。 无尽夜色愈发浓重,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其中。唯有草地之中不时传来的虫豸鸣叫方才能打破这混沌的夜晚,宁枫和宫雨儿疲惫尽消,周身惬意,各自陷入梦中。 树林里,点点亮光移动漂浮,不知是野兽的深眸,还是萤火的闪烁! 第83章 身世 朝阳初升,一抹金色阳光毫不吝啬的挥洒在这一处无名青峰之上,绿草如茵,鸟语啾啾,花香弥漫,四周万事万物皆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仿若此地不是普通的郊外,而是到了天上仙宫神府。 醒来之时,宁枫只觉全身剧痛,仿佛所有骨骼、血肉都经受过重击捶打,又似在万千烈火之上灼烧焚考一般,疼不可耐。他心中讶异,忍住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抬起胳膊,却又感到一股强沛的灵力在经络之中游走环绕,经过一小周天之后又复归丹田。 宁枫瞬间恍然,原来是自己修为大涨,但身体十二经脉,各处别经、别络却是一下子难以适应这强大的力量,便如一小儿得到神兵利器,非得锻炼一番方才能够使用。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无法复原如初,但是宁枫体质特殊,从小便被诡异的鬼灵入体,十年来常常经受阴炁侵袭,早已炼出了钢筋铁骨,体内又有残余的太乙神丹药效,是以仅仅过的一夜便已将吞噬的九鼎之灵完全炼化吸收。 他正自感应着如新生一般的身体,耳边却传来一阵悦耳仙音,如微风拂过山岗,花草起伏,那一串串清脆的音符仿若与香气混合缠绕,涌入鼻间,直叫人放松惬意,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宁枫沉醉其中,又被阳光刺目,不想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见到一个黄衫女子双手放在唇间,仙音妙乐就是从其嘴中淡淡流出,他脑中轰然,仿佛还在梦中,下意识道:“仙女,仙女,我是在天上了么?” 天籁音乐戛然而止,那黄衫女子缓缓调转过头来,似嗔还怒道:“好啊,你就喜欢仙女,不喜欢我了么?” 宁枫听出这是雨儿妹子的声音,急忙睁开眼睛,却见其早已梳妆完毕,妙眸如秋水,双眉如远山,朱唇粉面,说不出的美丽可爱,宁枫经过秋泠仙子魅惑之后,心中对于男女之事已是懂了大半,此时不由心中扑扑直跳,忍不住抓住宫雨儿的玉手,眼中满是情欲。 宫雨儿没料到宁枫如此反应,她冰雪聪明,自然知晓其意,当下心如鹿撞,娇靥泛起红霞,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一时心中紧张、欣喜、害怕、期待……神识一震,脑中空白! 宁枫不住在那柔软纤手之上摩挲,只觉一道道微弱的电流从其上传来,直让身体一阵麻痒难耐,丹田之中陡的升起一阵浓烈的火焰,灼热难挡,此时宫雨儿双眸已然闭上,睫毛忽闪。他情难自已,不停地向那嫣红的朱唇靠了过去,那一股少女幽香冲入鼻间,更如催情花粉一般,让宁枫身体中的熊熊*更涨了几分。 这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便在着鸟语花香,潺潺溪水环绕之下,将那诸多的束缚抛诸脑后,两颗纯洁、灼热的心领慢慢靠近融合,化作一处,毫无缝隙,再难分开。 正当两人的嘴唇将欲贴合之极,身侧突然传来一阵“蛮蛮”地清越鸣叫之声,顿时将这对沉醉于情念遐思之中的男女惊醒,宫雨儿心中娇羞,生怕被人瞧见,急忙推开宁枫,别转过头去。 那股几乎将要触及的温热湿软突然离去,宁枫只觉心中一阵怅然,双手虽还握着,却也不好意思再进一步,顿时将怨念怪在了那“不速之客”身上,侧眸望去,却见比翼鸟从空中盘旋而下,互相抚摸,恩爱之极。 宁枫心中失笑,暗道:“好啊,你们这般恩爱,却是不让别人也如此么,下次再有谁说比翼鸟是姻缘之鸟,我跟谁急!” 宫雨儿心神略略回复,但脸上酡红尚未退去,她不敢看向宁枫,又怕尴尬,便伸手向比翼鸟召去,解释道:“我怕比翼鸟在乾坤袋中闷得慌,便打开让它们比翼双飞,觅食去了!” 宁枫心中回味着刚才那软玉馨香,仍是惋惜不已,便道:“它们是飞到山间缠绵去了,却来打扰我们!” 宫雨儿尚是一处子少女,哪里能受得了这*裸的言语,不禁“啊”一声,脸色红如苹果,低下头去,快速地搓弄着耳边青丝。 比翼鸟虽也是一对,但有其在侧,宁枫不好再多动作,当下哈哈大笑,其修为大增,笑声裹挟灵力,清越高昂,顿时震得山间飞鸟四散惊起,稀稀疏疏,展翅飞翔。 片刻之后,突然一阵“咕咕”之声响起,宫雨儿借机站起,低声道:“宁哥哥一定是饿了,我去采些果子来!” 宁枫点点头,也去山间溪水中捉来几尾游鱼,架火烤了起来,手边无调料佐味,好在他精通药草,便随意取了一些浆果、青草磨出汁水抹在鱼身之上,递给宫雨儿咬了一口,顿觉鲜香无比,两人连日来体力耗得许多,又各自休养了一夜,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吃了七八尾烤鱼方才作罢。 吃饱喝足之后,宁枫站起身来,远远眺望,但见前方升起茫茫迷雾,四周看不真切,便连巍峨壮阔的长安城也是时隐时现,宛若仙宫。他此时尚未打定是否入城,便欲询问宫雨儿,但见其玉手之中拿着金丝彩贝,早上睡梦之中的仙乐当是其中吹奏而出。 宁枫微微一笑,便想让宫雨儿再奏一曲,刚想出一篇乐曲,突然神识一动,忽地想到什么,心中大跳不止。 “金丝彩贝?我怎的这么傻,彩贝乃是宫廷之物,雨儿又对长安城有莫名的熟悉之感,我早应该想到了,雨儿极有可能真的是长安城的人!而且还是达官贵人之后!” 念及此,宁枫便欲将自己猜测说出,却又想到:“可是……雨儿既是贵族之后,又为何会被送到道门之中修行,而且还是在低调式微的峨眉派?从小到大也未见到父母、族人哪怕一面,难道……” 刹那间,宁枫心中浮现出千万种可能,但所有的蛛丝马迹皆指向一种,那便是…… 雨儿的家族乃是待罪之族,而遭到冷落贬斥,甚至……已经被灭族!所以雨儿才会被送到峨眉山中,便是想让她远离世俗尘扰,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他越想越觉可能,若非如此,凭梦慧大师的淡泊性格,又为何对宫雨儿如此照顾?而且宫雨儿精灵可爱,却在峨眉派中不受欢迎,怕也是派中其她女弟子或多或少知晓其身世,心中厌恶排斥! 宁枫不由又看向宫雨儿的粉面玉颊,心中满是疼爱怜惜之意,暗想:“就算去了长安城,找出雨儿身世所在,也必然是一段伤心往事,还不如就此离开!”内心想定,便道:“雨儿,此处景色虽美,但与我之前去过的仙山相比,还是差的远了,不如我带你去吧!” 宫雨儿闻言讶异,调转过头来看向宁枫,半晌才道:“宁哥哥,你……不想报仇了么?” 宁枫哈哈一笑,道:“此刻我的仇人乃是武皇,我一个无名小卒,如何能与帝国至尊相抗,还不如就此游山玩水,抛去这些烦恼!” 哪知宫雨儿双眸紧紧盯着宁枫,眨也不眨,似是要将其看穿。 宁枫心虚,不敢对视,但他知晓宫雨儿聪敏之极,万一被其看出……当下便微笑回视。 片刻后宫雨儿切了一声,冷道:“管她什么武皇,什么魔教?只要惹到宁哥哥,我们都不能轻易放过!怕是宁哥哥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想的吧?” 宁枫默然,不能言语。那一幅幅画面无时不刻不在眼见流转闪掠,他怎敢有一时相忘?武皇之仇还在其次,但是魔教藏于阴影之处,其实力滔天,触角无所不在,自己若不去查个究竟,如何能对得起师父,如何能对的起为救自己而死的梦慧大师? 还有高光启,他为了武皇所谓的龙脉,在太原城醉生梦死十年,难道便这么死去了么? 宫雨儿又道:“宁哥哥,便去长安城走一遭吧?我们可是神州九仙和大唐五佛的高徒,难道还怕了他们了么?” 宁枫受其鼓舞,内心也募的生出一股沛然豪气,暗想:“我此刻身怀九鼎,修为大涨,便是遇到危险,自保定然绰绰有余,便依了雨儿如何?”当下点头答应,同时心中打定暗暗要为宫雨儿查明身世,但绝计不可让她知晓。 他上前一步,笑道:“鸟儿,委屈你们了!”云歌剑灵光一闪,念出封印诀,这一对恩爱的比翼鸟连“蛮蛮”叫声都未来得及叫出,便化作一青一赤两道光芒没入晶莹剑身之中。 回头笑道:“雨儿,那我们出发吧!” 宁枫御风飞起,凌越云霄,凝眸透过茫茫雾海,但见长安城青楼红瓦,玉楼斜插入云,秀丽之极。虽还远隔数十里,但那如龙车马,如海人潮,却已是映入眼帘,宽阔的街道上涌动的人群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如蚁如豆。 他想到将要进的这天下第一城,不由有些期待,纵声长啸。 但宁枫未察觉到的是,身后宫雨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似是落寞,又似是期待,凝视着手中的金丝彩贝,片刻之后方才将其收入怀中,召出青鸾鸟,乘风而起。 第84章 凌烟 时近深夜,长安城中却仍是热闹非常,林立高楼下的宽阔街道人流似海,车马如龙,朱楼飞檐处明珠灼目,灯光闪烁,民众的欢笑喧哗声音毕集甚嚣,飘荡在夜空之上。仔细望去,甚至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番国蛮夷,大摇大摆地走在其中,而周围百姓也习以为常,浑无半点讶异。 倚楼眺望,北方数十里之外,却是一片恢弘雄伟的连绵宫殿,那儿便是帝国中心,掌握着万民生死、天下兴衰的皇室贵侯居所。皇宫内外戒备森严,十步一岗,百步一楼,此刻已是宵禁,宫外百姓若无召见,没有人敢擅自在此逗留。 繁华喧闹于此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夜空之上,一轮明月藏于乌云背后,间或洒出一抹纯白月华,将青石街道照的一片雪白。两旁高墙耸立,树影横斜飘摇,角落处传来一阵蛐虫欢鸣,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嘹亮。 高墙之下,不时有一队腰间挎着宝剑的九人侍卫巡逻而过,领头者手执灯笼,摇曳珠光照在身后众人的脸上,浑无一丝表情,个个脚步沉稳,太阳穴高高耸起,显然皆是修为不弱的高手。 可便在此时,有两个黑影却藏于墙角之处,待侍卫踏步而过,便如闪电般嗖的一声跃在墙头,略略停顿查探四周,便跳了下去,浑无半点声响,如鬼魅一般。 一黑影体形颀长,周身灵力涌动,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他跃下之后,便迅速收敛气息,稳稳地接住身后一人。两人执手对立,似是亲密之极,耳首相接,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分开,夹杂有轻微的喘息之音,和一丝馨兰甜香。 这两人自然便是宁枫和宫雨儿,他们生怕冰镜回到望月神宗之后遣宗内道人通缉自己,穿过明德门之后便买了许多珠玉宝石,番邦衣饰,装作胡商混在人群之中。两人虽胆大之极,但却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四海之内最为繁华的都城,一时有些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便在城中最豪华的羽仙客栈里住了几天,趁机与来往宾客,客栈小儿交谈,将长安城大致了解了一番。 初时宫雨儿还对诸多美食、玩物感到颇为新鲜,两日一过,便兴趣索然,宁枫原本还欲悄悄前往“醉仙居”寻找秋泠仙子,但转念一想此妖女言称在长安城相候,不知又酝酿什么阴谋诡计,此番若大摇大摆地过去,不等于自投罗网么?索性先藏匿行迹,待对方松懈之时再现身不迟。 两人合谋议定,既然自己身在暗处,不如利用优势,悄悄查探。但如此打听了几天,发现秋泠仙子自那日骑乘姑获鸟逃脱之后,竟没有回到醉仙居,仿若人间蒸发一般。而且寻找秋泠仙子的怕不止是他们,更多的却是那些达官贵人,公子王孙,每天都有无数香车宝马听在醉仙居前,翘首以待,一个个都变成了望女石。 宁枫暗暗咋舌,同时心中泛起不祥之感。但他生性洒脱,倒也不纠结于此,便弃去醉仙居,另谋对策。 在地宫之时,高光启使出血莲法术后,宁枫曾取得其随身玉佩和雀翎刀,此番来到长安城,便打算将其遗物交给他在神宗内的师父,但望月神宗位于皇宫之侧,仙人林立,高手云集,他万万不敢直接前去,不然怕是未到门口,便被冰门众女发现,当作叛众打入牢狱之中。 而且宁枫对高光启的师父姓甚名谁、所居之位一概不知。宫雨儿思索之下,便提议先到皇宫的凌烟阁处查探一番,说不定便有所收获。 凌烟阁乃是唐太宗为怀念功臣所立的一处小楼,其中皆是功臣画像,别无他物,是以颇为偏僻,守卫不多。高光启与其师父既然为武皇寻找九鼎,镇服龙脉,当是武周王朝的功臣,在阁中定然有画像。 两人买了一身夜行衣,越过皇城守卫,来到大明宫西北方的三清殿。帝国都城守卫名不虚传,便是这侧殿之处,侍卫也是一拨接着一拨,有好几次几乎已经被发现,好在宁枫步法奇妙之极,神乎其神,待侍卫们转过头查探时,他已经抱着宫雨儿闪电般跃在百米之外。那些侍卫听得一丝声响,却看不见人影,只以为自己遇到了鬼魂。 宁枫跃下高墙,却见前方乃是一宽阔广场,皆是以汉白玉石铸就,在月华下发出淡淡的白光。广场对面便是长达百丈的台阶,一座宏伟楼阁立在高台之上,耸然入云,仿若天宫。 李氏乃道祖之后,神仙之苗裔,为供奉祖先,祭祀道门,便建立这宏大的三清殿。 宁枫神识运起,感应一番,发现四周皆是寻常侍卫,并无神宗高手,看来这道教宫廷在武皇即位之后,已然没落了。当下他微微放松警惕,朝四周望去,但见楼台并立,不知凌烟阁是哪一个? 宫雨儿微微一笑,便葱玉一指,宁枫循向看去,发现三清殿旁还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楼,他微微诧异,传音道:“这便是凌烟阁?” 宫雨儿来之前早已打听清楚,便点头称是。 此时广场站有数十名铠甲侍卫,手执长枪,在长明宫灯的照耀下闪烁冷光,令人生畏。宁枫二人不愿冒险,便绕过栏杆前行。右侧乃是一处幽深花园,碧绿草坪犹如地毯般平和扑展,玉石点缀,花树静立,草坪上有许多淡淡的琉璃灯笼如星辰遍布,光晕柔和,宛若仙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脚下鹅卵石小路蜿蜒曲折,横贯在中央碧绿湖泊之上,水中漂浮着不少睡莲芙蓉,层叠生长,波光粼粼,衬着灯光更显得仙气缭绕,果然不愧是道门宫廷。 宁枫和宫雨儿绕过侍卫,站于湖中心亭榭之上,只觉四周水气清新,灵动异常,心中尘埃尽洗,一时几乎不愿离开了。两人正自沉醉之时,突见前方的凌烟阁之上闪过一道灵光,跃上楼阁上层,微弱之极,若非宁枫神识敏锐,又恰好在地势便利之处,绝难发现。 “难道还有人与我们一样,想偷偷溜进去么?” 在这简单清雅的花园之中,宁枫心中沉闷尽去,一时玩心大起,见着有“同道中人”出没,便等不及想要去一探究竟。 宫雨儿见其跃跃欲试,俏脸含笑,提醒道:“凌烟阁平时很少有人前来,这不速之客深夜潜入,恐怕也不是寻常人,我们得小心点!” 宁枫点头,大步向前,楼前仅有几名普通侍卫把守,两人相视一笑,御风飞起,便来到阁楼的第二层,四下感应,却并未发现刚才闯进来那人的存在。 “难道刚刚看错了?” 宁枫心中疑惑,却见宫雨儿已经在厅中来回走动,面色兴奋,他也进去观看,顿时心神一震,呆立当场。 但见厅中墙壁之上挂着近百幅画像,皆是真人大小,个个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但却又各有风采,或目光睿智,或身材雄阔,或指点江山,或激扬文字,一眼观之,便知是龙姿凤表,人之翘楚。 宁枫精读史书,最是仰慕先贤,此时乍见如此多的英雄人物,不由心潮澎湃,呼吸不畅,不时的越过中隔,在南厅和北厅之间来回观摩,激动不已。 两人一幅幅看过去,发现这些功臣不少皆是道门中人,便如卫公李靖,便曾得到升玄真人的指点,论起来还算是妙应仙人的师弟,宁枫的师叔,还有郑公魏征魏玄成,修习于上清门,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宫雨儿渐转平静,仔细查探其中新画人物,高光启和其师父既是武周朝的功臣,应当是进入凌烟阁不久。她走进细看,却未发现相近人物,不由微微疑惑,难道他们并未进入功臣之列? 失望之下,宫雨儿回过头去,却见厅门处有匾额高挂其上,北厅写有“功高宰辅”,南厅写就“功高侯王”。 宫雨儿不甘放弃,暗想:“高光启乃是一方城主,自不是什么宰辅了,当是侯王无误。”她又前往南厅仔细寻找,却仍未发现一丝线索,正自苦恼之际,却听大厅尽头传来一丝异样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宁枫二人大惊,对视一眼,便循声而去。却见陈公侯君集的画像不知被谁揭下,散落在地上,而画卷之后却不是普通墙壁,竟是露出了一个幽深的通道,其中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一时宁枫心中惊疑万分,为何在凌烟阁中会有这么一个隐蔽的通道,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么?这在自己之前偷偷潜进来的神秘人又是谁,他在寻找什么? 他艺高人胆大,毫无惧色,反而是涌起深深的好奇之心,暗暗对宫雨儿传音道:“就这片刻的功夫,这人一定是进入了通道,还未出来。” 宫雨儿知晓其想法,便眼神示意,两人同时点头,闪电般跃入其中。 通道入口极为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但循着台阶渐渐向下后,却是逐渐变宽,两壁长明火灯闪烁不定,光影晃动。台阶陡峭,曲折向下,行了许久还未到终点,宁枫惊骇之情更甚,此间已经走了百丈之远,怕是已经深达地下,到了湖底了吧? 又走了片刻,台阶越来越宽,灯火也是越来越亮,宁枫二人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到那人,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来到台阶的尽头,赫然便是一纵横三十丈的大厅,四壁镶嵌满夜明珠和赤火灯,灯火相映,亮如白昼。 厅内空旷,正中却是有一巨大的白玉之台,台上刻有九州地图,其上名山大川,平原丘陵,分毫毕现。而四周墙壁之上,也有许多画像,其中所画之人皆目光深邃,周身气势非凡,便是隔着画卷也像是能感受那磅礴深厚的修为。 宁枫二人惊疑不定,便欲走下细观。方前行一步,便双双顿住,脑中嗡然一响,周身大震。 玉台之后,竟是有一黑衣蒙面人缓缓站起! 第85章 东瀛 宁枫和宫雨儿皆是目光一凛,大惊失色,这神秘人竟能在自己十丈之处气息内敛,令人难以察觉,其修为定然是已达地之道境界,怕是自己二人合力也未必是其对手。 这人知晓凌烟阁的密道,却又偷偷潜入,他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为何? 宁枫惊慌之意一闪而逝,暗暗运起神识感应而去,对方既有此行径,定然不是武皇手下的人。他素来胆大,略略放下敌意,便欲出声询问。 尚未开口,神秘人也是猛地抬起头,一张脸被黑布蒙上,看不清神情,一双眼睛之中也是透露出些许惊讶慌张,更奇怪的是,他的周身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气息,仿若并非寻常的修道之人。 一时大厅之中火光摇曳,四周静地便连微弱的呼吸声也是清晰可闻,三人相隔十丈,各自惊疑不定,暗暗猜测。 良久之后,宁枫方才干咳一声,笑道:“朋友,我们也只是来寻一些东西而已,并非敌人。”他言语之间尽量收敛气息,不显露修为,看起来便如普通人一般。 哪知神秘人闻言仍是默不作声,宁枫微皱眉头,正欲再问,一旁宫雨儿却悄悄传音。他循其所指方向望去,却见神秘人手中却是握着一幅画卷,玉台之上尚有未干的墨汁,似乎是刚刚画就。 宁枫疑惑万分:“难道这人竟是来盗画的么?若真是如此,他手中的画卷便是刚刚临摹而成的了!”他费解之下,不由看向大厅四周墙壁上的画像,画像一共有十三幅,所画之人都不像是朝廷贵侯,更奇怪的是,宁枫竟一个都不认识,便是仔细思索,也没有一个能与印象中江湖上的高手相吻合。 终于,神秘人似是看出宁枫二人并非是来抓他的,双眼一转,便将画卷放入锦囊之中,大摇大摆的走上台阶。 宁枫见其不言不语,暗想:“难道这人是哑巴么?”神秘人既知晓密道所在,又来盗画,显然知道这大厅十三画像中人的身份,宁枫想要请教一番,便又道:“请问……” 话刚出口,神秘人便陡然警惕,下意识地口中呜哇呜哇乱叫一通,说的竟不是天朝语言。 宫雨儿俏脸变色,突地大叫:“宁哥哥,他是东瀛人!” “东瀛?” 宁枫心中一惊,东瀛乃是东海之上的一个岛国,与天朝也算是一脉相承,传说乃是秦国时徐福为寻长生不老药,率领三千童男童女最终的定居之所。 怪不得初看到之时便觉此人周身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不过李唐建立以来,东瀛便主动依附,作为藩属小国,经常派遣使者来到长安,不知他们为何要来偷盗这凌烟阁中的画像,难道画像之中竟是藏着什么秘密么? 正犹豫该如何询问之时,台阶之上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有人大叫道:“有奸细,凌烟阁中有奸细闯了进来!”叫声越来越响,且听起来似有百人之众,当是在三清殿以及凌烟阁外围巡逻的侍卫。 宁枫和宫雨儿皆是震惊不已,同时又有几分疑惑,不知这些侍卫所要抓的侍卫到底是自己还是这东瀛黑衣人! 两人正思索对策之时,东瀛人却早已按捺不住,他见宁枫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猛地向后跃去,双手合一,十指变化出一系列的奇怪的手势,两人不知其意欲何为,突然嗖的一声,东瀛人竟突然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便像是隐身一般。 这是什么妖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瞬间不见? 宁枫讶异非常,他曾听师父妙应仙人说过,东瀛岛人所修习的道法与天朝有所不同,乃是当年方士徐福所教授的炼丹术以及仙术经由千年衍化,所创出的一种新的宗门,称为忍法,能够遁地飞天,变化无形,还可以摘叶飞花,聚水为兵,虽然甚少为中原人所见,但妙应仙人言语中似是对其十分推崇。 宫雨儿妙眸闪烁,募的传音道:“小心,这是东瀛忍术中的隐身术!” 宁枫也已想到此术,微微一笑。不论是隐身术还是变形术,不过都是以灵力干扰敌人感官神识,以惑人耳目,说白了,便是障眼之法。这些法术虽手段惊人,但无论如何变化,都不可能真正的凭空消失,一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他催灵入脉,运起灵识感应而去,果然发现右方有一股轻微的气流涌动。 宁枫不愿伤及对方性命,但东瀛人此番鬼鬼祟祟,一定不怀好心,他虽对武周王朝无甚好感,却也不希望有外族怀有不轨之心,当下便打算封住东瀛人一半经脉,令其修为大减。那时上面众多侍卫必然能将其抓住,而自己更可以藏在地底大厅之中,继续寻找高光启及其师父可能存在的画像。 他计谋已定,募的化指为剑,闪电般朝那气流涌动处疾射而去,同时悄悄传音宫雨儿。 听此一石二鸟之计,宫雨儿也不由拍手大叫,同时也运灵至纤纤玉指,朝东瀛人点了过去。 两人一是人道大乘境界,一是地之道的修为,同时毕集全力出手,对方又是猝不及防,怕是道门中有数的强者也难挡这合力一击。 哪知宁枫指尖灵芒刚推进五寸,便觉像是触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手指大痛,便是继续催灵也难再进分毫,他心中大惊,知晓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东瀛高手,连忙化指为掌,将对方生生迫开些许距离,以防宫雨儿重蹈自己覆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瀛神秘人被宁枫击中,也是闷哼一声,身形渐渐显现出来,他满面骇然,似是未曾想到隐身术会被发现。 便这一回合的时间,上方侍卫的连绵脚步声已经是越来越近,若再不制服这东瀛人,怕是自己也要成为了瓮中之鳖了。宁枫再不迟疑,心念一动,丹田内的灵力陡然呼呼流转,化作一只碧绿小鼎,倏然飞出,鼎口风声大作,赫然便是巽木鼎。 宁枫双足顿地,借住风势倏忽移动,肉眼难辨,双手如雷霆般向神秘人周身大穴狂扫而去,意欲一击即中。 东瀛人已经临摹得画作,不愿争斗,双手又是幻化印法,从手掌之间顿时喷射出一股浓烈火焰,灼热难挡,宁枫未料到此招,知其威力,不敢直掠其锋,急忙在半空之中急转方向,欲从侧面袭击。 东瀛人见一招迫敌成功,便收起手势,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黑色小球,向宁枫弹射而来。 一旁宫雨儿见状娇呼一声,生怕这黑球乃是蛊虫毒药,急忙一阵气浪横扫而过,哪知黑球方一接触灵力,便轰然爆炸开来,化作漫天的紫色云雾,顿时充满整个地底大厅。 宁枫闻得一丝奇异香味,叫道:“小心有毒!” 两人心怀忌惮,都是以灵力护住口鼻,待反应过来,发现东瀛神秘人已然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大厅之中紫雾缭绕,奇香扑鼻,诸多灯火在雾中忽隐忽现,诡异万分。 宁枫和宫雨儿听得上方众多侍卫来回的脚步声,却一直听不到打斗声响,皆暗想:“难道东瀛人已经以隐身术逃离了此地了么?”心中越想越觉可能,隐身术乃是忍法中颇为奇特的一种,不仅能够隐藏身形,更能收敛气息,若不是依靠宁枫强大的神识也断难发现其踪迹,也何况这些普通的侍卫? 两人不由微微焦急,如果侍卫发现不了东瀛人,必然会在凌烟阁中大肆搜索,如果是那样的话,迟早会搜到这地下大厅,那时自己岂不是被堵住了去路,唯有正面相搏了么? 想不到计谋不成,反而引得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微微苦笑。 两人屏气凝息,悄悄躲在玉台之后,只等侍卫搜寻到此,再以九宫洞天步趁机逃脱。哪知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侍卫从台阶上走下,反而上方喧哗脚步声越来越小,感应而去,却发现众侍卫临阵以待,似是在等首领发号施令。 一声音募的响起,道:“报告百骑大人,在南厅陈公画像下,发现一暗道!” 又一声音道:“好,派两队人分别守住南北出口,其余人跟我进入暗道,定要抓住这奸细!” 宁枫闻声一怔,紧紧握住宫雨儿的玉手,脚下气浪涌动,等有人进来便御使洞天步闪电突出,谅这帮侍卫人数虽多,也及不过这玄乎其神的步法! 众侍卫得首领之令,便快速分开,各司其职。宁枫已经能感应到有近二十名手执宝剑的侍卫足踏台阶而下,他急忙收敛气息,完全隐于紫雾之中。 宁枫精擅药理,已经发现紫色雾气乃是迷魂香一类的*,此时这东瀛人留下的紫雾反而成了两人的一处屏障,这些侍卫猝不及防之下必然会吸进鼻腔,即使后面的侍卫有所防备,等他们下到地底大厅之时,被迷雾蒙住双眼,也无法立即发现两人的踪迹。 那时宁枫催步而出,简直易如反掌,至于搜寻高光启及其师父的画像,只能等下次再来了! 两人藏匿身形,全身戒备。突听大厅中又传来一道苍老声音,温和淡然,却似有一股自然的信服之威。 “百骑大人,不用搜了,那奸细已经逃走了!” 宁枫惊讶非常,这老者刚到此地,便知东瀛人已然逃脱,其见识当真是骇人,只是不知他身份为何?若他一直守候在阁中的话,怕是自己想要逃脱便有几分难度了! 侍卫统领犹豫片刻,道:“可是,此处有一暗道,可能会有间隙留下的踪迹线索!”其被称为百骑大人,当是属于皇室禁军,权力不小,竟是对这老者所言深信不疑,且十分恭敬。 一时宁枫对这老者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老者又道:“百骑大人,凌烟阁不是寻常之所,岂能随便搜索!既然奸细已经逃走,你们便退下吧!” 百骑大人默然片刻,沉声道:“是!”言罢又对属下道:“听令,大家退到凌烟阁外围,仔细搜寻,不能放过一丝踪迹。同时派遣两队人守住阁中要道,以防再有人闯入!” “是!”众侍卫轰然领命,叫声威严之极,果然不愧是皇宫禁军,天下最精锐的士兵。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禁军侍卫既已退去,两人便可以在地底大厅中继续寻找,随后再趁众人放松之际逃走,当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时外面人走楼空,寂静无声。 但宁枫却不敢有一丝动作,反而是心神又陡地凝起,紧张万分。 那老者的气息,竟然是越来越近,已经走过暗道之门,踏上台阶,缓缓而下! 第86章 丹青 宁枫和宫雨儿心下大惊,比之前更甚,几乎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丝声响便会落入这神秘老者的耳中,那时他一声令下,数百侍卫集聚凌烟阁,怕是自己真的是插翅也难逃了! 老者的脚步声轻缓之极,像是踏在云端,微不可闻。 他越走越近,已经踏下台阶,靠近了中央玉台。宁枫此时倒是俱意尽去,微微惊讶,四周紫雾仍未散去,老者发现之后为何一丝反应也没有,难道是被迷魂香迷得神识恍惚了么? 正自惊疑不定,却听老者缓缓叹了口气,道:“何方人士?闯入凌烟阁中,便出来吧!” 宁枫二人内心一凛,暗暗自嘲,原来老者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还紧张万分,凝息躲藏。不过他们本就不是胆小鬼祟之辈,此刻既然已无所遁形,便索性大大方方的现身。 两人现出身形,但见老者站于台阶之下,五丈之外,周身缥缈淡然,隐然若仙。宁枫心下敬佩叹服,拱手道:“前辈,我们二人因些缘故,所以来凌烟阁中寻些东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言语之间顿时有不少紫雾吸入鼻腔,他只觉脑中略略昏然,急忙运起灵力护住心脉。 宫雨儿站于一旁,警惕地看向前方,心中疑惑不解,这老者地位似乎颇高,修为更是如古井无波,深不可测,他为何发现自己的存在却反而令侍卫先行离去?其行为令人费解,身份更是神秘,她对于帝国中的高手也算是略知一二,却无一能与其对上号。 老者缓缓道:“原道是功写凌烟名千古,今朝却一缕英魂隐流光。凌烟阁不过是留有一些无所用的画像而已,没有你们所要找的东西,请回吧!” 宁枫听其语气中似有深意,愣了片刻,暗想:“难道前辈知道我们此来的目的么?”又忖:“我们擅自闯入,确实有所不妥。” 便恭敬道:“凌烟阁中有画像,我们来找的也正是某人的画像。” 老者闻言默然,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默念口诀,瞬间画卷之上闪烁出淡淡光晕,一股强劲的涡旋之力从中激生,不过片刻便将地厅中的紫色烟雾尽数吸入其中。 宁枫和宫雨儿顿觉呼吸通畅,心头郁滞之意一扫而空,两人抬头望去,却见老者缓缓收起画卷,雪白的纸张上赫然便是一抹朱紫色彩。 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间:“这与道玄的丹青妙法何其之像!” 紫雾消散,四周墙壁上的赤火灯又毫无阻碍的照亮了地厅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此刻,宁枫二人方才看清老者真实容貌,只见对方白须白发,满脸沟壑遍布,一身青色长衫,朴素之极,可其双眸却是如火炬一般,直将两人看的浑身发毛。 老者看到玉台上的黑色墨迹,淡淡道:“看来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不离去?” 宁枫皱眉,瞬间恍然:“原来前辈竟是将我们与那东瀛人看成是一伙的了!”可是既如此,为何老者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反而是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 他急忙辩解:“前辈误会了,刚才逃出去的乃是一东瀛人,我们与其并不相识。” 老者摆摆手,似是毫不在意,不耐道:“走吧,你们是何人,目的为何,于老夫无关,只是莫要再来这凌烟阁,打扰英魂安息。”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各自看出对方的讶异,一时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为尴尬。 他心中颇多疑惑,不由暗想:“这阁中宰辅王侯当年建立丰功伟业,助李唐一统天下,何其风采!今日却是被立于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阁楼中,甚至有些人只能放于暗厅,地位风光真的是不能同日而语,说不定前辈便是心怀惋惜,才如此怅然!” 一时宁枫又想起师父,他老人家贵为道门神帝,朝廷国师,一生为百姓社稷奔波忙碌,可他一死,天下还是这个天下,朝廷还是这个朝廷,与千百年来的更迭并无二致! 宁枫在其身上隐约看到了师父的一丝影子,不由心中黯然无奈,便欲携宫雨儿离去,走到老者身侧之时,却看见其手中握一只紫毫大笔,足有胳膊粗细,其上墨汁尚未凝结,犹如黑色玉石一般,明亮温润。 他神识一动,募的道:“这些英雄先贤令人仰慕,可惜这些画上人物英武有余,神韵却不足,有些遗憾了!”说完便大步踏上台阶,口中叹息不止。 宫雨儿面现微笑,尾随其后。 “你说什么?”一声喝问如惊雷炸响,从身后传来。 宁枫心中暗笑,他猜测这凌烟阁中的画像皆是老者所画,其又对这些功臣十分推崇,定然是花了无数的心血方才画就完成。老者此时心如古井,难起波澜,唯有出言评价他的画作,方才可能引起其一丝兴趣。 果然不出所料,回过头望去,老者面上隐有怒色,手中紫毫笔微微颤抖。其实他的身份乃是朝廷第一画师阎丹石,这凌烟阁中的所有画作皆是他耗时十数年方才完成,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如何能让他人随意诽谤? 宁枫打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又继续道:“我说画上人物神韵刻画略有不足,未到完美境界!” 阎丹石眼中寒光一闪,周身灵力尽方,挡住宁枫去路,冷冷道:“今日你若不说出缘由,休想离开此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武皇即位以来也曾大封功臣,在这凌烟阁中又添数十幅画像。宁枫笃定其中必有高光启的师父,此时尚未找出,他正不想离开,当下表现出为难神色,其实内心大喜,求之不得。 他回忆道玄手中的画作,又走到墙壁上一幅画前,缓缓道:“便说这一幅,画上之人身着僧衣,双手合十,显然是一德高望重的佛门中人,但其眼神漂浮,嘴角含而不笑,露出一丝张狂之意。这截然相反的画意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难道还不是矛盾么?” 其实宁枫本不懂鉴赏画作,但此画中人身后凝出一尾烈焰凤凰,显是极擅火元的高手,似乎与高光启所修的道法有些相似。他便借鉴论之名,暗中打探此人身份。 阎丹石闻言嘴角冷笑,道:“人前圣贤心,人后登梁上。世间哪个虚伪之人不是表现出一颗赤子之心,你看不懂便罢了,还在此大放厥词,简直可笑。” 宁枫闻言愕然,画中虽是他人,但其形态神情却是执笔之人所想。宁枫凭借凝心法诀看出画中之人的神态,便借机说出,暗想老者既然乃是凌烟阁之人,即使心中这般想,也断然不会直言画中人的虚伪。 不想阎丹石竟然毫不掩饰的说出,当真是令他始料未及。 宁枫本是耍了个小聪明,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阎丹石没有落入圈套,他惊讶之余,疑惑更甚:“前辈究竟是什么人?好像对这暗厅里的画像不屑一顾,难道他不是朝廷的人么?” 思虑之余,阎丹石又道:“不过,你能看出画中人的性格,也算是有几分见识!”他言语之间有几分得意,同时也有几分讶异,似是没有料到有人竟能看出自己笔下所隐藏的画境。 宁枫拱手道:“谢前辈夸赞!其实小子眼力十分粗陋,是前辈笔画传神!” 阎丹石脸色募的又一冷,哼了一声。 宁枫不明所以,疑惑万分。一旁宫雨儿却是旁观者清,她看出阎丹石其实对这些“功臣”颇为不屑,但却又不敢直接表达,是以将心中所想藏在笔墨之中,宁枫这一番谦辞适得其反,说阎丹石“传神”便相当于说其笔力不足,自然要惹其不快了。 宫雨儿微微一笑,上前道:“前辈所画之人虽传神,但所传皆是知己。小女子于一旁看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果然,阎丹石面色稍缓:“知己?哼,这小子还不配!” 宁枫微微苦笑,暗暗思索如何才能从前辈口中套出这些画中人的身份。 阎丹石见其神情,以为宁枫是心中惭愧,便又道:“小子,你若是能点评其它画作的人物,老夫或许便原谅你刚才妄言。”阎丹石长年守护凌烟阁,心中寂寥,此时见宁枫能洞悉画境,不由又惊又喜,一时倒不忍放其离去。 宁枫闻言大喜,躬身道:“小子多谢前辈!” 阎丹石指着另一幅画作问道:“你且来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宁枫知晓前辈对这些所谓“功臣”并不在意,当下心中无所忌惮,便道:“此人头戴双蛇冠,身材高大,面色青黑阴冷,当是一个具有雷霆手段的枭雄,不过从其眼神中又可看出,他胸怀抱负,所谋者远大。”宁枫话刚说完便觉心中“突突”直跳,这青面人绝非善类,其心中所谋又怎可能是寻常小事,怕又是涉及到极为隐秘之事。 阎丹石丝毫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小子真乃奇才,这幅画老夫作了已有十五年,你还是第一个看出敖无名真实面目的人!” 宁枫暗暗记下“敖无名”此人,又趁机拍马屁道:“前辈才真是慧眼,不仅能看出,还能将其作于画上,隐而不匿,入木三分!” 阎丹石微笑道:“老夫身为画师,若是这点本事也没有,还谈何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宁枫闻言暗暗咋舌:“前辈虽确有奇能,不过口气也是出奇的大!” 一旁默默听着的宫雨儿口中反复念叨,募的叫道:“前辈是阎立本之弟,阎丹石么?” 第87章 隐城 宁枫跟随妙应仙人之时,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皆是知之甚少,听到阎丹石之名不由心中疑惑,悄悄传音询问。宫雨儿介绍之下他方才知晓,原来阎丹石和阎立本为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孙,两人擅长画作,多巧思,李唐建立之后便高居宰相之职,为唐太宗作凌烟阁二十四工程像,其画作受到当世推崇,被人称为“神品”,每次他们作一幅画,便会引来“洛阳纸贵”,众人争抢。。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武皇即位之后,阎立本便突然离世,阎丹石也不知所踪,想不到竟隐居在凌烟阁之中。 阎丹石闻声一怔,笑道:“想不到老夫隐世多年,竟还有人记得?” 宫雨儿欠身施礼,敬道:“前辈丹青神化,为天下取则,谁人不敬仰叹服?家师在世之时,还常常念叨您呢?” 阎丹石疑惑道:“不知你师父是何人?” 宫雨儿道:“乃是峨眉派的梦慧大师!”她早已从丧师之痛中恢复过来,是以此时语气平淡,唯有一双妙眸微微闪烁,含有一丝悲伤。 阎丹石惊道:“原来竟是清净佛的高徒!”他年少之时前往峨眉山中取景之时,曾被困在一处山崖,后被梦慧大师所救,是以一直对峨眉派颇有好感,此时听闻宫雨儿是梦慧大师的徒弟,顿时神情大为转变,再无一丝不耐之意。 他忽又道:“清净佛已经圆寂了么?” 宫雨儿闻声黯然,片刻之后才将当日峨眉山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虽寥寥数语,但金顶上与魔教的阵法大战,实是惊心动魄,便是宁枫经历过,听其来仍是义愤填膺,双拳紧握。 阎丹石默然半晌,良久才叹息道:“想不到清净佛一生慈悲为怀,却落得了这般下场。” 宫雨儿眼眶微红,娇躯微颤。 阎丹石见其神情,便岔开话头,道:“魔教当真是愈发卑劣,不复往日之荣光。” 宁枫闻言不屑,道:“魔教中皆是些卑鄙小人,哪会有什么荣光!” 阎丹石冷笑一声:“所谓魔教、神门,不过是世人的叫法而已,想当年魔教众殿主与太祖、太宗皇帝争夺江山,哪一个不是雄才大略,修为盖世的英雄人物,可如今,皆成了鼠辈!” 宁枫曾听过隋末的逐鹿中原之战,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皆是不世之枭雄,却是第一次知晓他们竟然是魔门中人,怪不得当年师父曾联合道佛两门,共同镇压魔教。 阎丹石似是以为宁枫不信,便指着那画中青面人道:“你看,这人叫敖无名,当年便是魔教中人,传闻他乃是巨蟒修道成妖,实力非凡。他为人虽阴厉,手段狠辣,但便是当年的国师妙应仙人见到他,也是要给几分薄面。” 宁枫暗暗讶异,趁机问道:“前辈,这些画中人都是什么身份?为何藏在地底暗厅之中,却不移到外厅呢?” 阎丹石叹了口气,道:“他们……呵呵,之所以藏在地底,是因为他们做的皆是不可为天下人见的事情!” 宁枫和宫雨儿闻言皆是大为疑惑,不由凝神倾听。 阎丹石犹豫片刻,终道:“你们听说过龙脉么?” 两人没料到他突然提及龙脉,茫然不解,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阎丹石又道:“龙脉乃是道家方士之言,相传乃是九天玄女所创。因其晦涩难懂所以后世人知之甚少,想不到你二人却知晓。” “据说当今武皇能够登位,便是因为其祖居之所身处龙脉之处。后来武皇登上九五之尊后,便暗中派人偷偷震断李氏的龙脉,同时搜集历代王朝所余的王气,令其集中于一处,保得武氏统治历经万世而不衰。” 宁枫和宫雨儿闻言对视一眼,心中震惊骇然之意如海浪翻涌,难以言喻,两人一直以为当日地宫中所闻所见乃是秋泠仙子添油加醋,想不到竟然真有此事。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起源于武氏的野心,只是不知道魔门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为何会暗中相助武皇? 宁枫心中一动,募的想到什么,急道:“前辈,我若所猜不错的话,这些画像中人皆是为武皇搜集天下龙脉的功臣,是不是?” 阎丹石微微一惊,道:“小子果然见识非凡,确实如此!他们以前称为隐秘八城,只听武皇一人的号令,不过后来又加了多少,老夫便不得而知了!” 宫雨儿不解道:“那为何他们却会被安置于地底大厅之中,却不在凌烟阁之上?”宁枫也同时心有此惑,便侧耳凝听。 阎丹石嘿嘿冷笑,道:“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神弓藏。武皇登上皇位已有数年,李氏子弟杀的被杀,流放的被流放,她自然以为统治已经稳固了。试想,若是让世间人知晓她曾经的阴谋,会作何感想?” 宁枫脱口道:“所以武皇便将这些画像移至此处,让其永世隔绝。” 阎丹石点头,冷笑不已。 宁枫和宫雨儿此刻不由回忆自峨眉下山以来的种种事由,浑身冷汗涟涟,涌出刺骨的冰冷寒意。更为可怕的是,这关于龙脉的种种惊天谋划,恐怕并非如阎丹石所说那样,已经是走狗烹,神弓藏了,诸如像高光启的搜寻龙脉之人,更是藏在神州大地,不知何时便会涌现出来,发现更多的至尊隐秘! 宁枫忽地想到此行目的,便问道:“前辈,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阎丹石淡淡道:“便是你们之前所说要寻找的画像么?说罢,老夫在此地已有二三十年,每一幅我都已经看了不下数千遍了,若是在此地,老夫一定告诉你们!” 宁枫躬身道:“谢过前辈!我们要寻找的,乃是前北都城主!” 阎丹石讶异一声,惊道:“你们说的是羽人炽么?” 宁枫不知其名,但前辈已知其是太原城主,所说定然无误,当下便连忙点头。 阎丹石又道:“羽人炽倒是隐秘八城中的一个异类,不知是何原因,十年前他突然被武皇提拔为望月神宗的寒门门主,城主之位听说由其徒弟接任!” 宁枫闻言神识一震,他自然知晓原因为何,羽人炽曾经参与炼取阴珠,震服李氏龙脉的计划,自然是立下大功,被提拔也属正常。他双眸中怒火又起,几乎把持不住,突又想起死去的高光启,心中矛盾已极! 宫雨儿走至其身侧,默默地握住其双手,暗暗渡灵助其平复翻涌的气血与心脉。 宁枫本已是将一腔仇恨尽皆放在魔门身上,不愿寻高光启的师父报仇,但今日听阎丹石所说这许多,刹时其心中又不由是怨恨难填,纠结之极。 如此过了半晌,心中暗道:“也罢,待我去将地宫之事尽数告知于他,若是他无动于衷,不愿帮我寻出秋泠仙子,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取其项上人头。” 不过转念一想,羽人炽已经贵为神宗寒门门主,地位还在冰镜之上,而且其修为定然不弱,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己若想寻其报仇,又谈何容易?一时心灰意懒,沮丧无比。 宁枫暗自调息凝气,摈除这般杂念,灭族之旧仇,再加上高兄惨死之新恨,定然不能轻易放弃,不过光凭自己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行,必须得寻求帮助,刹那间,宁枫心中涌现出数个计划,微微一笑。 宫雨儿突问道:“前辈,那刚才那个东瀛人为何也要到这地底大厅之中,难道他也与此有关么?” 宁枫回过神来,却听阎丹石道:“这个……老夫对东瀛所知甚少,你们与那东瀛人在大厅中呆了片刻,难道一点也未发现么?” 宫雨儿仔细回忆,道:“那东瀛人狡猾的很,一会儿使隐身术,一会儿又使迷魂香,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只看到他站在玉台边上,手里拿着一幅画卷!” 阎丹石微微一笑,道:“你们知道这玉台是何物么?”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阎丹石道:“这玉台乃是九州地图,上面有奇异的颜料标出了龙脉的走向和龙气聚集之所,隐秘八城中的其余众城主应当分布在这些地方。” 两人惊诧万分,原来玉台竟是有此妙用,不过龙脉之说来源于帝王之术-奇门遁甲,这制作玉台之人定非寻常之辈。 阎丹石似是料到两人所想,又道:“能够预测龙脉的奇门遁甲之术相传乃是太清门中的秘术,这玉台应该也是太清门人献给武皇,只是不知他们有何目的?” 宁枫闻言猛地叫道:“不可能!” 阎丹石面色一惊,冷道:“有何不可能?” 宁枫哑然,他自是不能透露自己身份,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是在太清门中能以奇门遁甲预测出九州龙脉走向的,怕也只有师父妙应仙人和其所传的几个师兄了,宁枫内心,断然不愿相信这玉台出自他们之手。 宫雨儿怕阎丹石心有怀疑,便岔开道:“看来那东瀛人也对我们的龙脉颇感兴趣,不知前辈刚才为何发现了他的踪迹,却没有抓住他?” 果然,阎丹石不再纠结宁枫不敬之言,冷道:“老夫只是一名画师,其余的与我无关,我的兄长当年便是入朝为官,才被武皇秘密杀死的!” 宫雨儿闻言一阵喟叹神伤,原来堂堂天下第一丹青妙手阎立本,竟是被武皇所杀,而其弟,却是相当于被长年幽禁于凌烟阁,怎能不让人唏嘘叹息! 第88章 来朝 是夜,凌烟阁众侍卫搜寻良久,却未见一丝奸细的身影,便如倏然出现,随后又凭空消失一般。一时侍卫之中人心惶惶,竟传言是先贤英魂故地重游,众人皆在阁外跪拜良久,场面竟似朝廷祭祀一般。 不过皇室禁军的百骑统领修为不弱,知晓定是有修道高手潜入,他虽不知阁中所藏的真正奥秘,但其直接受武皇调遣,要守护凌烟阁上百功臣的画像,除了阎丹石以外不能有任何人靠近。此时未能履尽职责,心中惧怕惊慌,当夜接连求见阎丹石达五次,直到阎丹石言称并未有任何画像遗失,他才放心离去。 阁楼四周被团团包围,宁枫和宫雨儿一时难以逃出,索性便听阎丹石讲述凌烟阁众功臣的身份及事迹,宁枫以前也听过不少诸如风尘三剑客的风流事,但阎丹石浸淫绘画之时,对各人的性格生平研究甚详,宁枫第一次听闻那许多荡气回肠的往事,一时心潮澎湃,直如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了数个时辰,讲到后来宫雨儿便默然不语,静侍左右,宁枫和阎丹石这一老一少言语投机,竟已成了忘年之交。阎丹石后又命阁外侍卫送了几壶陈年花酿,他平日作画之时无酒不欢,是以并无人怀疑。三人痛饮千杯,一时将众多烦忧抛诸脑外,聊到快慰之时,直想纵声长呼。 酒酣神醉后,宁枫本还想找机会问询在十几年前,长安城是否有宫姓贵族获罪抄家,忽又想到阎丹石已被软禁在凌烟阁有二十年之久,足不出户,就算朝廷中有大事发生,他必然也不会关心,当下便将心中想法作罢,另寻他处。 宁枫和宫雨儿在地底暗厅藏匿良久,终于在凌晨寻得一丝机会逃脱,两人御风直上,越过中央碧湖和八角小亭,但见下方水光如玉,绿草似茵,景色优美之极,谁人能够想到在湖底之下,便隐藏着帝国的权力争斗,最为残酷的真相。 两人回过头望去,又见阎丹石孤身立于凌烟阁侧楼之上,白发随风鼓舞,满脸平静寂然,宁枫心中感慨唏嘘,一时竟为这天下第一画师感到一丝庆幸,或许在这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九州天下,前辈可以遗世独立,寄情于丹青之术,也是一种幸运吧! 跃过雕梁画栋、豪华宏伟的大明宫、三清殿,两人为避侍卫,御风在飞檐之处闪转腾挪,登至高处凝眸眺望,一缕金光出现在远方海天交接之处,东方泛白,连绵白云变幻涌动,映射出千般色彩,万种波澜。 两人回到客栈房间,趁着酒意倒头就睡,不知天日。楼下小二心中奇怪,还以为他们不辞而别,便借着送餐之名连着敲门数次,都不见回应,悄悄打开窗户偷窥,看到床上有人,方才疑心尽去,同时暗暗偷笑:“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转而又想到宫雨儿天姿绝色,不由咽了口口水。 直到下午之时,宁枫方才被一阵喧哗吵醒,出门看到竹台处有两份饭菜,不由失笑,暗道:“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当下伸展四肢,舒经活络,这妙应仙人相传的健体之法宁枫日日习练,便是此刻修为今非昔比也不敢有一日倦怠。 如此过了片刻, 宁枫只觉一股热流周游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吐纳之时突听一阵“咕咕”乱叫,这才想起自己已是一天没有吃饭,便欲叫起宫雨儿,却见下方百丈宽的朱雀大街上突然涌现过一群奇装异服之人,个个手执兵器,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宁枫讶异:“寻常番国到长安来都是行商留学,这群人为何却带着兵器?” 恰好这时小儿走上楼来,看到宁枫凭栏下看,他谄笑着走上前来,道:“爷,您终于醒了,昨晚一定是乏了才睡到这么晚,小的专门给您和夫人准备了黄精五龙羹……“ “夫人?”宁枫愕然片刻,不由失笑,又见小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立马便知道其心中所想。他客气地摆了摆手,道:“饭菜便放在台上吧!” “得嘞!”小二笑容不改,将汤羹放下,回头欲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爷,大厅里这几日有外邦菜提供,您有兴趣下去尝尝!” 宁枫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外邦菜?难道最近长安来了外域的贵宾么?” 小二笑着回道:“爷,您整日劳累还不知道吧?再过得一个月便是春节,春节过后便是上元节,四周番邦遣了许多使臣前来为武皇庆祝,这几天便纷纷进城了!” 宁枫心中一暗,原来已是春节!他朝下观望,只见各家各户皆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笑语不断。尚未至夜晚,不少商户已然是燃放烟花,无数道炫光从朱楼顶处冲天飞起,当空炸散,化作缤纷彩纸,徐徐飘落。 忽见街上众人一阵喧哗,随后低首立于道路两旁,间或又人低声道:“鄂国公来了,鄂国公来了!” 宁枫循声转头望去,只见一行衣着袈裟的僧人缓缓走来,浑身珠玉满华,神光奕奕,贵重之极,而在这些僧人之后,数十个个光着身子的大汉抬着一顶前后长宽达五丈的龙马长轿,足足占了半条街道,看着气派非凡,威风之极。 宁枫哪里见过这等京城人的豪华作风,不由微微咋舌,忍不住数了数,光是抬轿之人便有三十二之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自惊叹之时,那小二赶紧低声道:“爷,这是鄂国公的轿子,别盯着看,小心惹祸上身。” 宁枫心中不屑,但为免横生枝节,便微退几步,藏于栏杆之后,皱眉问道:“鄂国公是什么人?是皇亲国戚么?” 小二面现惊慌,便欲下楼,但宁枫问了又不好不答,又压低声道:“皇亲国戚?比那还要厉害,他可是武皇的‘妃子’,权倾朝野的辅国大将军!” 宁枫惊讶异常:“妃子?”这鄂国公当是个男人,怎么能做妃子?又见小二那一幅羡慕嫉妒的神情,他猛地恍然,暗暗失笑:“一时倒忘了,当今皇帝是个女人,当然是纳男人作‘妃子’!” 当朝武皇陛下年过花甲,却犹好男色,宫中豢养的面首男宠不计其数,其中最得宠幸的“妃子”,便连武皇的子女、侄子们也争相追捧,为其执鞭牵马。 这鄂国公麾下尽是僧人,他应该便是白马寺主持,武皇的面首薛怀义了! 看众人的反应,又听小二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解,宁枫便知这鄂国公骄横跋扈,作恶多端,人尽恨之,真是有辱佛教之名。 小二见宁枫嘴角冷笑,只道他仗着风流俊秀心中不服,年轻气盛怕是会惹来祸端,便急忙端着盘子跑下楼去。 此时鄂国公的白龙马轿已然走至羽仙客栈之下,僧人浩浩荡荡如长龙蜿蜒飞舞。四周民众尽皆跪拜于两旁,低首不敢言语,那些年轻僧人面孔朝天,颇为自得。 宁枫素日最不喜这些作威作福的贵族,当下暗暗准备趁机捉弄一番,正欲发出几道灵剑杀杀这些假僧人的气焰。却突见领头僧人猛地停下脚步,数十头白龙马齐声长嘶,声威惊人。 他讶然朝街道另一头望去,却见一群身着番邦衣服从明德门走了过来,中央拥着一顶丈余长宽的白鹰小轿,与那鄂国公的一比顿时悬殊之极。 一僧人见竟有人敢拦路,冷笑一声,昂首踏步走了过去,傲然道:“哪里来的蛮夷之辈,这么没有眼力,鄂国公大人在此,还不赶紧跪下施礼!” 宁枫冷笑一声,暗道:“这些外邦虽势弱,但好歹也是武皇邀请来的贵宾,这僧人不知轻重,怕是要被鄂国公责骂了!” 却见番邦众中走出一八尺高的老年人,一身铠甲闪烁光芒,鹰目勾鼻,长须及鬓,气度不凡,一见便知不是寻常人物,他走出抱拳道:“老夫乃是渤海国大将乞羽比及,身后是我国公主,我们奉武皇陛下的邀请前来长安,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老者言语不卑不亢,周身气息内敛,但逼人气魄却是不由地逸散出来,直令人心生敬畏。那年轻僧人不由微微一愣,他为在鄂国公面前表功,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哪想到竟是渤海国的公主,一时他面目怔然,呆在原地。 宁枫极为鄙夷这狐假虎威的僧人,同时又对渤海将军暗暗赞叹:“听闻渤海国中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渤海国乃是东海处的一小国,国人多畜牧,擅狩猎,被称为“海东盛国”,更为奇特的是,中原人皆传说,渤海国人有一族乃是东海鱼人,娇弱艳丽,声音悦耳,且泣泪成珠,价值连城。 那僧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向四周望去,但见民众尽皆屏气凝声,不敢言语,但仍可以看见他们的幸灾乐祸。僧人听身后无回应,还道是鄂国公默许自己,便道:“什么渤海公主?鄂国公权倾天下,还怕你什么番邦公主么?还不退开!”说罢举手便打。 啊的一声惨叫,响彻朱雀大街! 宁枫定眸望去,却见渤海将军身后竟是走出一个身高十尺有余的壮硕大汉,身披虎皮,只是一拳便将那僧人打飞了十丈之远。宁枫暗暗惊叹,这僧人虽灵力平平,但却是修习过一些粗劣佛教功夫,不想竟被这人一击打的不省人事。 一时百丈宽达朱雀大街上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第89章 狭路 那嚣张跋扈的僧人被渤海国十尺大汉一拳击晕,向后飞去,白马寺众僧人羞愤交加,欲将其接住,不想力道势头不减,雄浑之极,一脸五六个人轮番倒地,狼狈不堪。 周围民众低头漱漱发抖,心头却感大快。 渤海国将军在来之前早已摸清武周王朝各大势力,自然知晓这鄂国公权势不小,当下呵斥那大汉:“放肆,天朝高僧,岂容你这般任意侮辱,还不退下!” 大汉嘟囔一番,但却不敢违背将军旨意,唯有无奈退去,面上却是轻蔑之极。 将军又上前一步,朝那白龙轿拱手道:“鄂国公大人,勿吉乃是公主麾下的卫戍长,他年轻气盛,不知轻重,还望您原谅他犯下的过错。待面见武皇后,在下定有重礼相谢!”渤海国众生长于大雪山,性格刚烈,行事最喜直来直往,但来到天朝,仍是不免入乡随俗,准备了数十份貂皮、罴掌、乾文鱼白等特产作为礼物。 宁枫站在客栈门前,将一切收入眼底。他生性率真,一见之下便对这渤海国众人颇有好感,本还欲出手相助,但见渤海国勇士众多,又有公主在后,谅这鄂国公势力虽大,也不敢为难这武皇贵客。 正欲回房间准备用膳之时,突见那抬轿的三十二精背大汉齐齐弯腰,其中两个走到轿门前躬身趴下,从轿中走出一名身穿金黄袈裟、头戴七宝毗卢冠的僧人,其面容俊秀,身材颀长,若不曾听其声名,定会认作是佛门的得道高僧。 宁枫见之暗道:“这便是薛怀义么?果然长的有几分英俊,怪不得能进宫侍奉武皇!” 薛怀义从大汉背上缓缓走下,一双凤目看着渤海国众人,良久才阴恻恻地笑道:“这些奴才不长眼,冲撞了公主殿下,该赔罪的应该是我们才是。来人,将这奴才带下去,听候发落!” 白马寺众僧人想到主持的狠辣手段,一时吓得惊慌发抖,除了执法的僧人以外,竟是无一人再敢靠近。 渤海将军微皱眉头,公主此行乃是要有求于天朝,他不想尚未见得武皇便得罪了权贵人物,当下拱手道:“此事是勿吉莽撞了,还望国公大人从轻发落。” 薛怀义笑道:“那等没用的奴才,死一千个本座也不会在乎!不知道乞羽比及将军的麾下有多少像卫戍长这般的勇士呢?”他数年前曾被封辅国大将军,率军远征突厥,不过双方军队还未相遇对方便退兵了,从此以后他一直以军功自居,此时见着渤海将军,竟生出一丝好胜之心。 乞羽比及面对薛怀义这等威胁之语,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我渤海国地处边疆,自然比不上天朝人才辈出,让国公大人见笑了!” “大人若是没有的吩咐,老夫这便让公主的轿子另寻道路,给国公大人让路!”乞羽比及已然看出这鄂国公不怀好意,但他此行身负使命,责任重大,凡事皆需谨小慎微,谋定而后动。 宁枫于楼上感应白马寺众僧,发现这薛怀义虽嚣张跋扈,但修为却是不弱,其浑身气息涌动,便如潮水一般澎湃积蓄,随时都会爆发,宁枫暗暗心惊:“糟了,这面首看来不会善罢甘休。”当下催动灵力,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果听薛怀义笑道:“乞羽将军何必心急?武皇陛下此时尚在神都洛阳,再过些时日才会来长安。不如便由本座尽一下地主之谊,先行招待一下公主殿下和将军。” 乞羽比及犹豫片刻,回轿前耳语一番,又走上来朗道:“抱歉,国公大人,公主她贵体有些疲乏,想早些到殿中歇息,还望见谅!” 薛怀义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转而又笑道:“无妨,无妨!不过听说公主此来有重宝想要献给武皇陛下,长安城中人来人往,不甚安全,不如便先让本座代为保管吧!” 乞羽比及面色一变,心中惊讶,他与公主此次为求武皇,特意带了一尾东海鱼人进献,此事乃是国中机密,怎么会让外人知晓?他目光闪动,冷道:“不劳大人费心了,有老夫在,自然会护得公主无恙。” 薛怀义见对方三番两次拒绝自己,笑容陡地消失,道:“武皇陛下有令,此次各国使臣来访,皆有本座接待,将军信不过本座也就罢了,难道还想抗武皇的旨意么?” 乞羽比及毫不退却,淡淡道:“是么?老夫此前接到圣旨,乃是望月神宗负责接待安排,不知国公大人的旨意又从何得来?” 宁枫瞧着薛怀义面目微颤,神色愈发狠厉,不由心中惊讶万分:“想不到这面首竟然连皇帝的旨意都敢伪造,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薛怀义突然哈哈大笑,道:“乞羽将军这般尽心尽责,当真是国之栋梁。武皇旨意有变,你没有收到本座不怪你,不过吐蕃、南诏等国的献礼已经呈在本座寺中,将军大可放心!” 其话音一落,身后众僧人中出现一骑着高马的红衣喇嘛,笑道:“吐蕃国师摩罗什见过乞羽将军,国公大人说的没错,本座已经将进献给武皇的千眼观音像放在白马寺中,只等大典时呈上了!” 宁枫讶异望去,只是稍一感应,便是心头巨震,气血涌动,片刻后方才平息,同时暗道:“这喇嘛好强的修为!”心中不由为渤海众人担心焦急,想不到薛怀义竟然与吐蕃国师狼狈为奸,这般渤海公主和将军定是为难之极。 果见乞羽比及面容抽动,他早闻鄂国公乃是武皇宠幸之人,若是得罪于他,那所求之事说不定便会付之东流。但此次所献的人鱼非同小可,乃举国之力在东海上搜寻了数年方才获得,绝不能轻易交给他人。 薛怀义见其还在犹豫,心中不耐,道:“将军还是信不过本座么?也罢,看来本座得证明一下,不然将军定然是以为白马寺没有这个实力来护卫重宝!” 乞羽比及闻言大惊,急忙叫道:“大人……” 话未出口便被薛怀义打断:“法明,你来与公主麾下的卫戍长切磋一番,可要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公主的人!”言语之间似是极有信心。 僧人中便跳出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僧人,面目含威,显是有几分修为。 宁枫正自替渤海众人担心,却听乞羽比及将军叹了口气,轻声道:“去吧,下手轻些。” 那名叫勿吉的卫戍长闻言咧嘴一笑,山岳一般的身体跳了出来,直震的宽阔街道都轻微摇晃,他指着法明笑道:“你要与我切磋么?公主曾告诫我,要多读书,不能整天打架。也罢,就让你打我三拳吧,要是打不倒我便算你输了!” 宁枫暗暗莞尔失笑:“想不到这护卫公主的勇士竟是如此憨厚!” 这叫法明的和尚本是护国神寺慈恩寺的俗家弟子,后来被薛怀义收入白马寺中,其所修的乃是正宗佛家经典,修为不弱,乃是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哪里受过别人如此轻蔑,当下面容大怒,叫道:“外邦蛮夷,如此嚣张!” 那吐蕃国师摩罗什闻言嘴角一动,并不言语。 法明心中怒极,又急于立功,当下出手毫不容情,右手捏指成拳,经脉中流转的灵力倏地汇聚拳面之上,发出淡淡的黄光。 宁枫一惊,暗道:“竟是土灵法术‘震山岳’!”此招乃是土系道法中最为寻常的一招,变化极少,速度略慢,但其威力却是十分惊人,顾名思义,一招使出,震断山岳。 正担心之时,却见勿吉身形如山,不闪不避,反而是胸腹一挺,迎着法明的拳头而去,但闻轰然一响,勿吉微退一步,面不改色,只是口中大叫:“好拳,好拳!” 法明被巨大的反震力所激,连飞出十丈之外,御风翻动,方才稳下身来,心中又惊又怒。 勿吉心思纯真,只是说道:“你的拳头力量不小,比雪山上的巨熊罴还要强!” 此等夸赞之言听在法明耳中,便如讽刺一般,他余光瞥见住持的冰冷面容,心中惧怕,便忍住翻涌气血跃身而上,使出十分的灵力轰然砸出,若是寻常之人怕是浑身筋骨都要被砸得粉碎,但勿吉却是双臂一震,双足猛地踏地,大叫不止。 宁枫还以为他受了伤,但定睛看去,却是法明重重地摔在众僧人之中,右手垂地,已然是断了,其面上惊惧已极,也不知是震慑于勿吉的天生神力,还是惧怕住持的惩罚。 勿吉见对方伤重,便连连摆手道:“你的手已经断了,不比了,不比了!” 法明猛地跳起来,恶狠狠地道:“谁说的?我还有左手呢!” 勿吉还以为他另有高招,不禁大喜:“真的么?再来!” 宁枫于暗中观察,不禁微觉异样,又见薛怀义、摩罗什众人嘴角含笑,似是胜券在握一般。 法明知晓对方不会躲避,便也不急着挥拳,左手却在袖中闪电般伸缩了一下,若不是宁枫眼力敏锐,怕是都发现不了,更何况在场众人。法明左手成拳,黄光又现,宁枫却隐隐看出其手指之间却夹着一根青黑毒针,闪烁碧光,显是抹了致命的毒药。 他大惊之下暗骂卑鄙无耻,不顾会有被发现之虞,急忙传音给渤海将军,乞羽比及乍然闻听提醒,却不见有人在侧,微微惊惑。不过他见多识广,知晓这是中原的道术“传音入密”,瞬间释然,却是仍对前方的勿吉不闻不问。 宁枫讶异焦急,正欲飞下,却见乞羽比及似是对着自己的方向微微摇头,他转瞬明白,心中却是忍不住叫骂:“听说外邦人便是决斗涉及生死,也不许外人插手,想不到是真的。” “你们远在东海荒外,哪里知晓这些无耻贵族的手段!”宁枫见其固守陈规,心中又气又急,直想出声大骂,碍于场中形势却生生忍了下来,右手藏于身后,灼光一闪,转瞬已在十丈之外。 第90章 公主 法明此时伤势不轻,灵力翻涌无法调集,手中拳势比之前弱了何止分毫?但他欺勿吉心属混沌,呆傻憨厚,必然看不出自己指缝中所夹的毒针,即便是其同伴出声提醒,那也算自己占的上风,到时将毒针收入袖中便可毁灭证据,更可以对方相帮为名逼迫其认输。 “要是中了我的毒针,嘿嘿……这针上喂了一十二种奇毒,让你转瞬化为血水!” 宁枫旁观者清,自是知道这法明和尚的想法,神识牢牢锁定其指间毒针,暗暗冷笑。 法明乃是慈恩寺弃徒,所修者乃是圣僧玄奘从天竺取来的大道三十五部真经,虽只是皮毛,但法相*,已初具其形,此时便是受了重伤,却仍是一股强大气势透体而出。 勿吉荒外之人,哪里见过正宗佛法,此时不由暗暗惊奇,还以为对方真是使出了最强一招,当下催动浑身灵力,奋力使出。他虽神智愚蒙,但平日修习灵力最是执着,根基尤为扎实,此时全力之下,更是周身萦绕质朴灵光,便如巨石一般。 法明嘴角冷笑,他针上所喂的均是剧毒,越是灵力强盛之人,发作越是迅速。后方薛怀义、摩罗什等人见这渤海公主侍卫将要丧命当场,不仅无丝毫阻拦,反而是对视阴笑,视若寻常。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枫神识凝至极致,聚成一点直射那细小之极的毒针而去,心念一动,手中无形气剑倏然飞出。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法明被勿吉强大的灵力所震,轰然飞至十数丈之外,口中鲜血狂喷,骨骼移位,已然是晕了过去。 谁也没有瞧见,一道微弱的青黑光芒转折激飞,没入薛怀义身旁的一名僧人体内。 勿吉本是使足了全力,却万没料到对方如此不堪,一时有些愕然,良久才回头道:“将军,他怎么了?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么?” 乞羽比及见勿吉神色如常,微微诧异,只是厉声道:“勿吉,别讲话,快封住经脉!” 薛怀义闻言哈哈大笑,也不管法明的生死,上前一步道:“乞羽将军,此时认输,或许还可救得你麾下这勇士一命。” 渤海众人见将军神情凝重,而对方面色得意,又是惊慌又是疑惑,还以为这些中原人将要使什么妖法,纷纷围在一起护住公主的轿子。 宁枫见这鄂国公不学无术,却作一寺之住持,心中鄙夷之极,双眼看着那名中了毒针的僧人,暗道:“一、二、三,倒!” 那僧人正自起哄,突觉浑身痛麻难耐,六感全失,尚未来得及叫出声响便全身鼓胀变形,转瞬化为一滩脓血,只剩下一领袈裟层叠在地,沾满血污,腥臭难闻。 勿吉见此情形,大叫:“这就是天朝的‘隔山打牛’的功夫么?果然厉害!” 薛怀义听得身后众僧惊叫,急忙回头看去,一见之下顿时惊诧莫名,疑惑万分,心中更是大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护国僧人下毒!” 乞羽比及心思一动,便知是那传音高人所为,后怕之余暗暗感激。他走上前来,躬身道:“国公大人,我渤海国虽属荒外之地,但臣民皆行事磊落,从不用毒,大人可勿要冤枉了我们!” 薛怀义大叫:“冤枉?难道是我的弟子自己服毒来构陷你们么?简直放肆之极,来人,将这些蛮夷之辈拿下!”其话音一落,数十名身着袈裟的僧人团团围了上来,手中金杖闪闪发光。 渤海国众侍卫大惊失色,纷纷叫道:“将军,怎么办?”乞羽比及眉头拧起,一旁勿吉终于看出对方不怀好意,轰然跃至前方:“公主不要怕,让勿吉守护你!” 宁枫于暗处大叫不好,心道:“糟糕,这般反而是害了渤海众人了!” 薛怀义得武皇宠幸多年,又任白马寺住持,麾下年轻僧人达千人,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再加上其曾征伐突厥,更是看不起蛮夷之国,是以此刻大失面子,怒极之下,不顾天朝大度威仪,竟是想将渤海众人拿下。 朱雀街上的百姓商户尽皆吓得面容失色,各家紧闭门户,不敢再看,生怕惹祸上身。 渤海众围在乞羽比及和物吉身后,个个双拳紧握,怒目相向。乞羽比及面色惨白,他身为渤海大将军,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这等跋扈无耻之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突闻僧人之中传来一声:“国公大人,且慢!” 薛怀义见竟有人阻拦,面色不悦,回头看去,原来是吐蕃国师摩罗什,他冷哼一声,疑问道:“国师有何高见?” 摩罗什朝宁枫所在的客栈阁楼瞥了一眼,随后微笑道:“国公大人,在下此前接到武皇陛下通知,这次邀请番国使臣前来长安乃是举行上元节大典,祭祀天地,若是此刻为难渤海公主,略有些不妥。” 摩罗什身为吐蕃国师,已多次呈送厚礼于薛怀义,欲攀援勾结。他在吐蕃之时便已闻听武皇之名,知晓其乃是天下少有的女中圣主,雄才大略,若薛怀义因此事触怒武皇,不仅他送出的国之大礼付诸东流,更是平白失了一个盟友。 薛怀义闻言一怔,想到武皇的威仪,不由怒火渐灭。他侍奉多年,已经渐渐失去了宠幸,断不能因一时怒气而葬送了地位。不过此番于大庭广众之下连失三位徒子徒孙,他颜面全失,又岂能善罢甘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摩罗什自是知晓其想法,双手合十,道声佛号:“公主既担心国公大人难以守护重宝,那老衲便让公主见识一下吐蕃密宗的无边佛法!”说罢双目闪烁,周身宝光流转,令人一见便生仰慕之意。 乞羽比及早闻听吐蕃国佛门密宗之名,更知国师乃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当下惊容更甚,道:“国师……” 薛怀义哈哈一笑,打断其言:“乞羽将军,国师将与本座同行,研究佛法,自也会担护宝之责!” 乞羽比及再无推辞之言,面色凝重,他渤海国人虽擅征战狩猎,但不过是凭借身姿迅捷、天生力量,哪里能敌得过这等精通佛法的高手?他叫住跃跃欲试的勿吉,叹了口气,便欲亲自出战。 此时宁枫藏于客栈阁楼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心中焦怒担忧,突觉微风一动,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宫雨儿已经站在身侧,嫣然微笑,俏面之上带着一丝惺忪,显是刚睡醒不久。 见其疑惑的眼神,宁枫赶紧传音告知详情,宫雨儿闻之也是怒容陡起,妙眸圆睁。两人商议之下,便打定要教训一下嚣张蛮横的鄂国公和白马寺众僧。 此时众人尽皆合拢于渤海众侍卫之前,一时对峙,只等薛怀义一声令下便欲拿人。 宁枫避开众人目光,看准时机,借着客栈檐角栏杆的庇护,御使九宫洞天步闪电般没入渤海公主的飞鹰小轿之中。他撩开软丝玉帘进入,轿中各处瞬间映入神识,但见空间颇为宽大,地上铺着松软的白貂皮,左右各立有几名侍女,中央毛毯座椅上却端坐着一名绿衣少女,衣着华贵,丰润美颜,气质脱俗,应当便是渤海国公主。 此刻侍女们正惊慌颤抖,突见有人闯入,不自禁的“啊”地叫出声来。宁枫大惊,闪电般指尖射出软绵劲气,将众女的哑穴封住,令其不能出声。 不想这些侍女本就精神紧张,心思绷紧,以宁枫的疾速手法竟还是晚了一步,轿外的渤海侍卫闻得惊叫纷纷大震,还以为是天朝这些僧人趁机从后偷袭,纷纷围了上来,疾问:“公主殿下?” 前方的薛怀义见状更是哈哈大笑,道:“公主可是贵体抱恙么?要不要本座进轿帮公主检查一番?”白马寺众僧顿时哄声大作,*不绝于耳,唯有吐蕃国师口颂佛号,周身闪耀淡淡金光。 宁枫暗道糟糕,急忙传音对绿衣少女安抚道:“公主殿下,莫要害怕,我是来帮助您的,麻烦先让你的手下让开,不要令人生疑。” 少女眨着一双淡褐色的大眼睛,虽略有慌乱惊惧,但却仍掩饰不住周身的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她面色稍定,上下打量的宁枫,满是疑惑之色。 宁枫疑惑,暗想:“难道她听不懂中原语言么?”心中不由大急,正思索对策之时却已见少女缓缓点点头。 此时渤海数名侍卫已经走至轿边跪下,高声请见。 宁枫伸手解开其穴位,紫衣公主正了正身形,对这轿外众人道:“我没事,你们退下吧。”侍卫齐声应答,随即又退至乞羽比及身旁。 此时薛怀义早已不耐,口中大叫:“公主的侍卫如此不中用,还是将欲要献给武皇的宝物交给本座,不然如此下去,被宵小之辈有机可趁就不好了!” 轿中众女穴位皆被解开,侍女们慌乱之色稍缓,却仍是挤作一团,远远地看着宁枫,唯有渤海公主美眸闪动,疑惑问道:“你……你是何人?” 宁枫来不及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我只是一路人,眼见这些僧众欺人太甚,是以想要出手一助而已。” 公主一双秋水双眸灼灼闪烁,满脸狐疑之色,她也知薛怀义乃是武皇面首,权倾朝野,哪个路人这般胆大,会招惹这等跋扈猖狂的鄂国公。 她惊疑之色一闪而逝,也不追问,便微笑道:“那便有劳公子了!” 前方乞羽比及内心一横,对身后侍卫道:“守护好公主!”随即踏步上前,便欲亲自出战。 摩罗什面容不改,合十双手突然发下,横练为掌,其上光华闪烁,隐隐有裂空之声,便是远及数十丈也能感受那惊人的气势,一时白马寺众僧畏惧靠后,而渤海侍卫更是惊慌失措,口中大叫:“将军,我们跟他们拼了!” 乞羽比及虽修为疏浅,但见惯生死,气势竟是丝毫不弱,缓缓向前。 摩罗什冷笑,正欲一掌将其击毙,忽听那白鹰小轿中传来一声悦耳清脆之音。 “乞羽将军,退下!” 第91章 密宗 薛怀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难道公主准备好将宝物交给我了么?”他此次前来长安尽收番国重礼,这“海东盛国”临近海边,物产丰富,号称收尽东海奇珍,哪儿能这般轻易放过? 乞羽比及也是讶异回头,疑声道:“公主?” 却听公主出言续道:“既然吐蕃国师欲一展佛法,那我身为渤海公主,又怎能藏拙?便让我来领教一番国师的高招吧!”其声音清脆悦耳,却透露高贵威严、凛然不可侵犯,颇有一国公主之气度。 渤海众人闻言顿时慌乱失色,纷纷惊呼出声。公主今年不过碧玉年华,长年身居宫中,从未修习过任何法术,此时为何说出此言?众人还以为她是为护渤海国尊严,不由纷纷请劝,不想尚未出声便被公主冷冷打断,不敢再言,只好看向乞羽将军。 乞羽比及看着公主自小长大,深知其外柔内刚,素日虽温和寡言,其实内心颇有主见。此时见其坚持,知晓再劝无益,沉吟半晌,便恭声领命,退至一旁。 摩罗什见一小小少女敢向自己挑战,惊讶之极,笑道:“老衲素在雪域修行,竟不知公主也会武功,今日便见识一番!” 公主又道:“国师佛法精湛,乃一代高僧,我却不过是一女子,不知可否提一请求。” 摩罗什神色一怔,不知这渤海公主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其自负身份、修为,又想对方虽是公主之尊,但终究不过一姑娘,若不答应岂不是有失气度?当下按捺灵力,点头应允。 公主道:“闻听吐蕃密宗大手印修心入灭,包罗万象,有大圆满之境,小女子修为粗浅,不敢与之对敌。国师可以弃之不用,只用宝瓶之气么?” 摩罗什闻言讶异万分,他密宗大手印乃是佛门密宗的教法,分为三昧手印、空寂手印、光明手印,威力非凡,天下皆知。但是宝瓶气却是其独门之法,乃是以法宝水晶瓶炼化无数天材地宝,才修得的强绝灵力,有吸、满、消、射四字诀,各有奇效。 这秘术便是他座下弟子也不曾全然知晓,这远在万里之外的渤海国公主又如何得知? 摩罗什惊疑之下轻敌之心尽去,气息内敛,淡淡应道:“好,便依公主所言。” 此时不只是摩罗什、薛怀义等人疑惑不解,渤海国众人更是纳闷不已,公主自小虽喜读中原书籍,所学甚广,却又怎能知道这吐蕃国师的独门功法,当下众人心中不禁惊喜万分,又是生出希望。 乞羽比及算是公主的半个恩师,此时见其所言与平日截然不同,更生疑窦,突然想到刚刚那给自己传音的高人,内心一动,面现微笑。 公主这一番言语自是宁枫所教。 原来宁枫见摩罗什竟不顾国师之尊,悍然出手,渤海众人随骁勇,却无一人能敌。他便偷偷藏在轿中,告知公主计划,让其按自己所说言语。那摩罗什虽卑鄙,但也还算有宗师气度,被自己激得答应只使用宝瓶气对敌。 宁枫在幼时便听闻师父妙应仙人谈及佛法,这密宗的秘术宝瓶气他记忆犹新,其威力绝强,可取人首级于百丈之外,不下于冰门冰镜手中玉夜灵光镜的月华。不过他今日修为已今非昔比,即使不能胜之,也可保持不败。 更重要的是,可以藏匿身形,而不显露身份。 摩罗什等了多时,急于在鄂国公面前立功,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冷道:“老衲依了公主吩咐,那便不可以了!”言语大手一挥,袖中飞出一道白光,倏然流转变大,转瞬已化作一尊三尺高的水晶玉瓶。 他周身佛光大方,一丝丝渗入水晶瓶之中,口中念念有词,突地轻喝一声,众人只见一道迅疾无比的虹光从瓶口中飞射而出,在半空中倏地转向,朝白鹰小轿飞去。 渤海众人啊的一声惊呼,乞羽比及更是面色苍白,同时拉住莽撞的勿吉,他虽早知吐蕃国师修为精湛,却远未料到竟是如此声威惊人,但以此虹光威力,几已可与国中烈火神炮相提并论,一时他口中祷告东海大神,担忧之心又是转瞬涌起。 薛怀义众僧一旁观望,冷笑不已。 便在虹光与白鹰小轿相距尺余之时,宁枫瞬息凝气御于周身,催出一环无形剑圈,正是清净无影剑的起手式。众女被剑圈劲气所吸,衣衫鼓舞,雪肤隐露,被惊吓得纷纷挤作一团,却不敢发声。 宁枫感应宝瓶气来势,猛地隔空弹指,一道凌厉剑气从丝帘缝隙之中激射而出。“叮”地一声脆响,光浪凌空炸裂,两道凌厉应声湮灭爆开,一道冲击波向四周飞散,离得近的几个侍卫、僧人只觉面颊如被刀割,纷纷以手遮挡,向后退去。 渤海众人虽未瞧清发生了什么,但见轿子殊无损伤,知晓公主无碍,提起的无数颗心陡然落下,爆发出一阵雀跃欢呼之声。 薛怀义等白马寺众僧却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他们早已见识过吐蕃国师的神技,不想这渤海小小公主竟能与之匹敌,顿时惊慌失措,心中又气又馁。 摩罗什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是你!”眼中厉色一闪,水晶瓶悬浮于胸中疾速流转,嗡嗡作响,光华便如流水一般朝四周扩散,直激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气如长虹!” 摩罗什尖呼之下,一道粗有三寸的浑厚虹气从水晶瓶闪电飞出,随即贯如苍穹,便如一道彩虹横在半空,绚丽之极。 宁枫见之一惊,这“彩虹”中蕴藏五行之气,怕是以诸多五行灵兽的内丹灵力所融合而成,又转而激生出无数种变化,端得厉害之极。若是寻常修道之人,便是灵力不弱对方,也断不能同时对付这等包罗万象之力,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身怀九鼎的宁枫。 宁枫慌乱之色一去,便感应“彩虹”中的灵力变化,随即按其顺序暗暗召出九鼎,取其九宫之灵的一部分存于丹田之中,相互杂糅胡生,最终附着于清净无影剑之上,迎势飞出。 两道七彩气劲相交,顿时迸射出万千道炫光折射吞吐,从中心出鼓舞出一轮巨大的刺眼光环,当空朝四周荡漾而去,众多修为弱小的侍卫、僧人被这冲击波虽震,顿时飞出数丈之远,头晕脑胀,一时倒地不起。 一旁勿吉双足顿地,直没入石路达寸许,方才稳住身形,脸上不惧反喜,憨道:“这……太厉害了,勿吉要学!”说罢便欲冲上前去,乞羽比及见之大惊,急忙将其拉住。 薛怀义身为白马寺住持,修为虽平平,见识却不弱。光凭这虹色气剑的威力,便已与望月神宗的嗣主们实力不相上下,他万没料到小小一渤海公主,竟能有如此的修为,当真是骇人之极,一时其心中不由涌过一丝悔意。 宁枫见对方的彩虹之气被瞬间击散,心中暗道:“这吐蕃国师修为比我只强不弱,此时我不过是凭借敌明我暗方才占得一点上风,若不是趁胜追击,怕是久战之后还是不免落败。” 心中想罢,他又是催动腹内定灵珠,因势利导,以力借力,控制清净无影剑圈中的雄浑灵力疾速流转凝聚,转瞬化作一点,一时白鹰小轿便如置身于狂风之中,珠帘上下卷动,露出众女的惊骇面容。 宁枫藏于角落,闷喝一声,那一点具有毁灭性的灵力球闪电般飞出,直向摩罗什的方向射去,一路掀起疾风气浪,呼呼作响,宛若要将经过的一切都撕裂成万千碎片。 摩罗什大惊,他宝瓶气尚未修习至大圆满境界,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圆转如意的境界,此时对方乍然攻击,他哪里还能抵挡?下意识的便以手为掌,御心集灵,一式最为简单的“火焰刀”劈斩而出。 顿时整个百丈宽的朱雀大街都似剧烈晃动,万千炫彩光华冲天涌起,化作数道长虹之气朝苍穹之上飞射,最终湮灭作流星雨一般闪烁落下,比之烟花竹火更绚烂百倍。 劲风偃息,光芒不再。白鹰小轿静静地立在街道中央,珠帘轻颤,四角飞铃不住摇晃,发出一阵悦耳的清脆之音。 摩罗什抹掉嘴角的一点鲜血,眼神中又惊又骇,一身流转宝光已然不在,却是现出狰狞之气。他刚才以大手印之法使出“火焰刀”,已经是毁了之前的允诺,与认输无异。 他性格深沉,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行纠缠,不仅有损宗师风度,更是有辱吐蕃国威。当下冷哼一声,朝公主轿子略一合掌,道:“公主如此修为,真是令老衲大开眼界,不过刚才那一剑,却是有些像峨眉派的剑法,不知公主从何学来?” 宁枫暗叫不好,情急之下竟忘了隐藏,神识一动,便让公主胡诌道:“谁说这是峨眉派的剑法,明明是我东海勇士在大海中练出的‘疾风破浪剑’,国师可要认清楚了!” 摩罗什无语,他虽未见宁枫容貌,但早已发现其所在,此时见其修为如此之强,自己又受了重伤,断无法再与之一战,当下冷笑一声,道:“老衲受教了!”随后又对目瞪口呆的薛怀义道:“国公大人,既然渤海公主有如此实力,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薛怀义心中既恨且怕,奈何修为太弱,刚欲回身便走,又听身后乞羽比及道:“国公大人,且慢!” 薛怀义身体一震,颤声道:“乞羽将军……还有何指教?” 乞羽比及微笑道:“我渤海国主胸襟广阔,欲结交天朝,久闻国公威仪,早已备下了一份大礼,尽请笑纳!”说罢令众人抬出一箱子,尽是些珠玉金银。 薛怀义此时惊惧害怕,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只是遣四个颤抖的僧人将箱子抬起,一路退回宫中。 渤海公主全身紧绷,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回眸望去,却发现宁枫早已不见踪影。 妙眸闪烁,睫毛轻颤,怔怔地坐在毯椅之上,怅然若失。 第92章 来客 宁枫助渤海国公主一行击退薛怀义众僧和吐蕃国师薛怀义,为防暴露身形,便趁众女不注意循原路返回客栈之中。宫雨儿在阁楼早已等待多时,她于一旁观战,心中起起伏伏,竟似比自己身临其境更紧张数倍。 此时见得宁枫安全归来,她激动狂喜,嘴中却问道:“那渤海公主是个怎样的姑娘,跟中原人长得像么?” 宁枫不疑有他,回道:“公主清雅尊贵,除了皮肤比我们略白以外,并无二致。” 宫雨儿闻言俏脸一沉,道:“怪不得逗留如此之久,是不是公主的香闺之中旖旎风光迷人,流连忘返?” 宁枫苦笑一声,募的将宫雨儿纤腰一搂,拥入怀中,在其耳边吹气道:“别闹了,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心意么?”两人同行数日以来,早已互相表露了心意。这日日夜夜初尝爱情滋味,便如置身蜜罐之中,呼吸之间都是香甜温馨。 宫雨儿倚靠在其怀中,闻着那熟悉温暖的气息,登时全身酥软电麻,呼吸不畅,再也说不出一言,只想便停留在此刻此时,再也不管外界风雨流云。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宫雨儿噗嗤一笑。两人这才忆起已是近一天没有好好用餐,又想到客栈小二曾说大堂之中供应番外美食,不禁口中涎水直流,食欲大起,便整理一番下楼。 却见堂中数百方桌上早已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甚至有不少红发碧眼的西方女子,个个神情欢愉,大快朵颐。宁枫和宫雨儿为避耳目便入了雅间,小二数日来见两人手脚豪阔,此时大为殷勤,接连上了数种香气四溢的菜肴,与中原美食大不相同。 其中鹿脯、蟹膏、深海龙鱼……皆是天下罕见的海味山珍,甚至还有一道菜经由厨师雕琢,如雪莲般四散怒放,据说用采自吐蕃圣母山千丈高山之上的冰湖白鱼制成,见之晶莹剔透,闻之幽兰淡香,两人几乎不忍下箸。 宁枫两眼放光,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已消灭了大半。 宫雨儿却是浅尝辄止,每一样皆是夹了一口,细细品味。她学于清净佛门下,虽精灵可爱,但其实早已养成了清新淡泊的性格,便是金山银海置于眼前,也是面不改色,心如秋波。 不过今日心情大好,小二又来推荐了一种用雪山冰泉水酿制的梅花清酒,宫雨儿喝了几杯,只觉甘香清冽,沁入心脾,不由多喝了几杯,她不胜酒力,面靥桃红,周身轻飘飘地如飘在云端一般。 宁枫见其醉颜酡红如娇花,粉面亮眸,俏丽已极,心中一荡,忍不住掐了一下其脸颊,笑道:“快些醒来,你可是梦慧大师的弟子,刚下山门便饮酒,小心大师要打你屁股了!” 宫雨儿神智仍在,眼波流转,嗤嗤笑道:“宁哥哥你可错了,师父她虽称佛,却从来不守什么佛规,我小时候曾亲眼见到她采摘山上的碧桃花酿酒喝呢!” 宁枫想到九老仙人洞前的满山千叶桃树,随着微风起伏,幽香漫天,不由微微一笑。 两人便这般呷酒品蜜,交杯换盏,互相回忆诉说,心情大快。及至心神微熏时,便斜倚窗口,观街道之上人流如潮涌,欢歌笑语,各式奇装异服混杂其中,穿梭来往。 夜色已然降临,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天际,整个长安城又蒙上了一层炫光流彩,各大高楼的栏杆飞檐处皆点起了虹火灯笼,一眼望去,如繁星遍地,交相辉映。 宁枫和宫雨儿被此情此景所染,慢慢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并肩看着窗外,脑中的无尽烦忧愁思尽皆抛诸天外。 下方一个总角小儿跑着笑着走到一处玩物小铺前,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琳琅满目的风车、面具上来回扫动,小手不住把玩、摩挲,后方一个美艳妇人带着两个丫鬟从人群急忙穿梭而至,笑骂道:“你又乱跑了,让你爹爹看到又要教训你了!” 小儿仰起小脸,撒娇道:“那娘亲不告诉爹爹不就好了!” 妇人笑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其头发,便令丫鬟买了几个玩具,随后牵着他缓缓踱步,消失在无尽的人群之中。 宁枫见之心中一动,蓦地涌起万千思绪,眼眶湿润起来,仿佛那个小儿便是自己,而妇人却是几乎已经忘了相貌的母亲。自己紧紧握着母亲温暖的手掌,在人群中跑动嬉戏,漫天的烟花烛火在头顶之上炸响散开,缤纷的色彩落在脚下,一切都是那么温馨,那么美满,那么……遥不可及! 一时他不禁又想到已经仙逝的妙应仙人,此情此景,宁枫不由理解了师父这百年来的殚精竭虑,他镇服三教,匡扶圣主,为的不正是这千千万万相似的母子么? 如若战火又起,硝烟弥漫,无数男儿横尸沙场,鲜血浸透了土地,这小儿怕是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他稚嫩的脸庞也再也不会出现欢笑。神州大地上遍布的将会是颤抖的老人,无助的妇人,哭泣的孩子…… 宁枫静静默立,心中却跌宕起伏,如四海波涛翻涌,再难平息。 一旁宫雨儿眯着双眼,似是没有瞧见宁枫的异样神情,她缓缓睁开双眸,慵倦地伸了一个懒腰,纤细身姿毕现,无数烟火虹光更给其少女的清纯曲线镀上了一层柔和纯美的光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瞧之呼吸顿促,却听宫雨儿轻声道:“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呢?” 宁枫目视远方,道:“魔教中人神秘莫测,见首不见尾,道佛两派又互有芥蒂,不肯同为一心对付魔门。峨眉山之战后听说太清门、慈恩寺、天台宗等道佛大教都曾遣人搜寻魔教踪迹,但数月无所获后,便各自回归往昔了!” 宫雨儿微微一笑,道:“这些人可真是傻的紧了,我看此刻他们应该找的不是魔教,而是宁哥哥你!” 宁枫一怔,讶异道:“这是为何?” 宫雨儿笑道:“试想,当年武皇合魔教炼取阴珠,乃是为了破坏李氏龙脉。可为何今时今日武皇已经登基,隐秘八城的计划都似乎已经不再提起,为何魔教还要到峨眉山抓你,又遣派秋泠仙子尾随你呢?” 宁枫其实早已有这些顾虑和不安,但数月来争斗不息,事端接踵而来,尚未来得及仔细思索。此时由宫雨儿娓娓道来,抽丝拨茧般将其中紧要一一说出,他登时冷汗涔涔,内心泛起一丝寒意。 魔教虽与正派格格不入,但大多也是修习道法,只不过经由衍变化作了种种妖术。宁枫一直对魔教与朝廷合作一事大为不解,此时方才确信,他们定然另有其谋。 正思虑间,又听宫雨儿笑道:“我倒是有一计,既可以不显露身形,又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甚至是望月神宗的面前!” 宁枫向知道她冰雪聪明,诡计百出,连自己也多有不及。此时听她如此说,不由精神一震,脱口道:“什么方法?” 宫雨儿嫣然一笑,话锋陡转,道:“不知道那美丽的渤海公主此刻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在想那个从天而降的风流少年?”她言语之间双眸不住在宁枫脸上扫来扫去,神色戏谑,意味深长。 宁枫没料到她突然提及渤海公主,不禁脸色尴尬,正欲辩解,又见她异样神情,心中一动,道:“她马上就要面见武皇,定然是在想国家大事,哪里会念到我这个无名小卒?”他知晓宫雨儿定有后话,遂目有期待之色。 果听宫雨儿笑道:“那可未必,渤海侍卫虽骁勇,但又怎能比得过中原的修道之人?” 宁枫瞬间恍然,不由大叫:“你是说我们可以扮成渤海国的侍卫,然后跟随公主进宫面圣,那时不仅可以见到高光启的师父,寒门门主,甚至说不定还可以发现魔教的踪迹?” 宫雨儿微笑点头:“正是如此。” 宁枫越想越觉此计甚妙,两人这几日来本就是忽而化作番邦异士,忽而化作小城公子,多种角色转换自如,若是要扮两个默不作声的侍卫,那可真的易如反掌。 此刻唯有一个疑虑,那便是不知渤海众人是否愿意,他们身为天朝番国,又曾与李唐有过纷争,面圣之时本就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若是再带两个不知来路之人,怕是不小心便会横生枝节。 不过宁枫和宫雨儿本就是率真洒脱之人,当下也不多细想,那渤海公主虽柔弱,但看起来也是善良之辈,大不了到时直承来历,消除对方顾虑便是。 两人想罢,对视一眼,随意在桌上放了一块银锭,便从窗口御风直上,飞跃朱雀大街,朝皇宫方向而去。 白日里宁枫便已知此次番国使臣尽皆侍于大明宫,此宫本是李唐帝王听政、内臣入阁之所,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称,后来武皇迁都至神都洛阳之后大明宫便渐渐冷落下来,不过每次外邦来使,仍要先至大明宫的正殿“含元殿”参加祭天大典及朝会。 两人行至大明宫,但见殿堂林立,高楼宏伟,一时竟不知渤海众人居于何处。宁枫便随手抓了一个侍卫,故作恶相威逼,那侍卫直吓得屁滚尿流,颤颤巍巍地和盘托出,顺带着还将吐蕃、突厥、东瀛等国的使臣居所全部道出。 宁枫哭笑不得,正欲将其放过,却已见宫雨儿素手一挥将其击晕,美其名曰“不能让其泄露了踪迹!” 宫雨儿外表柔弱可爱,但其中内心果断不亚于男子,宁枫早知其性子,也不多言,便朝渤海众人所在的承香殿而去。两人御风飞行,速度极快,不多时已到了殿楼之处。 不想殿中已然是烛火昏黄,唯有檐角处挂着几个灯笼,想是从渤海奔波至长安,又经白日之事,众人已然累极,早早歇下。两人大为头疼,这般如何能找到公主居所? 正思索对策时,却听殿堂大门突然传来吱呀之声,一阵喧哗之后又复归平寂。 宁枫大为疑惑,尚未及反应,便见殿楼花园中的小径上,正有一华服男子缓缓走来! 第93章 偷袭 华服男子身材高大,步伐生风,双耳垂着一对硕大的金耳环,借着摇曳灯火仍可见其一身贵族气度,显是出身于王侯之族。他身后跟着两名渤海侍卫,步履相随,面色惶惑,口中不住的阻拦男子前行,但男子面色坚定,走的越发迅速,直朝内殿走去。 宁枫正猜测其身份,隐约中已听到其中一名侍卫说道:“王子殿下,公主她已经歇息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言语,一直沿着花园小径朝前走去,到了后来几乎已是小跑了。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原来这王子竟是深夜来找渤海公主的,正好可以悄悄尾随其后,两人御风在栏杆上紧紧跟上,不时有巡逻侍卫走过,但似对男子到来毫无惊讶阻拦之意。 承香殿中栽植有数百种名贵花卉,微风吹过,奇香袅袅,沁人心魄。花丛之中立有贴地明灯,将百花的娇艳之态照出,宫雨儿一时心绪被百花吸引,定睛望去,只见东侧芙蓉临水,金光*,西方碧梧数株,流彩满地,北处玉色纯白,如银如雪,正南薰风流度,叶叶有声。 正自心迷神醉之时,已到了承香内殿之所,内殿隐于花园深处,若不是男子领路,怕是两人一时难以找到此地。 两名渤海侍卫不敢靠近公主居所,早早立在十丈之外,男子到了内殿,已是放慢脚步,他见到殿内仍有微弱明珠灯光摇曳,心中大喜,走到朱门处举手欲敲。 宫雨儿心思灵敏,颖悟天成,又见宁枫满脸疑惑,不由传音道:“宁哥哥,你猜这男子深夜来寻公主,有何目的?” 宁枫讶异道:“我也不知,难不成渤海国除了遣一公主,还有一王子同行么?只是为何白天不见其人影?” 宫雨儿暗笑,又道:“宁哥哥,你可真是榆木脑袋,这么明显还看不出,这王子绝不是渤海人,但却是想做一个渤海人呢!” 宁枫隐约知晓其言语中所指,但却仍有几分不信,便道:“若不是渤海人,以其王子之尊,又怎会深夜孤身到此?” 宫雨儿笑道:“不信,我们先瞧一会儿。” 两人运灵入眸,仔细看去,却见男子走至殿门口,举手想要敲门,却仿佛是有所顾忌一般,又停了下来,便这么怔怔地站在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正疑惑,屋内却已传来一声轻柔之音,正是渤海公主:“金明简,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被人瞧见了,传到你父皇耳中,你又要受责罚了。” 原来这王子名叫金明简,宁枫略一回忆,猛地想到东海有一岛国,名为新罗,其君主便为金姓,难不成他是新罗王子? 金明简听到公主的声音,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神情大喜,又似有几分紧张,说道:“青儿,听说你今天入城之时被唐人为难了,没有受伤吧?” 渤海公主柔声道:“没有,只是些小小误会。”其声音无丝毫情绪,虽温和淡然,却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到这里,宁枫终于猜到,新罗王子必然与渤海公主乃是相识,且对她心中有意,所以听到白天的事情后,便第一时间前来问候,只是不知公主为何对其却颇为冷淡? 他不由问道:“雨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宫雨儿俏眉飞扬,十分得意,笑着传音道:“他衣着华贵,神色倨傲,却对两个小小侍卫如此客气,除了是想要追求他们的公主,还会有第二种可能么?” 宁枫闻言叹服,五体投地。 两人调笑间,又听新罗王子金明简兴奋道:“青儿,听你的手下说,今日能够退却那吐蕃国师,全是你的功劳。想不到数月未见,你竟学会了这么神奇的武功。” 宁枫和宫雨儿两人微微一笑,侧耳倾听。 公主回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什么武功?这是一个天朝侠士的功劳!” 金明简讶异道:“侠士?他在哪里,青儿快些给我引荐一番,我定要大大的感谢他!” 宫雨儿闻言悄悄传音道:“看来不仅是公主,便连王子也在想着宁哥哥你呢!”宁枫闻言苦笑。 殿内明光闪烁,花香侵袭,久久不见回应,金明简正疑惑时,却听公主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叹息之声,才道:“他早已离开了,便连姓名也未曾留下。” 金明简舒了一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 王子公主隔窗夜话,你来我往,尽是些家常之言,浑不像是两国的王室,宁枫和宫雨儿于一旁听了有半个时辰,金明简都未有离开之意,公主也没有让他进来。 听到后来,宫雨儿都有些焦急,简直想帮王子推门而入,却又生生忍住。 她无聊之余,只好欣赏花园美景,百花争艳,便是在这深夜也未有一丝停歇。反而是朦胧夜色更为其抹上了一丝浪漫色彩,各自斗香争艳,千般风采,万种美态,夭桃迎风绽、牡丹傲霜姿、芍药落雪态,荷花满绿池…… 恍惚间,已至丑时,一轮满月横挂夜空,洒下淡淡光华。 到后来,几乎都是金明简滔滔不绝,只要殿内偶尔有一声回应,他便兴奋不已。宁枫心中叹息,眼见乌云缓缓飘过,遮住月光,四周涌起一阵阴风,凉意遍体。 宫雨儿斜靠宁枫肩上,花香入鼻,沉沉欲睡。宁枫忽见西北方一处宫殿也有数道人影在穿梭飞行,不由笑道:“想不到这三更半夜时,还有人跟我们一样,掠檐走壁,形似飞贼。”他二人本也算是不速之客,所以只是略略讶异,也不去理会,大明宫此时集结了四方数十个番国的使臣,互相暗中结盟、刺探,再正常不过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宫雨儿下意识道:“便是飞贼,我们也是采花贼。”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又道:“此‘采花’非彼‘采花’!” 不想宁枫并不回应,却是眉头皱起,道:“这几个人影修为不弱,且不似外邦人物,其步法倒像是中原道佛之人。” 宫雨儿撇嘴道:“与我又何干!”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四方查探,忽见金明简仍然静静地站在门外,一抹月光洒在其身上,嘴角含笑,仪态风流,倒也算是一个潇洒俊秀的王孙,宫雨儿微微一笑:“如此这般,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让本姑娘帮他一把!” 宁枫尚未阻拦,便已见宫雨儿素手一点,一道劲气激射在朱门之上,只听得“铛”的一声闷响,殿门已开,屋内的长明灯光扑了出来,一个俏丽的女子坐于床沿,双眸惊讶地看着门外,脸色微有怒意。 金明简惊慌地站在门外,却不敢进入,只是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是风将门吹开了!” 渤海公主取过一袭裙衫披在身上,慌乱之色一闪而逝,便淡淡道:“那便进来吧!”金明简闻言大喜,便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坐下,但见公主长发垂肩,酥胸微露,他一时口干舌燥,强笑道:“青儿,一年未见,你长得愈发……动人了!” 公主叹息道:“金明简,你这又是何苦?渤海与新罗早已势同水火,你父皇虎视眈眈,数次欲起兵北上,我二人……是不可能的。” 金明简闻言面色悲愤,双拳一握,似换了一个人,沉声道:“我父皇他受朝中小人蛊惑,才会如此,新罗与渤海本就是友好之邦,唇齿相依,才能共同对抗西北虎狼突厥。如若我登上皇位,必然要与渤海互通往来,修……百年之好!” 公主道:“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应该谨言慎行,不然定会被你的几个哥哥们抓到把柄的。” 宫雨儿微笑侧耳凝听,两人谈话一字不漏的入了耳中,原来两人小时便已相识,那时渤海与新罗关系尚好,王子与公主,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只可惜后来渤海越发强盛,新罗王国中便多有小人作祟,欲联合大唐、突厥瓜分了海东盛国,其后多有战争,两国至此再不往来。 百研齐放,夜来幽香,承香殿中静寂一片,唯有低声细语。 忽然,东南方向有数道凌厉杀意传来,紧接响起连续不断的咻咻声。宁枫心中一凛,原来刚才那一队夜行人的目标竟然便是渤海公主,他运灵感应而去,却发现有十数个黑影疾射而来,隐约有一股淡淡别样的异香,竟是迷魂药。 宁枫冷笑一声,随手拍出一团连绵劲气,在空中分裂崩散,在迷魂药堪堪要击穿窗棱,射入房间的一刹那将其拦截,速度一滞,缓缓落入花丛之中。 王子公主兀自秉烛夜谈,毫无察觉。 那一队夜行人似是没料到渤海公主所在的承香殿竟有如此高手,略略沉寂,随后从高墙之后却是猛地跃起三名黑衣人,朝宁枫凌厉袭来,另有三人扑向公主寝宫,势若疾风,速度极快。 “雨儿,这三人交给你了!” 宫雨儿微微一笑,幻玉凤簪在夜空之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光华迸炸燃烧,化作飞翔火凤,嘶鸣狂啸,黑衣人来势一缓,却已被火舌舔遍全身,忍住疼痛,退至楼顶之上。 这边宁枫早已跃至殿门前,反手刺出数道虹光剑气,他怕被认出身份,不敢使用峨眉剑法,更不敢御使九鼎之灵,但便是这随意剑气,已是威力无穷,黑衣人不敢直掠其锋,纷纷退后转向,欲从四周窗户袭入,哪知宁枫速度快如鬼魅,黑衣人只觉眼前一闪,已不见宁枫人形,只是数道残影接连攻至,防不胜防。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六名黑衣人尽皆受了伤,退至花园深处,宫雨儿翩然跃至宁枫身侧,月华洒在两人身上,直如神仙璧人。 宁枫正欲喝问,忽见公主殿内烛火一灭,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大吃一惊,暗道:“不好,中了诱敌之计了!” 第94章 鲛人 这六名黑衣人虽藏匿身份,但均是人之道的高手,修为不凡,所使术法也尽是中原道门之术。宁枫心知肚明,他们必然是鄂国公薛怀义遣派来的雇佣高手,他惊骇之余,却是有一丝讶异惶惑。 渤海公主虽忤逆于薛怀义,但她也是番国使臣,一国公主,身份非同小可,这六名黑衣人即便未下杀手,却也不像是容情之人,若是公主在大明宫处有个闪失,那武皇顾忌天朝颜面,如何能够善罢甘休? 那时只要武皇遣派望月神宗的强者出手,必然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到时顺藤摸瓜,查到薛怀义的头上,难道他不怕武皇雷霆震怒,将其问罪么? 宁枫刹时只觉此事绝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他顾不得其它,便弃下身后黑衣人,飞身跃入殿内。 此时殿中一片漆黑,目不能视物,金明简只以为歹人要劫掠公主,惊骇万分,一把抓住公主玉手,朝墙边退去,口中大叫:“来人,救驾!”正慌乱失措间,突觉眼见一亮,双目晕眩,待睁开眼,却见一对少年少女立于殿中,英俊秀丽。 金明简忍住心中惶恐,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何人?不知此处乃是公主寝宫么?” 正欲拔剑相向,却听公主道:“住手,金明简,他们正是白天相救的侠士。” 宁枫来不及解释,他令宫雨儿护住王子公主二人,随后凝神戒备,看向窗外,笑道:“还不现身么?再躲下去天都快亮了!” 王子公主讶异看向窗外,却见一阵白光交错飞掠,刀剑铿然作响,从大殿后方突然鬼魅般地窜出七名黑衣人,各自气息涌动,举手投足间赫然便是修道高手。 公主虽已见过宁枫修为,但此时以一敌七,仍是怕有所闪失,不由叫道:“金明简,快去前殿处叫乞羽将军和勿吉前来救驾!”渤海侍卫们此时尽皆睡在离公主有数十丈远的前殿之中,他们哪里能料到在大唐宫殿之中,竟然会有刺客! 金明简恍然,正欲飞身越过侧门,却已见门外闪过一道剑光,他大惊失色,御剑格挡,只觉虎口一麻,忍不住向后退去。 原来竟是花园中的黑衣人又重新突袭而来,宫雨儿冷笑一声,素手一记赤红火球疾速推出,将其挡在门外。 领头黑衣人显是没料到会遇到这等好手,嘿嘿笑道:“阁下年纪轻轻,修为却是惊人,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高手,只可惜非要多管闲事,徒自惹祸上身!” 宁枫见宫雨儿无碍,便凝神面对黑衣人,笑道:“哈哈!不瞒你说,我最喜欢惹祸了,不然生活多没乐趣,况且是你们不识趣,三更半夜打扰别人约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出手。”他笑语之间已悄然感应这十数黑衣人的修为,知晓其中大多是人道高手,但这说话之人却已臻地之道,不知他如此高的修为,为何要听命于薛怀义,行此卑劣的勾当? 领头黑衣人口中翕动,显是下达指令,其身后数名黑衣人得其吩咐,闪电般的飞掠突袭,从两侧朝公主的方向攻击而去。 宁枫哈哈一笑,道:“宵小之辈,也敢猖狂!”手中疾速翻飞,凝出一道无形剑圈,从中激射出无数道凌厉之极的剑气,朝那黑衣人拦截而去。 当头两人身形陡震,来不及闪避,便已被两道气剑贯穿臂膀,手中长剑铿然掉落,直直地钉在殿中木柱之上,摇晃不已。身后尾随的黑衣人又惊又怒,刹那间又兵分四路,转向合围,欲分散宁枫的注意力。 宁枫早已料到其意图,笑道:“这是要摆一字长蛇阵么?看我这招如何?”说罢真气鼓舞,灵力霍然运于双手之上,只听得嗖嗖裂空之声连响,刹那间已经射出七道剑气,声势惊人。宁枫得定灵珠良久,早已将其因势利导、因气乘形的特点尽数掌握,此时一旦使将出来,果然收获奇功。 渤海公主一双妙眸紧盯着宁枫的飘逸身姿,心头担忧不已,却又是有着一丝莫名的欣喜。身旁金明简更是受宁枫所振,不住的大声叫好。 宫雨儿满面微笑,素手凝指,翩然站立,护住王子公主二人。 众黑衣人大惊失色,他们也都是一方高手,此时联手对付一个尚未及弱冠的少年,本就有失身份,不想接连快攻竟是突破不了这少年的防御剑气,羞愤之余更觉惊骇万分。 那领头黑衣人见状冷笑道:“剑招精绝,灵力更是已入地道境界,怕不是师承峨眉派、便是五岳剑派了,怪不得敢如此嚣张!不过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可绝非一件好事!” 言罢黑色斗篷下的双手悍然推出,一道硕大的金色光芒陡然崩散绽放,将四周照地有如白昼,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更是如波涛汹涌瞬间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 四周帘幕窗纱被无数激射的风刃所掠,顿时断为无数碎片,漫天飞扬。公主和金明简这等气势所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枫虽灵力强盛,变化无穷,但接连使出清净无影剑圈攻击众黑衣人,一时竟呼吸不畅,真气难以为继。再加上被领头黑衣人点破来历,心中更是一震,刹时神识空白片刻,待回过神来,却已见对方的金色光轮已然攻击而至,其上白芒飞舞旋转,无数气刃呼啸袭来。 “宁哥哥,小心!”“公子小心!”宫雨儿和渤海公主同时惊呼出声。 宁枫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运气防御,刹那间却觉仿佛被万箭穿身,每一寸肌肤之上都是剧痛无比,周身经络血脉更是堵塞凝滞,难以调动灵力。生死之间,他却是反其道而行,将全身灵力毕集于定灵珠之中,那颗浑圆珠子在丹田之内疾速流转跳跃,片刻后爆发出一股强绝力量,与金色光轮轰然撞击在一起。 宁枫喉头微甜,身体不由地向后飞去,所幸对方的攻击也被拦下,他连忙运起灵力游走周身,直退了三丈之远方才勉强停了下来。 宫雨儿刚欲出手相助,但又怕黑衣人趁机突袭王子公主二人,只好忍住心头担忧,急问道:“宁哥哥,怎么样了?” 宁枫吐出一口鲜血,直起身来,哈哈笑道:“莫担心,这点还打不倒我!”虽谈笑如常,心中却庆幸万分,这领头黑衣人修为精湛,绝不是寻常高手,而且他显然也是不愿显露身份,若不然,他当时如果御使灵器用出那招,自己即使身负定灵珠,也绝对难以讨得好去。 领头黑衣人嘿嘿笑道:“小子兀自逞强!”言罢又是灵力汹涌而至,一道白光悍然飞出。 其麾下黑衣人也是调息凝气,踏足飞起,合至一处。 宁枫又惊又怒,这些人竟是想联手,将自己一击解决。骇然之余不禁略微后悔,自己实在还是有些狂妄托大,虽然得了梦慧大师的云歌剑,还有至尊九鼎,但此时此刻却不能随心使出,还要面对这些对敌经验丰富的高手,如何能够不败! 宫雨儿也是惊声娇呼,眼见黑衣人尽数朝宁枫攻击而去,心下再也忍不住,便凝出一道火焰赤链,朝前方狂扫而去。 金明简紧紧握住公主玉手,惊慌之下却是涌出一丝兴奋之意,他身为一国王储,尽得名师教导,但却从未见过这等神仙一般的随手施为,一时心中向往之极。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数名黑衣人却陡然变向,弃下宁枫,朝大殿的西侧角落突袭而去。 宁枫和宫雨儿不明所以,大为疑惑,却忽听身后渤海公主大叫一声:“不要!” “难道这些黑衣人此行不是为了劫掠公主?而是为了抢夺某样东西么?”忽地又想到白日里,薛怀义在朱雀大街之上嚣张跋扈,又是为了索取渤海国将要进献给武皇的宝物。 宁枫讶异万分:“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堂堂鄂国公当街索要,不成之后又派出十数名高手夜间抢掠,难不成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么?”转而一想却又觉不太可能,薛怀义深得武皇宠爱,天下间什么宝物得不到,却要到别人这里来抢? 难道,他天生便有这等嗜好?武皇赏赐的不喜欢,却专门喜欢抢来的,偷来的? 愣神间,却已见黑衣人从角落处的一个深蓝色宝箱之中抬出一个人形丝囊,看起来纤薄之极,却不透明。丝囊中似是装了某种液体,隐隐有水浪撞击之声。 身后公主出奇的惊慌,挣脱金明简的双手,叫道:“不要,快放下!” 宁枫不以为然,什么宝物能值得这般连性命也不顾?不过见公主纤弱身姿,心中又有些不忍,连忙挡开众黑衣人的攻击,飞身欲抢。 那领头黑衣人挥手一道气浪横向掠过,如激浪翻滚,拦住宁枫去势,口中笑道:“小子,今日且不与你纠缠,来日再见!”说罢便携众黑衣人从窗口跃出,刹那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如水,纯白灵动。四周花香袅袅,更显娇艳。 宁枫本就身体负伤,此时又怕仍有不明黑衣人偷袭,是以也不紧追,便转身跃回大殿之中,随手御使火焰诀点亮殿中悬挂的长明烛火,一时寝殿又恢复寂静平和。唯有一地狼藉,四处墙壁上的剑光划痕,正诉说着刚才的一场恶战。 宫雨儿念诀将幻玉凤簪缩小,插于青丝之间。便急忙帮宁枫检查伤势,待发现无大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宁枫对其微微一笑,随后朝王子公主的方向看去。 却见公主瘫软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俏面之上满是伤心神色,似是绝望之极。 “鲛人……鲛人被他们抢走了!” 第95章 国事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皆是微微讶异。 难道公主口中所说的鲛人便是渤海国将要献给武皇的重宝么?若是如此,那此番被薛怀义夺了去,可真是大大不妙。不过此事发生在大唐宫殿之中,若细论起来,天朝也当负保护不力之责。到时只要如实禀报,怕是她身为天子,也未必会追究渤海众人的罪责,为何公主竟是有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 宫雨儿见其泪如珠落,便是金明简好言相劝也毫无作用,她心中略微不忍,便走上去劝道:“公主殿下,鲛人没了再献别的宝物便是了,何必如此伤心?” 公主摇头哽咽道:“不一样的,天朝皇帝陛下寻了鲛人已有数十年,只有鲛人……才可以……” 金明简满面悲愤恨怒,咬牙道:“青儿莫急,待我明天召集新罗侍卫,前往洛阳城面禀武皇,定要将这抢夺鲛人的贼人找出来!” 宁枫见两人言语之中似有深意,心中暗想:“怕是这鲛人绝非普通的灵兽!” 传说中鲛人乃是东海和南海所特有的一种半人半鱼的灵兽,生来美艳娇羞,似海中的精灵。更为奇特的是,鲛人垂泪成珠,吐气成丝,全身都是天地至宝,乃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灵兽。 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温言发问。 公主瞧见宁枫走来,急忙将手从金明简的怀中抽了出来,垂首低眉,待擦去泪痕之后又抬起头来,恢复了那端庄尊贵的公主姿态,她朝宁枫微一欠身,道:“多谢公子再次出手相助,大恩没齿难忘!” 金明简也抱拳施礼道:“本王听说中原多仙人侠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宁枫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黑衣人多半也是鄂国公所遣,说起来若不是我白日里自作主张,怕也不会惹怒了他,令其心中怀恨难平,这才派人报复。” 公主急忙摇头,道:“不是的,我猜那鄂国公定然是早就知道我渤海国要献鲛人,他内心觊觎,所以才会百般刁难,不惜深夜抢夺!”宁枫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突听宫雨儿问道:“刚才我看那些黑衣人抢走的是一人形丝囊,那便是传说中的鲛人么?”她其实是曾听说鲛人美貌天下无双,心中不服,是以才如此发问。 公主不疑有它,点头道:“对的,那丝囊就是鲛人所织的鲛绡,又名龙纱,轻如羽毛,入水不濡。” 宁枫和宫雨儿闻听不禁内心微微惊异,想不到这书中记载的鲛绡竟真有其物。 公主又道:“鲛人乃是海中精灵,不能离开水存活,所以我便将海水灌入鲛绡之中,织成丝囊,然后把鲛人藏在其中,既可保其性命,又可掩人耳目。” 宁枫出声叹服,不由又赞其聪慧巧思,公主闻言脸色一红,又是低下头去,一旁金明简见其容颜俏丽,姿态诱人,一时看得呆了。 宫雨儿心思灵敏,早已看出这公主心意,暗暗冷哼一声,又替这新罗王子感到惋惜,便岔开话题问:“为何公主说献给武皇的宝物非鲛人不可呢?” 公主闻言突然面色一黯,眼眸悄悄地瞥了一眼金明简,沉思半晌方才缓缓说来。 原来渤海国虽称“海东盛国”,却是处在突厥、新罗、东瀛三国中央,可谓是虎狼环伺。尤其是那突厥,最善骑射,国民喜征战杀伐,便是与强盛的大唐也曾发生过数场战争,那鄂国公薛怀义便曾代替武皇远征过突厥。 后来突厥人虽失败,但其国民好战之心不死,又朝东向侵略,渤海国与其接壤,国中又多繁荣美丽,便首当其冲。不过突厥人知晓凭借自己一国之力想要拿下渤海国,并非易事,便暗中联络最东方的新罗,准备前后夹击,一举瓜分了“海东盛国”。 此行渤海国主派出公主一行,除了参加天朝的祭天大典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准备献鲛人给武皇,请求其派兵援助。 一旁金明简听得面红耳赤,口中愤道:“青儿,你放心,我回去便劝父皇罢兵。” 宁枫暗暗摇头,一国大事,岂会被小小儿女私情所左右,怕是新罗国主此举,早已谋划多时。他略思片刻,忽道:“我听闻突厥人乃是妖狼之后,血性嗜杀,最好征战,连天朝与之交战也是互有胜败,难道一个小小鲛人,便能让武皇出兵了么?” 公主淡淡道:“鲛人可是海中最为神秘的灵兽,尤其是腹中元丹,号称是天下最明亮的宝珠。呃……天朝皇帝陛下她初登基不久,又是……女人,听说她最喜欢这些罕见的宝物,以象征其权位,鲛人元丹更是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宝珠!” 宫雨儿见其和宁哥哥问答相合,心中微微不悦,便柳眉一挑,问道:“据我所知,灵兽要是没了元丹,必死无疑。公主虽是为了渤海国人,但因此牺牲了鲛人的性命,怕是也非善举吧。” 直到此刻,宁枫方才发现雨儿对这渤海公主的淡淡敌意,心中不明所以,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便苦笑道:“公主莫要介意,我这妹子向来率真,言语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金明简心中不屑,暗道:“为了国家兴亡,牺牲一个小小鲛人算得什么?”他虽如此想,但碍于宁枫救命恩人的身份,却不便说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主闻言却是神色大变,连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姐姐误会了,这鲛人是自愿的……” 宫雨儿不顾宁枫的眼色,冷笑道:“这倒是奇了,哪有人自愿不要性命的,除非是被人威胁,不敢反抗。”言语中暗指渤海国人定然以卑鄙的方法胁迫鲛人,方才令其答应。 金明简见公主委屈的表情,神色大变,正欲厉声喝问,一旁宁枫已是微笑赔罪,他只好生生将口中之言咽了下去,扭头转向别处。 公主神情又是黯淡,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良久才道:“姐姐这么说,也并非不对。这鲛人乃是族中公主,身份也是尊贵,若不是情势所迫,哪里能甘愿受人鱼肉呢?只是这胁迫之人不是我渤海国,而是那突厥人。” 宁枫心中隐约猜到其中原委,又见宫雨儿面有愧色,便说笑道:“想不到竟是鲛人公主,只是不知道以后两位公主同处一室,我们该如何称呼呢?” 公主微微欠身,轻声道:“我叫大灵映青,家父便是渤海国主大祚荣。” 宁枫微笑施礼,朗声道:“久闻渤海国主乃一代英杰,最喜儒家文化,将一个小小部落建立成‘海东盛国’,好不兴旺!以前还不相信,今日见灵映青公主矜持秀丽,文雅端庄,方才不得不信。”说罢又使眼色给宫雨儿,宫雨儿无奈,只得也点头示意。 金明简见两人称赞灵映青公主,直比赞美自己还要开心,面上不悦之色尽去,也笑道:“就是,便连我这新罗王子,也仰慕的很呢。” 宁枫又问:“公主刚才说鲛人乃是受突厥人胁迫,是何意思?” 灵映青公主道:“突厥人乃是草原上的民族,平日里喝酒吃肉,粗狂之极。但他们对于珠宝等精致之物其实更为狂热,突厥人几次与天朝交战,便也是为了抢夺丝绸、金银。” “不知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晓近年来在东海处有鲛人出没,便暗中向东瀛人买了一只舰队,在海上大肆搜捕,丧命在他们手中但见鲛人已有数十。我渤海国与海中鱼族向来交好,屡次阻拦,这才激怒了突厥人。后来鲛人公主主动派人找到我父皇,商议对策,这才有了这进献武皇借兵的计划。” 宁枫和金明简同时恨声道:“这些突厥人真是可恶!”说罢两人对视一笑,心中芥蒂尽去。 便在此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宁枫和宫雨儿不由朝外望去,却见灵映青脸色一喜,道:“是乞羽将军和勿吉他们来了!” 宁枫忆起那白须将军和铁塔一般的壮汉,微微一笑。 金明简也是拍手大叫:“他们终于来了,想起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未见到他们了。勿吉他定是长得壮似头熊了吧。” 宁枫哈哈大笑,却见灵映青公主面现为难神色,缓缓说道:“金明简,你还是先走吧。” 金明简疑惑不解,又见宁枫无奈表情,恍然大悟,新罗、渤海两国此剑拔弩张,若是让渤海众人见到新罗王子在公主殿中,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 金明简看向公主,恋恋不舍,又听门外吵闹喧哗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叹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对宁枫说道:“侠士……” 宁枫笑道:“叫我宁兄便可。” 金明简笑道:“那好,宁兄,今日之恩再次谢过,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喝上几杯。” 宁枫道:“一定。” 外面众人已然踏进花园,走到殿门之外,金明简又朝公主看了一眼,随后越过窗户,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主,我们进来了!”一声粗重的声音响起,正是勿吉卫戍长。 灵映青公主轻声应允,只听得高大殿门发出嘎吱一声闷响,呼啦啦涌起来数十名侍卫,领头的正是乞羽将军和勿吉。 两人见到大殿之中还有另外一对俊秀男女,大吃一惊,心中戒备,纷纷拿出武器,待听得公主说是白日里相助的天朝仙人时,又惊又喜,弃下武器,倒头便拜。 宁枫连忙扶起众人,施礼回应。 乞羽将军遣散众侍卫,只留下几名心腹和勿吉留在殿中,不住的询问公主发生之事,神情之中尽是关切之意,语气关切,倒不像是对这一朝公主,反而似是关心自己的女儿。 众人交谈之际,宁枫二人微笑立于一旁,勿吉插不上话,忽的想到白日里的种种神技,便走了过来,摸着脑袋笑道:“你就是那白天替公主出手的侠士么?看你这么瘦弱,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勿吉的一拳呢?” 乞羽将军闻言呵斥:“勿吉,休得无礼。” 宁枫摆摆手,笑道:“无妨,勿吉他天性淳朴,十分难得。”又对勿吉道:“哪天有空,我们来比试比试力气。” 勿吉大喜,叫道:“说话要算话。”宁枫微笑点头。 此时天空已然泛白,众人索性也不去再睡,便在公主的寝殿之中席地而坐,互相介绍攀谈,兴奋之极。聊至后来,渤海众人几乎已将宁枫当作兄弟,就差焚香杀牛马,祭天结拜了。 从乞羽将军口中得知,突厥人虽骁勇,但也不是战无不胜。渤海国人与其交战多年,早已寻得了克制其骑兵的办法,只是数年之前,突厥国中突然出现了一名神秘白衣人,升为国师。自那时起,突厥人煞气更重,作战之时几乎是以命搏命,但却又暗合章法,来去都以阵列,或似烈火、或似山岳,战斗力大增。 宁枫一动,不禁想到:“难道是中原的修道之人前去相助突厥?” 又听灵映青公主说道:“所以父皇无奈之下才派我和鲛人公主前来天朝,求天朝神兵来克制突厥,只可惜……“众人闻言又一阵叹息黯然。 一旁的宫雨儿忽然道:“想要找回鲛人,也不是那么难。” 第96章 庆忌 渤海国人素来豪爽,此时也不避嫌,便围着公主床榻之下交谈。 宫雨儿这忽然一言,顿时令在场众人包括宁枫在内,皆是惊喜万分,同时又暗含几分怀疑。此时虽大致猜到黑衣人定是薛怀义派来,但是他身为鄂国公,在三都之中府邸无数,更有号称三千僧众的白马寺作其后盾,而鲛人只能藏在鲛绡丝囊之中,又不能走出呼救,若要寻找谈何容易? 灵映青公主拂袖拜倒,说道:“若是姐姐能够帮我找出鲛人的所在,渤海国上下定然感激万分。”她怯怯地抬起头,却见宫雨儿神色淡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一横,募的咬牙道:“我下辈子作为奴仆,侍候左右,报答姐姐。” 渤海众人闻言哗然一片,纷纷阻拦,公主金枝玉叶之体,怎能发这等誓言?乞羽将军不由站起抱拳,称愿代公主之身,做牛做马,以供驱使。 宁枫见他们反应如此强烈,暗觉不妥,连忙扶起众人,同时传音对雨儿道:“雨儿,你可莫要使性子,若有方法赶紧说出来便是,若是戏言也当早说,免得大家失望。” 宫雨儿理也不理宁枫,素手一挥,樱唇微启,念念有词,仿佛在低声吟唱一般。叮当一声,其发丝间的幻玉凤簪忽然发出一阵淡淡柔光,飞旋流动,宁枫讶异:“雨儿这是要召唤青鸾么?青鸾乃是神鸟,目力、嗅觉俱是绝佳,但是此刻鲛人怕是早已被藏在隐匿之处了,青鸾神鸟未必能找出其踪迹。”又看众人期盼神色,心中忐忑不安。 不想柔光突然如云波缭绕,汇至一处,化作黄芒冲天而起,将寝殿数十丈空间尽数笼罩于其中。围观渤海众人更是被照的须发尽黄,勿吉见此奇景,拍手大叫,便想扑来,早已被乞羽将军一把拉住。 待黄芒稍缓,宁枫定睛望去,却见一个黄衣黄帽的小人竟从发簪尖处飞了出来,其身不过三寸,乘坐一白色骏马拉乘的黄色飞车,面目、四肢与真人无异,剔透玲珑,可爱之极。 渤海众人乃荒外民族,哪里见过这等封印仙术?个个皆是啧啧称奇,双目圆睁,赞叹不已。 宁枫和宫雨儿携行已有数月之久,对这幻玉凤簪也是知之甚详,但却未料到玉簪之中竟还藏了这等玄机,而且这黄色小人似是种罕见的灵兽,饶是他想遍所有典籍,也猜不出究竟是何物? 宫雨儿瞥了宁枫一眼,得意笑道:“有此庆忌神兽在,便是那鲛鱼美人被带到了天涯海角,也能将她找出来。” 宁枫心头大喜,不由叫道:“庆忌?”宫雨儿点头微笑,那黄色小人似是知道众人有求于自己,竟是面现倨傲自得的神色,大家见其神情,惊叹之余皆是不由莞尔。 却见渤海众人仍然是心存疑惑,宁枫便出言解释。原来这庆忌神兽乃是泽中之精,传说若有一处大泽,百年不干涸,谷之不徙、水之不绝者,便会生出这庆忌神兽,只要与其灵力相通,便是远隔千里之遥,呼其姓名,也可一日便至。 灵映青公主见宫雨儿竟是身怀这等异兽,又是羡慕又是感激,欠身缓缓道:“有这庆忌神兽在,定然能悄然无息地追上那黑衣人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只怕……只怕等庆忌找到鲛人公主,她已经……已经……” 宁枫自然知晓她的意思,正欲解释,宫雨儿早已御使庆忌盘旋指尖,悠悠流转,笑道:“那鲛人听说长的十分美艳,是不是?” 灵映青公主没料到她突然这般发问,愣了愣神,才道:“比姐姐还差得远呢!” 宁枫闻言暗笑:“也不知雨儿为何对这渤海公主略有敌意?”正欲劝解转而又想到:“雨儿妹子虽有时微微刁蛮,但心地善良,断不会真的为难别人的。”当下微笑静立一旁。 宫雨儿笑着道:“公主殿下的嘴巴可真是甜呢!”渤海众人闻其言语中似有戏谑之意,不禁面色微有不愉,却又听宫雨儿道:“鲛人再美艳,可还是鱼么?” 灵映青公主点头道:“自然,鲛人乃是鱼人一族。” 宫雨儿拍手笑道:“那便对了,我这庆忌神兽最喜欢吃鱼,只要让它闻着鱼的味道,便是远隔千里也能找出来。自从我师父从西方大泽将其带回之后,怕是它已经好久都没有尝到鱼的鲜美了。” 众人神情大惊,灵映青公主更是面色霜白,颤声道:“这可……不行,鲛人公主她乃是为了渤海和鲛人两国,怎么能随便被吃了?” 渤海众人窃窃私语,看向宫雨儿的眼神已然多了一分敌意,倒是宫雨儿俏然侧立,神色淡然,玉面玲珑,窗外的月光洒向其周身,更是将她映的如月中仙子下凡,一身气质出尘脱俗,凛然不可侵犯。 灵映青公主又欲请求,却见宫雨儿如此绝色,不由心底涌出一丝自惭形秽之意,余光又悄悄瞥向宁枫的侧面,心中涌出忧伤、期盼、难过,又带着一丝无可言状的喜悦,复杂至极,一时竟再难发一言。 宁枫摇头苦笑,向众人抱拳道:“我这妹子最喜欢开玩笑,大家莫要见怪。这庆忌神兽不过三四寸的大小,就算喜欢吃鱼,又哪儿能吃的下鲛人?”其实庆忌若是放开胃口,怕是一头鲸鱼也能吃得下,宁枫此言不过是为了安抚大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果然,渤海众人不明庆忌的神奇,听宁枫如此解释,顿时疑心尽去,欣喜之极,对两人又转亲切。 乞羽将军说道:“此次出行之前,老夫曾让国中萨满卜算吉凶,他说此行必定遇到贵人,逢凶化吉,马到成功,看来这贵人必然就是两位了!” 宁枫急忙抱拳连称不敢,他少时曾随师父周游九州,也曾到过渤海边境,此时与众人说其那时的见闻和疑惑,互相攀谈之下,更是亲密无间,勿吉和他手下的侍卫们更是邀请宁枫在面见武皇之后去渤海国游玩,一览东海之风情。 大殿之中欢歌笑语,热闹非凡。 唯有灵映青公主端坐于床榻之上,面色淡然平静,眼光却始终在宁枫和宫雨儿两人之间来回盘旋,窗外的月光越过枝头,倾洒在大殿之中,她的心中募的涌起一阵淡淡的忧伤。一时众人的笑言反而是那么的飘忽遥远,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忽的,承香殿外隐约传来一阵打更锣声,宁枫仔细辨听,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平旦之时,他悠悠站起,对众人道:“各位,我们在此欢愉,那鲛人公主可不知被带到哪儿了?我看事不宜迟,此时我们便动身前往寻找鲛美人。” 众人闻言顿时又是一阵喧哗,有几名侍卫纷纷叫嚷:“我们愿随宁枫前往。”勿吉也粗声道:“让勿吉一起去,见到那些坏人让我一拳一个全部打飞。” 宁枫见这些人虽灵力平平,但勇猛果敢,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心中佩服。不过此行危险难料,对方又皆是负有修为的高手,带着他们前去恐怕不仅没有帮助,反而会成为累赘,当下便好言推辞。 哪知这些侍卫本就自责保护公主不力,此时终于有一机会将功补过,人人都不堪落后,纷纷坚持。宁枫又不好直言说出,不禁头疼不已,一旁宫雨儿略微不耐,正欲委婉劝解,但宁枫怕她出言不逊,急忙拦住。 忽的乞羽比及将军霍然站起,大声道:“都莫要再争了!”他身为渤海大将军,本就颇有威望,此时气沉丹田,声音雄浑,顿时将众人的嘈杂争吵震了下去。 “老夫只问一句,你们谁能够日行千里,追上这庆忌神兽?” 他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噤声,面面相觑,渤海国中最雄健的骏马,怕也不过是如此速度,又何况庆忌兽是在空中飞行! 宁枫朗声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番一去不知道几日才能回来,除了美人鱼之外,我看公主的安危更为重要,大家身为公主的亲身侍卫,应该在此保护才是,莫要让昨晚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他知晓渤海侍卫中诸如勿吉等人自尊心颇强,乞羽将军所说虽是实情,但他们听来心中定然不是滋味。宁枫此言一出,众侍卫才终于不再坚持,心中对他更生好感。 宁枫整理一番,正欲出行,却忽听宫雨儿又道:“宁哥哥,这次我不和你一起去了!” 宁枫讶异之极,问道:“为什么?雨儿你另有别的事情要做么?” 宫雨儿嫣然一笑,道:“我担心那些黑衣人的目的不仅仅是鲛人,若是他们再来,人数一定比昨晚的更多,我必须留下来保护公主殿下。” 勿吉身为公主的卫戍长,闻言大叫:“他们再敢来,一定要让他们尝尝勿吉拳头的厉害……”话未说完早被乞羽将军喝止,他虽面色淡定,但心中已然狂喜。早年他与大唐交战之时便知晓天朝能人异士众多,若那些黑衣人真的再来,凭借渤海侍卫的力量断然不是其对手。 但若是有这俏丽绝色的仙子在侧,定然能保公主无虞! 灵映青公主闻之也是神情惊讶,她早已觉察出宫雨儿的淡淡敌意,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来,但隐约之中,她心头又一丝莫名的慌乱担忧。 宁枫眼睛在宫雨儿的脸上看了半天,叹了口气,他与其相处良久,知晓她一旦真的下了决定便再难更改,而且此刻已经拖延了许久,若是再不出发怕是凭庆忌的能力也难以找到鲛人公主的所在了。 他朝宫雨儿暗暗传音道:“雨儿,那你便待在公主身边,等我回来。” 说完飞身一跃,尾随那如一道黄色闪电般的庆忌神兽而去,消失在天边。 第97章 白马 斯时碧虚万里无云,明月如玉盘悬天,大地之上山岭连绵起伏,青峰参差并立,雾霭云波缭绕变幻,一阵狂风吹来,更是沧海桑田,无数奇景转瞬即逝。 那庆忌神兽驾着奔马黄车,如小小精灵一般在高空之中疾速穿掠,远远看去,便如一道奇异的流星,划破苍穹。 宁枫御使九宫洞天之步远远的跟在其后,但闻耳边尽是猎猎呼啸之音,衣裳随之起舞飘拂,仿若凌空御风,登临仙界,一切俗世尘心都被抛诸于脑后,他已有许久未曾这般随心所欲的徜徉,一时便觉心中畅快之极,只想纵声长呼。 又飞了片刻,前方天地交界之处突然闪过一阵刺目的炫光,宁枫下意识地凝气戒备,不过转而又失笑起来,原来那是朝阳升起之地。此时他御风于万丈高空,下方夜色仍未散尽,他已是沐浴在阳光之下,恍惚间好像是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师父曾说过,在东海的仙山上,有一扶桑神木,传说太阳便是从那里升起,又在那里落下,不知是真是假?” 宁枫心头思绪万千,想到兴奋处只想立刻带着雨儿妹子放下一切仇怨纷扰,前方东海处寻找那三仙山,激动之余不禁有些理解了秦始皇那屡遭后人讥笑讽刺的寻仙壮举。 如此疾速飞掠,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方青山避让,现出一片辽阔平原,其中央竟是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城,远远已可见朱楼高插入云,无数龙马香车纵横流动,壮观之极。 宁枫心中震撼,又看朝阳方向,掐指一算,原来竟已是到了洛阳! 洛阳本是李唐王朝的陪都,后武氏代李建立周朝,凤舞九天,她为凌驾李唐便索性迁都于洛阳,并称之为神都,广建宫殿,一时“神都”之名传遍天下,威播四海! 惊叹之余宁枫不由暗道:“原来薛怀义那厮果然是将美人鱼抢了偷运至洛阳么?想长安和洛阳相距五六百里,若不是有庆忌兽在,怕谁也想不到他在一夜之间便返回神都!” 正愣神间,庆忌神兽早已驾着黄色马车,一刻也不停地直接朝洛阳东城处飞去。此刻虽已是清晨,夜色尚未褪去,但城中已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夹道高槐,飞檐流瓦,熠熠生辉。 下方有眼尖的百姓看到空中闪过一阵黄光,纷纷惊呼,以为是仙人路过,倒地便拜。 宁枫愕然失笑,又怕人群有修为人士感应到自己,连忙运灵绕于周身,隐匿气息,随着庆忌兽朝东飞去。 此行虽是为了寻找美人鲛鱼,但凌空于神都之上,宁枫仍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一观这武皇倾尽国库财力方才建成的天下第一都。但见无数巧夺天工的高楼耸然雄立,宽阔大道穿梭纵横,弯弯的琉璃飞檐在朝阳之下闪烁着金光,令人目眩神夺。 “果然巍峨壮观,比之北都太原、都城长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光扫掠全城,忽地发现城池中轴处立有七座辉煌壮丽,气势巍峨的宫殿,其最高处是高三十丈,方圆也是三十丈的大殿,顶层为浑圆宫顶,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间贯通有一根环绕五丈的巨大铜柱,仿若要直插云霄,通达天庭一般。 宁枫也是见过太原和长安城的恢弘布局和磅礴大气,但此时一观神都洛阳,仍是不由暗暗咋舌,同时心底砰然:“武皇便是在这中央宫殿之中么?”他虽与武皇有灭族之仇,但心底也不由承认,武皇文韬武略,治国有方,便是与太宗皇帝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尽力压抑心头胡思乱想,宁枫又是踏足虚空,追赶庆忌兽,此时青楼倒掠,人群渐远,已是到了洛阳城的郊外,他凝眸望去,却看见一座方圆七十丈左右的寺庙,布局规整,风格古朴,寺中矗立有九座*的佛殿经阁,令人见之便生敬畏之感。 宁枫又是暗暗惊讶:“这便是薛怀义的老巢,白马寺么?瞧来肃穆森严,若不曾知晓,定会以为这是一处名寺古刹了!”殊不知白马寺建于汉朝,乃是神州佛门的“祖庭”,发源之地,只可惜今日被薛怀义占据,沦为藏污纳垢之所。 寺中三千和尚皆是薛怀义强召的国中青年,个个不擅佛法,不念经文,倒是恃骄得宠,仗势横行,惹得洛阳百姓人人生怨,无人前来上香参拜。 庆忌兽毫不停留,直接便朝南北向的大雄宝殿飞去。此时寺中僧人已然起来,九处宫殿皆有人把守,宁枫心中大惊,庆忌这般乱闯乱撞,怕不一会儿便会被发现,那样打草惊蛇之下还如何寻找美人鱼? 他当下口中急忙呼唤其名:“庆忌……庆忌!” 哪知庆忌浑无一丝反应,速度更是丝毫未减,宁枫暗暗苦笑:“这小兽定是只服从雨儿妹子一人,我此时叫它,看来是不会应了!” 宁枫微微一笑,陡然御风加速,直接掠到庆忌兽的前方,从怀中摸出乾坤袋,袋口大张,那庆忌兽猝不及防,一头钻进了袋中,在里面左右冲撞,过了半晌方才停歇。 宁枫将其收入怀中,轻声道:“待会儿再放你出来!” 说罢全身气息内敛,悄悄在殿楼之上飞跃,神识向四周感应,但见各处藏经阁、佛殿之中皆是些年轻僧人,虽孔武有力,但灵力甚弱,佛法全无,一看便知是寻常青年刚进寺不久。 宁枫本还以为白马寺号称“释源”,传承悠久,虽日渐衰落,但总会有些高僧坐禅其中,哪想到竟是一至如此。不由心中戒心稍解,御风飞行,便欲趁着众僧人不留神之际悄悄进入大雄宝殿,但怎奈下方僧人来来往往,神色匆匆,不知在忙些什么? 宁枫等了许久,仍然是寻不着机会,正欲转向从后门进入,突闻右前方一阵喧哗,定睛望去,却见四名高大的年轻和尚领着一队百余名的僧人列队走来,个个身材纤弱,脚步虚浮,低着头颅,看起来神情古怪,有几名甚至是肩膀微颤,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心情激动。 他心中疑惑,不由大怒:“难道是这帮僧人又在附近城池村庄中强抢了许多少年前来强行剃度出家,以壮白马寺的声势。”一想到薛怀义如此作威作福,仗势欺人,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内心便是狂愤欲裂,几乎要忍不住出手教训一番,但想到此行目的,便生生忍住。 “啊”一声惊呼,僧人队列之中突然有一人趔趄倒地,额头溢出鲜血,宁枫闻之却是心中大凛:“竟然是女子的声音!”他惊骇望去,果见这群新进的和尚皆是雪肤明眸,颇为秀丽,个个皆是妙龄少女,最小怕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宁枫怒火更甚:“原来不仅是强征少年,还是强抢民女,淫秽佛门圣地么!” 忽又觉得略有不妥,另有蹊跷:“若是为了满足*,为何还要剃去这些女子的头发?那不是多此一举?” “起来,起来,若是耽误了朝拜佛祖,你们这辈子都休想再进入极乐世界了!” 宁枫运眸望去,发现领头的僧人神色严厉,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他在长安之时便已听闻白马寺的僧人横行无忌,不戒女色,此时面对如此多的妙龄少女,他们为何却不动心?他越想越觉其中另有玄机,定然藏有不为人知的阴谋,一时将寻觅鲛美人的初衷抛诸脑后,只想快些找出其中真相,救出这些无辜的女子逃离苦海。 但怎奈寺中戒备森严,浑无下手的机会,宁枫不由焦急万分,又看到各女神情萎靡,几近茫然,更是惊怒,气盛之下便欲出手,但想到薛怀义手下僧人虽无甚修为,但他定然雇了不少道佛人士为其效力,譬如昨夜那领头的黑衣人,灵力深厚,修为已臻地黄之境,自己若是贸然出手,怕是自保都有困难。 脑中飞速思索,一时却无良策。焦怒之下不由自嘲:“宁枫啊宁枫,平日里你一直自诩聪明,怎的关键时候这般愚笨,若是雨儿在此,恐怕早想出对策了!”想到宫雨儿那俏丽秀丽的身姿,又瞧下方缓缓踱步的众女,突的脑中一震,灵光一闪,暗叫道:“有了!” 却见宁枫越过殿楼,找到两名落单的矮小僧人,一道劲气将其击晕,火速脱下其僧服换上。随后又来到大雄宝殿的檐角处,悄悄运起灵力,口中发出一道道极轻微的摄魂之波,朝僧人队列处扩散。 他本没有学过这些邪恶的摄魂之法,但与秋泠仙子对敌之时屡中其道,抵御的空隙便无意中也学了一丝运用的法门,虽无甚大用,但面对这些灵力薄弱之辈,却有奇效。 果见领头数名僧人和身后女子皆是神情一怔,脚步停止,如中了定身术一般立在当场,宁枫看准一处空隙,火速般从大殿之上掠入,插在队列之中。他此时拿出一张宫雨儿在市集上买来的人皮面具罩在头发之上,他脸色白皙,姿容俊秀,此时又故意低下头颅,混在女人堆中,若不细看没有人能够发现。 众人转瞬清醒过来,百名女子本就是神情恍惚,此时更不觉有异。倒是前方的数名僧人摇了摇头,神色讶异,宁枫暗暗冷笑,突见一僧人回过头来,指向宁枫的方向:“你……” 宁枫大惊,不知哪里不妥?突的醒悟,暗骂自己大意:“自己一个大男人,比这些女子高了不止一个头,哪里藏得下去?” 他心中一横,又是发出一道摄魂波,随后强忍疼痛,暗运灵力将自己骨骼压缩,只听得咯咯一阵脆响,宁枫硬生生地将自己缩成了与周围女子一般的身高。 那名叫唤的僧人抓了抓后脑勺,再也看不出宁枫的异样之处,便小声咒骂了一句,继续朝前走去。 第98章 佛堂 在领头僧人的带领之下,宁枫与众女默然前行,进入大雄宝殿之中。为了不引人注意,宁枫强压心头好奇,只是以余光悄悄阅览四周,但见殿中央供奉着一尊高达三丈有余的金身大佛,灿光夺目,左右两侧立有相对两菩萨石像,宁枫仔细辨别,当是文殊、普贤二菩萨。 “呸!罪恶滔天,却天天面对这等*圣象,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宁枫心头暗骂不已,却不敢停留,唯有跟随僧人朝里走去,一路之上更是遇到不少白马寺僧人把守,个个皆是神情严肃,凝神戒备,宁枫诧异之余,更是不敢有一丝妄动,生怕暴露踪迹。 两旁观音菩萨、迦叶、阿难等菩萨像,罗汉像,释迦弟子像接连出现,各个皆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便是宁枫这等不信佛法之人,见之也不由心生敬畏虔诚。 如此穿梭行进,过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众人终于来到一处空旷的殿堂之中,四周无门无窗,唯有上百个黄色蒲团放置中央,那领头僧人催促众女进入,随后厉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佛祖传唤,不得喧哗!” 宁枫按捺心头怒火,低首与众女一同坐下,待四名僧人骂骂咧咧地关门离开后,他方才抬头仔细打量周围,但见殿堂中空无一物,后方却是有一处宽达数丈的深深沟壑,角落处散落有一层厚厚的香灰,看起来像是以前放置过一尊高大的佛像。 “这帮假和尚竟是连佛像都敢亵渎?” 宁枫又见众女个个神情呆滞,偶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竟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他心中惊怒,急忙暗道:“冒犯了!”便抓起最近的一女子的雪白皓腕,运灵感应而去,但觉其体内有一股强沛的灵力在奇经八脉之中疾速流转跳脱,极难捕捉,更别说将其压抑控制。 “竟是有些像秋泠妖女的摄魂心诀?” 宁枫强聚神识,凝出一道灵力从其穴位倏然没入经脉,意图将那股摄魂邪力驱逐出体外,哪知那股邪力速度奇快,且似受人控制一般周游全身,足足过了半晌,宁枫也未追上其半分,反而是这女子被两股力量交相冲击,浑身剧颤,不住痛苦*。 “再这般下去,怕是邪力尚未驱逐,这女子便要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宁枫暗道抱歉,便将灵力撤去,那女子闷哼一声,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宁枫的身上,目光迷离。顿时有一阵少女的清幽体香扑入鼻息之间,宁枫心中微微一荡,便将其缓缓放在蒲团之上。 “这些女子都是中了摄魂法,神识模糊,不能言语,这可如何是好?” 宁枫一时大为踌躇,下意识地又朝周围众女看去,只见个个皆是如此,不由心中惊讶震骇,突闻左前方传来一阵淡淡的嘤咛声,宁枫大喜,急忙看去,却见一女姿容秀丽,气质冰冷,俏脸之上却现出一丝痛苦神色,似是在与体内的摄魂邪力作抵抗。 他飞身跃到此女身旁,握住其手,发现其丹田内果然有一股颇为雄浑的灵力,只是被人以异法压制,不能释放,宁枫心中疑惑:“此女修为不弱,怕不是道派中人,便是名门之后,薛怀义胆子可真大,竟然连道佛中人也不放过!” 此刻不是细想之时,宁枫赶紧渡入灵力将其被压制的穴位一一打开,女子丹田内的真气受外力协助,顿时轰然涌动,如潮水一般喷薄而出,顿时那股摄魂之力无处可逃,淹没在磅礴灵力之中,瞬间消散。 她的眼中的恍惚目光渐渐凝聚,脸色上也恢复了一丝神采,宁枫大喜,急忙相问:“姑娘,感觉怎么样?” 女子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方才凝聚神智,略有些迷茫地扫视周围,喃喃问道:“这是哪里?” 宁枫心想不能过早暴露身份,惹来怀疑,便谎称自己也不清楚,醒来之时便到了这大殿之中,周围姐妹却是神智全失,不能出声。女子本就是身体虚弱,并未发现宁枫话中的种种破绽,当下不疑有它,道:“看大殿模样,这里当是鄂国公的白马寺!” 宁枫一惊:“这女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被关在这里还能一眼瞧出。”便假装害怕,捏着嗓门慌道:“白马寺?那些和尚把我们带到这里干什么?” 大殿之中没有门窗,光线昏暗,女子一时倒也发现宁枫异样,只是站起来沉声道:“妹妹莫要担心,我乃是望月神宗玉门中人,定会保大家平安。” 宁枫早已猜测到其身份,便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心中忐忑不安:“那日在太原地宫之中,我已经与神宗的冰门嗣主撕破了脸,此时说不定已经上了帝国的通缉单,若是贸然直承身份,怕是会横生枝节。” 当下便欲继续隐瞒,伺机而动。但目力所及,周围百女却大多是灵力全无,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旦争斗起来怕不仅没有助力,反而会成为拖累。这玉门女子身处如此境地却是毫无惧色,大义凛然,自己若是心怀二念,如何能敌得过薛怀义手下的道佛高手? 犹豫片刻,宁枫终于一横心,传音道:“姑娘,实不相瞒,我不是被白马寺僧人抓进来的,而是偶然路过的游侠,看到你们神情异样,被带进寺庙之中,心中诧异,所以才混进来一探究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女子闻声惊诧,差点呼出声来,宁枫情急之下捂住她的嘴巴,待其目光稍缓,不住点头之后方才放开,低声道:“一时情急,冒犯了!” 女子带着惊疑的神情打量了宁枫片刻,只觉其修为精湛,深不可测,这才顾虑稍减,欠身传音道:“小女子乃是神宗玉门的香璇,多谢公子援助。” 宁枫微笑摆手,两人低声交谈,商议逃脱之法。一聊之下,宁枫方才知晓,原来香璇昨日与同门姐妹护送朝廷的安乐公主出城游玩,不想公主精灵调皮,竟失去了踪影。香璇等人惊慌之下四处寻找,却在一处花园遇到一个黑衣蒙纱女子,众女毫无防备,大意之下便着了其道,只是一合便人事不知,意识全无。 “黑衣蒙纱女子?” 望月神宗以朝廷之威召集天下修道之士,号称道门第一宗,其门下弟子修为定然不弱,但却是一合之间便被人制住,这黑衣神秘女子的修为当真骇人,宁枫心中一动,暗想:“难道真的是秋泠妖女?” 越想越觉大有可能,摄魂之法乃是靠强大的神识御使灵力干扰对方六感,达到控制他人意识的目的。这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诀,但能将其用到如此娴熟境界之人,怕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宁枫当下便将秋泠妖女的容貌气质描述了一番,哪知香璇费力回想了半天,却丝毫忆不起那黑衣女子的长相,她本就对被人制住颇为羞耻,此时竟连对方长的什么样都记不清,心中更是羞惭万分,不由扭过头去,却忽地叫道:“对了,我那些姐妹与我一起,怕也是被带到了这里?” 宁枫闻言一怔,暗暗自责:“竟然没有早想到此节?”便起身在百女之中寻找,果然发现几名女子气质出众高贵,不是寻常姑娘,两人心中大喜,连忙欲催灵帮助她们逃脱摄魂邪力的控制。 “吱呀”一声! 大殿木门轰然打开,两人惊慌失措,连忙回到原处,神情复归呆滞。却见一名身着华贵珠宝袈裟的俊秀和尚领着数名僧人走了进来,面色倨傲,厉声道:“快一些,佛堂的血源已经耗尽了,若是耽误国公大人的计划,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僧人点头哈腰,满脸谄媚:“是,是,处一师兄!””法明师兄死了之后,处一师兄便是国公大人的首徒了,将来住持之位还能逃得了么?哈哈!” 那叫处一师兄的和尚闻言面色稍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宁枫见这些僧人低俗谗言,毫无羞耻之心,当下大为厌憎。 当头两人走上前来,面庞浮肿,双眼惺忪,显是平日里酒色过度。其神情阴狠奸诈,又看到众女年轻貌美,颇有姿色,不禁又是淫心大起,道:“处一师兄,这些女子长得颇为漂亮,就这般死了有点可惜,不如我们先享用一番吧!” 宁枫和香璇闻言大震,几乎惊骇出声,这些僧人竟是想处死自己,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处一和尚听到手下建谋突然大怒,手中扫过一道劲气,那名提议的僧人顿时惨叫一声,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又跌落下来,口中吐血,显然是不活了。 “没有见识的废物,这些女子都是国公大人精心挑选的血鼎,岂容你们玷污!还不赶紧将她们带至佛堂!” 余下僧人大惊失色,身体发抖,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走到众女中央诵念口诀。 宁枫正自惊惑,突见所有女子缓缓站起来,便如僵鬼一般列成队,朝门口走去,他瞬间恍然:“原来是摄魂的口诀!”他悄悄与香璇对视一眼,便随着队伍朝门外走去。 如此在殿堂外的青石小道上蜿蜒曲折,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听处一和尚喝道:“停!” 宁枫悄悄观望四周,只见山石嶙峋,尖崖突兀,青峰之上竹影憧憧,遮蔽天日,此刻虽已是清晨,但却无一丝阳光能照射进来,周遭湿润腥臭,隐约间可听见淙淙的溪流之声。 “这里当是白马寺的后山花园,难道他们便是要在这里杀害众女么?” 他生性胆大,此时又见周围僧人灵力平平,反倒是镇定下来,惊慌之意也是一扫而空,心中只想着快些探得众僧的阴谋,救出这些无辜的女子。 处一和尚走到一砍斫得光滑无比的壁面之前,不知念了什么法诀,但闻一阵轰隆巨响,那石壁竟然是缓缓抬起,露出幽黑森然的山洞。 不知为何,宁枫心头却是忽然涌出一阵慌乱失措,像是山洞之中隐藏着什么可怕骇人的阴谋! 第99章 血祭 山洞虽逼仄狭隘,但甫一进入,便觉前方极为宽阔,阵阵阴风吹过,带来一丝奇怪的气息。 众僧人口念驱使法诀,厉声呵斥,一旁的处一和尚却是面色平静,伸出手指接连弹射,无数道火光附上石壁,顿时两侧亮起无数盏长明烛火,竞相映射摇曳,将洞中照的亮如白昼。 宁枫抑制心头不安,悄悄传音于香璇,让其谨慎小心。 山洞甬道曲折向下,极为陡峭。好在各处都已凿出了台阶,众人盘绕走下,不时绕过几处转弯的洞口,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处一和尚方才出言叫停众人,于黑暗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宁枫暗暗感应四周,心头回忆计算,发现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山腹的地底深处,鼻息间那股奇怪的气息越发浓烈,一时宁枫心头的不安也是愈来愈盛。 突听后方处一和尚一声大喝,四周陡然亮起无数明火,头顶之上更是闪过一阵刺目光芒,有如烈日一般。 短暂的目眩之后,宁枫急忙四下扫视,但见自己身处于一个十丈方圆的深洞之中,洞穴上空悬有一个巨大的铜盘,其中燃有熊熊大火,焰舌吞吐,足有数丈之长,仿若是火灵凶兽的毒舌,择人而噬。 而洞穴周围并排站着两列近百僧人的队伍,个个表情严肃,不发一言,见到处一和尚纷纷行礼:“处一师兄!”声如雷霆,回响不绝,几乎要把石洞掀翻。 宁枫见此情形,心中惊骇莫名,大惑不解:“这些僧人在干什么?为何也不点灯,就如鬼魂一般静静立在此处?”不祥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过周身,遍体皆寒。 两名僧人驱使众女列于一旁,处一和尚上前扫视一圈,微笑道:“诸位师弟辛苦了!” 那洞穴百名僧人走出一人,年龄稍长,像是此中领头之人,他谄笑着对处一道:“师兄,又有新鲜的血源到了啊!仙子和宗大人都已经等得急了!” 处一点点头,道:“这次寻了一些上等精血,所以稍晚了一些!” 领头僧人道:“是,是!” 宁枫内心震骇之情难以平息,暗想:“上等精血,难道指的便是望月神宗的众女么?”目光不由瞥向香璇,其神色冷然香肩微颤,显是在克制怒火,宁枫急忙传音安抚,让其不要冲动。 处一和尚又道:“把火熄了吧,万一把那些怪物召过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僧人闻言急忙传令,只见周围数百僧人同时拉动贴着石壁表面的巨大青铜锁链,嘎吱连声响起,那头顶上的巨大铜盘陡地被一铜盖罩住,火光顿灭,周围复归黑暗。 宁枫一阵犹豫,虽仍不知对方有何阴谋,但此时周遭不见五指,这些僧人又仅是年轻力壮,灵力却是平平,此时不救下众女,怕再往洞穴深处,祸福难料,想要出手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急忙传音于香璇,两人默契点头,同时祭起各自灵器,飞身跃入众僧队列之中,灵光纵横闪烁,朝僧人疾速刺去。 众僧本就是无甚修为,此时被偷袭之下,顿时慌作一团。黑暗之中,无数道鲜血激射喷出,骨肉横飞,宁枫和香璇本就积攒了半天的愤恨憋屈,又见僧人无耻狠辣,视人命如草芥,更是怒火层叠,出手丝毫不留情,招招直攻要害,顿时杀的对方哭爹喊娘,惨叫连连。 唯有处一等数名僧人身怀修为,出招抵御,但他们见来人隐忍多时,出手又是狠厉,洞穴中剑气纵横,四周火光溅射,杀意漫天。他们不敢对敌,只是连声让众师弟顶住,便急忙朝洞穴深处退去。 香璇御剑飞旋绕舞,娇斥不断,她修习于望月神宗的玉门,灵力不凡,心高气傲,哪知竟被人摄魂捉拿,更是沦为别人阴谋的道具,心中怒火比之宁枫更甚,此时所学发挥至极致,剑灵激射,打的众僧血肉横飞,尸骨堆叠。 宁枫心中暗暗悚然,不住惊叹。他神识尽放,将众僧笼罩其中。此时见处一等人退却,顿时冷笑一声,手中云歌剑呼旋飞舞,风雷怒吼声中顿有数道长虹剑气激射而去,拦住众人退路。 轰隆一声! 正自激斗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宁枫闻声大惊,急忙运起灵眸探去,隐约中只见一道巨大的黑铁大门疾速下落,堵住来时的洞口。 他大为骇然,若是道路堵死,那已方众人唯有被困死在此地了,这洞穴深处怕便是众僧的大本营,阴谋的核心之地,若是等其援兵到来,凭借自己和香璇的力量,绝难护住众女,更别说逃离生天了。 宁枫撇下处一等人,踏足飞跃,闪电般掠过众僧,来到黑铁大门处。此时大门正轰隆下落,与地面不过一丈的距离,再过片刻便将彻底堵住逃离的去路。 他脑中快速飞旋,思索对策,但四周石壁光滑,没有一块碎石,他一咬牙,强运灵力于双臂之上,猛地托住黑铁门,顿时一道逾越千斤的巨力砸出双手之上,宁枫浑身大震,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几乎便欲支撑不住。 处一和尚等人见状,哈哈大笑,反而不再逃窜,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坏我们的大计!”言罢催动手中佛器轰然砸来。 香璇见宁枫不过一路过游侠,却舍命相助,心中动容,连忙飞身相救,但几名有修为的僧人纷纷出手拦住去路,与香璇缠斗一处,难以分神。 宁枫手托千斤铁门,足下难移分毫,见的数道佛器灵光激射飞至,避无可避,唯有凝起护体真气防御,但怎奈空门大开,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口中发出闷哼,勉力支持。 处一和尚万没料到宁枫如此顽强,嘴角闪过一丝厉笑,伸入怀中掏出一碧玉小炉,其中香烟缭绕,他口唇翕动,从炉中爬出一个五彩斑斓的异虫,虫身长一寸,无面无脚,有如混沌一般。 宁枫大惊:“竟然是七彩灵蚕蛊!“此蛊奇异之极,饲养之时非灵玉容器不可,还要日夜投喂其各式毒虫灵物,经由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得成,其威力虽比不上百足妖祖的金龙巨蛊,但胜在无物无形,施展之时只需默念口诀,便能聚散离合,杀人于无形。 处一和尚呵呵冷笑:“还算有几分眼光,竟然识得我养的蛊!” 说罢他轻手一挥,那七彩灵蚕蛊闪电般飞入空中,朝宁枫射来。一旁的香璇娇呼出声,御使灵剑挡开纠缠的众僧,一道灵光向灵蚕蛊劈砍而去。 蛊虫在半空之中断为两截,化为无形。香璇正松一口气之时,却见无数道微小的彩色灵光飞跃合聚,转瞬又化作一只灵蚕蛊,速度更快,肉眼已难以看清。 处一和尚大笑:“别白费力气了,灵蚕蛊本就是灵力所化,你一柄剑能砍得了人,还能砍得了天地之灵么?” 香璇俏脸大变,正欲翩然飞至宁枫身前挡住蛊毒,却听宁枫一阵呵斥:“别过来!”香璇神色一愣,早已被扑上来的众僧缠住,不能脱身。 此蛊邪异非常,寻常人若是碰到,片刻便会被其吞食,消失不见。宁枫心中一凛,调起丹田内磅礴的灵力涌出周身大穴,凝出一层强沛的护体真气,但那七彩灵蚕蛊变化多端,视其为无物,直接穿透护体气罩,没入宁枫的血肉之中。 宁枫只觉脑中一阵空白,转而又轰声大作,鼓膜剧震,万籁皆无。身体仿若在极冰和火山中来回往返,冷热骤替,再无一丝知觉,双手双臂也软绵无力,再难以支撑。 黑铁大门轰然砸落,激起漫天尘土。 处一和尚冷笑不止,叫道:“还不倒么?”宁枫神识一阵剧痛,脚下颤颤巍巍,朝前踱步。他强自凝神聚识,调动灵力圆转如意,周游全身,将那股邪异的灵力瞬间击散驱逐,片刻之后头脑便复清明,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黑暗之中处一和尚以为宁枫已经失去了神智,便弃之不顾,令左右加入战团,速速拿下香璇。 殊不知宁枫身负极阴灵力,寻常蛊毒难以对其造成伤害,若放在平时这七彩灵蚕蛊甚至难以破入其身。 宁枫大喝一声,瞅准时机,一道无极剑圈倏然流转,只见得数道纯白剑光激射飞出,香璇身边的几名僧人已是惨叫一声,身体便向后飞去,被生生的钉在了石壁之上。 处一和尚惊慌失措,急忙祭起法器金玉盘挡下射来的灵剑,快速向洞穴深处退去,宁枫正欲追赶,却仍有几名僧人拦住去路,他心中急怒,一道剑芒横扫而过,已将众僧斩为两断。 再看之时,处一和尚等几名僧人已经消失在黑暗深处,再不复踪迹。 宁枫不敢随意追赶,回身感应众女,但见香璇只是受了些轻伤,剩余女子也仍是神色恍惚,站在角落处,除了几名被激射的剑光误伤之外,也大都无碍。 香璇调气凝息,默念“春苏诀”治疗伤势,随后关切问道:“公子,你……没事吧?”她虽修习名门道法,不擅蛊毒,但对这等阴邪诡异的妖术也是略知一二,深有忌惮,此时见宁枫中了七彩灵蚕蛊,却是神色如常,灵力丝毫不弱,心头不由暗暗惊奇。 宁枫摆手示意无碍,走到巨大铁门前沉声道:“四周山洞光滑平整,这铁门怕是唯一的出路了,我们得想方法将其劈开才行。” 香璇点头,面色凝重道:“我听这铁门摩擦之声,当是其中混杂了玄铁、木精冶炼而成,寻常刀剑绝难斫开。” 宁枫闻言心中一沉,却仍抱有一丝希望,调起灵力贯入灵力之中,奋力坎出十余刀。但见火光四溅,石壁剧震,不料这黑铁门的坚硬远超想象,以峨眉三神器之一的云歌剑之锋利,也不过迸开数道不到半寸深的裂缝。 两人心头惊骇,一筹莫展。香璇忽地又看向众女,惊喜叫道:“玉英、又莲……你们都在这里?”香璇欣喜莫名,一连叫出几个女子的名字,这一路走来精神紧张,不敢张望,直到此刻方才认出同门师姐妹,不由内心大振,俱意稍减。 宁枫感应而去,发现竟有九人之多,心中不由又是惊疑万分:“薛怀义抓了望月神宗如此多的门人,不怕遭到报复么?” 不过此刻多想无益,宁枫眼见又多了数名神宗高手作为助力,一时大为振奋,急忙与香璇一起解开众女的摄魂之印。 神宗众女醒转过来,眼见周围漆黑一片,纷纷娇呼出声,凝神戒备,宁枫和香璇讲述连日来发生的种种,众女闻言又是怒火升腾,斥责连连,叫嚷着要让白马寺僧人付出代价。 望月神宗和白马寺同属朝廷,但一是炼道,一是修佛,两者之间本就芥蒂甚深,而薛怀义又不学无术,倚仗权势,更是遭来无数鄙夷蔑视。 众人吵闹之间,铁门相对的洞穴之中又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间或有奇怪的机杼之声,宁枫心头忐忑,解救众女的欢愉之心顿时大减,朗声说道:“诸位,听我一言。” 第100章 翩鸿 宁枫以一游侠身份,却甘冒大险,前来这无名深穴之中解救众女,如此义行不由博得了神宗众人的好感。玉英、又莲等人又听香璇述其击众僧、举铁门、制蛊虫的英勇之为,更是大为钦佩、拜服,此时闻其突然出声,便不由纷纷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宁枫又道:“我在江湖流浪之时,便听过望月神宗的威名,门下虽多女子,但个个皆是不让须眉的杰女子。今日白马寺僧人假借佛门,强抢无辜女子,这等恶行人神共愤,不知各位可愿意随我一起揭穿他们的阴谋?” 其言辞慷慨恳切,声音清越高昂,隐含一丝令人难以抗拒的感染力,众女闻声顿时轰然响应,一时洞穴之中莺声燕语,倒不像将要赶赴惨烈的战斗,反而是姐妹相约外出游玩一般。 香璇对宁枫已是折服之至,走上前道:“公子乃一逍遥侠士,却如此悲天悯人,我等是道宗之人,反是受恶贼摆布。此时得公子大义援救,又怎敢生有畏惧之心!” 宁枫含笑点头,心中却是微微诧异,他在太原地宫之中已见过神宗冰门嗣主和其门下弟子,虽也是高贵出尘,但言行之间却总是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嗣主冰镜更是冷酷无情,不分善恶。哪想到与其同宗的玉门、寒门众女却是心地善良,气质截然不同。 又见众人斗志昂扬,宁枫被其感染,暗暗嘲笑自己狭隘偏私,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更何况别人不过是同门而已! 当下宁枫与众女商议,将余下的普通姑娘尽皆安置在此山洞之中,神宗门人于一旁守护。而自己便前往这幽深宽阔的洞穴,一探究竟,若是发现白马寺僧人,再发信号。 香璇闻声立马拒绝,其余神宗女子也是纷纷摇头,道:“薛怀义虽修为平平,但其权势滔天,麾下笼络了不少堕落的道佛中人,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巢穴所在,不知藏着什么样的机关,一人单独前往肯定是危险万分。” 宁枫尚未解释,又听香璇道:“唯一的退路已经被黑铁门挡住了,这些姑娘在这里肯定不会有危险,便让我们与公子一同前往,遇到危机也胜过一人孤掌难鸣。” 宁枫本是仗着自己步法通天,便是不敌也不至于被擒获,但眼见众女坚持,唯有答应下来。 十人一行便循洞口进入,小心前行。甬道极为宽阔,几乎可容纳数十人并肩行走,宁枫不敢使出火灵“焰光诀”,众人只得靠神识感应四周,隐约可见石壁上有许多闪着淡淡碧光的粘液,众女本就是爱洁之人,见此恶心之状不由紧掩口鼻,稍不小心碰到那液体便拉出许多荧光粘丝,阵阵娇斥咒骂不绝于耳。 越往里去,宁枫心头的不祥之感愈发强烈,那股奇怪的异味也是越来越清晰,他自小识辨百草,对嗅觉味道颇为敏感,当下运灵入大中、咽空二穴,呼吸吐纳,但觉那股异味似是以前师父妙应仙人配过的一剂灵药,但又不尽相同。 啊一声惊叫!打破了四周的诡异宁静,宁枫心头一凛,急忙看去,却见玉门一年岁较小的女子满面惧色,周身娇颤,指向山洞洞顶的方向。 宁枫一见顿时大惊,只见两道硕大的幽灵碧光在洞穴石顶之上摇曳盘旋,仿若巨兽的狰狞双目一般,流露出阵阵凶芒。宁枫心头一沉,飞身挡在众女身前,凝眸探望,那碧光聚散飞舞,隐约中照出了四周山壁的嶙峋突兀。 一旁香璇奇道:“这幽光……像是两只虫子?” 宁枫闻言大震,不知为何,此洞穴之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灵力,便是静心凝神也难以感应四周情形,他曾听师父讲过不少生活在地底深处的怪物,刚才乍见之下便下意识地以为这两道碧光乃是妖兽的双目。此时得香璇提醒登时“看清”碧光的形状,口中叫道:“竟然是南疆的凝血尸虫!” 凝血尸虫乃是南疆茫茫密林中的一种怪虫,身大如铜铃,以吸食其它动物灵兽的血液为生。它在觅食的时候一般成群飞舞,一只尖喙如利剑一般直可将巨兕的铜皮铁骨刺穿,而且一旦刺破灵兽的皮肤,便会分泌一种奇异的液体,将灵兽的血肉、骨骼尽皆融化,化为一滩鲜美的汁水,只留下一张皮囊。 是以一旦有凝血尸虫出没的地方,皆是人迹罕至,万兽辟易,基本上没有生物的存在。 不过此虫分泌的液体却是可以与其它药草一道制成灵丹,治疗人类血液中的疑难杂症。宁枫心头暗暗诧异,凝血尸虫一般都喜欢潮湿温暖的环境,为何却在这地底深处出没? 他出言向众女解释一番,随后沉声道:“大家小心,莫要被此虫靠近!” 众女纷纷凝神戒备,依次远离前行,好在此处不过只有两只凝血尸虫,若是有十数只同时出现,怕是在这幽黑的山洞之中绝难抵挡。 一路之上眼见种种奇异情形,宁枫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甚至闪过一丝后悔之意,不知此番掺和进白马寺僧人的阴谋之中,是福是祸?但又想自己得妙应仙人教导,又怎能见人陷入危难而无动于衷?当下摇摆之心尽去,坚定万分。 黑暗之中,众人既要顾虑前方可能出现的敌人,又要小心周遭潜藏的危险,一时小心谨慎,步履维艰。又不知走了多久,突觉前方隐约传来一阵亮光,间或有人呵斥命令之声,宁枫急忙传音众人,不顾身上黏上恶心的液体,贴着壁面悄声前行,又绕过两个弯洞,终于那交谈之声变得清晰可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止住众女,侧首倾听,却听一娇柔女声道:“你说捉回来的血鼎之中混入了一个男子,修为惊人?” 声音方一入耳,宁枫便是周身剧震,惊骇不已:“秋泠妖女?” 刹那间他心头涌出无数思绪,直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半晌之后方才挣扎潜浮,恍然大悟。怪不得秋泠妖女自从逃离自己的追寻之后,便杳无踪迹,原来一直与薛怀义和白马寺众僧勾结,在这青山山腹之中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念及此,心头又不由暗暗懊恼,自己早便应该想到,摄魂心诀……以女子作为血鼎……这些邪恶之妖术,除了身为魔门弟子的秋泠仙子,又有何人能够使出? 思虑间,又听一男子颤声道:“是的,仙子,那男子使一柄灵剑,神出鬼没,而且体质奇异,竟然不怕蛊毒,以我……我的实力,断不是其对手!”赫然便是从第一个洞穴中逃走的处一和尚。 秋泠仙子闻言咯咯娇笑,却不言语。 另一个男声又道:“女人之中混进了男子,难道你们竟然察觉不到么?都是废物?”宁枫闻声心中又是一动,只觉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熟悉之极,一时却又回忆不清。 处一受其呵斥,顿时又慌道:“大人饶命,那男子……长相俊秀,又擅于藏匿气息,是以一时大意,没有发现。”其声音颤抖,断断续续,似是害怕之极。 男子又欲发怒,却听秋泠仙子脆声笑道:“宗大人不要责怪他们了,我知道那混进来的男子是谁了!” 宁枫闻声大震,惊慌骇然,竟是忍不住向后退去。 那日在太原地宫之时,宁枫凭借自己的特殊体质,在太一鼎之中巧施奇计,将秋泠仙子击成重伤,后来却又一时大意令其逃脱。但宁枫心中却是深知,此妖女一身修为高深莫测,诡异万分,若是正面相对,自己绝非其对手,怕是加上玉门、寒门众女也不可与之匹敌。 况其身边此时还有一陌生男子和众多白马寺僧人,而宁枫与众女却是连日来灵力耗损,饥乏交加,修为大打折扣,若真被对方发现踪迹,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宁枫抑制惊慌之心,强自镇定,暗暗传音于众女向后退却。 而前方秋泠妖女和白马众僧却是突然消声无言,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几乎已是近在咫尺,宁枫心头大凛,双手凝印以待,云歌剑也是浅然嗡声,只等出鞘。 四周静寂无声,神宗众女也是察觉到一丝异样,纷纷握紧灵器,娇声喘息,周身气息涌动,神经紧绷。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几乎整座山洞洞穴都在剧烈颤动,仿佛是地震了一般。 宁枫不明所以,分神感应而去,却觉两道极为强大的气息正沿着来时山洞的路径朝此处赶来,速度极快,一息之间已是在数十丈之外。 “明明来路已经被黑铁门封死,为何又会有人闯进来?” 来人灵力磅礴,当已是地之道大乘的境界,但敌我不明,很有可能乃是薛怀义麾下的高手。宁枫和众女纷纷靠拢,一时只觉后有追兵,前方埋伏,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 “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了么?” 心头正自涌出一丝绝望,那强大气息已是眨眼将至,宁枫凝眸看去,却见一蓝一白两道灵光夭矫蜿蜒,如出海双龙欢腾回旋,横扫六合;又似翩翩惊鸿,轻盈曼妙,幻影飞舞。 来人修为绝高,但却不像是魔门妖道,反是正派人物,一时宁枫惊惧之意稍减,生出一丝侥幸,只盼这二人也是来援助的道佛高手,那时众人合至一处,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心头乱思之时,却忽听身旁香璇众女纷纷踏足向前,惊喜大叫:“月寒大人,玉婵大人!” 第101章 巨佛 当今武皇为登九五之尊,号称弥勒佛转世,尊崇佛门,但神州大地道派林立,仙人辈出。武皇为了拉拢道门,于神都洛阳建立天下第一宗-望月神宗,以赤天国师为宗主,麾下有莲花六郎、火羽仙、青玉女统辖全宗,此四人皆是玄天之道的高手,一身法术修为出神入化,比之神州九仙、大唐五佛亦不遑多让。 武皇以凤凰之身,登基大宝,叱咤九天之上。是以望月神宗之内也多女子,皆修习上古女娲皇传下的道门至宝-太阴心经,甚至连当朝镇国太平公主,女中宰相上官婉儿也是宗门之人,而神宗中又以弟子所修灵力的属性不同,设有冰、寒、玉三门,那冰镜便是其中冰门的嗣主。 而寒门、玉门两门的嗣主也是女子,时人称为月寒、玉婵! 前方火光焱焱,金属敲打声、石壁凿刻声不绝于耳。白马寺上千僧人听得来势,不禁微微惊慌失措,但转而想到身侧便是神秘的秋泠仙子和宗大人,心头又是一振,面容转厉,目露凶光,举起刀剑,临阵以待。 神宗众女俱是修道之人,本是宠辱不惊,但连日来被摄魂真诀所控,心神本就受挫,此番又是眼见周遭种种诡异之象,更是内心惶恐畏惧,是以才会如此依赖不识底细的宁枫。 但此刻见到门中两位嗣主竟是同时到来,如天上仙女降世,光芒万丈。众女不由激动不已,俱意全消,再也不顾暴露身形,纷纷翩身跃出,飞至月寒、玉婵身后,意志稍弱者已是喜极而泣。 两位嗣主听得身后呼喊,速度一滞,便停下身来,见得竟是门下弟子突然出现,个个身着僧服,面色枯槁,神情萎靡,不由出言惊道:“香璇、又莲……你们为何在此?” 又莲等女躬身施礼,随后颤声将数日来的种种详述了一遍,说至惊险之处,两嗣主连皱眉头,气息涌动,显是动了真怒。 香璇忽地想到什么,道:“月寒大人,玉婵大人,弟子门今日能够逃脱那僧人的毒手,全赖一位江湖侠士的援助!” 两嗣主奇道:“江湖侠士?” 香璇连连点头,欲引荐宁枫,不想回首一望,却见宁枫早已消逝不见,人影全无,便像是从未出现过的一般,她惊奇诧异,连忙左右相问,其余众女也是面现疑惑神色,摇头不已。 两嗣主略一细思,淡淡道:“你们身体还残留摄魂之术的邪力,回到宗门后各人领取一粒洗心丹,分七日炼化,方才能完全驱除!”言下之意乃是众女神识中的摄魂之力尚未清除,周遭又是漆黑一片,如同混沌,出现幻觉也未可知。 香璇等女不敢反驳,唯有悄悄查探,四下感应,却仍未发现一丝人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香璇又想起宁枫的种种非凡之举,吞灵蚕……托铁壁……皆不似人为,她不由也心头嘀咕,难道他是神仙鬼魂……或真的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么? 众女正自疗伤,突闻洞穴尽头传来一声咯咯脆笑,娇媚入骨,腐心蚀髓。 “何方高人,既然已经闯入,何不进来一观?” 两嗣主对视一眼,双眸露出惊讶之色,娇躯略略一震,便玉足顿地,闪电般穿越洞穴甬道,带领神宗众女朝前方飞去。 身后一只凝血尸虫嗡嗡振翅,在洞穴壁面上来回盘旋,似是在觅食一般,周身的绿光于黑暗之中如鬼火摇曳,诡异万分。飞至洞顶之时,忽的碧光大作,发出道道刺耳的尖鸣,其透明虫翼陡地上下翻飞,身体加速朝一处石壁冲刺过去。 便在其将要飞至最高处时,从石壁中突然激射出一道凌厉白光,如飞石利箭,倏地贯穿虫身,一道恶心的粘液迸裂而出,那绿光疾速落下,渐渐暗淡,终于被黑暗所吞噬,再难分辨。 片刻之后,从石壁的一处深堑探出一颗脑袋,四下张望,待发现再无人影之时,方才淡淡的叹了口气,从裂缝中跃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驻足而立。 此人影自然便是宁枫,他自夺取九鼎,助太原投降的叛众逃脱冰门冰镜的袭杀,便与朝廷已成水火。而望月神宗为武皇麾下第一道宗,又如何能放过他这等胆大妄为的“叛乱帮凶”? 是以刚才神宗两嗣主方一现身,他便寻了一处山壁石缝,隐入其中,伺机而动。 宁枫俯身将那凝血尸虫的尸体收入乾坤袋中,以作将来制药之用。随后又暗暗感应前方,猜测神宗众人已然穿过洞穴,到达尽头,彼处集结秋泠仙子、宗大人、白马寺众僧,定然是守卫森严,固若金汤。 两方势力本都是武皇麾下,但一道一佛,一正一邪,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宁枫心中一动,便欲转身离开,此时那黑铁巨门已被神宗两嗣主以异法劈开,白马寺众僧又齐结此青山山腹洞穴之中,寺庙的其它殿堂必然是守卫薄弱,若是美人鱼被藏在寺中的某一个角落,那他此番必能悄无声息地将她救走。 念及此,内心喜不自胜,默念法诀,召唤出庆忌神兽。黄色小人方一从乾坤袋中跃出,便在山洞之中乱飞乱窜,显是被宁枫以“卑鄙”之法抓住,心中十分气愤。 宁枫苦笑,不由小声细言求道:“庆忌,快带我去找美人鱼,等回去了,定会买许多鲜美嫩鱼,让你大快朵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庆忌闻听此言,方才稳下身来,黄色小马厉声长嘶,悬浮在半空之中。宁枫点头示意,只见庆忌兽驾着马车,却是来回盘桓,划过道道金黄的残光,但过了半晌,却仍逗留原地。 宁枫暗暗惊奇,不明所以,便传音催促。良久,便在宁枫将欲不耐烦之时,庆忌兽方才黄芒一闪,下定决心一般调转马头,竟是朝洞穴的深处行进。 “庆忌,停下来!” 宁枫大惊失色,他此行本是为了寻找鲛鱼美人,却在半途之中被众女所累,前来相救。此番终于等到神宗门人前来,他可以安然脱身,怎能再去趟那一滩浑水。 但不论他如何发令促言,庆忌兽都是凝身不动,马首朝向神宗众女消失的方向,周身黄色灵光微微颤动,竟似在害怕一般。 宁枫见状恍然:“难道美人鱼竟然是被那群黑衣人带到了此处么?”想到这里,突然冷汗涔涔,惊慌不已,白马寺众僧口中动辄便称“血鼎”、“精血”,他们一定是炼取邪术妖法,需要以人的血液为引,方才能够成功。 而鲛鱼美人却是东海精灵,泣泪成珠,吐气成丝,其体内更是蕴藏天下罕见的灵血,难道薛怀义派人捉拿,竟是为了这么目的么? 若真是如此,怕鲛鱼美人已经惨遭毒手,化为一缕香魂,回归东海去了。宁枫不由暗暗自责,假装女僧,潜伏藏形……想不到百回千转,绕了个大弯,竟是同样的去处。若是自己没有横生枝节,一到寺中便随庆忌兽来到这青山洞穴之中,甚至不仅仅是美人鱼,便连之前那些已经枉死的女子也可能一并救下了。 宁枫心肠寸绞,痛苦万分。忽地又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人言,他止住思绪,又暗想:“不管鲛鱼美人是否还活着,白马寺僧人都是作恶多端,秋泠妖女更是邪计百出,祸乱天下,这帮人存在一日,便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其牵累……” 想罢他目光凝聚,双拳紧握,凌空飞起,在石壁之上闪转腾跃,转瞬已是穿过数个曲折甬道,来到洞穴的尽头。 方一见眼前景象,便觉周身如遭电击,神识似被万千风暴卷入,嗡的巨响,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但仍是呼吸急促,心头震骇,难以平息。 只见前方乃是一巨大无比的洞穴,高达近五十丈,方圆百丈之长,洞穴中央矗立着一座*佛像,双腿盘卧,双手施印其上。便是其手掌双足之中,怕是也能容纳数十人。 而佛像的四周,密密麻麻围着数百僧人,个个袒胸露背,身材壮硕,目露精光,须发面容皆成赤碧双色,交相闪烁跳动,仿若是魔鬼奇兵,可怖可惧。 宁枫心神剧震,略略慌张,不由又向洞穴顶上看去。一看之下更是几乎惊呼出声,天上竟是密密麻麻盘旋着无数硕大的碧影青光,瞧来有数万只之多。 “凝血……尸虫!” 此虫存活于南疆,虽不甚稀少,但也绝不多见。其吸食猎物血液之时,同时也产卵在猎物的皮囊之中,再孵化成幼虫生长,不过数天便可成万数。 但妙应仙人曾说过,万物有阴也有阳,否极泰来,盛极而衰。凝血尸虫如此残忍霸道的觅食繁衍,竟是让自己也陷入灭绝的境地,它生长之时对气候温度要求极高,便是在南疆也只有几处沼泽密林处有存活,尸虫数量一旦增长过度,便无食可觅,几天之后便活活饿死,只能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久而久之,便这般多少互转,圆缺变化,但此虫恶名却是传遍南疆,令人闻之胆寒! 这上万只凝血尸虫,它们以何为食,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山腹之中?宁枫抑制心头骇然惊慌,凝神沉思,却忽听那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呦,竟然是神宗的两位嗣主同时大驾光临,这小小山洞真是蓬荜生辉啊,呵呵!” 第102章 诡辩 宁枫一凛:“秋泠妖女?”凝眸悄悄看去,果见一女子身着紫色裙裳,笑盈盈地站在巨佛的右手中指指尖之上,一双秋波流转含春,见之便觉骨软酥麻,赫然便是曾从自己手中逃脱的魔教妖女秋泠仙子。 她居高临下,衣袂飘飞,在众僧的簇拥中竟隐隐有出尘之姿,不愧是颠倒了天子三都、半个神州的花魁仙子。 宁枫目光稍移,却见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华袍男子,面白细眼,神情似笑非笑,不知为何,瞧来却有几分熟悉之感。他仔细回忆,却一无所获。 此刻神宗众女在两嗣主的带领之下也是翩然立在距佛像十丈之处,个个面容愤慨,周身灵力涌动,似乎只能嗣主一声令下,便要将众僧及秋泠妖女抓获,绳之以法。 两嗣主中的蓝衣女子款款走出,其柳眉凤目,不怒自威,周身似是有冰寒之气缭绕扩散,令人不敢靠近,但隐约中却似有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便如烈烈地火,潜伏流动,一旦爆发,便会有惊天之力,灼烧一切。 她神情微怒,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安‘醉心居’的秋泠仙子,你不在青楼里接客,却跑到这白马寺拜佛么?” 秋泠仙子毫不着恼,咯咯娇笑,道:“小女子虽无权无势,但也有向佛之心,难道月寒仙子连这也要管么?”宁枫于暗中一惊,忖道:“这蓝衣女子便是神宗寒门的嗣主月寒?” 他曾听闻望月神宗之所以称为“望月”,一是因明月本高洁缥缈,代表女子,二是神宗之人修习太阴心经之时,皆需望月凝神,汲取太阴之精华,方才能够炼得精纯的灵力。但囿于偏见,宁枫向来不以为然,便是初见冰门冰镜,也鄙夷对方善恶不分,更是倚仗阵法之威,滥杀无辜。 不想今日见到这月寒仙子,却是心头生出莫名的惶恐,仿佛其一身素雅蓝衣,便如那皎皎月华,水银倾洒,连绵不绝,令人身形暴露,无处可藏。 惊佩之余又暗想:“她是寒门嗣主,当是门主羽人炽的弟子。”宁枫不由暗生忧虑,此次来长安便是为了寻找当年灭族的仇人-幽木魔君和高光启的师父,但他们二人一是魔门青木殿主,行踪诡异莫测,另一人却是当今神宗的门主,地位超然,别说报仇,便见上一见都是困难之极。 失神间,又听月寒仙子冷道:“哼,若真是一心向佛,为何又以卑鄙妖法抓住我门下数名弟子,带到这不为人知的山腹之中?”身侧众女也是娇容陡变,怒火升腾。 秋泠仙子笑容不改,道:“月寒大人,这莫须有的罪名小女子可担待不起,白马寺乃是国寺,香火旺盛,来求子祈福的信徒络绎不绝,小女子又怎知竟是有神宗的人在内。” 众人心中唾弃:“白马寺已经沦为藏污纳垢之所,还香客?佛派弟子都不屑来此。” 又听秋泠仙子道:“小女子也正奇怪呢,神宗的弟子不敬道祖,为何却要来佛寺呢?”眼角秋波缥缈,诡笑嫣然,便是面对这神宗的门主也是毫无俱意。 众女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她们护卫安乐公主却遭偷袭,在嗣主面前本就是惭愧之至,此时又被这妖女倒打一耙,几乎难以忍耐,只是嗣主在前,只好抑而不发。 宁枫于暗处也是心头愤懑焦怒,秋泠妖女混迹于三都之间,本就是擅于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此时身处白马寺,有鄂国公在后,更是有恃无恐,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硬生生将无耻残忍的行径抹煞一空。 “不行,望月神宗尽是些修道之人,平日清心寡欲,哪里是这妖女的对手?看来必须得找出那些被拐掠来的女子的踪迹,才能让其认罪?” 他不由四处感应,但见这巨大的洞穴之中除了漫天的凝血尸虫,和这巍峨*的佛像之外,竟是空无一物,心头暗暗惊奇,疑惑不解。 突见秋泠妖女身侧的黑衣男子从巨佛手心走出,道:“月寒大人、玉婵大人,两位即便是信不过秋泠仙子,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宗大人?”神宗众女惊声叫道。月寒也是目光惊异,道:“宗大人不在太子府中,为何却在这里?”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受太子和兄长所托,来白马寺相助秋泠仙子和鄂国公建造佛像,不想如此之巧,竟遇到神宗的两位嗣主。” 宁枫听这宗大人的声音,越觉无比熟悉。而神宗众女见到这黑衣男子,皆是面容渐缓,便连月寒也是怒色稍降,他不由暗暗猜测男子身份,却正听众女窃窃私语,侧耳偷听,顿时了然。 原来这宗大人名为宗晋卿,乃是太子府的人,他的兄长便是前任宰相宗楚客。宗楚客在武皇初登基时为当朝宰相,却不知为何被突然降罪,发配岭南,岁余召还,后来便与其弟一直在太子府中,作东宫谋士。 宗晋卿又道:“况你们说护卫安乐公主时被妖人偷袭,醒来时便已在白马寺中,可是安乐公主两日前便已回到太子府,安然无恙。”顿了顿又道:“我看其中必有些误会,两位嗣主可得查明详情,还白马寺一个清白。” 众女闻言又惊又怒,但却哑口无言,不能辩解,宗楚客、宗晋卿兄弟二人乃是安乐公主的老师,他既如此说,那定然不是虚言,众女刚才便被嗣主怀疑乃是出现幻觉,羞怒交加,此时被人如此辩驳,更是心头惶恐,不由叫道:“月寒大人、玉婵大人……” 忽听一声音打断众女所言,其清柔婉转,缥缈出尘,仿若月下仙子,舞袖超然,又似娟娟碧流,飘零自惜。 “两位可否点燃洞中火炬,让我们一观佛像真容?” 闻得这动人仿若天籁般的声音,宁枫心中一荡,循声望去,却是那玉婵大人所发出,只见其螓首蛾眉,气质淡雅,白衣素带,周身银白如雪,隐隐有流华绕于裙裳,仿若旷野青山,空谷幽兰,绝世容光,令人不敢逼视。 一时间便是娇媚如秋泠仙子,高贵如月寒大人,与之相比也略略失色,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一道光芒,这一抹颜色! 不过宁枫素修心定神,又情定宫雨儿,本绝非如此轻易便心动。真正令其惊奇的是,玉婵大人这般容华绝代,光彩照人,但是她身处众女之前,洞穴之中,自己却直到此刻才惊觉她的存在,仿佛便如一抹轻烟般淡远寂寥,又如清潭中映出的月光,近在咫尺,却又远在云霄。 神宗众女闻听玉婵大人出言,顿时齐齐噤声,都朝那被迷蒙绿光笼罩的佛像望去,不知其中有何玄机? 秋泠仙子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旋又笑道:“玉婵大人果然眼光独到,这巨佛乃是以这青山中的玉胚雕刻而成,巍峨壮观,怕是戒日天竺国中也没有能与之相比的。”秋波流转,瞥了一眼身旁的宗晋卿,又续道:“只可惜巨像乃是佛门隐秘,若今天是被别人看见,早被鄂国公捉来洗了记忆。不过两位嗣主只要约束门人不对外说出,鄂国公慈悲为怀,也不会追究。” 宁枫暗想:“这妖女转弯抹角,百般掩饰,就是不想露出佛像的全身。这其中定然有见不得人的阴谋。”他又朝洞穴之顶望去,那一片凝血尸虫发出幽暗碧光连成一片,便如绿色的银河,缓缓流转荡漾。 洞穴中的一切都被绿色光芒笼罩之下,便得模糊黯然,而那些壮硕的白马寺僧人更像是僵鬼尸兵一般。若不是众人身负修为,怕是连五丈之外人的相貌都难以辨清。 而且此地空间广阔,足有百丈。但如此大的洞穴中却是充斥着一股莫名的灵力,便是神识敏锐如宁枫,竟也难以感应到四周的情景,他心头不由惊慌骇然,只觉这洞穴中绝不简单。 疾速思虑,忽的灵光一闪,暗喜道:“真的是傻了,这洞穴之中诡异之极,幽暗朦胧,那秋泠妖女和神宗众女必然一时也感应不到我的存在,我便到洞穴之顶上一探究竟,打她个措手不及。” 想罢悄悄凝气入足,双手微微隆起,化作一对吸盘,附在石壁之上,向顶处攀爬而去。越往上,鼻息间越是涌来一阵刺鼻的异味,像是血腥恶臭,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焦味。 下方两位嗣主和神宗众女仍是旁敲侧击,窥探隐秘,但都被秋泠仙子和宗晋卿一一化解,数言过后,宗晋卿竟提议要回禀太子,上报武皇定夺。众女神情一变,武皇信奉佛教,自然站在白马寺一侧,当朝凡涉及道佛之争,无一不是如此。 宁枫心中不忿,暗暗加快速度,不多时已是接近了凝血尸虫群,此时下方众人已是远离十数丈,宁枫稍微放松警惕,以灵御手刀,拨开虫群,但见碧光绿浪一阵荡漾,发出轻微的嗡嗡虫鸣。 洞穴众人略有感应,不由向上看去。宁枫赶紧寻了一缝隙躲藏,待众人目光转移后方才显出身形,暗道侥幸,却突见秋泠仙子紫裳飘舞,跃至佛像指尖的最高处,口中翕动,法诀真言连续念出。 周遭的凝血尸虫仿佛受到控制一般,顿时如潮水一般疯狂涌了过来,宁枫大吃一惊,尸虫剧毒无比,便是沾到一点其毒液也是血液溶解,浑身化为浆水,而虫群更是恐怖,便连南疆最为巨大的灵兽,也不敢与之交锋。 “秋泠妖女必然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再隐藏下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赶紧寻找四周的火炬,将其点燃。” 众女此时终于发现异象,抬首相望,惊奇不已。只见空中的连绵碧光涡旋涌动,忽而左,忽而右,有如夜空星辰,斗转变幻,壮丽之极。 却不知宁枫被尸虫群步步紧逼,围猎突击,心头惊颤,汗出如浆,只要被这尸虫咬上一口,便会筋麻骨软,而四周尸虫何止千万,若是稍慢片刻,被其一虫一口,怕是师父妙应仙人复活,也救不了了。 惊惧之下便欲放弃,但想到白马寺众僧的恶行,薛怀义和秋泠妖女的阴谋,便心中一横,祭出离火之鼎,召出炽热烈火萦绕周身,竟是朝尸虫群的中央飞去。 直到此刻,下方其余众人方才发现宁枫所在,纷纷惊呼出声,一团火球在碧光之中来回冲击,每一道焰光残迹,都灼烧起无数的尸虫,一时洞穴之中恶臭漫天。 香璇、又莲等女似是想到什么,娇呼道:“是他,一定是那侠士!” 第103章 反污 以火御身极耗灵力,而且还要随时警惕四周的尸虫的攻击,不多时,宁枫已是气喘吁吁,浑身酸麻,但洞穴壁上却仿佛一点照明之物也没有,自己的离火之光也隐没在碧芒之中,难以照亮到下方,一时他心头焦急万分。 正叫苦之时,透过密密麻麻的虫群间隙,突然看到洞穴的最顶处有一巨大的铜盘,紧贴的石壁,宁枫忆起前一个洞穴的情形,心中一动,暗想:“这定然便是火炬之处了!” 牙关一咬,奋力调集丹田内的灵力汹涌汇入离火鼎之中,但见一条赤红火龙蜿蜒盘旋,呼啸朝那洞顶飞去,四周的尸虫不敢靠近,疾速退让,不及者已是被火焰灼烧,化为灰烬。 下方秋泠仙子和宗晋卿脸色大变,落影追魂扇、金光鞭同时光芒大作,炫彩滚滚,飓风突袭,直欲拦下宁枫的火龙之势。宁枫见状越发肯定,毕集全力,顿时又凝出两条火龙,朝两侧呼啸飞去。 神宗众女此时方知其中关键,纷纷凝气以待,月寒更是凤目精光闪烁,素手飞扬,已是一柄灵剑执在手中。众女喜道:“冰魄勾玉剑!” 此剑成勾玉之形,乃是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人欧龙子送给妻子定情之物。欧龙子身为皇家剑师,与妻子长年分别,他经由“剑刚易折”和“月满则亏”之中悟出亏与满的平衡,悟出道家阴阳互易的至理,遂竭尽心力,制了这一柄弯月形的冰魄勾玉剑送予妻子,以期圆满之意。 不想其妻子见到之后会错了意,竟然以此剑自刎而死。自此以后,冰魄勾玉剑便成了一亦正亦邪的诡异之剑,相传其剑威力几何,全凭主人心意,若是心志薄弱者使来,便如废铁,但若有一身浩然之气,便可以缺为盈,臻至圆满,包罗万象。 后来此剑被武皇得到,赏赐给寒门嗣主月寒,成为了望月神宗十大神器之一。 月寒翩然飞跃,手中冰魄勾玉剑横空一扫,顿时一道弯月形的灵光激射而出,盈盈颤响,飞至半空之中突然光华衍生变化,竟似化作了一轮刺目的明月,只听得叮叮连响,顿时将秋泠仙子和宗晋卿的灵力尽数挡下。 宁枫只觉压力消失,胸中腥甜翻涌的气息也没了下去,他心头一振,三条火龙之势重新凝转飞舞,轰然击打在那洞顶的铜盘之中,只见得一道橙色的光点从中激生过来,灼目非常,不过片刻,已是星火燎原,刹那间便如一轮明日一般,照耀了整个洞穴,亮如白昼。 一阵目眩神晕,众人催灵入眸,抑住异样之感,定睛朝洞顶望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四周虽火光焱焱,灼热难挡,但每个人都似有一股通体寒意绕遍周身,微微颤抖。 只见高耸的洞穴之顶上,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铜盘,无数碧绿惨红的凝血尸虫盘旋飞舞,围绕铜盘的四周,仿若众星拱月,飞蛾逐火。 令人感到震骇惊奇的是,铜盘的下方悬挂着无数人形绿色丝囊,不时有恶心的粘液从丝囊滴下,落在佛像的阴影之处。众人凝眸细看,更是惊叫连连,那无数的丝囊充盈着绿色液体,其中赫然是一个个裸身少女,尽皆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宁枫遍体森寒,几乎难以喘息,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却已听下方秋泠仙子笑道:“宁公子,你藏匿了这么久,终于舍得现身了!” 宁枫怒火升腾,再难抑制,这无数丝囊……虽是以粘液拉丝制成,但却与那灵映青公主的鲛绡丝囊何其之像,难道鲛鱼美人也在这些裸体少女之中? 当下懒得理会秋泠妖女,不住地在铜盘之下来回飞跃盘旋,一一辨别,却见这些少女皆是生有一双美玉长腿,并没有鱼尾之身,心头生出一丝侥幸。 又听下方月寒仙子惊道:“莫非是那在峨眉山上击退魔门妖后,在太原地宫将九鼎收入囊中的妙应仙人之徒么?”其言一出,神宗众女顿时妙目圆睁,纷纷朝宁枫看去,神情满是崇拜钦佩之意,心中皆想:“想不到他便是那声名传遍天下的妙应仙人之徒!” 静身自立,仿若月下仙子的玉蝉也是美眸微微一动,朝铜盘之下的俊秀少年看去。 香璇、又莲、玉英等女更是心中荡漾,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妙应仙人身为李唐国师、玄门神帝,在修道之人的心中乃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自己竟能与其后人并肩作战!”一时激动万分,呼吸不畅,但本门嗣主在侧,众女唯有按捺遐思,不敢流露。 宁枫见丝囊中没有鲛鱼美人,心中焦虑却丝毫不减,他跃至石壁一边,脸上赤碧双色闪烁,哈哈笑道:“原来是秋泠仙子,好久不见,我寻你可寻得好辛苦!”言语之间内心却颇为忐忑,此番虽将洞穴中的情景暴露于众人眼前,但却仍不知其阴谋到底为何? 而且望月神宗和白马寺虽为一道一佛,但却同属武皇麾下,不知这两位嗣主会不会为了区区几名弟子和这些无辜的普通少女而与薛怀义翻脸? 宁枫不由又看向神宗众女,但见玉蝉仙子一双晶莹双眸怔怔的凝神看向自己,其中光华闪烁,不知是映射了火炬流萤,还是心头另有波动?他神识微微一荡,胸膛中的那股律动竟是微微急促起来,不由调转目光,朝别处望去。 秋泠仙子闻言娇媚一笑,柔声道:“宁公子既然如此思念小女子,那到醉仙居知会一声便好了,小女子必定扫榻焚香相迎,何苦追到这白马寺中呢?”其声音柔媚入骨,洞穴中的众僧闻听顿时浑身燥热难耐,面色赤红。 宁枫暗暗心惊:“这妖女的狐媚功夫又长进了不少!”定住心神,又忖道:“我孤身潜入,真是有些托大了,若是望月神宗忌惮薛怀义的势力,作壁上观,那我不仅救不出美人鱼,恐怕自己也得搭进去!” 当下便欲试探一番,戏谑笑道:“呵呵,你道我没去过么?只可惜仙子恐怕是挑拨太原李承恩造反没有成功,遭朝廷通缉,变成了过街老鼠,只能躲在这深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中了!” 余光瞥去,果见神宗众女脸色微变,月寒仙子更是冷冷地看了秋泠妖女一眼,颇有敌意。宁枫心头暗喜,看来江湖传闻不假,武皇崇信佛门,却还建立望月神宗,不仅仅是为了拉拢道门,更是为了打击李氏的势力,秋泠仙子相助李氏造反,已经惹怒了武皇陛下。 宁枫又趁机添油加醋道:“仙子此刻一定是对我恨之已极了吧!若不是我和高城主侥幸潜入地宫,怕是北都太原八营已经举兵挥旗,号召天下李氏宗族和道门攻至洛阳了!” 宗晋卿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秋泠仙子咯咯笑道:“看来连宗大人都有些替小女子打抱不平了!” 宁枫暗道:“这妖女又想怎么巧言令色,为自己辩白?”斜目看去,神宗众女也是面容各异,怀疑、愤怒、鄙视、迷惑……尽皆有之,唯有玉蝉仙子仍然是平静淡然,目光直视巨大佛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泠仙子双眸扫过众人,毫无羞惭俱意,微笑道:“宁公子,小女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恨你呢!”宁枫闻言一怔,又听其对神宗月寒、玉婵说道:“今时今日,太原李氏宗族的族长之位已经由李承恩之子李宏阳继承,而这位正直的李公子,却是向来臣服于武皇的。两位嗣主想想,宁公子说小女子挑拨造反,这最终受益的却是谁?” 宁枫暗想:“原来李氏族长竟是由他继承了!”转而想起那个儒雅、善良得近乎迂腐的李氏世子,不由感觉这怕是最好的结局,也唯有他同时身为李氏族人,又是高光启的座上贵宾,只有他方才能够平衡北都的两方势力,令北境安稳无忧。若如此说来,受益最大的便是当今武皇了。 欣喜之余猛地醒悟:“这妖女难道想要这一切都是她事先谋划好的么?”心头又气又笑,怒不可遏,抢道:“仙子这般可是事后诸葛亮,不太高明了,难道便因为你没有达到目的,就反而成了功臣了么?” 宁枫心头快速思索,咄咄逼人,他知道今日绝不能再让秋泠妖女颠倒黑白,抹煞真相,不然神宗众女碍于身份,难以出手,到时不仅自己陷入绝境,他们谋划的计谋更是无法拆穿,不知又要有多少要无辜受死了! 却见秋泠仙子不慌不忙,笑道:“宁公子如此聪明之人,真是一叶障目了。试问当日在地宫之时,九鼎是所有一切的关键,那为何小女子知晓九鼎的详情,却不提醒李承恩父子,反而令李宏义被九灵吞噬呢?若不是那老贼城府极深,怕是不需公子出手,李承恩也会被九鼎之灵撕裂,那战乱自然便不起自消了!” 神宗众女面露疑惑不解,显是不知该相信何方?这妖女能言善辩,又抓住了众人的心思,如果不是宁枫的特殊身份的话,怕是众人早就全然偏向秋泠仙子了。 秋泠仙子瞧见众人神情,自然明了,暗暗得意,又道:“倒是宁公子身得九鼎,却不献给武皇,携宝自立,不知安的什么心呢?” 宁枫闻言顿时哑然,因妙应仙人的缘故,他一向以道门中人自居,但是武皇尚未登基之时,便扶持佛教,打击道门,他又如何能将这大禹传下的至尊九鼎交给朝廷呢? 想不到这妖女不仅将自己的阴谋全然推翻,更是倒打一耙,将污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 宁枫心头不由涌起一丝慌乱,背后冷汗涔涔。 下方众女皆看向宁枫,内心已然信了七八分。妙应仙人的玄门神帝身份天下皆知,而他又是李唐的国师,其徒弟心中反对武皇,也是理所当然! 宁枫不由承认,自己实在还是太过天真,与这诡计多端,舌灿莲花的秋泠仙子相比,简直便如婴儿一般纯洁。他飞速思索应对之策,但怎奈九鼎之实无法抹灭,其所说之言也有一部分确是真实,自己又如何推脱? 他心头闪过一丝怯意,不由哑口无言,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众人,但见神宗众女面色犹豫纠结,显也是两难,一方是当今武皇,一方却是道门神帝之后,身为修道之人,实在不想陷入这等抉择之中。 宁枫心中明了,若真是动起手来,望月神宗必然会站在武皇一侧。他已然悄悄感应巽风之鼎,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此地,至于美人鱼的下落,只能容后再议了。 正欲御风朝洞穴飞去,却突见玉蝉翩然立在众女之前,淡然地目视自己,看不清喜怒,但宁枫心思敏锐之极,分明感应得到,她那如古井一般的清波之中,赫然有一丝涟漪,正悄悄传递。 当下宁枫心头大振,哈哈笑道:“其实我此次前来长安便是要将九鼎献给武皇陛下,不过九鼎的分量怕是还不够,再加上仙子你才行!” 第104章 邪阵 众人轰然,纷纷向宁枫看来,便连月寒仙子也是“咦”的一声,讶异之极。 秋泠仙子却是面不改色,微笑自若,显是有恃无恐。 宁枫又看到玉婵似乎是肯定的笑容,心头更是坚定,当下倚靠石壁,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笑道:“不错,若不是苦苦追寻仙子你,怕是我早已将九鼎献给武皇,说不定被封个三品、四品将军也有可能呢!” 神宗众女更是愕然,当年妙应仙人就是不肯臣服于武皇,这才游迹天下,治病救人,难道他这一死,其徒弟便要改换门庭了么? 宗晋卿冷笑一声,道:“太原叛乱已经平息了有三个月了,你现在想献九鼎,也太迟了吧!” 宁枫哈哈一笑,道:“宗大人此言差矣,九鼎乃是国之宝器,岂能随意献出?再过得半月,便是四方来朝的盛典,在那时再献上,岂不是更能彰显我天朝国威么?” 宗晋卿闻言一怔,冷冷不语。 宁枫心头暗叫惭愧:“师父曾教我不得口出诳语,此刻不得已为之了。不过等那盛典之时我已是渤海国的普通侍卫,不是什么妙应仙人之徒,说过的话自然便可以不算啦!” 忽见秋泠仙子直视自己,似笑非笑道:“不知宁公子寻我究竟要做什么?” 宁枫看了一眼月寒、玉婵两位嗣主,微笑道:“当然是要将仙子的阴谋戳穿,再将你交给望月神宗,将你的罪名昭告天下了!” 此言一出,神宗众女都是啊一声,此时秋泠仙子既与太子府的宗晋卿一起,又身在薛怀义的白马寺之中,怕是连望月神宗也拿她没有办法,又谈何抓捕?当下香璇等女暗暗为宁枫担忧。 玉婵默然自立,淡雅出尘。月寒心头却是微动,她所修水火双英,性格也似水火般沉静和热情并重。自从进入神宗,她便对佛门颇为不满,对于白马寺这等污秽之地更是恨不得夷为平地,此时若能够找到借口将秋泠仙子拿下,说不定便可挖出薛怀义的阴谋,借机铲除。 是以她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宁枫,想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宁枫此刻立于石壁之上,衣袂翻飞,微笑自若,但其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疾速翻腾。秋泠仙子修为卓绝,计谋百出,而她又与朝中半数大臣有过交情,此时更与太子府和鄂国公攀上关系,想要让其获罪谈何容易? 除非…… 宁枫又看了一眼巨大的佛像,暗想:“玉婵仙子虽寡言淡泊,但其神识精纯强大,恐怕不下于自己。既然她一心想见佛像真容,那这巨佛必然有问题。” 转而又想到武皇陛下自称弥勒佛转世,最喜佛门之物,再联系即将到来的八方来朝盛典,心中一动,瞬间镇定下来,成竹已然在胸。 秋泠仙子见宁枫目光闪烁,来回扫视,心头不耐,笑道:“怎么了?宁公子,一时口出狂言,难以继续了么?” 宁枫哈哈笑道:“既然仙子如此性急,那我便先问一个问题,不知道仙子、宗大人和众僧在这青山山腹中雕刻这巨佛,是用于何处呢?” 秋泠仙子一愣,似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竟是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却听宗晋卿道:“白马寺乃是近千年的古寺,建造一个巨佛供信徒们参拜,有何不妥么?”白马寺众僧闻言纷纷附和,百人声音合在一起,声势滔天,甚为骇人。 宁枫微笑道:“立佛供人参拜,自然是可以。只是这巨佛高大三十丈,又处于山腹之中,我相问宗大人,仙子,这佛像如何运出呢?” 秋泠仙子闻言一怔,笑道:“如何运出,这就不劳宁公子关心了!” 神宗众女闻言顿时疑惑万分, 不知宁枫问这个干什么,唯有月寒、玉婵若有所思,微笑并立。 宁枫突地气沉丹田,朗声道:“我当然要关心,因为这不仅和我有关,还与你们抓这么多无辜女子和神宗的弟子有关!” 众女皆是面容一凛,侧耳凝听。 宁枫不容对方喘息思索,大声道:“因为,你们需要如此多女子的鲜血为引,设下阴毒的血祭大阵,来操纵这巨大的佛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神宗众女更是惊惧惶恐,她们原以为白马寺众僧抓自己,不过是为了震慑望月神宗而已,便是当初听到“血源”“精血”,也从未想到薛怀义当真敢拿神宗的弟子下手。 此时闻听宁枫一言道破,方才相信,不由暗暗后怕。 秋泠仙子和宗大人也是面色大变,他们谋划多时,抓了洛阳城周边数个城池的上千处子少女,方才设下这残忍却极具威力的阵法。因此缘故,已经有多个州府县官上报女子失踪之案,朝廷更是派下侍卫详查。 不过若没有此阵法,怕是这佛像永远都难以运出这山腹之中。 秋泠仙子罕见地露出一丝慌乱,心头惊疑不定:“此阵法,乃是‘他’传授于我,便连薛怀义和宗晋卿也不是全然知晓,这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殊不知这等前后因果,全是宁枫心中猜测。他少时跟随妙应仙人却不能修习道法,除了药典之外,唯有博览群书来打发时间,是以对阵法颇有研究,他一路以来一直听到众僧提及“血鼎”之说,又见这山洞的巨佛之像周身充盈着一种奇异的灵光,是以才有这等推测,而那数以万计的凝血尸虫,恐怕便是用来溶解精血,为阵法提供灵力用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见秋泠仙子和宗晋卿的神情,宁枫更加确信了五分,心中暗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煽风点火。 “而这佛像运出,怕是小小白马寺也没有佛堂能够存放,放眼整个洛阳城,唯有武皇陛下的明堂有这么大的空间。可是半月之后便是盛典,不知鄂国公大人和秋泠仙子想要将这施加了邪阵的佛像运至明堂之中,是为了什么呢?” 宁枫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但言语中的含义,却是昭然若揭。月寒、玉婵也是娇躯微震,凝气看向秋泠仙子、宗晋卿和众僧,便欲出手。此时佛像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武皇和盛典,以此为由,莫说是在场众人,便是薛怀义和太子府,也是不敢阻挡。 宁枫言辞滔滔,行云流水,说的口干舌燥。此时微笑扫过秋泠仙子、宗晋卿和白马众僧,不动声色,心头却是如释重负,仿佛虚脱了一般。一阵微风吹过,方才感觉背后都是凉飕飕的冷汗,便是身侧的铜盘火炬炙烤,也还是衣衫尽湿,周身颤动。 他知晓秋泠仙子最喜污人罪名,颠倒事实。是以心横之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其扣了一个谋害武皇,干扰盛典的大罪,那时望月神宗便再没有顾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过一个,定然不会再有所忌惮。 而自己更可以趁机搜索美人鱼的踪迹,脱离这危险之地。 秋泠仙子怒极反笑,道:“数日不见,想不到宁公子变得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已经给小女子安了一个这般谋逆的罪名,只可惜莫须有之罪,证据何在?” 宁枫哈哈笑道:“想要证据么?便给大家看看!”说罢祭起云歌剑,一道虹光悍然扫出,众多凝血尸虫纷纷躲避。秋泠仙子等人阻之不及,前方数个丝囊应声而裂,其中绿色的粘液迸炸爆开,落如雨下。而其中的裸体少女却是疾速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白色人皮。 碧绿液体挥洒而出,落在巨佛的头顶,顿时发出一阵嘤嘤的脆响,伴随以佛像周身涌起的奇异灵光,宛若佛祖显灵降世一般,璀璨夺目,周围的白马众僧平日里不敬佛法,做尽了龌龊无耻之事,此时还真以为是佛祖真身前来向他们问罪,一个个大为惶恐,纷纷跪拜施礼,不住口称佛号。 神宗众女却是瞬间恍然,门中专有阵法修炼,她们自然知晓,这等诡异而又强大无比的灵力,除了传说中的血祭之阵以外,怕是再没有其它了。 宁枫见的秋泠仙子的惊怒神情,趁势又道:“我曾与师父妙应仙人尝遍天下灵药,这些绿色粘液,应当便是以凝血尸虫分泌的凝血霜混以处子精血,形成的灵血吧!怎么样,还要狡辩么?” 妙应仙人号称药王,宁枫身为其徒弟,既如此说,定然不是虚言。直到此刻,众女才终于知晓,为何这青山山腹之中,豢养如此多的至毒凝血尸虫,而白马寺众僧又为何要抓上千名处子少女,送入洞穴之中! 神宗众女怒容满面,周身气息涌动,只等两位嗣主一声令下,便将这作恶多端的妖女拿下,不想半晌过后,月寒、玉婵仍是立于原地,神情微恙。 宁枫暗叫不好:“看来,就是到了这般境地,神宗还是不敢与太子府和薛怀义撕破脸面!” 想到自己费了如此半天唇舌,竟然还是不能说动神宗之人,心头不由大为着急。 忽的,一道金光悍然冲天,如飞龙一般朝宁枫咆哮而去,众人大惊之中,只见宗晋卿跃至佛像头顶之上,疾言厉色,呵道:“无知小儿,你一直自称是妙应仙人的徒弟,有何凭证?一个连身份都来历不明的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便先让我将抓住,让武皇和赤天国师瞧瞧你是究竟是何方妖孽!” 第105章 金蛇 宁枫立于石壁之上,眼见金光灼灼,杀意凌厉非常,不由心头骇然,他万没料到宗晋卿竟然当着神宗嗣主的面悍然偷袭,一时没有防备,虽身负地之道的灵力和无上剑招,但却来不及使出,唯有御使九宫洞天步绕圆侧身闪过。 身后轰然一阵巨响,那坚硬无比的石壁应声开裂,无数落石飞尘四散激射。 宁枫跃至十丈之外,回头望去,但见那石壁竟是被击出了丈余大小的深坑,微微骇然,惊魂甫定,却又见下方陡然传来一阵嘶嘶裂风之声,一道丈八长的金色长鞭直刺穹顶,炫目非常。 不知谁惊声叫道:“金光鞭!” 宁枫闻言心头一凛,昔日九州江湖中有无名氏作道佛魔三教神器榜,这金光神鞭赫然在列。此鞭乃是以西海中的一十八条金腹巨蛇的脊骨拼接而成,又将其凶魂封印其中,一旦以灵力催之,便相当于与金腹巨蛇并肩作战,群蛇乱舞,红信如焰,威力骇人之极。 不过金腹巨蛇的凶魂极其强大,若御使不当,稍有不慎,便反而被其破器而出,反噬主人。是以金光鞭一直被人看作是妖邪凶器,当年曾为隋末天兴帝刘武周所有,大杀四方,后来其兵败身死,此鞭便下落不明。 想不到竟是落在了太子府的宗晋卿手中! 愣神之际,宗晋卿面色阴厉,大喝一声,金光神鞭光芒大作,随着其封印法诀的念出,一缕白金灵光陡地疾速飞出,化作一尾金腹海蛇,蛇身达十数丈,巨口张开,腥涎直流,接连喷射出无数毒箭,朝宁枫飞旋而去。 下方香璇等女啊的惊叫出声,道:“月寒大人、玉婵大人,宁公子乃是神帝之徒,又对属下有救命之恩,难道就这般看着么?” 却见两位嗣主明眸凝视着天空的那俊秀少年,雪肤玉颊被洞顶上的赤、碧、白、金四色光芒映射,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却只是素手垂肩,并无动手之意。 众女慌张担忧,却不敢违逆本门嗣主,当下唯有心头暗暗祈祷。 宁枫于穹顶之上,早将两位嗣主的神情动作看在眼中,心头又是讶异又是惊怒,无奈苦笑:“看来这些朝廷中人果然是靠不住,唯有靠自己了!” 想罢祭起云歌剑,挥手扫出,一道圆弧形的剑光夭矫飞出,轰然击打在这被召唤出的金腹海蛇的身上。只听得一阵刺耳脆响,随后便是霹雳炸裂,金黄巨蛇只是光芒微微一黯,瞬间便在宗晋卿的催动之下攻势又起,凶焰更炽。 “怎么样?你不是自称是妙应仙人的徒弟么?当年神帝只用了一招便破了这金光鞭的蛇之封印,为何你却一直逃窜,不敢应对呢?”宗晋卿的阴厉脸庞被灵光一照,更显惨白狰狞。 宁枫闻言一愣,暗暗惊叹:“原来师父只是一招便破了这烦人的巨蛇么?”目光凝聚,胸中俱意刹那消散,反而是涌出一股冲天豪气:“我可不能给师父他老人家蒙羞!” 手中云歌剑嗡嗡颤响,一道磅礴灵力从太渊穴贯入其中,刹那剑身化作灼灼白光,陡然增长了三倍有余,虽与那巨大海蛇相比仍有差距,但论起凌厉剑势却是毫不逊色。 轰然挥出,只见的一道长虹剑气凌空一闪,那巨大的金色海蛇便已被削为两段。 众女惊喜叫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枫飞悬半空,晶莹长剑斜指众僧,满面微笑,衣衫猎猎,整个人更是笼罩于穹顶的巨大火炬之下,恍若神仙。 “区区小蛇,也敢出来现世!” 余光瞥见月寒、玉婵也是面露微笑,不由暗想:“看来这两位嗣主对这宗晋卿也无甚好感,只是碍于太子府和鄂国公,不敢出手,唯有将其击败,方才能让神宗之人彻底放下顾虑!” 当下哈哈笑道:“宗大人,你就这么点手段么?” 宗晋卿立于佛像头顶,黑衣飘拂,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惊怒骇然。他自得到这金光神鞭,奉为无上神器,日夜修炼,这一十八条金腹巨蛇与其神魂相连,心气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想不到竟被对方一剑斩为两断,心头怎能不狂怒欲爆? “无知小儿,如此张狂,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海蛇之魂!” 说罢毕集全力,金光神鞭竟是陡然光芒暴涨,隐隐发出沉闷的嘶吼之声,仿佛是有无数凶兽之魂将要破灵而出。宁枫见之一凛,暗道:“看来宗晋卿要唤出其余的海蛇封印了!” 下方众僧整日里作威作福,哪里见过这等骇人气势,不由慌乱害怕,领头的处一和尚接连呵斥了数声方才稳下众僧。 月寒、玉婵两嗣主却仍是素手旁观,毫无相帮的意思,直让香璇、又莲众女急的心头如遭火炙。 金光鞭光波荡漾,渐渐成日轮之势,其中似是有无数魂灵将要冲破封印。宁枫见状心头大惊,猛地想到什么,叫道:“你……你就是侵入公主寝宫中的黑衣人?” 众人闻听不明所以,却见宗晋卿冷冷笑道:“到现在才认出来么?眼力可不怎么样!” 秋泠仙子咯咯娇笑:“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么?可真是有缘分!” 宁枫毫不理会其戏言,内心却是气浪翻涌,暗道:“鲛鱼美人果然是被带到了这里,可是……这些丝囊中又没有她的踪迹,难道她已经化作精血融入了佛像的血祭之阵中去了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心中一寒,更是暴怒非常,叫道:“若是我早便认出来,还能容你到现在么?” 言语之间杀意流露,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宗晋卿微微一惊,旋即怒道:“小子敢如此与我讲话!”说罢金轮之中接连爆射出一条条十丈长的金色巨蛇,个个巨口大张,蛇信嘶嘶作响,朝宁枫吞噬而去。 宁枫心头虽怒,但理智却恢复了几分,他知晓鲛鱼美人乃是东海中罕见的灵兽,其血虽富含精纯灵力,但秋泠仙子和宗晋卿应当也不会如此暴殄天物,让其成为血阵的祭品,说不定他们抢夺鲛鱼美人乃是另有它用。 为今之计,只有击败这太子府的宗晋卿,逼迫神宗两位嗣主出手,方才能够夺取上风,再徐图它事。 眼见群蛇从金轮之中悍然飞出,声势惊人,便连空中萦绕的凝血尸虫也是嗡嗡振翅,齐飞至穹顶的一处角落,不敢靠近灵蛇半步。 宁枫内心略有惊慌,想不到宗晋卿竟然能同时御使如此多的封印凶蛇,他的修为恐怕还远在自己预估之上。不由有些焦虑,此番若是落于下风,怕不仅是戳穿对方阴谋,便是寻找鲛鱼美人也要化为泡影了。 当下双足猛地踏空,在铜盘火炬之下来回闪躲,身后的十七条海蛇却是紧紧相逼,仅仅在三丈之外。宁枫回身一道金光横掠,却是方一触碰到海蛇,便被数张大口喷射出的毒箭化解,残余毒液溅至石壁之上,顿时发出嗤嗤之声,偶有下方的僧人躲之不及,也被牵累其中。 金腹海蛇的毒液能够排到九州灵兽中的前十之列,便是海中巨鲸被其咬中,也难以幸免。 被宁枫救过的神宗众女皆是娇容剧变,担忧之极,她们自小修道,对妙应仙人极为崇拜,此时见到他的徒弟陷入危难,却是不能相救,心头不由焦急惊怒,但又无可奈何。 宁枫也是急速思索应对方法,但身后金光海蛇紧追不舍,几乎不给自己以可趁之机,若不是凭借自己步法精妙,怕早已陷入群蛇咬啮之绝境了。他回眸警惕,却忽然见到这一十七条海蛇并首齐进,巨尾狂甩,在空中飞舞盘绕,但却一直相距咫尺的距离,不能分开。 他疑惑不解:“为何宗晋卿不御使海蛇兵分多路,那样的话,只要把我逼至一个角落,便可让我陷入鱼肉之地了!”灵光一闪,瞬间恍然:“我真是傻了,师父曾说过,不管是什么封印之术,其实都不能真正的控制凶兽之魂,只是与其共生而已。所封印的灵兽,永远不可能摆脱其本来习性,所以这海蛇才这般互相竞争,若是其首尾环绕,连成一字长龙之阵。在这百丈的洞穴之中,我哪里还能逃的了!” 大悟之下,心头瞬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想。当下飞至铜盘下方,哈哈大笑:“金光海蛇之封印,我看也不过如此。当年我师父曾用一招将其破掉,后来却是对我说过:‘这区区小蛇,哪里需要出手,下次你要遇到的话,只需用为师的方法,站着不动也能将其打败。’”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这金光鞭乃是金灵罕见神器,当年太宗皇帝的弟弟齐王李元吉骁勇自会极,却多次被其击败,而宗晋卿更是已经将此鞭练至了一定境界,此时怕是在神州九仙中排名第三,仅次于妙应仙人和天地仙师的当朝赤天国师亲至,也不敢说三招能够获胜。 这小子是失心疯了么,竟然如此自大嚣张? 一直淡泊轻然的玉婵仙子已是悄悄御灵藏于袖中,神识紧紧锁定场中形势。 宗晋卿双目之中怒火焚烧,竟是怒极反笑:“小子你若能站在原地就能破掉海蛇阵,我必定拜服认输,将你的小美人鱼还给你!” 宁枫闻言一喜,暗道:“鲛鱼美人果然还没有死!”哈哈笑道:“妙极,希望宗大人言而有信!出招吧!” 第106章 纠葛 宁枫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灵剑环绕一圈,收入剑鞘之中,空手以待。 众人又是惊愕不已,在他们眼中,这小子定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求死了。神宗众女素手紧握,打定若是救命恩人真是陷入绝境,便是冒着违逆嗣主的风险,也要出手相救。 宗晋卿狂喝:“小子如此张狂,想死的话那我就送你一程。” 手掌急速变幻姿势,金光鞭环绕白日金轮飞舞盘旋,随着其法诀的不断施展,一十七条海蛇蜿蜒齐飞,直朝宁枫进击而去。宁枫微笑自立,竟真的是悬在巨大铜盘之下,也不躲避。 裂缝嘶声,灵波荡漾。两条海蛇率先攻至,巨口一张,便欲将宁枫吞噬入腹。宁枫微微一笑,双脚踏在原地,身形一侧,从中宫之位闪至坎水位,海蛇一击不至,竟是直接撞在铜盘之上,刹那间火炬倾摇,从其上落下不少白色油脂,腥臭焦香,火光中竟是还能见到人的四肢残骸。 宁枫暗暗惊怒:“原来这火炬燃势如此之大,竟是在烧少女的残肢,简直残忍之极!”更是心头坚定,一定要打败这群不择手段的无耻之辈。 他闪电般地又回到中宫,在外人看来便如在原地没动一般。但秋泠仙子,月寒、玉婵等人自是瞧在其中,但这等玄乎其神的步法,也不算是违背开始的约定。 宁枫怒笑道:“一起上吧!”灵生丹田,神识尽放,隐隐间已经将九宫之位布置妥当,在这周身数丈之内,任是谁前来都触不到他分毫,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如何一招不出,而让海蛇封印自己落败。 宗晋卿见一击不至,又遭对方嘲讽,更是怒火狂暴,目光冷冷射来,大喝一声,剩余的一十五条海蛇同时飞至,舞动缠绕,将宁枫团团围在其中,远远望去,只见铜盘火炬下一片金白光芒,竟是宛如烈日一般,也不知其中情形如何? 宁枫在九宫之中来回闪烁,海蛇步步相逼,就是碰不到其分毫。 宗晋卿又惊又骇,这才知自己也小觑了这小子,不过转而又冷笑暗道:“这些海蛇一旦使出,便是循其本身的凶性,只要不捕到猎物,它们是不会罢休的,看你能够躲到何时?” 一十七条海蛇阵的攻击连续不间断,如暴雨倾盆,毫无停歇。不过片刻,宁枫也是有些气竭,这九宫洞天步虽精妙,但却不是久战之术,他心头暗暗计算,却见头顶上一条海蛇嘶嘶攻至,他微笑一闪,护体灵力被对方激发,轰声爆裂,镜生生将海蛇击退了一丈有余。 宗晋卿见状叫道:“小子,你不是说站在原地,一招不使的么?”他此时只想将这狂妄的小子早点击败,竟不顾自己的身份,叫出声来。 宁枫抑制喉头一股微甜,笑道:“我这不还是在铜盘之下么,而且你那海蛇太弱,被我护体灵力给激开,可怪不得我!” 月寒、玉婵微微一笑,她们修为卓绝,神识强大,自是知晓宁枫所耍的小花样,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是心神随着场中情形波动起伏。 宗晋卿知晓自己再说无益,继续催动海蛇阵,龙蛇游走,毒液四溅,混杂着铜盘倾洒下的人脂人膏,难闻至极。宁枫故技重施,接连闪躲,同时以护体灵力将海蛇的攻势生生震的偏离方向,过不得片刻,一十七条海蛇的行走飞舞之势,竟一半都在宁枫的掌控中。 一时不知是谁在控制这些北海凶兽! 宗晋卿狂愤怒爆,双目欲裂,攻势愈发剧烈,越仍不能奏效。反而是宁枫心神既定,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如。下方众女只见到他在金光之中若隐若现,俊秀无比。 秋泠仙子终于笑意全失,面色转冷,悄悄以落影追魂扇握在手中,借着佛像五指的阴影遮蔽暗暗扫过一道疾风,朝宁枫所在的位置飞速而去。 这道疾风无影无形,却是凌厉非常,若是让其掠入场中,宁枫猝不及防之下,定然身受重伤。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连绵白光激射飞出,恰如横空白练一般,荡漾飘舞,将落影追魂扇的攻击弹射偏离,击在石壁之上,又是尘土飞扬,众僧接连闪避,惨叫连连。 宁枫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暗暗气愤鄙夷:“既然你们偷袭在前,就别怪我不守承诺了!”趁着宗晋卿愣神之际,闪电般的绕了一个大圆,接连在海蛇的巨首之上弹射数下,只见得铜盘下的白光瞬间凝聚,化作一个奇点,随后又陡然爆发出来,阵阵气旋风刃迸射而出,夹带着的,还有气息奄奄的一十七条金腹海蛇。 此些变化尽是千钧一发之间,宁枫凌空而立,衣袂翻飞,满面微笑自若,说不出的潇洒自然。 灵光倏然变小,没入金光鞭中,宗晋卿站于佛顶之上,满面惊惶,不敢相信。 却听秋泠仙子笑道:“玉婵大人果然是忍不住要出手了么?”玉婵闻言面无表情,也不回答,白衣翩翩,如静身处子。 一旁月寒叹了口气,走上前道:“是仙子你先偷袭在前,我的玉婵妹妹不过是打抱不平,见不得别人使阴谋诡计罢了!” 秋泠仙子笑道:“小女子曾听说望月神宗的月寒、玉婵两位嗣主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嗣主微笑以对,并不言语。 秋泠仙子又道:“今日宁公子伤了太子府的宗大人,小女子一定要将其捉住听凭太子发落,两位嗣主可要阻拦么?” 宁枫刚才击败海蛇阵,其实已然毕集了全力,若不是宗晋卿骇怒之下强运海蛇,最终灵力不支失去了控制,他此番绝难取胜。饶是如此,宁枫仍然是经络被金灵震体受伤,便连呼吸都是剧痛无比。他此时闻言忍不住叫骂,暗暗调息伤势,如果神宗继续作壁上观的话,那自己只要先行逃走了。 不想却忽听玉婵淡淡道:“今日只要有神宗在,便没有人可以带走妙应仙人之徒。”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玉婵仙子身为玉门嗣主,向来是清心淡雅,餐风饮露,不食烟火,甚至极少与人说话,便连门下弟子也甚少能见到其真容,想不到她今日却为一个少年言语! 不仅是神宗众女惊喜叫出,便连月寒也是暗暗瞥了一眼身旁的姐妹,心头微微讶异。 宁枫愣在当场,不由朝她的完美脸颊看去,却见其目光如水,看不出任何波动,更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为自己说话?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秋泠仙子也是惊诧不已,转而笑道:“这可真是奇了,听说玉婵大人向来静心淡泊,从来不会有一丝波动,今日为何见到这妙应仙人的徒弟,就破例了呢!难道……?”咯咯娇笑,意味深长的道:“难道玉婵大人是喜欢上这个小子了么?” “放肆!”众女闻言顿时呵斥,怒骂连连。 宁枫心头一阵荡漾,看向玉婵的目光,竟是不忍再移开。冥冥之中只觉得其容颜清丽,便如月下白莲,孤独绽放,她的美仿若是凌驾于众生,与九霄飞云相伴,任是谁,也无法靠近其分毫! 分神之际,却见月寒仙子走上前来,笑道:“想不到宗大人身为太子府的幕僚高手,竟会败在一个小子手中,这若是传出去,怕再没人怀疑他便是妙应仙人的徒弟了!”言语之中隐含深意,若宁枫真是妙应仙人之徒,那他便是玄门神帝的传人,与当今太清门掌门李淳风师出同门,天下间有谁敢妄自对其不轨? 宗晋卿面色苍白,暗自调息疗伤。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宗大人身为前辈,又怎会与一小儿一般见识,此番不过是试探而已!” 宁枫暗骂一声“无耻!”,冷眼旁观,他刚才虽使巧计,利用了宗晋卿不能完全御使海蛇阵的弱点,诱敌冒进,将其击败。但其实周身也被那金腹海蛇的凌厉真气震伤,一时修为受损,灵力难以为继。 月寒仙子冷笑一声,道:“如此甚好!”言罢又看向正倚靠石壁的宁枫,笑道:“宁公子,你既是神帝之后,那我们便是同是道门中人,何不跟随我到神宗内一叙!” 又怕宁枫心有顾虑:“宁公子曾经击退魔门妖后,又令李承恩的造反之谋破灭,已经是帝国的大功臣,我定会向武皇亲自禀明,重重赏赐!”双眸闪烁波动,显是对宁枫暗暗示意。 宁枫心头一愕,转而想到望月神宗拉拢天下修道之人,自己这个神帝的弟子自然也在其中了。可是……白马寺众僧拐掠如此多的无辜少女,以炼血祭之阵,难道便这样算了么?玄宗虽崇尚清静无为,但也绝非冷漠之人,望月神宗身为天下第一道门,又有当今国师为宗主,何以对如此劣行无动于衷? 目光向下扫视,却见神宗众女面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奈之色,而那玉婵仙子仍是面色冰冷,秋波寂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宁枫暗暗叹了口气,始知这神都之中,势力纠葛争斗,远超自己的想象! 心中又想到当年师父以一己之力,镇服道佛魔三教势力,方有这太平盛世,如何能被这帮龌龊小人所玷污!当下内心犹豫纠结,刹那间闪过万千思虑,难以决断。 脑中又闪过白绝山谷之中,低吼的腥风、村民的惨呼哀嚎!峨眉山上,梦慧大师的淡泊之姿和那周身燃起的冲天烈火!还有药鼎之旁,师父和蔼却又包容一切的微笑! 宁枫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淡淡地道:“两位嗣主,宁枫既是天医妙应仙人之徒,便绝不能容许有人这般残虐人命,今日不管神宗如何,我都要打碎这血祭巨佛,不能让更多的人为之送命!” 第107章 佛力 秋泠仙子虽笑容不改,但心底却是极为不甘。 她应鄂国公之命,在这山腹之中凿刻出这近三十丈的巨佛,又在其周身设下独门密阵,乃是为了一个极隐秘的计划,且已经接近成功。偶然之下竟是又遇到朝思暮想的妙应仙人之徒,一石二鸟,心头本是欣喜欲狂。 不想被神宗两嗣主发现此山腹的所在,不仅巨佛提前暴露,计划堪忧,便连宁枫怕是也极难抓获。她此时只能加紧谋划的脚步,在众女回禀赤天国师之前完成血祭之阵! 却忽听宁枫说出这等惊人之语,她不由移眸朝上看去,但见其气息不畅,显是受了不轻的伤。但不知为何,秋泠仙子的心头竟是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个少年,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强大! 她勉力撇去心头遐思,笑道:“宁公子果然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只可惜妙应仙人这般海纳百川,胸怀天下的圣人,却教出你这么一个目光短浅的徒弟!” 宁枫冷哼一声。 秋泠仙子又笑道:“这巨佛一旦放入明堂,便是佛光普照,天下归心,那时不知多少歹人、邪念将被其感化镇服,不知多少无辜的性命将会被救起,这区区数千少女比之不是有如云泥么?” 宁枫闻言怒极,想不到这妖女竟然如此狡辩,将人命置如草芥!他悲愤之下,引颈长啸,雄浑之音响彻穹顶,那些集聚的凝血尸虫顿时碧光一黯,竟是瞬间被震死上百只。而下方的白马寺众僧也是气血翻涌,灵力稍弱者已是七窍流血,晕了过去。 众皆骇然,哗然一片。宗晋卿更是惊怒异常,万没料到这小子小小年纪,灵力却如此雄厚! 秋泠仙子压抑微微波动的真气,笑道:“不知两位嗣主以为如何?” 月寒仙子面目一怔,难以抉择!她虽潜心修习道法,但又如何不知鄂国公白马寺胡作非为,祸乱百姓,但其身为武皇面首,权倾天下,便是赤天国师也难以动他分毫,又况她一个寒门嗣主! 此番她接到属下密报,知晓门中弟子被白马寺抓获,方才和玉婵妹妹一道前来。本打算将此间之事面禀国师,令其定夺,哪知道这妙应仙人之徒竟如此悍不畏死,竟在白马寺中与上千僧人为敌! 正犹豫间,却听玉婵仙子忽道:“修道二十载,竟不知道门大义!今日玉门嗣主和门下弟子谨遵妙应仙人之徒的号令!”香璇等女闻言一喜,纷纷催灵入脉,只等嗣主一声令下,便将这些妖僧一举拿下。 秋泠仙子惊怒交加,诧异之极。宗晋卿冷冷应道:“那月寒仙子呢?” 月寒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妹妹如此说了,那我也自当追随!” 宗晋卿突然厉声狂笑,道:“好,好!想不到你小小的望月神宗,竟然敢与太子府为敌,也罢,今日便让你们知晓,所谓的天下第一道宗,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说罢其双手一挥,忽的洞穴之中涌过一股强绝的气息波动,众人只见眼前灵光大作,从白马寺上百僧人中闪电般跃出七个身影,个个灵力卓绝,竟皆是地之道修为的绝顶高手。 神宗众女气势一馁,大惊失色,想不到鄂国公麾下竟是搜集了如此多的修灵高手,这样一来,宁枫已然受伤,众女修为虽精,却不过是人之道的灵力,己方只有两位嗣主堪堪与之匹敌,尽落下风。 月寒、玉婵两位仙子并身而立,面色淡然,毫无惧色,白蓝双衣联袂共舞,灵力激荡,仙意十足。 宁枫早知白马寺众僧必有埋伏,心头惊讶一闪而逝,他暗暗以定灵珠吸纳体内的九鼎之灵治疗伤势,同时感应四周,伺机而动。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望月神宗对上太子府,这下有好戏看了!” 月寒冷冷一笑道:“小心隔岸观火,引火烧身!”言罢手中冰魄勾玉剑横空一扫,数道白芒激射而出,赫然正是以冰寒灵力凝出的冰箭,其不仅锋利异常,更是蕴藏寒毒,威力非凡。 处一等众僧大叫后退,生怕被牵连其中。 两道赤青双芒疾刺飞出,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那数道冰箭被击成冰屑漫天飞扬。一柄飞剑在空中盘旋回撤,落入一名高手腰间的剑鞘之中。 “赤青飞剑!”月寒仙子惊呼一声,随即笑道:“想不到堂堂五岳剑宗的青阳子,竟也甘愿依附于太子府,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宁枫闻言一怔,突然想到,五岳剑宗有一名擅使飞剑的高手,名曰青阳子,乃是西华仙人成玄英之徒,西升仙人任真子的师弟,其修为卓绝,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青阳子面色冷漠,淡淡道:“老夫数十年便已经不是五岳剑宗的人了,今时今日,不过一剑客而已!” 宁枫讶然暗想:“师父曾经提过青阳子的飞剑之术凌厉之极,可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为何他却为脱离五岳剑宗?”又听月寒也道:“如此甚好,免得待会儿丧于我的勾玉剑下,你那师父又来寻我神宗的麻烦!” 青阳子闻言微怒,叫道:“小小女子敢如此跟老夫说话!”叮的一声脆响,赤青飞剑已然出鞘飞出,眨眼之间已化作一双色巨大气芒,朝月寒横劈而下。 神宗众女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前欲救嗣主,却已见一道白绫盘旋飞出,化为一道银色帘幕,将巨大的气刃瞬间化解,两股能量湮灭产生的冲击波向四周荡漾,又是一阵惨叫连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阳子大吃一惊,他自从背叛五岳剑宗,隐世已有数十年。他自负修为,向来对望月神宗的这些女子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群女流之辈而已,今日一见,方知其修为精纯沛然,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其身后的其他高手见状也是飞身跃出,纷纷祭起灵器向神宗众女攻来,刹那间只见灵光纵横,乱石激飞。 月寒双眸波动,心中惊讶接连涌起,她细细感应而去,发现这几人竟然都是当今道佛门派的高手,想不到太子府闷声之间竟然拉拢了如此多的强者,太子究竟想干什么?一时其心中忐忑不安。 叮叮一阵脆响,兵器相交,火星四溅。众太子府高手如影穿梭,虽不能伤及两嗣主,但其余众女已是有几名惨叫一声,白衣之上溢出殷红之色,显是受了重伤。 秋泠仙子笑眼旁观,却不动手。 便在这一刻之间,宁枫伤势已然恢复了大半,他瞧见太子府众高手灵力磅礴,修为高强,竟似都不在神宗两位嗣主之下,久战之后,众女定然难以匹敌。 他心头急怒,略略自责,若不是自己将她们拉入这浑水之中,也不会出现这等局面。宁枫正寻机准备插入战局,却忽见宗晋卿盘腿坐于佛顶之上,御气疗伤,心中一动,暗想:“太子府众高手当以他为首,若是能将其擒住,必能一举扳回劣势!” 想罢再不迟疑,双足猛地踏在石壁之上,乱石飞舞间,宁枫身形已在十丈之外,云歌剑灼灼生光,朝宗晋卿疾刺而去。 宗晋卿见状大惊,他经络紊乱,伤势未复,哪里来得及抵御?不由冷声大叫,惊慌之中却见眼前闪过一道五色美人,将云歌剑光弹射偏离,击在身后的巨石之上,迸炸飞散。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早知道宁公子你不安好心,小女子恭候多时了!”宗晋卿大呼一口气,暗暗道谢。 咫尺之间竟被这妖女挡下,宁枫气急,笑道:“仙子来的正好,也省的我去找你了!” 宁枫大喝一声,冲天飞起,全身陡然绽放出无上光华,一道长虹剑圈已然凝起,凌厉剑气呼啸飞舞,竟隐隐有峨眉剑阵的功效。他神识所至,顿时数道剑刃当空疾速飞出,将秋泠仙子和宗晋卿两人合围其中。 秋泠仙子一惊,随即从佛顶之上翩然跃出,落影追魂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圆弧,其上美人之影翩翩起舞,媚眼如丝,异香缭绕,仿若一支香艳妩媚的舞蹈。 下方众僧被此等异象吸引,纷纷双目赤红,喘息加重,竟似失去了神智一般,随其节奏舞动起来。 宁枫冷笑一声,他已经数次中了这妖女的魅惑之术,岂能再没有防备!当下暗暗遮蔽六感,只凭神识感应其灵力飞旋之势,隐约间竟见有五色光华萦绕其上,化作彩裙向自己笼罩而来。 “这妖女的灵力当真奇特,竟然能够使出五行灵力!” 他以跳出五行外的极阴体质,又御使包罗万象的至尊九鼎,尚不能圆转如意的使出五行,这妖女如何能做到!宁枫惊讶疑惑,一时不得其解!但对方攻击转瞬而至,不容其揣度细想,他一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从剑圈中一连召出数十道无形剑气,朝那些“美人”疾刺而去。 四周剑光激射,风刃飞旋,众多凝血尸虫受到惊吓,纷纷四散飞舞,有些竟是飞入众僧之中,乱咬乱刺,不一会儿竟有几名僧人被凝血霜入体,化为一滩脓水。 宁枫暗凛之余,却见神宗两嗣主和众女遭太子府高手合围,步步后退,已是落尽下风,不少女子皆白衣泛红,身受重伤,却仍娇呼连连,苦苦支撑。 “再不擒住宗晋卿,怕是神宗众女要被我牵累了!” 宁枫口念法诀,手中云歌剑冲天飞起,灵光附于其身,恍若一柄巨刃,悬在半空。无数剑灵从其中溢散出来,漫天飞舞,将巨佛的硕大头颅团团围住。 秋泠仙子笑道:“宁公子真是天才绝艳,这才三四个月,便能将云歌剑灵御使的这般的纯熟,若是清净佛能够见到,定会感慨后继有人了!” 宁枫听其提到梦慧大师之名,怒火更甚,清净无影剑飞啸舞旋,一片白光之中,竟已分辨不出妖女的身影。 宁枫知晓以秋泠妖女的修为,自己一时绝难伤她,不如擒贼先擒王,将宗晋卿拿下再说。他默念九鼎之诀,体内定灵珠飞速旋转,将体内沉睡的八灵召唤而出。 赤红小鼎凝在胸口,一条数丈长的火龙咆哮飞舞,如一道火红闪电,瞬间已将宗晋卿包围之其中。 下方太子府众高手欲出身相救,却被月寒、玉婵紧紧缠住,青阳子沉喝一声,赤青飞剑疾刺而上,在半空之中遇到玉婵仙子的流云飞袖,冲突欲出,却刺不破那白绫分毫。 宁枫大喜,哪能容这等机会流逝?募的运转定灵珠,将经络内残余灵力贯入其中,刹那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倍于前的灵力喷薄而出,全部化为汹汹火势。 一时间他连使清净无影剑、离火之龙,竟将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困在其中,宁枫扫去心中烦闷,畅快之极。 便在他以为宗晋卿将要支撑不住之时,却忽见一巨石从穹顶之上落下,擦肩而过。宁枫讶异抬头望去,整个洞穴都似在狂摇剧震,仿佛地震一般。 他正诧异不解,生出一丝惊慌,却听下方传来一阵惊呼,定睛望去,宗晋卿须发飘舞,宛若癫狂,手掌之上鲜血淋漓,按在佛顶之上,狰狞大叫。 “你不是要击碎这巨佛么?便让你看看,佛祖的威力!” 第108章 压顶 一时山洞摇晃,将欲倾塌。 众人心神剧震,一时竟忘了争斗,纷纷凝眸向上看去,却见宗晋卿疯狂乱舞,站在佛顶之上。而整个佛像竟是绽放极强的淡红色光芒,若不是其中隐含凌厉杀意,竟似真的是传说中的佛光一般。 不知是谁惊叫道:“佛像飞起来了!” 宁枫心头骇然,果见三十丈高的巨佛竟是缓缓离地,四周乱石翻飞,地面震裂。众僧站立不稳,倒地来回滚动,而那巨佛的底座竟是有一股绝强的吸力,将他们快速的拉扯其中,惨叫惊号不断。 “难道这血祭之阵……竟可以控制巨佛么?” 内心惊骇不已,这巨佛怕是不下数万斤,到底是用了多少处子少女的精血,方才能够列出如此威力的血阵! 宗晋卿癫狂大笑,手中鲜血汩汩直流,汇入血阵之中。众人大凛,方知他竟然以自己精血为媒,来控制这众逾万斤的大佛,此法虽威力无穷,但也是极具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阵法反噬,有魂飞魄散之虞。 四周狂风怒吼,乱石激飞,离火之龙被瞬间震散,与铜盘上的人膏火炬混杂一起,顿时掀起冲天火浪,刹那间整个洞穴仿佛是处于炼狱一般,极热难挡。 白马寺众僧惨呼不已,稍有躲避不及者便是浑身浴火,四处抓咬,紧接着又被巨佛的吸力牵引其中,化为肉泥。 神宗众女见状失色,纷纷御灵抵御中汹涌袭来的狂猛火浪,同时扶住受伤的同门,跃身后退。而对面的太子府众高手也未曾想到宗晋卿竟然提前祭起了这巨佛,惊骇之下也不住后退,动作稍慢者便是胸腔狂震,气血翻滚,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宗晋卿敌我不分,哈哈大笑:“小子,你师父当年有移山倒海之力,不知你学会了几分呢?” 说罢便怒吼连声,双目尽赤,手掌在佛顶之上疾速凝出无数印法,随着其血祭阵法的不断施为,巨佛速度越来越快,在洞穴之中飞旋升起,浑厚的血灵似是充盈着整个空间,令人无处可逃。 神宗两嗣主奋力护住门下弟子,不能前进分毫。玉婵仙子手中流云飞袖四处突奔,道道白光朝前怒舞疾刺,却方一触及巨佛的十丈之内,便是气流一滞,被生生击飞。 轰隆巨响,地动山摇,整个青峰都似剧烈晃动,将欲崩塌。 宁枫也是惊慌混乱,这巨佛凝聚了上千处子的精血,岂不是区区数人之力能够抵抗?眼前佛像的大手向自己拍过来,如同小山一般裂空浑厚,他下意识的御使云歌剑朝前连砍连刺了数十剑,虎口迸裂,鲜血淋漓,气血更是被激得如同潮水,乱涌狂奔,他无计可施,唯有翻身朝一侧飞去。 哪知宗晋卿此番的目标只在自己一人,佛像之光紧追不舍,他御风九宫洞天步在空中疾速穿行,转瞬间已是绕过数个方圆,只见石壁摇摇欲裂,火炎喷射,四周尘土砂石漫天飞扬,被灼烧得通红,嗤嗤直响。 宁枫惊骇之际,却已感应到身后巨佛山岳大手瞬间即至,排山倒海般的炙热气浪接连猛撞,浑身骨骼如裂,经脉灼烧,五脏六腑也是被狂力挤压,剧痛难忍。 闷哼一声,宁枫猝不及防,被巨手生生击中,周身就像是散架一般,几乎失去了知觉。身形更似断线的纸鸢一般疾速坠落,神识剧痛模糊,周遭的一切都似蒙上了一层迷雾,恍惚难以辨明。 轰然巨响,火光漫天,宁枫只觉自己像是已经被狂风怒火吞噬,整个人都被烧成了虚无,六感全失,迷迷糊糊间只有一个念头:“我……这是要死了么?” 心头竟是无一丝悲伤,只是略有些怅惘,自己躲过妖后的魔门大阵,又从夏墟地宫中惊险脱逃,想不到今日却死在佛祖的手中,不由失声苦笑。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交相重叠,最后便成一片空白,无尽素光之中似是有一条彩带横空迤逦,仿若连接天宫的桥梁。 宁枫猛的一惊,意识清醒了几分,那天桥之上,赫然正翩然立着一个鹅黄素雅的绝色女子,浅笑嫣然,俏皮可爱。他失声叫道:“雨儿妹子!”心头一疼,眼眶一热,竟是募的涌出泪来:“我反正是师父从鬼门关将我救回来的,贱命一条,只是……雨儿她身世迷离,师父惨死,又被同门欺压,她在世上能倚靠的,恐怕只有我了!” 念及此,心头更是沉痛万分。 恍惚间,那一片白芒中的彩色带桥竟是波动起伏,上下翻飞,宁枫见之一惊,神识竟是恢复了几分,暗暗感应周身,却觉十二经络、奇经八脉大半皆被火炎巨力冲击摧毁,难以调集灵力脱逃。 暗暗呼吸吐纳疗养伤势,四周灼热空气进入口中,便如刀割火燎一般。他生生忍住,却忽地想到:“怎么我还活着?难道宗晋卿他是手下留情了?” 骇然抬头看去,顿时双腿一软,周身虚脱。 那巨佛竟是停顿在自己头顶之上,仿若一座连绵山岳横亘于空,气势滔天。宁枫暗暗讶异,下意识地挥手御剑直挥,叮当作响中火星一片,却撼不动佛像分毫。 四周尘土飞扬,灵力激荡,不能视物。隐约之中却似有一道白光横在巨佛底部,缠绕交织,嗡嗡震响。 宁枫恍然,惊叫道:“这……这是玉婵仙子的流云飞袖?”听说这流云飞袖乃是取天下最为坚韧的冰蚕丝、火蛛丝、昆仑玉精……再混以神树果实的汁液交织而成,柔韧之极,水火不侵,是望月神宗十大神器之一,更是列入三教神器之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玉婵仙子身为神宗玉门嗣主,与自己素不相识,她为何会出手相助?宁枫眼前又闪过那一精致美丽的绝世容光,淡如幽兰,冷若秋风,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入其眼中。 宁枫心头惊喜、迷茫、疑惑……众多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漂流沉浮。浑身剧痛,却已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奋力站起,又见头顶之上,却又有淡淡彩光闪烁,香气丝丝入鼻,撩拨着周身气血。 “秋泠仙子?” 宁枫张口结舌,惊震更甚之前,这彩色灵力、袅袅香风,赫然正是秋泠仙子的落英追魂扇! 刹那间,宁枫只觉脑中嗡的一响,仿佛身处梦魇之中。秋泠妖女三番四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此时为何也要相助自己?来回思索,均不得其解,暗暗苦笑:“难道是我的极阴之体死了对她们就没有用了?” 使劲摇了摇脑袋,却仍是胀痛难忍,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争论呵斥之声,待凝识辨之,却又听不清楚。唯有流云飞袖和落影追魂扇的两道灵光交相重叠在一起,光芒震烁,摇摇欲坠。 宁枫心中一凛,惊道:“这巨佛之力惊天动地,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想罢奋力感应丹田,却觉其中空空如也,浑身经脉更是断了大半,使不出半点力气,此时恐怕便是寻常的人之道高手他也敌不过。苦笑一声,唯有以手撑地,不顾四周肆虐的风刃和灵力冲击,缓缓向外挪动。 不过片刻,头顶上的彩带之光突然湮灭,一道白绫被大力纠缠,疾速退却,而那一缕惊鸿之影也瞬间消散。宁枫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轰隆巨响中,百骸俱散,那巨佛裹挟惊天之势轰然砸下。玉石佛身被离火之龙和人膏火炬灼烧得滚烫无比,仿若火山岩浆一般,宁枫不由涌过一丝绝望之情:“这般下去,就算不被巨佛压成肉泥,也要被活生生烫熟了!” 正欲闭目待死,突又感到洞穴地面传来一阵咔嚓震动,他暗暗疑惑,扭头看去,却见地面竟是在巨佛的狂暴力量冲击之下出现了无数裂纹,如蛛丝渔网迸生,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洞穴陡然坍塌,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地洞。 想不到必死之境地竟然出现了一线生机,宁枫不由大喜,刹那间不顾周身剧痛只想放声大叫,不过这逃生的喜悦很快便消失,抬头望去,上方的那巨佛却是来势不减,万千激荡的灵力仍是当头砸下,夹带起无数迸射的炎火,宛若天柱崩塌,毁天灭地。 生死来回,大起大落,宁枫的重伤之身已然是承受不住,神识愈发的模糊,唯有体内的残余灵力自动环绕周身,帮其抵御外力冲击,饶是如此,仍是脏腑移位,口中鲜血直流。 宁枫感应丹田内的定灵珠速度也是越来越慢,灵光黯淡,暗道:“高兄,看来我马上也要去与你相见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美酒等我呢!对了,肯定还有美人、仙舞!”念及此,心头那般苦痛绝望反而是消逝了几分。 遐想之余,一道灵光从神识中闪现而过,他猛地惊醒,大叫:“我真是傻了,高兄留给我的神器我却不知道运用,九鼎!哈哈,九鼎!” 第109章 隔绝 气入经络,刹那间召唤出八只至尊鼎,色彩各异,呼呼飞旋。 “这巨佛力逾万斤,我灵力又是不足,怕是别的小鼎不一定能够抵挡。艮为山岳,沉重浑厚,便以艮土鼎试试!” 当下再不迟疑,施力念出口诀,抛出艮土鼎,这黄色小鼎光芒怒旋,飞绕不止,刹那间化作三丈大小,宁枫闪身藏匿其中,双手化作吸盘紧紧的吸附。 顿时头顶那巨佛的冲力轰然击在艮土鼎之上,宁枫猝不及防,被大力一震,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金星直冒,好在鼎身隔绝灵力,四周的风刃灵光已是不能加于其身。 艮土鼎被巨佛连番震击,黄芒更甚,饶是其乃是至尊神器,雍穆雄奇,也是扛不住巨佛从天而降的巨力,便如一尊山岳般轰然坠入地心,朝下猛冲。 宁枫蜷起身体藏在鼎中,整个人便似在狂风海浪上波涛起伏,百骸俱散,骨骼皆碎。在上方的漩涡气浪狂击之下,艮土鼎更是如一口黄钟般,隆隆轰鸣,尽数贯入宁枫的耳膜之中,脑壳欲炸,撕裂般疼痛。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下方鼎口除了传来一阵阴寒疾风,嗖嗖贯入鼎中。宁枫浑身一怔,惊醒过来,悟道:“看来是快要到底了!”感应周身,发现尚有几分灵力护住心脉,心头悲喜交集。 “对了,巨佛加上艮土鼎,便如两座大山一般,若就这般落地,我可是要被压成肉饼了!” 心念一动,便又召出坤地鼎,罩在艮土鼎之下。坤属地,沉浑厚重,包罗万物,此时用来接住下落之势再合适不过。 铛铛铛的连声狂震,两只至尊鼎终于触到地底,宁枫收势不及,顿时一头撞在鼎身之上,温热腥咸的鲜血顺着额头流得满脸都是,他神智一清,强忍剧痛,爬起身来。 念诀收起坤地、艮土鼎,极目四望,却觉尽是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瞧不见,宁枫心中颓然,想不到刚逃得生天,便又被困死在这地底深处。 沮丧片刻,宁枫又暗暗感应周身,却觉在艮土鼎的护佑之下,伤势倒并未加重,不由略略庆幸。 凝眸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是处在一个方圆百丈的大坑之中,想是被巨佛大力冲击而成。他心中一惊,便拔出云歌剑,欲向四周挖去,看能否寻到地底水流暗河,循迹回到地面。 刚欲挥剑横劈,一抹淡淡剑光闪烁入目,他怔了一怔,不由想到此剑乃是梦慧大师临终前所托,此时自己却拿来掘地挖土,真是大材小用,但怎奈身边无其它利刃,只好口中暗暗告罪,随后向下劈去。 只见得一阵火花四溅,清脆玉响,宁枫以手摸去,发现竟只是斫出一三寸许的痕迹,他暗暗一惊,恍然道:“秋泠妖女说过,这巨佛乃是以青山山腹中的玉精胚雕刻而成,那这地穴说不定便是白马寺众僧挖掘玉石所致,如此说来,四周都应当是那坚硬无比的石材了!” 念及此,又是一阵心灰意冷,但仍有一丝侥幸,不由在百丈宽阔的大坑之中来回试探,如此过了一刻钟,宁枫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筋疲力竭,浑身再无半分力气。 头顶之上被巨佛之身完全封堵填塞,脚下却又是坚不可摧的奇异玉石,整个人便如被封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中一般,叫天无应,叫地无门,若无外人搭救,怕是要永久的被困在此地了! 个人自由倒是小事,但自己此番身负渤海公主所托,要寻找鲛鱼美人,乃是关系到渤海国和鲛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自己怎能辜负?况此刻虽已将灭族之仇慢慢看淡,但是天朝九州风云诡谲,暗流涌动,蛰伏多年的魔教妖人蠢蠢欲出,怕不知又在计划什么惊天阴谋? 若是困在此地不得重出生天,又如何继承师父的遗志?如何为梦慧大师报仇?如何……如何帮雨儿妹子找到身世,如何与她一起乘风直上,游历仙山? 想到宫雨儿那美丽可爱的笑脸,心头又是一阵痛如刀绞,募的握拳定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此地! 此刻当务之急,乃是养精蓄锐,治疗伤势,宁枫收剑入鞘,盘腿坐定,暗暗念起那已经修习了十年的凝心法诀,一时只觉四周玉石之中竟是蕴藏着不弱的天地能量,他心头大喜,将全身经络穴位尽数打开,贪婪地吞噬着四周的灵力,随后经由经脉进入丹田,温养着重伤的身体。 如此又过数个时辰,宁枫终于感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充盈脏腑百骸,而全身的经脉也似好了大半,灵力流转再无阻碍,畅通无比。 伤势复原大半,宁枫便又心焦起来,周遭一片黑暗,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神宗众女是否安然逃脱,秋泠妖女和薛怀义等人的阴谋是否被戳穿? 脑中乱糟糟的胡思乱想,逃出此地的欲望更是强烈,不由又是祭起云歌剑在四周乱砍一通,火星四散飞舞,石屑迸射,却仍不能破开一条出路。 “既然白马寺僧人能在地底挖出这一洞穴,难道我就不能?” 心头不甘,宁枫又思索其它办法,忽的想到:“刀砍不行?难道风吹火烧也不行?” 募的一振,宁枫默念法诀,八只流光溢彩的至尊鼎接连被召唤而出,一时火龙飞啸,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在这百丈方圆之地,片刻的时间竟是变化出了天地间最为恶劣的环境,宁枫不顾自身安危,让至尊鼎那被封印千年的力量尽数释放,一时周围的坚硬玉石忽而灼热如岩浆,忽热又寒冷如玄冰,忽而受狂风侵袭,忽而又被山岳震击。 定灵珠飞旋怒舞,八鼎循环呼啸流转,洞穴中虹彩烈芒,交互迸爆,如此足足过了一刻钟,宁枫方才停下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丹田中灵力枯竭,难以为继。 待休息片刻,他又指尖竖起,凝出“燃光诀”照亮四周,定睛望去,却看见那些玉石在八灵的并济冲击之下,生出了无数的裂纹,蜿蜒纵横,遍布百丈之远,自己仿佛是置身于巨大蜘蛛网的中央一般。 宁枫大喜,暗道:“我还以为是坚不可摧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急忙飞身跃前,拔出云歌剑,复又全力斫坎,以期将这一层玉石破开。 晶莹长剑在空中划过数道圆弧,灵光闪烁,直刺龟裂玉石。 叮当狂响之中,宁枫只觉一股狂猛无比的巨力传至虎口,仿佛自己的全部真气一丝不落全部反震回来,全身剧颤,双手鲜血直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之上,沁入裂缝之中。 宁枫顾不得查探伤势,连忙走上前,满心喜悦顿时消散无踪,一下子仿若落入万丈深渊,遍体皆寒,绝望无比。 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将周遭的玉石煅烧成了另一种更为坚韧的材质,沉如陨铁!硬如玄冰! 宁枫心头残存的逃脱之念也是越来越少,焦惧绝望升腾至无以复加,神识之中充斥得是前所未有的狂躁愤怒,胸膛如被汹涌的火山封堵,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灼烧一切。 “啊……啊!” 仰天长啸,似是想用呐喊声将这无尽的黑暗,封闭的玉石洞穴刺破洞穿,宁枫毕集全力,将手中炫目的云歌剑刺入玉石之中,咔嚓连声脆响,这刚硬的山玉竟是被其的悲愤一击震出一个丈余大小的坑穴。 碎玉齐飞,乱石崩射,击打在四周的*和头顶的巨佛底座,铛铛作响,宁枫站于原地,任凭周身被飞石击中,皮肤青白淤红,肿胀疼痛万分,他却置之不顾,心如死灰。 不想良久之后,四周的碎石却仍不歇止,如珠玉落盘溅射,脆响不断。 叮叮……叮咚…… 玉乃地之精,蕴涵纯粹的能量。这山玉虽无法和昆仑玉相比,但此时被宁枫的灵力所激,弹射不停。况四周洞穴和巨佛本是同一材质,灵力互相传递,汹汹呼啸,循环往复。 宁枫心头一震,如遭电亟,募的跳起来,一跃数丈,哎呦一声,头顶撞到佛座之上,生出一个大包。但他浑然不顾,内心更加确信,这玉洞和佛像被飞石击打的声音一个清脆、一个沉浑,截然不同! 地底虽已被挖出一个大穴,但山玉石绵延千里,紧密连续,直达地下万仞之深,但这巨佛…… 难道这巨佛,竟是中空的么? 虽心头惊讶骇然,但却无异在无尽黑暗之中发现一丝曙光,不管这巨佛之中蕴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既然薛怀义、秋泠妖女和太子府等人费尽千辛万苦,耗尽上千处子的精血,方才雕出这三十丈的佛像,那他们便不可能将其一直放置在这地穴之中。 联想到即将到来的万夷来朝,宁枫心中砰砰直跳,对了,武皇陛下崇尚佛教,一直想将佛门推至四方边境的蛮夷之国,这佛像,难道便是为了感召这些来到三都的使臣宾客么? 心头募的闪过一大胆之极的想法…… 第110章 暗道 此后接连数日,宁枫便不停的以剑斫砍玉石佛像的底座,剑光激射,玉痕益深。日复一日,夜不眠休,唯有疲惫累极的时候方才倚靠石壁歇息片刻。饿了,便吃些乾坤袋中剩余的干粮,渴了,便搜集玉璧上凝聚的水滴……灵力耗竭,便盘坐调息,与四方同化。 偶尔停歇之时,想到宫雨儿,想到那些未完成的志愿,想到那些处处算计自己的魔门妖后、秋泠仙子……心中募的生出万千感慨,又有几分疑惑迷惘,不知这巨佛之像,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其中另有乾坤! 炫光流溢,火星四溅,不住激荡扩散的灵力之中,偶然闪过一道飘散的流云,迤逦万千…… 周遭玉洞虽封闭堵塞,不见天日,但却是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其中蕴藏地之精华,便是比之仙山洞府也差不许多,宁枫经由数日的凝气纳灵,修为更是一日千里,虽仍没有破开巨佛之身,但心头却是郁闷尽去,心境大转,重又恢复了洒脱乐观的本性。 这一日,宁枫盘腿坐在玉坑之中,双手凝印,全身泛出淡淡柔光,与四周的百丈玉石辉映,如置身幽深月宫之中。片刻后,他缓缓站起,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喜不自胜,因祸得福之下,竟一举突破了地之道的中乘境界。 抬头看向那巨大无比的玉佛,凝视那已被出尽一丈深的沟痕,暗想:“周围一丝光亮也见不着,不知外面是何日子?若再不出去,怕是已过了朝廷盛典,那鲛鱼美人更是生死难料!” 想罢毕集真气,募的以剑画圆,凝出一无形剑圈,嗤嗤连响,数十道剑气瞬间击在佛座的中央之处,碎屑纷扬,漫天飞洒。方一触及周身便被护体灵力震成齑粉,宁枫大喝一声,无数灵光聚散齐集,化作一道三指宽的长虹之光,轰然朝佛像飞去。 只听得一阵隆隆巨响,整个玉洞都在不住震颤,万千乱石在耳边呼啸而过,落在的四周的玉石沟壑之中,宁枫顾不得其它,凝出一道无俦灵力将四散的碎玉震开,顿时心神皆失,一股喜悦如洪流潮水喷薄而出,难以抑制! 终于……终于……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将这坚如铁木、硬逾玄冰的玉石大佛生生击穿,而头顶之上风声呼呼,灵力沛然,赫然便是一个黑暗幽邃、直通巨佛深处的洞穴! 宁枫哈哈长笑,只觉柳暗花明,天不相负! 稍稍感应片刻,确认其中并无危险后,宁枫再不迟疑,足尖点地,跃然攀上。根据位置形状判断,此洞当在大佛的脚趾之处,宁枫指尖燃起火灵术,飞速沿着洞壁前行,暗暗观察。 行不多时,便暗暗惊诧:“原来这大佛竟只有丈八许厚,其余的地方全都是中空的。”激动之余心头又不由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何白马寺要耗费如此人力凿出这空心大佛,而且稍稍判断,便知这工程没有一年半载绝难完成,究竟薛怀义和太子府是如何是在天子脚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 大佛不过三十丈高,若在平时这些许距离须臾可过,但宁枫心中忐忑,处处提防,速度自然慢了下来,足足过了十数分钟,方才接近大佛头顶之处。 一路之上,只见玉石壁面被打磨的光滑无比,隐隐可见其上画有各种复杂的图案,细细辨之可知乃是血祭之阵的列阵图。宁枫心头惊诧之意愈盛,鼻息间也充斥着那股莫名的气味,丝丝腥臭,又带着点刺鼻异香,当是凝血尸虫与人血混合制成的凝血霜的味道,以手触摸石壁,只觉滑腻粘软,竟乃是厚厚的一层凝血霜。 心头惊怒恐惧,如此多的凝血霜,不知要多少处子少女的鲜血! 内心悲愤,踏足加速向上,片刻之后,终于前方通道变窄,浑厚的血祭之灵却是越来越浓,周遭的石壁不再圆滑,反而是出现许多沟壑凸起,宁枫微微疑惑,旋即恍然:“原来是已经到了大佛的头颅处了!” 猛地想起在青山山腹之中,宗晋卿以自身血液为媒来控制巨佛,如此看来,这血祭阵的阵眼应当便是这大佛的头顶! 宁枫一喜,跃身冲出,却发现头顶上乃是一平滑的石壁,其上虽有极其复杂的血祭列阵图案,但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莫名失望怅然,暗想:“难道将这巨佛挖空,仅仅是为了列这血祭大阵么?”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宁枫却犹自不信,来回在头颅之中山下翻飞,不住的查探。 良久之后,却一无所获,宁枫盘旋大佛的脖颈之处,朝上凝视查探,悠悠的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出路的话,那我只好待在这里,等万夷来朝盛典之时,薛怀义将巨佛召唤而出,我才能伺机脱逃了!” 心中既如此想,便安然地寻了一处光滑干净之地,静静地感应着周围那磅礴充沛的血祭之灵,虽偶有遐思乱想,宫雨儿、渤海公主、秋泠仙子……玉婵仙子等人的面容在脑中闪掠,如那落影追魂扇上的美人之影,婉转千姿。但他很快又凝心定气,将其摒除。 脑中一片空白,四周也安静的出奇,仿佛天地间除了自己以外,再无一物。宁枫神识恍惚,连日来的焦躁、喜悦、激动、愤懑……无数情绪在这一时刻尽数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澎湃潮水,肆虐咆哮,又倏忽而过,一去不复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迷迷糊糊之间,宁枫仿佛听到一阵娇声鹦啼,媚气如丝,轻如花瓣飞扬,柔如清泉流过,他摇了摇头,暗道:“难道是思念雨儿过度,出现幻觉了?”苦笑不已,正欲重新凝印修炼,却忽然全身一震,叫道:“不……不是幻觉!” 宁枫募的气入丹田,灵力合聚,神识静心,感应那似有若无的声音,良久之后他愈发确信,这巨佛体内,果然是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黑暗中静身良久,乍一听得第二个人的声音,宁枫不由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难道是有侥幸未死的少女悄悄的藏身这里么?”思绪刚起便又瞬间否定,白马寺众僧乃是催动凝血尸虫将那些无辜少女的全身血液皆化成了凝血霜,方才注入巨佛之中,断无可能有幸存者,转而又想:“或者是少女门的鬼魂?” 宁枫虽自负胆大,此时也不由全身一颤,生出一丝俱意。虽据师父妙应仙人所说,人死之后的魂魄会经由神秘的通道进入鬼界,随后再转世为人,有修为、神识强大者或许会直接升入仙界,登上极乐。 但那些毕竟是听说,并无验证。自妙应仙人化羽之后,宁枫也并未感应到师父的一丝魂魄,他自是心中将信将疑。若真是那些少女之魂死有不甘,逗留在大佛之中,也并非不可能。 宁枫又记起当年师父耗损修为,帮助白绝山谷的冤魂进入鬼界转世的事情,心中一动,便欲仿照其法,超度众女。但那“灵心无量决”的法门晦涩艰深,他又一直颇为不喜佛门,是以之前也没有用心记忆,此时唯有念了一段被师父强迫记住的《地藏经》和《金刚经》。 一阵枯燥的嗡声诵经过后,宁枫暗暗祈祷:“众位姐姐妹妹,你们这一世遭逢不幸,他日转世投胎之时,必能善恶有断,生到一处好人家,一辈子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若放在平时,宁枫断不会诵念佛法,为人超度。但那日在山腹见的少女惨死之状,心头恻隐之心大起,同情之意顿生。佛经念罢,宁枫又生决心,薛怀义和那些僧人作恶多端,手上沾满鲜血,自己若是能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戳穿其巨佛阴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果然,那断断续续的少女*声在经文念完之后似是消失了,宁枫心中既定,微微一笑,复又重新吞吐纳灵,凝气修炼。 不想又过不得片刻,耳边复又响起相同的声音,且不似原来那般清柔微弱,反而是愈发强烈,宁枫心中一凛,暗想:“难道是这些少女怨念太深,我修为又太弱,度不得她们的冤魂么?” 心中焦急自责,正欲继续诵念,却又觉那声音娇柔婉转,不似冤魂的哭诉悲泣,他内心大动,猛地抬头循声看去,只此一看,便是双目圆睁,内心大跳。 巨佛头颅之中虽仍是空无一物,唯有血祭阵法发出淡淡诡异柔光。但宁枫极目凝视,却是陡然发现,这头颅中的空间竟只有两丈之高! 宁枫依稀记得,巨佛耸然而立,巍峨壮观,当有三十丈,其身是盘卧之姿,那其头颅至少当有六丈才对,为何竟连其一半都未到?难道……头顶处却是另有乾坤么? 他骇然之下,急忙飞身跃起,手掌运起一股绵力,朝那足有三丈方圆的圆形玉璧轰击而去,果觉声音叮咚无序,乃是其中空心所致。宁枫心头惊喜交集,连忙以灵力激化阵法,暗暗查探阵眼之所在,便在其施为之时,那少女的娇柔之声愈发连续清晰,音音入耳,间或有无助的*。 内心愈发急切,玉璧上的血祭阵也在其度化灵力之后光芒大作,不时有阴厉血色激荡而出,煞力惊人。但这其中所列似不是寻常之阵,与宁枫之前在典籍上读过的也全然不同,足足一刻钟过后,他也未找到破解之法,更别谈能打开玉璧,进入另一空间。 焦虑之余,心中猛地一动,恍道:“宗晋卿在承香殿将美人鱼捉去之后,我便一路尾随,跟到山腹之中,中间没有一丝停歇。难道…… 想罢急忙召出庆忌神兽,这三寸黄色小人被封印良久,早就等待不及,此时驾着马车在黑暗中来回盘旋,最终直直地朝着玉璧的一角落冲撞而去。 宁枫见之大喜,叫道:“就是这里了!”以手运出一绵柔光旋,轰然击出。 只听得吱呀一声巨响,那玉璧的最左侧,竟是逸散出一道炫目珠光,一石门徐徐打开,似是通往另外的世界! 第111章 人鱼 宁枫瞧着那缓缓打开的石门,其中珠光异彩,炫目神夺,他心中忐忑,不知其中又蕴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但此处乃是费尽万般辛苦才寻得,岂能畏缩不前,当下他心中暗暗警惕,在庆忌兽的挣扎怒容中将其又重新封印,随后跃然而上,进入石门。 方一进入,便觉一阵极其刺目的强光直射而来,几乎睁不开眼睛。随即又听得身后传来浑厚的石壁摩擦之声,待回头看去,石门已然关闭。 宁枫暗凛,以灵护住双目,四下扫望。顿时心头惊诧震撼,他跟随师父遍游九州,尽览名山大川,神仙洞府,也从未见过如此瑰丽万千,珠光宝气的仙境。 只见这密室之内乃是一五丈方圆的水池,其上四方横立有以透明白玉石雕刻而成的栏杆玉桥,中央乃是一灵巧精致的水榭,周围延伸有飞檐八角,各垂挂金银铃铛,稍有微风便叮当作响,清脆悦耳之极。 想不到一石壁之隔,内外便是两个世界,此处虽空间不大,但却直如九霄仙境,令人一见便是心中向往流连。宁枫戒心尽去,连连轻声赞叹,同时沿着玉桥缓缓朝水榭走去,又见四周立有八根以汉白玉砌成的耸立玉柱,其上雕琢有许多巧妙的图案,细细看去,又觉千奇百怪,不是九州所有,反而像是海底游曳的灵鱼、异兽,各自姿态万千,美丽之极。 四周池水碧蓝,纯净清澈,在玉柱和水榭之间缓缓流动,涟漪起伏,潺潺沥沥。八角飞檐不时有水珠滴落而下,叮咚作响,在池面上轻音回荡,极为动听。 宁枫欲进入水榭一观,方一走下,便迎面吹来一阵微风,恰如轻纱拂面,惬意之极。他微微一笑,继续向前,却又陡然咦的一声,呆立原地,手轻轻向前探去,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这不是微风,而是一薄如蝉翼的帘幕!” 宁枫惊奇万分,这丝帘纤薄无比,拂动之间隐隐露出幻光百色,颇为绚丽,他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传说中的东海鲛人产鲛绡,入水不濡,有“掌中无力舞衣轻”之称,难道此帘便是以鲛绡织就而成么? 想到这里,内心喜悦不已,碧水为池、水晶为榭、鲛绡为帘……莫非鲛鱼美人族的公主便被囚禁于此? 宁枫急忙走至水榭另一边,凝神搜索,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果见一女子横卧在两丈之外的水波之中,蓝色秀发轻柔低垂,遮住裸露的脂玉酥胸,白颈微现,香肩耸动,令人见之不由血脉贲张,心跳骤速。 他勉强收住心神,细细查探,这女子双眼紧闭,长翘睫毛还沾着未滴落的水珠,其面色微有痛苦之状,红唇翕动,不时发出一阵婉转*。宁枫顺着其扭动的纤细腰肢向下扫过,又是啊一声惊呼,只见其长发尽处,不堪一握的蛮腰下方,赫然是一银白色的优美长尾,玉光闪烁,别有一番妖娆风仪。 这昏迷着的动人女子,难道便是被宗晋卿掳掠失踪的鲛人族公主么? 虽不知对方将美人鱼囚禁于此究竟意欲何为,但总算确认其并未将她献祭于血阵,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暗暗欣喜。 思绪间,银白鱼尾又是一阵缓缓摆动,水花四溅,涟漪扩散波动,但鲛人公主却依旧昏迷不醒,宁枫凝识感应而去,却觉其体内有一股混乱游走的强大灵力,暗惊:“这是摄魂真诀?” 宁枫正欲上前帮其救治,但见蓝发拂动,雪肤玉峰若隐若现,他虽与宫雨儿情投意合,初识情爱滋味,但不过都是浅尝辄止,算不得数的,此时见到这等诱人风景,不禁浑身僵硬,面红心跳。 犹豫良久,心一横:“我只要没有不轨的念头,在意那么许多干什么?”一咬牙,便跃身而下,足尖在水波上轻点漂移,瞬间来到鲛人公主的身边,从乾坤袋中拿出雨儿的裙衫罩在其胸腹之上。 “冒犯了!” 凝出一股真气汇入其心脉经络,不过片刻便将摄灵真诀解开,却见鲛人公主仍不见醒转,宁枫微微诧异,便握住她的皓腕把其脉穴,随后又不住感应其心脏六腑中的灵力走向。 正凝神间,耳边又传来一阵娇喘,鲛人公主终于缓缓睁开双目,大眼睛扑棱直闪,片刻方才适应碧波中的流溢珠光,她眨了眨美眸,正看到一陌生男子盯着自己的酥胸,聚精会神,不时露出异样的神色。 “你……你是谁?” 鲛人公主大吃一惊,猛地鱼尾摇摆,水波高高溅起,同时下意识的捂住高耸的双峰,惊疑呼叫,但声音却如春风扶起弱柳,露珠映射晨曦,说不出的好听动人。 宁枫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向后退去,衣衫被水花打湿,狼狈不堪,他转过目光,同时支支吾吾地抱拳道歉:“我是……你……我……”紧张心虚之下,话不成言,断断续续。 鲛人公主见其慌乱模样,不由心中害怕恐惧稍稍淡去,复又问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在我的身旁?”又想起自己的身躯被一男子看光,又是玉颜酡红,娇羞满面。 宁枫目夺神移,莫名地对其生出怜惜之意,呼吸吐纳,稳住心神,缓缓道:“姑娘定然便是鲛人族的公主吧?”见其轻轻点头,又道:“在下乃是受渤海公主所托,前来寻找鲛鱼美人的!” 鲛人公主闻言愣了一下,喃喃道:“渤海……公主……”面现疑惑,忽又叫道:“对了,是灵映青妹妹!” 宁枫笑道:“正是!”复问:“我叫宁枫,不知公主如何称呼?” 直到此刻,鲛人公主才觉神智略略恢复,放下戒备之心,又见宁枫俊秀潇洒,磊落坦荡,不像是好色轻薄之徒,便也浅浅一笑,羞涩道:“我叫采离。” 宁枫道:“采离公主,刚才在下见你昏迷,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谅解。” 采离身为鲛人公主,乃是海中精灵,平日里甚少与人类相处,若不是因被突厥人搜捕虐杀,也不会主动寻求渤海国的帮助,此时见得宁枫英俊倜傥,谦谦有礼,不由羞怯万分,连连摆手。 宁枫微微一笑,便又拿出一衣衫,别过头去,待其穿戴好之后,便一同跃至水榭之中。 “采离公主,你可还记得你那日从承香殿中带走之后,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却见采离现出迷惘疑惑之色,片刻后才道:“那日……我休眠在鲛绡丝囊之中,好像被带至一大鸟之上,待睁开眼时,便已经到了这寺庙之中了。” “后来呢?”宁枫隐约之间只觉薛怀义捉来鲛人公主,恐怕目的绝非那么简单,是以急着询问。 “后来有一个拿着五彩扇子的女子走到我前面,只是微微一笑,我便意识模糊,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采离言语之间,俏脸微变,似仍是心有余悸,颇为恐惧。 “秋泠妖女?”宁枫早已知晓她参与其中,此时听来倒也没有惊奇。只是采离公主既被摄灵真诀所控,那她所见所闻,所做的一切都不在自己意识之中,便连记忆也不会留下半分。 看来从采离公主这里探出对方的计划,是不可能的了? 正沉思间,却见采离公主脸色嫣红,娇躯颤抖,宁枫一惊,还以为她是害羞怯懦,不太习惯与人类如此靠近,便急忙又退后几分,半晌后却不见其好转,想要上前再为其把脉。 但采离身材纤弱,穿着宫雨儿的裙衫不太合身,玲珑曲线显露无疑,宁枫不敢冒犯,为难之极,忽的想道:“以前师父遇到寻常妇人生病之时,为守伦理,都以灵力成线把脉,我何不一试?” 想罢立即静心凝气,从丹田中抽出一丝灵力从少商、商阳二穴射出,点在采离公主的如雪皓腕之上,把脉片刻,便觉其心脉微弱,经络运行不畅,像是受过重伤一般。 宁枫忽的想到:“宗晋卿从巨佛头部感应血阵,肯定是无意间伤到了采离公主。”当下便渡灵而入,助其疗养伤势,半个时辰过后,方才见采离复又呼吸平畅,神色恢复正常。 采离微微欠身道:“多谢公子!” 宁枫微笑示意,心头却有所不甘,尝试又问:“采离公主,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意识么?是否有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异样的事物?”话刚出口便不由苦笑,鲛人公主虽乃精灵,但却灵力平平,中了秋泠妖女的摄灵真诀,哪里还能记得这许多? 却不想采离默然半晌,面现疑惑之色,忽然道:“好像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我听到他们所说的零星片语……” 宁枫大喜,问道:“听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采离缓缓道:“都是我迷迷糊糊时听到的,不成篇章。好像是和什么佛光、鲛绡、仙车有关……” 宁枫心头惊疑,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零星片碎,不能连贯,尽识其貌。忽又听采离说道:“隐约之中,我好像还见到一个道童,手拿一发光的紫色毛笔,凌空作画……”说完似也觉得自己所言有些荒谬,便称可能是自己恍惚之中出现的幻觉,算不得真。 宁枫听在耳中却是平地起波澜,浪涛汹涌,内心生出一丝惶惑不祥之感,却又抓不到关键。 两人正一个迷惘,一个苦思之际,忽然整个水榭仙池陡地狂震,白浪层叠,玉柱倾摇。宁枫暗暗感应,却觉巨佛都在缓缓移动,磅礴诡异的血祭阵法之力也透过玉璧传到密室之中,令人顿时心悸颤动,生出寒冷恐惧之意。 “他们终于是要控制巨佛,以见天日了么?” 第112章 天宫 惊慌之余,宁枫心中更多的却是激动欣喜,对方纵然步步为营,算无遗策,也断难料到自己能够从巨佛的万斤重压之下逃出生天,还意外的寻到了水榭密室,救出了鲛人公主。以往都是敌暗我明,处处受牵制,此刻颠倒过来,宁枫不由信心倍增,斗志昂扬,不管对方所酝酿的是何阴谋,自己隐于暗处,伺机而动,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宁枫凝出一道灵力圈护住采离公主,稳稳地立在水榭之中。 巨佛的震动愈发剧烈,几可听到外面的岩石炸裂轰响。片刻之后,佛身陡地一滞,下方传来一阵吱呀的连续低鸣,宁枫细细辨之,竟似是机杼运转之声,他心头疑惑:“难道将巨佛运出是靠的机械之力么?那这血祭之阵又作何用?” 如此又过多时,佛像猛地下沉,轰隆巨响,便是隔着丈余后的玉璧也充耳可闻,脑中嗡嗡。大约沉下百丈的距离,又是陡然转向,宁枫暗暗计算,当是朝西北方而去。 也不知白马寺众僧建造佛像用了何种秘法,这水榭清池在如此震动中却是碧波不扬,涟漪未起,恍惚望去,恰如一块巨大的翠玉,灼灼生华,灵动无比。 宁枫被困已将近十数日之久,此时一朝将逃出生天,内心不由万分激动,难以自持,也不知雨儿可曾知晓,可曾日夜辗转,难以入眠?不知望月神宗众女是否安然逃脱?不知鄂国公、太子府、秋泠仙子此刻又在做什么,召出这血祭巨佛究竟有何目的? 四周轰轰响声接连传入,震耳欲聋。采离公主俏脸失色,纵身跃起清池中,满面皆是惶恐担忧。一人一鱼皆怔怔的立在原地,勉力想要感应四周的情景,却又觉灵力紊乱,不能成像,内心不由忐忑难安,波涛起伏,莫能平息。 这象征着*和慈悲的佛祖巨像,到底会通往何处?是那圣光灿然、安宁祥和的天堂?又或是黑暗痛苦、业火灼烧的地狱? …………………… 道祖后人执掌天下之时,诸夷来朝皆是前往长安拜天朝贺。后武皇登上帝位,将都城迁至洛阳,但四方番国却有不少仍忠于李唐,突厥、南诏等国曾以恢复天朝正统为由,多次和李氏宗族共同起兵欲攻占九州,瓜分疆土,但皆被武周的强大军队所挫败。 是以后来每一次的万夷来朝,武皇为防有不轨之徒作祟,皆令其仍先前往长安接受望月神宗的审查,确认无意图作乱的番众,方才在数日的歇息之后再前往神都洛阳,进入明堂朝拜祭天。 武皇定都洛阳之后,为安定天下人心,便在城中建造闻名天下的“七天”建筑,南北纵贯洛阳中城,个个神工天巧,壮观华丽,分别代表了天上的七个星座,将天上三垣展现人间。 而其中最为辉煌巍峨的当属代表了中垣“紫薇宫”的天宫,乃是仿照传说中的天帝居所建造,气势恢宏,摩云参天,有吞吐天地,包罗万象之气,武皇遂将其命名为“万象神宫”,又有朝中浑仪监作天文志言之:“法紫微以居中,拟明堂而布政,依分野而命国,体众星而效官,动必顺时,教不违物,故能成变化之道,合阴阳之妙。” 万象神宫乃是集天下名匠,数易其稿,带领上万巧工,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方才落定。其一共三层,底层为四方,各着一色,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时;中层十二面,效法十二时辰,顶层为二十四变形,覆有浑圆之尖,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央簇拥着金宝玉凤,象征着凤仪九天,跃龙之上。 这一日,洛阳神都满城欢腾,鼓乐喧天,齐齐奏起迎宾之曲。众多番邦蛮夷的使臣接连从应天门进入万象神宫之中,四周皆以汉白玉为柱,上下通贯,雕刻有山川大河、飞禽走兽,华丽之极。 无数银甲侍卫立于台阶两旁,神情庄重严肃,如铜塑铁像一般。 众番国使臣皆仰慕天朝荣光,早已向往,此时见到这等华丽*的建筑,纷纷悄声赞叹。又有许多水榭亭台,温泉冲天喷射,化作水凤之形,莲池周围遍布百花香草,*、夭桃、牡丹……一齐怒放,幽香扑鼻,百使目不暇接,流连忘返,几乎不忍离开。 在迎宾使的吹角高声之中,使臣接连进入万象神宫。武皇治世已久,来朝番国数量众多,是以朝会便安排在万象神宫的中层,此层分为十二殿堂,中央立有黄金高台,凤凰宝座,乃是武皇所立之位。 足足过了数个时辰,各大番国使臣方才完全进入十二殿堂之中,各自落座,有吐蕃、渤海国、新罗、东瀛、回纥、靺鞨、铁勒、室韦、契丹等十一国众,剩余一殿却全是女子,身着华贵白色道服,领间绣以明月,乃是望月神宗众女。 宫雨儿自那日主动留下,便一直陪伴渤海灵映青公主身侧,所幸后来一直平安无事,再无人骚扰。 渤海国有尚武之风,最是崇拜英雄,大灵映青身为公主,自也不能免俗,她得宁枫几番相助,心中感激,又见其英俊潇洒,从容倜傥,颇有仙人之风,心头更是暗暗喜欢,便连目光也毫不掩饰,尽是绵绵情意。 宫雨儿何等聪慧之人,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她虽修习于清净佛门下,颇有几分淡泊无为之性,但却十分依赖宁枫,此时见着有人如此,不免落入小女儿心态,微有防备妒忌之意,便留下暗暗观察,趁机示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大灵映青乃番邦公主,不似中原人那般扭捏羞涩,在第一个晚上便向宫雨儿表达心中所想,两人针锋相对,不欢而散。但此后数日,两女担忧宁枫,同病相怜之下互相倾诉,竟是聊得颇为投机,虽心中仍有芥蒂,却关系陡变,互以姐妹相称。 宫雨儿假扮渤海公主的侍卫,进入十二殿堂之中,虽见四周丝竹齐奏,万人欢腾,心中却殊无喜意,只有无尽担忧:“宁哥哥前去寻找鲛人族的公主,已有近二十日了,却丝毫没有回音,难道他……”内心一阵寸绞疼痛,冷汗直流,但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他此时修为已至地之道的境界,便是峨眉派中也没有几名师姐能超过他的。若是遇到歹人,即使无法胜出,自保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如此辗转思绪,忽喜忽忧,如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起伏不定,难以自持。 一旁的灵映青坐在殿堂中座,也是俏容失色,坐立不安。除了宁枫的安危之外,她却是另有大事烦忧,此番来得天朝,本是欲献上鲛人公主,请求武皇发兵帮助渤海国抵御突厥的侵略,但此时鲛人公主下落不明,便连前往寻找的宁枫也是音信全无,她几乎急得落下泪来。 幸而有宫雨儿和乞羽比及将军陪伴左右,否则她一个豆蔻少女,如何能承担这举国重任。 众使臣落座之后,不时有美艳侍女袅袅娉婷,来往于各殿之中,将美酒佳肴呈送到每个宾客的桌案上。其中包含九州各府进贡的奇异珍果,色彩各不相同,香味扑鼻,又是惹来一阵赞叹。 “武皇陛下、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正谈笑吃喝之间,忽有太监总管高声奏报,上千番邦使臣纷纷噤声,喧哗顿止,偌大个万象神宫片刻间变得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饶是宫雨儿心绪难平,此时也下意识地朝宫门看去,想到这开天地之新象,创未有之功业的武皇陛下便在眼前,不由有些口干舌燥,紧张不安,传说武皇陛下不仅是弥勒佛降临,更是远古神兽凤凰之魂转世,这样一个叱咤九重天的女皇,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威仪? 丝竹声声,曲乐高奏。宫雨儿侧目悄悄望去,只见十数名俊秀飘逸、衣着华贵的男女缓缓走入,身后有数十艳丽侍女手持高达丈余的五凤掌扇,上饰有七彩孔雀翎羽,彩光灼目。中央簇拥着一高冠皇者,身穿曳地龙凤长袍,雪肤明眸,丰盈端庄,黑色发髻之间斜插凤簪,翅羽长展,似是随时要振翅高翔,其双眸如碧波,汪洋深邃,精光闪烁,顾盼间尽是威仪展露,令人不敢直视。 宫雨儿见此迫人的至尊天仪,不由有些紧张,暗暗思忖:“这便是武皇陛下?听说她已经六七十岁的年纪了,竟还如此端容秀丽!看来也定然修习驻容长生的道术!” 为免惹人注意,宫雨儿便撇开目光,却见武皇身后一众皇子皇孙,个个身躯凛凛,雍容华贵,风采夺目。但宫雨儿一扫而过,目光瞬间被武皇身侧的两女子吸引过去。 其左侧一女,穿有黄金玉缕衣,身材丰硕,方额广颐,目光灼灼,仪态万千,一身威魄风度竟是比之男儿也不逊色,与武皇颇为相似。右侧那女子左额上刺了一朵嫣红的梅花,显得秀丽雅致,气质风华,其一双杏眸娇媚动人,眼波流转之处,俏丽嫣然,如被轻纱薄雾笼罩,令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靠近。 不知为何,宫雨儿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心中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眼眶竟是微微湿润起来:“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感觉这梅花女子如此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正恍惚间,耳边已传来一阵轰然齐颂,声震神宫,直传九霄。 “武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3章 佛光 宫雨儿正自愣神,闻听众人跪拜颂声不由一惊,在灵映青公主的提醒下方才急忙拜了下去,余光却仍是悄悄的看向梅花女子,心头情绪如浪起伏,竟难以自持。 武皇微笑走过玄廊长毯,携一众皇室贵侯在中殿落座,随即朗声道:“各位翻越千山万水,方才来得神都,便平身吧!” “谢武皇陛下!” 武皇自登基以来,不仅国内叛乱四起,便是各番国附属也是蠢蠢欲动,不来朝拜臣服。数十年的感化教服,恩仪并施,威播四海,方才有今日的万夷来朝之盛况,她凤目扫过十二殿,心头欣慰之极。 此次众番邦遣派来使,除了表示臣服之外,无一不是有求于天朝,是以武皇方一落座,便纷纷起身奏请,不是请求开市,便是请求准许派遣学生前来神都……更有甚者,直接请天朝赐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武皇为显天朝威仪,微笑点头,没有不应者,一时万象神宫之中又是拜谢声连成一片,歌舞升腾。 宫雨儿对此些国事毫不关心,只是怔怔地凝视梅花女子,看着那温柔的笑容、亲切的神态,心头只觉无比的安宁祥和,仿佛婴儿睡在母亲的臂弯,轻轻摇晃,耳边萦绕着温柔悦耳的安宁曲,夏夜的月光如水银倾洒,被清凉微风打碎,摇曳飘荡,吹散至远方。 此时各国使臣所提的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天朝强盛富足,自是一一应允。但灵映青公主和乞羽比及等一众渤海国人却是心怀国之安危,忐忑不安,只想等着宁枫将鲛人族公主救出,献给武皇,再请求派兵平叛,一时倒没有人注意到宫雨儿的异状。 梅花女子静静地侍立在武皇左右,姿态优雅,容仪娇媚,便是在众多娇美的皇室公主之中也显得气质出众,一时惹得不少未见过世面的番邦时辰啧啧赞赏。众人内心仰慕之意溢于言表,却碍于武皇在场不敢直露心意,只等待合适的机会便当众提出,若能得到任何一位公主青睐便赐婚,那可胜过任何赏赐了。 过不多时,已有人忍耐不住,得武皇首肯之后,便到得中殿前来给天朝皇室贵侯一一敬酒施礼,武皇心情大好,令众人自由随意,不必拘束。十一殿堂的使臣见得天朝皇帝陛下如此随和,也都是笑言称颂,邻殿之间互相离席拜访,觥筹交错,丝乐绕耳,一派欢愉之象。 梅花女子正应付众使臣,突然咦的一声,朝渤海国殿堂的方向看来,满脸讶异之色,宫雨儿与其对上双眸,不过片刻,便紧张失措,急忙低下头去,又想起自己和宁枫曾与望月神宗的冰门嗣主为敌,恐怕已是待罪之身,是以又藏身于灵映青公主的侍女之中,不敢再显露身形。 众人正举杯庆祝之时,突听一人尖声道:“启禀陛下,臣看各外邦番国颇多苦难,一定是佛祖圣光未能普照所致。若依臣的意见,让各使臣一睹我佛之慈悲圣像,随后再赐予佛经典籍,以教化民众,岂不胜过赏赐小小的金银玉帛等物?” 宫雨儿内心一怔,只觉此声音无比的熟悉,不由探目朝中殿看去,却见一身着宝光袈裟的英俊僧人跪拜在武皇脚下,正是白马寺主持薛怀义。她本对这虚伪无耻之徒颇为厌恶,又想起宁枫此番寻找鲛人公主未归,说不定也与其有关,一时心头更是惊怒鄙夷,但身处万象神宫之中,天下脚下,唯有生生忍耐。 渤海众人见得鄂国公薛怀义,也是怒火倏然升起,勿吉等几名年轻的侍卫几乎忍将不住,若不是乞羽比及将军以手拦住众人,怕是要酿出大祸。 其余十殿的使臣有的是第一次来到神都洛阳,耳边早闻天朝神僧悲天悯人,佛法无边,心头早就颇为仰慕折服。此时看得薛怀义容光灿然,俊秀飞扬,纷纷暗叹传言不虚。 若是能将天朝的佛门经典带回国内,定然是天大的功劳。一时除了渤海国、吐蕃国的其它九殿使臣皆是面色大喜,纷纷走出来请愿,同时向薛怀义躬身施礼。 “多谢国公大人!”“愿国公大人将圣光照向我等荒外小民!”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甚至与之前歌颂武皇相比也毫不逊色。 摩罗什等吐蕃使臣本与薛怀义勾结,与其已成一伙。但见得此番情形,当已经不需要扇风点火,而且吐蕃的国教乃是藏传佛宗,与中原佛门大有不同,若是贸然随流,反而惹人怀疑,是以便各自微笑,拈杯品酒,不时发出附和之声。 宫雨儿和渤海国众人却是知晓薛怀义的底细,不由心头暗骂其沐猴而冠,沽名钓誉。若是九国使臣将来得知薛怀义不过是一冒名僧人,真实身份却是武皇陛下的面首,不知作何感想? 中殿的皇室贵侯等人自然也是暗暗鄙夷薛怀义的为人,但薛怀义权势熏天,甚至连皇子皇孙也不敢拂其颜面,况且武皇在侧,他们更是不能表露出来,唯有暗暗鄙夷嘲笑。 薛怀义虽无恶不作,却是擅于揣度人心者,不然也不能侍奉精明的武皇多年。他早已算准佛门乃是武皇统治之根基,若是能将佛宗推向外邦,不仅能讨皇帝的欢心,更重要的是能够威服四海,不战而屈人之兵,永绝边疆之后患,立下万世之功业,那时他薛怀义便是武周皇朝的大功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果然,武皇闻言大喜,笑道:“薛卿所言甚是。”薛怀义的白马寺主持便是武皇所封,她自然知晓其并无佛门修为,便朗声吩咐周围:“来人,前去慈恩圣寺请窥基大师赐下天竺佛经……” 九殿众使见状微微疑惑:“鄂国公大人乃是白马寺主持,为何却要到慈恩寺求取经典?”唯有宫雨儿、渤海国众人、朝廷皇室贵侯知晓其中缘由,纷纷冷笑。 身为鄂国公党羽的摩罗什更是心头惊诧,他虽知薛怀义底细,但想着无论白马寺今日如何没落,总也算是传承千年的大寺,为何连佛教典籍也拿不出? 殊不知慈恩寺号称护国圣寺,乃是当年三藏法师西行五万里,历经艰辛到达天竺取得真经,回到长安所建立的佛寺。寺中藏有佛门的大乘、小乘等佛经千卷,还有数十颗佛祖的舍利、佛像等圣物。更有传言,寺中莲花宝塔乃是开天辟地之后的神物所化,其中封印着一个自那时便存在的超级魔兽! 除却此等人云亦云的传闻不表,慈恩圣寺的现任主持窥基大师和其弟子道融乃是当今大唐五佛之二,寺中的“青莲无相印”是佛门数一数二的修习功法,更有“梵音三千”为护宗大阵,天下佛教弟子无一不尊其为祖庭。唯有天台山的法华宗、嵩山少林寺和四川峨眉派能与之差可比拟。 这般一个佛门圣寺,又岂是一个藏污纳垢、沽名钓誉的小小白马寺能够企及? 慈恩寺远在长安,与洛阳相去近千里之遥,寻常宝马需一天方可抵达,等寺中高僧来此,万象神宫大会早已结束了!渤海国众人疑惑间,却见正东方的大殿中走出一白衣女子,长袖飘飘,气质脱俗,如出水芙蓉,容华绝代,正是望月神宗的玉门嗣主玉婵仙子。 各殿使臣被其容光所摄,登时满堂寂然无声,纷纷长大嘴巴,呼吸顿止,脑中空白,只有一个想法盘旋:“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不论是天朝公主,还是番邦异域女子,皆被比了下去。 便连俏丽如宫雨儿,也是茫然片刻,不由想到:“若是……宁哥哥喜欢上这个女子,我可……如何是好?”思绪刚起,便暗暗失笑。 却听玉婵仙子欠身施礼,柔声道:“容我为陛下请来圣寺高僧,须臾可回……” “仙子,且慢!” 众人正沉醉在玉婵仙子如天籁一般的嗓音之中,忽闻杂音干扰,纷纷暗骂,转头却见是鄂国公薛怀义又是向前一步,色眯眯地看了仙子一眼,随即笑道:“陛下,若是要瞻仰佛祖圣光,在天堂之中便有,何须舍近求远,去千里之外的慈恩寺?” 天堂是武皇陛下的礼佛大堂,也是薛怀义所修主持修建,高逾百丈,号称通天浮屠。但其中所立的是佛门八十八佛像和一百零八菩萨像,虽也巍峨*,但却不足以感化众番邦。 武皇微皱眉头,道:“薛卿何出此言?” 宫雨儿、渤海国、皇室贵侯等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鄂国公,鄙夷更甚:“看来薛怀义整日作威作福,竟然忘了通天浮屠中只能皇室才能进入,岂可让如此多的使臣前去参拜,那样岂不是亵渎佛祖么?” 却见薛怀义不慌不忙的双手合什,笑道:“请陛下允许臣召出通天佛!” 说罢其微笑立于原地,口中翕动,也不知施了何种法术,众人只觉脚下一阵摇晃,勉力稳住身形,却又觉从大殿的四面八方,陡然射来一阵七彩霞光,耀眼灼目,如万佛降世,灿然之极。 宫雨儿身为清净佛弟子,心中惊骇莫名,不由朝最北方看去,只是一眼便全身剧颤,呆立当场。 “佛光!” 第114章 困阵 巨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饶是宁枫修为精湛,身处其中也不由耳晕目眩,余光却见采离公主稳坐清池之中,静身不动,便连一丝波纹也未漾起。 “我岂能在一女子面前露出胆怯之态。” 想罢运灵入足,化作强大吸力,稳稳地踏在水榭之中,暗暗感应四周。 采离公主心中砰砰直跳,双手紧紧地扶着身旁的高耸玉柱,面色雪白,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她此番为了救助鲛人族,委身让渤海公主将自己献给武皇,本已是心如死灰,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俊秀的少年方一出现,竟是激起了内心深处,那不敢正视的求生之心! 巨佛的上升之势渐趋平缓,宁枫舒了一口气,微笑道:“采离公主,莫要惊慌,我定会将你平安地带到灵映青公主的身边。”其神情温柔,言语之中似是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采离闻言竟是脸色微红,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过了片刻,巨佛终于停了下来,宁枫踏过玉桥走到玉璧旁,运起神识,感觉仿佛已经来到了地面之上,从石壁的缝隙中溢出丝丝新鲜冰凉的空气,隐约中好像还能听见无数的欢呼声。 想要寻得洞穴朝外眺望,却一无所获,宁枫心头诧异莫名,暗想:“他们到底将巨佛运到了何处?” 正思虑间,耳边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娇呼,宁枫急忙回头望去,却见整个水池竟是悠悠流转,翠光灼然,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灵力从中逸散而出,透过玉璧朝外飞去。 而采离公主却是被困在其中,满面痛苦惶恐,银白色鱼尾接连狂甩,水榭周围水花四溅,折射出无数彩光。 宁枫飞身跃至其身旁,却觉溅起的池水之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不由细细辨别,惊声道:“凝……凝血霜!”想不到这满池的碧波竟然皆是凝血霜,也不知白马寺众僧和秋泠妖女用何方法,将粘稠、散发着异味的凝血霜变得如清水一般! 来不及细想,宁枫伸手欲将采离公主拉出,方一靠近,却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瞬间推开,重重地摔在石壁之上。他不顾周身剧痛,跃然站起,却见采离公主周身闪烁奇异光芒,嗡嗡轻响,隐隐可见道家符文,竟是组成了一个方形法阵,将公主困在其中! 这法阵灵光璀璨,缓缓流转,采离公主随着其运行变幻,更是慌乱失措,眉头蹙起,贝齿咬唇,便是长长的银色鱼尾也是被禁锢于其中,不能甩动。 宁枫内心焦急万分,他自负遍识天下阵法,不想数日内经连续遇到两个威力无穷,奇妙万千的邪异法阵,不由心中惊怒慌张,他暗暗吐纳呼吸,告诫自己:“但凡法阵,皆有阵眼和其运行规律,只要能够寻到,便能破之。” 心中稍定,便道:“莫要担心,待我找出阵法的破绽,救你出来。”采离公主闻言不由安静下来,一双黑色双眸怔怔地瞧着宁枫,内心大转从容。 宁枫走近,细细辨别阵法上符文,却觉似曾相识,却不知其作用为何?极力回忆曾经看过的阵法典籍,忽的惊道:“这阵法上的涡旋符文,难道是在吸取灵力么?” 可是…… 宁枫疑惑万分,不敢相信,直到凝起神识将符文尽数在脑海中画出,方才确信。可是采离公主灵力平平,况水池中又全都是以凝血尸虫的分泌物和上千处子少女的精血调配而成,蕴藏无上能量,又何需鲛人公主的灵力? 目光又看向密室中不停朝外逸散的璀璨灵力,倏地醒悟道:“对了,泣泪成珠!”宁枫心中想到鲛人族的特殊异能,急忙问道:“采离公主,你能够告诉我,你们鲛人族为何能够泣泪成珠么?” 这本是鲛人族隐秘,绝不外传,但采离公主此刻却是对宁枫极为信任,下意识地便道:“是靠我们体内一种称作鲛珠的灵珠,其中蕴含奇异的能量,所以才可以将眼泪化作珍珠!” 宁枫恍然:“这法阵一定是在吸收鲛珠的能量,化作灼目的珠光!”虽知晓法阵的作用,但无论使用何种方法,却都无法找到其阵眼,更遑论解开了。 焦急慌乱之中,宁枫忽的想到什么,急忙走到前方玉璧处,暗暗计算丈量,最终在靠顶处一丈的距离停下。气沉丹田,拔出云歌之剑,暗暗运起无上灵力,悍然朝玉璧之上凿刻而去。 采离公主看着宁枫的动作,不明所以,内心却渐渐镇定,唯有法阵上的奇异力量透过鱼尾侵入,才会让其一阵空虚茫然,仿佛体内最为珍贵的东西被劫掠一空。 玉石纷飞,光漪四散波动,宁枫祭起云歌剑,同时吸纳四周充沛的精血灵力。过不多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玉璧应声而裂,竟是露出丈余大小的一个圆形透明水晶盘,透过其远远眺望,可见前方白云悠悠,飞鸟翱翔。 “果真如此!” 在听到鲛珠的一刹那,宁枫瞬间明白了为何白马寺众人要建造一尊如此巨大的佛像,此时又见巨佛的额头之处并非厚厚的玉璧,而是透明水晶,更是映证了心中的猜想。 佛光!一定是佛光! 佛教典籍中记载,若是修佛之人内心虔诚,经得数世的苦修,便在有缘之时看到佛祖眉宇间散发出的七彩霞光,世人称之为“佛光”。见到佛光便是成为佛祖弟子,修行觉悟真理,更有甚者,直接达到大圆满境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佛光有如此功效,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奇象,传说佛教传入中土千年,也不过是在峨眉山和慈恩寺各出现过一次佛光,其它地方的不是用夜明珠伪造,便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而已。 宁枫惊怒凛然:“原来薛怀义建造巨佛,掳掠鲛人族公主,竟是为了在大典之上展现‘佛光’,迷惑众人。” 愤怒之余,心中陡然生出一计:“只要能破除采离公主周身的法阵,那薛怀义定然要在大典上出丑了。”想到能够让这无恶不作的伪僧颜面扫地,心头不由大快。 正欲回身寻找阵法的破解之道,突然透过水晶之盘,见到前方的高楼倏然分合,那九龙拱凤之形缓缓散开,竟是从中央升起一座十二飞角大殿。极目眺望,大殿之上人头漫漫,瞧不真切,只是能看出其中颇多奇装异服的使团,纷纷面朝巨佛的方向。 “这就是万象神宫么?果然气势恢宏,巍峨无比!” 此时巨佛身处百丈高空,又与神宫相距甚远,便是以宁枫地之道的修为,也难以瞧见下方人的音容相貌,只有凭借衣服颜色分辨,那正东方一处满座皆白,青丝飘舞,当是号称“万仙来朝”的望月神宗了。 对了,中央之殿,黄金灿然,灼目生光,定然便是皇室众人,隐约间可见一凤袍女子,威仪万千,当是武皇陛下。可惜距离太远,不能看得清楚。 虽然如此,宁枫仍是强运灵力进入目中睛明穴,四下搜寻,终于在东北方的一角大典之中见一女子,鹅黄衣衫,藏匿在一队侍女之中,但其出尘之气,绝世之容,又岂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 纵是相隔百十丈,人头攒动,宁枫也一眼认出,她便是宫雨儿! 眼眶募的一热,几乎落下泪来。这一刻,心头那萦绕许久的担忧、迷惘、绝望……瞬间如春雪融冰一般瞬间消散,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在一阵内心的悸动灼热之后,化作眼前的喜悦迷蒙。 身后的采离公主见的宁枫如此模样,微微讶异,忽的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只觉心头寸绞剧痛,似是鲛珠中的全部能量都被法阵抽空了一般,再无半丝力气。 她在水中怔怔出神,鱼尾僵硬,那股方才涌起的求生之念也瞬间消散,心中只想着就这般献给中原的皇帝陛下,换来两国之平安,说不定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可念头一起,又是莫名大痛,口中哽咽,不能出声。 宁枫浑然不觉,喜道:“此时佛光耀世,又相隔百丈之远,那万象神宫的人定然也瞧不见这里,我得赶紧趁机逃出巨佛,回到雨儿的身边。” 宁枫想罢心头大动,便又举起云歌剑,灵力环绕激荡,气势如虹,朝那水晶盘轰击而去。不想甫一触之,便觉一股浑厚之极的反震之力加于自身,虎口欲裂,胳膊酸麻,整个人轰然向后跌去,重重地落在凝血水池之中。 采离公主被惊醒过来,便欲去扶起宁枫,却被阵法灵力所激,啊的一声娇呼,喘息道:“你……你没事吧?” 宁枫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鲛人族公主,心中懊悔自责,急忙应道:“我没事!”忽的又暗想:“对了,这佛光如此炽烈,全靠采离体内的鲛珠,若我将她带离此处,那佛光一散,我再强行出去,岂不是会被下方望月神宗的人感应到?” “被发现还是事小,若是被当作是薛怀义那恶僧的同谋,那可真是大大糟糕了!” 又瞥了一眼鲛人族公主,见其贝齿轻咬,双眸泪水轻溢,还道其是恐惧害怕,宁枫暗暗羞愧:“我如何能有这样的想法?采离她虽为一鲛人,但为了全族,甘愿牺牲自己。如此奇女子,我宁枫定要将她一起救出!” 想罢又急忙朝水晶盘看去,却见其光华流溢,夺目移神,无数细小的灵力从凝血霜池中朝其奔涌,惊道:“怪不得这本来易碎的水晶却这么坚硬,原来是吸纳了池中的无上灵力,我若要将其击破,无异于和整个血祭阵为敌!” 转头又瞧见采离目色迷离,神情恍惚,暗道:“不行,采离她在这方阵的吸灵之下,恐怕撑不了多久,我得赶紧将她救出来。至于如何逃脱,只能如后再说了。” 第115章 光灭 踏浪跃起,以火灵烘干衣服,随后便向困住采离的阵法靠近,仔细辨别上面的符文。可越是详尽观察,宁枫周身便越是涌出一股森寒冷意,惊骇莫名,仿若那涡旋符文化作了一张巨兽的大口,红舌飞卷,欲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一路走来,人人都道妙应仙人博古通今,修为冠绝天下,宁枫自负有其留下的详尽收录了各种五行道术的《太清真诀》,世间一切的术法、阵法、封印术都不在话下,只要自己勤加修炼,提升灵力修为,定能够继承师父的衣钵,将三教重新阵服,还九州一个太平世界。 可是,自从遇到秋泠仙子之后,九鼎、仙毫梦笔、落影追魂扇……等许多失传已久的上古神器一一现身,更是出现如血祭阵、封印方阵等许多诡异而罕见的阵法,所有的一切不仅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更在太清真诀和其它典籍上也未曾记载,难道,九州大地之上,另有奇异的仙山洞府,是师父也不曾知晓的么? 宁枫摇摇头,尽力稳住心神,不去胡思乱想,将神识重新又调至解除法阵之上,又辨识片刻,却仍然一无所获,莫说是破阵方法,便是连阵眼所在都找不到。 眼见采离公主神识越发微弱,他心一横:“正常的方法不行,看来只能釜底抽薪了!” 世间的阵法不论如何精妙,如何奇巧,都需以阵眼为中心,以符文为经络,以灵力为催动,方才能够运转得当,或以弯如偃月、或聚散合形、或大开大阖、或固若金汤……便如冰门冰镜所使的寒冰月华阵,便是以玉夜灵光镜为阵眼,加上冰门百名弟子手足相抵,灵力相交,方才有那等凌厉之极的威力。 当日若不是冰镜碍于身份束手束脚,又想活捉宁枫,将九鼎收入囊中,怕是那瑶台地宫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 不过这封印采离公主的方阵却殊为奇妙,既找不出阵眼,又无灵力支撑,仿若凭空生成的一般。宁枫苦思半晌,余光又瞥见水晶盘,倏的大叫:“我真是傻了,有这凝血霜池在,方阵还怕没有灵力?” 看来白马寺众僧定然是早就将法阵的符文藏在池内,等巨佛方一升空,便由人暗地念起启动口诀,一举将鲛人族公主封印其中,调取其体内的鲛珠灵力,绽放佛光。 念及此,宁枫心中大定,哈哈笑道:“果然,越是看似精妙的东西,越是脆弱!”不过想到白马寺定然没想到有外人会侵入这里,若是光靠采离公主的力量,无论如何也破不开方阵。 再不迟疑,宁枫双手微抬,运起定灵珠倏然流转,丹田中的灵力一丝丝被甩离入脉,缓缓的在方阵的周围凝出六道气墙,片刻之后,那四周的凝血霜便被隔绝于外,方阵的灵力愈发黯淡,终于在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封住之后,嘤嘤寂灭,完全消失。 此法看似简单,不过若是没有定灵珠帮助极其精妙的控制灵力,断无可能施展出如此完美的方形气墙,将方阵的灵力之源完全切断,便如无本之火,摇曳明暗,断难持续。 采离公主方一逃脱方阵,便嘤咛一声,缓缓向凝血霜池中倒去,宁枫大惊,不顾男女之别,急忙凌波跃去,将抱在怀中。随后暗暗输入灵力为其疗养伤势,索性她只是鲛珠灵力被吞纳过度,并无大碍。 恍惚之间,采离只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环绕,心中祥和安宁,惬意之极。仿佛又回到了波光粼粼的东海夏夜,明月如盘,皎皎升空,四周的海风轻声低吟,便如母亲的歌唱。 …………………… 万象神宫。 前方百丈高空中,佛光灿然灼目,凌越整个洛阳城,一时便是烈日的光辉也被其掩盖。 众番邦使臣哪里见过这等奇景,只道是上帝佛祖降临人世,纷纷惶恐拜服,口中发出各种奇怪的语言,但却无一不是*肃穆,歌颂之声。十数种语言在神宫之顶交织汇聚,便如洪钟大吕,声威震天。 而身处大殿之中的望月神宗、渤海国众、宫雨儿等人却是骇然讶异,心中惶惑,这白马寺主持、鄂国公薛怀义不过是一欺世盗名之辈,如何能召出这等高逾三十丈,恢弘威严的巨佛,更能绽放佛光,广施恩德! 难道…… 众人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却都一一否定,望向薛怀义的目光复杂万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身后必有高人相助!” 太子府中太子、太子妃、公主、宗楚客、宗晋卿等人面色崇敬,口中佛号翕动,但内心却是冷笑不已:“佛光普照,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唯有太子看向母皇的目光中饱含哀伤,身形微颤:“只盼那一刻永不要到来!” 武皇陛下端坐在龙凤宝位之上,身形如塑,神情依旧*,那微微的诧异一闪而逝,嘴角凝出淡淡的微笑。 她十四岁入宫为才人,后为昭仪、皇后、天后,最后荣登九五之尊。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娇媚、狠辣、慈祥、威严……美人千面转换如意,阴谋手段使到极致,方才有了今天的皇位。 薛怀义这点小小伎俩如何能逃脱她的法眼? 武皇呼吸平常,远眺洛阳城门,只见上万百姓日息劳作,歌舞升平,并无改变。心头更加确信,这巨佛并不是什么佛光,若真是如此,那百里之内都应当能够看到,那些百姓早已万人空巷,顶礼膜拜,又如何能够像平常一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巨佛突然出现,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只要能够镇服番邦,令四海安定,便是假的又能如何? 薛怀义见的武皇神情,心中得意万分,忽然走上前跪拜,朗声道:“此番能够得佛祖显灵,全是武皇陛下恩威波及天下所致。我大周朝得弥勒佛保佑,定能千秋万代,盛世而极!” 宫雨儿、灵映青公主等人见其溜须拍马,鄙夷之极,想要暗中戳穿其诡计,却又怎么也想不出这佛光究竟是以何种方法施为? 思绪间,突闻耳边传来千人齐颂,振聋发聩,转头看去,却见其余十一殿中的使臣和望月神宗弟子尽皆拜倒在地,便连天太子府、武皇身边的两位女子也是躬身而拜,宫雨儿和渤海国众一凛,急忙也随之跪下,不敢抬头。 武皇得众番邦臣服,心情大畅,正欲说话,却见那悬浮在“七天建筑”之天堂之上的巨佛头顶陡然光芒一闪,竟是升腾起一抹霞光云雾,将佛顶尽数笼罩,便如神仙降临一般。 番邦使臣尽皆一怔,讶异暗想:“难道不仅仅是佛祖,便连中原的其它神仙也要降临了么?”想到自己能够看到这等奇象,纷纷口干舌燥,双目圆睁,只怕错过任何一抹画面。 武皇也是暗暗惊讶,以为薛怀义另有神迹将要施展,便微笑不言,内心却微微不悦,这小小面首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酝酿了如此多的计谋,虽皆是有利于自己,但若是其心怀二意,岂不是……顿时内心生出一丝杀意! 众人屏气凝息,静心等待。 此时正洋洋自得的薛怀义却是面色一愣,他的计划之中只有佛光,却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祥云,心头诧异之极。但此时已经讨得武皇陛下凤颜大悦,岂能功亏一篑! 他心一横,便咬牙朗声道:“此等香雾青霏,祥云红绕,象征圣人治世,正合如今的太平天下……” 其话音未落,那云雾陡然扩散增大,竟是将巨佛的半身完全笼罩,其中赤光闪烁,隐隐有墨色暗流其中。不过片刻,这象征圣人的“祥云”已然变成了压城黑云,电光闪烁,雷霆轰鸣,骇人之极。 神宫之中陡然乱作一团,十一殿使臣尽皆惊慌失措,高声祈祷,若不是武皇在侧,怕是早已轰散逃跑了。 东方殿中传来一阵朗声疾呼:“保护武皇陛下和太子!”言罢素光忽闪,如道道白练横飞,刹那间已有数十名望月神宗的弟子翩然跃出,护卫在中殿四周,临阵以待。 太子府众人面色凝重,沉吟不已。 那薛怀义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急忙跪下,磕头不止:“陛下,陛下,这可不关臣的事啊……” 十殿使臣见堂堂“一代高僧”竟是被这异象所惊,瞬间跪地求饶,皆是不明所以,暗暗讶异,心中还道是武皇治世颇为严苛,才让鄂国公惊吓若此,一时纷纷畏惧惶恐,也跪倒在武皇身边。 唯有渤海国众、望月神宗等人知晓其为人,幸灾乐祸之余,鄙夷不屑。 武皇稳坐于凤椅之上,面容凝重,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太平,你且让人去试探一下,这黑云是何方妖人作祟?” 那身着黄金玉缕衣的美貌女子应了一声,从容不迫,传令下去。只见得一蓝一白两道身影闪电般急掠而出,正是望月神宗的月寒仙子和玉婵仙子,两人英姿飒爽,美艳绝伦,在众番邦使臣的惊叹声中朝黑云飞去,刹那间隐没其中。 一时间大殿中哄乱稍定,有望月神宗的两位嗣主出手,众人皆放下心来,翘首以待。 宫雨儿忐忑不安,只觉种种一切颇为扑朔迷离,今日万象神宫之中,武皇坐镇,望月神宗高手毕集,更有许多番邦异士,究竟是谁敢施展如此妖法,惑乱人心,难道这也是薛怀义的计谋? 余光看到这白马寺主持神情惊慌已极,磕头如捣蒜,不禁暗暗摇头。 正思虑间,突觉身旁传来一熟悉的气息,她募的调转头来,刹那间只觉内心狂喜悦然,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一时周遭的嘈杂、哄乱全都似飘飘渺渺,远在天边,唯一萦绕在耳畔只有自己那疾速的心跳。 “宁哥哥!” 第116章 云散 宫雨儿回头相望,正见宁枫微笑着站在渤海国大殿的后方,身边伴着一娇羞清丽的女子,曲线窈窕,双足并拢,不知其见到了什么,竟是突然樱口微张,双目湿润。 尚未来得及走上前去,却听身后灵映青公主喜道:“采离,你……终于回来了!” 宫雨儿讶异万分:“这便是那鲛人族公主么?”目光随着腰肢朝下望去,却见双腿合拢一处,纤细无比,瞬间恍然:“定是宁哥哥用裙裳遮掩,令其扮作人类。” 微笑间,已见宁枫缓缓走上前来,双手张开,炫光灿然,赫然是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玉链。她又惊又喜,内心情感如波涛汹涌,起伏不定,那弥漫胸中的许多担忧、猜忌、困扰、烦闷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周身都被巨大的幸福完全包围,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心念都在欢欣跳跃。 宁枫笑着传音道:“雨儿,我在那劳什子佛像里偶然发现的,与你相配最漂亮了!” 宫雨儿又是啊一声惊呼,娇容满面,飞霞升起,忽又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宁哥哥,你们是从那巨佛中逃出来的?”心中一动,瞬间恍然,但仍有一丝存有疑惑。 眼光又看向天空那依然滚滚升腾的赤光黑雾,讶异万分,虽早知这奇象根本不是薛怀义所致,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宁枫施展出来! 两人欢喜谈笑间,浑然没有发现身边两名女子那哀怨迷蒙,芳心刺痛的神情。 宁枫正欲解释间,已见渤海国众人走上前来,乞羽比及看到鲛人族公主的身形,面有惊疑,待见的宁枫时方才哈哈一笑,而勿吉等年轻侍卫们对宁枫颇为崇拜,此时见其又将本国将要献给武皇的“宝物”追回,纷纷上前拱手道谢,勿吉更是重重的一拳锤在宁枫身上,口中大叫:“想不到又被抢了一功,再这样下去,连公主斗不喜欢勿吉,改而喜欢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灵映青公主闻言神情一黯,她性格本是率真豪爽,准备寻得合适的机会向宁枫表露心意,但见得方才宁枫和宫雨儿两人的情意绵绵,那仿佛将要从双眸中蹦出来,充盈整个天地的欢喜。便在那一瞬间,灵映青公主便心气陡消,芳心寸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渤海国众所在的大殿之中人人各怀心思,吵吵嚷嚷,欢声笑语,倒似受了重大赏赐一般。好在此时万象神宫之中乱作一团,不少小国使臣惊慌失措,朝角落处躲避,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宁枫朝其余各殿望去,但见其中有数人修为深邃,如大海汪洋,不可妄测。他心中一凛,让众人各自落座,安静下来。灵映青公主拉着采离的双手,同时瞥了宁枫一眼,说不出的失落悲切,心中空空荡荡。 乞羽比及身为灵映青公主的恩师,自是知晓其心中所想,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沉着脸将正围着宁枫的勿吉等人强行拉回座位之上。 方一坐下,勿吉便又急不可耐,问询宁枫这十几日到底去哪儿了,如何发现鲛人公主的下落?又是如何从环绕巨佛的浓雾之中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宫雨儿虽感应到宁枫体内灵力紊乱,似是受了一点伤,但心里也是由不住好奇,便微笑着将水晶玉链戴在雪白脖颈之间,容光焕然,艳丽绝伦,静静地等待下言。 采离公主偷偷地又看了宁枫一眼,一双如雪玉手把玩着蓝色的发丝,低头不语。 此时飞入半空的月寒和玉婵两位仙子尚未归来,但那赤黑云雾却是渐渐消散,也未有什么妖物魔兽从其中蹦出来,在武皇侍卫和望月神宗等人的安抚之下,宫殿之中也恢复了肃穆安定,众番邦使臣坐在华椅之上,虽仍是心中惊疑讶异,但已是不再害怕慌乱。 趁此机会,宁枫便悄声向众人传音解释这数日来的经历过往,其中波澜曲折,惊心动魄,竟是远超所有人的预料。虽然知晓宁枫定然是有惊无虞,安然逃脱,但听得凶险之处,宫雨儿仍不由是心潮起伏,暗暗担忧。 说到大佛之处,宫雨儿又是心中凛然惊惧,想不到这佛光之象竟是由太子府、白马寺和秋泠仙子三方势力共同完成,难道他们费了数月乃至数年的光景,掳掠了如此多的处子少女,仅仅是为了展现佛光,帮助武皇镇服四海番族么? 不知为何,宫雨儿内心只觉其中详情恐怕远不止如此,这种种表象的背后,恐怕另有隐藏着惊天的阴谋?心中打定等会儿无人之际,定然要告诫宁枫,多加小心。 思绪间,突闻身旁勿吉等人悄声叫好,便连灵映青和采离两位公主也是神采飞扬,欣喜欢愉。宫雨儿摇首撇去心头的胡思乱想,继续听宁枫说下去。 原来,那时宁枫利用定灵珠对于灵力的精妙控制,竟是将困住采离公主的封印方阵一举破开,听得这釜底抽薪的粗暴破阵方法,宫雨儿不由微微一笑。 后来宁枫故技重施,利用相同的方法也将那折射佛光的水晶盘轰然破开,而在逃走之际他又心念一动,将破碎的水晶彩珠一一收集,然后用鲛绡织成的丝线将其串起,便成了此时挂在宫雨儿雪颈之间的水晶玉链。 众人不由朝宫雨儿看去,只见其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在水晶链的霞光辉映之下更显得娇媚万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坐在一旁的采离公主微微一怔,忖道:“这便是他所喜欢的女子么?果然俏丽无双,怕是族中最美丽的人鱼也比不过她啦!”心中生出一丝自惭形秽之感,那股初起悸动的旖念缓缓消散,渐趋平静。 余光不由看向中殿的武皇陛下,只觉其凤表龙仪,威严无比,倒不像是个女人,反而像是族中那些活了几百年的长老一般。一时采离倒是没有害怕见惊慌,反而是微微好奇起来。 渤海国大殿中又是传来一阵暗暗惊呼,听到宁枫破出这妖异惑众的佛光,不由纷纷拍手叫好。 至于这漫天云雾的来历,原来是宁枫借用凝血霜池的惊人灵力,调用八鼎中的离火鼎和坎水鼎相互交融克制而成。水火双灵一个沉静、一个炽热,本就是截然相反的灵力,两者交汇至一处,反而会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力。 当年妙应仙人和天地仙师相斗之时,便曾利用水火相激的特性,引来滔天海啸。与之相比,这区区云雾,倒似是寻常伎俩了! 听到此处,不仅是灵映青公主和乞羽比及将军等人皆暗自惊叹,便连心高气傲、好胜心极强的勿吉等渤海年轻侍卫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直将宁枫看作仙人,不敢再起相斗之心。 宫雨儿只觉心中骄傲,欣慰之极。她得宁枫在侧,再不复之前担忧失措之态,下意识地也不再隐藏身形,顾盼神飞,光彩照人,顿时惹来不少其它殿中人的引颈侧目。 此时黑雾消散,天空复转清明,那巨佛依然悬浮在半空之中,俯视众生,*肃穆,只可惜佛光已然不再。 宫雨儿忽然想到什么,传音问道:“宁哥哥,那时黑云罩空,望月神宗有两位嗣主仙子飞至其中,难道没有发现你么?” 宁枫闻言一愣,眼前浮现起那如月中嫦娥一般的清冷容光,胸中更是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怔怔之间又对上宫雨儿的目光,暗道惭愧,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实情。 原来月寒和玉婵两位仙子方一进入赤黑云雾之中,便发现了宁枫的踪迹。两女见之大为惊诧,似是没有料到他能够从万斤大佛之下逃出生天,不由出言询问。 宁枫经过山腹一战,也对神宗颇有改观,便直言相告,但在仅存的一丝戒备之下依然隐去了许多重要细节。月寒心思机敏,发现其中破绽,狐惑半分,甚至怀疑宁枫与薛怀义有关。 正自僵持之时,却是玉婵仙子拦住月寒,称勿要节外生枝,只需消去眼前云雾即可。月寒无奈,便和玉婵一道施展“空穴来风”之术,待黑云吹散殆尽之时,却已发现宁枫早已遁入神宫之中,隐没不见。 宫雨儿闻之不由疑惑,讶问道:“为何这玉婵仙子要三番两次的帮你?” 宁枫心中一荡,怕雨儿另存它想,便急忙道:“说不定是看在我救了其门下弟子的份上,以德报恩而已。” 宫雨儿虽隐隐中觉得怕不止如此,但若非如此,也没有其它的解释,当下便不再多想。 此时大殿之中传来一阵惊声欢呼,宁枫等人抬头望去,却见两位仙子裙裳翩翩,青丝飞舞,在碧空的和煦之光照耀之下,仿若仙人谪落凡尘。 武皇扫视四周,凤颜大悦,此番有薛怀义召出的佛光在前,又有望月神宗两位仙子展露道家仙术,大殿之中的番邦使臣必定被震慑骇然,不敢再生一丝反叛之心。想到连太宗皇帝都未完全镇服的四海番邦今日臣服在脚下,武皇不由豪情顿生,万世之宏图霸业已在心中勾勒成形。 丝竹又起,管乐齐鸣。 方才那紧张慌乱的气氛一扫而空,十二殿臣各自归座,侍女翩然穿梭来回,花果清香四溢。 而中殿之下,却仍然跪着当今鄂国公,白马寺主持薛怀义,他此番差点酿得大祸,惹来妖云,虽然后来被望月神宗的两位仙子横扫而去,但他知晓自己已然惹得武皇不快,若是失去了宠幸,那以他平日的嚣张跋扈之姿,作威作福之态,怕是要被千人唾骂,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薛怀义更是战战兢兢,周身颤抖,俯首于地,不敢抬头。 宁枫、宫雨儿、渤海国和皇室贵侯等众见其此等模样,可怜之余又是暗暗拍手叫快,只等武皇一声令下,惩戒此等穷凶极恶之徒。 便在此刻,突然有一人从西北大殿中走出,朗声出言。 “武皇陛下,此番佛光乍现,又转而黑云笼罩而消失。定是佛祖惩罚我们不敬真佛所致。小僧有一宝物献上,定能平息佛祖之怒!” 第117章 献宝 众人闻声不由转头看去,却见得是吐蕃殿中一身穿黄色僧袍的喇嘛,满面神采飞扬,周身隐隐有得道宝光绕旋流动,赫然便是吐蕃国师摩罗什。 吐蕃国乃是位于天朝西方的番国,曾与李唐有过联姻之亲。国中也以佛宗为国教,但其所修佛法却与中原大不相同,被称为藏传佛教,乃是将小乘佛法、密宗和当地的巫教结合起来形成。其自成一派,隐隐与中原佛教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而吐蕃国师摩罗什,更是藏传佛教中的大智慧者,每五年开坛讲经说法,信徒达上万之众。 武皇见其出言,微笑点头,道:“国师有何宝物将欲献给我佛?” 宁枫和宫雨儿等人见状大惊,摩罗什与薛怀义已然结成同盟,而且他身份颇为尊贵,武皇定不会拂其颜面。他此番所言一举将薛怀义的罪责开脱的一干二净。众人纷纷焦急恚怒,难道这奸诈无耻的伪僧便这般逃过一劫么? 摩罗什微微一笑,运灵出言,其修为绝高,声如雷霆,顿时传遍万象神宫的每一处角落。 “佛祖乃觉醒圆满之人,既然现出佛光,那便是号召我们追随其脚步,求得无上的真理。求道者,菩萨也,今日本座献一座千眼观音像,以敬武皇真佛之身!” 宁枫闻之一凛,他虽不通佛法,但也看出摩罗什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其佛法精深,境界极高,不是薛怀义之流可以比拟。摩罗什这一番借佛祖之名对武皇大大赞美,比之薛怀义的“佛光”伎俩不知高了多少倍! 摩罗什口中法诀疾速念出,佛号森穆*,从其手中陡然凝出一尊尺余大小的观音像,众人仔细辨之,发现观音像上竟是密密麻麻布满了许多色彩各异的斑点,仿若上千双眼睛,炯炯生光,俯视众生。 不知是谁惊叫道:“千眼石!” 宁枫一凛,忽然忆起曾听过其名。千眼石乃是世间一种极为罕见的宝玉,只有在吐蕃的万丈圣上才可寻得。传说观世音菩萨来到人间,感叹世间多苦难,便幻化出千手千眼之身,于圣山开坛传播经文。其千双眼睛射出无上佛光,落入圣山岩石之中,便化作了千眼石。 千眼石最为珍贵之处乃是其上的千余半点纯是自然生成,后天不能雕琢加工,否则便毁了其千眼之意。不知摩罗什从何处掘得如此大的千眼石,又是如何令其能生出这观音菩萨玉像! 果然,武皇见之凤目悦然,喜上眉梢,令左右收起佛像,说道:“国师献此等宝物,足见精修佛法修为。不知国师需要何赏赐?”之前所赐的金银珠宝不过是寻常恩惠,今日既然得现“佛光”,便要一举将佛宗推向四海番邦。不过这些荒外蛮国大多愚昧,不施以真正的利益,怕是不会轻易信服。 宁枫等人一惊,暗想其定然是要为薛怀义求情。 不想却听摩罗什双手合十,颂扬佛号,缓缓道:“只要真佛能带领吐蕃走向圆满之境,小僧哪里还敢寻求什么赏赐!” 宁枫微微疑惑,旋即恍然:“当真是蛇鼠一窝,奸诈横行。这恶僧肯定是看薛怀义已尽失势,就是救出也不能如往日一般得到宠幸,索性直接攀上武皇,哪里还需要一个小小的鄂国公穿线搭桥!” 薛怀义依然伏倒于前,额头紧贴地面,看不出其表情。 各番邦使臣却是心头纷纷叫骂:“这哪里来的和尚,竟然不要赏赐,难道当我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原,是游山玩水的么?” 当即便有人按捺不住,高声叫嚷。 宁枫目光所及,却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了上来,到达中殿处躬身跪下,说道:“中原皇帝陛下,我是契丹国的使臣耶律石留,奉契丹部落联盟长之命,特来献‘曼殊沙华’于武皇陛下。” 其话音刚落,大殿之中便响起一阵惊诧之声。 契丹境内有一山称作阴山,乃是死人鬼魂汇聚之地,活人一旦踏足不是被鬼魂附体,便是浑身血液冻结而死,邪异无比。阴山方圆百里之内尽是黑色的沙砾土石,寸草不生,整日阴风阵阵,鬼声嘶吼。但传闻每当午夜之时,在阴山山顶上,会开出一种奇异的花朵,名为曼殊沙华,其花色嫣红,远望如连绵赤血,骇人之极。 更有传言者,曼殊沙华乃是阴山上的冤魂厉魄的执念所化,更是连通地狱和人间的妖花,只有鬼魂才能真正看到,凡人绝难相见。 宁枫向来以为其不过是百姓间的误传而已,想不到竟然真的有此花! 耶律石留从怀中拿出尺半长宽的无影檀木制成的方盒,缓缓打开,众人按捺心头惊慌,凝目瞧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殷红,如活人鲜血一般触目惊心,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阴邪之力。 宁枫暗暗讶异:“契丹怎么献上此等阴气逼人的妖花?”正自疑惑不解,却已听一旁宫雨儿解释道:“曼殊沙华乃是佛教地狱之中,开在忘川彼岸的血红之花,所以也称‘彼岸花’,其实是象征接引灵魂之意。”宁枫恍然大悟。 武皇收下礼物,也笑着问道:“不知契丹想要什么赏赐?” 众番邦使臣屏气望去,纷纷祈祷,只盼其不要像吐蕃国师一般蠢笨白痴,献出了国宝竟然不要赏赐。 果然,耶律留石没有辜负众使臣的“期望”,大大咧咧地说道:“回禀陛下,我们部落联盟长说了,此次来天朝,就是想要娶一位公主回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言一出,全场哗然。 宁枫、宫雨儿更是心中暗笑:“这位契丹勇士性格当真率直,竟然提出这等要求!” 武皇面不改色,依旧微笑道:“不知部落联盟长想要娶我朝哪一位公主?”其声音威仪依旧,听不出喜怒,太子府等一众皇室贵侯之女闻言纷纷紧张不已,心中大跳,生怕这东北方来的蛮夷点到自己,那岂不是将要一生离开繁华的神都,在那不毛之地终老一生了! 耶律留石一双精光闪烁的双眼在众公主中扫视片刻,只觉个个皆是娇美万分,一时难以抉择,半晌后才道:“只要武皇陛下答应,任何一位公主都可以!” “放肆!我天朝公主皆是金枝玉叶,岂能让你如此轻薄草率!” 中殿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厉声呵斥,其声以灵力激荡发出,震耳欲聋,在万象神宫之中嗡嗡回响。耶律留石正在中殿玉阶之下,首当其冲,被浑厚声波贯入耳膜,顿觉脑中炸裂,周身颤抖,脸色惨白之极。 众人心神剧骇,皆退后抵挡,同时心中暗想:“谁这么强的修为,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武皇面前如此放肆?” 宁枫、宫雨儿修为卓绝,自是不怕这小小的音波,循声望去,却见出言之人乃是武皇身边那身着黄金玉缕衣的绝色女子。宫雨儿忽的想起武皇之前曾叫过其“太平”,急忙传音道:“宁哥哥,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这女子便是太平公主!” 宁枫闻言一惊,旋即恍然,不由略带敬畏地向太平公主看去,却见其柳眉凤目,与武皇长的颇有几分相似。姿态丰盈,容光绝色,头戴华丽的珠玉宝饰,周身萦绕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之气。细细一看,隐约可见其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皇家倨傲神色,更传承有武皇的几分威严,令人见之便生畏惧之感。 太平公主乃是武皇和高宗皇帝的小女儿,深得父皇和母皇宠爱,权力极大。听说在其年少之时,吐蕃国曾遣派使臣欲求亲于太平公主,当时高宗和尚是天后的武皇皆宠溺不舍,便令其修习道法,入了道门,拒绝了这门亲事。甚至有传闻武皇有意在驾崩之后传位于她,而不是当今的太子! 众贵侯公主见其呵斥了这蛮夷使臣,纷纷感激地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心中惊魂甫定,暗暗舒了一口气。 但太子府等朝中重臣却是内心担忧,契丹位处天朝东北,与渤海国接壤,国人桀骜难驯,虽暂时臣服于天朝,但若是拒绝其大联盟长的要求,怕是要再起争端。 一时神宫众人各怀心思,朝武皇看去。 却见武皇面容不改,也不责怪太平公主,只是笑着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耶律卿可要想好才行。” 耶律留石怔了怔,一双偷偷瞥向太平公主,良久才悻悻地退下。 各番邦幸灾乐祸,纷纷暗笑。此后又有回纥、靺鞨、铁勒、室韦献上国中重宝,无一不是天下罕见之物。饶是宁枫和宫雨儿两人自负见多识广,也不由暗暗咋舌惊叹。 乐声悠扬,一队队美貌侍女穿堂过廊,递上新鲜的佳肴、美酒,又有数十舞女翩然悦动,如花间蝴蝶,姹紫嫣红,灵动异常,令人目不暇接。 不多时,十一殿番国中已有大半已然献上宝物,唯有渤海国、新罗、东瀛等国尚且安坐旁观,宁枫心中一动,目光瞥向坐在前方的灵映青和采离两位公主,心中大起波澜。 众使臣献上的虽也是至宝,但与传说中的东海鲛人一比,瞬间便如云泥。可是自从宁枫在巨佛密室中救出这鲛人族公主后,便不由对其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采离她身为一族公主,地位尊崇,本当是海中的精灵,当在波涛浪尖上飞跃遨游,在珊瑚海底游曳嬉戏。可是今日却不得不背负两族之苦难,不知她被献给武皇之后,会面临什么样待遇? 若武皇仅仅是贪恋其泣泪珍珠和鲛绡便罢了,可是一旦想要取其腹内的至宝鲛珠,那这美丽人鱼哪里还有命活? 一时宁枫心中百味杂陈,颇为懊恼。自从巨佛密室中出来之后,采离便对自己颇为感激,俨然已将自己看成了救命恩人。可越是如此,宁枫便越是羞惭愧疚,他此番帮助渤海国众人、进入白马寺、寂灭巨佛佛光,不过都是逞一时之快,最终还是为寻找寒门门主和那不见踪迹的幽木魔君。 可是此刻,宁枫下意识地朝采离看去,见其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纤细的鱼尾僵硬的放在桌子下方,不知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将来的命运? 他心头忽的涌出一个冲动,只想将这个美丽可爱的精灵救出,令其重归东海,再不进入这尘嚣纷扰的俗世!可一旦如此,渤海国众人又该如何,整个鲛人族又该如何? 无比纠结之际,忽见东瀛大殿中走出一个颇为矮小的奇怪男人,双眼阴鸷,神色倨傲,手中握着一柄金光灿然的珠玉剑鞘,尚未出剑,已是寒气逼人。 “东瀛伊贺为武皇献上宝刀—天仪正宗!” 第118章 宝刀 东瀛国位于东海海外一小岛之上,古时中原人尚未掌握造船技术之时,曾在海市蜃楼中见过其国中景象,便以为东瀛便是传说中的仙岛,太阳神树扶桑所在之处,是以也称其为“扶桑国”。 不过早在远汉之时便有方士为求仙药前往东瀛,方知其不过是一普通岛国,并无出奇之处。今日天朝、渤海国等海滨之国俱可以造出百十丈的艨艟巨舰,各国之间更是多有往来。 东瀛国中百姓大多身材矮小,但却颇为好战,崇拜强者。四百年前,中原王朝式微衰落,五胡乱华之际,东瀛国便曾派舰队欲来中原之地,也分上一杯羹。只可惜遭遇海上风浪,并未成行。 后李唐崛起,东瀛转而称臣,年年上贡。虽谦卑虔诚,但骨子中的蛮横好战之心却从未磨灭。 此时伊贺身为东瀛使者,献上宝刀,现出锋芒之意。顿时令武皇、太平公主、太子府等皇室颇为不悦,但此时四方番国毕集,却又不能发作,武皇微笑道:“素闻东瀛擅于铸造刀剑,不知伊贺卿手中这把刀有何来历?” 话音刚落,中殿之中不知是谁便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鄙夷之声,但却清晰地落在每一个的耳中。 宁枫和宫雨儿不由相视一笑,天朝能人异士辈出,早已能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刀,配备军队。而且昆仑山之太清门、五岳之五岳剑派,皆是最擅炼剑的仙家道宗,所出的仙剑澄澈如春水,灵光逼人,以法诀控之,百丈之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想这伊贺身处小岛之上,不知天朝之仙剑威力,竟然敢在武皇和望月神宗面前献上所谓的宝刀! 伊贺充耳不闻,仍然鼻息仰天,傲然道:“回禀武皇陛下,臣这天仪正宗乃是东瀛第一名刀,以水火交相淬炼两年方才得成,已有百年的历史。每代天皇驾崩之后,都会将所修的忍术之魂注入刀身之中,使其成为我东瀛的镇国之宝。” 月寒、玉婵等望月神宗等人闻言皆是讶异一声,朝那宝刀看了过去。 宁枫也是微微一惊,东瀛人借鉴中原道门仙术,自创忍术,摘叶飞花、水火为兵,威力不凡。这天仪正宗如果真如其所说,凝练了东瀛天皇的忍术精魂,那便不同于寻常利刃,已入仙剑之流。 在众人的惊疑声中,伊贺缓缓地走至中央,沉喝一声,募的拔出天仪正宗宝刀,宁枫只觉一道寒芒掠过整个大殿,嘤嘤清脆之音回响不绝, 早有契丹耶律留石等番国使臣惊叹叫道:“好刀!” 武皇微笑道:“此刀既是东瀛国宝,太过厚重,劳伊贺卿回去禀告天皇,他的好意朕心领了!”其声音轻柔,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违逆的威严之气,东瀛使臣站于其脚下,顿显得轻浮蛮横,猥琐不堪。 伊贺涨红了脸,余光又见得众人嘲弄的神情,忍将不住,募的大叫道:“难道武皇陛下是嫌天仪正宗配不上天朝么?听说在座的有不少修道人士,定是身携仙家宝剑,不如和我这天仪正宗较量一番。” 其言一出,又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中殿和望月神宗各人无不讶异变色,纷纷目视武皇。 众番邦使臣也是放下玉箸,桌上美酒倾洒一片而不自知,纷纷探头朝中央看过来,鄙夷、期待、旁观……尽皆有之。 便连武皇的面容之上也是微微露出不悦之色,凤目灼灼的看向下方。那伊贺见得大家的神情,还道是众人心有畏惧,傲慢之色更现,令人颇为反感。 宁枫对两边都殊无好感,正等着看好戏之时,突听一旁的宫雨儿低声道:“这下武皇定然要为难了!”宁枫闻言一愣,旋即恍然。 又听宫雨儿续道:“今日大典本是武皇为了安抚四海而举行,此时若是当着众番邦使臣的面击败了这所谓的‘天仪正宗’宝刀,那东瀛国必然不满,以其国人的偏执之性,就此反叛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若是武皇就此退让,那天朝大国的威严却要失色不少,那些番邦见了,心中也定然也会生出不臣之心。” 宁枫少时周游天下,见识破广,早已知晓突厥、契丹、吐蕃等国皆位于蛮荒之地,心中都觊觎中原的水乡沃土,若是生出二心的话,便是雄韬武略如武皇陛下,怕是难再镇服。 一时他不由暗暗焦急,欲想办法让这东瀛伊贺知难而退。但他此时身份乃是灵映青公主的侍卫,人微言轻,哪里能在这等万夷来朝大典中插得上话。 宫雨儿知晓宁枫此时心中想法,但怎奈形势所迫,不能现身杀杀这东瀛小国的锐气,只盼着望月神宗的哪位仙子出列,但转而又想神宗也是武皇麾下,没有武皇的命令断不会贸然出手。 众人犹豫之际,伊贺神色更是高傲无比,朗声道:“武皇陛下,若是没有人与我一战的话,那便请陛下收下此刀!” 宁枫见其神情,猜想其献刀之后索要的赏赐定然不小。他急切愤慨之下,不由抬起头来,朝前望去,正对上采离公主的眼神,她脸色一红,嫣然微笑,但目光中那悲切苦痛却是显露无疑。 宁枫心中一痛,举杯示意。采离臻首轻颌,害羞的别过头去。 他心中惆怅,想着马上灵映青公主便要将其献上,以求天朝借兵,内心不由更是懊恼纠结。暗想:“武皇意在安抚八荒四海,让其借兵攻打突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便是将采离献出也未必会成功,难道便没有其它的办法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及此,宁枫神识忽的灵光一闪,暗叫:“对了,若是我此刻以渤海公主侍卫的身份击败这东瀛伊贺,那岂不是正解了武皇的心头之忧么?到时有此功劳,说不定便不需献出采离公主,也能借到军队!” 想罢内心大喜,急忙传音与宫雨儿商议,两人细细分析,皆觉此计可行。 宁枫微微一笑,便传音与灵映青公主和乞羽比及将军,向其说明自己的想法。乞羽比及身为渤海将军,担负此行护卫公主和借兵之责,心中顾虑颇多,但不等他回答,灵映青公主便是看了身旁的采离一眼,点点头。 此时中殿之下伊贺目视武皇,咄咄逼人。武皇却是沉吟不语,其身侧的太平公主、太子皆是面现担忧,他们皆是武皇亲生,自然知晓母亲性格颇为刚硬,若是她一怒之下真让望月神宗的弟子出手,那伊贺必然落败,后果堪忧。 便在僵持之时,灵映青公主突然出声:“武皇陛下!” 众人循声看来,却见是颇有英姿的渤海公主,皆微微讶异。宁枫和宫雨儿迎向众人目光,急忙屏气,躲在后面,好在勿吉等侍卫身材魁梧,他两人倒也不怕暴露身形。 武皇微皱眉头,问道:“公主有何话要说?”渤海国被称为海东盛国,在天朝番邦之中国力甚强,众使臣见渤海公主年岁甚轻,但也没有出小视之心。 灵映青欠身施礼,仪态万千,顿时又引来不少人的侧目称叹,但她第一次见到天朝皇室和多国的使臣,心中颇为紧张,片刻之后方才缓缓道:“陛下,我向闻天朝乃文明之国,礼仪之邦,对待我们这些小国也是提携宽容,此时又怎会在大典上与东瀛使臣乱用刀剑凶器?” 其言一出,各使臣深以为然,纷纷点头。武皇、太平公主、太子等人也是颌首称是,但那伊贺站在中央,却面色尴尬,急叫:“不过比试刀剑而已,点到为止,岂能称之为凶器?” 太平公主见母皇难以定夺,东瀛使臣又咄咄逼人,心中不悦之极,正欲出声呵斥。 却又听灵映青公主道:“我有一个建议,若有不妥,还请武皇陛下责罚。” 太平公主噤声不言,武皇点头道:“公主但说无妨。” 灵映青道:“不如便让我渤海国派出一名侍卫与伊贺比试,来验证一下这‘天仪正宗’是否真如伊贺所说,乃是一柄无上的宝刀!” 其余十殿使臣一听,顿时又来了几分兴趣,都想看看渤海国是否能配得上“海东盛国”之名。 武皇心中也觉此法甚好,但若是渤海国侍卫落败,东瀛使臣的嚣张气焰必然更炽,那时天朝的颜面何存?正在其犹豫之时,身侧的梅花女子附耳轻语,不知说了些什么,武皇眉头舒缓,点头道:“公主建议甚好,便依此而行。” 宫雨儿于侧殿之中瞧见此景,这梅花女子是何身份,竟然能影响武皇陛下的决断,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人,却又不敢确定。 正思虑间,宁枫早已拿出人皮面具戴上,从殿中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中央玉台之上,其身形俊秀,衣袂翻飞,潇洒之极,顿时又引来一阵欢呼赞叹。便连武皇等人见之也是微笑点头。 宁枫此时虽已换了容貌,但仍看出年纪甚轻。伊贺见之不由鄙夷一笑,傲然道:“既然如此,便让你见识一下东瀛宝刀的非凡之处。不过此刀威力甚大,为免伤到你,你也选一合手的兵器吧。” 不想宁枫此时却一点也未将这东瀛使臣放在眼中,而是情不自禁地目光扫视四周。他本是从容淡定之人,但此时神宫之中有八方蛮夷番国,又有天朝皇帝宗亲,一时面对天下群雄,不由也是略有拘谨。 尤其是看到望月神宗殿中三门齐聚,除了月寒、玉婵之外,冰门嗣主冰镜也赫然在列,还有那太子府的宗晋卿也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宁枫更是有些慌乱局促,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换了容颜,不由微微后退。 见此情形,众人皆想:“什么海东盛国,也不过如此。”太平公主、太子等宗亲更是皱起眉头,心中暗暗担忧,唯有那梅花女子手中把玩玉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宁枫。 伊贺见到宁枫愣神的表情,心头轻蔑更甚,道:“若是心中害怕的话,早些认输吧。” 宁枫听其言语,顿时回过神来,感受到身后宫雨儿、灵映青公主、采离公主等人的期待目光,心中陡然一震,紧张之意尽去,微微一笑道:“斗也没斗过,岂能便认输。兵器便不用了,双手足矣。” 第119章 形露 宁枫此言一出,顿时满场哗然,众人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中央少年,中殿皇室宗亲中更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在武皇的数次示意之下方才渐复安静,但目光仍是冷漠怀疑,甚至看向灵映青公主的眼神也是极为不悦,似乎是怪罪她派了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 唯有宫雨儿等寥寥数人微笑不语,对宁枫极有把握。 殊不知宁枫于此间修为虽只是中等,因极阴体质的缘故也不擅长五行术法,但他修习凝心法诀,心性通明,又练得了峨眉剑法这等天下一等一的剑招,后推陈出新,跳出剑诀之外,从九宫洞天步中得到启发,创出了清净无影剑,可说除了太清门的太始无有剑法和五岳剑宗的清虚剑法,天下莫有能比拟者。 而剑又为百兵之祖,但凡是兵器便不能跳出剑法的樊笼。这东瀛伊贺手拿宝刀,纵是其刀法精绝,又岂能敌得过精擅剑法的宁枫? 宁枫自是知道此刻众人心中的想法,但若是要解武皇之忧,令其心折,便是越张扬越好。唯有此法才能让天朝皇室和重臣对渤海国另眼相看,为到时提借兵一事添几分成功的几率。 想罢宁枫稳住心神,微笑自立,周身灵力游转流动,光华隐隐,衣袂猎猎,俊逸洒落如飘飘仙人。一时众人大为心折,纷纷收起小觑之心,暗道:“想不到渤海国中竟然有这等修为之人!” 殿中宫雨儿见其神采飞扬,心中骄傲喜悦。而灵映青、采离二人知晓宁枫如此造势的目的,不由脸色微红,痴痴地凝视着宁枫,期盼之极。 刹那之间,神宫之中众人的心态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宁枫一招未出,便已博得了满堂喝彩,连望月神宗三嗣主等高手也是暗暗心服。 与之相比,伊贺倨傲猥琐之态尽显,他听得宁枫语气中的轻蔑之意,心头大怒,叫道:“小小年纪,竟如此托大,到时伤在我的天仪正宗之下,可莫要后悔。”言罢横刀于胸前,凝视片刻,似是在向天皇的魂魄祈祷一般。 片刻之后,伊贺大喝一声,募的举起长刀,其上闪耀起一层怪异的光泽,嘤嘤作响,嗖的一声朝宁枫劈了过来。 宁枫微微一笑,长身玉立,岿然不动,只是肩膀向右一侧,便将凌厉带有杀意的刀芒闪避了过去,反而是护体灵力被刀气所激,猛地反弹,伊贺收势不及,整个人踉跄一下,急忙将刀尖插在地上,方才稳住身形。 顿时大殿之中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中殿众贵侯公主纷纷娇笑欢呼,看向宁枫的目光大为转变。 伊贺一招不中,心头怒火焚烧,闻得耳边欢笑之声更是忍耐不住,便又横手一刀,向宁枫腰腹之间劈斩而去,不想尚未击至宁枫三寸之内,便觉刀势一滞,走向已然偏离,又是击了个空。 武皇见这小小的渤海侍卫一招未出,便让东瀛使者出尽了洋相,面容上虽神色不变,心底却是暗暗赞赏。 宁枫观伊贺周身的灵力涌动,突然猛地一震,暗惊:“这东瀛使臣的气息,与那闯入凌烟阁的东瀛黑衣人竟是完全一致!”急忙又看伊贺的身材样貌,心中更加确信,想道:“看来东瀛此次派来使臣定然没怀好意,只是不知他进入凌烟阁临摹画像究竟用来做什么?” 思虑片刻,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却忽的感到胸前一阵刺痛,紧接着耳边传来惊呼之声,宁枫凛然回神,却见天仪正宗的刀尖已然到了胸口,那外溢的刀芒之力绽放回旋,再过的寸许距离便将穿身而过。 宁枫惊出一声冷汗,下意识的举起指尖,在刀身之上猛地一点。 嗡嗡震颤声回响不绝,伊贺只觉手中宝刀上传来一股大力,震得虎口俱裂,几乎拿捏不住,心头惊骇不已。他身为东瀛国中数得上的忍者,忍术精湛,不过却不擅长这些下等武士才会使的刀法,不过能以指尖震开自己全力刺出的一刀,眼前这渤海侍卫修为绝不可小觑。 番国使臣之中已是响起一片嘘声:“这可真是宝刀,连人的一片衣角都削不下来。” 伊贺闻言心中急怒焦急,他此次来天朝的目的虽已达到,但此番面对万国番邦,却不能丢天皇的脸面。不过他已经看出宁枫擅使刀剑之法,知晓自己此番以己之短,击人之长,不可能讨得好去。愤懑之下,竟是使出了绝密的忍术,刹那间伊贺已是弃去刀法,手掌竖起,急速变幻出无数手印,灵力翻飞,眼花缭乱。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伊贺手中已是出现了一个丈余大笑的橘红火球,炎浪滚滚,朝宁枫猛然轰击而去。 “住手!”太平公主出言呵斥,正欲令人出手拦住伊贺,却见武皇缓缓摇了摇头,无奈之下唯有噤声不言。其余贵侯公主瞧见这忍术的惊人气势,也是暗暗担忧。 灵映青、采离二人娇呼出声,便欲让勿吉等侍卫上前救助,却被乞羽比及拦了下来。这东瀛使者虽违背了比试的初衷,但武皇尚未下令,其余人怎敢妄动? 宫雨儿此刻也已经看出了东瀛使臣便是那夜闯凌烟阁之人,妙眸圆睁,凝视场中形势。她虽对宁枫的修为极有信心,但面对这等罕见的东瀛忍术,仍是心头不住担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巨大火球滚滚推进,炽浪呼呼升腾,便是相隔数十丈远的其余番国使臣,也是感觉到脸颊被灼烧得疼痛,心中惊骇不已。 “哈哈,看来阁下不仅刀法平平,修的忍术也不过尔尔!” 宫雨儿听见宁枫谈笑如常,顿时放下心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负手站在神宫中央,潇洒之极,身侧热浪滚滚,他却毫无惧色,任凭衣裳被火舌掀起的疾风吹得猎猎作响,却面容不改,笑意盈盈。 十一殿中顿时爆发出一震欢呼之声,伊贺却是被宁枫的反击之力震地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他不使宝刀反用忍术,本就遭人嘲讽,哪知轻敌之下竟让人破掉了“火遁”之术,颜面尽失。 正在此刻,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一声:“看他的脸!” 宁枫心中大惊,急忙贴好人皮面具,却发现早被火浪的高温灼烧得不成形状,他慌乱之下,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应对?身后的宫雨儿焦急万分,若是宁枫的身份暴露,所引起的震动定然不小。饶是她冰雪聪明,素有计谋,一时却也想不出办法,心中打定若是武皇发难,定是拼死也要召出青鸾鸟逃出此地。 “是你……” 望月神宗大殿、中殿和伊贺竟是同时惊叫出声,合至一处,顿时令众人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宁枫的身上,疑惑不解,不知这渤海侍卫为何要易容上前? 武皇闻得惊叫声,回头望去,却见是太子府的宗晋卿,不悦道:“怎么?难道宗卿认得这渤海侍卫?” 宗晋卿哑然,支支吾吾道:“不……不认识。”他身为太子府的幕僚,却和白马寺勾结,乃是死罪,若是被武皇知晓,不仅自身难保,估计还会牵累到太子,他怎敢说出? 中央玉台上的伊贺认得宁枫的过程也不十分光彩,他此时生怕被揭露出自己闯入凌烟阁之事,便也假装愕然,灰溜溜地回到了所在的大殿之中。 而望月神宗的玉婵、月寒两位仙子却是惊喜莫名,她们那日在青山山腹之中以为宁枫已然被巨佛压成了肉泥,大怒不已,与宗晋卿等人缠斗良久。后来在黑云之中见到宁枫竟是毫发无伤,顿时放下心来,想要攀谈之际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想不到竟是伪装成了渤海公主的侍卫。 宁枫一时苦笑不得,自己与在座的不少人都相识,互有恩怨,不想一时竟没人来戳穿自己的身份,正庆幸之余,突听望月神宗中的冰镜叫道:“启禀武皇陛下,这人根本不是什么渤海国侍卫,而是那个在太原城相助李氏反贼,后又与醉仙居的秋泠仙子合谋害死太原城主高光启,夺走至尊九鼎的魔教妖人宁枫!” “什么?”武皇神色大变,惊疑地看着宁枫,身侧的太平公主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周身灵力猛地释放,瞬间将宁枫笼罩于其中,凤目灼灼,怕是只等武皇一声令下,便要将宁枫捉住。 一时万象神宫之中惊声四起,剑拔弩张,众番邦使臣纷纷讶异,不明所以。 灵映青公主正欲出声为宁枫辩解,却被乞羽比及将军制止,心中焦急,几乎落下泪来。身后的宫雨儿已是将幻玉凤簪握在手中,只待寻得时机,召出青鸾上前将宁枫救出。 宁枫暗暗叫苦,竟然一时忘了冰门嗣主的存在,但仍是想不到她恶人先告状,将一切罪名推在自己的身上。他正想辩解,却见宗晋卿冷笑的看着自己,而望月神宗和中殿的数十高手已将自己合围,宁枫知晓自己易容在前,恐怕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正寻找逃脱机会时,却听神宗大殿之中站出一个红袍男子,脸生赤髯,斜眉入鬓,目光如霹雳闪电,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他目光直视冰镜,说道:“冰镜大人说这少年是害死我徒儿的凶手,可是当真?” 宁枫脑中霹雳一声,嗡然作响:“他便是高光启的师父,当年参与我灭族之变的太原城主,现今的寒门门主羽人炽?” 第120章 对质 宁枫孤身一人站立于中央玉台之上,目光灼灼地看向羽人炽,双拳紧握,牙关吱吱作响,他心中虽以为自己已经将灭族的大仇慢慢遗忘,可此时看见场中有两位仇人在场,仍是不由胸膛中窜上一股熊熊怒火,直烧得双目尽赤。 宫雨儿见状大惊,生怕宁枫忍不住出手。可此时望月神宗高手毕集,便是加上自己的力量,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此间情形复杂,唯一的对策便是赶紧逃离此地,再作商议。 她心急之下,传音提醒宁枫,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宁枫强忍住想要出手的欲望,竭力调整气息,稳住心神。他知晓自己若是一时冲动,不仅自身难保,更是要牵累许多人! 羽人炽目光在宁枫和冰镜之间来回扫动,面容之上伤心与愤怒毕集,便连魁梧的身躯都是略略颤抖,显是对徒儿的死颇为动容。 冰镜冷眼一动,向武皇和羽人炽微微欠身,道:“羽门主,我所说句句属实,且有门下数百弟子为证。那日李承恩死后,这小子便与秋泠仙子一道,挟持高光启和定灵珠进入九鼎之中,杀人夺宝,最后更是以太原城侍卫的性命相要挟,才从我冰门的寒冰月华阵下逃脱,实在可恶之极。” 神宗之中大多是美貌女子,而冰镜更是其中翘楚,气质出尘,紫衣翩翩,她此刻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当日情形叙述了一遍,其中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更是说得一波三折,引人聆听。不少人不明真相,听得怒恨交加,便是香璇、又莲等受过宁枫恩德的众女也是将信将疑,更遑论其余神宗弟子了。 唯有玉蝉凝视着宁枫,双眼扑朔闪动,却是毫无敌意。 宁枫听得心中气怒交加,滑稽可笑,冰镜那日面对反叛的李氏宗族却不敢出手,反而是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她此时生怕自己揭露其言行,便如此这般是非不分,污蔑于自己。 不过这一招着实阴毒,不仅可以在武皇面前立功,更是可以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抹煞。即使自己现在要戳穿她,也是证据寥寥,难以为凭,而且此刻先机已失,自己又易容在前,有了把柄,说什么也定然没人相信了。 当下索性凝神聚意,一面细听,寻找其言语中的破绽,一面扫视整个万象神宫,万一落得绝境,还可伺机逃脱。 余光瞥见灵映青公主俏脸焦急,神色悲愤,将欲起身说话,宁枫急忙传音制止,此时他一人身处众矢之的,万不可再连累她人。灵映青贝齿咬唇,泪眼涟涟,在宁枫的再三劝解之下方才又坐了下去。 武皇端坐凤椅之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问道:“现如今,九鼎在何处?” 冰镜挥手指向宁枫,叫道:“便是被他夺了去。”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呼,至尊九鼎之名传遍四海,人人皆知。想不到这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宝物,竟然在这个小小少年的身上。 羽人炽听得九鼎,神色一黯,看向宁枫的目光却仍然是怒火滔然,周身闪耀暗红色光芒,如地底岩浆缓缓流动,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武皇目光转向宁枫,冷冷道:“九鼎乃帝王圣物,交出九鼎,便饶你不死。”其龙目凤颜,令人生畏。周身涌动的帝王气息,更是让宁枫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时神宫众人皆看向宁枫,心中猜测其真正的身份,能够从冰门嗣主手中夺下九鼎,又岂会是一般人。 宁枫扫视一周,见到灵映青、采离等人面色焦急,显是对自己十分担忧。而藏在侍女之中的宫雨儿更是灵力涌动,随时都跳上来救助自己。于此背水逆境之时,他竟觉心中温暖,最起码,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又有何惧? 冰镜又道:“陛下,这小子与魔教之人有瓜葛,身份存疑,又抢夺神器,杀死朝廷重臣,罪可当诛。”其言辞急切,似是想将宁枫置于死地。 武皇闻言不为所动,只是说道:“听说他自称妙应仙人之徒,又得梦慧大师舍命相助,朕看未必是魔教的人。但是夺走至尊神器,却是不容饶恕,只要你交出九鼎,朕可念在两位仙人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过你杀死太原城主一事,就看羽门主是否能够饶你了!” 冰镜听得陛下发落,再不敢多言,只好坐下身去。 宁枫闻言一凛,暗道:“看来武皇还是关心九鼎的事情,我今日若不交出,恐怕是逃不了了。” 但是九鼎乃是传国神器,若是被武皇得到,这篡夺于李唐的武周王朝岂不是真成了正统!虽然在宁枫心中,谁做皇帝,并非那么重要,但是武皇抑道扬佛,千年玄门大受打压,甚至被追杀胁迫,如若周王朝持续下去,道门岂不是要灭于此了么? 宁枫向自负机智,但此刻罪名已然被坐实,他却无力反驳。最重要的是,九鼎此刻便在自己的身上,若是被抓住搜身,更是百口难辩,他心中焦急,竟是涌出无尽的无力之感。 正在众人怒目相向之时,突听一婉转娇柔的声音响起:“陛下,我可证明,这少年与秋泠仙子绝无关系。”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哗然,纷纷循声看去,却见一清丽绝世的白衣女子站在神宗大殿之中,容光绝世,翩翩若仙子下凡,众人一时看的目瞪口呆,竟忘了宁枫的存在,便连贵侯公主们也是妙眸凝视,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也是心头暗暗惊讶:“想不到,在这等时刻肯帮自己的,竟然是这神宗的玉门嗣主。”心头不由微觉奇怪。 玉婵仙子身边的月寒却是神情骇然,似也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口出此言,但若要阻拦已是来不及。而另一侧的冰镜更是怒容满面,酥胸起伏。 武皇目光稍移,问道:“玉婵仙子何出此言?”她素知晓望月神宗的玉门嗣主恬静淡泊,品性高洁,绝不会说假话,是以不由凝神倾听。 宗晋卿似是知晓她将要说些什么,不由脸色惨白,紧张不已。 玉婵不顾众人的目光,柔声将那日在白马寺青山山腹之中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不过将太子府宗晋卿等人故意隐去,她言语温柔,颇为好听,众人闻之便是深信不疑。 “试问,如果宁枫和秋泠仙子有勾结的话,又怎会大打出手?” 众人深以为然,太子府宗楚客、宗晋卿等人生怕节外生枝,暴露自己与薛怀义勾结的事实,竟也出言附和,便连一直跪在旁边的薛怀义也为了撇清与秋泠仙子的关系,也忍不住在武皇之前进言。一时大殿之中情势陡转,有大半人又都是转向了宁枫。 宫雨儿、灵映青等人舒了一口气,提起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冰镜没想到自己胜券在握,竟是在玉婵仙子的一番话面前瞬间败下阵来,心中暗恨,不由说道:“玉婵仙子所说之事说明不了什么,魔教之中自私自利,反复无常,前日勾结,今日反目,也是常有的事。” 宁枫闻言呵呵冷笑,暗想:“自私自利,反复无常,谁能比得过你?”眼前武皇等人仍是将信将疑,他脑中飞速思索,思忖:“今日一切的缘由不过是从我和秋泠仙子勾结,暗害高光启开始的。此刻秋泠仙子的事情已经揭过,而那时太一鼎中发生的事情便连冰镜也不知晓,我只要讲出实情,必然可将局势扳回。” 想罢宁枫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两尺余长的赤光短剑,朝羽人炽投了过去,缓缓道:“羽门主,这是高兄临死前留给我的雀翎刀,他嘱托我交付于你。”说罢便深吸一口气,将那太一鼎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只不过学了冰镜等人,也稍微颠倒了黑白,不过其中详情却只有他一人知晓。此时说来,个中波澜曲折,情势跌宕,绝非情急之下可以杜撰,众人闻听不由惊呼连连,深信不疑。 便是宫雨儿早已知晓,此时听得宁枫详细说来,也觉惊心动魄,听到胡诌之处,不由会心一笑。 羽人炽接住雀翎短刀,缓缓抚摸,神情悲伤之极,喃喃道:“好徒儿,你为九鼎而死,不枉为师教你一场。”言语之中似已是相信了宁枫所言,再没有愤怒之意。 中殿各朝廷重臣闻言却是心地暗惊,想不到那醉仙居的花魁秋泠仙子,暗地里却是包藏祸心,屡次现身,所谋者大。转而想起自己平时与其私交过密,不由冷汗涔涔,生怕武皇追究。 冰镜惊怒交加,却已然无力回天,唯有坐回原处,心中恨恨。 宫雨儿、灵映青等人如释重负,仿佛虚脱了一般,真比自己在场还要紧张关切。 武皇凝视宁枫,已然脸色稍缓,道:“如此说来,那九鼎不在你身上,却是被秋泠仙子夺了去了?” 宁枫暗想:“秋泠妖女,这般污蔑于你,也是不得已的了!”当下微笑道:“回禀陛下,正是。” 冰镜明知宁枫在信口胡诌,但却不敢再出言,心中更加气急。 武皇沉吟片刻,不再言语,显是不追究宁枫的诸多罪责,便连其易容之事也没有过问。唯有众人仍是心存疑惑:“这少年既不是渤海国人,为何却作了渤海公主的侍卫?”但却没人敢问出口。 宁枫心头一阵后怕,背上更是被汗水浸透,冷风一吹,一阵寒意侵袭周身。此番虽是作口舌之争,但其中凶险起伏,竟不下于刀剑相斗。他原以为冰门冰镜不过是冷血残酷,今日一见方知小看了这女子,其自私狡诈,竟是不下于魔门妖人。若不是玉婵仙子力排众议,帮助自己,恐怕今日处境堪忧。 念及此,宁枫不由又带着感激的目光朝玉婵仙子,却正对上她那静如春水,波澜不惊的美丽双眸,宁枫心中一动,不由暗道惭愧:“宁枫啊宁枫,你想什么呢?人家冰清玉洁,不过是秉持正义而已!”想罢对其微微一笑。 当是时,却忽听万象神宫门外传来一阵号角,有人高呼道:“东海散仙,青叶真人,到!” 第121章 仙药 号角飞扬,迎宾使的浑厚声音响彻神宫,一时众殿轰然,心中诧异,皆不知这东海散仙是什么来历,竟然被邀请来参加万国大典? 宁枫站于中央玉台,朝武皇、望月神宗等人微微施礼,便纵身一跃,回到渤海大殿之中,灵映青、采离等人急忙出言问候,欢欣之极。乞羽比及甚至前来拱手告罪,宁枫微微一笑,摆摆手,他自然知晓渤海国的难处,而且即使当时灵映青公主出言相救,也无甚作用,甚至会起到反效果,他此刻又怎会怪罪渤海国不救之责? 宫雨儿见到宁枫安然无恙归来,心头喜悦之极,一时不顾引来众人瞩目,急忙上去拉过宁枫的双手,查探关切,看有无伤势。待发现大半人的目光都扫向自己时,方才脸色一红,坐了下去。 余光瞥见梅花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更是心头大跳,不知为何,宫雨儿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梅花女子与自己,仿佛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两人正点头私语时,却听的万象神宫宫门前传来一道清朗呼声。 “东海散仙青叶道人,拜见天朝武皇陛下!” 其声清越,借以浑厚灵力发出,顿时传遍整个神宫,震得众人耳膜一阵嗡然作响,半晌方才停歇。 宁枫与宫雨儿对视一眼,暗暗心惊:“这东海散仙好强的修为!”不由侧目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道人缓缓走了进来,鹤发童颜,满面微笑,手拿一柄玉丝拂尘,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恰如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 众人见其仙风道骨之相,不由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有不少番邦使臣甚至是双膝发软,忍不住要跪拜下去。 “青叶道人,朕等你好久了!”武皇端坐凤椅,微笑说道,言语中似是与其十分熟稔。 从万国大典开始到现在,武皇一直是龙姿凤表,威仪万千,甚少露出笑容,不想见到这东海散仙,竟是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她身旁的太子、贵侯、公主等人见得武皇这般,纷纷向青叶道人点头示意,一时便如举国迎贵宾。 宁枫更是诧异,暗想:“武皇崇佛抑道,却对这青叶道人如此高的待遇,难道他是神州九仙之一?”念头刚起,便瞬间摇头否定,他早年听师父不知谈过多少次其余八名超凡入圣的仙人,无一不是各大门派的宗主长老,却没有听说哪个是来自于东海。心头又飞速回忆,仍一无所获,便是身旁的宫雨儿也是蹙眉摇头。 却见青叶道人身形一动,已然跃至中央玉台之上,躬身向武皇施以玄门大礼,笑道:“武皇陛下如此说,可是折煞贫道了。不过贫道之所以来迟,全是因为前往东海仙山上为陛下求取仙芝灵草,还请陛下看在长生灵药的份上,饶过贫道吧。” 其言一出,满殿之中又是轰然一片,议论纷纷,众人面容之上皆出现兴奋期盼神色。 宁枫微微一怔,旋即暗想:“对了,东海散仙,难道他说的仙山便是那传说中漂浮在东海之上,缥缈不定,踪迹难寻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么?”惊异莫名,却又隐隐觉得不可思议。 古往今来,中原帝王、道人皆欲前往仙山求取长生灵药,可是却无一人成功。便是那始皇陛下派出的徐福,也是徒劳无获,最终为躲避始皇的责罚,而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到达了东瀛。 难道这青叶道人,真的发现了三仙山的存在,并已经取得了长生灵药么? 宁枫将信将疑,但是看着武皇的激动神色,却又不得不信,当下和宫雨儿屏气凝神,朝下看去。 望月神宗大殿之中也是隐隐传来娇声谈论,众女都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冰洁高贵。但世人修道除了追求天地人的极致之外,无一不是为了长生。此时面对这等仙界神药,怎能定住心神? 便连月寒、玉婵两位仙子也是俏面失色,双眸如闪动,如被微风吹皱的一汪春水,绰约动人。不过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却都紧紧盯着朝中的青叶道人,满面狂热之色。 武皇凤颜大悦,竟是激动的身形都有些微颤。数十年前,她尚是一小小的才人之时,受人轻慢欺凌,心头向往那九五之尊的高位,便是南面称寡一日,也是心满意足。可待到真的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却又畏惧那荏苒时光,岁月无情,眼中看过无数人兴而复衰,如流星般陨落,太宗、高宗、甚至是自己的皇儿……无一不是,便是修为已达化境的妙应仙人,不也经不住流转的日月,溘然而逝么? 她此时听得青叶真人献上三仙山的长生灵药,不由心血涌动,难以自禁,但面对众番国表面却仍极力克制,笑道:“青叶真人已是得道的仙人,朕又岂敢怪罪?”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便从怀中拿出一个三寸长宽的紫木方盒,其上雕刻有精美的花纹,清香缭绕,灵气逼人。他食指置于唇间,口中翕动,叮的清脆一声,方盒自动打开,露出一尊玉杯,其中隐约露出仙草枝叶,刹那间一股奇异的药香溢满整个万象神宫,众人闻之顿觉神清气爽,浑身涌出一丝暖洋洋的灵力周游经络,舒爽之极。 宁枫、宫雨儿、望月神宗等人素修道法,自然知晓这仙草的非凡功效,即使其不能延年长生,单单是这益气助灵之力,也可列得天下仙芝灵药之冠。宁枫心头更是惊异:“怕是游仙山的五色灵芝,也没有这等药力!” 众人惊叹莫名,纷纷露出狂热之色,十二殿中除了寥寥几人,皆忍不住站起身来,探头朝那方盒之中看去。 宁枫运灵入眸,却见那仙草呈紫色,恰如一朵祥云袅袅,更是有充盈灵力溢散升腾,似要振翼飞出。细细看之,更可见仙草枝叶极其纤细,肉眼难以辨别,宁枫目光向下扫去,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仙草的丝丝叶片,竟是从一婴儿形状之物的头上分散而出,以九之数,分而九之,及至顶端,已是不可计数。 “师父以前曾著有《千金方》,记载有世间奇花异草,属性功效,其中却没有这紫色仙草,难道真的是从三仙山上所取么?” 惊疑之中,已见青叶道人恭敬的将仙草呈上,说道:“陛下,此为当年始皇帝苦苦搜寻的紫楹仙秼仙草,灵效可比仙药,非是美玉之杯不可盛之。闻一闻便可延年益寿,食之更是可以轻身飞翔,遨游九霄。” 众人闻听此言,更是欣喜万分,一个个皆不住张大嘴巴,吸气呼气,一时万象神宫尽是充满吞吐纳灵之声,颇为滑稽。 武皇一点头,早有太平公主轻移莲步,走上前,伸出素手略略颤抖的将方盒拿起,正欲转身递给武皇,却听身后青叶道人忽然又道:“陛下,此仙草虽来自仙山,却还不能让人长生,若要制作不死神药,另需药引!” 宁枫闻言不由又生出几分疑虑:“与长生相比,什么权力金钱、皇图霸业,不过都是尘土,这青叶道人若真是知晓不死药方,他自己为何不先服用,难不成他已经是不死之身了么?”惊异之余,不由朝青叶道人感应而去,只觉其修为深邃如大海汪洋,但却好像还是肉体凡胎,与常人并无二致。 望月神宗之中,羽人炽、三位嗣主等高手也是运灵感应,欲一探这来历神秘的青叶道人之究竟。可除了惊叹于此道的强绝修为,其余也是一无所获。 中殿武皇听得青叶道人之言,不以为意,连秦始皇梦寐以求的仙草都已到了手中,天下间还有什么药引是寻不到的,她将方盒置于怀中,笑道:“还需要什么药引,仙道可一并说来?” 众人屏气凝神,纷纷侧耳倾听,想知道那传说的不死药方之中,还需要什么天下罕见的奇药! 青叶道人微笑道:“其中一味,便是东海海底深处的七彩珊瑚!” 其话音一落,便听东北方一处大殿之中传来惊叫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新罗国所在之处。 宁枫心中一动:“竟是险些忘了新罗王子了!”目光向那殿中扫去,果见一英俊的华服男子满面惊骇,从桌前站了起来,正是王子金明简。 灵映青公主见到是金明简惊呼出声,不由微微诧异,俏容之上现出一丝担忧。 宁枫失笑之余也是有些疑惑,不知这新罗王子为何听到此处突然失态,难道是惊叹于不死药的功效么? 武皇正凝神听取药方,突然被人打断,眉头微皱,不悦道:“原来是新罗王子,不知为何惊叫?” 却见金明简被众人凝视,面色微红,朝灵映青公主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其身旁的一位僧人,待到后者轻轻点头之后,他方才说道:“回禀武皇陛下,因为臣此番将要进献的,便是七彩珊瑚!” 第122章 珊瑚 “可是当真?”武皇闻言,不由转怒为喜,急问。 宁枫和宫雨儿也是微微诧异,若真是不死药的配方,那定然是世间罕见的灵药,怎会在新罗国的手中,又轻易地将其献给武皇陛下?两人急忙传音询问灵映青公主,却见她也是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金明简在武皇的凤仪之下,不由有些紧张,深呼一口气,才道:“回禀陛下,臣不敢口出戏言,父王让儿臣献给陛下的,正是那七彩珊瑚!”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凝聚在新罗王子的身上,其中不少番国使臣皆暗暗不信,面现怀疑之色,暗想:“这仙草闻一闻都是延年益寿了,七彩珊瑚作为其配方,也当有此功效才是!若这小小王子真有什么七彩珊瑚,怎么舍得献出来?” 却见金明简朝身后点头示意,从殿中走出十二名黑衣劲装的侍卫,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木柜缓缓走入中央玉台。这些侍卫看起来壮硕强健,但抬着木柜却是面色涨红,虬劲肌肉都在微微颤动,显是吃力已极。 众人暗暗心惊,纷纷猜测这“七彩珊瑚”是何灵物,竟是如此沉重! 金明简朗声下令:“将沉香木柜打开!” 十二名黑衣侍卫沉声领命,弯腰将沉香木柜顶盖缓缓移开,刹那间万千炫光冲天鼓舞,缭绕在万象神宫之中,如霞光彩虹,更有一股奇异的气味冲入众人的鼻息之间,虽无法与那紫楹仙秼仙草相比,但也令人如醍醐灌顶,气神皆明! 宁枫不由探身看去,只见这七彩珊瑚有三尺大小,形如茂密绿树,上有纵横条纹,枝桠丛生。最大不同之处,便是此珊瑚乃是七彩之色,姹紫嫣红,缤纷之极,不同色彩之间衔接无缝,当是自然形成,整体呈螺旋放射之状,便如海中涡旋一般,凝视良久,目光便似是被吸入其中,再难离开。 珊瑚本是海中至宝,向来是渤海、新罗、东瀛等国的上贡之物。在座众人都是一国贵侯,见多识广,但皆是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七彩珊瑚,一时不由心中疑窦尽去,深信不疑。 众人正惊叹连连之时,却听得有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宁枫诧异之时,却已听武皇说道:“国师为何发笑?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么?”原来轻笑之人乃是吐蕃国师摩罗什。 摩罗什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说道:“还请陛下恕罪!小僧只是心头有一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武皇说道:“国师但说无妨!” 摩罗什对这玉台上的七彩珊瑚,说道:“小僧身居荒外,也知中原历代皇帝皆欲寻找仙草,制成不死药,以开创万世之基业,却无一成功。所以,不死药应当是极其稀罕的灵物,难以获得。想必青叶道人摘得这紫楹仙秼仙草,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 宁枫、宫雨儿心念一动,隐约猜到他言语中所要表达之义。 青叶道人微笑道:“自然,三仙山行迹难寻,贫道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方才遇到。” 摩罗什点头,续道:“既是如此,不死药的其它配方也当时极其罕见才是,为何这七彩珊瑚如此巨大,若其真是药方,怕是能配上个千副不死药,也足够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深以为然,不由目光之中又是颇为怀疑,以为新罗王子定然是急于邀功,这才拿来这“假冒之物”。 灵映青公主虽也有疑惑,但心底却深知金明简并非轻率之人,他既然拿出七彩珊瑚,那便绝非作假。 武皇等皇室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青叶道人,这不死药方乃是他口中说出,七彩珊瑚的真假自然也当由他定夺。 却见青叶道人微微一笑,他知晓摩罗什乃是佛教中人,佛门重视轮回,不喜长生之道,对方这般怀疑七彩珊瑚的真伪,怕其真实意图乃是怀疑不死药方。 青叶道人走到沉香木柜前凝视片刻,说道:“回禀陛下,此七彩珊瑚是真品。” 武皇面上担忧之色一闪而逝,重现微笑。青叶道人不等摩罗什再发问,便向武皇解释道:“国师大人有此疑虑,当是正常。此乃是大家不知这七彩珊瑚的奇妙之处。” 宁枫心中颇为好奇,急忙凝神,侧耳倾听。 顿了顿,又道:“珊瑚之所以是宝物,乃是其形成及其困难,需要珊瑚灵虫花费十年、百年分泌神奇的灵液,转而凝结堆积而成。而七彩珊瑚,更是珊瑚中的至宝,形成此宝的是东海罕见的七彩珊瑚灵虫。此灵虫有一奇特之处,它可以根据周遭的水温、阳光、时辰改变身体的颜色,而对应的,分泌出的灵液也就有了七色之分。” “若仅仅如此,还算不得天下至宝。七彩珊瑚虫分泌的七色灵液却属性不同,相生相克,若是随意堆积,便不成稳定之形,在海水的冲击之下早就崩塌溶解。能够形成这三尺大小的,必须是珊瑚虫所在之处,千万年间的日夜环境,都完全一致。” 宁枫闻言大骇,惊异之情不亚于听到不死药之时。隐隐之中又有一道灵光闪掠神识,心神剧跳,这七彩珊瑚与九鼎之灵,似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至尊九鼎暗含八灵,也是属性不同,相生相克,若是有一种方法,能够如七彩珊瑚一般让八灵同时存在,而又不生克湮灭。那八灵合而为一的威势,岂是人力能够阻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及此,内心欢喜莫名,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其中精妙奇巧,不可言喻! 其余众人的注意力却全是集中在不死药和珊瑚之上,尽皆骇奇万分。 九州四海绵延万里,地势各异,变化万千。高山巍峨耸立,江河奔腾千里,但却绝不是永远不变。古有麻姑仙子,便曾亲眼见到东海三变为桑田。 沧海桑田,变化何其之大!这七彩珊瑚竟是需要波涛汹涌的东海,历经千万年也不变化分毫,这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众人听到此处,方才知晓,七彩珊瑚的珍贵之处,丝毫不弱三仙山的紫楹仙秼仙草,怕是犹有过之。 金明简听得青叶道人如此称赞自己所献之物,颇为欣喜,目光不由又看向身后的僧人,似有询问之意。宁枫顿然明白,这新罗王子怕是也不知自己献出的七彩珊瑚究竟是何来历! 看到众人目瞪口呆,惊声连连,青叶道人微笑,话锋一转,又道:“即使是七彩珊瑚如此珍贵之物,也并非处处可作不死药的配方。其珊瑚枝桠越向上,说明年代越轻,只有在千年以上的,才可入药。依贫道看,此七彩珊瑚上真正可以用来炼制不死药的,只有根部的分毫!” 武皇闻言大喜,连说道:“好!好!”凤颜舒展,容华照人,心头激动兴奋不可以言语表达,眉宇之间更是透出一股唯我独尊的威仪! 今日不仅知晓了至尊九鼎的下落,更是得到了传说中的不死药方。古往今来,秦皇汉武、曹魏杨隋,多少雄才大略的圣主帝王都未完成的毕生梦想,自己却在一日之内几乎全部得到,此等功绩、成就,足可比肩日月,照耀天地! 有了象征皇权的九鼎和永不死亡的仙体,千秋万载,不世之基业,与天地永存,何等的荣光! 一时万象神宫之中,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在七彩珊瑚和紫楹仙秼仙草来回扫动,口水吞咽,难以呼吸,只余胸膛中扑通剧跳的心跳声,接连震击着那茫然空白的神识。 宁枫内心黯然惶恐,武皇自负弥勒降世,乃是道门大敌。如若她获得长生不死之身,那这传承千年的玄宗必将日益式微,最终消逝在滚滚的长河之中。而且当今神州道门虽隐世独立,但实力仍不可小觑,太清门、五岳剑宗、灵隐宗等执牛耳者韬光养晦,于各大仙山洞府潜心修炼,若武皇决心使出雷霆手段,道宗必将全力反击,魔门也不会甘于蛰伏黑暗,定会浑水摸鱼,意图施渔翁之计。 那时又是一场道佛魔三教大战,万里九州四海必将硝烟四起,生灵涂炭,沦为人间炼狱,民不聊生。 宁枫想到师父妙应仙人穷尽白首,方才换来百年太平盛世,如何能这般就此湮灭?可是……他此刻势弱力孤,又如何能阻挡当今天朝皇帝陛下的霸图野心? 惊慌之余,宁枫不由向神宫之中扫去,却见中殿皇室贵侯却不似武皇那般兴奋,反而是神情古怪,尤其是太平公主、太子府等人,更是透露出一丝绝望悲苦,似是对母皇将要获得不死之身,恐惧之极! 片刻诧异,旋即恍然:“对了,武皇为登帝位,残酷无情,传闻她当年为夺得高宗宠幸,亲手掐死了太平公主的姐姐安定思公主,其后更是两废皇儿,才作了这九五之尊。这些皇子皇孙如何能不害怕她获得不死身?” 念及此,竟是突然生出一丝希望,惊喜莫名,暗想:“当武皇想成为永生不死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成为了全天下的敌人了!”不由心底又不由略微神伤悲切,什么虚名权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若是连身边的亲人都是算计,又有何意义! 紧握宫雨儿那温暖香软的柔荑,不由感觉自己何其幸运! 正思量间,突听武皇朗声道:“此时已经有了七彩珊瑚和紫楹仙秼仙草,还需要什么药引,可一并说来!” 宁枫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侧耳聆听。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却不急于回答,澄澈双目在神宫十二殿中扫视一周。宁枫心中诧异:“武皇发问,这道人却不回答,难道剩余的一味药引也在这些使臣的进贡之物里么?”想罢突然一惊,暗想:“此间十一番邦,好像只有渤海国尚未进献了,难道不死药需要的,是鲛人公主?” 一念既出,内心惊慌,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救得采离,如何能让她又陷入绝境? 脑中飞速思索对策,但一边是渤海、鲛人两族的安危,一边是美丽娇媚的人鱼公主,如何取舍,难以抉择! 失神之时,听已听青叶道人朗声道:“禀武皇陛下,不死长生之道,乃是大道之极致,已经超脱了生与死。不过正所谓三生万物,此长生大道也需从三中得来。” 众人屏气凝息,连呼吸都几乎停顿,生怕错怕每一句话,错过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不死药方! 第123章 鲛珠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又道:“这长生之三源,分别便是精纯之灵,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众人闻言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除了望月神宗三门主、嗣主道法精绝,隐隐有所得之外,其余皆听得如坠茫茫云雾,有几殿番邦已是按捺不住,悄声议论:“什么生中有死,死死生生的,这些道士,就会故弄玄虚!” 宁枫却是忍不住心头大跳,喜悦难禁,他虽不知青叶道人所说代表何物,但也知东海鲛人虽罕见稀有,但不过是半人半鱼的灵兽,便连《千金药方》中也未曾记载其有何神奇药效,与这三源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太平公主淡淡问道:“仙道可否明言?” 青叶道人笑道:“是,公主殿下。”直面武皇道:“东海三仙山,乃远古先圣所居之所,遍地金玉之台,满山珠玕之树,贫道从三仙山上的神鸟口中偶然获得这紫楹仙秼仙草,自然便是世间至精至纯之灵力了!” 众人闻言,不住叹服点头,深以为然,纷纷屏气侧耳,想知道剩余两种究竟是何物? 青叶道人环视一周,最后凝视玉台上的沉香木柜,又道:“七彩珊瑚,凝聚千万年无数珊瑚虫的灵液尸骸,可说是从死亡之中生出的天地至宝,便是那‘生中有死’!” 宁枫暗暗惊赞,想道:“果然与我所猜相符!”目光不由又看向正满脸兴奋的金明简,微微诧异,不知新罗国是从何得来这世所罕见的七彩珊瑚? 武皇等皇室贵侯却是目光直视如神仙般光彩夺目的青叶道人,心中急切焦迫,不死药方此刻已经三现其二,这最后一种到底是什么?各人心底不住猜测,却不得其解。 青叶道人似是知晓众人所想,沉吟半天,待得武皇露出不耐之色时,方才说道:“请陛下先恕贫道之罪,贫道才敢说出这最后一物!” 不知为何,宁枫心中一怔,隐隐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不死药近在咫尺,脑中霸业已然勾勒成形,武皇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急问道:“仙道放心,不管你所说如何,朕皆赦你无罪!” 神宗三门主、嗣主、太平公主等人皆眉头微皱,只觉这东海散仙来历神秘之极,以前从未听过其名号,为何今日突然出现这万国大典之上,更是献上传说中的不死药,难道数十年来武皇一直秘密派遣道人前往东海寻找仙山? 太平公主心中一寒,她身为母皇最为宠爱之女,竟是一点也不曾知晓,内心不由泛起恐惧之意。 青叶道人躬身作揖,白须飘拂,朗声道:“最后一物‘死中有生’,乃是尸骨上开出的花朵,残骸中蕴藏的心跳,死亡中迸出的生机!” 其言突然变得阴冷寒恻,飘忽寂寥,众人闻之不由猛地浑身微颤,惊骇出声,少数胆小如采离公主等不由脸色惨白,身体发抖,甚至不敢再看向青叶道人。 武皇等人脸色凝重,默默不言。 宁枫心中一跳:“尸骨上开出的花朵!”突然想起千金药方中曾有记载,在远古南荒,有一种巨大的白色花种,称为“死灵魔叶”,这种花高大数丈,其色惨白如冰,花期长达数十年。更为奇特的是,传说这种花是从尸体上开出来,其生长过程中更是需要吃掉无数活物,小至飞蛾鼠蚁,大至猛犸虎豹,皆逃不过其毒手。 可是,当年西蜀诸葛亮七征南蛮之时,见此花害人匪浅,已经一把火将其完全烧毁了。至此这冥界中传出的妖花就此绝迹人间,再没有出现过。这青叶道人此时说来,难道此花尚还有存枝么? 他少时曾精心学习过金石药理,此时听闻死灵魔叶之名,不由略略惊喜,想要一睹其真容。 宁枫沉浸之时,却未见到身旁的宫雨儿娇躯震颤,俏容之上溢出细密汗珠,目光凝视着宁枫,似是震惊恐慌之极。 太平公主心中思量许久,突然说道:“仙道所说的,难道是那传说的死灵魔叶么?”其言一出,在座不少人瞬间想起那南荒中的死亡之花,纷纷脸色大变。 青叶道人摇摇头,说道:“回殿下,此花确实可以用来制作不死之药,只可惜当年卧龙先生已经将其斩尽灭绝。据说便是当面天医妙应真人想用其配灵药,数次前往南疆也未寻到,区区贫道,又从何处找来?” 宁枫闻言一奇:“世间难道还有与死灵魔叶相同药性之物么?” 武皇淡淡问道:“莫非仙道有可取代之物么?” 青叶道人点头说道:“禀陛下,确有替代之物。死中有生,并非死灵魔叶一种,甚至不止两种,三种。譬如那曾经肆虐南疆的僵鬼军团,便属于死中生的一种,不过其殊无灵力,污秽不堪,不能用来制药。” 宫雨儿听得此言,更是心头大震,惊道:“僵鬼……僵鬼!”转头悄悄看向宁枫,眼眶一热,募的流下泪来,暗想:“宁哥哥,他不就是死了之后被妙应仙人以仙丹救下来的么?照此说来,难道青叶道人口中所指的便是宁哥哥?”念头一起,便又摇头:“不过宁哥哥的身世除了我之后,便只有魔教的人方才知晓,这青叶道人既是东海散仙,断无可能知道。” 不由略略安慰,缓下神来,但脑中纷乱思绪,却难以摒除。一旁宁枫察觉宫雨儿异样,不由惊讶关切,传音问候,宫雨儿只是摇头不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武皇皱眉发问:“难道除了这两种,世间便没有其它的灵物可入得不死药方了么?” 青叶道人似有为难之色,叹了声气,说道:“贫道既献药方给陛下,自然是有!” 武皇急忙道:“是何物?” 青叶道人回应:“东海之上有一族,称为鲛人族,泣泪成珠,吐气成丝,乃是天下罕见的灵物。” 渤海大殿之中顿时传来一声轻微的娇呼,众人侧眸望去,但见渤海国众人人神色古怪,各不相同,心中讶异,少数见识广者已然明白:“渤海国相邻东海,定然是见过那鲛人族了!” 待得众人回过头去,采离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妙眸含泪,满面生寒,若不是灵映青公主的扶持,她几乎要瘫软在地。原以为委身献于天朝皇帝陛下,至多不过是日日生珠,产丝,想不到这东海道人一来,便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她身为一族公主,为两国荣辱,心中早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若是这不死药方流落江湖,天下贪婪之人争相竞逐,趋之若鹜,那东海鲛人族,岂不是要灭族? 宁枫和宫雨儿心中一惊,不由对这仙风道骨的青叶真人生出厌恶之感,他此言一出,已是将一族陷于天下人的刀剑之下,其罪当斩,其心当诛!两人不由对鲛人族担忧之极,更是对采离公主生出无限怜惜。 却听武皇露出喜色,说道:“朕对东海鲛人灵族早有耳闻,只是求之而不可得。不过朕以前只知晓鲛人族的珍珠、鲛绡之名,还不知她们能够制作不死药!”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陛下不知也是正常。盖因只有鲛人皇族后裔才有此能力,她们体内有一种比珍珠、鲛绡还要珍贵的至宝,称为鲛珠。此珠除了蕴涵精粹之力外,更是一种绝佳的魂器,能够储存鲛人的魂魄。” 宁枫不由大震,怒火升腾,几乎难以忍耐。难不成青叶所说的“死中有生”,便是将鲛人杀死,然后让其魂魄存入鲛珠之中,再以此珠下药么? 这不死药,竟然是要以活人的性命为引,真可谓是天下最阴邪之药! 却见采离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将纤手置于自己的腹部,似是要将鲛珠之光隐藏,可若是武皇一声令下,漫漫东海,又有鲛人族的藏身之所么? 武皇何等聪慧之人,早已猜出青叶道人话中含义,凤颜之上喜悦难抑。 宁枫、宫雨儿不由朝灵映青公主等人望去,但见渤海将众蠢蠢欲动,乞羽比及微有为难之色,不少侍卫随从更是在公主耳畔悄声附言,面上满是激动之意,宁枫登时知晓他们心中所想,此时若将鲛人公主献出,为不死药方补上最后一味药引,那渤海国必然是武皇座上贵宾,借兵对抗突厥一事自是水到渠成。 宁枫心中一悲,竟是生不出半点怒意,充盈旋绕在胸膛中的,满是怅惘哀叹。这些渤海侍卫为国为家,自是无可厚非,但却要牺牲一名人鱼女子的生命,却又与杀人何异,难道为了一国盛衰荣辱,便可以随意地摒弃一个人活生生的性命么? 不由又想起但年师父尚在人世之时,游走九州,四处行医救人,不论病者是穷苦农民,还是达官贵族,都一视同仁,殊无偏颇。可唯有一种情况,师父却是断不出手,那便是所需丹药之中需要以动物血肉骨髓为引,他老人家曾说过,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 宁枫悲切无奈之时,却已听武皇朗声说道:“道长真乃仙人也,竟然能寻得此上古不死药方!若此药真能让人长生,朕定当与仙道共享!” 此言一出,众人羡嫉、向往,难以自已。太平公主、太子等皇子皇女隐隐露出不满,不死药如此难得珍贵,母皇竟与一外人共享,却不先赐予自己儿孙! 武皇猛地站起,凤袍飞扬,金袖拂动,大声吩咐左右:“传朕圣旨,着舰队即日前往东海,必须抓到鲛人带至神都!” 第124章 凤辇 武皇一声令下,左右侍卫纷纷轰然领命,声威震天。 众靠近东海的番国为表功绩,一个个抢着要派出船只随天朝舰队出海寻鲛,连吐蕃、室韦等地处荒外的番邦也应声请命,欲前往加入庞大的舰队。 面对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不死药,便是佛法高深如摩罗什,也按捺不住觊觎之心。纵是不死药稀有之至,仅可供武皇和青叶道人两人服用,众使臣也可以趁机讨好天朝,永享富贵。 唯有渤海、新罗两国安坐不动,私下却是浪潮翻涌,各自争论。 金明简身为新罗王子,又与灵映青青梅竹马,自然知晓渤海国所献之物,他目光看向心中的青儿,激动难抑。此番来得天朝,竟是机缘巧合之下为武皇寻出了不死药方其中之二,到时渤海、新罗两国一同受到武皇恩典,必是无上荣光。 心头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金明简胸膛扑通狂跳,热火喷薄,直烧得浑身如置火山,直欲放声大叫:“等会儿我求武皇陛下为我和青儿赐婚,必然应允,回国之后再禀告父皇,有武皇的旨意他也不会怪罪于我。到时两国皆为秦晋之好,既可以消除嫌隙,又可共同抵御外敌,更重要的是……”扭头又看了一下正侧头交谈的青儿,只觉其娇美可人,艳丽之极,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他哪里知晓灵映青公主此时峨眉蹙起,心中为难之极,耳畔众侍卫的请愿建议盘旋不去,直让她万分纠结,甚至连乞羽比及将军都在提醒她早作定夺,此时天朝中已经有薛怀义等人知晓鲛人的存在,若是被武皇知晓渤海国隐而不报,那时恐怕不仅没有恩典,反而会招来无尽祸端! 此间种种一切,灵映青又怎能不知,她平日里颇为豪爽率直,颇有渤海王大祚荣英武之风。可到了这等关头,她却是狠不下心来,原以为即使将采离献给天朝,至多不过是失去了自由,可此刻,竟是要将其杀掉取出鲛珠! 感受着身旁采离微微颤抖的身躯,和那透出层层衣衫依然散出的冰冷恐惧,灵映青公主更是悲痛无奈,脑中茫然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迷迷糊糊之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心头大跳:“他能从佛像中救出采离,或许,能再救一次!” 众人各怀心思,大殿顿时陷入嘈杂之中。忽听青叶真人又道:“陛下,便是将三种灵药灵物尽数搜集,不死药也未必便会成功。配药之时需要在天地之灵极其充沛的地方,方才能增加成功几率!” 武皇点点头,她自然知晓不死药夺天地之造化,定不会就这般容易制成,否则古往今来如此多的帝王,为何却无一人得享永生? 中殿忽有皇子说道:“仙道不是从三仙山上寻来紫楹仙秼的么?世间哪里有什么地方,能比仙山之上灵力更为充盈呢?” 青叶道人拱手笑道:“皇嗣殿下所说没错。可是三仙山常随潮波上下往返,行迹难寻,若要让贫道再次遇到,恐怕绝非那么容易了。” 太平公主又淡淡说道:“九州幅员辽阔,仙山洞府何其之多,纵是比不上仙山,那也去之不远了。” 武皇微笑,点头称是。 忽又听太子露出难色,走到武皇面前,说道:“可是母皇,仙山洞府乃是道家所占之地……若是贸然前往……” 众人见其支支吾吾,不明所以。宁枫却是瞬间恍然,武皇即位多年来,崇佛抑道,与道宗嫌隙已生。若是让仙山道人知晓其得到了不死药方,又岂会让其安然炼制? 武皇明白其意,凤目凝起,低眉沉思。其麾下虽有第一玄门-望月神宗,但又怎能敌得过天下修道之人,她一届雄才之主,文略之皇,面对这不死神药,一时竟也变得踌躇难断,瞻前顾后。 忽从中殿之下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臣,臣有一宝献上,可解陛下之忧!”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直垂首在地的鄂国公薛怀义,他因巨佛黑云之故,便跪倒等候武皇处置,此时突然出声,难道他也知晓不死药方么?一些与其有隙的皇子贵侯纷纷容露愤懑惊慌。 武皇闻言急忙唤之,喜道:“卿有何宝要献?” 宁枫内心紧张跳动,生怕他为了保命,将功赎罪,说出鲛人公主之事。他双拳紧握,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哪想薛怀义却是半点目光也没有瞥向渤海大殿,反而是缓缓走向中央玉台,从怀中掏出一物,彩霞笼罩,虹光迸射,如明珠一般夺目非常,令人不忍逼视。 众人诧异惊奇之中,薛怀义默念法诀,手中之物飞旋上升,不住变大,片刻之后已然是长宽各三丈,灵光大作,间或传出清铃激荡,脆声悦耳,好听之极。 宁枫定睛看去,只见此灵光灿然之物原来是一精巧的奇异飞车,上圆下方,车身雕花嵌金,形成飞龙翔凤、祥云瑞霭的图案,奢华之极,无数七彩炫光的宝玉珠石镶在四周,琳琅满目,极尽富丽。 更为奇特的是,整座飞车不知以何种宝材制成,竟是不依靠任何支撑便悬浮在空中一丈左右的高处,大殿八方微风吹过,车上丝帘布缦徐徐拂动,轻盈如碧波,萤光闪烁,顶处延伸出九角翠玉铃铛,脆声作响,悦耳非常。 宁枫心中一动,只觉此车四周的帘缦似是十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何物,正自思索之刻,突见采离公主香肩颤动,妙目盈盈,他猛地惊道:“对了,这是鲛人之绡!除了这天下最为轻盈的薄纱,还有什么丝绢能如此洁白、灵动?” 又看到武皇、太平公主、青叶道人等面上露出惊奇之色,似也是从未见过这悬浮飞车。而跪在武皇脚下的薛怀义却是目现激动,满是得意,宁枫暗暗思忖:“难道那时这老贼抓了采离,除了利用鲛珠制造出佛光之外,还悄悄控制她制造出这许多鲛绡么?”隐隐觉得其中环环相扣,所谋甚大,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武皇凝视片刻,问道:“薛卿所献的这飞车有何妙用?难道也与不死药有关么?” 青叶道人直直地盯着飞辇,突然咦的一声,眉头舒展,微笑不语。 薛怀义笑道:“回陛下,此车名为九玉凤辇,乃是以东海沧浪洲的不沉彊木制成,可以乘云驾雾,飞翔九霄,便是承载千斤也不能没。陛下若是乘此凤辇,不管是前往东海寻找仙山,还是去神州洞府,都可飘忽如仙,来往自如。” 众人啧啧称叹,十二殿中尽是钦羡目光。 武皇微笑惊异,细细观察,果觉此车极轻,便是一阵微风都能让摇摆不定,玉铃轻振。 忽见青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国公大人所献的凤辇,果真是天下异宝。依贫道看,其奇妙之处怕不仅仅如此。” 众人闻言又是侧耳倾听,唯有宁枫冷笑不语,传音于身旁的宫雨儿,悄声商议。 薛怀义果然得意笑道:“仙道见识非凡,本座十分佩服。此凤辇除了能够飞云奔雾之外,更绝妙便是其顶上四周的帘缦,乃是以鲛人的鲛绡和少女柔软青丝混杂织成。从外瞧去,只觉此车如笼秋雾春水,晶莹剔透,但若是置身车中,外界一切却是尽收眼底,十分透亮。” 众人惊叹声中,武皇更是目光一亮,薛怀义见到,更是欢喜,心想此番必能逃得陛下开心,恩宠益重,便又道:“除此之外,凤辇顶处九角玉铃也十分讲究,车行之时,振动轻响,铿铿锵锵,如同仙人奏起细乐一般。车内便是百般笑语,丝竹钟鸣,外边也是半点听不见。” 宁枫一惊,忽地想到白马寺被拐掠的众女都被剃去满头青丝,原来是派作了这般用场。怪不得丝帘拂动之时,隐隐有青碧之色,一闪而逝。 忽听青叶道人哈哈一笑,拱手道:“恭喜武皇陛下,有了此九玉凤辇隔绝阴阳,定能大大增加炼制不死神药的成功几率!” 武皇闻言凤颜大悦,容光夺目,身形似是已按捺不住,想要赶紧炼制出不死药,获得永生之体。中殿皇族贵侯皆是面露惊色,却又极力掩饰。 太平公主轻移上前,问道:“国公大人,母皇万金之体,不可大意。可否令人先试乘一番?” 薛怀义笑着应道:“公主殿下建议极妙,不过万象神宫虽堂皇宽阔,但对凤辇而言仍显逼仄,不如到神宫外面,方能见识到其中妙处。” 见武皇微微点头,薛怀义便默念法诀,只见九玉凤辇缓缓又升一丈,殿外侍卫早已得令将宫门打开。一阵清脆动听的铃响之中,凤辇越过高大朱门,徐徐攀至高空,阳光一照,更显得明亮灼目,几乎与澄澈碧空融为一体。 武皇正欲遣望月神宗之人飞跃而上,却听太平公主又道:“母皇,若要炼制不死药,恐怕得需千斤药鼎才行。不知国公大人的凤辇能否承受得住……”话音未落,却已听薛怀义急道:“公主殿下大可亲自乘坐!” 太平公主不理会其言,微笑道:“依我看,得多派几个人上去方可验证!” 薛怀义面现自得微笑,毫无恐慌惧怕,似是对自己的凤辇极其有信心。他对武皇又拜上一拜,便双手遥指飞辇,一阵潾潾波光之中,顶上的圆形帘缦徐徐张开,露出其中金玉绫罗,白丝地毯。 宁枫冷眼旁观,却见凤辇的轻柔丝帘之上又是闪过青碧之色,当是隐藏其中的少女青丝,他内心一震,只觉这上前柔软发丝似乎在莹白的帘缦上织成了无数奇怪的图案,想要细细观察,却又瞧不真切。 他胸膛大跳,忽又想到那时在巨佛之顶听采离所说,其恍惚之中像是看到一个道童手执紫色仙毫挥墨作画。宁枫脑中灵光一闪,惊道:“难道……” 不等身旁宫雨儿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请命道:“属下愿意替灵映青公主为武皇试辇!” 第125章 飞空 此时九玉凤辇徐徐盘旋于碧空之上,炫光灿然,夺目非常。九角铃铛轻声摇晃,清脆之极,十分悦耳。 十二殿众番邦见的凤辇此状,心中惊异、羡慕,纷纷走下殿来向武皇请命,声称愿为天朝陛下试乘此车。一时请愿之人达百人之数,其中赫然便有摩罗什、伊贺等人,金明简见灵映青公主也在其中,急忙也下殿跪拜,加入众人之列。 武皇沉吟良久,倒是难以取舍。却听太平公主道:“母皇万乘之尊,凤凰之体,最好还是选些女子前往。” 摩罗什等人闻言脸色一黯,将欲复言,但是心中也知晓太平公主极得宠爱,她既如此建议,武皇定会采纳。 果见武皇点点头,目光一扫,便指派了神宗和番邦中的十数名女子,冰门三嗣主、渤海公主也在其中。其余各殿见其中女子大多绝色,各有千秋,一时胸膛剧跳,目不暇接,心中直为不能一同前往而感到惋惜。 灵映青公主见宁枫因男子之身不能同去,心中大急,便说道:“陛下,宁枫他以前虽是中原人,但此时已经是我的贴身侍卫,还请陛下恩准他跟随我左右。” 武皇略略迟疑,但转而想到渤海国在众番邦之中国力最强,若是想要让八荒尽皆臣服,必须要拉拢这“海东盛国”。又见宁枫长的甚是俊秀,当下便点头允诺。 四周美人翩翩,彩裙翻飞飘舞,众女走至宫门处,妙足轻点,便跃然而上,进入半空的凤辇之中。宁枫与宫雨儿点点头,便护住灵映青公主,也飞身尾随。 乞羽比及、勿吉等渤海人抬头仰望,暗暗警惕观察,忽然看到殿前的采离公主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踪影,心头大惊,急忙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鲛人公主关系到渤海国命运,若不是灵映公主迟迟不作决定,怕早已将其献上。此时她竟然无故失踪,乞羽比及身为渤海将军,顿时冷汗涔涔,心头惊慌,但此时神宫众人包括武皇皆凝视飞车,观其异象,他不敢喧哗,唯有暂时按捺。 众女一没而入,圆形帘缦缓缓放下。九玉凤辇刹时便又与天空融为一体,其上如有水波荡漾,徐徐飘拂,九角玉铃不时发出脆声轻响,众人的心也随着那响声跌宕起伏,呼吸停滞。 薛怀义见九玉凤辇承载了十二人的重量,也仍是稳稳地悬浮在高空之中,殊无下坠之势,胸膛中那稍稍紧绷的心也顿时放了下来,志得意满,嚣张之极。 武皇等贵胄凝目眺望,各怀心思。 此刻宁枫众人跃上半空,方稳身形,便好奇的观望。但见凤辇之中颇为宽大,四周列有光亮的丝绸软椅,金银桌案,甚至连凤塌、玛瑙香炉也是一应俱全,显然是薛怀义为讨好武皇早已准备在其中。 不过这些都是武皇享用之物,众人不敢随意触碰,只是暗暗查探四周。 神宗三嗣主各自四处走动,运起强大神识,仔细感应。冰镜独自一人走至桌案之处,拿起石砚、佛珠等物观看,忽见另一侧宁枫领着三女在凤辇边缘处似是在搜寻什么,她冷笑一声,道:“这不是妙应仙人之徒么?竟然沉迷于软玉温香,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啊。” 灵映青、采离二人脸色一红,低头不语。宁枫对这冰门嗣主殊无好感,此间入得凤辇,另有计划,当下也不与其一般见识,但一旁宫雨儿听得此言,心头却是生出无名之火,冷冷应道:“冰镜大人身为冰门嗣主,竟是屈尊来为武皇试辇,真是忠心可嘉。只是你的那些弟子们没有跟在身后,威风实在是大减。” 其言讥讽那日在地宫之中冰镜大人对李承恩屈服妥协,后又依靠众冰门弟子的寒冰月华阵下狠辣杀手。 冰镜闻言大怒,但转而想到另有番邦女子在侧,顾忌自己冰门嗣主身份,当下冷哼一声,只当是没听见。 宫雨儿见月寒、玉婵并肩站至一处,朝自己望来,却不言语,心下暗暗诧异:“听宁哥哥说神宗寒门、玉门两嗣主情同姐妹,此时瞧来果然不假。不过她们好像与冰镜并不相合,几乎形同陌路。”转念一想,便瞬间明白,冰镜此女性格冷酷,与人不合也属正常。 望月神宗冰、寒、玉三门虽同修太阴心经,但法诀不同,平日里各司其职,实力也有差异,三门之中属冰门实力最强,门主张昌宗也是武皇面首之一,但他不似薛怀义那般空有外表,其修为绝高,在神宗之中实力排名前五之列。寒门实力次之,门主便为“水火双灵”羽人炽,身为前北都太原城主,后被提拔,他性格时而火爆,时而沉稳,平日在神宗之中属于中立人物。最后为玉门,门主青玉女乃是武皇为太宗才人时便一直跟随其左右的侍女,地位极高,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出手,再加上玉门嗣主白玉婵性格孤高恬淡,是以玉门在神宗之中实力最弱。 宫雨儿不愿与神宗有太多瓜葛,便冷哼一声,也噤语不言。 如此众人探查片刻,但见此凤辇处处设计精巧,富丽堂皇。而且探头朝四周望去,青天白云,偶有飞鸟翱翔而过,纤羽毕现,果然是一览无遗,无一丝障碍。 而下方十二殿中人抬头眺望过来,神色如常,显是在他们的眼中,仅仅只能瞧见辇外丝帘,辇中众人在干什么,他们却是一无所知。一时几名番邦女子好奇欣喜,在辇中四处走动,虽不敢大声喧哗,但脸上兴奋之色却是遮掩不住。 神宗三女担保护武皇之责,又对鄂国公薛怀义颇有不满,是以对凤辇四周查探十分仔细,但一圈下来,却是毫无发现。无论是辇中铺陈,还是其隔绝之奇能,都是无懈可击。而且这制作凤辇的不沉彊木轻盈非常,纵是此刻十二人同时站立在辇中,也是未下沉半分。 冰镜心中不耐,说道:“诸位若是无甚发现的话,我们便回神宫复命吧。” 月寒、玉婵对望一眼,点点头。 正欲掀开丝帘,却听宁枫忽然道:“慢着!” 众人回过头来,讶异不解,冰镜冷笑道:“怎么?难道宁公子有所发现么?”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之意,她虽惊叹于几日不见,宁枫修为似是突飞猛进。不过终究与神宗嗣主差距颇大,此时连自己都未看出什么,他又怎可能有所发现? 宁枫气沉丹田,运起强大神识,仔细在四周帘缦之上感应,果然发现这看似晶莹洁白的鲛绡之中,混以了无数肉眼难以看清的少女青丝,且隐隐之中,结成了奇怪的图案,竟似像法阵一般。 他心中一惊,暗想:“难道,这些图案真的是道玄在鲛绡上画出,再将发丝织在其中的么?如此说来,这法阵定然非同小可,说不定便是针对武皇而来。” 又回想起地宫之中那声势骇然,惊天动地的兽群大阵,心中不住后怕,若是在这小小的凤辇之中召唤出类似的兽阵,那猝不及防之下,便是神州九仙身处其中,怕也不能幸免。 难道……秋泠妖女和道玄两人竟是想刺杀武皇么?他们行事诡异,当是魔教的人,如此行为倒也属正常。但其中详情,怕不仅仅如此,转而想到那日白马寺山腹,太子府的宗晋卿也参与其中,宁枫心头大震,隐隐觉得自己牵扯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阴谋之中。 他沉思之际,冰镜早已不耐烦,冷道:“无知小儿……”便欲推帘而出,却忽听宁枫大叫:“大家集合在凤辇中间,莫要靠近周围!” 月寒、玉婵等人闻言一惊,不由露出疑惑神色,但见宁枫神情凝重,不似作伪,便相视点点头,领着众女合在中央。玉婵一双妙眸顺着宁枫看去,面色平静,月寒却诧异问道:“宁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一旁冰镜似也是有所感应,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宁枫点点头,说道:“大家请看!”说完便抬起右手,暗暗感应寻出鲛绡之中青丝法阵的走向,不过片刻便找出熟悉之处,心头暗笑:“道玄啊道玄,多日未见,你好像没什么长进啊!”一丝灵力从丹田之中迸出,沿着经络透过中冲穴,直接朝法阵袭去。 众人只见道一道青碧光芒大闪,转而耳边竟是响起一阵咆哮之声,尚未反应过来,突然从那鲛绡丝帘之上奔出一匹独角兕,身形大如象,四爪如壶,双目赤红,鼻孔喷着白气。 几名番邦女子大惊,乱作一团,大声尖叫。 玉婵仙子不及询问,便是流云飞袖翩然甩出,白光闪烁交织,已是将独角兕紧紧缠绕。一时辇中吼声四起,微微晃动,独角兕左右被封印良久,凶性本就炽烈,此时又被飞袖缠住,更是狂焰大发,不过流云飞袖为神宗十大神器之一,极为坚韧,独角兕左右奔突,却始终不能挣脱。 冰镜见此异兽,面色微变。月寒急忙相问:“宁公子,此兽是从何而来?” 宁枫沉吟片刻,便将在太原地宫中秋泠妖女和道玄召唤出的兽群大阵和盘相告,饶是以玉婵三女修为卓绝,定力颇高,此时听来也不由矍然心惊。 若轮丹青之术,天下间没有能超过阎立本、阎丹石兄弟二人,但宁枫口中的道玄,年不过垂髻,竟能修成如此法术,封鸟印兽,落笔成珠,端的是惊奇骇人。若不是玉婵、月寒二人对宁枫颇为信任,怕是此刻绝难相信。 冰镜闻言冷笑,道:“秋泠仙子不过一小小青楼花魁,如何能学得这种奇异道术,怕是宁公子你信口雌黄,蛊惑人心吧?” 那日在太原瑶台,万兽大阵中奇珍异禽,虎豹奔逐。冰镜到来之时兽群虽已被道玄收入了画中,但四周洞壁尽是深壑抓痕,落石满地,一片狼藉。她即使未亲眼所见,见此情形也应该能猜测一二。 宁枫见其胡口污蔑,冷哼一声,也不理会。 月寒仙子凝思片刻,说道:“冰镜大人,宁公子,不管此事详情如何,这凤辇总是有所蹊跷,我看还是回到神宫,禀明武皇,由陛下定夺。” 此时独角兕尚在奋力挣扎,口中呜咽怒吼,众女见之本就害怕心惊,闻言不禁纷纷点头。 宁枫却是突然犹豫,略有踟蹰。薛怀义权势熏天,坏事作尽,他心中对其厌恶之极。这凤辇既是其所献之物,又关系到武皇不死药的炼制,若是此刻便揭露其阴谋,薛怀义情急之下定会将阵法撤去,那时又有冰镜在一旁信口胡说,即使玉婵、月寒作证,怕武皇也未必会轻信己言。 既然这般,还不如…… 第126章 破阵 宁枫心头既如此想,便打定将鲛绡上道玄所画的阵法冲开,兽群虽凶悍奔腾,但此辇空间不算宽阔,又有神宗三嗣主在侧,只要将猛兽引至凤辇之外,那薛怀义定然百口莫辩。 想罢便传音宫雨儿,两人那日在瑶台上时,曾仔细看过道玄的封印图画,对其中灵力走向,笔锋着墨尚有几分记忆。此刻主意已定,两人暗暗运起灵力,数道微弱不可见的灵光疾速没入四周的丝帘之中,青碧色芒一闪而逝。 冰镜未看到宁枫动作,只是祭祀玉夜灵光镜,寒光直射,那独角兕赤红双目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尚未来得及挣扎吼叫,便是摄入镜中,化为其封印兽魂的一部分。 流云飞袖疾速回旋,闪电般回到玉婵身边,素光缭绕,如出尘仙子。 冰镜冷冷道:“走吧!” 灵映青和采离二人跟在宁枫身后,妙眸眨动,沉默不语。宁枫心中却是惊疑焦急,他已暗中在阵法紧要之处渡入了强绝灵力,按理说已经足够解封万兽阵法,为何却是毫无反应,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么? 一旁神宗三嗣主修为强大,神识更是敏锐之极,若是被她们发现,怕是百口莫辩了。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暗道可惜,如此大好机会,竟然便就此错过。心叹之余,不由对道玄的丹青妙法更生惊服畏惧。 得神宗嗣主首肯,那些本欲见识仙车的番邦女子急不可耐,便欲拨开帘缦离开凤辇。宁枫仍是不甘放弃,与宫雨儿三女落在最后,悄悄感应尝试。 月寒、玉婵朝宁枫微微一笑,便也走至凤辇丝门。宁枫心头懊恼惋惜,只是强笑应对,余光突然瞥见众女走向的帘缦处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乌紫光芒,疾速凝聚扩散,眨眼之间已然弥漫至整个拱形辇顶之上。 宁枫暗叫不好,大叫:“快,快退开!” 冰镜离得最近,率先反应过来,只是足尖轻点,便向后跃过丈余,目光惊疑不定地凝视四周,手中灵镜嗡嗡颤响,临阵以待。 那些番邦女子顿时乱作一团,面上惊惧慌张,接连向后退去。 一名步伐稍慢的室韦蒙纱女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鲜血激射之中一条香雪玉臂已然断裂,没入光芒之中。众人惊骇瞧去,顿时大呼出声,原来竟是一条极粗的斑斓彩色巨蟒,尖牙闪烁,腥涎直流,一口将这名女子的臂膀咬断,若不是她事先得宁枫提醒,怕是整个人都要沦为巨蟒的腹中餐了。 女子痛极,又被此奇蟒惊吓,顿时晕了过去。 玉婵仙子眼疾手快,早已运出一道飞袖,白光缠绕,猛地一拉,将室韦女子送至凤辇中央。 电光火石之间,凤辇穹顶之上又是嘶鸣着涌出数十头凤尾鹰鹫,振翅狂扇,丰声大作,电光火石之间,又有几名女子惨叫连连,所幸此次月寒、玉婵两人已有防备,这些女子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凤尾鹰鹫见一击不至,又是尖鸣一声,竟是转瞬没入了凤辇丝帘之中,灵光波动,涟漪四起,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片刻,已是有数十种奇异灵禽猛兽接连突袭而至,碧灵蛇、飞天蟒、狮虎兽……各种罕见的,甚至已经灭绝的远古巨兽现身闪击,红舌乱舔,白牙闪烁,端的骇人极致。 宁枫和宫雨儿心头悲喜参半,喜的是终于解开了道玄的万兽封印阵法,不仅可以令薛怀义获罪,更是可以摧毁武皇的这九玉凤辇,延缓其炼制不死药的进程;悲的是这些异兽竟是如此凶猛残忍,只是瞬息之间,已是有几名女子被其咬中,肢体分离,其中有两名更是中了蛇毒,身体肿胀,面色乌青。 月寒手执冰魄勾玉剑,灵光环袭闪烁,接连将从法阵现身的猛兽击退。不过这些异兽狡猾之极,在丝帘阵法上游走隐现,再加上周身鳞甲坚硬,速度极快,一时竟连堂堂神宗寒门嗣主也伤之不及。 冰镜微露惊骇,手中灵镜发出道道闪烁白光,方一接触冲来的飞禽众兽,便是幻化出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铿锵之音连响,不时地削下兽群的爪牙刺角,却也伤不到根本。 两大神宗嗣主接连使出毕生绝技,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便是提前预知到兽群的攻击间隙,事先已是运灵以待,也不过是将数种力量稍弱、速度稍慢的狮鹫和角马刺出轻伤,待要追击之时,便已碰到了凤辇边缘的法阵上,灵光激撞湮灭,反而是召唤出更多的鸟兽。 宁枫心头的欢喜渐渐消散,复转骇然愤怒,他叮嘱宫雨儿照顾好灵映青和采离二人,便纵身跃起,加入玉婵、月寒两位仙子的战团,一时只见神器寒光绽现,灵力涌动,澎湃荡漾,将剩余的或受伤或瘫软的番邦女子护在中央。 如此斗了片刻,凤辇穹顶上的彩色灵光愈发闪烁明亮,次第涌现,而奇兽灵禽的攻势更是越来越强,已成万马奔腾之势,凭借宁枫等四人的防御,已是拙荆见肘,疲于奔命。 宁枫心中一沉,道玄的此次封印兽阵竟是远超自己的想象,也不知秋泠妖女费了多少功夫,竟是搜集到了如此的珍禽异兽,封印在鲛绡画卷之中。 不过此刻已是来不及细想,只见得一头龙鹰从最顶处俯冲而下,裹挟惊天之势,直接朝一名晕倒在地的女子啄去。宁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惊,急忙拔出云歌剑横扫格挡。 耳边传来一阵硬物撞击之声,宁枫双目被疾风扫过,几乎张不开,只感觉到手中剑柄上传来一股大力,将要拿捏不住。他猛地运灵护住眼睛,探头看去,却见两头龙鹰深处铁箍一般的爪子,竟是将云歌剑牢牢抓在其中。以峨眉三神器之首的锋利,也不能挣脱开来。 宁枫心头骇怒,听到宫雨儿传来一声娇呼,他稍稍迟疑,便已被龙鹫带至凤辇半空,四周争相有飞蛇、羽翼兽张开利喙啄击而来,他急忙运起灵力奔入涌泉,疾速踏空,运起九宫洞天步堪堪躲过,四肢被翅膀拍扫,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庆幸之余,心头暗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能够抵御鸟兽的攻击,最后也会灵力耗竭而死。得寻出这法阵的薄弱之处,破开凤辇,那时集下方望月神宗和众番邦使臣之力,这禽兽之群虽声势骇人,也不足为惧。” 想定便朝下呼道:“玉婵、月寒两位仙子,麻烦护好受伤的人,我看有没有办法能够将这阵法破开一道出口。” 二女闻言一怔,她们虽不知此法阵如此列成,但也知晓已经与鲛绡凤辇融为了一体,若是将封印法阵破开,必然会损坏凤辇。可此辇乃是武皇对武皇炼制不死药大有帮助,若是贸然为之,怕是略有不妥。 她们迟疑之时,另一侧的冰镜看到其心中所想,突然冷笑:“两位妹妹忒也迂腐,这凤辇被薛怀义列了如此险恶的阵法,试想若是我们没有事先试辇,武皇陛下直接进来,后果不可想象。此时不将它破开,更待何时?” 宁枫没有料到冰镜会如此说,不由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早已见玉夜灵光镜幻化出无数剑矢,疾如雨瀑,向帘幕扫落过去,但见的白茫茫灵光闪烁一片,宛若烈日当空刺目,但神识感应过去,却只见整个凤辇穹顶微震了一下,未损分毫。 群兽如潮水般疯涌而出,虎狼咆哮,熊兕尖嘶,更有许多庞大飞禽桀桀怪叫。 宁枫内心大凛,想不到这“小小”的九玉凤辇之中竟是一下子出现了如此多的凶禽猛兽,他惊骇之余,不由稳下心神,仔细探查,只见这些禽兽的身体尚在法阵之中,只是利爪尖牙探在阵外,饶是如此,若不是此时众人通力合作,也必然早已坚持不住,沦为这些异兽的口中之物了。 猛然又想起冰镜所说,若是武皇直接进入,便是随身带有侍女,也断然扛不住如此连绵凶猛的攻击。胸中一震,果然如此自己所想,此凤辇就是为了刺杀武皇而设计的,至于薛怀义是被秋泠妖女利用,还是也参与其中,那便不得而知。 既然是为刺杀当今陛下,那便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击则已,击则必成。而这法阵的兽群数量显然是根据辇中人反击的灵力充沛程度而定,试想若武皇取出紫楹仙秼仙草和七彩珊瑚,这两种天下罕见灵药一旦释放出精粹之力,那这辇中的万兽奔腾之景,恐怕难以想象。 宁枫想到这里,竟是有一丝后悔,早知便不拆穿薛怀义的阴谋,让武皇殁于凤辇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转而一想当今神州波云诡谲,各种势力藏匿争斗,若是武皇一死,必然会天下大乱,那时受苦的肯定还是普通百姓。 他摇了摇头,止住遐思。气沉丹田,八鼎呼啸飞旋,运起周身灵力轰然涌入腹中的定灵珠之中,因势利导,以一生二,疾速凝聚回旋,转瞬之间已是变化成一股匪夷所思的灵力。 宁枫微微一笑,这九鼎虽然使用还不纯熟,对敌之时颇有不便,但面对这死物一般的阵法却是有奇效。 下方玉婵仙子似是看出宁枫意欲何为,急忙御使流云飞袖,漫天舞动,便如无数朵白色祥云一般将众女笼罩其中。宫雨儿迟疑片刻,也拉着灵映青和采离的手跃入其中。 凤辇空间虽宽敞,但毕集了如此的凶兽之后,便显得颇为狭窄,此时中央一大片又被飞袖之舞占据,更是无处奔袭飞翔。一时那召唤出的万兽飞禽的鲛绡法阵反而成了一种束缚,无数猛犸巨兕、灵蛇飞蟒交相缠绕撕咬,自相残杀,腥血激射,骨肉分离。 更多的异兽却是惊叫嘶鸣,欲回到法阵之中,却遇到后来的猛禽又是刚刚闪现而出,两相冲撞之下,本是加持了奇异法阵的凤辇穹顶竟是被拱成椭圆之形,直如青天。 漫天飞兽之中,宁枫的身影完全隐没其中,瞧不真切。宫雨儿大惊失色,泪如泉涌,娇呼:“宁哥哥!”便欲冲出寻找,将一动身,便被月寒、玉婵两女拉住。 宫雨儿不顾对方好意,手中幻玉凤簪接连吞吐凤炎,朝流云飞袖上撞去,但她修为总是与两嗣主有些差距,一时竟不能逃脱,待反应过神来,只见得万鸟奔空,直入苍穹,那透亮的鲛绡凤辇竟被撑得有近十丈之高。 但彩羽翻飞,青鳞闪耀,两眼茫茫之中,哪里还有宁枫的身影? 第127章 佛怒 此时万象神宫之中,武皇领着众人极目眺望,但见巨大的九玉凤辇横空悬浮,缥缈如碧波,轻盈似云烟,唯有其用黑色不沉彊木制成的框架轮廓隐约可见。 众使臣见武皇面色欢欣,凝眸观看,便也不敢发出一言,一时整个神宫都是静悄悄,掉针可闻。 如此这般过了有半个时辰,却还不见试辇的十二女掀帘出来,太平公主微有不耐之色,便道:“母皇,这么久了还没有回应,想是出现了偏差,不如让儿臣前往一观。” 太平公主身为望月神宗仅次于赤天国师的两大高手之一,修为已经直追神州九仙,放眼天下几无敌手。武皇听其请命,便点点头,太平公主正欲跃起,突见那凤辇圆形穹顶突然弓起,如利刃在囊,突刺不出。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辇中发生了何事?而且十二试辇之女中有神宗三嗣主,还有那个身份神秘,修为高深的妙应仙人之徒,有什么危险是连他们也难以应对的?惧怕之下纷纷后退避让。 太平公主刚跃至宫门前,便已见得凤辇上破开一个大洞,其中有一黄色光芒疾速冲入天空,盘旋不定。尚未来得及惊奇反应,却又见众多黑压压的一片飞禽凶兽竞相奔袭而出,四散在神宫之顶,楼下、天上飞翔嘶吼。 “护驾,保护陛下!” 武皇近臣、太子府等人接连呼叫,瞬间有百名侍卫手执刀枪,在神宫走廊之外围成一圈,将皇室、众番邦使臣护在其中,又有望月神宗众女娇斥一声,白衣翻飞,如蝴蝶般翩身跃起,紧紧地列在中殿之下,严阵以待。 嗖嗖连声,刀剑铿锵激鸣,无数利刃砍击劈去,飞矢如雨,有些弱小的飞禽来不及躲避,惨叫一声,鲜血激射,便中箭落下,扑棱着翅膀,不过片刻,便呜咽不动,转瞬又被饿极的凶兽叼起撕咬,吞入腹中。 更有许多鳞甲巨兽面对箭矢毫无惧色,直接朝望月神宫突奔而来,一阵慌乱轰叫声中,番邦使臣们连连退后避让,不顾冒犯天威,竟是退至了中殿玉台上。 侍卫们挺其长枪,亮出寒芒,直刺入猛兽柔软腹中,虽是鲜血淋漓,却是丝毫阻不住来势,反而是被接连冲倒,踏在兽足巨蹄之下,化为肉泥。 “神宗弟子听令,列阵!” 神宗大殿中的三门主见状终于忍耐不住,莲花宝座遁地闪光,白色花瓣接连激射,直刺入兽群之中。又有一柄赤色巨刃横空斩下,火焰吞吐,赤芒激射,凝出一道道金光红浪。 玉门门主青玉女却是翩然跃至武皇身侧,冷面瞧向四周,另有梅花女子、太平公主一左一右,护驾保卫,形成金汤之势,纵是万兽齐至,怕也突不破这天下三大卓绝高手的防御。 下方薛怀义见自己所献的九玉凤辇中竟是突然出现了如此声势惊人的蒙禽兽群,顿时慌张诧异,百思不得其解,这凤辇乃是依据上古逍遥车的样式打造,又有许多天材地宝为之增色,可说是天下第一宝车也不为过。 此时见其损毁,薛怀义顿时心痛不已,转而又想到那可恶的少年,嘶声叫道:“陛下,是他,一定是那宁枫,他身为妙应仙人的徒弟,不敬我朝,伺机破坏,来人,将他抓住。” 他虽声嘶力竭,拼力叫唤,但周遭百兽齐吼,飞禽嘶鸣,如乌云般遮天蔽日,哪里有人能听得见? 薛怀义见无人理会自己,大怒不已,抓住一旁的侍卫,叫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没听到本座的话么……”话音未落,突有一龙尾隼疾速冲刺过来,厉喙张开,闪烁青黑光芒,薛怀义顿时被吓得瘫软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抓住侍卫的胳膊一阵剧痛,睁眼看时,已被啄出一个血洞,白骨可见,他双目圆睁,痛极攻心,险些晕了过去。 “来人,保护本座!”声音越发微弱,身旁的侍卫平日受其压迫,对其痛恨以及,此时又要保护武皇等人,哪里顾忌得上一个小小的鄂国公。薛怀义心灰意冷,几近绝望,正等死之际,突见一白发仙人掠至自己身旁,慈眉善目,周身灵光大作,不可逼视。 薛怀义大喜,似是抓到救星一般,急道:“仙道,仙道,救救本座……” 青叶道人一把抓住薛怀义,飞至一处安全角落,微笑道:“国公大人放心,你还没到死的时刻,贫道自会救你。”薛怀义闻言微微诧异,刚要发问,便觉后脑勺被一绵力所击,顿时失去了意识。 当是时,九玉凤辇的巨大圆拱形鲛绡之顶已然被万兽竞相啄咬撕抓,那兽阵上的青碧光芒更是碎裂弥漫,便如传说中冥界的入口一般,从中涌起无数死灵恶魂,扑入人间。 那凶禽猛兽似是源源不绝般四散奔袭,瞬间将“通天浮屠”和“万象神宫”两座洛阳最高的建筑团团围住,太平公主见状急忙下令,让宫外侍卫快速集结,拦住兽阵,若是让其冲出皇宫,进入寻常街道,百姓家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片刻,宫外已然召集了五千左右威卫,身穿银色铠甲,白光闪烁,恰如一环高墙矗立在皇宫宫门,手中长枪迎天而起,在一声足以刺破苍穹的轰雷号令中,疾刺入兽群之中,无数狂奔的角马、犀牛顿时被锋利枪尖刺入口中、腹中,鲜血直流,惨呼倒下。 巨大尸体横亘场中,反而是堆积成了一道屏障,将后方的兽群纷纷挡在宫内,不能奔出。 而此刻大部分的兽阵仍然集中在万象神宫外围,像是受人指挥一般,发狂似地不住朝十二殿中冲击而去,震天吼叫不绝于耳,蛇群蜿蜒突破,众鸟跃至高空,又俯冲直下。这百丈高的通天建筑此时在团团包围之下,竟是如风中茅屋一般摇摇欲坠,琉璃瓦破碎飞出,玉柱崩塌,仿佛随时都会化为一片废墟。 殿中的番邦使臣团哪里见过如此骇人之象,众皆脸色惨白,呼叫连连,不住的朝中殿涌去,稍有慢者便被野兽撕裂,鲜血激飞。 武皇立于中殿,凤袍猎猎飘飞,怒目凝视,面色铁青。此时神宫中有望月神宗三门主护驾,自是无虞,但众番国却是死伤惨重,纵是及时被神宗阵法护卫在内,也是惊吓不已,如此这般,天朝国威何在?恐怕使臣回去之后,又有不少番邦心有不满,即使不敢反叛,也将有二念生出。 究竟是何方妖人,竟然敢在神都之中如此肆虐,简直胆大包天!武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峨眉山上的那次魔教之乱,暗惊:“难道蛰伏多年的魔教真的死灰复燃了么?” 突然,那从凤辇直冲入高空上的黄光轰然迸散,露出一个潇洒俊逸的身影,衣衫猎猎,长剑斜立,剑尖上尚有一滴鲜红血液,缓缓落下,又被鼓舞的灵力灼烧成云烟,飘于无形。 武皇等人一震,想不到这少年竟然能从兽阵之中逃脱,惊疑之下顿时又朝那悬浮于半空的凤辇看去,却见白光流转飞旋,化为一环强沛灵力墙,将众人护在其中。 梅花女子正立在武皇之侧,眼前那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 空中少年自然便是利用兽群破开凤辇的宁枫,他灵力虽强,但也绝不可能是如此凶兽的对手,若不是情急之下,故技重施,利用艮土鼎护住周身,怕是早已被众翼龙兽撕成碎片了。 他看到神宫景象,大为惊骇,转而又想起自己不小心竟是用出了九鼎,若是被武皇发觉,那可是欺君之罪,急忙收入腹中。余光又看到下方宫雨儿、玉婵等人苦苦支撑,他抑住心头翻涌气血,隔空传音。 残破凤辇之上,灵映青公主突然拉住采离的素手,悄声道:“姐姐,你我二国虽身处饿狼铁蹄之下,危在旦夕,但却让你一人摒弃自由,冒着生命危险,妹妹我实在惭愧。” 采离正自凝神瞧着天空,突闻此言,顿时一惊,愕然道:“公主殿下,你……” 灵映青妙眸中似含热泪,犹豫片刻,决然道:“姐姐,经此万国大典,东海鲛人族已是危如累卵,还望姐姐你率领族人,潜入深海,永巨龙绡宫,再不要出来。” 采离心头一跳,似是猜到什么,正欲说话,却觉身后一股大力涡旋凝聚,只是啊的一声惊呼,便双眼一黑,意识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宫雨儿将手中的乾坤袋递了过来,微笑道:“公主殿下放心,此番即使能破得万兽阵,众番邦也定然损失惨重。武皇陛下文韬武略,除了降罪薛怀义之外,必要安抚人心。那时你再提出借兵一事,有你的青梅竹马王子响应,武皇大多会应允。” 灵映青公主闻言脸色一红,轻声道:“谢谢雨儿姐姐!” 宫雨儿点点头,不再言语,微笑着看向半空中与众鸟兽厮杀的宁枫,血液飞洒,云歌剑诀响彻九霄,她心中竟是陡然变得无比温暖平静,像是儿时沉睡在师父的腿上,昏黄烛光摇曳,耳边回响着那淡淡的温柔佛声。 两人面对此等骇人异阵,反而都是俱意尽消,正相视而笑之时,突闻得天空之中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响彻云霄,便连那万丈烈日金轮的光芒也似被震的抖了一抖,泛起涟漪。 宫雨儿稳住心神,朝北方看去,顿时花容失色,跌坐在地。 只见那立于通天浮屠上的巨大玉佛,竟突然睁开了双眼,周身耀起冲天烈芒,疾速踏空而来。 第128章 驱使 当是时,烈日藏匿,乌云笼罩,万千飞鸟在高空中振翅嘶鸣,无数凶兽朝于神宫外围搏杀怒吼,本是艳阳高照,春风和煦的晴天,竟是转瞬间变作了冷风瑟瑟的夜晚,众人如置身于幽暗的地底宫殿,四周明火扑朔,腥臭扑鼻。 宁枫奋力一剑,将袭来的一头狮鹫斩杀,眼前下方雨儿已然将采离收入乾坤袋中,便长腿飞旋,调转方向,俯冲进入残破的凤辇之上,拉住雨儿的纤手,便欲助玉婵、月寒等人离开。 忽觉周身震动,狂风大作,急忙循北相望,顿时惊立当场。 饶是他通读典籍,遍游天下,也从未这般惊骇慌张。佛像虽是佛门供奉之物,巍峨*,但不过是信徒为心灵寄托所铸,千百年虽经常有寺庙声称有佛祖、菩萨显灵降世,但都不过是人之妄言,以讹传讹而已。 但眼前之景象,却是亲眼所见,不能不信。 这巨大的佛像竟然睁开双眼,山岳的双足轰然踏云飞跃,临空向神宫的方向走来,其身体摩云参天,周围笼罩淡淡金光,嘴角似是凝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亲切*,真如传说中的佛祖本相一般。 神宫之中正欲众人搏杀的百兽纷纷颤身回头,止步不前,似是见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东西。便连最为庞大的猛犸、熊罴等巨兽也是浑身颤抖,口中呜咽。 而神宗众女、番邦使臣、金吾侍卫也是纷纷抬头仰望,满面惊骇,周身僵立,一时竟都忘了驱逐兽群,心头一片空白,面对这等世间奇象,无论是人仙、还是野兽,都是一般的震骇惊惧,茫然不知所措。 刚才还刀枪剑雨、鲜血四射的万象神宫,竟是出奇的一瞬间寂静下来。 武皇、太平公主、神宗三门主等人也是面露讶异,运灵望去,手中灵器嗡嗡作响,同时退后至中殿,凝神感应。 突然,不知是谁高声叫道:“佛祖,一定是佛祖显灵,来收服这些妖兽,解救我们了!” 此言一出,众番邦使臣团、侍卫甚至是皇室中人纷纷响应,混乱中已有人率先跪下拜服,眨眼间叮当声作响,兵器横了一地,伏倒一片。 更有人面向武皇,颂道:“武皇真佛之身显灵,我们有救了!” 一时刚才还惊慌窜逃的众人竟是瞬间安定下来,心中俱意尽消。 太平公主等修道之士却是惊骇之色不减,双眸运灵,心中咚咚大跳,那巨佛之上萦绕的,明显不是普渡众生,温柔亲切的佛光,而是凌厉、阴狠的杀气。 梅花女子正欲阻止众人,呵斥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拿起兵器,临阵以待,却被武皇轻声制止,她叹了口气,便噤声不言。此时“佛祖显灵”,正是映证武皇弥勒佛转世,立天朝国威之时,陛下怎么能放过此等大好机会? 眨眼之间,佛像已是近在咫尺,梅花女子妙眸流转,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趁着群鸟惊慌四散之际,宁枫急忙大喝:“快回到神宫之中!”玉婵、月寒等人闻言顿时惊醒,点点头,翩身跃然后退,手中灵光兀自飞旋,将六名番邦女子也紧紧带出。 宁枫正为众女殿后,突听头顶上传来雷鸣似的惨呼,周遭黑羽翻飞零落,鸟尸如雨般落下,他大吃一惊,急忙拉住宫雨儿,御使九宫洞天步,闪电般的飞旋移动,逃离此地。 下方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宁枫和宫雨儿两人却是如置身旋风中心,衣衫猎猎作响,皮肤被割裂无数小口,鲜血溢出,两人方一离开,那凤辇便被佛手击中,轰然裂开,鲛绡漫天飞舞,恰如柳絮云烟。 宁枫心中一凛,陡然想到佛像中的血祭之阵,那汇聚了无数凝血尸虫和万千处子少女精血的奇异大阵,幡然醒悟:“对了,这巨佛一定是以玉石铸造,内含机括,再以血阵驱使,才能造就这等惊天动地,亘古未有的奇观。” 饶是危急关头,宁枫仍不由生出一丝惊赞之意,转而又见佛手四下挥扫,鸟兽惊叫连连,到处奔逃,却哪里能逃得过山岳一般的手掌? 他见得此景,微微诧异:“难道这巨佛真的是武皇令薛怀义早就建好,用来彰显佛力和国威的么?”细思片刻,却又觉得大有不妥,又暗暗思忖:“若真是如此,那武皇可真是心狠手辣,阴毒之极,为了收服四海,竟平白牺牲了如此多的少女!” 一抹如雾般的雪白鲛绡飘至眼前,缓缓下落,宁枫忽又想到秋泠妖女和道玄,她二人既然能在九玉凤辇中暗藏如此骇人的兽阵,那这巨佛,又岂会是这般简单? 佛号四起,欢声拜服。 宁枫正诧异犹豫之时,突见神宫之中飞出两道身影,一人手执白莲花,衣衫华丽,面容俊秀之极,另一人身着素衣长衫,面色淡然,目光深邃,如幽深地壑,不可探查。赫然是望月神宗两大门主,冰门莲花六郎张昌宗,玉门青玉女。 张昌宗英姿秀美,冰清玉润,乃是当朝第一美男,人称“莲花六郎”,和其兄张易之一同进宫,是武皇新宠。其修为绝世,列入神宗三门主之列,灵器“珠玉白莲”神力非凡,为宗内十大神器第四。 青玉女乃是武皇侍女,曾跟随武皇到过三天子都、天门山求道,无论是道法还是修为皆是神秘无比,有传言称其实力甚至已可与宗主赤天国师相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见他二人出手,心中大定,这巨佛虽声势滔天,却又怎能敌得过当今两大绝世高手的合击!他正欲和宫雨儿一道回身闪入渤海人群之中,突觉胳膊一凉,转而刺痛已极,回头看去,却见手背上出现了数道极细的伤口,鲜血丝丝沁出。 宫雨儿见宁枫身形一怔,大惊失色,道:“宁哥哥,小心!”回手便是一记赤芒凤炎,将四散惊逃的猛禽迫开,直朝巨佛而去,但尚未及佛身十丈之内,便被飓风吹散,化为无形。 宁枫心中生出莫名骇然之意,自己修为已至地之道,又悄悄的运起了艮土之灵护住全身,怎会被如此轻易的伤到?他眯起双眼,运灵入睛明之穴,扫过八方,顿时诸多景象尽入眼底。 那混乱的鸟群之中,竟是有无数闪烁寒光的极细丝线,横于半空,纵横交错。 阵阵惨叫声,无数翼龙、狮鹫、龙鹰的巨大身躯像是被一无形之刃倏然劈斩,断为两截,黑翼飘落,翎羽翻飞。宁枫又惊又骇,这些猛禽联翼为阵,并羽攻击,虽在巨佛的攻击下略有慌乱,断不会如此不济,难道…… 惊疑之余,早已听一旁宫雨儿娇呼:“北极冰蚕丝!” 宁枫闻言刹那恍然,北极冰蚕丝乃是从北海海底的一种冰蚕茧中抽取而成,此丝坚韧之极,号称可开山裂地,便是海中霸主龙鲸遇到,也是毫无招架之力。但是也正因如此,蚕丝获取极难,唯有从北海的一些蛮族手中获取,别无他法。 想不到此时竟然见到这漫天冰蚕丝阵,宁枫顿时心神大震,疑惑不解,兽阵虽声势骇人,但此间望月神宗高手尽在,又有神宗众女的阵法和上千名侍卫的箭雨联击,早已将其攻势渐渐遏制,为何还要祭出这等珍贵的冰蚕丝阵? 惊疑之余,抬头仰望,却见那凌空而至的巨佛也是速度渐缓,慢慢滞于半空,宁枫脑中灵光一闪,幡然醒悟,原来这北极冰蚕丝阵并非为了绞杀猛禽而设,而是为了控制巨佛的行动,令其静身立于半空,为武皇造势,让四海番邦仰望臣服! 如此说来,巨佛之像定然不是武皇事先设计,而是薛怀义自作主张,他身为武皇面首,极得宠幸,权倾朝野。但是自从莲花六郎兄弟二人进宫以来,他便渐渐失势,不复往日容光,这凤辇和佛像,定是他为了重新获得恩宠而设计。 只是他奸计尽去,手段用了,也想不到自己落入了秋泠妖女的计谋之中,徒自担了毒害数千女子的不赦大罪,却为别人作了嫁衣! 待得此间巨佛被定,兽阵破出,便是薛怀义堂堂公候,白马寺主持的身份,犯下如此破坏万国大典、扰乱皇宫的滔天大罪,也定然逃不过武皇的怒火惩罚。想到这作恶多端的无耻小人,最后却是机关算尽,反受其害,宁枫便觉心中大快,只想拍手称叹。 身侧宫雨儿何其聪明,见得宁枫神情,便知其心中所想,嫣然笑道:“凤辇、佛像……薛怀义这厮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啦!” 宁枫点点头,心中大快,下意识地便搜索薛怀义的身影,哪想一圈扫过,竟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难道这厮趁乱逃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神宫虽被兽群冲击,混乱一片,但有金吾侍卫环绕在外,神宗众女护卫在内,又有武皇、太平公主等人指挥若定,怎可能让这么一个紧要人物便这般消失了? 心头泛起不祥之感,忽又见数十神宗弟子跃身而上,环绕在佛像周围,手中灵光闪耀,依次将北极冰蚕丝左右回旋绕缠,化为一张巨大的罗网,将佛像紧紧地缚在其中。 周身又是耀起淡淡佛光,*肃穆,下方众使臣纷纷拜倒祈福,不敢抬头。 耳边传来一阵连绵的刺耳嘤嘤之声,宁枫与宫雨儿对视一眼,心头困惑惊疑,这声音,分明来自于天空四散交错的冰蚕丝阵,转头又见神宗众女娇躯微颤,脸现霞光,显是运灵过度,苦苦支撑。 “不好,这巨佛背后,还有人在控制!” 第129章 罗网 宁枫见状大惊,心头懊恼自责,暗想:“早该想到了,秋泠妖女既然为了刺杀武皇,在凤辇之中设下如此惊人的兽阵,她又怎可能放过这威力惊人的巨佛?”想罢又朝空中竭力运灵的众女看去,心中担忧之极,这汇聚了无数凝血尸虫和处子精血的血祭大阵,岂会如此容易对付? 果不其然,巨佛之身剧烈震颤,似是在运力挣扎,众女娇俏面容之上溢出细密汗珠,满颊生红,别有一番艳丽。而莲花六郎和青玉女二人见状也是神情大变,边助力维持冰蚕丝阵,便在佛像周身游走,意图找出究竟是何种力量在控制着这重逾万斤的巨佛! 宁枫见之,心中一动,猛地叫道:“对了,无论什么阵法,威力何等惊人,若是没有人来列阵维续,都不过是一死阵。巨佛被缚,奋力挣扎,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如此想,神识大跳,目光向威严佛首看去,喜道:“头颅,一定是的,秋泠妖女一定是藏在佛像的头顶之上。” 想罢对身侧的宫雨儿急道:“雨儿,你先下去保护灵映青公主和渤海众人,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等宫雨儿反驳,便纵身一跃,飞至高空,如一道利剑般直刺而上。 余光又见空中有稀稀落落的飞鸟被蚕丝缠住割裂,化为无数鲜红血块,淋漓落下。宁枫一震,想不到这冰蚕丝阵竟是如此细密,吃惊之余,急忙运灵入眸,神识绷紧,观察那丝阵的走向,从间隙之中或侧身,便跳跃,疾速穿行。 饶是其百般观察,警惕万分,在九宫洞天步的诡异身法之下,速度竟是丝毫不慢,恰如一道白练,横贯而上。 下方众人俯首贴地,但武皇、太平公主、梅花女子、羽人炽、神宗三嗣主却仍抬头遥望,隐约可见宁枫左右腾挪,在空中疾速变幻身形,片刻间已然来到佛面之前,众皆惊讶骇异。 唯有宗晋卿、宗楚客等太子府人面色异样,呼吸不畅。 宫雨儿、灵映青公主不顾周遭危险,仍是翩然玉立,紧靠十二殿的栏杆处,妙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空中那道身影,心中跌宕起伏,竟是比刚才置身于兽群之中时还要紧张担忧。 宁枫方一至佛像周围十丈之内,便觉一股磅礴沛然的力量冲击而来,呼吸窒堵,几乎难以立住身形。他惊骇不已,这巨佛的力量比之那日在山腹之中,又似强了不止一倍,看来暗中果然有人在操纵,实力比那宗晋卿更要强上许多。 正暗中感应佛力的运行方向,不断调整九宫洞天步的流转法门,以适应周遭涌动的剧烈气流。此学自于白猿的神奇步法,除了速度奇快之外,最厉害之处,便是可以因势随形,令自身随环境变换,便如涛涛海浪中的一朵浪花,看似势微,但却借取外力,无往不至。 宁枫借九宫之奇力,又有腹中定灵珠为辅助,不过片刻,已然能够稳住身形,在狂风逆境之中朔流而入。方一立于佛像鼻尖,却已见莲花六郎和青玉女已然也悬浮于佛言的一左一右之处,衣衫飘舞,一朵珠玉白莲在空中缓缓漂浮,花瓣四散飞舞,回旋不定。 他陡然一惊,想不到两位门主已然先自己一步到了巨佛头颅之上,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不破除佛像法阵,以解下方御使冰蚕丝阵的众女之危。宁枫稍微楞然片刻,便即恍然,他们定然是寻求两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控制住巨佛,又可以让佛像永存,镇服四海番邦。 可是,这周身都被列了诡异血阵的巨佛,岂是这般容易控制?怕是合神宗两大高手之力,也未必能够成功! 宁枫目视下方,人头漫漫,隐约可见无数番邦使臣跪拜于地,又有金甲、银甲侍卫列队于前,光芒灼目,无数双眼睛遥遥看来,若巨佛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吸一口气,便跃然而上,心头一横,也不管后果如何,便道:“两位门主,在下知晓这巨佛的源力何在?不如我们一起将其法阵破除,解了此番劫难,如何?” 青玉女闻言抬起头来,淡眸如深海,无波无澜,一袭长衫缓缓垂下,在周遭的呼啸劲风之中动也不动。 莲花六郎张昌宗见着宁枫,俊美的容颜之上现出一丝讶异,说道:“原来是妙应仙之徒,你不在下方保护渤海公主,为何到这佛首上来,冲撞了真佛之身,是你能担待得起的么?”其语厉厉,夹杂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无法辩驳。 宁枫却是心中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料,武皇的弥勒转世之说乃是其登基之本,此时巨佛既被众人认出是其显灵,如何能够破掉法阵,令佛光不再?恐怕此刻望月神宗之人的本意不在保护众人,而在保护巨佛之身。 但如此一来,那藏匿于佛首之中的秋泠妖女岂不是坐拥渔翁之利,为所欲为么? 宁枫心头焦怒暗骂,但却仍是苦苦相劝,几乎已是恳求,但两门主不为所动。他暗暗冷笑,心一横,假意答应离去,反而是趁对方不注意之时足尖轻点,在鼻翼两侧回旋冲出,如一离弦之箭,直没入那被打破了水晶镜面的佛像眉宇之间。 “小子敢尔!” 便在相距不过两丈之时,宁枫只觉背后一阵剧痛,转头看去,衣衫尽数被疾风割裂,漫天飞舞,一抹散发着清香的白色花瓣回旋而来,无数细小风刃绕于其上,锋利之极,若是被其近身,怕是钢铁之躯,也将化为齑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大凛,无奈之下只好侧身闪避,随后一记“剑气长虹”斜刺而出,与莲花花瓣来势轰然击在一处。只听得叮叮脆响,手中云歌剑剧烈震颤,虎口微麻,但花瓣却是丝毫没受影响,化作一束花藤,欲将自己绑缚其中。 “峨眉三神器之云歌剑,也不过如此!”张昌宗面带微笑,周身被涌动的佛光笼罩,花色绕身飞旋,更显姿容秀丽。 宁枫忍住喉头鲜血,哈哈笑道:“当然比不过冰门门主当朝第一面首的绝世容光!”他言语极尽嘲讽,不过又想对方凭借美色得宠于武皇多年,怕早已习惯了讥笑讽刺,哪里会理会自己? 不想张昌宗闻言竟是脸色大怒,叫道:“小子如此无礼,若再不退去,休怪本公手下无情!”白色莲花倏然变大,疾速流转,一股异香弥漫开来,不过片刻之间,已然化作了一莲花宝座,轰然朝宁枫当头砸下。 宁枫大惊失色,不由暗想:“想不到这莲花六郎如此有廉耻之心,跟薛怀义果然不是同流中人。只是不知道他如此在意面首的身份,为何还甘愿服侍于武皇,以其修为,登上门主之位,绰绰有余!” 不过脑中念想一闪而逝,头顶那巨大莲花宝座裹挟惊天之势,轰隆落下,蓝绿色光芒灼目刺眼,将自己的护体真气震的粉碎。惊骇之余已可看到莲花座上有无数微小涡旋,周遭的佛光、嫣红血阵之力都如百江归海般涌入其中,闪没不见。 下方众人见的莲花之相,更是对佛祖显灵深信无疑,齐声诵念佛号,一时将别种声音完全压了下去。 宁枫闷哼一声,鲜血狂喷,运灵看去,却见莲花座下的无数涡旋竟然暗藏封印之力,若是被卷入其中,怕是肉身不能逃脱,稍有不慎,更是难逃魂飞魄散之虞。 心头骇怒恐惧,一时竟忘了隐藏,下意识地召出巽风之鼎,化为飓风横冲之上,干扰莲花之力,才堪堪挡住其势。 “九鼎!” 张昌宗惊叫出声,俊美容颜之上现出激动贪婪之色,笑道:“冰镜果然说的没错,九鼎就在你身上。想不到妙应仙之徒,竟犯下欺君大罪,今日,看谁还保得了你!” 一旁青玉女冷眼旁观,不言不语。 宁枫本还因玉婵仙子的关系,对这玉门门主抱有一丝幻想,此时看来,她也是对武皇忠心不二。倒是自己此番不仅妄图破坏“武皇真佛之身”,更是暗藏九鼎,欺君罔上,可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名了! 宁枫心头苦笑,但只要能揭露秋泠妖女和道玄的阴谋,毁掉巨佛之身,解救神宫众人,纵是万罪加身,又有何妨? 既如此想,心中担忧惧怕一扫而空,笑着应道:“九鼎本就是天下之物,为何不能在我身上?至于欺君,我看你明知巨佛乃是假象,仍刻意护之,这等行为乃是欺骗万国臣民。欺君,欺民,孰重孰轻,一较而知!” 张昌宗呵呵冷笑,莲花宝座又是加持一分力,重逾千斤,疾速下落。宁枫大骇,急忙又唤出兑泽之鼎,吸收掉一部分力量,但对方修为远超自己想象,余下之力尽数落入自身,骨骼咔咔作响,五脏六腑都似被一股大力挤压成一团,剧痛难忍。 宁枫虽心志坚韧,远超常人。但此刻也不由生出一丝绝望,他自入世以来,虽面临诸多强敌,但无一不是倚仗机智、外力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如此竟生出了些许倨傲之心,此时被张昌宗莲花宝座罩住全身,他方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此番也算是为了救人而死,到了天堂,师父定然也不会怪罪自己不听他老人家临终之言! 张昌宗见宁枫垂死之际,嘴角竟是生出一丝微笑,又惊又怒,叫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什么妙应仙之徒,清净佛的传人,贻笑大方……” 话音未落,突觉周遭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异响,恰如春冰消融,裂纹萌生纵横,绵延千里,又如黑夜中万虫苏醒,齐声咬啮,头皮发麻。 莲花六郎、青玉女同时变色,掉头看去,却听“啊,啊”娇呼连起,那些御使冰蚕丝阵的神宗众女竟是同时口喷鲜血,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向后跌落而去。 冰蚕丝天罗网应声而裂,巨佛的血祭阵力量已然被催动至极致,整个佛身都泛起殷红之色,周遭残余的兽群、飞禽方一碰之,便惨呼一声,化为血肉横飞。 第130章 天枢 下方众人已然被眼前景象惊得神识呆滞,脑中一片空白。短短半个时辰之间,种种异象接连而来,莫说是番邦使臣,便是天朝皇室贵侯,也是目瞪口呆,一时连叫喊逃跑都不记得了。 血色巨佛挣脱束缚,便如一头被封印良久的凶兽,悍然跃起,将整个神宫都笼罩在其阴影之中。 莲花六郎、青玉女二人猝不及防,顿时被佛首正面冲撞,以其绝世修为,也来不及闪躲,直直地斜落入神宫穹顶,琉璃瓦碎裂翻飞,在空中折射出道道奇异的光芒。 宁枫急忙以九鼎护住周身,侥幸逃过一劫,随风飘荡,脑中轰隆作响,耳边似接连有万佛惊雷不住响起,头晕眼花,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铛琅琅连声剧震,终于坠入地面。幸亏宁枫早已准备,运灵护住周身,才不至于骨断筋折,他费力的收起九鼎,极目看去,大为惊骇,原来自己竟是瞬间被佛像击至了数千丈之外。 稍稍稳住气息,抑制心血,便跃身而上,欲一观方位。方一御使洞天步,却觉背后一凉,转头望去,正发现自己竟然落在那“大周万国颂德天枢”之侧。 天枢乃是神都七天建筑之一,却是其中最为奇特的一个,乃是耗尽八月,费铜铁百金将近二百万斤铸造而成,高达十丈,数人不能合围,其顶处立有铜制蟠龙、麒麟之象,威严无比。 宁枫纵身跃于天枢承露铜盘上,极目远眺,却见北方通天浮屠、万象神宫的方向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赤芒冲天,远远观之,便如两道通天火柱一般,便是相距百里,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难挡之力。 他不由惊呼出声,难道除了巨佛之外,竟是有人偷偷纵火么? 来不及细思,却已那数十丈高的火光焰舌之上,猛然窜起一玉佛,周身都笼罩有血色殷红,又被炽热火焰灼烧,更是如浴鲜血,触目惊心。 “还是小觑了秋泠妖女,竟然能够使出这等惊天奇谋,与整个帝国相抗?”不知为何,宁枫竟是有一丝佩服这狡猾多计,艳名无双的花魁妖女! “只是不知道雨儿、灵映青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撤离万象神宫?” 心中焦急愤懑,便欲御风朝神宫方向行进,方一起身,却见巨佛又是冲天而去,而其下方,闪电般跟有数道身影。遥遥感应,个个修为绝世,当是莲花六郎、青玉女、羽人炽等神宗众人。 宁枫内心稍定,只要望月神宗齐齐出力,区区以法阵控制的佛像,绝非敌手。念头刚起,却又忍不住生出无尽担忧,只觉此次大典之上诸多异事齐出,背后似有强大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 眼前浮现其那魅惑非常,颠倒众生的娇容,宁枫心中一沉,暗想:“秋泠妖女身为魔教弟子,与太子府勾结,趁着此次万国大典的盛会,利用薛怀义的谄媚之性,接连献上凤辇,巨佛,其本意难道便是为了刺杀武皇么?” 极目眺望,隐约可见诸番邦使臣在侍卫的护佑之下接连撤出神宫,宁枫大惊,恍道:“对了,武皇身为雄才之主,麾下高手云集,仅通过区区兽阵和佛像,便能杀得了她?” 这简单的道理自己都能明白,秋泠妖女诡计多端,狡猾之极,如何能想不到?此番“真佛显灵”已沦为笑谈,番邦十一国更是死伤惨重……对了,一定是这样。即使武皇身死,也必然有武、李二族兴兵夺权,权力依然牢牢地掌握在皇室手中。 而魔教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刺杀武皇,而是为了扰乱大典,令四海蛮国生出二心,那时战乱四起,蛰伏多年的魔教便可以重新起兵,争夺最高权力。 至于太子府,其计划更为明确,那便是推翻武皇的统治,令李氏重新掌权! 宁枫心头惊惧慌乱,周身冷汗涔涔,其中诸多细节虽是自己凭空臆想,但结合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端,怕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想到武皇费尽心机,不惜与魔门妖人勾结,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却短短几年已是众叛亲离,宁枫心中不由怅惘慨叹,权力如流水,名利更似云烟,都比不过与自己最爱的人一起来得开心快乐! “对了,雨儿。我藏匿九鼎一事已然暴露,万一他们将雨儿当作我的同谋,那可真是糟糕了!” 宁枫稍稍运灵调息,便双足在承露铜盘上猛地一踏,如一颗流星般疾速朝万象神宫的方向掠去。方才行进百丈,却已见通天浮屠上的烈火愈发炽烈,呼啦啦直冲上云霄,将整个天空都映成赤红橘黄之色,宛若仙子浣沙的霞光一般。 轰隆一声巨响! 宁枫耳中生疼,去势更是被气流冲击,速度陡然降了下来,他此刻心中急切万分,不仅担忧雨儿、灵映青公主和渤海众人的安危,更生怕魔教和太子府另有后招,万一他们趁着混乱之际,又出惊天杀招,伤到武皇及皇室众人,那时天下大乱之势,定难以避免。 当年师父身为道门神帝,却在武皇掌权之后隐退,便是朝廷大肆欺压修道之人,他老人家也从未现身。就是知晓万一推翻武皇的统治,那接下来诸多李氏王侯为了抢夺皇位,更是大兴兵马,硝烟四起。 最终家破人亡,饿殍遍野的,还是普通百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欲加速前行,突见那蒙上了一层血红和赤红的巨大佛像疾速升空,似是被众多高手迫离人群之上,青碧、白蓝、紫黑……无数磅礴灵光接乱怒卷鼓舞,化为层层气浪。 在神宗三门主的合击之下,重逾万斤的巨佛竟是被打的节节败退,欣喜之余宁枫又不由生出几分畏惧担忧,自己欺君藏鼎,肯定是成了朝廷的罪人了,以后如何能躲过望月神宗的通缉? 宁枫稍稍止住身形,定眸望去,却见那玉佛在数名绝世高手的轰击之下,竟仍是苦苦支撑,这山玉坚硬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此刻最重要的,便是赶紧找到雨儿,离开此地。雀翎刀和高光启的遗物已经交给了羽人炽,至于探听幽木魔君的下落,找出雨儿的身世,只能再寻机会了。” 宁枫心念既定,便欲从东侧循另一条路,悄悄汇入正撤离的人群之中。又觉一股澎湃之力如滔滔江河、冲天海浪一般轰然冲击过来,他大吃一惊,勉力以坤地鼎稳住身形,却见那巨佛竟是陡然跃上高空,双手合于一处,化为一座山岳般的巨拳,猛地砸下,四周光焰顿起波澜,便连空间都似被挤压凝聚,接连爆炸开来。 巨佛一击得手,也不去追赶,只是径直朝南方飞来,空中飓风四起,彩云卷溺变幻,竟是有如极光一般。下方宫殿被狂风掠过,瓦片横飞,石屑四散,接连倒塌。 宁枫惊骇万分,又颇为疑惑:“巨佛本是为了刺杀武皇,为何却不乘胜追击?”心头不解,循着巨佛飞行方向看去,却见周遭浮云退却,漫天烟尘,狂乱的飓风几乎刮的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片刻,待凝神看去,却已见到巨佛已然站在了万国天枢之旁,而那北方,又疾速飞来几名身影,细细辨之,赫然便是莲花六郎张昌宗、寒门门主羽人炽、冰门嗣主冰镜……还有那献上不死药的东海散仙青叶道人! 余光扫去,不见青玉女和玉婵、月寒两位嗣主,心中知晓她们应当是在保护武皇等皇室贵侯和众番邦使臣! 宁枫心中一动,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这烦人的巨佛和秋泠妖女,便留给他们吧!”转身便欲加速逃离,却觉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地动山摇,四周的宫殿都似被牵连其中,接连崩塌,落入突然出现的巨大地坑之中。 他转头望去,顿时惊得面容失色,这巨佛……竟是将长达十丈的万国天枢猛地从地底拔了起来,横在手中,几乎遮掩了半个天空,随意一挥,便将苍穹割为两半,旋风突起,争相肆虐。 张昌宗、羽人炽、青叶道人、冰镜等人也是始料未及,仓促之下急忙祭起灵器抵挡天枢,一时万千灵光迸射乍现,涟漪波动,与天枢的惊天之势撞击在一起。 只听得连连闷哼,宁枫惊惧望去,却见当今天下四名绝世高手联至一处,竟是抵不住巨佛的一击,而四周尾随而来的神宗弟子和侍卫们更是被飓风卷入狂甩,犹如纸片一般飘飞,不知被冲击到了何处。 万国天枢虽无甚灵力,但激起二百万斤重的铜铁百金,挥舞起来,力道何止百万?便是轻轻一扫,也可裂山开天,岂是人力可以抵挡? 转眼之间,已是攻守转换,众人本是追击巨佛,意图一举将其控制,不想竟是被逼迫入了下风,岌岌可危! 电光火石之间,宁枫脑中已是闪过万千思绪,神宗三大高手巨佛缠住,不能脱身,而武皇身边的玉婵、月寒等人却是淡泊之辈,她们明明知晓太子府也参与了其中,却不拆穿,像是在武李两族间处于中立。若是自己此刻找到宫雨儿一起离开,怕是不会有人阻拦。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灭族仇人之二,羽人炽和冰镜近在眼前,估计不过片刻,不需自己出手,手执天枢的巨佛便可以替自己将他们击败,甚至击杀,如此一来,大仇得报,何足快哉! 但是,若是连这四人都抵不过巨佛,那此间神都之中,还有谁能抵挡这化身修罗的佛像? 心中纠结犹豫,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轰隆巨响,天空中龙卷乌云,如末日之象。 宁枫终于忍将不住,堪堪止住身形,回旋调转,闪电般向南方掠去。 那处霞光万道,巨佛立空,整个苍穹都似被阴影笼罩。 第131章 上官 万象神宫中,十二殿,四时宫倏然崩塌,不知为何,通天浮屠的冲天火焰已然扩散,将神宫也笼罩于其中。周遭尽是哭喊惨叫,残存的兽群也是狂性大失,恐惧连连,四散逃窜之时又咬伤、踩死无数使臣、侍卫,血液、内脏流了一地,被火焰灼烧,更是腥臭无比。 武皇凤袍飘飞,面色铁青,她此次举办万国大典,本是为了彰显国威,令四海臣服。此时竟然变作了一场闹剧,颜面扫地,如此一来,天下如何能安定,这些蛮夷之族如何才能不再作乱? 身后八名侍女周身颤抖,花容失色,但却不敢离开武皇身边半丈,便是恐惧之极,仍是上前将武皇垂地的凤袍高高举起。 中殿之中,众贵侯重臣不得武皇之令,更是不敢随意逃离,个个皆是面色惨白,炽热的火光照射在脸上,色彩变幻,映出心底的惧怕、慌张。 太平公主扫视一周,突见在大典角落昏迷的鄂国公薛怀义,想到此间种种皆是由他而起,心中大怒,玉足一点,闪电将其抓在手中,扔在武皇脚下,说道:“母皇,今日之事全是因他而起,请母皇降罪!” 薛怀义修为甚弱,不过被周遭的灼热烟尘郁堵呼吸,又被这重重一摔,顿时惊醒过来,迷迷糊糊中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之极的威严面孔,这无数个夜晚与其枕间相对的容颜,此时却如此冰冷,可怕。 “陛下,陛下,饶命啊!”薛怀义磕头如捣蒜,玉台被其撞得咚咚作响,鲜血溢出,却又转瞬被热浪灼干,凝为刺目的深红。 武皇面无表情,目光之中尽是浓烈杀意,口中冷冷道:“枉费朕对你如此宽容,竟闯下如此大祸,你一区区贱命,便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还敢让朕饶过你!” 太平公主、太子府等贵侯平日十分惧怕薛怀义的权势,便连进宫门时都不敢同行,此时见其获罪,都觉心头快意,恨不得立即将其正法。 薛怀义听到武皇的话,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俊秀面容都被恐惧扭曲,狰狞无比,口中不住叫喊:“陛下,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忽的目光看到太子府宗楚客、宗晋卿的冷笑面容,大叫:“陛下,都是那醉仙居的秋泠妖女所为,她身份神秘,奸计百出,臣都是被他陷害的,还有宗……” 话音未落,突然神宫穹顶落下一截烧得通红的大梁,轰然砸下薛怀义的背后,众人护住武皇,定睛看去,只见他软绵绵的伏在地上,面色惨白,嘴角鲜血直流,口中呜咽,显然是不活了。 武皇念起旧情,心中略有不忍,别过头去。 太子府宗楚客、宗晋卿二人使了个眼色,早有许多对薛怀义痛恨之极的侍卫纷纷拔出刀剑,大吼砍下,不多时,这作恶多端,为乱甚广的白马寺主持、一代巨奸就此化为肉泥,湮灭于灼灼火光之中。 四周烈火愈发高涨,直冲入上空百十丈,偌大个万象神宫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无数金银、珠宝被灼浪所烤,化为滚滚金水,流了一地,稍有躲避不及者,落入其中,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周身焦黑,变成了灰烬。 “启禀陛下,冰门、寒门两门主、冰镜大人、青叶道人已经带领神宗弟子正欲那……佛像激战,另十一殿的万国使臣已经撤离明堂,由月寒和玉婵两位仙子安置到了偏宫,伤者也由太医院进行治疗。” 武皇殊无表情,目光看向万国天枢的方向,凤颜之上明灭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 玉婵、月寒两位仙子奉武皇之命,带领众使臣顺着神宫大道,沿着应天门,前往十里外的偏宫之中。周遭炎火飞舞,热浪滔天,阵阵气流竞相鼓舞,残破的琉璃瓦四散飞射,高大的石柱接连倒塌,尘烟漫天,令人难以呼吸。 宫雨儿走在队伍的最后,与灵映青公主、金明简王子一道,指挥渤海、新罗两国人有序撤退,间或有赤红的飞石激射过来,便被其随手震开,她时刻警惕四周火光中残余的凶兽,又要提防空中那四面盘旋的火蛇、翼龙……不多时已然是脸颊通红,呼吸郁堵。 两侧的金吾卫、金吾威卫数百名士兵更是各有死伤,周身银色盔甲破裂,鲜血直流,但仍是护卫在众人身旁,挑开道上散乱崩塌的宫殿残垣。 勿吉身为灵映青公主的侍卫,本是寸步不离左右,但自从有宫雨儿在侧后,他便与众侍卫一起加入到金吾卫之中,行至一片高大废墟时,突见落石后窜出六头双目赤红的地狱犬,大口张开,腥涎直流,虎视眈眈得看着众人。 众人都以为那兽阵已经在巨佛的轰击和满地火光中死伤殆尽,不想此处竟然突然出现如此多的妖兽,都是心中凛然,畏惧后退。宫雨儿心中暗惊,地狱犬乃是火属妖兽,最喜食人,若是平时,便是十头齐上也不足为虑。但此时她灵力枯竭,周身乏力,实力大打折扣。 而地狱犬却是以火为食,实力大涨,她又要保护众人,哪里还是对手? 正惊惧间,却见勿吉哈哈一笑:“哪里来的小狗?勿吉正饿着呢,正好杀了吃肉!”说罢拨开众侍卫,大步上前。身后乞羽比及大惊,疾呼:“勿吉不要乱来!”却已来不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地狱犬也在观望众人,待发现其中并无强者后,齐声大叫,悍然扑出。勿吉万没料到来势如此凶猛,急忙挥出手中长刀劈出,火光四溅,当先一头地狱犬闷哼一声,被重重地击在地上,*片刻,又飞身跳起。 饶是勿吉勇猛无敌,此时也不由略略势弱,讶道:“怎么砍不动呢?这可怎么吃肉啊?”正喃喃间,却已见四头地狱犬分攻两侧,张开血口,朝其撕咬而来。 灵映青公主花容失色,大叫:“勿吉,不要……”已经捂住面颊,不忍再看。 宫雨儿心中不忍,强运起最后一丝灵力,幻玉凤簪倏然变大,凤炎灼灼鼓动,转瞬间化为两道火羽,朝地狱犬飞啸而去。 两头地狱犬见着火光,还道又是美餐,张口便吞,不想方一入喉,便觉一股灼热难挡的力量在腹内翻滚升腾,便如地底涌动的岩浆一般,寻着一丝缝隙便爆炸开来。 地狱犬通红的身体愈发炽热,转瞬已是化作两道火球,轰然迸裂,连尸骨也未留下。 勿吉、众侍卫见此情形,瞠目结舌,连逃跑都忘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乞羽比及大声吼叫命令,他们才回过神来,却已见剩下的四头地狱犬凶焰更炽,似乎知道众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竟然又同时扑了过来。 宫雨儿心中泛起一丝无力之感,眼前四头火红的凶兽闪电般袭来,她却掉不起丝毫灵力,周身奇经八脉便如干涸的河床一般,空空荡荡,半点真气也没有。 她嘴角出现一丝苦笑,内心苦痛悲切:“竟然死在了小小的地狱犬手中?宁哥哥……你在哪里?” 正闭目待死,耳边却突然传来“嗖嗖”的几声破空之声,鼻息那弥漫充斥的恶臭腥气竟瞬间不见,转而被一种奇异的馨兰香气所代替,身体上的诸多伤势也仿佛瞬间恢复一般。 宫雨儿讶异的睁开双眼,却已见四头地狱犬被数叶花瓣贯穿身体,死死的钉在废墟乱石之上。她心中惊疑,感激庆幸,急忙转头过看是谁出手相助,目光刚一凝聚,便娇呼出声,浑身僵硬。 “是你!” 只见那片橘红火焰之中,款款走来一婀娜女子,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及地长裙,双眸清澈,气质雅致出尘,额头上却是凝着一朵奇怪的赤红梅花,更添艳丽娇媚。赫然便是武皇身边的梅花女子。 她看也不看众人,只是凝视着宫雨儿,妙眸中涌出一丝奇怪的韵味,淡淡道:“是我!” 宫雨儿一愣,她平日里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便是宁枫也不是其对手。但此时面对这梅花女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心更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与她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身后灵映青公主轻声呼唤:“雨儿姐姐!” 宫雨儿瞬间回过神来,脚下却挪不动半分。因宁枫的关系,她对武皇宗室殊无好感,甚至恨意比宁枫更甚,但此刻面对这武皇的亲信,却心中起伏不定,难以自持。仿佛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便觉心头安定了下来,一切恐惧慌乱都倏然消散,无影无踪。 半晌后,她方才喃喃道:“你是谁?” 梅花女子笑了一下,收起手中的花神簪,双目中生出一丝哀伤悲苦之色,竟说道:“我是谁?呵呵,想不到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宫雨儿怔然,对方言语中似乎是认识自己,她努力回忆,却丝毫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她,余光看到正垂死地上的火犬,讶异道:“你的簪法,好像是峨眉派的?你是我的师姐么?” 梅花女子眼睛流露出一丝慈爱,微笑道:“‘玉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这峨眉的簪法,我已好久没有使了!” 在宫雨儿的惊愕之中,她又道:“不过,我却不是你的师姐,我是你的姐姐,上官婉儿!” 第132章 情仇 火浪激舞,炽波摇荡,阵阵狂猛的气流不住向外冲击,天空都似被染上了一层橘红艳黄,令人见之不由畏惧惊叹。宁枫心中既定,便以土灵护住周身经络,循着侧向来到巨佛的身后,周遭轰隆巨响,灵光激散,竟也没有被人发现。 此时莲花六郎、羽人炽、青叶真人、冰镜正各施绝技,与佛像苦苦纠缠,他们四人修为精湛,乃是天下有数的绝世高手,合至一处更是威力无穷,便是天医妙应仙人和天地仙师王纬玄亲至,怕也不是对手。 但珠玉莲花、雀翎刀、木拂尘、玉夜灵光镜同时出手……风声呼啸怒卷,奇光纵横,竟也不过是在巨佛的身体上轰击出几丈余大小的坑洞,与数十丈高的佛像相比,不值一提,甚至连其身形也未阻住半分。 四人一击得中,后继乏力,但巨佛却是金石之躯,毫无疲惫之态,停也未停,便举起手中百万斤重的天枢轰然砸下,刹那间一道狂猛无匹的巨力鼓动升腾,横亘在天空中央,转而又激起数道龙卷风,呼呼怒吼,向四周波散而去。 张昌宗、冰镜二人身处佛像偏右侧,猝不及防之下急忙挥出莲花、灵光镜抵挡,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翻飞,直退后数百丈方才稳住身形,两人面色惨白,心头惊怒,修为稍弱的冰镜更是嘴角溢出鲜血,受伤颇重。 天枢巨柱攻势不停,又向左一扫,青叶道人、羽人炽见之大骇,木拂尘幻化出万千雪白银丝,灼灼生芒,刹那间像蚕茧一般将佛手紧紧缠住,羽人炽红袍猎猎,毕集灵力,挥出一记“烈火燎原”,将天枢的攻势生生击偏数丈。 饶是如此,两人已然被磅礴的反击力震于自身,喉头微甜,急忙踏足向后飞去,堪堪躲过那拥有毁灭力量的裂天攻击。 宁枫藏匿于佛像背后百丈以外的阴影处,将此间一切尽收眼底。胸中呼吸窒堵,骇怒交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早知这玉佛蕴藏无上法阵灵力,但在一合之间,将世间四大绝世高手尽皆杀败,怕是师父妙应仙人,也不过如此。 惊怒之余,心头又生出几分犹豫,他本来准备待张昌宗等人与巨佛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再伺机出手,进入佛顶中将那凝血霜池毁灭,一举切断巨佛的力量来源。 宁枫内心虽知自己的仇人乃是魔教的幽木魔君,但面对这冰镜和羽人炽,仍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甚至隐约中有一丝期盼,只想巨佛一击砸下,将两人轰得魂飞魄散。 但此刻面对这化身修罗杀神的佛像,他不由从心底生出恐惧之感,转而又想到高光启那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肥胖笑容,更是略有不忍,只好叹口气道:“罢了,便让我来救你们一救吧。” 想罢御风直上,感应四周奔涌过来的灼热气浪,因势利导,随形而上,虽周身被劲气刮的生疼,衣衫、皮肤更似被火炎灼烧,焦味扑鼻,但不时的以坎水鼎卸去来势,却也并无大碍。 不多时,宁枫已然跃至佛顶上,此处虽处于佛像盲区,但却是血祭阵的所在,磅礴灵力连绵不绝的从阵法符文上传递到佛像的身体之上,逸散的气浪接连鼓舞,宁枫一骇,急忙又召出浑厚的坤地之鼎,缓缓来到眉宇处。 这本是薛怀义借鲛珠之力,通过水晶盘射出佛光之处,但此刻其中空空荡荡,唯有一股侵入血髓的煞力蓬勃而出,不时的溢出奇异的香味,正是凝血霜的味道。 宁枫一凛,正要进入,却觉一股大力突然涌来,他虽早有防备,但仍是凌空跌出好远,重重的摔入下方的废墟之中。 莲花六郎张昌宗正自调气,却见一道人影从佛像眉宇间飞射而出,暗暗惊疑,还道是背后控制巨佛的妖人,待凝眸看去,却见是那夺取九鼎的小子,呵呵冷笑,对身旁冰镜说道:“你去把那小子抓来!” 冰镜闻言一愣,循声看去,顿时心头冒出怒火,这小子数次破坏自己的计划,若不是他,怕是自己不仅平去太原李氏的叛乱,更是可将九鼎献给武皇,那时她携奇功,必可一跃而上,凌驾于玉门、寒门两嗣主。 她焦怒之下,不顾自己伤势,陡然飞跃而下,玉夜灵光镜盈盈震颤,发出一道刺目白光,将宁枫笼罩其中。 乱石纷飞,光浪如枷锁,直刺入宁枫神识深处,他周身灵力紊乱,不受控制,竟缓缓地飘在空中,朝灵光镜飞去。 剧痛难耐,心头却苦笑不已:“想不到多费周折,最后还是落在这冷酷女子的手中。” 正放弃抵抗之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似的怒吼:“将这小子放开!”转而一道灼热的彤红气刃倏然劈来,直直的切入灵光镜的摄魂白练之中。 冰镜万没料到还有人突袭,紫衫咔嚓碎裂,纤手震出血丝,滴滴落下,便连灵光镜几乎拿捏不住。但她得门主之令,不愿弃下宁枫,仍死死的将其缠住,寸寸拉近。 又是一道烈芒冲击而来,身为冰门嗣主的冰镜竟是如一纤弱女子般朝后飞去,直坠火光废墟,却被一异香绵力接住,回头望时,正是珠玉莲花宝座。 张昌宗渡灵入冰镜体内疗伤,浑没有瞧见其脸上的奇异嫣红,他目视前方,笑道:“羽门主,为何突然对冰镜下手?就算你不念同门之谊,也要顾念曾为并肩战友啊!” 宁枫浑身灼痛,眼睛为迷离火光所蒙,看不真切,但听到张昌宗之言,却是猛地一震,浑不在意其话中挑拨之意,只是心头大跳:“原来救我的竟是他?” 惊疑间,却见一身着红袍的魁梧男子跃然而出,周身绣以火红祥云,似是将漫天大火封印其中,其斜眉入鬓,双目炯炯,不怒生威。 羽人炽看也不看宁枫一眼,说道:“堂堂神宗冰门,竟然对一无反抗之力的小儿出手,这等卑鄙行径,我羽人炽就是看不惯!”手中雀翎刀灼灼生炎,火光跳跃,其脸上也是怒容毕现。 冰镜又咳嗽一声,急忙运气方才止住鲜血。 张昌宗哈哈大笑:“羽门主还是这般爽直,不过这小儿可不是寻常之辈,他藏匿九鼎,害死你的徒儿,刚才还从巨佛眉宇间冲出,恐怕与此间种种都脱不了关系。” 羽人炽闻言不由朝巨佛看去,不知为何,自宁枫被眉宇间的血阵之力击飞之后,这玉佛竟也是出奇的动作缓慢下来,被青叶道人接连以木拂尘御使“天罗地网”之术震开,便静静横立于苍穹之下,似是在调养生息。 宁枫见之苦笑,此番不容自己辩解,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处青叶道人腾云驾雾,缓缓走来,周身仙气缭绕,便是刚经历一场大战也未有半分惊慌,白须拂动,笑道:“这玉佛上有一奇怪的法阵,灵力非凡。佛像力量如此强大,便是来源于此,不过依贫道看,另有高人在控制佛像。”言语间似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宁枫。 宁枫心知肚明,却又无从解释,只有暗中调息聚灵,准备伺机逃脱。 羽人炽红袍摆动,冷笑道:“六郎说了这么许多,可有证据么?我只知道凭借这少年的修为,断无可能害死光启。至于九鼎,若是没有光启的定灵珠,他又如何能够运转如意?” 宁枫断没有料到这灭族仇人竟会为自己辩驳,心中惊讶万分,愕然之际却又听张昌宗笑道:“看来羽门主是决然要相信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而不相信我了。只是不知道十年前,羽门主的三千火云军在白绝山谷大杀四方的时候,为何不像此刻这般心慈手软,难道十年富贵生活,已然将你的暴烈血性都磨灭了么?当年震慑北方的水火神英,可不似现在这幅模样!” 当年羽人炽虽因镇守边疆和平复叛乱的功绩,而被武皇调任望月神宗为寒门门主,但他性格率直,无甚城府,再加上其是将军出身,在神都无权无势,饱受欺压,平日更不敢与身为武皇面首的莲花六郎作对,素来忍气吞声,遇事退让。 但在刚才听到宁枫口中所说,冰门嗣主竟是妥协于李氏宗族的权威,最终害的爱徒高光启死在九鼎之中。他血液中的炽热终于彻底爆发出来,便是烈火焚城,毫不留情。 此时面对宁枫,心头又是愧疚又有几分感激,便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决意将其救下。 羽人炽闻听莲花六郎的讥讽之语,怒火更盛,便连长长红袍都似化为了冲天炎火,吼道:“当年若不是奸人挑唆,我如何会指挥火云军滥杀无辜?更不会调入那妖人的圈套,太原八营中最精锐的部队,竟是都化作了厉鬼,被炼成了阴珠。此仇此恨,我羽人炽一日不敢忘!” 其声若惊雷,震响天地,便是张昌宗等人也觉耳膜生疼,心中骇然,想不到自己多年来,一日都小觑了这匹夫勇士! 第133章 压制 羽人炽赤须飘拂,目光如电,周身红光隐隐闪烁,便连周遭的废墟流火也似是惧怕他的威势,纷纷绕道飞舞,化作一圆形火圈,将五人包围在其中。 宁枫盘坐于一巨石之上,调起凝息,休养伤势,耳边传来羽人炽的声雷怒吼,心中震撼、惊讶,但却一丝恨意也难以提起。他自从与太原城主高光启相交,便心中疑惑万分,高光启虽玩世不恭,花天酒地,但其韬光养晦、智勇兼备,豪爽之极,他的师父又怎会是一个滥杀无辜百姓,只为讨好武皇的残厉之辈! 此时听其说言,其中果然另有隐情,他口中所说的奸诈小人,怕就是幽木魔君了! 宁枫念及这个身份神秘、从未谋面的魔教青木殿主,心头怒火升腾,直烧的双目尽赤,血液都是在滚滚沸腾! 莲花六郎闻言怔了片刻,又是哈哈狂笑,似是听到了最为滑稽的事情,良久才道:“堂堂北都太原之主,望月神宗的寒门门主,难道就这么容易被小人蒙蔽?羽人炽,你如此为自己辩解,难道是想在这个小子面前撇清自己的罪责?” 自峨眉魔门攻山之战后,宁枫的身份便已传遍了天下,神帝传人还是魔教叛逃弟子,人人争执,莫衷一是,但他被妙应仙人自白绝山谷的尸体血海中救出,却是被传的纷纷扬扬,魔教便是以此颠倒黑白,污蔑其是魔门弟子。 羽人炽看也不看宁枫,须发尽张,大笑道:“我羽人炽敢作敢当,又何必撇清?我徒儿既然在临死之前将定灵珠和九鼎交给了这小子,便已证明他绝不是什么魔门妖人,如果这小子想要报当年之仇,取我的性命,随时恭候!” “但在此之前,谁若想碰这小子一下,便先过我羽人炽这一关!” 其言若九天罡雷,在宁枫的脑海中轰然炸裂,他抬起双眼,怔怔地看向羽人炽,只觉其身形立天,周遭气息潮动,凛然若天神,便是自己一直将其当做仇人,此刻也不由生出几分敬仰,暗想:“高兄,你有这么一个师父,也不枉此生了!” 冰镜被其气势所摄,俏面惨白,生出几分俱意。却听莲花六郎冷道:“既如此,那我只好连羽门主一起捉拿了,到时候再让武皇治你的罪!” 说罢其俊秀面容一拧,现狠厉之色,纤长手指凝于唇边,随着法诀的不断诵念,一莹莹闪烁,珠光流彩的莲花宝座出现在胸前,其上分列有一十八瓣粉色莲花和一十八颗青翠莲子,淡蓝色灵力缓缓流转其上,寒冷之气不住向外扩散,便是宁枫相隔数十丈,也觉周身经络凝结,真气运转缓慢,身体更似如置身北极一般,簌簌发抖。 一旁青叶真人见神宗内部争斗,不愿插手其中,此刻见到神器珠玉莲花,也不由出声惊叹:“好一朵莲花!” 羽人炽虽悍勇,却也不是无谋之辈,此刻见其已是绝然与自己为敌,心中暗暗戒备,手中雀翎刀闪烁赤芒红光,那道道火鸟翎羽都似活了一般,欲乘风翱翔。 张昌宗被其气势所震,连声叫道:“好!好!”言罢莲花宝座倏然升空,一十八颗莲子绽放金光,如流星一般激射而出,裹挟裂空之势直朝羽人炽击来。 羽人炽见状殊无惧色,反而是胸中豪气顿生,他自任寒门门主以来,已经许久未作战,早已怀念曾经的戎马岁月,此刻面对冰门门主,神宗的绝世高手,更是兴奋之极。 他踏足顿地,飞身跃起,手中雀翎刀幻化成长达丈八的赤红气刃,接连横扫挥动,每一击都带动起周遭的空气鼓舞,阵阵炽热气浪上下翻腾,铛铛声连响,瞬间变将当年的九颗莲子击飞。 后方的九颗来势不缓,破开气浪瞬息而至,羽人炽叫道:“来得好!”左手又凝出一道气浪,悍然扫出,将莲子卷入其中,接着长袖一挥,又令其速度陡转,竟是朝莲花六郎飞了过去。 其右手御长刀,左手使火浪,片刻之间已是将莲花六郎的攻势化解,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不由喝彩。宁枫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他自修道入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近乎天之道级别的决战,一时心头震撼,难以言喻。 神宗两门主正自激战时,另一侧的冰镜却是直视空中那翩然若惊鸿的俊秀身影,心头竟是出现一丝异样感觉,生出前所未有的担忧,她从小加入神宗,修道数十载,一直以为唯有清心寡欲,方才能证大道。但此刻那冷酷的内心接连荡漾出莫名的涟漪,脸庞更似被火烧一般滚烫。 她见门主苦战多时,也不能拿下羽人炽,便欲上前帮忙。但却知自己修为相距颇远,此刻又受伤甚重,加入战局反而会成为拖累。心中暗叹祈祷之余,突见宁枫盘坐于一巨石之上,暗自疗伤。 “这一切都因这小子而起,待我先抓了你再说!” 美眸中闪过冷意,瞬间又恢复成那冷酷无情的冰门嗣主,她玉足一点,翩然飞起,手中玉夜灵光镜在空中疾速流转,映射出周遭的火光,更添威力。 一道赤白变幻的月华当头射了过来,宁枫正专心观战,没有防备,顿时被其笼罩其中。 心头暗叫不好,急忙运灵抵抗,但那月寒饱含无上寒冷,竟将自己的灵力尽数封堵。他心有不甘,苦苦运气定灵珠,调起一丝丝灵力,汇聚流动,与那月华对抗。突觉一道气浪斜向劈来,身形陡然轻松,抬头看去,却见是羽人炽前来救援,他目视冰镜,怒道:“无耻女人,当年若不是你带来圣旨,我三千将士、那无辜百姓怎么会沦为鬼魂?不想你不思悔改,却落井下石,真给望月神宗蒙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冰镜被其厉目一瞪,生出几分俱意,却仍强辩道:“哼,我为武皇效命,问心无愧!倒是羽门主身受皇恩,却三心二意!” 羽人炽尚未反驳,却听空中传来一阵冷笑:“哈哈,连冰镜都明白的道理,羽门主为何却一直参悟不透呢?”言语之间,手中攻势不减,莲花花瓣从四面八方怒旋而来,清香弥漫,其中隐藏的,却是浓烈的杀意。 羽人炽一式“天降流火”疾速挥出,顿时将漫天的莲花攻势化解于无形,正要说话之际,却听身后一声大叫:“羽门主小心!”他转眼看去,却见侧面一花瓣化身利剑,闪烁烈芒,疾速飞来。 他闪避不及,顿时被穿过肋下,鲜血横飞,但其性甚刚烈,哼也不哼一声,只是退后两步,便稳住身形。 张昌宗心中暗惊,冷笑道:“好一个水火神将,真是小看了你了!” 宁枫却是看的分明,羽人炽的猎猎红袍之下,已是鲜血直流,珠玉莲花乃是神器,被其击中,伤势岂会这般轻弱?他见羽人炽如此护佑自己,心中感激,泪眼婆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正自慨然之时,却已听羽人炽回头说道:“这面首修为不弱,又有冰镜相助,我一人之力恐怕不敌,小子,你能战否?” 宁枫一时惊愕,修为到了神宗门主的级别,已是渐臻化境,少有敌手。越是如此,心中便越是自傲,想不到羽人炽竟然直接自承不敌,其爽朗洒脱,令人不得不敬佩。 又听其询问自己,宁枫不由也生出满腔豪情,大叫:“头颅尚在,手足未断,如何不能战!” 羽人炽哈哈大笑:“好!好!那冰镜这女人就交给你了,她素来冷酷无情,小心被冻僵了!” 宁枫见其如此关头还在开玩笑,心中些许紧张也倏然消散,笑道:“那可正好,小子我从高兄那儿刚学了一些火灵术法,非把她烤化了不可!” 莲花六郎、冰镜没料到这两人竟是突然联手,心中愤怒,又听其高声谈笑,将自己视若无物,更是怒火升腾,难以自抑,口中冷道:“既然你二人执意如此,那便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羽人炽生怕张昌宗对宁枫出手,不顾自身伤势,遁地飞出,雀翎刀上赤芒节节暴涨,丈八长刃冲天而起,一时便连四周的宫殿废墟烈焰也不能与之相比。他每跃出一步,刀上气芒便炽烈一分,待到后来几乎像是横贯空中的一道长虹,已可看到周遭的空气被激荡地涟漪四散,迸裂爆炸。 不管是十年为太原城主,还是十年后为神宗门主,他都是一直隐忍,心头那道滚烫的热血一直潜伏暗涌,今日在对宁枫的愧疚之下,终于全然爆发出来。 宁枫与其相距近百丈,仍然感到那锐利无匹,威猛霸道的火灵真气,开山裂地般的向周围扩散。 心神震撼之际,却已经看到羽人炽与莲花六郎厮杀在一起,雀翎刀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是焚天灼海的惊天气势,珠玉莲花在空中疾速流转,淡光摇曳,莲子莲花皆被不断压制,无法突破分毫。 宁枫周身虽被狂暴的气浪击得生疼,心头却是从所未有的畅快,余光正瞥见冰镜妙目怔怔地看着天上的莲花六郎,其中似乎是有担忧关切之意。 他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这女人也不是那般冷酷无情。不过,既然羽门主邀请我一战,我岂能让他失望?”想罢哈哈一笑,飞身跃至冰镜身前,说道:“冰镜大人,你一直对我恨意万分,此时不动手,还等什么呢?” 第134章 青叶 冰镜翩然立于火焰光圈之下,紫色衣衫翩然拂动,心中惊惧、担忧、关切、惶恐……尽皆毕集,她自幼时便加入望月神宗,二十年来摒弃所有的一切,只为修炼得道,原本以为自己修为已然臻入神宗一流之境,不仅玉门、寒门两嗣主与自己无法相比,甚至已经接近门主的实力。 想不到今日见门主和羽人炽一战,竟是惊天动地,颠倒风云,几乎已经接近那天之道境界,与神州九仙、大唐五佛并驾齐驱,一时心头无数思绪翻涌,隐隐中更有一股失落,恐惧。 突见宁枫竟飞身而至,抢先求战,她目光一冷,惊怒之极,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玉夜灵光镜闪转飞出,一股清冽白光顿时逸散四周,便是在火光笼罩之下也能感受到那冰凉寒意。 宁枫哈哈笑道:“我这条命,连阎王都收不走,冰镜大人若有如此自信,大可来一试。”云歌剑嘤嘤震响,剑刃之上一道灵光倏然飞旋,转瞬间已是化作一无上剑气,与月华轰然撞击在一起。 光芒耀眼,赤紫青黄,层层光晕轰然扩散,化作道道飓风,裹挟着四处弥漫的火焰接连攀升,如火蛇赤龙一般冲天怒吼。 冰镜后退一步,手中酥麻,心头更是震骇之极,自己虽伤重未愈,实力大打折扣,但眼前这小子也是带伤之躯,竟能与自己斗个势均力敌! 余光看到天空之上,门主的莲花宝座已是被漫天的火灵遏制在丈余方圆只内,不能脱身,偶有一道通红火舌吞吐而出,便是轰然炸响,莲花莲子尽皆被染成赤色,被鼓舞的灵气,又是化为五彩缤纷。 张昌宗俊秀的脸庞之上,也是骇怒交集,狰狞毕现,他修为绝世,在神宗中能排进前五之列,但他所擅的乃是涛涛水灵,被四周的大火压制,实力发挥不出六成。 但羽人炽却是借天时地利人和,战斗经验又极为丰富,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狂猛无匹、不留后路的杀招。张昌宗只觉漫天炽热气浪扑面而来,一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满身的绝技仙法不能使出,心头狂愤之极。 冰镜内心焦急,暗想:“若还不拿下这小子,怕是门主凶多吉少。” 目光一冷,妖娆身躯之上陡然爆发出淡蓝色的灵力,层层荡漾,周遭的火光方一触之,便是偃旗息鼓,不住退后,那些被灼烧得通红的巨石冷热交替,顿时发出嗤嗤的一阵异响,转而又“咔嚓”之声不觉,炸裂开来。 其周身沛然水灵疾速流淌,顺着经络方向瞬间集中在玉夜灵光镜之中。宁枫心中一骇,只见那晶莹白镜陡地光华暴涨,激射而出,似是化作一道白色炎火般,迎风漫天飞扬,直朝自己笼罩而来。 宁枫内心凛然,暗想自己真是有些小看了这冰门嗣主,不过眼前生死关头,来不及懊恼悔恨,脑中疾速盘旋思索,片刻之间,已有定计。 他玉身长立,动也不动,面上毫无惧色,笑道:“冰镜大人的玉夜灵光镜果然不愧是宗门第一神镜,不过若是与魔门妖后的泪影神镜相比,不知孰强孰弱呢?” 当日在峨眉山上,妖后李夜姗的泪影神镜被梦慧大师的一记“剑气长虹”击得灵光震散,险然脱手,其赖以控制魔门五行大阵的妙玉骨笛更是被一剑切成两断,此等大快人心之事,已被传得天下皆知。 冰镜虽自负修为,又怎敢与号称凌驾于神州九仙之上的魔门妖帝、妖后相提并论?听宁枫提及泪影神镜,不由心中一怔,待回过神来却已惊觉宁枫一人一剑化身合一,凌冽的剑芒裹挟火灵,气势更盛。 她稳住心神,冷冷一笑:“雕虫小技!”漫天扩散的月光倏然凝聚,化作一柄五丈余长的白芒气剑,灵光摇曳,一刹那宁枫的云歌剑在其面前简直便像是轻巧匕首一般,长虹剑气更似淹没于其中,复而不见。 静立于空中的青叶道人见着此景,微微一笑,捻须沉吟,突然目光大变,口中嘿然。 宁枫早已见识过玉夜灵光镜的威力,其运转纯净月华,幻化万物,威力惊人,难以预测。不过他此刻见着这横天长剑,也不惧怕诧异,只是笑道:“冰镜大人使得一手好剑,虽力道不及泪影神镜,但变化犹自胜之。” 冰镜见其在自己的必杀一击之前毫无惧色,反而是称赞自己,不由惊疑万分,暗自警惕。 眼前一闪,突觉周身涌起一阵狂猛飓风,呼呼咆哮,将那些已经退却熄灭的火焰又是吹得冲天而起,升腾至数十丈高,便连上空正自缠斗的莲花六郎和羽人炽见状也心中惊讶。 冰镜失声娇呼:“巽风鼎!” 宁枫隐没于火光之中,长笑道:“冰镜大人好眼力,正是巽风鼎!”风者,起于微末,舞于天际,可刚可柔,变化多端。那时太原李宏义区区道行,得到此鼎后便实力顺涨,几可与宁枫一较高下。 冰镜以为宁枫定是以此变化之风灵,对抗自己的月华真气,她呵呵冷笑,说道:“真是盘古面前弄斧,关公座下耍刀,不自量力。”巽风之势虽变化无穷,但却极其依赖修道者的灵力,若是真气不足,反要强使,那便不是摧枯拉朽的龙卷之势,反而是拂花微风了。 她翩然长立,动也不动,只是默念法诀,御使空中的六丈月华气剑疾速挥扫,刺入那漫天火光之中,剑刃上的浓烈水灵与周围的炎灵相激,炸裂轰响,反而是催动起一股更强的旋风。 眼前长剑将要刺中宁枫,她冷笑一声,这月华剑剑气逼人,冲天而出,威力非同凡响,若是被其击中,非死即伤。不过此刻留着宁枫的性命尚还有用出,冰镜娇喝一声,那泛着灵力白芒的三寸剑尖之处募的化点为圆,倏然扩散,变作了一张灵力丝网。 便在将要缚住宁枫之时,冰镜却是妙眸圆睁,惊呼一声,那呼呼飞卷的炎火之中,哪里还有宁枫的身影? 她心中忐忑惊诧,不由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半空中的莲花六郎余光却已是看清一切,口中大叫:“冰镜,在你右方!”又见那一人一剑身形诡异,速度奇快,他将欲御使一颗金色莲子飞下救援,却被雀翎刀一刃挑飞,羽人炽大笑道:“莲花面首,还有心思管这冷酷无情的女人么?先顾好你自己再说!” 张昌宗虽借武皇之势登上高位,但其实内心却颇为忌讳,此时听羽人炽三番两次嘲讽自己,终于忍将不住,心头大怒,莲花宝座飞旋流转,一十八莲花莲子在外围分散离合,从四面八方向羽人炽轰击而去。 寒门门主见之不惧反喜,叫道:“还以为你只会伺候女人呢?想不到还算是有几下子。”雀翎刀横扫挥动,每一下都带来更加猛烈霸气的赤红刀芒,与莲花宝座击在一起,隆隆作响,水火之灵激荡翻飞,化作阵阵冲天气浪。 冰镜得门主提醒,急忙朝右侧看去,下意识便调转灵光镜,长剑挥舞,赤白变幻,乱石激飞,待细眼看去,仍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惊惧骇疑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玉夜灵光镜乃变化之神器,但冰镜大人却是如榆木疙瘩一般不知变通,哎,当真是明珠暗投!” 冰镜闻得声音,心中大骇,娇躯颤抖,这小子何时跑到了自己的身后了? 原来宁枫在初时便知自己无论是真气,还是仙术道法皆不如冰门嗣主,便是趁对方伤重,也断难为敌。为难之时,却见羽人炽那威猛霸道却又不失变化的火灵刀法,心中一动,便也有样学样,先用一招剑气长虹诱使冰镜变化玉夜灵光镜的攻势,转而又以巽风鼎激起漫天烈风,掀动火炎,最后再召出离火之鼎,合风、火二灵为一体,御风直上。 那师承上古白猿的九宫洞天步本就诡异多端,速度奇快,此刻又借住天时地利,当真是鬼神莫测,无往而不至。 便连东海散仙青叶真人见之,也不由心中赞叹,惊诧之余竟是生出念头:“这小子今日灵力平平,不擅五行,便能将堂堂神宗冰门嗣主压制于下风,他日若让其真气大涨,尽识道法,恐怕当今天下年轻一辈的修道者没有能超过他的了!” 宁枫手握云歌剑,破空袭来,冰镜来不及抵挡,只是急乱得催动出几道微弱月芒袭来,方一触碰到剑灵,便迸碎无形,她恐惧之下,不由生出绝望之意,抬头看向空中的莲花六郎,嘴角竟荡起悲切无奈的笑容。 宁枫见之一惊,暗叹:“想不到这女人竟也有俗世欲念,哎,罢了,她虽冷酷,却也并无大恶,还是留她一条命吧。”想罢剑尖一沉,闪电般将其四肢挑去,便欲毁去其奇经八脉,令其暂时不能运气。 正欲得手之际,宁枫却没来由地心中一凛,浑身都涌起一丝森然冷意,猛地哆嗦。尚未及细思,却已见到那站在百丈之外的青叶道人忽然轻声跃来,手中木拂尘银丝张开,灵光闪耀,交织纠缠,其来势,竟是自己的方向。 他又惊又怒,一直见这东海散仙微笑自立,隔岸观火,还以为他不是中原人士,定不会插手中原纷争,想不到他突然出招,对自己出手!心中更愤恨的是,他堂堂一得道仙人,修为更在冰镜之上,与神宗门主相比也不遑多让,如此一代宗师,竟使出偷袭这等卑鄙的招数,令人不耻。 心中顿时对这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青叶道人印象大改,但宁枫此刻手中长剑指向冰镜,已然来不及改势,况其修为与青叶道人相去甚远,便是正面争斗,也绝难逃脱。 一时他神识飞旋,冷汗直流,想不出半点办法! 闭目待死之时,半空中的羽人炽早已惊觉下方形势,一刀“烈火通天”将莲花六郎激飞,便御风直下,欲拦住木拂尘的攻势,他瞧青叶真人目光凌厉,真气鼓舞,显然不像是调和劝解,反而是将使杀招。 羽人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青叶道人与宁枫有何冤仇,竟下此狠手!他不耻这等下作招式,大怒道:“无耻道人,焉敢如此!” 青叶道人似是早料到羽人炽会出手相助,也不惊讶,只是将那漫天银丝分作两股,分朝宁枫和羽人炽急掠而去,呵呵微笑道:“羽门主这么说,可真是冤枉了。贫道从现身之初,便言称这小子乃是我必得之物,等了这许久才出手,又何来无耻之说!” 第135章 药引 青叶道人此言一出,顿时四人尽皆哗然。 冰镜侥幸逃过一劫,心中后怕,待反应过神来,已觉冷汗涟涟,紫衫尽湿。她翩然跃后十丈,稳稳地落在一碎裂玉石之上,面目怔怔,不知这东海散仙为何要相助自己。 此刻莲花六郎和羽人炽的惊天争斗也被其干扰,停下手下。张昌宗收起珠玉莲花,缓缓落于冰镜之侧,笑道:“仙道既有此意,何不早说?我们三人联手,这小子哪里还能逃过?”言语之中有淡淡的怪责之意。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殊无介意,说道:“之前贫道尚无十分的把握,直到刚才冰镜大人诱使这小子毕集全力,贫道才确信。” 宁枫垂立一旁,心头骇然惊怒,又是万分诧异,自己与这来历不知的东海散仙从未谋面,便是其名号都从未听过,为何对方如此说?难道……脑中灵光一闪,募的想到什么,却又千丝万缕,难以理清。 思虑之时,羽人炽早已怒道:“仙道这么说是何意?难道也觊觎这小子身上的九鼎么?” 青叶真人闻声一愣,面上露出一丝异样神情,转瞬即逝,仍是淡淡道:“羽门主说笑了,九鼎乃是皇室权柄,贫道一孑然之身,要其何用?” 羽人炽不悦道:“仙道既无意九鼎,那便请一旁观战,待我先教训一下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面首,再与仙道商谈。”他素修水火双英,性格火爆,若是平时有人敢在其面前行这等偷袭的卑劣之为,他早已暴怒,出手教训。 但此刻双方纠缠,势均力敌,而青叶道人来历神秘,修为深不可测,他若是加入战局,那形势必将逆转,是以羽人炽忍住心中怒火,矛头直指张昌宗。 莲花六郎得武皇提拔,身居高位,何时受过这等屈辱?闻言再也忍将不住,怒道:“羽人炽!我平日里对你多有忍让,想不到你如此不识抬举,今日为了一个无名小儿就敢忤逆于我!”言罢珠玉莲花飞旋升空,呼呼转动,粉红金黄的莲花莲子绕圆盘动,速度极快,肉眼看去,已是飘渺迷蒙,分辨不清,恰如一片祥云一般。 羽人炽见猎心喜,毫无畏惧,反是哈哈大笑道:“来得好!”雀翎刀横空挥舞,顿时周遭充斥弥漫的火灵与刀气互相激荡鼓舞,生化不息,片刻间已是催动出茫茫火海,将莲花六郎和其珠玉宝器笼罩其中。 “天外流火!” 羽人炽大喝一声,一股磅礴沛然至不可想象的巨大力量轰然凝聚,转而扩散爆炸,一时天地皆赤,地动山摇。 宁枫站立于百丈之外,仍觉热风扑面,灼烧难当,便连毛发衣衫也卷曲焦黄,他心头惊异骇然,同时又兴奋佩服,羽人炽果然不愧是神宗门主,天下超一流的高手,其真气庞博,遇强越强,招式更是惊天动地,极具鬼神之力。 他虽不擅五行,但自从得了九鼎之后,也能随心所欲的控制火灵之力,更是曾经利用离火之鼎三番打败强敌,逃出生天。原以为自己已然是掌握了仙术五灵之妙,但今日一见,方才知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仙家道法,御气通神,其境界直如广阔四海,深邃星辰,难以探测。 漫漫火焰吞吐,橘红、赤红、金黄……七彩炫光接连变幻,宁枫强运灵识探,但却觉空中浓烈灵力竞相迸散,什么都瞧不真切,只觉隐隐中有两道人影接连碰撞,又轰然分开,一道道灵力涟漪急速扩散,延伸至天边尽头。 正自震撼间,突闻一声轰然爆炸,急忙看去,却见一紫袍人跌了出来,疾速坠落,又有莲花宝座盘旋飞出,将其接住。 张昌宗面目骇然愤怒,俊秀的容颜之上惨白无比,鲜血从嘴角溢出,缓缓流下,他颤声道:“羽人炽,你胆敢如此……”话音未落,又是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虽为面首,但绝非薛怀义之流,其多年来潜心修炼,自负修为绝不在羽人炽之下,但今日与这寒门门主相斗,却是一直被压制下风,苦苦支撑,自己所学诸多精妙仙术都难以使出,心中怎能不愤懑欲裂? 羽人炽冷笑道:“张昌宗,你门下嗣主冰镜见死不救,害死我的徒儿,只要你将她交出来,我定然负荆请罪,任你发落。若不然,便是武皇亲至,也拦不了我。” 一旁冰镜闻言花容失色,内心惧怕担忧,不敢上前。 宁枫见这嚣张跋扈的冰门两主如此狼狈,心头大快,但却又有一丝担忧。张昌宗乃现今武皇最为宠爱之人,若是贸然伤了他,怕是以羽人炽寒门门主的身份,也不好收场,即使武皇明不怪罪,但以张昌宗的身份,凌厉暗箭恐怕层出不穷。 想到数日之前自己还将羽人炽当作是不共戴天的灭族仇人,但此刻却是与其并肩为战,同仇敌忾,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张昌宗面如金纸,身形颤巍,不停的以莲花宝座运气疗伤,目光闪烁。此时武皇等众和望月神宗其她人已然护送四海番邦使臣逃出万象神宫,无人支援,这寒门门主又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若真是发起火来,怕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他眼神飘移,转向正于后方调息的冰镜,心中募的一动。那冰镜还以为门主担忧关心自己,不由心潮起伏,脸色嫣红,低下头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莲花六郎叹了口气,正欲妥协,将其交给寒门发落。忽而余光青叶道人白须拂动,负手自立,周遭的飞石火焰不能近其五丈之内。他暗暗惊叹:“这老道好深的修为!”心头大跳,又想:“他声称其目标便是这宁枫小儿,但又不是为了九鼎,难道……” 他忽而心神一震,暗暗思虑,脑海中潮流涌动,难以平息。张昌宗身为冰门门主,自然知晓十年前魔教幽木魔君、羽人炽在太原城百里之外的白绝山谷所做的事。 当年三人引数千军队以平叛为名,诛杀山谷附近近百个村庄上万百姓来炼取阴珠以破坏李氏龙脉,后来羽人炽因麾下军士尽数被厉魂残杀,愤然离去。而冰镜也难以忍受那残忍血腥的场面,而在山谷外等候。山谷中便只有百万血魂和魔教青木殿主幽木魔君,之后妙应仙人突然到来,越过冰镜,直入谷中,击败幽木魔君,导致武皇陛下的计划破灭。 他又不由看向宁枫,神情古怪,暗想:“这小子虽然身份存疑,但十有八九便是妙应仙从那死人堆救出,难道确如传言所说,他身上真的藏有当年的隐秘?” 念头一起,忽又心中闪过一丝杀意:“当年的计划乃是武皇尚未登基之时所使的计谋,若是暴露于天下必将引来人神共愤。今时今日,武皇已经是九五之尊,我定要将其除去,以解后顾之忧。” “眼下这老道是友非敌,不管其真实目的究竟为何,只有拉拢他,才能挡住羽人炽。” 想罢莲花六郎抹去嘴角鲜血,突然一笑,道:“羽人炽,今日这小儿不仅是冰门通缉的目标,也是仙道必得之人,你若一味相护于他,难道能敌得过我方三人么?” 宁枫闻言一怔,转而心头暗骂:“竟然想拉拢这东海散仙?”惊怒之余,不由向青叶道人看去,但见其面含微笑,周旋灵光,手中木拂尘低垂于地,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凝聚。 他内心忐忑不安,只觉这青叶道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仿佛是曾经在哪儿见过一般?可若要细想,却一时抓不着头绪。 羽人炽闻言赤刃一挥,朗声道:“这小子既是我那徒儿临死前所托之人,我必救其到底。今日莫说是三人,便是你冰门齐至,我又有何惧!” 宁枫闻听其隆隆雷音,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不由也生出几分豪情,暗想:“是了,我虽年少,但已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怕是连阎王也懒得收我了。而且今日有羽门主相助,我又害怕什么!” 想罢笑道:“想不到我一个‘无知小儿’,竟能得到魔教、望月神宗两大宗门的青睐,真是天大的荣幸!”其言语中讥讽神宗和魔教同流合污,但转而想到羽人炽也是神宗中人,这般不是连他也一起骂了么?目光看去,却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不悦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莲花六郎闻言也不理会,只是对青叶道人说:“仙道,不如我们一起合力制住羽人炽,然后各取所需,如何?”他知晓光凭自己的力量,依已然无法制服寒门门主,捉住宁枫。 其言一出,宁枫不由朝青叶道人看去,若他真的相助冰门,那以羽门主和自己两人之力,如何能抵挡得了冰门主和东海散仙的合击?自己一籍籍无名的少年,被抓住也就算了,若是连累羽门主,那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焦急,便想传音给羽人炽,但又见其面色坦然,看也不看青叶道人,不由心中敬佩,暗想:“羽门主乃真豪杰,我若让他不要管我,岂不是辱没了他?罢了,待会若是情势危急,我便唯有趁机逃走,引开他们,以九宫洞天步的速度,即使逃脱不了追踪,也当可周旋一阵。” 正思虑间,却见青叶道人足不沾地,青衫鼓舞,缓缓向前,微笑道:“两位同是神宗门主,为武皇效力,何必为了一少年大打出手呢?” 羽人炽皱眉道:“若是让张昌宗将这少年带走,哪里还有命活着。他对我徒儿有恩,我当年又愧对于他,此时此刻,又怎能见死不救?” 青叶道人笑道:“羽门主放心,这少年不会有碍!” 羽人炽微微讶异,说:”仙道有所不知,张昌宗奸诈狡猾,冰门之中更是黑白颠倒,这少年落到他的手中,便是良家百姓,也被拷打成了魔门妖人,又怎会无碍?” 莲花六郎、冰镜听其如此直言不讳,心头大怒。 青叶道人微笑道:“贫道既敢如此保证,那定非空口无凭!” 说罢一顿,手指向宁枫,缓缓道:“因为这少年,便是贫道献给武皇不死药方的最后一味药引--‘死中生’!” 第136章 幽木 “什么?”羽人炽、莲花六郎、冰镜三人闻言同时惊呼出声,满面不可思议的神情。原以为青叶道人欲抓住宁枫,不过也是来讨好武皇,想不到竟是为了不死药方? 可是,不死药方其中的“死中生”明明是那东海鲛人的鲛珠,为何又与眼前这小子扯上关系? 众人惊疑思虑之时,宁枫却是犹如雷霆霹雳,如遭电击,呆立当场,心头骇然、惶恐、愤怒……众相汇聚,便如决堤的涛涛黄河一般,将自己淹没:“‘死中生’?原来竟是指的我么?”宁枫内心恍然,当年若不是死去的哥哥魂魄护住自己的心脉,再加上师父妙应仙人的仙丹之力,怕是早已投胎往世了,如此说来,自己确实是从死亡中新生。 “怪不得在神宫之时,雨儿听到不死药方的时候表现那么不正常,她定然是早就猜到这一点了!” 可是,除了当时在场的师父、幽木魔君二人,世间便只有那游仙山师徒知晓此事,这东海散仙如何能得知?天地仙师桀骜难驯,断无可能使这等阴谋手段,难道……心中顿时涌起一个大胆却令人生寒的猜测…… 听到不死药方,饶是以莲花六郎冰门门主的身份,也不由呼吸急促,惊问道:“可是当真?这小子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怎会是那‘死中生’?”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反而是看向羽人炽、冰镜,笑道:“两位,可还记得当年白绝山谷之事?” 冰镜惊疑一声,暗暗回忆:“当年所有叛贼、百姓,还有羽门主麾下的三千火云军尽皆被长平百万厉魂所杀,这少年被妙应仙人所救,才侥幸存活!难道,他当时是死了之后才被妙应仙以无上修为救下来的么?”如此一想,只觉大有可能,当年天医妙应仙人修为冠绝天下,彻鬼通神,说不定真能将死人救活。 羽人炽神色一变,目现悲切之色,似是回忆起当年一起征战沙场,最后却无辜惨死的兄弟们。良久后,才冷冷道:“仙道有话但且直说!” 青叶道人闻其愠怒之言,并不介意,仍是微笑:“当年在白绝山谷之中,这小子本已死去,他的三魂七魄也被那些封印了千年的厉魂撕咬成碎片。若不是其哥哥为了救他而甘愿化身修罗鬼王,进入其血脉保住一丝气息,怕是他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其言语轻若微风,但听在众人耳朵之中不啻于惊雷炸响,撼动人心。冰镜更是花容突变,心神俱震,她那日在山谷之外等候,想不到谷内竟是有这许多波折! 羽人炽不由看向宁枫,神情异样,暗想:“原来这小子竟已不是人身……” 青叶道人接着说道:“本来人若是失去了本命三魂,又被别的厉魄占领身体,应当会慢慢变成传说中的僵鬼,但宁小子真的是命不该绝,竟是又遇到了药王佛、天医妙应仙,用仙丹之力强行将其救了回来。” 宁枫听其娓娓道来,心头却是猛地涌出一股浓烈的怒火,从胸膛之中蔓延开来,循着奇经八脉游走全身,直烧的周身火热,双目尽赤,须发都似化成了熊熊焰火,冲天而起。 其余三人虽是望月神宗的门主,但却也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一时反应不及,愣神当场。 片刻后,羽人炽突然想到什么,厉声呵道:“青叶,你是怎么知晓这许多事情的?难道你是魔教的人?”莲花六郎、冰镜闻声一怔,心头大跳。 一阵疾风吹过,青叶道人须发飘忽,手中木拂尘迎风飘扬,仙气缭绕,但在宁枫眼中,却尽是狰狞丑恶,四周的橘红赤色火焰都似化作了漫天的鲜血,扑入鼻息的满是腥气腐臭。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一别十年,想不到两位都已经不认识贫道了!”目光突然扫向冰镜,笑道:“冰镜大人,你当年不小心被那厉魂抓伤,后来可曾依照贫道所说的法门,运气疗伤?不过瞧大人今日依然那般明眸美艳,当是已无大碍了!” 冰镜“啊”地娇呼一声,朝后连退数步,又惊又骇,嗫嚅道:“你是……你是……” 青叶道人双眼又移向羽人炽的脸上,嘿嘿笑道:“羽将军,你难道仍介怀当年麾下军士惨死之事么?其实你那火云军团当年因屠了突厥高昌城,早已被城中巫师下了诅咒,就算不被厉魂所杀,也断难长久!” 羽人炽闻言脸色青白变化,惊疑万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之久,知道的人极少,青叶道人如何得知?他内心思虑,潮流涌动,忽听身侧的宁枫怒声大叫:“你……你便是魔教青木殿主幽木魔君,是不是?” 眼前似又浮现起那朦胧的黑色山谷,赤色血河缓缓流淌,咕咕冒泡,无数厉魂从其中跳跃而出。四周白骨累累,老人颤巍巍地站在风中,泪水纵横,跑也来不及跑便被撕成了碎片。妇女蜷缩在血海之中,掩护着身上哭泣的孩童,却仍挡不住那集聚了千年的怨气。 哥哥的魂魄已经完全融入了身体,消逝不见,那相连血脉中的悸动也似随着微风飘散,化为无形。 宁枫直感觉到经络的血液都似被周围的火光灼烧沸腾,将要从周身喷薄而出,唯有神识中的几分理智仍在苦苦支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青叶道人看到宁枫模样,心下了然,笑道:“想不到先将我认出来的,不是羽将军和冰镜大人两位故交,反而是这个当年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儿!” 周遭肃然,神宗三人皆面目惊骇,心头大跳,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其亲口承认,仍觉难以相信。莲花六郎与其并无谋面,先说道:“想不到竟然是青木殿主大驾光临!”言语之中颇有敌意,他此刻虽想和青叶道人结盟,抓住宁枫,但是与魔教勾结乃是重罪,便是他冰门门主的身份,也不敢贸然行事。 冰镜妙眸直直地看向青叶道人,却觉其与当年模样完全不一致,心中略有疑惑。 羽人炽早已踏前一步,厉声道:“果然是你这个妖人!”其长髯直竖,双目尽赤,手中雀翎刀更是绽放红芒,嘤嘤作响。 青叶道人面对四人,承认自己身份,竟殊无畏惧,只是面色突变道:“妖人?哈哈,贫道这五十年来身在魔教,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为武周王朝立下无数功劳,却被你叫做妖人?” 莲花六郎一愣,暗惊:“难道这老道的身份另有玄机,是了,若他真是魔教殿主,为何武皇还要在万国大典上召见于他?”叫道:“莫非仙道是朝廷派在魔门中的卧底?” 羽人炽、冰镜两人惊诧莫名,将信将疑。 青叶道人点点头,道:“正是,当年贫道本是一在东海仙山上修习法术的道人,因仰慕天朝多仙,这才来到中原。那是恰逢魔教势力最盛之时,贫道巧遇赤天国师,被其引荐给武皇,接下入魔教为卧底的任务。这么多年来,贫道忍辱负重,同流合污,若不然,当年占据半壁江山的魔教又岂会覆灭的那么快?” 三人心中轰然,不由又信了几分。当年魔教在那妖帝的带领之下,势力膨胀,疾速扩张,便连太清门也难以直掠其锋。后来却在峨眉山万佛顶一战中,十万妖人被道佛两宗尽数覆灭,魔门妖帝被封印,妖后受伤遁逃,其余六殿殿主死的死,伤的伤,再不成气候! 莲花六郎那时不过是一修道之士,修为尚浅,并未参加,不过却也听说正派在魔教中确有内线,不然以妙应仙人为首的道佛领袖,也绝无可能引天之力,降下万佛惊雷,一举将魔教击杀大半。 羽人炽性格直率,嫉恶如仇,不想这青叶道人的身份接连变化,已从东海散仙,转瞬成为武皇在魔教中的卧底,他惊怒难消,喝道:“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若你真是武皇派的卧底,为何当年魔教覆灭之后,你却仍在魔门中任青木殿主?” 青叶道人恨恨道:“魔教覆灭之后,却仍有半数高手流落,多年来贫道都在苦苦搜寻,试图将其一网打尽。而在白绝山谷一事后,贫道与妙应仙交手,侥幸逃走,为武皇炼取阴珠的任务未完成,又被道门神帝记恨,贫道又怎敢现身?” 其言辞真切,更有事实佐证,莲花六郎哈哈一笑,说道:“仙道忍人之所不能忍,殚精竭虑,真乃我辈之楷模。”说罢又看向羽人炽,笑道:“羽门主,仙道既与我们同为武皇麾下,不如便化干戈为玉帛,将这少年交给武皇定夺,如何?”其心中思虑已极,若青叶道人所言是假,那只要与武皇对质,一问便知。 但若青叶道人所说却是实情,以他覆灭魔教,炼取阴珠的功劳,将来地位甚至可以与赤天国师相提并论。自己此番不仅可以为武皇夺得不死药的一味药方,更可以与其交好,将来在朝廷之中更添一同盟。 羽人炽面目阴沉,显是已然相信了青叶真人所言,他既然是武皇麾下,那当年火云军团的仇恨,便没法报了。他平日最恨反复无常,阴谋诡计的小人,此刻却偏偏无能为力,心头焦灼愤懑,难以言喻。 宁枫站立一旁,只觉那融入心血中的鬼魂之力又似又蠢蠢欲动,重复苏醒。这半年以来,他都靠着师父所炼制的太一神丹之力,恢复了正常人身,不想今日见到幽木魔君,竟觉意识炸裂,血液涌动,其中似乎有万千炫光妖灵在其中咆哮奔突,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他浑身颤抖,竭力控制,突见羽人炽那愤恨、暴怒却又无奈的神情,他瞬间恍然,心中气极,唯有苦笑出声。 脑海中碎裂的剧痛让他的意识迸散飞扬,渐转模糊,耳边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来回嘶吼咆哮:“杀了他!杀了他!”宁枫大吼一声,俊秀面庞之上陡然蒙上了一股血煞之力,震人心神。 “幽木魔君,拿命来!” 第137章 僵鬼 羽人炽见到宁枫突然变作如此狰狞神情,大吃一惊,急道:“宁小子,莫要冲动!”他还以为宁枫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是以便想将其拦住。 他性子暴烈,嫉恶如仇,如何不想对青叶道人这样的妖道下手?但这妖道摇身一变,已然成了武周朝的功臣,又是赤天国师举荐之人。他身为神宗寒门门主,又岂能违背武皇和宗主的命令? 羽人炽心中沉吟,为今之计,只有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况对方三人已然联手,凭借自己的力量断不能为敌。他大喊一声,飞身而起,便欲将宁枫拦住,让其伺机逃脱。 不想就在他迟疑片刻间,宁枫已经是如闪电般掠出,周身隐隐绽放红光,却不是那炽热的火焰光华,而是一种包含煞气的残杀血芒。羽人炽阻之不及,心中隐隐担忧,待回过神来,宁枫已经向青叶道人冲了过去。 青叶道人见之,不惧反喜,叫道:“两位门主、冰镜大人,这小子已经被我所激,体内那厉魂之力爆发了出来,这下你们总该相信贫道之言了吧!” 莲花六郎、冰镜见到宁枫瞬间由一个翩翩少年,化作了一个满身煞气的凶魂,心头暗暗惊骇,不由对青叶道人的所说的话再无半分怀疑。 青叶道人又笑道:“羽门主,这小子早已经变成了僵鬼之体,不是人身了,不如我们将其拿下,献给武皇,以制作不死药,如何?”他面色平淡,眼带笑意,似乎已是笃信羽人炽会接受自己的建议,如果真能助武皇获得不死之身,成为武周王朝的大功臣,必然会青云直上,登上权力之巅,这等诱惑,又有谁能够拒绝? 不想羽人炽双目如电,厉声呵道:“今天有我羽人炽在,谁也别想动宁小子一下!” 莲花六郎怒极反笑,嘿然道:“难道羽门主想独吞功劳么?这般可不是君子所为。”说罢再不迟疑,毕集灵力,法诀如潮水般口中涌出,莲花宝座飞旋升空,粉色、金黄光芒齐齐并现,当头向羽人炽撞击而去。 羽人炽也不惧怕,雀翎刀呼呼飞卷,火焰升腾,抬手便是一刀,声威震天。 莲花六郎知晓凭借自己的力量已无法击败羽人炽,便大声叫道:“仙道,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说道:“羽将军,得罪了!”木拂尘陡然灼灼生光,万千银丝向空中激射而出,宛若一张天罗地网,将羽人炽笼罩于其中。 他二人一个是神宗门主,修为盖世,另一人却是东海散仙,曾经的魔教青木殿主,实力已臻天之道的境界,两人合力之下当世除了天地仙师、魔门妖后等寥寥几人,再没有能够抵挡者。 羽人炽虽勇猛非常,但也难以同时与两大绝世高手对敌,心中惊骇,但他生性豪爽,遇强越强,狂笑道:“哈哈,张昌宗,我当年在战场杀敌的时候,恐怕你还在吃女人的奶呢,竟敢对我出手!”说吧刀芒轰然暴涨,竟化生成十丈长的红色气刃,轰然向莲花宝座击去。 只听得轰隆巨响,冰镜一声娇呼,想要上前,却被一阵狂猛力量所摄,难以靠近。待睁眼看去,却见莲花六郎和其法宝如断线纸鸢一般向外飞去,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莲花宝座飞不出五丈,便稳住身形,呼呼飞去,将张昌宗接在其上,他面色惨白,伤上加伤,但却仍是狞笑道:“都说水火神将,英勇无双,看来只会说大话而已,瞧你如何逃过仙道的拂尘天网?” 羽人炽此时怒极,一刀将张昌宗击成重伤,但却也是后继乏力,空门大开,感应到头顶上铺天盖地的磅礴真气,他心中骇然,草草举刀抵挡,但他心中知晓自己绝对抵不住青叶道人的攻击。 正心灰之时,突见一道红光疾速飞来,如赤色闪电,夭矫飞舞,便连那柄晶莹长剑也似蒙上了一层煞气,摄人心魄,赫然正是体内鬼魂之力爆发的宁枫。 他此刻神识中尚有几分理智,但胸膛中的熊熊怒火却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大叫:“幽木老贼,你害死了父母、哥哥,和山谷的所有无辜百姓,给我拿命来!” 云歌剑乃峨眉三神剑之首,名列正道十大名剑,想不到今日却被宁枫以鬼灵之力使出,威力不减反增,涛涛剑灵漫天飞舞,又混杂以宁枫体内的九鼎之力,一时竟化作霞光千万,破射摇曳,刺地众人睁不开眼睛。 天空中传来嗤嗤断裂之声,青叶道人一惊,手中木拂尘幻化出的天网银丝已经全部被斩断,四周更是卷起狂暴旋风,直吹的飞沙走石,火焰突突升腾。 青叶道人站立于风中,动也不动,哈哈大笑道:“阴珠……九鼎,小子你可真不枉费贫道这么多年的苦心!” 莲花六郎、羽人炽、冰镜三人闻言大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当年解开长平古战场的封印,释放出了万千厉魂,又加上三千火云军团和万名百姓的冤魂方才凝练出的阴珠,竟是在这小子体内么? 三人虽猜不到当年山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宁枫修为暴涨,灵力之猛,竟已几乎近于天道,除了那用来震服李氏龙脉的阴珠,又有什么法宝能有如此的力量? 念及此,莲花六郎不由呼吸不畅,双目中生出贪婪之色,若是能够将不死药方和阴珠同时献给武皇,那将是何等的功劳?到时什么羽人炽,什么青玉女,统统都踩在脚下,甚至是赤天国师,也难以与自己匹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狂喜之下,不顾伤势,也不理会羽人炽,御使莲花飞射过去,叫道:“仙道,这小子此刻为僵鬼之身,灵力含有尸毒,还是由我用莲花法宝将他封印吧!” 说罢不等青叶道人回答,便催动一十八瓣粉色莲花接连射出,在宁枫头顶之上盘旋飞绕,转瞬间竟是凝聚成了一个丈余大小涡旋,四周的火焰尽数被卷入其中,灼灼赤芒。 宁枫此时报仇心切,狂性大发,怒笑道:“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面首,给我滚吧!”面对此等封印莲花漩涡,殊无畏惧,反而是一人一剑,当空直上,朝漩涡中心飞去。 羽人炽面目圆睁,神情骇然,他与张昌宗同为神宗门主,自然知晓这莲花宝座的涡旋威力,若单论封印之力,足可以列进天下前三。此时宁枫虽然修为大涨,但又怎能以肉身抵过着这神器之力!他心中本是对宁枫又感激又愧疚,经过这轮番战斗,更觉这少年豪爽率真,颇对自己的胃口,此时见其将要被封印,哪里还忍得住? 灵气鼓舞,热风呼卷,羽人炽早已将火灵运于足底,踏火飞出,大叫:“堂堂冰门门主,竟去偷袭一小儿,卑鄙无耻之极!”奋起神威,雀翎刀刃赤光迸爆,便连周遭空间也似被激的扭曲。 莲花六郎见宁枫隐没入莲花涡旋之中,不见身形,心道其定然已经难以逃脱。他想到自己将要夺得阴珠、不死药和九鼎,心中狂喜之极,也介意羽人炽的谩骂,哈哈笑道:“羽门主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怎的还如此幼稚,难道不知兵不厌诈么?何来卑鄙一说……” 其话音未落,突然身形一震,面色更加煞白,一丝鲜血又从嘴角溢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莲花封印。 羽人炽怔然看去,却见那莲花涡旋之力疾速飞旋,快逾闪电,远远望去,直如漫天的缤纷落英,姹紫嫣红。他眉头微皱,道:“宁小子……” “哈哈,区区几片花瓣,也想困住我么?” 冰镜骇然望去,却见宁枫人剑合一,从满天落花之中奋勇飞出,衣衫猎猎,面上红光闪烁,邪异万分。羽人炽见之又惊又喜,大叫:“好一个宁枫,人都说你是妙应仙人的徒弟,果然不假,竟能破掉张面首的莲花封印,若是传将出去,必会引得道佛两派震动!” 宁枫此时怒火冲脑,不受控制,但残存的一丝神识却是暗暗苦笑,原来他从师父那儿听过不少阵法,但此时破掉莲花封印的却不是学自妙应仙的道术,而是体内的九鼎和定灵珠。 莲花封印据说传自上古伏羲女蜗时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封印法术,若是落入其中,便是神鬼也难以逃出。但宁枫本就胆大,此时被鬼魂之力侵体,更是无所畏惧,竟然不逃反入,趁着封印之力尚未完全形成之时,以定灵珠吸入体内的磅礴灵力,随后再瞬间释放。 他此刻体内集九鼎、阴珠、仙丹三大灵力,沛然程度已逼近天道,经定灵珠的纳灵倍还之效,更是磅礴之极,竟一举将莲花封印击碎,同时震伤张昌宗。 一旁青叶道人将一切都瞧在眼中,心头暗暗惊讶,微笑道:“冰门主,此子狡猾多端,又得了贫道的阴珠之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还得贫道亲自出手!” 说罢御步踏空,缓缓向前,目光凝视宁枫,道:“区区僵鬼,也敢猖狂!”其白须白发猛然张开,周身灵力涌动,泛起青碧光华,汹汹涌入手中的木拂尘之上。 转眼间那被宁枫斩断的银丝又瞬间出现,在空中来回纵横,闪烁白光。不过片刻,已是化作一帘天幕,将头笼罩而下。仇人相对,分外眼红,宁枫心头怒火喷发,化作磅礴真气,轰然爆发,狂道:“这白布,我会覆在你的坟头上的!” 云歌剑上金色铭文狂放光芒,激射而出,隐隐有金属敲击之声,叮叮脆响。宁枫的剑术此刻已入大乘,心念未动,便已将“剑心通明”、“剑气长虹”、“剑流天地”三式合而为一,化作漫天彩芒剑灵,霞光万千,朝那如苍穹一般的拂尘之网击去。 莲花六郎、冰镜二人面色惊骇,皆震撼于宁枫的峨眉剑法,心头暗暗警惕,唯有羽人炽拍手大笑:“好剑法,好剑法,便是清净佛那老尼姑使出来,也没有这般厉害!”他身为道门,自然对佛门中的清静大师没有尊敬之意,是以口无遮拦,信口说出。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呵呵,区区峨眉剑法,当年在峨眉山万佛顶,我手中拂尘只轻轻一挥,便将那三神剑之二的梦竹、梦寒两人扫落山崖。宁小子你不过学了点皮毛,便敢来现世!” 宁枫周身赤光更甚,整个都似浴血一般,御风空中。他对峨眉派虽无好感,但怎么说也是雨儿的师门,如何能让这妖道羞辱,当下狂怒:“你这妖人,两面三刀,还有脸提!” 说罢手中剑光更甚,远远望去,恰如巍巍苍穹落下虹光,风卷激射,无数银丝被其剑灵所斫,更碎裂飘落,纷纷扬扬,宛若杨柳飘絮一般。 莲花六郎伤重,不敢上前,冰镜知晓门主立功心切,便御风而出,却近不得十丈之内,便被呼呼拂尘银丝和磅礴剑气同时所迫,唯有退后,脸色骇然。 宁枫体内阴珠之力潜伏已久,此时被青叶道人所激,竟是突破了妙应仙人的太一神丹之力,瞬间控制了他的大半神识。此时宁枫双目赤红,肌肤泛起点点碧光,心神更是几近癫狂,如此不分敌我的乱砍乱劈,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青叶道人的天网。 羽人炽见之微微骇然,这青叶道人也不知使了何种仙术,其木拂尘幻化出万千银丝竟似蛊虫一般,刚被宁枫劈开,却又瞬间合聚,灵力更甚,便如春蚕织茧,来回纵横,将宁枫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 他心中担忧,不愿宁枫就此被捉住,更不愿其被鬼魂之力入体,从此便作弑杀、残忍的僵鬼。 羽人炽瞥了一眼莲花六郎,双目如电,冰镜见之一骇,却仍是翩然挡在张昌宗身前。羽人炽冷笑一声,御风飞起,大步踏出,刚要助宁枫斫开着拂尘天网,却忽闻左前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尘土飞扬,珠玉横飞,无数倍灼烧得通红的巨石当空迸裂,化作流星一般疾速落下。 他心头骇然,大吃一惊,颤声道:“巨佛,竟然又‘活’了过来!” 第138章 飞鸟 羽人炽见着巨佛“重生”,心头惊骇之余,同时也有几分喜意。那时张昌宗怀疑宁枫便是控制巨佛之人,他其实也有几分存疑,这少年得妙应仙人真传,又对武皇、望月神宗报有深仇,又曾到过峨眉山,处心积虑之下造了这一尊巨佛来袭击武皇,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绝非没有可能。 但此刻见到宁枫被困在天网之中,突破不出,其心神又被侵扰,神智失去了大半。这巨佛既已恢复,肯定不是他在控制。 羽人炽眉头皱起,暗想:“究竟是谁这般胆大妄为,竟然以法阵控制佛像,破坏大典?难道真的是鄂国公薛怀义?”心念一起,便连连摇头,那面首不似这个,作威作福,趋炎附势,没有半点修为,哪里能够设下这等奇谋? 思虑之余,却已见巨佛山岳一般的身躯踏地而来,那高大数丈的大足每一次落地,都是乱石升空迸裂,火焰四散,周围的宫殿残垣更是轰隆崩塌。远远几乎可以听到仍有不少侍卫、蛮夷使臣的惊呼哀嚎。 他心下焦急,便朝莲花六郎、青叶道人叫道:“冰门主,仙道,此时紧要之事,是一起击败这佛像,宁小子待会儿再说!” 张昌宗此时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但见到青叶道人的种种手段,心有畏惧,不敢与之抢夺,便也说道:“羽门主所说甚是,仙道,挡住佛像要紧!” 轮番催促,却不见有人跃身而出,去与佛像交锋。羽人炽自是担忧宁枫,生怕青叶道人突下狠手,莲花六郎却是心中忌惮,一方面不敢直掠佛像之威,一面更想浑水摸鱼,夺得宁枫的身上至宝。 青叶道人自是知晓两人想法,哈哈一笑:“两位果然是久居高位,只会下令,不知冲锋么?可惜贫道要为武皇拿下这小子,没有余力去顾忌那什么佛像,这保卫皇城的事情,自当由望月神宗代劳了!” 羽人炽大怒:“无耻妖道!”大骂不止,但相比宁枫之命,他更担忧皇城安危,若是让这巨佛突破城门外的金吾卫队,冲入寻常街道,后果不堪设想。 他内心纠结,终于忍耐不住,红袍鼓舞,化作一道烈焰向佛像冲去。尚未及靠近百丈,便觉一股汹汹之力扑面而来,隐隐有血腥之气,骇人无比。他知晓其中定然是吞噬了不少活人的精血,更是狂怒不已,挥起雀翎刀便是一记“烈火燎原”,滔天火浪震荡鼓舞,向佛首攻击而去。 佛像庞大身躯坚硬无比,横在天地之间,被羽人炽一刀击来,竟只是微微一滞,落下几块碎裂玉石,便又大踏步地向外轰隆走来。反而是羽人炽被巨力反震于自身,连翻数个跟头,堪堪稳住身形。 巨佛身形高大,每踏出一步,便是十丈之远,不过片刻,已然是靠近四人所站立之位。它被人控制,遇神杀神,遇佛*,看到与自己一般高的白色丝网,便一拳轰击而出。 刹那间银光迸散,虹彩摇曳突出,宁枫奋力劈砍了有数分钟,终于破出了斫之不尽,复生如故,不断生长的拂尘丝网,但也被那山岳一般的石佛手掌推出的飓风所掀起,踉跄朝后飞去,下意识地御使九宫洞天步,在空中划过数道诡异的弧线,才停下来。 青叶道人见到手的猎物逃走,面色不悦,反笑道:“两位身为神宗门主,护卫不力,竟让一块石头在这里跑来跑去,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佛宗、其他玄门耻笑么?” 莲花六郎殊无不愉之色,嘿嘿笑道:“佛像终究是死物,待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和青玉女护送武皇和番邦使臣回到偏宫,众人联手,这区区石佛又何足道哉?为今之计,是赶紧捉住这僵鬼小子!” 说罢不顾羽人炽怒目相视,坐于莲花之上,催动莲花莲子同时飞出。此时他欲一击得中,生怕重蹈覆辙,便笑道:“宁小子,你刚才施奸计逃出了莲花封印,不知此次还能成功么?” 他知晓宁枫此刻怒火冲脑,失去了理智,是以估计以言语激之,暗中却御使粉莲干扰其心神,又催动金黄莲子在空中来回飞射,带起一阵金色涡旋,吞噬一切。 哪知宁枫对他理也不理,只在原地停留片刻,便又如赤龙一般咆哮飞跃,运转云歌神剑,朝青叶道人疾速刺去。 莲花六郎又惊又怒,大为光火,自己竟然这小子给忽视了?他手中珠玉莲花虽为无上法宝,但其体内有伤,实力大打折扣,而宁枫速度却快逾闪电,御风而行,几乎看不清身形,只留下道道红色残影,煞气逼人,以其莲花封印之势,竟一时追之不及。 青叶道人拂尘挥舞,绿光迸发,一记“木秀于林”朝佛像巨手击去,拦住其攻势,同时借反震之力飘然飞去。他目视宁枫,已然收起轻视之心,这小子得鬼魂相助,灵力暴涨,偏偏似又神识清明,奇招妙术接连用出,浑不像一个失魂僵鬼。 当是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嘶鸣,众人骇然望去,却见是一群黑羽龙鹰列队飞过,当是那飞禽猛兽法阵中的幸存者。不过它们飞过此处,被空中激荡的灵力和火焰扫中,又是吱呀怪叫,黑羽接连落下,隐隐有焦臭之味传来。 一只龙鹰猝不及防,左翼被火舌舔中,烧得通红,不得展翅,竟惨叫坠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叶道人被佛像巨力所击,喉头微甜,又见宁枫身形如鬼魅,难以捕捉。他心头不耐,呵道:“哪里来的畜生!”一缕银丝激射飞出,直朝其身体刺去,那龙鹰虽已受伤,但也是猛禽之类,余威尚在,嘶号振翅,堪堪躲过,不过右翼却被刺中,鲜血纷扬洒落。 宁枫闻得飞鸟嘶鸣之声,抬头望去,却见那黑羽龙鹰疾速下落,墨玉一般的瞳孔之中满是绝望哀伤。他混沌的胸膛之中突然猛跳,心头异样,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勉力想了片刻,便觉脑中疼痛炸裂,忽地惊醒:“想起来了,当年白绝山谷之中,父老乡亲们,便也是这样被厉魂抛在空中,跌在地面上,生生摔死!” 他念及此,心头沉痛之极,竟猛地恢复了几分神智。 宁枫不顾这龙鹰乃是凶禽,只觉心中涌起几分恻隐之心,便踏足跃起,一举将其抓在手中,同时手中云歌剑回身横扫,将木拂尘的攻击挡了下来。 “一头鸟都不放过,幽木魔君可真是深得魔门真传啊!” 青叶道人不顾其讥讽之言,面目惊骇,看向宁枫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这小子体内的鬼魂之力明明被自己唤醒,除了妙应仙人,再没有人能够将其震服,怎么他突然之间竟似摆脱了阴珠的戾气控制一般? 他惊怒之余,怪笑道:“这些凶禽四处作恶,贫道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你一个僵鬼,又知道什么?”青叶道人言语之中,又想将其激怒,趁机拿下。 果然,宁枫又是怒从胸中猛地涌起,凶性大发。青叶道人微微一笑,运起磅礴真气轰然如潮流般将其吞没。 另一侧的羽人炽正欲佛像搏斗,火光跳跃,红袍翻飞,数次都堪堪从重击下逃脱,险象环生。他见青叶道人、莲花六郎、冰镜三人仍是对宁枫围追堵截,若不是这小子脚下步法神奇,又得鬼魅之力,怕是早已被捉住封印了。 他知晓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宁枫凭借其疾速身法,趁机逃走,那样莲花六郎三人追之不及,定然会与自己一道将佛像压制,令其不再肆虐。但宁枫与青叶道人之间有血海深仇,他又怎可能甘心放弃? 虽如此想,羽人炽仍是喊道:“宁小子,报仇一事来日方长。今日你若一味逞勇,不幸被抓住,岂不是永远都不能报灭族之仇了么?” 青叶道人听其竟然劝宁枫逃跑,怒极反笑,说道:“羽门主所说甚是,只可惜这小子不会听你的!” 便在这叫喊之际,佛像又是朝羽人炽当头一拳,惊天裂地,他挥舞雀翎刀横向格挡,只觉虎口剧裂,周身一麻,身形朝外飞去。沉痛之余,长刀已然脱手,待又看去,却见那雀翎刀竟是被生生震碎,赤色刀片向下激射,刺入地面、落石之中。 “啊!”羽人炽见之肝胆决裂,伤心之极,这雀翎刀当年是他传与高光启,不想多年后竟成了徒儿的唯一遗物。但此时此刻,这柄联系着师徒情谊的宝刀,竟是被佛像毁去了! 羽人炽心中怒极,竟赤手空拳的向佛像冲过去,周身大火升腾,宛若烈日流星一般壮烈。 这一处,宁枫在三大绝世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下,险象环生,虽靠着强沛灵力和鬼魅身法支撑到现在,但浑身已是血流如注,被拂尘的银丝贯体而过,又被冰镜的月华之箭刺中了肩膀,若不是青叶道人和莲花六郎互相争抢,怕早就被莲花封印入日中。 宁枫心中悲怒交集,面对生死之仇却无能为力,心中那般无奈、伤痛、懊恼、惶恐……诸多情绪如潮水一般将其淹没,那坠落的龙鹰似也是感受到他的悲伤,尖声嘶鸣,受伤的翅膀不停地拍打着宁枫的后背,似是在抚慰一般。 宁枫见龙鹰如此,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暖意,苦笑道:“鹰兄,你快走吧,再待下去,怕是要被我牵累了!”说着念起木灵法术“春叶诀”愈合其翅膀上的伤口,他灵力浑厚,又学了妙应仙人的医术,片刻之间,这头黑羽龙鹰已经是伤势尽复,扑棱着翅膀盘旋上空,却不忍离去。 当是时,羽人炽已是与佛像短兵相接,忽然火焰飞舞,忽而又水灵漫天,两种绝不相容的灵力互相激发迸爆,竟将巨大石佛生生击退,那坚硬的青山玉石甚至被击出无数大坑,乱石纷飞。只可惜佛像凝聚血阵之力,不是一人可以抵挡,过不多时,又是重新占得上风,将羽人炽打得口吐鲜血,那山岳一般的身躯掀起的飓风,甚至将莲花六郎、青叶道人、冰镜也笼罩其中。 宁枫默念凝心定气术法,暗暗压制那汹涌的鬼魂之力,又见得羽人炽陷入绝境,心中担忧。他深呼一口气,知晓今日报仇已然无望,其自小孤苦之身,最重恩德,暗想:“羽人炽乃是高兄的师父,又为了我不惜与张昌宗和青叶道人撕破脸面,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忽的想到:“控制血阵之人,一定就在佛像之中。只需将其佛顶处的凝血霜池毁去,那巨佛便不攻自破了。”想罢再不迟疑,趁着莲花六郎三人被巨佛的攻势逼的防御之时,猛地召出巽风之鼎,乘风直上,其身形在空中划过几道精妙的圆弧,闪电般朝佛顶突击而去。 莲花六郎见自己合青叶、冰镜三人竟然还拿不下这小子,不禁又惊又怒,冷道:“仙道,我们再这般互相争夺,怕真的要被这小子逃了,不如暂且抛下成见,将其捉住,一起献给武皇如何?”冰镜也出言称是。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他自负阴珠乃是其所炼,又献上了不死药方,到时论功行赏来自己也必然是首功,便道:“便依冰门主所言。” 三人各运神功,莲花六郎和青叶道人并肩在前,冰镜尾随在后,将宁枫牢牢锁定,只等越过佛像的攻击间隙,将其一举擒住。 宁枫也不理会身后三人,只是朝着羽人炽大叫:“羽门主,这佛像的死穴在其头顶,你再坚持一会儿,待我将其击碎!” 羽人炽闻言微微诧异,不知宁小子如何知晓佛像的秘密,而且即使知道,又如何能将这坚硬之极的玉石击破?不过他听宁枫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当下也不怀疑,便又暴风骤雨般地朝佛像猛攻,吸引其注意。 第139章 身死 身后三人还道宁枫是借巨佛的攻势欲趁机逃跑,心中惊怒,便又加速跟随,同时手中攻击连绵不绝,将其的左右两侧尽皆堵死,羽人炽见状大骂不已,却又被压制下方,束手无策。 宁枫此刻凝心法诀苏醒,神智稍复,感应着身后如涛涛江水涌来的攻击,不住地腾挪闪躲,上下翻飞。 莲花宝座漫天盘舞,幽香袭人,金色莲子如流星般从四面八方合聚攻击……玉夜灵光镜嘤嘤流转,纯净月华倾泻而出,将四周的灼热火焰稍稍遏制……木拂尘迎风而上,节节增长,刹那间结成天网,包罗一切。 三大高手皆想抓住眼前少年,各种绝技齐齐施展,但一方面被羽人炽引来的巨佛攻击所阻,实力发挥不出五成,一方面宁枫的九宫洞天步诡异万分,每次堪堪将要被银丝缠住,却又奇怪的绕过一个圆弧,闪至另外一侧。而莲花宝座和灵光镜本就属于水灵法宝,于周围的火灵相克,威力更是大打折扣。 青叶道人惊骇交集,心头迸怒,想不到当年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襁褓婴儿今日竟修得如此绝妙身法,以他东海散仙、青木殿主的身份,竟也瞧不出是哪门哪派的绝技?今日若抓不住他,自己如何向武皇交代? 想罢手中攻势更加猛烈,银丝之上更是绽放出一层淡淡的幽光碧芒,在空中瞧来尤为诡异。 不多时,宁枫已被数道银丝贯穿身体,鲜血喷出,剧痛无比。不过他素来坚韧,竟也不叫一声,反而是回身猛地将银丝斩断,哈哈大笑:“幽木妖人,你连我一个小儿都抓不住,还妄谈消灭魔门,真是贻笑大方,怪不得当年师父都不屑杀你。” 青叶道人脸色大变,他百年前在东海修道成仙,自负修为盖世,天下少有敌手,生平最羞惭之事便是当年被妙应仙人在百招致内击败,辛辛苦苦炼制了七天七夜的阴珠也被夺走,此时听宁枫提起,顿时按捺不住,大怒:“竖子敢尔!” 万道拂尘银丝破空飞舞,速度之快,竟是与周围空气擦出火花,迎风鼓舞,气势更盛,不多时已成燎原之势,甚至比之羽人炽的攻击更要强上几分。 宁枫闪躲之间,又被丝线贯穿胳膊,剧痛攻心,更似被火烧一般灼热难挡。他来不及治疗伤势,只是不断得感应下方汹涌而来的攻击,同时躲避巨佛那比拟山岳的身躯。 终于,数分钟之后,宁枫来到佛顶处,但见那眉宇之间的大洞仍在,从中逸散出浓烈的血腥气息,同时还有磅礴不可挡的血阵灵力。 他刚才便被这股力量击飞,此刻不由小心谨慎,随手一记“剑气长虹”没入其中,只听得轰然炸裂声连续响起,从中猛地涌出一股狂力,宁枫早有戒备,急忙躲过,心头暗道侥幸。 身后青叶道人三人见宁枫没有逃跑,反而停了下来,虽略有疑惑,但心头更是狂喜。手中法宝更是疾速施展,气浪灵光更相迭爆,朝上攻击而去。 宁枫一边不断叫骂,一边在佛首之处闪避躲让,但身形始终不离方圆之内。 青叶道人暗觉奇怪,眼见宁枫的移动轨迹一直以巨佛眉宇为圆心,心下大动:“难道这佛像的阵眼便是在此处么?”又感觉到其中气息,更加确信,同时暗暗冷笑:“果然跟妙应仙一般迂腐,生死关头竟不知逃命!” 大笑道:“宁枫小儿,你是知晓凭借自己一人的力量无法破掉阵法,便想诱引我们与你一道么?哈哈,小小年纪,这般狡诈,不过只要你束手就擒,贫道心软之下,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莲花六郎、冰镜闻言,方才醒悟,心头羞怒之极。 宁枫内心暗恼,竟被这妖道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如此一来,想要毕集身后三人之力,恐怕是不可能了。他目光又向下看去,只见羽人炽红袍翻飞,赤红无比,也不知是鲜血,还是火光,不知他的身形已是越来越滞缓,每一招使出,气势也愈发微弱,再不复彼时的悍勇无俦。 他内心焦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片刻,又听身后呼呼风声响起,越来越近,宁枫烦躁不堪,这三人的攻击如附骨之蛆,紧紧相随,若不是自己凭借着巨佛的身体作为屏障,恐怕早已被擒。 但此刻青叶道人又已经看出自己的谋划,三人的法宝灵光无论如何迸发激射,却都远离那巨佛眉宇三丈之外,他又气又怒,青叶道人倒也罢了,那莲花六郎、冰镜二人竟不顾皇城安慰,也试图靠法阵牵住自己。 宁枫生出一丝绝望之意,目光不由向佛首眉宇间看去,但觉其中血红一片,灵力沛然,竟似深不可测的幽洞般。转而想到控制阵法的秋泠妖女很有可能便在其中,他脑海中闪过万千画面,心一横,闪电般的没入其中。 下方羽人炽瞧见此景,大叫:“宁小子……”话未说完,便又被巨佛砸中,周身骨骼断裂,闷哼一声,竟再也发不出声来。 青叶道人见此,也是惊骇莫名,这佛像眉宇间的法阵能够驱使这百万斤的玉石佛像,力量自是惊人,想不到这小子竟不惜以身犯险。 他良久叹道:“佛门一直崇尚“以身饲虎”、“割肉喂鹰”,但都不过是口号而已,今日这小子如此行为,可要令天下僧人羞愧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莲花六郎笑道:“佛教那些和尚本来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过此刻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妙应仙当年破掉魔门七星斗转阵、五行阵,宁小子身为他的徒弟,对阵法定然也颇有研究,若不赶紧将他抓住,待会儿让其摸清这佛像阵法之妙,可就难办了。” 青叶道人点头称是。 三人擒拿宁枫心急,却又忌惮佛像血阵的威力,纷纷御风直上,来到眉宇前的十丈余之处,感应到其中磅礴凛然的煞气,纷纷心中暗惊。 青叶道人与莲花六郎相视一望,同时大喝一声,毕集灵力,化作蓝、碧双色巨大光球,灼灼生华,闪电般朝那血色森然的巨洞中攻击而去,冰镜青丝飘舞,惨败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灵光,手中玉镜飘然跃起,射出如水银一般的纯净月华,没入血光之中。 …………………… 宁枫紧闭双眼,脚底灵力运转至极致,手中云歌剑直指前方,破开一切阻碍,整个人似是天神射出的光电箭矢一般,带着嘶嘶裂空之声,进入那破裂的水晶眉宇中。 那血阵像是感应到有人入侵,猛地发出阵阵轰然雷鸣,那凝血霜池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流转飘飞,那饱含精血灵力的“池水”更是猛地回旋涌起,哗哗声中,那以冰晶、玉柱雕刻成的水榭轰然倒塌,冰屑漫天扬起,化作无数细小的利剑。 宁枫心头暗凛,急忙运灵化为护体气罩,奋然抵挡,但那道道利剑锋利之极,又被血阵的无上力量激发,更是锐不可当。 不过片刻,宁枫全身已经是被割出数十道伤口,鲜血淋漓,全身赤红,一时其体内溢出的淡淡鬼魂煞气反而是微弱不见了。他大喝一声,周身绷紧,那那刺入骨髓的痛楚压了下去。 睁开双眼,目光扫向四周,但见凝血霜池中央生出一个巨大的涡旋,那本来是水晶小榭的位置已经是空荡无物,隐约可见数缕轻盈如纱、透明如水的鲛绡在池水上飞扬。 宁枫心头诧异之极:“秋泠妖女呢?难道她并没有在控制巨佛么?又或是她一直隐藏在暗处,以异法在催动法阵?” 他内心百般思虑,但却都难以说通。世间不管什么阵法,都需要以法宝或人身为阵眼,以铭文或符阵为经络,方才能运转不息。便是那白绝山谷的千年封印大阵,也是以白起台为眼,再利用谷中蜿蜒的血河,才能够流经千年而威力依旧。 这血阵虽蕴藏恐怖的灵力,但背后仍然需要有人催动,才可以控制重逾百万斤的巨佛之像,为何此处竟空无一人? 宁枫仔细回忆,此刻巨佛所在之处乃是万国天枢,这里本是武皇祭天拜佛之所,寻常时不许人靠近。刚才战斗时,他也并无感应到任何人的气息,难道这血阵,竟是能够自行流转?或是其中另有玄机? 不过此时不是细想之时,周遭风声呼啸,血气沸腾,汹汹灵力逸散到四周,从玉石壁面上渗透入佛身之中。如果再不阻止巨佛,怕羽人炽坚持不了多久了! 刚一稳住身形,便觉身后传来一阵炽烈强光,蓝碧变幻,又有冰冷洁白的盈盈之力激射而来。宁枫嘴角竟是一笑,此刻他身处于天地间灵力最为充沛之处,却不是洞天福地,反而是炼狱杀场。 “终于来了么!” 周身衣衫被飞舞旋转的灵力光浪绞成碎片,皮肤更是迸裂出无数的伤口,从中溢出许多细密的血珠,嫣红如火,越来越多,转瞬间便汇聚,积溪成江,连绵入海,如血泉一般从其四肢蜿蜒流下。 轰的一声!青叶道人三人的全力一击与磅礴的血阵之力撞在一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宁枫只觉耳中轰鸣,刹那间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彩色变化,来回流转,渐渐地成了一片纯白之色。 身体上的剧痛也消失不见,整个人轻飘飘的,似是小时候伏在师父背上,乘气御风,飞于云霄之上,那感觉是那么美妙,那么新奇! 第140章 飘零 迷迷糊糊之中,宁枫突觉四周吹来一阵狂风,森寒遍体,周身那些尚未凝结的血液似也瞬间干涸,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传来一阵酸麻痒痛之意。 “宁小子,你怎么样了?” “这小子在那儿,莫让他跑了!” 宁枫隐约间似是听到许多人在下方高喊呼叫,待要细听,却辨不分明,像是自己的幻觉,又像是从来也不曾听见过。他缓缓地睁开疼痛的双眼,只见前方赤红一片,如罕见的朝霞火云,流彩变幻。 “这是仙境么?” 宁枫喃喃道。念头刚起,竟是笑出声来:“我不过是一失去了三魂七魄的僵鬼,侥幸被师父救下来,却还妄想死后登入仙界?” 思虑间,却又涌起一阵浓烈的失落感,本来想着能与师父重逢,便对死亡没有那么恐惧,但此刻,却觉自己刚才是光凭一腔热血,鲁莽之极,自己这一去,只留下孤苦伶仃的雨儿一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她身为清静佛的徒儿,乃是魔教死敌,不知有多少妖人会去寻她的麻烦,她一小小女子,如何能应对? 自己还答应她帮助一道寻找其身世,却还了无线索,身为一七尺男儿,言而无信,便是见到了师父,见到了梦慧大师,又有何颜面相对? 念及此,心中募的涌起一阵强烈的求生欲望,暗想:“当年我既然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被师父救回来,难道此次就不行么?”他急忙感应血脉中的那阴珠鬼魂之力,不想神识急速飞旋,在全身的奇经八脉、十二经络中搜寻了个遍,竟是一无所获。 哥哥的力量似是被自己消耗一空,再无半点剩下! 宁枫遍体生寒,冷汗涟涟,心头茫然失措,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觉得那最后一丝的亲情血缘也消失不见,自己真正的孑然一身,苦难无依,那彻入骨髓的孤独感便像是无边汪洋一般袭来,将其淹没。 失神之间,突然耳边又是传来一阵轰然爆炸裂响,同时身体下方涌起狂猛之极的力量,将宁枫高高的抛在空中,他虽擅长九宫洞天步,便是乘云九霄,拔山涉海,也不在话下,也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飞的这么高,仿佛一触手便能碰到苍穹,将那闪烁的星辰揽在怀中。 “张昌宗,青叶,你二人狼狈为奸,竟连一重伤小儿也不放过!” 一粗狂的怒吼响彻云边,似是愤恨之极。 宁枫浑身猛地一震,暗惊:“羽门主!原来自己竟没有死么?”如此一想,陡觉浑身冰冷,身上的衣衫早已被灵力绞碎,化为齑粉,他只无片缕,周遭剧痛,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想要大喊呼救,费了全部的气力也不过是嘶哑一声,微不可闻。 感受着冰冷和炽热的两道气息交相涌来,将自己吞没其中。宁枫心中竟是一喜:”我既然是从佛顶中出来,那说明血阵已经被破了!“ 下方羽人炽浑身浴血,与莲花流浪三人缠斗在一起,他愤怒已极,狂性大发,招招都是拼命的术法,而对方投鼠忌器,毕竟不敢真的杀掉神宗寒门门主,投鼠忌器,一时竟是成胶着之势。 宁枫想到有人还关心自己,募的生出一丝暖意,正想着如何逃脱之时,却感觉自己又是被凶猛的气浪掀得高高飞起,片刻间已是越过了百丈的距离,那灵力迸爆声响竟是渐转微弱,杳不可闻。 正惊慌间,又觉上升之势渐缓,复又急速落下,耳边风声呼呼,灌入耳中,宁枫苦笑:“难道没被狂暴的灵力震死,反而是要摔死了么?” 下坠之势越来越快,周遭的一切景色都如电光闪掠,那失去了头颅的佛像,兀自矗立的天枢巨柱,远方吵杂哭喊的人群,银甲闪烁的皇城侍卫…… 突然,眼前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响起尖锐的连续嘶鸣,声威震天。宁枫心中一动,大叫:“鹰兄!”急忙回过头望去,却见正是那被自己救过的黑羽龙鹰,它虽然是罕见灵兽,生性凶猛,但在望月神宗众高手和青叶道人的连番攻击下也定然是吓得肝胆俱裂,化作了惊弓之鸟。 想不到它竟然是又飞了回来,宁枫又惊又喜,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觉得身体被其刚硬的尖爪猛地抓起,急速向天空中飞去。 他重伤之下,被其大力勒住,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仍笑道:“鹰兄,你是特意来救我的么?” 龙鹰昂首鸣叫,似是在回应一般。 宁枫微微一笑,想要抬手抚摸龙鹰的身躯,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身体又被其铜铁一般的利爪箍住,动弹不得。 龙鹰飞行极快,片刻之间已是远离了明宫、天枢之处,那浓烈的火光也渐渐远去,偌大个洛阳城转瞬化作了黑点,消失不见。 天边云彩卷舒,不复刚才的赤红橘黄,而是纯净的白色,白的让人神迷,让人沉醉。间或有雄鹰大雁高飞而过,振翅翱翔,看到龙鹰之后却又惊恐的拍打翅膀,急速躲避,稍有胆小者,竟是吓得跌落下去。 宁枫神识恍惚,风声不闻,但他此刻灵力耗竭,无护体真气,周身又不沾片缕,被大风吹过,只觉遍体寒冷,冰若霜雪。 身体上的伤口被寒风撕扯,又觉钻心般的疼痛,他忍耐不住,便叫道:“鹰兄,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黑羽龙鹰只是闪掠飞翔,殊无回应,乌黑的亮羽如剑戟张开,碧绿的圆目直直地朝前凝视,却看也不看宁枫,他心头苦笑,却又觉龙鹰绝不会害自己,说不定便是带自己去其巢穴中养伤,当下便也不再喊叫,只是默默地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猛地惊醒过来,脑海中又如小时候一般,千篇一律的梦,却仍是那么的痛楚,那么的悲切,他压住心头的遐思,探头一望,却见龙鹰仍在飞行,而下方却是一片连绵雪山,不像是洛阳城外的青山绿水,反像是极北蛮域。 宁枫心头一惊:“鹰兄怎么把我带到这里了?”又朝天边看去,那滚滚灰色云彩背后,透出一丝金色光彩。照着阳光的方位,差不多是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龙鹰速度虽快,却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中原洛阳飞到北海,他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同时回忆神州地图,暗暗思索此地是何处? 又飞了一阵,下方地形仍未变化,雪峰耸立,冰雪高积,偶有阳光穿云而下,便罩上一层金光,竟也颇为绚丽。宁枫不管怎么回忆,也想不到九州之中,除了昆仑和北海,还有哪个地方有如此连绵不绝的大雪山? 心头不由涌过一丝焦虑,这龙鹰也不知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他还想着抓紧修养伤势,然后到洛阳城中寻找雨儿呢。又呼叫了几声,仍没有回应。 正思索对策间,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一阵人群喧哗之声,宁枫微微一愣:“此处寒冷荒野,哪来的人声?”不由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定然是疲惫加上饥饿,产生了幻觉。 但那声音愈发清晰,几乎已可辨别男女。宁枫诧异之极,调起微弱的灵力感应而去,却发现是从前方的一处高峰峰顶上传来,他心头一喜,极目远眺,但龙鹰身处百丈高空,下方又是雪雾升腾,冰霜漫天,什么也瞧不真切。 他心中虽疑惑此地究竟是何处?但飞了许久,又饥又渴,浑身的伤势又尽数发作,疼痛难忍,若再不找地方歇息,怕是好不容易活下的性命便要呜呼了。 “鹰兄,下方有人,我们不如去那儿停一会儿吧。” 这头黑羽龙鹰虽得宁枫救助,但其生性桀骜,一路上对宁枫是爱答不理,不想此刻方一听到他所言,便朝天鸣叫一声,募的俯冲直下,朝那大雪山的峰顶飞了过去。 宁枫想到不用再受这千里奔袭之苦,舒了一口气,暗暗感应了一下丹田,体内的灵力也似乎在定灵珠的帮助之下慢慢凝聚,只可惜浑身被震断的经脉还一时难以恢复,不然便可以使用木系“春叶诀”之类的法术疗养伤势。 不一会儿,龙鹰已冲下近五十丈的距离,那雪山峰顶之上已隐约可辨别人影,宁枫细细观察,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峰顶低谷之处,竟密密麻麻聚集了人群,大约估量,不下千人之数。 宁枫惊疑莫名,暗想:“难道此处是什么仙家的洞府,宗派之所在么?”可是道门福地之处大多是山清水秀,灵力沛然,此地却是蛮荒之野,冰雪砂砾,连一丝绿色也看不到。 正飞速思虑之间,隐约听到一粗犷的声音说道:“老妖怪,你今天算的卦到底准不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只鸟飞过来?”随即又有一较苍老的声音道:“怎么会不准,当年老夫可是教中一等一的神卜,连阳长老都对我夸赞有加呢?” 另有一女人道:“呵呵,占老怪你还好意思提当年的事,自从你没了那破铁盘,算的卦就从来没准过,今天要是没有美味的雁鸟飞过来,老娘就剥了你的皮,拿你的老骨头煲汤。” 那苍老的声音连连低语告饶,接着便传来一阵阵咔咔之声,似是有石子撞击。 宁枫于高空之中,听不清楚,但那窜入耳朵中的只言片语,仍是令他疑惑万分,还未来得及思虑,便听前方传来一阵沙哑的“嘎……嘎”声。宁枫大吃一惊,急忙抬头望去,却见是一群迁徙的雁鸟群,数量不下千数,此鸟性情温顺,没有攻击力,但此时黑压压的一片,倒也颇有几分声势。 顿听下方有人高声叫道:“来了来了,大家准备好了!” 宁枫突然想到刚才那女人声音所说,似是下方这群人早就算到今日会有雁鸟群飞过,专门在此等候。但这种雁鸟有趋暖的本性,喜欢温暖怡人的环境,甚少来到这千里冰封的大雪山之处,他心头颇为惊异,登时起了好奇之心。 方未来得及思虑,突然又听抓住自己的黑羽龙鹰募的振翅,朝天嘶鸣一声,尖锐破入苍穹,良久不息。龙鹰乃是天空霸主,这些雁鸟不过寻常飞禽,闻声之下顿起惊惧之心,纷纷四散逃命,不过片刻,偌大个雁群已经消失在天际,唯有片片灰羽缓缓飘落。 宁枫哑然失笑,不由说道:“鹰兄,看来我们搅了别人的好事了!”本来还想寻这人烟集聚之地落脚疗伤,估计这下是没有希望了。 果然,下方又传来一阵愤怒之声:“他奶奶的,怎么都跑了,老子还没出手呢!” “占老怪,看来你的卦又失准了,你自己摸摸身上哪儿的肉多,老娘给你割下来!” “等等……好像还有一只,不对……是龙鹰啊!” “龙鹰怎么了?看老子把它打下来,这么大一只,虽然肉不够吃,怎么着大家也都能分到口汤了!” 下方吵吵嚷嚷,喧哗声此起彼伏,饶是宁枫听力极佳,也辨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正想让龙鹰盘旋一阵,先观望观望,不想这凶禽似是听到下方人的叫骂,发怒了一般,陡地调转尾羽,如箭俯冲疾下。 宁枫大惊,急忙喝止:“鹰兄,别冲动……”但无论他怎么叫唤,龙鹰都听若罔闻,径直向下冲去。他心头无奈,唯有暗想:“也罢,这群人也许是生活在大雪山顶上的土著,待会儿我好言好语,央求一番,应当没事!” 正想着该如何弥补对方时,宁枫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咻咻咻”之声,裂风破空,耳膜都被震的生疼。他心头讶异:“没想到雪山之中也有这等人物!” “不对……” 宁枫凝眸看去,却见那飞来的异物并非寻常弓箭,而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冰球,就在其疑惑之间,下方已是雪雾升腾,竟有不下百颗冰球向自己击来,龙鹰见着攻击,更是大怒,仰天尖叫,丈余长的翅膀猛地狂扇。 “这些冰球都以白雪搓成,竟能承受这么的力道而不散,下方这群人……竟身负修为!” 第141章 天氓 黑羽龙鹰振翅狂鸣,掀起飞卷飓风,抵御下方众人的袭击。但这些白雪冰球力道奇大,竟然破风而入,直朝龙鹰脆弱的腹部和双翅根部击来。宁枫又惊又骇,勉力调起丹田内的一丝丝灵力,双掌连续推出,但也不过是帮助龙鹰闪过了一部分冰球,余下的部分尽皆打在龙鹰的身体之上。 宁枫只觉身体狂震,那抓住自己的坚硬鹰爪也似松了几分,他欲挣扎而出,刚摸到龙鹰的身体,便觉温热滑腻,伸手来看,竟是一大片鲜血,簌簌流下,流过鹰爪,顺着自己的身体,向下滴落。 此时宁枫早已将这头黑羽龙鹰看作是自己的朋友,见其受伤,心中悲切之极,不住的劝阻,让它赶紧振翅高翔,远离此地。但龙鹰生性桀骜,竟不听宁枫所言,仍是疾速俯冲。 宁枫浑身无力,又被龙鹰紧紧勒住,无法动弹,心中虽焦急愤怒,却没有一丝办法。 又听下方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宁枫心头暗凛,果觉龙鹰双爪力道一松,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疾速坠下,他欲调起灵力,御风稳住身形,哪知晓刚一用力,便觉浑身经脉传来剧痛。宁枫又惊又急,如此下落,不被冰球砸死,也要摔死了。 还未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便觉眼前一黑,原来是龙鹰受伤不支,巨大的身体压着自己向下坠去,宁枫心头苦笑:“原来冥冥天意,还是逃不掉么?” 片刻之后,这一人一鹰终于轰然落入雪山之中,白色的雪花晶莹剔透,漫天飞舞,可很快又被四周的大风吹散,飘至山谷之下。 峰顶上的人挥手扫开雪花,纷纷涌了上来,一个个瞧着正颤抖的龙鹰,竟是流下口水来,像是已经饿了许久一般,有几个已经是摩拳擦掌,便欲上来拔毛,若不是龙鹰尚余几分力气,钢铁一般的双爪乱抓,翅膀四下扑棱,怕是早已被撕扯瓜分。 唯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捻须低头,不停的说道:“不对啊不对,我占算元身为教中第一大神卜,怎么会算错呢?” 一个红发赤髯的大汉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笑道:“你个老妖怪,自从来到这里,没有一卦能算得准的?今日好不容易算到有雁鸟群经过,虽然被这头龙鹰搅黄了,好歹也算是对了一半,你就知足吧!” 老者连连摇头,说道:“这次不一样,我昨晚明明夜观天象,推演了十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可能错的,不可能的!” 红发大汉哈哈一笑,也不理会他,便随着人群朝龙鹰走了过去。 突然听到有人叫道:“这龙鹰下面还有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白发老者嗖的一声跳了起来,朝龙鹰冲过去,口中大叫:“手下留情,能够破我占算元必中之卦的人,定非凡夫。” 这白发老者似是在人群之中地位不低,众人听其叫声,竟同时停下手来。那龙鹰左边翅膀上的毛已经被拔了一半,鲜血丝丝沁出,它只余下最后一口气,呜咽不止,硕大的碧眸之中却仍不失桀骜之色,冷冷地瞧着众人。 白发老者尚未奔至,却有一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微笑着走了出来,道:“占神卜,我看你是算卦失准,在拿这小子当作借口吧。”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宁枫那时体内灵力不支,又巨大的黑羽龙鹰压住,顿时晕了过去。此刻听到耳边笑声喧哗,终于缓缓醒转过来,费力从龙鹰的翅膀下面钻出,茫然四顾。 众人狐疑地看着宁枫,又看了看那龙鹰,心中疑惑。占算元上前作了个揖,道:“这位小兄弟,你是新来的么?” 宁枫周身剧痛,像是骨架都散了一般,他勉力调起一丝灵力,缓缓的修复经脉,闻言讶异回道:“新来的?”旋视一周,但觉个个凶神恶煞,似是要将自己吃了似的,他顿时回想起来,忙抱拳笑道:“这位老伯,我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不小心惊吓了大家的雁鸟,真是过意不去。” 其话音刚落,便有一蓝眸乌唇的黑衣女子走上前,面上神情怪异之极,呵呵大笑:“偶然路过此地?你怎么不说你偶然路过阎王殿的门口呢?” 又有人大声附和:“看着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吓跑了我们的美味,不如将他跟龙鹰一起剁了吃掉!” 另有人也叫道:”他奶奶的,你说的我都同意,但是有一点,难道我们是什么好人么?” 占算元拦住想要冲上的众人,又说道:“小兄弟,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此地是何处?”宁枫思虑片刻,唯有点头。占算元突然哈哈大笑,对着大家道:“我说什么来着?竟然有人能够恰巧路过天氓山,又恰巧破了我占算元的卦,难道不是天意么?” “少给老娘整天说天意,要真有贼老天的话,早就劈死幽木那个王八蛋了!”蓝眸女子突的厉声大叫,似是愤怒之极。 宁枫听众人说什么“天氓山”,什么“算卦”,只觉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突听蓝眸女子说到幽木之名,大吃一惊,连忙追声问道:“阁下所说的是魔教的青木殿主幽木魔君么?” 蓝眸女子闻言一怔,双眼厉光闪烁,直直地盯着宁枫,道:“你还不承认你是被抓到这里的是么?你是不是青木殿的人,幽木那老贼现在在哪儿?” 宁枫听其辞严色厉,连珠炮似的向自己发问,心头讶异之极:“难道这些人竟是被抓到此雪山上的么?他们提到幽木魔君的名字便咬牙切齿,不知有什么仇恨?” 他思虑一会儿,暗想:“这群人似乎并非雪山土著,而另有来历,瞧他们个个修为不弱,实力高强,若是对我发难,怕是绝难逃脱,不如便先套套近乎。”心一横,便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被幽木魔君那厮追杀,被这头龙鹰所救,才偶然路过此地的。” 蓝眸女子冷道:“追杀?幽木那老贼虽阴险狡诈,但实力不弱,就凭你一个小儿,能逃过他的追杀?” 宁枫见众人不信,索性便将这几日发生之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当然,其中诸如像九鼎等紧要之处已经被略去,只说自己阻碍了幽木魔君的计划,被其追杀,半路又遇到望月神宗的人,这才侥幸逃脱。 蓝眸闻言面色不停变化,陡的呵道:“这等胡言,谁信?不如让老娘看一看你的心!”说罢素手一挥,手心中赫然出现一圆润的玉石,其上流光溢彩,颇为绚丽。 一旁的占算元见状大骇,连忙挡在宁枫前面,叫道:“洗心夫人,不能伤害他,他可不是普通人!” 那红发大汉也哈哈笑道:“占神卜虽整天口出胡言,但他这次不像是心口开河,我看还是问清楚地好!”那被叫做洗心夫人的蓝眸女子闻言哼的一声,收起手中玉石,不再言语。 宁枫被众人这么一闹,只觉神识中传来一阵剧痛,脑壳欲炸,嗡嗡作响。双眼不停地打量着蓝眸女子,只觉似是在哪儿听过她,思虑良久方才募的大叫:“你……你是魔教的洗心夫人?” 蓝眸女子冷哼一声,理也不理。 原来,这洗心夫人乃是当年魔教黑水殿中的十大护法之一,修为绝高,心狠手辣,其手中的洗心玉传言能够洗去人的心智,让人沦为其傀儡。当年她便是用洗心玉控制了不少道佛中人,令正道投鼠忌器,死伤惨重。 那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呵呵一笑,陡地说道:“小兄弟既称神门为魔教,那说明不是我道中人了。” 其言一落,顿时又有不少对宁枫恶眼相向。 宁枫心中了然,这群人原来竟全都是魔门中人。他对魔教厌恶之极,不想此时竟然落入魔教妖人的手中,更是与他们关在一起,心中哭笑不得。细细回忆,陡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魔教覆灭之后,不少教中弟子都被朝廷望月神宗关押在一绝密之所,看来便是这天氓山了。 只是看四周并无军队看守,这群人又是实力非凡,不知为何没有逃脱出去? 便在这迟疑之际,突有一身高近丈的魁梧大汉猛地跳了出来,说道:“别……别说那么多……废……废话了,赶紧将这……鹰宰了吃掉!” 洗心夫人呵呵一笑,道:“猿猴子,你的结巴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是想到要吃肉,把持不住了么?”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宁枫闻言大惊,这才发现黑羽龙鹰已经是奄奄一息,他急忙跳起拦在鹰兄前面,叫道:“不要,不要吃它!” 有几名凶神恶煞之人早已忍耐不住,不停地叫骂:“什么?不吃它难道吃你么?”“你别说,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估计比龙鹰味道要好多了!” 占算元见众人将凶狠目光投向宁枫,不由大惊,急忙上前拦住,道:“大家别冲动,这少年不能随便吃!” 宁枫处于众恶人包围之中,以其胆大之性,也不由惊惧十分,冷汗直流,听这些人口中叫骂,似乎是饿了许久,而且对吃人并无排斥,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心头一沉:“真是刚脱离虎爪,便又入狼窝!” “阿弥陀佛!” 正当大家争吵之时,突有人高声颂念佛号,大步走来。宁枫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也不管此关押魔教之地为何有佛门中人存在,放声大叫:“大师,救命!” 却听洗心夫人呵呵笑道:“老和尚,看来你也忍不住,要来分一杯羹了!” 宁枫心中升起的一丝希望陡然破灭,暗暗自嘲:“看来这念佛之人也是他们的人!哎,我真是傻了,此地乃是关押魔教妖人的地方,怎么会有佛门的人!”如此一想,不由涌出几分绝望,但他不是甘于放弃之人,趁着众人正吵闹,暗暗感应定灵珠,运起灵力修复经脉,等实力恢复再御使九宫洞天步逃脱此地。 却见这些凶神恶煞的魔教妖人推推搡搡,分开一条道路,从峰顶上走来一年老和尚,面色红润,须眉雪白,周身圆滚壮硕,便如一座小山般。 老和尚看见地上的龙鹰,竟咽了一口口水,双手合十,对宁枫道:“施主,为何拦着大家吃鹰呢?” 宁枫心头已将其认作是魔教的人,不由厌恶,便道:“这龙鹰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将他吃掉?” 其言一出,便有人大声叫骂:“呸!龙鹰生性凶残,还会救你?说不定是把你抓回去喂小鹰去的吧!”宁枫呵呵冷笑,也不与他们纠缠斗嘴。 老和尚呵呵笑道:“小施主此言差矣!这龙鹰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但它吓跑了雁鸟,让这里的千人之数没有饭吃,那就是大家的仇人了!你要报恩是大事,我们要报仇也是大事,岂能因你一人之事而误了千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家闻言纷纷附和大笑:“老和尚总算说了句人话,小子,赶紧让开,不然将你也吃了!” 宁枫听着和尚口诵佛号,言语之中颇含禅机,但想不到说出的话却是这般无赖,不由心头怒极,但偏偏想不出话来反驳,一时竟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他心头憋闷半天,又见龙鹰双眸看向自己,似是有求救之意,宁枫心头不忍,唯有大叫:“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能动龙鹰一下。” 众人闻言更是大怒,纷纷欲冲上前。若不是占算元、红发大汉和老和尚拦着,怕是宁枫也早已被饥饿已久的众人嘶咬吞下肚中了。 当是时,站在前方的白衣俊秀男子满面微笑,朝身旁耳语了几句,人群之中便突然有一双眼凸起、生有獠牙的恶人嗖的一声冲上前,绕过正被大家纠缠的占算元等人,一口朝宁枫咬去。 宁枫周身气力还未恢复,又是没有防备,竟被这恶人咬在胳膊之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传入神识,他忍耐不住,放声大叫,向后跌去。 他见这妖人獠牙有三寸之长,其上闪耀微弱的绿光,显是有剧毒,宁枫心头暗叫:“我现在经络内无一丝灵力,若被剧毒侵入身体,恐怕性命要交待这里了。”绝望之余内心又是一跳:“大丈夫死便死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鹰兄被这群妖人吃掉。” 费力将咬在胳膊上的恶人推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觉除了周身剧痛之外,也并无异样。 突又有人大声叫喊,声音似有惊惧之意:“你们看,蛮妖怎么了?” 宁枫讶异回头,却见那刚才咬伤自己的恶人面容泛起奇怪的绿色,獠牙寸寸碎裂,浑身抽搐,不一会儿便皮肤僵硬皲裂,生出无数丑陋的纹壑,便如老树树皮一般,颇为骇人。 占算元等人都魔教中响当当的人物,见多识广,阅历颇丰,但也从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之象,纷纷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唯有那白衣俊秀男子面容惊疑,放声叫道:“竟然是五厄之木毒!” 第142章 妖魔 莫说是在场魔教众人,便是宁枫自己,也是惊骇莫名,他至今已有十六岁,却从不知晓自己血中有什么木毒、火毒,竟能在瞬间将一獠牙妖人毒成一截枯木之桩。 他虽隐隐猜到这必然与自己体内的鬼魂之力有关,但他幼时随师父在山野中长大,不知被多少野兽毒蛇咬伤过,也从未出现此刻这种情况,一时宁枫百思不得其解,竟忘了趁机逃命。 殊不知宁枫体内的鬼魂之力乃是其哥哥当年趁着幽木魔君与妙应仙争斗之时,吞下阴珠而得到的力量。此阴珠是幽木用木灵法宝吞噬万千魂魄所炼制,自也是有五行之木的神效。这等骇人之力一直潜藏在宁枫的体内,隐而不发,直到在明堂之前,大战之中,才被幽木暗中以法诀唤醒,只是宁枫一直不曾知晓而已。 至于五厄之说,宁枫倒是曾听妙应仙人提起过,据说在太古之时,盘古开天,伏羲立世,从阴阳之中生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具其妙,生衍万物。但五行之灵的力量,并非一成不变,譬如水之灵,温者润养万物,造化生机;厉着滔滔而下,席卷一切。这五厄,便是五行中的厉者,木灵虽有生长条达之力,但若是反其道行之,便是如现在这般,能够瞬间吸尽人的生命力,令其枯如槁木。 宁枫见这大家称为蛮妖的丑陋之人因自己而死,不由有些心慌,正连连后退之时,便见那白衣俊秀男子上前一步,眼珠直转,冷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幽木那厮要追杀于你?”其双眸精光闪烁,显是不怀好意。周围人似是对其颇为信服,也纷纷跟在后面叫嚷,一时倒有大半人疾言厉色,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鹰。 眼见这些人一言不合,似是便要上来吃掉自己,宁枫深呼一口气,暗想魔门中人心狠手辣,行事全凭喜怒,自己得赶紧想出说辞来敷衍对方才行。绝境之下,他反倒是镇定下来,目光扫向四周,但见红发大汉、老和尚神情古怪,洗心夫人不停冷笑,而那丈余高的哑巴大汉更是目露凶光,唯有占算元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心思极快,脑中飞旋,暗暗思忖:“当年魔门鼎盛之时,便是在峨眉山上被师父领导道佛中人击败,我若是自承身份,怕是会激起更大的怒火。但是这些妖人当年大多都是出身于道门,对身为道祖之后人的李唐颇为忠心,我便说出幽木和武皇的阴谋,令他们讲矛头转向武氏宗族,说不定便能转危为安,更有甚者,将来能够利用他们也说不定。” 主意已经,宁枫便突然大哭起来,众人见状,纷纷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他此时作悲切之状,倒并非全是假装,而是心头想起彼时在天空中所做的噩梦,同时又暗暗担心雨儿独自一人身处皇城,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显得情真意切,难分真假。 占算元见他如此,果然大急,说道:“这……这,小兄弟莫怕,你是破我占神卜所算之卦的高人,我定不会让他们吃了你的。” 宁枫暗暗失笑,忙不迭地擦起了眼泪,抽噎道:“在下倒并非惧怕这个,只是想起伤心往事,情难自已。” 白衣俊秀男子嘴角含笑,冷道:“小兄弟果真不是常人,在这生死关头,竟还能想起伤心往事?试问有什么比快要被吃掉还要伤心的?”洗心夫人娇笑道:“这小子肯定是在拖延时间,若再不说出幽木那老贼在哪儿,老娘便将你的头颅割下来,舀水喝!” 那丈余高的汉子闻言连连摆手,道:“臭娘们,你都……已经有了二十九个头盖骨了,还……还要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一个月每天用一个么?”洗心夫人闻言大怒,斥道:“老娘要怎么用?关你猿猴子什么事?” 宁枫见这些人说话颠三倒四,粗鲁之极,不由暗暗皱眉,又见白衣男子双眼微眯,厉色尽现,不由心想:“这俊秀男子像是这群人中的智囊型人物,我若再不说清楚,怕是处境不妙!” 当下暗暗思虑措辞,颤声道:“在下其实名叫宁枫,本来是生活在山村之中,可是在十岁那年,有一身穿青袍的道人、一身着赤甲的将军,还有一身着紫衫的女子,突然带着好多士兵冲进村子中,将我和我的父母、哥哥,还有乡亲们赶到一个叫白绝山谷的地方,大肆屠戮……” 他话未说完,便听红发大汉皱眉叫道:“白绝山谷,那不是战国时长平古战场的所在么?”洗心夫人闻言也是咦的一声,瞥了眼宁枫,说道:“听说那山谷中封印了百万赵国冤魂,已成人不至,鸟不飞的绝境了!” 宁枫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些妖人既知白绝山谷,那定然是有几分相信自己的话了。暗喜之余,突又见白衣男子仍是面无表情,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似是看进了神识深处,宁枫暗暗心凛。 便又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青袍道人便是那幽木魔君,据他所说,屠杀无辜百姓,乃是为了唤醒上古封印法阵,凝炼阴珠,再以这等神鬼辟易的阴邪力量毁掉李氏宗族的龙脉,让武皇王朝千秋万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言一出,众皆大哗,人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虽大部分皆是不容于正道的魔教妖人,生平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但至多不过是杀人放火,喜怒无常。他们想不到青木殿主竟然伙同朝廷定下此等惊天之谋,不由骇然愤怒,呆立当场。 一时偌大个雪山峰顶鸦雀无声,唯有北风呼啸,肆虐耳膜。良久之后,才有洗心夫人厉声叫道:“老娘早就知道幽木那厮绝非同道中人,想不到竟然是朝廷的人,若是让老娘再遇见他,定要将这老贼剥皮吮血,挫骨扬灰。” 众人之中似是对幽木魔君都怀有切齿之恨,当下群情激奋,齐声怒吼:“杀了幽木老贼!” 宁枫又惊又喜:“原以为还需要几分周折,想不到这么容易便将这群妖人煽动起来。这下子,我好歹也算是与他们‘同仇敌忾’,应当不会吃我了!“正自庆幸之间,突听白衣男子笑道:“宁小子,你说当时带领军队屠你乡亲的有三人,那另外的红袍将军和紫衫女子是谁?” 神识一怔,暗想这白衣男子果然心思敏锐,并非轻易可以蛊惑之辈。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宁枫此刻所说,句句属实,便是有一丝丝胡诌之处,至多不超过一成,便是这白衣男子聪明百倍,又怎能拆穿? 宁枫又道:“一个叫做羽人炽,一个叫做冰镜!” 红发大汉讶异一声:“竟然是北都之主和望月神宗的冰门嗣主,他们参与其中,倒是极有可能!”众人听这故事之中毫无破绽,不由已经信了九分,便是一直对宁枫颇有怀疑的白衣男子,也是眉头皱起,暗暗思量。 宁枫又装作神情悲愤,道:“羽人炽那厮已经是望月神宗的寒门门主了!” 红发大汉哈哈一笑,对着占算元道:“老妖怪,当年圣阳殿的阳长老拼着重伤才将神宗的寒门门主水羽仙杀死,想不到竟然便宜了羽人炽这个家伙!” 洗心夫人冷笑一声:“镇压李氏龙脉这么大的功劳,便是取代赤天国师当个宗主都够了,何况一寒门门主?” 宁枫见众人已然相信,便索性添油加醋,将自己如何机缘巧合之下吞噬了阴珠,又如何被幽木魔君追杀了多年,又如何被龙鹰所救,来到此雪山之境,统统详叙了一番,虽还有些许不妥之处,但此时大家情绪愤慨高涨,哪里还分得清?其中跌宕起伏,波澜曲折,更是听得众人惊叫迭起,高声大骂。 白衣俊秀男子只觉宁枫所讲之事牵扯甚多,绝非情急之下可以编造出来,当下怀疑尽去,厉言道:“幽木这厮竟然背叛神门,简直可恶之极!” 宁枫闻言暗道:“怕是幽木魔君或许真是武皇派到魔门中的卧底,是你们这些妖人愚昧鲁顿,看不清其真面目而已。” 占算元见宁枫转瞬间已与众人成同仇之势,不由大喜,道:“果然不出我占神卜之所料,宁小兄弟真是我辈中人,上天将他派到天氓山来,说不定另有深意。” 宁枫听其所言,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在下有一疑问,或许略有唐突。呃……幽木魔君背叛魔门,显露身份,不过是数月之前的事,各位被关押进天氓山,应该都有数十年了,为何你们对幽木如此深恶痛绝呢?” 他此问一出,顿时在场千人纷纷咬牙切齿,怒火升腾。洗心夫人尖声高笑,道:“你以为我们怎么会被抓到天氓山的?” 宁枫心头大跳,脱口道:“难道是被幽木联同望月神宗抓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愤怒之余皆有惭愧之色,红发大汉一拍宁枫的肩头,笑道:“小兄弟聪明的很,我们都是被幽木抓进来的,若不然,光凭望月神宗那些女人,怎么能打败我们这么多高手?” 宁枫闻言一震,暗暗惊疑,幽木魔君所作所为,虽一直都是为武皇效力。但他心中总隐隐觉得,这妖人背后,绝非那么简单。此时听到众人所说,不由思忖:“难道幽木一东海散仙,真的甘心屈居在望月神宗之下么?” 思虑良久,却仍找不到答案,唯有放弃。 白衣男子看着宁枫,微笑道:“你既是占神卜口中破他卦象的高人,今日便暂且放过你。但这头龙鹰,却生生惊跑了雁鸟之群,让在场千人都不能果腹,非杀不可。” 当下几个大汉高声喊道:“幽木老贼杀不着,先杀了龙鹰,填饱肚子再说。”叫嚷之下,众人都觉得饥肠辘辘,涎水直流,一个个都冲上前来,推开宁枫,竟然赤手空拳的拔毛撕扯,血肉横飞,内脏流了一地。 宁枫心头既悲且怒,便欲冲上前去拦住众人。刚迈前一步便被占算元、红发大汉和老和尚拉住,动弹不得。老和尚朝人群中大喊一声:“给和尚留一口肉!”便又向宁枫低声道:“小施主,你莫要激动!和尚知道你与这龙鹰有救命之恩,想要保全于它。可是你瞧瞧四周,都是饥饿已久的虎狼之人,就算你拼了命保得一刻,能保得一天,保得两天么?” 宁枫闻言浑身一震,瘫软下来,眼眶热流涌动,悲伤之极,不忍再看。 众人似是都饿了许久,偌大一头龙鹰不过片刻便被分食殆尽,且都是生吃活剥,莫说是调味佐料,连火都没生。 红发大汉见宁枫仍是神情呆滞,叹了口气,道:“这天氓山上狂风呼啸,除了雪花,沙砾,其它什么都没有。众人虽身负修为,但被关押在这极冷的地方,不吃点东西,根本熬不过去。这数十年来,被冻死、饿死的,已不下八千之数。” 宁枫闻听其言,心情稍缓。又想这些魔门妖人虽作恶多端,但在此恶劣环境,饱受折磨煎熬,也算是极为可怜,当下心中的憎恶痛恨之意稍微减轻了一些。 这龙鹰个头虽大,但也经不住千人一同抢食。不一会儿便血肉尽去,只余森森白骨,宁枫见之不忍,便调转过头去,却见有在峰顶的另一侧站着一群人,有近百之数,衣着不似魔门,个个吞咽口水,却就是不上前来。 宁枫心中讶异,便问身旁的占算元:“他们也是你们魔……神门的人么?” 占算元接过一同伴递过来的血肉,狼吞虎咽,满面血腥之气,听得宁枫发问,忙道:“他们……是道门的人,也因与武氏那女人作对,被抓到这里的。” 宁枫闻言大为惊讶,募的想起师父出身的太清门,便急问道:“可有太清门的人?” 占算元也不多想,道:“太清门是神帝门下,谁敢乱抓?这些人大多是寻常小门小派的人,不值一提。” 宁枫默然,心头百感交集。 第143章 结界 众人分食龙鹰之际,宁枫却是心灰意懒,不顾冰雪寒冷,跌坐在地上。脑中胡乱飞旋,万千想法汇集至一处,直如丝线纠缠,理不清楚。 那老和尚笑眯眯地撕扯一块鹰肉塞进口中,余光瞥见那些道人吞咽口水,垂涎之极,便叹了口气,道:“罢了,和尚我慈悲为怀,最瞧不得别人可怜。”说吧便从人群中抢过最后几块鹰肉,扔了过去。那些道人迟疑片刻,便哄然上前抢食,甚至大打出手,其场面之血腥,比之魔门众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枫心中本以为道门都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之士,此时却自私贪婪,受魔门施舍,实在可悲之极。他虽知晓大家在天氓山上饱受风吹雪打,饥饿之极,但内心仍是不由生出些许厌恶之感。 那洗心夫人见得老和尚所为,大怒道:“老秃驴,你胃口这么大也就算了,还把肉分给这些废物!你假装慈悲又有何用,到了饿极的时候,还不是要将他们宰了吃掉!” 道人们闻言果然停下争抢,簌簌发抖,显然在之前确有此事。 宁枫见魔门妖人动辄便言称吃人,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愤怒,但自己孤身一人,独掌难鸣,便是连救命恩人龙鹰也不能救出,更何谈惩治这些妖人?当下胸中憋闷,暗想:“罢了,他们被关押在天氓山,已经是备受折磨,我又何须多此一举?还是先离开此地要紧!” 老和尚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们忘了山上那人了么?若是让他瞧见我们如此对待这些道人,不定怎么发怒呢。” 出奇的是,众魔门妖人凶言厉色,但听到老和尚之语竟纷纷噤声不言,便是最凶狠的洗心夫人也是乌唇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 宁枫懒得理会他们,却转而想到雨儿仍然身处神都之中,不知是否落入敌手,他内心担忧,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过去将其带出。 心念既起,便再也按捺不住,索性找了一处空地打坐调息,毕集灵力修养经络,打算待伤势尽复之后便御风离开此地。 占算元吃完抹去嘴角殷红鲜血,瞥见宁枫模样,心中按捺不住,便又走上前来,作揖恭敬道:“小兄弟,老夫瞧你呼吸不畅,周身灵力微弱,显然是身受重伤。正巧老夫略通几分医术,不如让我看一下如何?” 宁枫虽不知眼前老者为何对自己态度如此不同,但瞧其仙风道骨,面目慈祥,倒也不像是凶恶之人。不过他自幼随妙应仙四处行医,精通药理医术,知晓自己这伤势并非一日之功可以复原,便想婉言谢绝。转念一想,对方既是一片好意,自己若是贸然拒绝,怕是不合礼数,当下便又点头应允。 占算元笑了笑,捏住宁枫的脉门,眯眼感应,脸上神情不断变化,似是见到什么匪夷所思之事。一旁的老和尚见状也凑上前来,笑道:“老妖怪,小兄弟既是破你卦象的高人,你可得好好医治。” 占算元也不理会,眉头凝起,良久才惊讶道:“小兄弟你体内有数股奇怪的力量,亦正亦邪,已经侵入你的奇经八脉,再难根除了。” 宁枫知晓他口中所说的是九鼎和阴珠的力量,微微一笑,道:“既然难以根除,那便不去管他了。不知我的经脉何时才能恢复?” 占算元皱眉道:“你的经脉已经尽数被外力损毁,即使有丹药相佐,也需十天以上才能尽复如初。” 这是那红发大汉也走了过来,讶异道:“这么重的伤势,定是幽木那厮将你打伤的了?” 宁枫点点头,暗暗运转定灵珠,忽然道:“占神卜,我若是绕过断裂的经脉,先行修复膻中、期门、气海等穴,然后再以其为中心,运转灵力周游全身,是不是便可以快一些复原?”其实他对自己伤势早有定论,彼时让占算元为自己把脉,不过是客套之举。 占算元闻听宁枫之言,呆若木鸡,思虑良久才惊声道:“这……确实能够加速复原之势,只是你经脉已全然被毁,如何能从丹田调集灵力进入气海等穴位?” 宁枫微微一笑,若是换做旁人,自然无法做到。但他体内负有阴珠之力,已经完全与血脉融为一体,又有法宝定灵珠可以精细地控制灵力走向,虽实施起来略有困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老和尚、红发大汉似也对宁枫的惊人之语颇为骇然,将信将疑。但占算元见宁枫不仅身份神秘,心性洒脱,竟还精通医药之道,不由更是对其敬若天人,寸步不离左右。 此后数天,宁枫便与魔门妖人一道,寻了一处山洞躲避风雪。众人吃完龙鹰,不过数个时辰,腹内便又咕咕直叫,骂骂咧咧,声称若不是龙鹰,怕是能够打下一个月的雁肉,直到红发大汉和占算元呵斥,方才作罢。 虽然没有食物果腹,但宁枫日夜修炼灵力,复原经络,周天奇经八脉便如干涸裂开的河床,被涛涛春水浇灌而下,心头舒畅,口齿生津,三日不吃不喝,反倒是精神饱满,力气倍增。 占算元见其果真如之前所说,先行修复期门、气海等穴,进而及至全身,不由大为惊赞,口称世间除了天医妙应仙人,怕是没有人能想出这等绝妙的医治之法。 宁枫闻言大吃一惊,生怕被看出师门,便支支吾吾说自己这一招乃是幼时学自村子上的一位老郎中,并不知道有何特殊之处。当年妙应仙人四海游走行医,常将一些惊世之学随意教给普通人,是以大家倒一时也并未起疑。 这些魔门妖人被关押多年,凶狠之性大减,又加上占算元等人对宁枫大为推崇赞赏,三日过后,互相之间倒也不似最初那般势如水火。 宁枫伤势慢慢恢复,闲暇之时与众人交谈,方才得知群妖之中,竟有许多都是当年魔门中极富盛名的魔头,除了那黑水殿护法洗心夫人之外,那白衣俊秀男子是白金殿的护法柳飞,为人颇擅智谋,但偏偏嗜杀成命,残忍手段层出不穷,当年最为道佛两派中人所恶,若不是幽木将其捉拿,怕早已被正道和朝廷通缉斩杀。 那红衣大汉名为炎流山,乃是赤火殿殿主烈千煜的心腹,为人性烈如火,豪爽仗义,便是道门中人也有些交情;占算元原是魔教圣阳殿的十大神卜之首,擅长六壬之数,推演人道,号称可断人间百事。 至于那丈余高的大汉,则是黄土殿的护法泰猿,修习石化大法,擅使一柄大音波锤,头脑耿直,当年在道佛魔三教大战之中也是杀人如麻,双手沾满淋漓鲜血。 其余诸如那死去的蛮妖,乃是一豺狼精怪,更有如双头蛇妖方九厉,时善时恶,亦正亦邪,全看哪个脑袋在控制身体,还有枭鸟成妖,双目如电,擅长飞翔,势如雷霆,翅膀一扇便是百丈之远…… 占算元介绍众人之时,那老和尚一直坐于一旁,面目含笑,双眼紧闭,口中翕动诵佛。宁枫虽不喜佛门中人,但见这和尚修为精深,行事爽直,颇有气概,便有心结交。占算元见其目光,知其心意,便笑道:“小兄弟是想知道这老和尚的身份么?老夫与他为伴二十载,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老和尚似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忽地睁开双眼,笑道:“和尚无门无派,从云从心,法号云心。” “云心?”宁枫心中嘀咕,他当年听师父讲起江湖掌故之时,也听说过不少佛派大师,却从未听过云心其名,不由暗自疑惑,转而又见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内心一动,喃喃道:“从云从心……” 募的大叫:“好和尚,心系流云,无法无相,大师果然好气魄!” 云心和尚拍腿叫道:“好小子,和尚一辈子悟道所得,竟被你一语说破!和尚越来越相信占老怪所言了,你年纪虽小,但心气、见识都高的很,占老怪的卦象虽然不准,但能将其破掉,必不是寻常人。” 宁枫闻言暗道惭愧,这些都不过是从书上读来,拾人牙慧,算不得高见,心头便不再纠结云心和尚的出身。 三人交谈之际,炎流山也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他素来广交天下,阅历颇丰,心中隐隐觉得宁枫必定大有来历,便欲攀谈一二。但宁枫心中对魔门仍有芥蒂,言语之中颇多隐瞒,谈了半个时辰炎流山也未猜出宁枫究竟师出何方,但他生性豪爽,与宁枫颇为相投,不多时已是兄弟相称,大为亲近。 其余魔门众人以柳飞、洗心夫人和泰猿为首,合至一处,不时地看向宁枫的方向,目光之中凶性毕露,颇有敌意。 宁枫心中想着早已离开此地,也不想和他们纠缠,便悄悄问道:“大家都是魔……神门中响当当的人物,修为绝世,此刻恐怕是幽木那厮亲来,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为何会被困在这小小天氓山上,何不御风逃出?” 他虽知其中必有蹊跷,但关系亲近,便索性直言相问。 却见占算元、炎流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云心和尚仍是笑容满面,却不回答。 宁枫心中一动,好奇之极。占算元现出惭愧羞恼之色,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天氓山说小可小,不过是几座雪山连在一处,但说大可大,包罗万象,将天地收在其中。” 宁枫闻言大为惊异,神识似是想起什么,却一时又回忆不起来,当下便追问道:“占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占算元说道:“老夫擅长六壬之数,推演人事。但世间万物,人不过是其中一环,颇为渺小,天广地阔,远超人之眼界,至于碧落黄泉,更是人力所不能及。”顿了顿,又道:“小兄弟可听说过道家三式?” 宁枫神识大跳,周身如遭雷亟,道家三式?这不就是在峨眉山九老仙人洞中寻到的《太清真诀》上做记载的高深奥妙之术么?传言道家三式乃是上古仙人所创,道家祖先老子李聃总结记载,传与后人。 那时他为了对抗妖后李夜姗率领的魔门,只是匆匆学了《太清真诀》下半篇中所录的五行术法,这三式之言太过深奥,他一眼略过,后来便一直没有时间详查。 他仔细回忆真诀上三式的呢荣,脱口道:“太乙、奇门、六壬?” 占算元闻言大惊,讶异道:“小兄弟竟然知道三式?” 宁枫自知失言,唯有掩饰道:“小时候曾听游行郎中说过,但并不知晓其中含义。” 占算元也不深究,径直又道:“老夫所学的六壬测人间之事,乃是三式之末,太乙、奇门却是天地之术,帝王之学,号称看尽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乃是道门中最为高深的学问。” 其话音一落,炎流山便笑道:“老妖怪胡吹法螺,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自到了天氓山,算的卦没有一个中的,还好意思说三式是道门中的至高学问,我看还不如寻常的火球术来的有用。” 占算元平生最负所学,此时听其诋毁三式,不由大怒道:“你知道个屁!六壬虽仅测人事,但也需天人合一才行,这天氓山上,天也换了形,地也改了貌,让老夫如何去算?再说,老夫的六壬盘也不见了,让你们去找,找了几十年也找不着,真是废物一群!” 炎流山被其一顿喝骂,也不着恼,仍是笑容不止。 宁枫想起三式乃是太清门的绝学,心中不愿其随着师父消逝,便问道:“占前辈,什么叫换天形,改地貌,难不成这天氓山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占算元沉吟良久,一字一句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天氓山上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已被高人用奇门遁甲之术改了天地,若是没有人能解掉此术,怕是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第144章 黑河 宁枫闻听其言,大为惊骇,他一直以为三式乃是太清门的不传之秘,为何朝廷中也有人能够使出来,还将魔门群雄困住长达数十年之久?他心头好奇,道:“是什么人设下此结界?难道是幽木那厮么?” 占算元冷笑一声,鄙夷道:“幽木老贼虽奸诈狡猾,但凭他,还使不出这等夺天地造化的术法?” 宁枫便欲再问,但看众人神情,显然也并不知晓这“高人”到底是谁?不由心中一沉:“难道真如占前辈所说,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么?” 忽听云心和尚哈哈笑道:“日新月异,沧海桑田。你们身被困,心也死了么?在和尚眼中,三十年来天氓山时时无一,刻刻不同,虽不过是百里雪山境,但已胜过万顷神州土了,就算一辈子呆在这里又有何妨?” 宁枫听其言中似是有所指,不由痴痴思索,但他对三式一无所知,想要掏出《太清真诀》一览,又怕山洞中人多眼杂,泄了身份,只好作罢。 炎流山呸了一声,说道:“老和尚装风流,假潇洒,你要是真的心如白云一身轻的话,为何连师门都不敢说出来?” 云心和尚似是被说中了心事,讪讪干笑,不再言语。 宁枫兀自沉思,忽的神识中灵光一闪,叫道:“占前辈,你既说天氓山上被人换了天地,那不管御风飞行之术有多高明,也是出不去的了?” 炎流山双拳紧握,恨恨道:“在我们被关入天氓山的最初十年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自负道术神通,欲从峰顶御风飞离,可不管是从东南西北,还是前后左右,最终都会回到原地。后来大家看飞天不行,便只好用个死办法,从雪峰山腰处循小径向下,可是此法也是行不通,反而是有不少人被狂风吹落山崖,跌得粉身碎骨。整个天氓山仿佛是进入了幻境一般,真是奇怪之极!” 这时,一旁的洗心夫人也突然道:“哼,什么幻境?就算幻术再强,对于无心无神的傀儡来说都是狗屁,可是老娘曾经用洗心玉将这些臭道人变作了傀儡,仍是飞不出这百里方圆!” 占算元捻须沉吟,半晌才道:“不是幻境!若老夫所猜不错,此术当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之术!” 宁枫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太清真诀》中似乎有记载,八门乃是奇门遁甲之一,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若有人以此术设下迷阵,除非是找到生门所在,不然无论在其中走上多久,都无法出阵。更糟糕的是,若是阵中人无意间进入死门,那便将遭受雷霆之劫难,水火之侵袭,九死一生。 瞧见众人疑惑的神情,占算元便解释了一番,但他只是精通六壬,并不擅长奇门,是以其中颇多紧要关节之处,也说不清楚。 柳飞皱眉道:“占神卜出自圣阳宫,他所说定然没错。可是在下却有一疑问,既然八门除了其余六门之外,也有生门和死门,那我们十年中御风飞行的何止万次?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当是找到了生门所在了,可是不仅没有人出去,更连那所谓的死门也没有碰到过,又做何解释?” 宁枫听之大奇,依众人讲述,这天氓山是被人设了奇门之术无疑,可是为何又如柳飞所说,大家只能遇到休、伤、杜、景、惊、开六门呢?他脑中飞旋,不由又想到在神都之中那以血祭之阵控制巨佛的神秘人,心中一动,脱口道:“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控制八门也说不定?” 其言刚落,柳飞便是一愣,心觉大有可能。但他之前一直作为魔门众人的军师,人人为其马首是瞻,此刻见宁枫竟屡次想在自己前面,不由冷笑道:“你一个山野小儿,知道的可真不少?”言语中对其真实身份大为怀疑。 占算元生怕宁枫招来众人不满,便急忙调解:“老夫倒是觉得,当初施展奇门术的人一定是将生门和死门设在了外围,令阵中人无法靠近,不然为何天空中的雁鸟群能够进入?” 柳飞听其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众人虽都是魔门中修为绝顶的高手,但对这道门的精深帝王之术实在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义,大家商讨了半天,仍得不出答案。诸如泰猿等急躁之人已经是抓耳挠腮,双拳捶地,震得偌大个山洞剧烈抖动,不时有巨石落下,若不是炎流山等人制止,怕众人没被饿死冻死,也被落石砸死了。 在这天氓山上不仅狂风暴雪不止,似乎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众人嘴上不说,其实早些时候内心里都对被占算元称为破卦高人的宁枫抱有几分期待,此刻见其修为平平,不过是一寻常小儿,顿时都大为失望,众皆呆坐在山洞之中,耳听风声怒吼,眼见白雪茫茫,心中生起怅然绝望之意。 宁枫初时还自负九宫洞天步,极有信心能逃离此地。但听众人稀稀疏疏地讲述这数十年发生的事情,心头愈发失落,脑海中只想着以后将要与雨儿永隔一方,便觉还不如那时被幽木魔君抓到算了。 懊恼沮丧之余,不由感觉周身倦意袭来,他这三日里一直调气凝息,修复经络,一刻也未休息,此刻困倦难挡,哈切连连,当下便倚靠冰冷的石壁沉沉睡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占算元、云心和尚、炎流山等人怕门中有心怀不轨之辈会趁机对宁枫有所图谋,便在其身旁守候,他三人都是灵力高绝之辈,隐隐感到宁枫周身萦绕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想要探究查明,却又一无所获。 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六个时辰,宁枫睁眼醒来,只觉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想要回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占算元见其苏醒,忙递过来一点以火灵炙烤的温热雪水,督促他喝下。 宁枫三日不吃不喝,早已渴极,咕噜咕噜连喝数碗,竟觉颇为香甜,便是曾经在游仙山上喝过的山泉清茶也比之不及,当下大为赞赏。 占算元虽见宁枫于众人逃离此地无甚帮助,但他对自己所算的卦极其有信心,深信宁枫必然是上天派来解脱众人的救星,是以他水刚喝完便拉着他走出山洞,巡查天氓山地形。 如此周游一阵,但见天氓山是由九座雪山连绵而成,互为犄角,首尾相连,竟颇合九宫之妙,宁枫心中更加确信跟奇门遁甲有关。 占算元忽地叹气道:“若不是老夫的六壬盘丢在了雪山上,说不定可用此盘推算一二,或许真能找出奇门的破绽所在。” 宁枫心中暗暗奇怪,当今道佛魔三派,不论修为多高,术法多深,都极其倚仗法宝,诸如道门中的拂尘、仙剑,佛派中的木鱼、降魔杵,都对实力大有裨益,为何占算元竟连随身法宝都丢了? 当下问道:“法宝乃是灵物,以众人的修为和感应力,应当不难寻找吧?” 占算元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道:“原本应该如此。但六壬盘丢失,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且丢的颇为奇怪!” 宁枫奇道:“如何奇怪?” 占算元捻须回忆,良久道:“老夫依稀记得那那还是我们刚来天氓山的时候,众人分成数队,或御风,或下山,寻找出路,最后一无所获,疲惫之极,都沉沉睡去。待醒来之时,大家的法宝就都不翼而飞了,唯有洗心夫人的洗心玉还在。所以那老娘们后来便把洗心玉当成宝贝,轻易不拿出来,若不是三日前她又现出,老夫还以为也丢了呢?” 占算元年岁已大,回忆起往事来便啰里啰嗦,没完没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隐约间宁枫只觉得这或许也与这八门之阵有关,便急问道:“难道大家都没有发现有和蹊跷之事么?” 占算元沉吟片刻,才道:“蹊跷之事?好像没有……对了,刚来的时候,天氓山上的风雪还没那么大,我们发现一处山坳间有一条河流,河水漆黑如墨,闪烁亮光,诡异的很。我们怕其中有毒,也未接近。” 宁枫闻言心头大跳,忽地想到曾经读过师父所著的地理志中有记载,在洛阳以北五百里处,有一奇河,名曰磁河,又叫黑河,其中水源乃是来自地下深处,通体漆黑,如被墨染,更奇特的是,河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能够将金属吸附其中,是以曾经在五胡乱华之时,大夏国君赫连勃勃铸造神兵利器之时,曾经派人来黑河中打捞金属,竟让他寻得无数稀有之极的百金,打造出无数神器,威震华夏。 念及此,他脱口叫道:“一定就是这黑河,你们的法宝定然就沉在黑河之中。” 占算元虽不知他为何如此确定,但其心头对宁枫极其信任,当下也面露激动兴奋之意,不过瞬间又叹了口气,悻悻道:“只可惜,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这条黑河,似是凭空消失了。” 宁枫闻言愈发确定有人在暗中控制这八门之阵,若不然纵是奇门遁甲精妙万分,又如何能控制住这些曾经跺跺脚便是风起云涌的魔门群妖,不过黑河河水发源于地底,绝不可能就此消失,一定还藏匿在天氓山的某个地方。 他思虑片刻,微微一笑,对着占算元道:“占前辈,麻烦您去叫来所有失去了法宝的人,在下或许有一办法,可以找到黑河所在。” 占算元大喜,叫道:“老夫这便去!”说吧飞一般地沿着小径向山洞奔去。 宁枫见其白须白眉,一把年纪,却仍是心地质朴,率真如小儿,内心不由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这十年间因幽木魔君的缘故,他对魔教是深恶痛绝,恨不能斩之殆尽,但这几日来到天氓山上,遇到魔门群妖,其中虽也有柳飞、洗心夫人、蛮妖等心狠好杀之辈,但诸如炎流山,豪爽仗义,泰猿,心思耿直…… 似乎魔教中也并非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凶顽之徒,他一时陷入沉思,直到峰顶处传来占算元的喊叫声,宁枫方才回过神来,急忙从如意乾坤袋中掏出云歌剑,这把剑乃是峨眉梦慧大师的佩剑,当年不知杀过多少魔教之人,若被他们瞧见,恐怕又会招来不少事端,是以刚才将占算元支开。 凝心定气,默念法诀,只见的晶莹长剑之上嘤嘤震颤,黄光一闪,一三寸大小,身着黄衣黄帽,驾着黄色马车的精灵从剑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呼呼盘旋,赫然正是庆忌神兽。 此灵兽乃是泽中之精,不可绝之于水,它被封印在剑中已有月余,而天氓山上又颇多风雪,干燥之极,此刻将其放出,定然能够辨出水源所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听峰顶上一阵喧哗声,抬眼看去,雪雾滚滚,恰如白龙夭矫,乘风而动,宁枫知晓之群雄将至,急忙将云歌剑收入乾坤袋中。 天氓山虽被高人施展了太乙奇门之术,但此术依赖周围地形气候,威力不能及至地下三丈。而地下暗流又为黑河之滥觞,若能循流而上,说不定便能找出天氓山的出口所在。 宁枫心中主意虽定,但仍是一阵忐忑难安,毕竟此地关押的乃是魔门妖人,若是自己真的找到出口,将他们放出,不知是福是祸?但又想到他们已被囚禁在这茫茫雪山长达数十年,煎熬已久,食难果腹,过着非人的生活,个个早就凶性大减,即使有个别顽劣不堪者,自己再尽力降服便是。 胸中大定,抬头看时,发现占算元已经带着群妖汹汹而下,一大半被关押之人都在其中。看来大家都恨不得能早日离开此地,虽然此次仅仅是能找到黑河所在,但有法宝在手,总是添了几分信心。 炎流山上来便用力拍了下宁枫的肩膀,哈哈大笑:“老妖怪说宁小子你可以帮我们找到已经丢失了三四十年的法宝,这不,大家都按捺不住,出了山洞,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云心和尚也呵呵笑道:“和尚虽孑然一身,空无一物,但也想看看小施主的神通!” 宁枫见众人如此期待,不由有些紧张,好在那柳飞和洗心夫人并没有跟过来,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此行虽然需要众人的力量,但若是将这两个魔头放出,天下间又不知有多少将要遭殃。 庆忌神兽虽是泽中精灵,吸谷水精华而生,但面对这么多或丑陋、或凶狠的魔门群妖,竟是害怕起来,躲在宁枫的背后。 泰猿领着众多黄土殿的高手,朝前跃起,脚下一阵狂震,他目视宁枫,恶狠狠道:“小儿,你要是……要是能将我的大……大音波锤找回来,我便答应……答应,不再想着吃你了。” 炎流山笑骂道:“猿猴子,就你这身形,宁小子还不够你塞牙缝的,还是等拿到法宝,大家合力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才是。” 泰猿闻言咽了一口口水,憨笑道:“说……说的是!” 宁枫微微一笑,口中翕动,封印法诀缓缓念出,众人只见的眼前黄芒绽放,夺目非常。待凝神看去,却见一黄色小人从宁枫的背后缓缓升空。 众人在天氓山上,除了同伴之外,已有数十年未见着任何活物,此时见到庆忌灵兽,纷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炎流山才叫道:“庆忌!” 宁枫点点头,见着众人欢喜神情,心头百感交集。他被困不过三日,已经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此地。这些人被囚禁了数十年,定然已是几欲癫狂。当下再不迟疑,解印法诀如潮水般涌出,庆忌灵兽终于脱去了束缚,在空中来回飞舞,终于在头顶三丈处停住。 第145章 复得 宁枫之前已经骗过庆忌一次,心头颇为过意不去,此次不敢再有所欺瞒,便道:“庆忌,你若是帮我找到黑河所在,我以后定然再也不封印你了。” 庆忌兽缓缓盘舞,小脸之上似隐隐有怒气,显然心中仍十分介怀。 感受到众人奇怪的目光,宁枫面上略有些过不去,正欲温言再劝,却突闻耳边传来一阵烈烈风声,回头看时,却见泰猿小山一般的身躯疾速跃来,口中叫道:“主人怎么……能被一小小灵兽欺压,让……让泰猿来教训一下。” 宁枫大吃一惊,便想飞身阻拦,但泰猿身形虽巨,但修为甚强,速度奇快,又出手在前,饶是以宁枫的步法,也追之不及。 却见庆忌灵兽飞旋在空中,也不躲避,只是黄色瞳孔之中现出一丝不屑之意,待泰猿铁锤一般的双掌堪堪挥至之时,庆忌兽黄芒一放,倏地腾空直上,没入云层之中。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千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来不及反应,泰猿抓了个空,身形失去了平衡,噗的一声跌坐在雪中,白雾升腾,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炎流山骂道:“猿猴子,你嘴巴不行,脑袋也坏了么?没了庆忌兽,我们怎么找到那条古怪黑河,找回随身法宝?” 泰猿似也是知晓自己犯错,嘟囔一声,也不反驳。 却见占算元不慌不忙,只是负手仰天,不停地观望,笑道:“无妨!八门之阵奇妙无比,我们这么多人飞了十年都没有飞出去,小小一庆忌又怎能成功?” 听到占神卜如此说,众人才放下心来,但眼见周遭虽狂风暴雪不止,天空却是澄澈青碧,纯净如洗,不时飘过片片白云,那庆忌兽却是一无所踪。 占算元自从失了六壬盘,算卦屡屡不中,在众人心中的威信早已下降。此时许久不见那黄色精灵,不少心急之辈顿时按捺不住,纷纷叫嚷。 半个时辰过去,炎流山等人也不由内心焦虑,探头感应。唯有宁枫暗暗失笑,他身怀云歌剑,乃是封印庆忌兽的灵器,自能感受到那精灵的气息。隐约中只觉庆忌兽在空中来回奔波飞翔,已有二十个回合。 终于,云心和尚呵呵叫道:“诸位莫慌!那小人找不着出口,回来了!” 众人闻之大喜,纷纷抬眼凝视,果见一点微弱之极的黄光腾于白云之上,在天空中不停闪现。不多时,黄光愈来愈近,朝天氓山雪峰顶疾速飞来,片刻间已是盘于宁枫头顶处,正是庆忌兽。 却见它端坐于黄色马车之上,高冠竖起,脸上隐有惊疑、诧异,更是怒气冲冲,周身灵力涌动,似是怪罪宁枫。 宁枫哑然失笑,看着庆忌兽如此神情,脑海中又不由念起宫雨儿,想起她欢喜时的倩笑,嗔怒时的娇容,竟愣愣地站在原地,满面痴意。待得身旁占算元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撇去遐思,走到庆忌兽前,笑道:“好庆忌,竟想撇下主人,独自离开,就罚你帮我们找到黑河水源。” 庆忌小兽昂首不答,半晌后方才缓缓点头,神色虽倨傲无比,但衬着其娇小的身形,却十分滑稽可笑。 不知何时,白金殿的柳飞和黑水殿的洗心夫人也带着一群人来到此地,两人看到庆忌兽时不由脸色一愣,呵呵冷笑。却听云心和尚笑道:“洗心夫人你也一同前往,难道不怕遇到那些尸骨么?” 宁枫微有讶异,经由炎流山悄声解释方才得知,原来当年魔教近万妖人左飞右奔而不能出,便宿在了黑河边上。那时洗心夫人尤为暴戾,眼见被困,逃脱无门,腹中又饥饿难耐,大怒之下竟一举杀了百名无辜道人,吃完之后便将尸骨随意丢在了河水之中。 洗心夫人被其揭短,怒道:“老和尚勿要多嘴,看你饿了三十年还这么大腹便便,小心老娘哪天兴起把你也宰了。” 云心和尚笑道:“昔日佛祖‘以身饲鹰’,和尚若能以身飨魔而感化之,那可是一大功德!” 洗心夫人平日忌惮云心和尚的修为,一直对其颇为忍让,此时闻言终于按捺不住,怒极呵道:“老和尚就知道说大话,还敢和佛祖相比,老娘倒要看看你这一身肥肉如何感化?”说罢手中洗心玉倏然发出一道烈芒,朝云心和尚当头罩去。 众人惊骇声中,却见云心和尚面不改色,周身耀出淡淡佛光,在胸前凝聚成一道金黄气墙,那洗心玉芒方一靠近便再难向前进分毫,云心和尚笑道:“佛即在此,妖魔退避。”募的大吼一声,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宁枫虽灵力不弱,但仍觉神识摇晃,待睁开眼看时,却见洗心夫人面色煞白,恨恨地看向云心和尚,却说不出一言。 炎流山见状急忙出来调和,笑道:“哈哈,今日有庆忌兽引路,本是大喜之事。两位在此关头争斗,引来恶象就不好了!”说罢又推了推身旁的占算元,他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是,是,阵前相斗,乃是大忌!” 洗心夫人本就骇于老和尚修为,被众人一劝,正好借坡下驴,冷哼一声,乌唇一张,将洗心玉吞入腹中。云心和尚却呵呵直笑。 宁枫瞧见洗心夫人狠厉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暗想此妖女作恶多端,自己此番若是将其救出天氓山,岂不是凭生罪孽?当下心中纠结,欲想出办法阻住其一同前往,但洗心夫人乃是黑水殿护法,位高权重,又是众魔的首领,宁枫一时也有些计穷,又听身旁人催促,当下按捺,想着先找到黑河要紧,随后再伺机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跟随庆忌灵兽,顺着雪山山腰处的一条小道蜿蜒向下,但见四周白雪茫茫,壁立千仞,无所依靠,饶是宁枫胆大,也不由有些惊惧,脚步便慢了下来。不多时,又向前行了有数百米,道路变窄,并肩已容不下两人之行,渐渐地,甚至小径都掩在数尺厚的雪层之中。 但庆忌兽飞在天上,殊无停滞。众人曾有过行将踏错,跌落山崖的经历,而且下方罡风横行,白雪障目,若是一不小心跌入,纵有御风之术,也很难逃脱。洗心夫人见状不耐,挥起黑色长袖,掀起一阵长风,将前方一片雪层尽数吹起,飘飘然落在山崖之下。 突听峰顶上传来一阵轰隆之声,似是猛兽怒吼。众人骇然讶异,急忙抬头观看,却什么也看不清。宁枫冷冷道:“大家莫要随意使用灵力,若是惹来雪崩,那可就糟了。” 不少人闻言脸色大变,显然是经历过此等劫难,面对这等天地伟力,便是修为再高,也难以施展。 洗心夫人冷哼一声,也不发怒。宁枫不由回头一看,却见柳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忽地想道:“这白金殿的护法虽然眉目间透着一股邪气,但其足智多谋,却是不假,如何不知洗心夫人刚才此举会引发雪崩?但其一直微笑不言,也不提醒,难道……” 脑中募的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炎流山哈哈一笑,道:“还是让我来吧!”说罢双掌向前一推,从其掌心中涌出一道青色的火焰,在周遭狂风中也不摇曳,却是像水流一般缓缓向下,那厚厚的白雪曾方一碰触,便瞬间化为暖水,沿着岩石沟壑向山崖流去。 火灵术法向来以霸道猛烈著称,诸如羽人炽、高光启等人,随意施展便是惊天动地的道术,有时甚至完全忽视了防御,如烈火燎原,势不可挡。但炎流山这一手火元之术却十分奇怪,光而不热,敛而不发,但其中却分明蕴藏着一股无所遮拦的力量,似是一旦被其卷入,便将尸骨不存。 云心和尚笑道:“炎老弟这一手幽冥青炎诀真是愈发出神入化了!” “幽冥青炎诀?”宁枫闻言胸中一震,他曾听过此心法之名,这是魔教赤火殿中四大火焰心法之一,传言为九幽地狱的万千厉魂合聚而成的鬼火,威力惊人,不仅可以灼烧万物,甚至连灵力真气也可燃之殆尽。 炎流山哈哈笑道:“从老和尚你嘴里说出这等话,可真是难得。” 云心和尚道:“和尚所说乃是实言,这幽冥青炎威力奇大,若在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可是苍生一大劫难!”洗心夫人听其言语中似有所指,不由俏脸一冷,怒容毕现。 宁枫不愿横生枝节,便道:“大家继续向前走吧!” 在炎流山的青炎之下,一路之上再无阻碍,便是些许巨石挡路,遇着这等威力无穷的奇异火焰,也是被烧成粉末,迎风飘散,与雪花混杂在一起,不能分辨。 宁枫见之更是心头一阵悸动,这帮魔门妖人修为如此不凡,不知又有多少身怀绝技之人藏在人群之中,自己此番引导众人寻找黑河,不知是对是错?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庆忌灵兽在空中忽快忽慢,一个时辰过去,已是越过了三个雪山,却仍未见到一丝河流的踪迹,漫山遍野都是茫茫白色,天地间似再没有其它。 宁枫也不气馁,神识高度集中,将庆忌兽的行走路线暗暗记了下来,果觉其中暗合规律,左一、前三、右七……但他对于八门阵也不甚了解,一时看不出来其中奥妙。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一低洼山谷之处,此时风雪渐渐变小,空中出现淡淡金轮,毫无阻滞的倾洒而下。宁枫抬头看去,但见数座雪山横亘在天地之间,其上晶莹白雪被阳光一照,顿时泛起金黄之色,恰如几条金龙卧在地上,气势磅礴,随时都有可能甩尾腾空,翱翔云霄之上。 突听洗心夫人讶异叫道:“前方果真有水声!” 众人侧耳凝听,却一点声响也未听见。炎流山不由哈哈笑道:“莫不是太过期待,出现幻觉了吧?” 洗心夫人闻言正欲发怒,却听柳飞沉吟道:“黑水护法她精修水之灵力,对于水源自是比我们敏感,她既如此说,那定然是在前面不假。” 柳飞素日颇有计谋,所说之言破有信服力。众人闻言不由一阵欢呼雀跃,想不到寻找了三四十年的黑河就在眼前,便连云心和尚也是面有动容,抑不住激动之色。 众人又跟随庆忌兽蜿蜒而下,顺着狭窄逼仄的山谷小道向前行走,不多时,耳边已经听到阵阵水流湍急之音,清晰可辨。众人这数十年来除了白雪沙砾,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此时听到河水的声音,纷纷惊喜欲狂,不顾前方危险,竞相朝前奔去。 宁枫心中也是一喜,与占算元、炎流山、云心和尚等人随着人群向下走去,刚穿过一处山峦,便看到一条百丈宽的大河横在眼前。河中水漆黑如墨,闪烁着淡淡的亮光,不时有黑色浪花大起,竟隐隐有金属撞击之声,颇为奇特。 众人也不管河流中是否有危险,早已前赴后继地扑入水下,四处寻摸,欲找出当年遗失的法宝所在。除了洗心夫人身怀洗心玉并未丢失,云心和尚并无灵器之外,便连占算元也按捺不住,欲脱衣下河,一旁炎流山生怕他年老体弱,有所闪失,答应他定然将六壬盘带回,方才作罢。 黑河河水也不甚湍急,众人法宝都俱是用天地间最为罕见材料炼制而成,颇为沉重,是以过了数十年也并未被冲到别处。不多时,魔门众妖已经陆陆续续地潜了上来,脸上喜不自胜,手中各自拿着法宝,那神情,便像是与失散多年的老朋友重逢,有些许动情者,已然是喜极而泣,泫然泪下。 第146章 挟势 众人手中法宝俱是非凡灵器,灿光夺目,摄人心魂。 宁枫定睛瞧去,却见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锤……一应俱全,沉没在这黑河中已有数十年,依然毫无锈迹,在金轮照耀之下闪烁寒光。 炎流山手中举起一青铜大斧,纵横挥舞,淡淡青炎在空中摇曳闪烁,其周遭五丈之内尽无冰雪,声势骇然。柳飞手执一金光骨扇,稍一运灵,便是飞旋舞动,道道炫光激射而出,刺目非常。 占算元怀中抱着一个奇怪的黑金铁盘,哈哈大笑:“六壬盘……六壬盘又回来了!” 宁枫心头微微讶异,占前辈他身为魔教圣阳殿的神卜,平日里仙风道骨,庄重严肃,此刻却手舞足蹈,激动兴奋如小儿一般,到底是什么法宝能让他如此欢欣?当下抬眼看去,却见那六壬盘三尺大小,通体漆黑,其上雕刻有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篆,闪闪发光。细细辨别,才发现六壬盘并非是一个整体,而是由纵横交错的金线分割,中央成太极两分,外圆切成五色,一环接一环,极其繁复。 占算元见宁枫看向自己手中的六壬盘,不禁有得意之色,笑道:“小兄弟果真是我辈中人,周围如此多的神兵利器你不去看,却独独注意老夫的六壬天地盘。” 云心和尚笑道:“说不定宁小施主只是疑惑你为何抱着一个破铁盘不放呢!哈哈……” 占算元也不理会,仍径直说道:“小兄弟你过来。”宁枫一直以为太清诀中的道家三式乃是太清门中不传之秘,所以对占算元的神卜之名心怀疑惑,此时见着六壬盘,虽不甚明了其中奥妙,但一看便知绝非凡物,是以恭敬地走了过去。 占算元道手指中央双分五轮,道:“所谓太极生阴阳,阴阳化五行。此乃阴阳五行盘,小兄弟身负道术,定然不陌生吧?”宁枫急忙点点头,占算元又道:“至于外环则分别代表十干十日,另有十二时辰、十二岁月,还有二十八星。你看着六壬盘上下浑一,其实它分为天、地两盘。若是推动其中任意一处,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地盘之间的清浊双气交融汇聚,再带以时辰岁月的变化,日月星辰的流转,便能推算出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他尚未说完,却听炎流山笑道:“老妖怪你唠唠叨叨了几十年了,谁能看懂你这个怪铁盘?” 却听宁枫突然道:“占前辈,天地盘是不是就分别代表天、地,而两盘之间的就是人类的气运,所以才可以用六壬盘推演人事,知尽天下?” 炎流山、云心和尚目瞪口呆,他们虽修为卓绝,深谙天地之道,但听占老妖怪唠叨了数十年,却从未这般想过,一时惊叹莫名。 占算元喜道:“昔日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而盘古顶天立地,纵横于中间,便是为人。小兄弟不过是舞象之年,却能一语道破老夫六壬盘的深机,果真乃神人也!” 目光又瞥向炎流山等人,道:“哪像你们一个个榆木疙瘩,整天就知道舞弄刀剑,打打杀杀,哪知道天地奇妙?”炎流山打了个哈哈,表面浑不在意,心底却是对宁枫刮目相看,再不敢起半分轻视之心。 众人交谈之际,却见洗心夫人走了过来,黑衣飘舞,于周遭风雪之中轻拂摇曳,倒是也有几分妩媚姿容,只是俏脸之上的狠厉之色让人瞧起来十分不喜。她眼见众人对宁枫十分推崇,心头不屑,冷冷道:“占老怪,你的六壬盘找到了,大伙也都拿回了自己的法宝。此时就算那幽木老贼来,也讨不了好去。你快些算一下,这八门阵法中的生门到底在何处?我们一起杀出去,捉住幽木,光大魔门!” 宁枫闻言暗暗失笑,八门属于遁甲之术,与六壬一个入地,一个及人,浑不相同,便是有了六壬盘,怕是也难以找到出口,不然当年幽木和望月神宗又怎会将众人关押在天氓山中? 果见占算元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这……老夫虽也略通八门之术,但仅仅是皮毛而已,要想寻着生门所在,怕是……怕是……” 黄土殿的护法泰猿最为性急,此刻举着一个近百斤众的紫铜大锤,大叫道:“什么生门……死门的……,让我用音波锤将这天……天氓山砸个粉碎,还……还害怕出不去么?” 柳飞微笑着走了上来,手中金扇轻摇,说道:“泰护法莫急,八门术并非如此易与之术,若是贸然强行破之,说不定便引来不可预料的变化,那时山体碎裂,雪崩滚滚,我们怕是绝难抵挡。” 泰猿似是对其颇为信服,听其所言,立马不再言语,只是仍对宁枫怒目相向,浑然没有因为宁枫帮众人找回法宝而有一丝感激之色。 柳飞双眸直直地看向宁枫,目光闪动,嘴角含笑,其神情似戏谑,似不屑,瞧得宁枫头皮发麻,仿佛自己的内心都尽数暴露在对方面前。半晌柳飞才道:“小兄弟,起初占神卜所言,实在匪夷所思,所以我们大家都心中存疑,不太相信,还望小兄弟你勿要见怪。” 宁枫愣了一会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片刻道:“柳护法言重了,在下道法低微,修为与在座的各位高手都相去甚远,若有冒犯得罪之处,也请各位前辈海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炎流山素来豪爽洒脱,最见不得别人这般文绉绉地你来我往,便摆手道:“两位就都别客气了。洗心护法说的没错,此刻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到底该如何出了这鬼地方。我就不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鬼结界,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却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洗心夫人与炎流山一水一火,向来不相容,没想到这粗犷汉子竟破天荒的站在自己这边,不由微微讶异。 占算元深知八门之阵绝非那般容易破解,便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大家先拿好法宝,回到山洞再说!” 宁枫虽心中想沿着黑河朔流而上,或许能寻找到一丝走出此山的办法。但他眼见魔门中不少人皆是心狠好杀之辈,若是逃出生天,不知道又会在江湖上平添多少波澜?是以内心纠结片刻,便打定改日再寻得占算元等人回到此处。 “慢着!” 他正转身欲踏步回到山洞,突听身后一声急呼,不由调转过头来,却听柳飞沉声道:“我们神门七殿近四千多人,在这天氓山上困了已经有四十三年,可是连一丝逃出天氓山的办法都未想出,此刻纵然有了法宝,却是面对奇门遁甲这等天地妙术,又能增添多少助力呢?”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默然,刚才涌起的些许欢欣之意一扫而空,甚至生出几分绝望。 柳飞扫视一周,目光又回到宁枫的身上,手中金光扇轻摇,突地朗声道:“但是自从宁小兄弟到来,不仅破了占神卜的卦象,更是在五日之间便带领大家找回了失踪数十年的随身法宝。这般的际遇,又岂是二十年、三十年能够得到的?” 宁枫闻言讶然片刻,倏然明白:“这厮是在帮我说话?”心头暗暗惊奇,自来到天氓山开始,柳飞和洗心夫人等人便对自己颇有敌意,若不是占前辈和炎流山等人相护,怕是自己早就被这些饿了许久的妖人生吞活剥了。 此时听闻柳飞言语间词锋一转,内心虽微有喜意,但隐隐之中,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占算元本还欲坚持,但见在场众人瞬间欢欣鼓舞,跃跃欲试,看向宁枫的目光都饱含期待,不由将嘴边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柳飞又笑道:“所以,我们定要趁着今日良辰,请宁小兄弟带着大家一起找到天氓山的出口,从此以后不再受这狂风冰雪、腹内饥饿之苦!”他气运丹田,声声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一时竟将周围的风雪都荡起数丈之高。 众人闻言不由想起这几十年衣不御寒、餐补果脯的痛苦,心中悲切难抑。此时听着到能够逃出此山,不由狂喜欢呼,高声震彻云霄。 直到此刻,占算元、炎流山方才知晓柳飞所言的真正目的,不由内心暗骂,莫说八门阵的精奇繁复之处,但就神门数千人四十年也未逃出的结界,单凭宁枫一个人,又如何能想出办法? 云心和尚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想要化解宁枫此刻境遇,但见众人神情,不由叹了口气。 宁枫皱眉沉思,僵立当场。魔门群妖本都是纵横江湖的高手,被关押在这小小的天氓山长达数十年,早就心恨难耐,此时经由柳飞这么一煽动,更是情绪喷薄,难以抑制。若自己稍有不从之意,那便不是不欢而散那般简单了…… 他不由又看向柳飞的目光,但见其双眸闪烁,似笑非笑,不由心中一跳,暗想:“难道此厮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想要趁机要挟我和庆忌兽,带他们寻到黑河的发源处?”既如此想,便觉大有可能。自己不过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哪里是这等阴险狡诈的魔门妖人的对手? 第147章 灵隐 众人见宁枫面有犹豫,还以为他是心中没有把握,纷纷高声劝慰。 宁枫立于原地,内心纠结已极。自己今日若声称自己并无良策,即使不会引来失望悲愤的魔门妖人群起而攻,以后若是想再利用庆忌兽寻找到这位置时时变化的黑河,那也难有机会了。 一方面是身处神都,四面环敌的雨儿,一方又是作恶多端,阴险恶毒的魔门妖人,何去何从,难以抉择。 占算元、炎流山等人正欲出声,却见宁枫突然昂首向前,朗声道:“在下不过是一无名少年,今日得众位英雄抬爱,定将竭尽所能,找出天氓山的出口所在,让大家重获自由。” 众人闻言大为振奋,狂声欢呼,有不少人甚至是喜极而泣,仿佛是已经逃出了结界一般。 宁枫瞧见云心和尚平和的目光,微微一笑,点点头。目光瞧见群妖如此神情,不禁略有动容,心中暗想:“这些人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便是犯了多大的罪恶,也当减的差不多了。但是……若其中有人出了这山,又行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之事,我宁枫便是拼了性命,也定要将其斩杀!” 群妖欢声高歌,簇拥着宁枫、占算元、炎流山、柳飞、洗心夫人、泰猿等人,士气高涨地沿着黑河河岸,朝雪山的另一侧走去。黑河位于雪山背阳之处,越往前走,虽然狂风暴雪被山体遮掩,小了许多,但空气却越发阴冷,不少人衣着单薄,纵有灵力护身,但仍是被冻得簌簌发抖。 黑河岸边层叠着许多奇奇怪怪的黑头矿石,一脚踩上去,便听得清脆的撞击声。千人同步向前,竟隐隐形成刀剑枪鸣,如两军交锋的战场,颇为震撼。 宁枫暗暗感应,只觉脚下矿石坚硬无比,更含有一丝淡淡的灵力,心底微微惊诧,若是能寻到一些铸成兵器,定然锋利之极。余光扫望时,早有不少人拿起乾坤袋、如意袋,大把地将矿石收入囊中。 又向前走了半个时辰,阳光渐转明媚,河水平缓,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薄。 宁枫正暗暗感应周遭地形时,突听身旁占算元惊声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洗心夫人感觉到周围的变化,心头大为欣喜,闻言蹙眉道:“老妖怪你胡说什么?都到了这里了,难道还回去么?” 宁枫也觉心中奇怪,但又见到占前辈满脸惊慌,手中拿着六壬盘,来回拨转,像是推演到了什么? 柳飞神色平静,微笑问道:“占神卜,前方可是有什么危险么?” 占算元也不抬头,那一直翻飞舞动的鸡爪子似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反复确认了几次,才说道:“前方……前方确是极其危险!”话音未落,却听泰猿哈哈笑道:“什么……什么危险的地方?把……老妖怪吓得跟我……一样了!” 洗心夫人不屑道:“我们有这么多人,便是幽木老贼和望月神宗的人来了,也丝毫不怵,还能有什么危险能吓得我们?” 周围众人纷纷高声附和:“洗心护法说的极是!他奶奶的,我们已经被困在这破山上这么久,前面就算是火山地狱,也要闯上一闯!” 占算元苦笑摇头,道:“前面不是什么火山地狱,反倒极可能是温暖如春,只是里面住着一个人。” 此言一出,群妖纷纷面色大变,喧哗吵闹声顿时消失,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一丝恐惧害怕的神色。 宁枫心中大为惊奇,这帮魔门妖人胆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竟然尚未现身,就能将大家吓成这样?好奇心大起,不由悄声询问:“前方住的是谁?也是神门的人么?” 炎流山愣了片刻,无奈道:“并非神门的人,而是一位道家仙人!” 宁枫闻言更是惊疑莫名,十分不解。天氓山囚禁的,都是恶贯满盈的魔教妖人,纵有占算元、炎流山这样看似并非心恶之辈,当年在魔教之中,恐怕也做了不少坏事。为何前方却是住着一位玄门中人? 惊疑之下,不由抬高声音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一同前往,也敌不过这人?” 众人相互观望,颇为尴尬。便是洗心夫人等人也沉默不语。 突闻一旁的云心和尚哈哈大笑,说道:“宁小施主年少心盛,怎知有的时候打架,可不仅仅是光靠人多就可以的。” 宁枫神识一动,忽然想到:“大家都如此害怕,岂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这机会先回山洞么?”想罢也裹步不前,目光扫向众人,只待有人提议,便出言附和,打道回山。 却见柳飞收起金光扇,走了上来,笑道:“宁小兄弟,这山上的人对我们来说极为可怕,但对你却可能并非如此。” 炎流山闻言骂道:“柳护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让宁小兄弟去冒这个险么?” 宁枫虽打定不再向前,但心中对炎流山的话却不以为然,他除了是妙应仙的徒弟之外,可以说是无门无派,不管前方是什么人,应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自己。 柳飞说道:“宁小兄弟,山上那人的修为彻鬼通神,更深谙这八门阵法的奥妙,所以只要在天氓山中,不管我们有多少人,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你与我们不同,不是神门的人,而这位道家仙人善恶分明,绝非嗜杀之徒,应当不会为难于你。” 宁枫闻言更是惊奇,此人既然知晓八门阵法,为何还不遁走,反而是住在这萧索冰冷的天氓山上?如此一来,他心中反倒是想见识一下这神秘人,若是能向其说明身份,说不定能逃出天氓山的同时,还依然能将魔门中的心恶之辈囚禁于此,一举两得! 想罢便笑道:“若是大家信任在下,便让在下独自一人前去拜访这仙人,倘若没有危险,你们再前来不迟。”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担心他一人前往凶多吉少,此时在场数千人的自由都系于他身,如果有个闪失,想要离开天氓山怕是永无希望了。 占算元、炎流山等人也忍不住劝解。 云心和尚仍是笑道:“宁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名道人可不似你以前见过的那般心善,他性格乖张,严肃易怒。五年前便因为洗心夫人吃了一名道人,他便上了峰顶,杀了魔门中近百人。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中的可比冻死饿死的要多多了!” 宁枫暗想:“既如此,为何还不将山上的道派弟子救出去?”余光瞥见人群中的数十名道人面有悲愤,似也是深受其苦,当下思虑良久,却猜不到其中到底为何?想到这天氓山,道佛魔三派齐聚,倒也是一大奇观了! 不过今日机会颇为难得,若是就此放弃,他日怕再难寻得如此良机。 想罢宁枫再不迟疑,对众人抱拳道:“逃得过一时,难道逃得过一世么,只要大家还想着逃出天氓山,重获自由,还就非得直面此人不可!”其言慷慨恳切,顿时引来众人高声附和,有人叫道:“宁小兄弟说得对,我们都害怕这么多年了,若还是这样胆小,如何能逃出这里,光大魔门!”豪气顿生,纷纷大声高呼,但却没有一个人言称要一同前往。 炎流山见宁枫主意已定,心一横,便道:“宁兄弟好胆量,我炎流山也不能落了下风,我跟你一起去。” 宁枫微微一笑,婉言谢绝。柳飞也笑道:“炎护法,此事还是宁小兄弟单独一人前往为好。这位仙人与我们积怨甚深,若是看到你,说不定反而是弄巧成拙。” 炎流山叹了口气,拍了拍宁枫的肩膀,道:“宁小兄弟,你竟然肯为我们神门如此不畏艰险。若是你能够安然归来,我炎流山的性命就是你的了!” 宁枫笑道:“炎前辈的性命这么硬,我还是不要了。倒是这几天肚子饿的紧,等出去了可要请我好好大吃一顿。” 众人闻言轰然欢笑,一时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炎流山大笑道:“那是当然,到时甭管是长安的醉仙居,还是洛阳的极乐楼,宁小兄弟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宁枫回身朝众人抱拳,随后便沿着黑河继续向前行进,过不多时,已经到了河流的发源之处。但见百丈宽的黑河已变得不足十丈,水流层层荡漾,泛起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点点黑色光芒,隐约间已经可以看到河底的细沙矿石。 心中想着早些见到这位神秘仙人,脚下也不停歇,大约一刻钟后,黑水滔滔的河流终于变成了一滩小溪,在一处山脚下戛然而止,宁枫忖道:“曾听师父说过,纵是天底下最为雄阔滔天的长江黄河,其起源处都仅是滥觞之地,果然不假!” 既然到了黑河发源处,那照占算元所卜的卦象,应当离那神秘人的住处不远了。他凝神观望,见此山不过是数百丈之高,但却冰雪消融,蜿蜒汇聚成溪,山上的巨石不再是嶙峋怪异,反是隐隐泛起一丝绿色。 闻着那一抹抹涌入鼻息的芳香气味,只觉恍若隔世。宁枫心头一阵舒畅,没来由增添了几分气力,当下御风越过山头,登顶向下眺望,却瞬间周身怔住,呆立当场。 却见山的背面乃是一山清水秀的幽谷,四周绿草如茵,鲜花遍地,阵阵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一扫周身疲惫饥饿。谷中一条小河平静流淌,清澈见底,便是相隔甚远,仍是能见到水底的数十尾绚丽的游鱼。 山谷中央却是立着一间别致的小屋,屋身不是以石头建造,却是利用青竹的生长之势天然搭建,微风吹来,那茂密的细长竹叶随之飘拂,宛若阵阵绿色波浪,与下方或紫或红的鲜花相互映衬,更显得清幽雅致。 宁枫心想:“这山谷幽雅佳境,主人以竹为伴,怎会是一善恶不分之辈?”好奇之意不由更甚,正欲俯身飞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裂风之声,若不是他此刻神识四下感应,绝难发现。宁枫大吃一惊,急忙回身闪躲,目光扫去,只见只是一极细嫩的竹叶疾射飞来。 虽提前反应,但这竹叶来势极快,心念刚动,胳膊上的衣衫已经被划开,肌肤隐隐作痛。 宁枫暗暗后怕:“若是躲的慢了,怕这胳膊就要交待在这里了!”眼见这神秘人不问青红皂白便立下杀手,心中微有怒气,又思忖:“我自入世以来,遇见过修为最高的便属幽木魔君了。但这神秘人出手之迅疾,灵力值强猛,绝不下于他。若是再不表明来意的话,下一招怕是抵挡不了了。” 当下气运丹田,恭敬道:“晚辈宁枫,冒昧来访,还望前辈恕罪。” 半晌不闻回应,四周静悄悄的,唯有不时有雀鸟飞过,啾啾鸣叫。 宁枫心中忐忑不安,正欲再出言,却听一个清润之音隔空传来:“你这小妖倒是颇懂礼貌,今日嫩竹吐绿,我心情颇佳,你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的吧?若再来叨扰,休怪下手无情。” 第148章 惊现 此声音温润如玉,听在耳中如沐春风,但话语却是极其蛮横。宁枫闻言一愣,心有不快,但此人乃是走出天氓山的关键,他又如何能轻言放弃?当下又道:“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魔教的人,而是偶然进入这里,逃脱不得,所以特来拜会。” 那声音默然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浑浑之音震地四周花草起伏,百鸟惊飞,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笑罢说道:“你这小妖面善心滑,可恶的很。如此……便留下一只手,稍作惩戒吧!” 说吧一道气芒隔空而来,恰如强弓利箭,势不可挡。宁枫不知道自己如何激怒了对方,心头大惊,连忙脚下顿地,忙使出九宫洞天步,堪堪躲过了这足可碎金裂石的一击,却觉左肋处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竟是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宁枫大骇,急忙默念“春叶诀”,愈合伤势,抬头看向那竹屋的方向,脸上怒容毕现。 那神秘人似是没料到宁枫能够躲过自己的气剑,咦的一声,讶异道:“小妖修为虽弱,但步法却精妙的很,谁教给你的?” 若是平时有人这般对待自己,宁枫早已拂袖而去,但此时有求于人,只好忍气吞声,深呼一口气,压制剧痛之感。 神秘人见宁枫没有回答,笑道:“也是,无缘无故询问别人师承,确实不妥。既如此,那我便再试探你一番,总能看出些门道来。” 宁枫闻言惊骇莫名,对方修为如此之高,只是随意一击便将自己重伤,若是再来几下,哪里还有命能逃得出山谷?突然想起云心和尚说过,这神秘人性格乖张,果然不假。 脑中疾速思索应对之策,但自己实力与对方相去甚远,什么计谋策略都是浮云?心头焦急,冷道:“如果前辈想知道,也无不可。只怕我说出来,前辈又不信。” 神秘人哈哈笑道:“小妖恁的狡猾,好,你且说说,到底是那个魔教妖人创出这等精妙步法?若有机会,定要出山去讨教一番。” 宁枫听其侮辱师父为魔教妖人,心头大怒。又听其言语中似乎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入天氓山,便按捺心头怒火,应道:“是一只峨眉山上的白猿。” 神秘人默然片刻,冷笑道:“哈哈,白猿?小妖撒谎也得寻个令人可信的,我虽在天氓山隐居多年,可记得魔门中从来没有哪个魔头是白猿成精的?更何况这步法中暗含九宫之妙,绝非妖物所能创出。还不说实话么?”话音刚落,竹林中风声大作,道道嫩绿竹叶募的飘起,尖锐锋芒直指宁枫。 宁枫见状暗暗惊惧,又听对方一言便道出自己洞天术的奥妙,有几分敬佩,却不知为何将一直自己认作是魔教的人,便心有不忿,急道:“前辈为何如此不信任我,我绝非魔教的人!” 无数细长竹叶横向林立,如万千碧绿钢针一般,殊为骇人。 神秘人眼见宁枫竟没有表露出害怕之意,心底微奇,道:“若不是魔教的人,为何体内有鬼魂之力,想来你平日经常吞噬冤魂修炼妖术了?” 宁枫闻言恍然,原来对方早已看出自己的底细,既如此,心中反倒是舒一口气,说道:“不管前辈相信与否,这鬼魂却是我的血肉至亲,若不是它,怕是在下早在十年前便魂入地府,转世轮回了!” 神秘人修为盖世,见识非凡,却也从未听闻过这等奇事,不由暗暗惊异。但又眼见宁枫言之凿凿,浑无做作编造之嫌,心中思忖:“此子若非大奸大恶之辈,便真的是如他所说了!” 但心中仍然存疑,又道:“你修为虽弱,但对于这年纪也是颇为难得,难道也是那小小白猿教授于你么?”话中颇有戏谑之意,显然是并不相信白猿之说。 宁枫那日在峨眉山时与白猿虽不过一日一夜的交情,但却已与其实亦师亦友,颇为尊敬。听神秘人言语中又是暗讽,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前辈这般可就大大不是了,那白猿是仙兽灵猴,已活千年,一举一动皆是极具神通,怕是前辈你也有所不及,如何敢稍有不敬?” 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对方性格古怪,难以捉摸,若是激怒了他,怕是自己修为再强十分,也逃不过。不由暗暗凝神戒备,哪想到对方竟没有发怒,反而是沉默半晌,讶异道:“已活千年?难不成是峨眉派的白猿祖师?” 峨眉派虽早在三皇五帝时期便有仙人出没,但真正立派却是在夏禹之后的先秦时期,有一位号动灵子的白衣秀士在山中得一白猿传授术法,后得道成仙,开创了峨眉派,遂后人都称那白猿为白猿祖师,但久而久之,人人传诵,白猿祖师便慢慢成了白衣秀士的名号,威震江湖。 宁枫听对方也知晓白猿祖师之名,心头大喜,道:“前辈高见,正是如此。” 却听神秘人鄙夷一声,不屑道:“小子满嘴胡言,白猿祖师自秦朝之后便消失匿迹,再不复现于江湖,峨眉派那些老尼姑找了一千多年都未找到,却正好被你碰到了?” 眼见自己无论如何辩解,对方都心有怀疑。宁枫微有怒意,不想再作无谓之言。其实神秘人心中想法早已改变,是以口中不再称宁枫为“小妖”,改称“小子”,只是宁枫内心焦急愤懑,一时并未发现。 “前辈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不过峨眉派道佛兼修,造福一方百姓,为何前辈言语中似乎十分不屑?”宁枫之前为了走出天氓山而一再忍让,此刻听神秘人出言不逊,竟是侮辱宫雨儿的师门,终于心中一横,出言驳斥。 神秘人似是感应到宁枫的情绪,怒道:“怎么?小子你如此维护峨眉派,难道是那些老尼姑的徒弟么?那什么清净佛,修道不能成仙证道,修佛无法普渡世人,不过是小乘的境界,难道还不许外人说么?” 宁枫大怒,冷言应道:“依在下看,峨眉派的梦慧大师身居大唐五佛之位,修为万人敬仰,却不愿苟且于朝廷,又以一派之力,独对魔教上万妖人,此等行为,足以傲然世人,若这还是小乘,那在下不知有什么是大乘了?” 说完怒气难消,愤懑难平。但内心却是涌起一阵惊惧,这位神秘人喜怒难测,若是真的下了狠手,光凭自己一人之力,恐怕连一招也抵挡不住。脚步轻移,已成洞天术起步之姿,只等对方攻至,便御风而逃。 神秘人却是没有出手,便连那一直迎风而立的竹叶也倏的垂了下去,良久才道:“罢了,不与你作这口舌之争,今日便饶过你,你且下山吧。不过要小心那些魔教的妖人。” 宁枫听对方口风陡转,似乎已经相信自己所言,便趁势道:“前辈,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神秘人不耐道:“我已是手下留情,小子怎的还如此不知好歹,凡是相求于我的人,得先接过我三招才行。”宁枫心中凛然,急忙飞身闪至一侧,凝神戒备。突然那竹屋密林之中风声大作,花草摆舞,一个青色的人影从茂密竹林中闪电而出,刹那间便飘至身旁。 宁枫口中叫道:“前辈,得罪了!”对方修为卓绝,直追神州九仙。宁枫不敢怠慢,调动周身灵力,双掌胡乱推出。但他身负九鼎,腹中暗藏定灵珠,每一招使出都暗含五行变化之妙。 神秘人惊叹连连,叫道:“好小子!”身形一晃,便又消失不见,在宁枫周围来回穿梭,不时指尖射出道道凌厉气剑,发出裂帛之声,声震耳膜,令人骇然。 宁枫瞧出对方手下留情,若不然,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了。当下心头镇定下来,也不拔云歌剑,只是随心所欲的见招拆招,体内定灵珠飞旋怒转,将九鼎之灵源源不绝的送至其掌风之中,一时七彩次第涌现,颇为好看。 神秘人笑道:“花拳绣腿的术法,有什么用?”说话间一道白光闪现,从其缥缈如云的身影中又是一道气剑激射而出,直朝宁枫空门击去。 这一招平淡无奇,但偏偏势弱闪电,去势极快。若是贸然抵挡,必然敌不过对方的磅礴灵力,但如果凝气蓄灵,却又追不上其夭矫之速。电光火石之间,宁枫已是大汗淋漓,心头惊惧,满脑空白,下意识地随意调集九鼎之灵,挥掌而出。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周遭山石迸裂,绿树拦腰被斩,一道强劲的旋风向四周扩散,卷起阵阵绿草红花,满地狼藉。 宁枫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但感应全身,竟只是受了点轻伤。他满面惊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挡下了神秘人的雷霆之击。宁枫还以为是对方手下留情,正欲出言感谢。 却见青衣神秘人讶异一声,飘然跃至山峰顶处,俯视宁枫,厉声呵道:“妙应仙人孙思邈是你什么人?” 第149章 经纶 宁枫心中诧异,转身望去,却见十丈之外,一个身着青衣的仙人迎风而立,足下登履鞋,腰间朝着一束丝带,面若冠玉,颌下飘着三屡白须,好一派得道仙人之象。 宁枫瞧其仙家姿容,出尘气度,暗想其曾经定然是江湖上的有名之士,但苦思冥想,却找不出一人可与其相对应。但对方却道出妙应仙的名字,难道他与师父有所瓜葛么? 殊不知他刚才为了抵挡青衣人的凌厉一指,无意间使出了太清真诀上的五行之术。他虽然对其中内容一知半解,但身体暗藏九鼎之灵,又对真诀时常查看,生死关头灵光一闪,便用出了这太清门中的不传之秘,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 犹豫片刻,还是恭敬地答道:“晚辈幼时遭魔门妖人毒手,曾得妙应仙出手相救,在他身边学过十年的医术。” 神秘人讶异一声,锐利目光上下打量着宁枫,良久才道:“如此说来,你可算是妙应仙的徒弟了。”神情将信将疑。 宁枫暗暗思忖:“眼前这人道术精通,又认识师父,我若是承认,说不定可让其回心转意,相助于我。”当下便点头。哪想到神秘人突然冷笑不止,笑声中满是嘲讽萧索,只笑得宁枫眉头紧皱,心底惊疑。 突然道:“你师父最是疼爱徒弟,你还有何担心?说不定过几日便会过来救你了!” 宁枫心中一沉,良久才缓缓道:“师父……他已经在游仙山坐化了!”妙应仙是因当年超度上万冤魂,再加上长年累月为宁枫炼制镇魂丹药,方才心力交瘁而死。他心头一直颇为自责,此刻又听青衣人这般说,不由更是悲切痛楚,难以自抑。 青衣人突然全身颤抖,面色大变,惊道:“什么?他……已经死了?他修为绝世,医术通天,世间有谁能杀得了他?” 宁枫低声将十年的事详叙一番,他心头隐隐觉得眼前青衣人与师父必然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言语中便不再有所隐瞒,连武皇炼制阴珠的谋划都全盘托出。 最后恨声道:“前辈,此间一切都是由那幽木魔君引起,晚辈此次也是被其追杀,也偶然被困天氓山,所以特来求前辈相助。” 青衣人抬头仰天,清啸长吟,朗越之音声震云霄,直惊得四周飞鸟四散,浓密竹林花圃簌簌作响。宁枫见其神情古怪,不知是悲是喜,心底暗暗诧异,问道:“前辈,您……” 青衣人突然脸色陡转平静,直视宁枫,淡淡道:“小子,我可不止是你的前辈,说起来,还算是你的师叔呢!” 其言一出,直如当头霹雳,震得脑中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师叔?”青衣人笑着点了点头,温言相告。 当年太清门掌派仙人升玄道长一生云游四海,济世为善,曾经收过三位弟子,分别是天医妙应仙人孙思邈、现任太清门执剑长老的王仙卿、人称灵中隐士的陆经纶,还有一位记名弟子,便是那曾为李唐大将,凭借奇门术平定江山的卫国公李靖。 眼前这青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灵中隐士陆经纶,他所修者乃水之灵,本是性情温和,上善若水,在玄门中崇尚无为得道,反对如妙应仙人那般入世修行。后来武皇掌权之后,大肆屠杀李氏宗族,打压道门。但妙应仙却令太清门不得与之相争,陆经纶一怒之下,竟脱离了太清门,另立灵隐宗。自此江湖上所有被朝廷迫害的玄门道士皆入其门下,声势浩大,只是宗主约束门人隐世修道,所以名声不显。 陆经纶一直认为若不是魔门发展,损害玄宗声威,绝不会出现后来的佛派壮大,武皇登位的局面。所以他心底最恨魔教,同时也对妙应仙当年的心慈手软而耿耿于怀。 只是不知他为何会甘愿被囚于天氓山中长达数十年,难道是被朝廷打压捉来的么? 宁枫见其不愿言明,自己也不方便多问。 自从师父妙应仙化羽登仙,他便一直自觉孤苦无依,孑然一身,此时在天氓山竟然偶遇陆师叔,不由心底欢欣,生出一分亲切之意,之前的些许忐忑慌乱尽皆烟消云散。 陆经纶听宁枫所说,魔教妖人蛰伏数十年之后,竟是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之势,他心底惊怒,坐立难安,皱眉思虑。宁枫于一旁不敢打扰,良久才听其说道:“宁师侄,你说那妖后重出江湖,只是在峨眉山上现过一次身,是不是?” 宁枫闻言一愣,道:“是。不过最近的献飞车、控巨佛刺杀武皇一事,定然也是其在幕后谋划。那妖后麾下上万妖人,却只有秋泠仙子一人出现,不知其背后,还在酝酿着什么惊天阴谋?” 陆经纶突然双眉一挑,淡淡道:“当今佛门掌权,武皇为尊,这除魔卫道的事情,便留给他们去考虑了。” 宁枫本来还想劝解陆师叔走出天氓山,联系道佛两派一起搜寻魔教妖人的踪迹,将其镇服。不想竟听对方说出这番言语,他刚欲反驳,却又见到陆师叔神情萧索,意兴阑珊,显是无意再参与江湖争斗。他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人各有志,也不好勉强,只好作罢。 思虑片刻,便又重新说明来意。 陆经纶闻言笑道:“天氓山上被人施了八门阵法,你既然修于妙应师兄门下,应当也晓得此阵了?”宁枫虽不曾听师父亲口说过,但也算是得闻于《太清真诀》,便点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陆经纶又道:“八门阵乃是奇门遁甲中的精妙之术,绝非那般容易解开的。”顿了顿,又看着宁枫,似笑非笑道:“纵使我真的破了八门阵,你难道不怕山下那些魔教妖人逃出么?” 宁枫心头一怔,默然当场。他原本打算只放出占算元、炎流山、云心和尚等人,但转念一想,魔教众人人数众多,朝夕相处,若是其中一部分走出了天氓山,剩下的人如何肯善罢甘休?那时定然是恶语相向,大打出手! 想了一会儿,才恭敬说道:“那时便请师叔出手,留下那些心恶之人,放出心善之人即可。” 陆经纶听完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曾得了妙应师兄的道法修为,却学会了他的迂腐愚昧。这些妖人已经遁入魔道,哪里还有什么心善之辈?你若想走出此山,便帮师叔我回去引那些妖人过来,我设下一阵,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宁枫闻言怒极,他初时听到陆经纶的身份,以为他也如妙应仙那般悲天悯人,心怀苍生。不想竟真的像云心和尚所说,性子乖张,非黑即白。 他虽痛恨魔门,但又怎能帮助陆经纶做下这等灭绝人性之事?便不顾犯下冲撞师叔之罪,冷言拒绝:“师叔此议,恕晚辈断不能苟同。” 陆经纶也不惊讶,似是早就预料到宁枫会这样回答,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师叔便不能相帮了。八门之阵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打开,魔教妖人必会群起而出,便连我也控制不了。你回去吧!” 宁枫心头大震,这样岂不是要永远的困在这荒凉冰冷的天氓山上了么?他身负仇恨,又心怀消灭魔门的壮志,若是不能走出八门阵,那一切都是梦幻空想。 陆经纶见宁枫低头思虑,裹步不走,微微一笑,道:“怎么?有所动摇了么?”又见宁枫没有回答,又道:“师叔我一直住在这山谷中,你若回心转意,便来谷中找我。切记!莫要与魔教那些妖人为伍!”说罢脚下轻轻一跃,周围募的涌起一阵微风。宁枫再抬头看时,已不见了陆经纶的身影。 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心头纠结之极,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如丝麻交织,最终乱作一团,再也拆分不开。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日落西斜,山谷中夜色降临,更给这个隐居之处增添了几分幽静,不是从那小河边的绿草丛中飞出几点萤火虫,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那竹屋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衬地碧绿翠竹格外的别致。宁枫想进屋再试,却也知晓陆师叔的想法绝非自己可以改变,他叹了口气,暗想:“也不知占前辈他们是不是已经等不及,回到山洞去了?” 眼前又浮现起柳飞、洗心夫人等人的狠厉面庞,心中一怔,思忖:“这些妖人虽然可恶,但被关押在此地良久,肯定是对我抱了十分的期待。我若是无功而返,他们情急愤怒之下,不知道为做出什么事情?” 一时竟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陷入两难境地。 宁枫仰天观望,但见满天繁星,争相闪烁,又有一轮玉盘横在空中,月光皎洁,如水银般涌泻而下。他心中一动,又想:“占前辈说天氓山已被人改了天,换了地,难道这明月也是虚假的么?既然日光月华能毫无阻滞地射入山谷,那我为何却不能出去呢?” 想罢内心疑惑之极,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八门之阵是什么精妙的阵法?奇门遁甲又为何被称为帝王之术?许许多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如潮水般涌入宁枫的脑海之中,冲击着敏锐的神识,他目光又看向那竹屋,募的生出一股豪气:“陆师叔你不教我破解八门之术的方法?难道我便不可以自己去寻找么?” 在峨眉山九老仙人洞时,宁枫曾经阅过《太清真诀》,将其中的五行术法学了个遍,虽由于体内灵力属性和修为的限制,大部分的法术他暂时还用不出来,但其神识深处,已对阴阳五行之说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我记得师父在真诀的前篇有注解,看看其中有无关于八门阵的解释?”他对于奇门遁甲一无所知,是以唯有从头看起,当下指尖燃起火灵术,将羊皮制的真诀映得雪亮。 他循迹寻找,果然见到真诀的最顶端有几行优美的小篆文,仔细辨别,读道:“余虽知晓天地,算尽前后百年,但不想世间万事万物如浮云变幻,云波诡谲,纷至沓来,竟无一能挡者,自此封太乙、大六壬之术,唯留奇门遁甲以荫后人……” 宁枫心中惊奇:“这不是在九老仙人洞石壁上所见到的文字么?”那注解也当是妙应仙人所留,以前皆是草草阅过,竟没有发现。此时见到师父的文笔,恍若隔世。忽然心头一动,疑道:“师父文中所说,已经封了太乙、六壬之术,为何占前辈却是能够使出?” 思索良久,得不到答案,只好胡乱推测,道家三式既然是上古仙人所留,那会使用的说不定不止太清门一派,魔教中有人会用也并不稀奇。 当下又朝后看去,果然发现羊皮纸上被人以灵力裁剪,少了两篇,若不细看差点没有发现。宁枫心头不禁有些惋惜,六壬可以尽知世间众人,奇门又可改天换地,移山动岳,不知那太乙又有何神通? 但师父既然言称世间万事万物不能以人力挡之,说明这道家三式也并非是可以算尽所有事的。宁枫并非拘泥之人,便放下其余的念想,专心从奇门遁甲篇开始看起。 第150章 三才 奇门遁甲篇中写道:“远古时天地间火山、洪水不断,灾难频生,伏羲自感力量微弱,不足以改变天地,终日苦恼困惑。一日他在滔滔肆虐的黄河边思考深奥至理时,却见到河中出现一龙马,背有河图;后来他经过洛水之时,又看到一玄龟负洛书而出。” “伏羲便从河图洛书之中推演出太极、阴阳、八卦等多种道家至理,善分阴阳,定两仪乾坤,平定天下灾祸。后传至轩辕黄帝时,与蚩尤魔神争夺天下,又有九天玄女下凡赐以无上仙法,立五行神兽大阵,才终于在逐鹿之野擒杀了蚩尤。黄帝感玄女功德,遵其为帝师。玄女离开之后,黄帝念道法神通,前往峨眉山寻找仙人治世,又得天皇真人‘五牙三一之文’。轩辕将河图洛书、玄女仙法和天皇真文结合,终于创出了太乙、奇门、六壬三术,自此天下一统,得百年盛世。” 读到这里,宁枫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道家三式被称为帝王之学,原来竟然是轩辕黄帝所创。念及此,心头颇为欢喜,这最为深奥的至理玄机竟然便在自己手中这一张羊皮纸上,若能参透,还怕找不到走出天氓山的方法么? 当下便朝后看去,只可惜刚读了一会儿,胸中的那番热情和兴奋便有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宁枫还自认悟性不俗,纵是再困难的术法,多读两遍总会参详领悟。哪想到这奇门遁甲篇中所言尽是些数理、法理等言,极其晦涩难解,不过读了几句话,宁枫便花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方才理解一二,若依此推论,要尽悟这大约千字的奇门篇,恐怕没有个几年也不可能完成的。 宁枫心头沮丧懊恼,难以言喻。一时不由坐立难安,在山谷旁来回走动。良久之后,暗暗思忖:“修习道法最重要的便是心性清明,空无旁骛,这才能事半功倍。我若是一直这样急躁功进,怕一辈子也掌握不了这奇门之术。” 便又念起师父所传的凝心法诀,压抑神识中的躁动不安。鼻息间掠过山谷中的青草花香,周身感受着山顶拂过的阵阵凉风。一刻钟之后,宁枫才沉下心来,又朝后看去,但越是后面的口诀,越是深奥难明,而且不知是前人故意为之,还是囿于羊皮纸的大小,许多足可以用一本书来详解的观点论述,竟然仅仅用一段话,甚至寥寥几个字便将其囊括。 宁枫虽极力参悟,但仍不能领会。又过了一个时辰,却还是困在其中一句:“三奇游六仪,玉女守门扉……”上面。困惑万分,宁枫第一次觉得人智有所尽,这奇门篇不愧是远古诸多圣人之言汇聚的至理,果然博大精深,非一日可解。 既这般想,心头懊恼稍稍缓解了一些,突又想到:“师父曾经说过,不管是多么艰深的法术,都可总而纲之。诸如凝心法诀,虽有千言,但其核心离不过‘致虚极,守静笃’六个字。阵法有阵眼,龙图有精睛……这奇门术应当也逃不过这个道理,不如先总览一番,看能否寻出一些线索!” 想罢便也不管理解与否,一目十行,不过数分钟,便将整个奇门篇看了遍。但莫说是什么纲要总领之言,便是奇门本身,后面的前后语在宁枫看来也无所关联,简直像是穿凿附会,强凑在一起的一般,若不是此羊皮纸乃是师父妙应仙所留,宁枫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无聊之人随手写就,拿来消遣后人的。 “咦?”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宁枫突然眼睛一亮,目光投向羊皮纸的最下缘处,像是几行极其微小的文字,便是眯眼细瞧,也看不真切。宁枫心头一动,喜道:“难道这才是奇门篇的纲要么?” 运灵入眸,仔细看去,才辨认清楚,一字一字念道:“余虽封了太乙、六壬,独留下奇门遁甲篇。但一来此术也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不可为人轻得,遂将其中言语打乱,不成文章……” 宁枫哭笑不得,师父平日里一直慈祥平和,想不到竟会用出这等招数。不过好笑之余心头也极为佩服,若是被其他人得到了这帝王之术,还不是奉若神明,不敢擅改一字?纵是感觉前后毫无关联,肯定也是想自己才疏学浅,不能理解,又有谁能想到其实内容早就被师父颠倒错乱了! 但既然这样,没有人从旁指导,不知奇门篇的正确顺序,还如何理解其中含义呢?宁枫暗暗惊奇:“师父学究天人,留下奇门篇,绝对不是为了拿后人开玩笑的,其中必然另有方法。” 又向下看,念道:“……太乙、奇门、六壬三式的纲领共而同一,称为三才。但三才之道颠覆常理,不为世人所容,所以后人若得此书,若不经奇门篇的隐晦难通,恐怕难以静下心来领悟三才……” 宁枫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切,三式虽能算尽天下,但师父却仍避免不了一生孤独,明明深爱梦慧大师,却不能相见相守。他定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后人迷信三式,饱受其中之苦。但他老人家慈悲心善,虽在真诀中留下了颇多阻碍,但其实暗地里也一步一步引导后人来领悟这天地至理。 心底不由对那所谓的三才之道生出无尽的好奇,师父说其“颠覆常理,不为世人所容”,怪不得那日在九老仙人洞时自己想拿出来和雨儿妹子分享,她却刚看几句便斥之为“异端邪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将羊皮纸翻过一面,看其写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始有阴阳二炁,五行之灵,随后交化生克,化生万物,成就了这番大千世界,是以神州大地无处不可见绿树、溪流、雷火……” 宁枫体内负有鬼魂极阴之力,不太擅长五行术法,虽后来获得了九鼎,能够运用而出,但终究是借用外物的力量,始终达不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所以每次与人争斗,都是穷智竭力,方才侥幸胜出。不过他自小精学药理,对阴阳五行学说早已烂熟于胸,看到此处,也觉颇为平常,暗暗诧异:“难道师父口中所说的‘不为世人所容’便是指的这个么?虽然其中颇有新解,但理解起来也不是难事……” 忍不住又向后砍去,念道:“上古人类眼见周遭种种异事,风雷成火,水来土掩,金融水生……皆逃不过五行规律,便认为世界一切皆循其而生,此虽非谬误,但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 真诀虽言语气陡变,峰回路转,宁枫心中一惊,暗想:“五灵学说乃是道门一切术法之根基,佛门虽另辟蹊径,但也脱不得此道,为何这‘太清真诀’说其一叶障目,将其贬入尘埃,难道竟是有人发现了更为高深的真理么?” 宁枫心中涌起强烈好奇之心,暗想:“便不谈术法,即使是采药炼丹也是按照其五行属性,然后根据所治之疾调和金木水火土各自配比,达到相生和谐的效果,这已被千年药学之人奉为不可变的金科玉律,难道这些都是谬论么?”虽然知晓太清真诀作为太清门的无上心法,必然有其道理,但他不禁心生疑窦,便又想:“且看这‘太清真诀’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 “利刃可裂草木,堤坝可阻江河,然为何刀剑锈蚀,巨木依旧参天?为何各朝大兴水利,而九州洪水涛涛,却不断绝呢?盖因五行相生相克虽是世间大道,但却非至理。金之刃可断木之灵,但若树木扎根于土,却是刀砍斧削,无穷尽也!土之堤挡水之流,但若是江河泛滥,摧枯拉朽,土坝也将泥尽消融,化为浊流!此非金不能胜木,土不能克水,乃是其不占其势也!是以阴阳五行乃是显之道,而三才方是制约万物的隐之道。” 宁枫念至此处,心头狂汗剧震,难以用言语形容,之前所认为是控制万物的真理被瞬间推翻,仿佛是之前十数年都在歧道上奔走,越行越远一般,他压住体内奔涌气息,暗暗思量:“这‘太清真诀’果然不愧是师父推崇的道门心法,其一字一词皆是惊世骇俗,但细细想来,仿佛又确是如此。 譬如人常言的水火不容,两者相遇却并没有必定的结果,而在于谁的“势”更强,如果烈火熊熊碰上覆盆之水,则水定会被煮沸,最后化为云雾,而如果换做江河海洋的话,那这星星之火恐怕立马便会被淹没,化为乌有了吧!”他越想越觉“太清真诀”所言与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契合,当下又惊又喜,往下看去。 “三才既是势之道,其并无定论,但穷智以察,却也可窥一二。三才者,在道为天地人,曰天道焉,曰地道焉,曰人道焉!天者,万物之规律、大道皆可称作天,地者,一切生克之基,来龙源头皆可称作地,至于人者,乃是事物之本身,花鸟鱼虫,走兽飞禽皆属人之范畴。所有变化之变化,定循三才,如树木抽芽生长,需肥沃之土壤,需滋润之光照甘霖,更需风吹草花,种籽落地,世人以为此乃土生木,其实土木之说不过是三才的显化之道,两者相较便如根生于地,而枝叶繁于天也!” 看到此处,宁枫方才知晓所谓三才,竟是更深于阴阳五行的至理,但是当今道佛修灵之人,便是能掌握五行之一便能算作罕见高手,若是能尽知其二三,那定能横行天下,至于五行兼备之人,怕是还从未见到过。三才更在五行之上,那若是能掌握的话,肯定能够无敌于天下,什么点金术、春木诀……便是使江河倒悬,日月失光,岂不是都能信手拈来? 宁枫此时已经将太清真诀和三才之道奉为天下至理,但又想到师父只传过给自己凝心定气的口诀,便是后来学会的一二术法还大都是自己领悟,此时若是贸然修行这三才之道,岂不是拔苗助长,好高骛远了么? 但是要走出八门阵,陆师叔又不肯施以援手,那自己非得学会奇门遁甲术不可;而要学会此术,又不得不通三才之道。他怎的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心,眼睛急着瞄向羊皮纸下半页,但三才之说戛然而止,下面的内容便是讲述五行道法的各自精要以及施展方法,语言虽精简扼要,不过也就是将各大宗门的五行术法都罗列在内。 宁枫早已看过其中内容,此处包罗万象,繁复纷杂,虽也都是江湖人人梦寐以求的心法,但对于现在的宁枫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 他一心想要寻找破解八门阵法的方法,便又将前篇中的内容读了几遍,虽仍觉心头震撼,每次都又新的收获,但通篇下来,对于三才还是一知半解,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宁枫不甘心,又从头到尾细细阅览一遍,想将其打乱的语句还原,还是如最初一般不得其法。 当下便如见到了一桌山珍海味,却是只闻到了香气,始终难以尝到其中真味,心里别提有多瘙痒难耐,坐立不安了。脑海中飞速思索,将羊皮纸反反复复地来回观阅,突然灵光一闪,想道:“师父胸怀若虚谷,他不单单是留下这奇门遁甲和三才之道,而是将其中的关联也在言语中暗暗说了出来。难道……” 他一拍脑袋,大叫道:“我怎的如此愚笨?凡事都讲循序渐进,既然三才之道更在五行之上,那我又怎么能光想着一步登天呢?”虽然瞬间恍然,但想到还要一步一步地从五行术法从头学起,心中便又生出一丝迷惘,世间道法何其广博精深,自己哪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来细细研究? 宁枫兀自在原地思索探究,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悄然退去,众星闪烁暗淡,最终藏于天幕后。那东方尽头,淡青色的云朵泛起鱼肚白色,渐渐有一丝金光从其中溢散出来,将清晨的冰冷寂静驱赶一空。 他盘坐于地,拿着一张羊皮纸反复端详,周遭一切都不如其眼。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郎朗长笑,惊起一片朝鹊:“哈哈,宁师侄,你原来一夜未走,是想求师叔回心转意么?” 第151章 掌故 宁枫闻言一怔,抬头四下扫望,发觉竟已过去了一夜。他在地上坐了六七个时辰,此刻方觉得四周酸麻,眼睛也被艳红的朝阳刺得生疼。他调气吐息,半晌才缓解过来,循声看去,却见陆师叔凌空御风,双足点在竹叶之上,双手做着一个怪异的姿势,好像是在吐纳炼气。 他见到师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不愿示弱,便笑道:“侄儿知道师叔绝不会改变想法的,所以并没有想再来碰壁。只是天氓山上狂风暴雪,冷的紧,只有师叔您这儿比较温暖,所以昨夜便宿在了山上。”刚说完,只觉鼻中一酸,打了个喷嚏,原来昨晚查阅《太清真诀》太过入神,无意间竟被山上的冷风侵袭,染了风寒。 陆经纶见其狡辩模样,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妙应师兄那般古板迂腐的人,竟然收了你这么个嘴硬的徒弟!” 宁枫听其又诋毁师父,心中不服,正想出言反驳,却突然想到:“陆师叔既然是和师父一同在升玄师祖门下修炼,定然对于这奇门术和三才之道十分精通,我若是向他求教,必是事半功倍。” 念及此,内心狂喜,但又暗暗思忖:“不行,我既然已经说了不再请求师叔,要靠自己的能力。大丈夫言而有信,又岂能这般轻易更改?不过……我若是能让师叔主动来教我,当不算是背信弃义了吧?” 但是陆师叔性格古怪,比自己还要固执,若想让他随自己心意,恐怕要比领悟三才之道还要难。不过宁枫修习凝心法诀已有十多年,深知人心虽然深如古波,起伏难测,但若是能够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有时候也并非那般困难。 他眼珠一转,决定先试探一番,便笑道:“依师侄看,师叔你的古板比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如此痛恨魔教,却甘愿躲在这天氓山中,若是出的山去,率领天下道门,那些幸存的诸如妖后李夜姗的魔头恐怕早就望风而逃了。” 陆经纶闻言脸色闪过一丝讶异,转而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竟然对师叔行这等阿谀奉承之道,是想让师叔打开八门阵,放你出去么?” 其实宁枫此言一为讨好奉承,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知道师叔为何以一派宗师的身份,却甘心被囚禁在这小小山谷之中,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他见陆师叔不中计,便直接问道:“侄儿此言出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那魔教的妖帝听说已经在峨眉山上身陨,五行殿主死的死,逃的逃,唯一一个健在的青木殿主,还是朝廷的奸细。师叔您若是出手,定然是所向披靡,何必执着于天氓山上的这几个小妖魔?” 哪知陆经纶闻言却出奇的没有反驳,颀长身形立在竹叶之上,动也不动,半晌才叹口气道:“区区魔门,早已不成气候?现如今道门最大的敌人不是魔教,而是那来自天竺的佛宗。” 宁枫周身一震,呆立良久。他以前所知,道佛两派同属正道,不过是所修心法,所持信仰不同,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调解的?但这一路走来,见道佛貌和神离,互相之间暗中争斗不休,尤其在神都之中,那望月神宗与薛怀义的白马寺勾心斗角,更对护国神寺慈恩寺颇为不屑。朝廷尚且如此,想来在江湖上,道佛间的分歧更为严重。 心头忽地想到:“武皇崇佛抑道,难道陆师叔真的是被朝廷和佛门囚禁在此的么?” 宁枫不由对陆师叔生出一丝同情,堂堂一派宗师,竟连自由也得不到,相较于此,像师父那样云游四海,行医救人,可算是潇洒之极了。他脑海中只觉道佛本不应该如此争斗,但想要化解,却又不知用何种办法,一时内心纷杂,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经纶却仿佛是心中怨气有如滔滔江水,憋闷了许多年,也不管宁枫愿不愿意听,一股脑的倒出来。听了许久宁枫才知晓,原来灵隐宗当年广收流落的道宗人士,一时竟有“天下道门,半入灵隐”之说,但武皇生怕灵隐宗势大,威胁到其统治,便欲让望月神宗带兵围剿,所幸后来慈恩寺主持窥基大师从中调解,方才令武皇收兵。 但是陆经纶身为灵隐宗掌门,却被囚禁于天氓山,负责看守魔教妖人,不得走出半步。 宁枫闻言一阵黯然,陆师叔身为一派宗师,修为直追神州九仙,他若是孑然一身,怕是绝不会陷入此等境地,追根溯源,还是心念门下弟子,不得已而屈服于人。他念及此,不由对师叔生出一丝同情之心,忽的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叔既然无法破除八门阵,那便由我来开阵如何?那时我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武皇纵是大怒,也难有借口和罪名来牵累到灵隐宗的头上。” 想罢更觉领悟三才之道势在必行,但如果对陆师叔直言,他必然不肯答应,现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师叔主动教自己领悟奇门术的方法。宁枫心中一动,便想出一个计谋,他悄悄的将已经收入乾坤袋中的《太清真诀》拿了出来,故意露出羊皮纸的一角。 同时便欲转身,说道:“师叔你甘愿受人驱使,我却不愿。待我找出破解八门阵的方法,逃出天氓山,我定要尊崇师父的遗命,光大道门。”说罢足尖佯装顿地,御风飞下山去。 “等等!” 果然,身后传来陆师叔的挽留,宁枫心中一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回头讶异道:“师叔还有何吩咐?” 陆经纶冷笑一声,说道:“你刚才说,妙应师兄临终前,让你光大道门?” 宁枫被其目光凝视,周身发麻,仿佛心底被看穿了一般。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否认,便硬着头皮道:“正是!” 陆经纶眼眉一挑,不屑道:“那你为何昨日与我交手时用的却不是太清门的术法,难道妙应师兄没有教过你么?”宁枫闻言暗叫糟糕,自己一时疏忽,竟然忘了这点,当年师父不愿自己涉足江湖,只教了自己岐黄之术,至于仙法道术,那是半点也没有提过。 电光火石间,宁枫已想出应对之策,说道:“侄儿惭愧,因为体内负有鬼魂之力,体质属极阴,所以修习不了太清门的术法,至于我的这点功夫,还是在峨眉派中从梦慧大师那儿学的。” 陆经纶闻言将信将疑,但见宁枫手中招式确实是属于峨眉派阴柔的路子,而且据其所说,脚下步法也是学自峨眉山上的一只白猿,前后并无矛盾之处。但他修道百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负有极阴之体,微觉惊讶,感应之后发现果真如宁枫所说,不由已经信了七八分。 但是当年妙应仙生性崇尚自由,不愿被道门束缚,所以才辞去了李唐国师和太清门掌门的位子,而让其大徒弟袁天罡担任,怎么会在临死前突然回心转意了? 陆经纶仍是心存疑虑,上下打量着宁枫,突见其怀中露出一截古朴的羊皮纸,心中一动,叫道:“你怀里的是什么?” 宁枫见其终于发现,心头暗喜,但却急忙将羊皮纸又朝怀中塞了一塞,佯装慌乱道:“没……没什么?” 陆经纶冷笑一声:“还想骗我?”说吧足尖轻轻一点,周身掠过一阵旋风,闪电般地将宁枫抓来。 宁枫假装大惊,脚下也是向后连退数步,但他修为比陆师叔相差太远,纵是有九宫洞天步傍身,也不急对方的万一,口中便大叫道:“师叔,不要!这是师父临终前留给我的,他嘱咐我不能随意给别人看。” 陆经纶闻言一怒,却也停下手来,厉色道:“你当师叔我不知道么,这便是太清门的无上功法《太清真诀》,我是你师叔,能称作别人么?” 宁枫见其这般神情,微觉讶异,师叔既然也曾修于太清门,应当也熟知真诀内容才是,怎么看起来如此迫切?难道……忽然想到:“当年曾听天地仙师说过,师父是领悟了太清真诀,方才胜过同门,被升玄师祖和派中长老们立为掌门的,看来便是太清门中,这真诀也是至高心法。陆师叔说不定也没有全然领悟!” 当下心中一动,已有计较,说道:“师叔虽不是别人,但师父曾经特意叮嘱,尤其不能给道门中人看。”太清真诀既然包含称为帝王之术的道家三式,还有更在五行之上的至理三才之道,必然是玄门中人人梦寐以求的无上心法,宁枫便大胆说出此言。 不成想陆经纶闻听之后竟是突然哈哈大笑,声震云霄,直笑得宁枫胆战心惊,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半晌后才听其笑道:“太清真诀所言过于深奥,反而不为道门所重视,便是被那些凡夫俗子拿去,也无甚用处。妙应师兄虽是一番苦心,却有些多此一举了。” 宁枫听其并没有起疑,心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正暗自侥幸间,却又听陆经纶讥笑道:“瞧你这神情言语,是怕师叔出*夺么?我陆经纶虽然比不过妙应师兄,但也不屑去抢他的东西。” 宁枫此刻存心想要激怒对方,便瞥了瞥嘴道:“师叔此言定然是要麻痹侄儿,然后趁我不备再行偷袭……” 话音未落,却已见陆经纶勃然变色,右掌倏然抬起,五指指尖闪烁起一阵奇异的光芒,闪电般将宁枫袭来。他见之大惊,急忙闪身躲避,但陆经纶身法迅疾无比,宁枫刚移了一步便觉周身三十六处大穴酸麻剧痛,已不能动弹。口中尚未叫出声来,便又被师叔一记掌风挥至,身形如断线纸鸢一般向后跌去,正撞在一粗壮树木之上。 宁枫暗暗叫苦,生出后悔之意:“师叔好歹也是一代宗师,我实不该那般说。”心念一闪而过,却觉自己的后背如撞在一团柔软之物上,浑无痛感,他内心惊奇,才知道师叔是手下留情了。 陆经纶看宁枫不停变换的表情,冷笑一声,道:“怎么样?你现在全身大穴都已被我点中,不能动弹,我若想抢你的真诀,还需要偷袭么?” 宁枫心头担忧,若陆师叔真的对太清真诀有所觊觎,那自己可就弄巧成拙了。当下忙陪笑道:“师叔修为冠绝天下,对我这样一个后辈当然不用了,更不可能抢我的东西了。” 陆经纶呵呵冷笑,道:“你这小子心底奸猾,少来拿话堵我。真不敢相信妙应师兄会收这般一个徒弟。” 宁枫内心嘟囔了一句:“还不是被你给逼的。”又听陆经纶说道:“看来妙应师兄什么也没告诉你。这太清真诀乃是太清门传下的至宝,向来只有掌门才能观阅。但是为防这帝王之术失传,每一代掌门都会收下三个徒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听其说起太清门掌故,急忙侧耳倾听,此刻听到三个徒弟,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分别传太乙、奇门和六壬三种术法么?” 陆经纶讶异一声,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机灵的很,确实如此。”顿了顿,续道:“当年升玄师父收了妙应师兄、我还有王师弟,分别传了三术。我三人潜修数年,都自认学有所尽,哪想到升玄师父却说我们所见不过是天地之表,不及深入。当时我和王师弟都心高气傲,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你师父却暗暗记在心里。” “不过妙应师兄也确是天才绝艳,竟让他从太乙之中悟出了三才之道,进而将三式都尽数掌握。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一次在太极殿的时候,升玄师父召集我三人,本来是为了选出下一代掌门的人选,传授以《太清真诀》。你师父谈笑自若,对答如流,不仅将太乙术鞭策入里,更是将奇门和六壬术也分析透尽,许多关键之处便连升玄师父也未曾领悟,直听的我和王师弟目瞪口呆。后来升玄师父笑着将太清门掌门传给了妙应师兄,溘然羽化。” 宁枫闻言不由思慕师父当年的绝世风采,心头起伏澎湃,直如身临其境一般。 陆经纶似也是陷入回忆之中,仰望那冉冉升起的朝阳,沉默良久,半晌才说道:“小子你知道了吧?师叔又怎么会抢你坏里那真诀?” 宁枫下意识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既然太清门就这等规矩,那师父一定是也收了三个徒弟,他已知大师兄便是当今的太清门掌门袁天罡,二师兄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淳风,却不知这三师兄是谁?当年梦慧大师提及这人的时候支支吾吾,不愿明言。 当下便问道:“师叔,那师父所收的三个徒弟,除了袁师兄和李师兄,还有一位师兄是谁啊?” 陆经纶闻言脸色倏然一变,厉色道:“你便是妙应师兄所收的第三个徒弟,再没有其他人了!” 第152章 潜修 宁枫不敢再问,但心头却是奇怪已极,当年问梦慧大师的时候她便不肯透露,为何连师叔也是这样?难道这三师兄已经背叛了师门了么? 陆经纶似也发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神色变缓道:“你那三师兄已经死了,你以后休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以免惹来麻烦。” 宁枫心头惊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经纶见其应允,便笑道:“你身为妙应仙人的三徒弟,本事可是差了点,若是让外人看到,堂堂昆仑太清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宁枫闻言心觉惭愧,脑中灵光一闪,想道:“何不趁机让陆师叔传授我奇门之术?”他思虑一番,笑道:“师叔说的是,怪不得这一路走来,许多人对侄儿的身份表示怀疑。侄儿进入这天氓山,心中气馁,却在此处碰到了师叔,可想这一切都当是天意。不如师叔教我两招,至少不能辱没了师父和太清门,如何?” 陆经纶闻言哈哈大笑,身形一晃,便又重新跃至竹林之上,闭目道:“小子莫要花言巧语,你是妙应师兄的徒儿,我怎么能越俎代庖,行教授之事,你既然感觉辱没了自己的师承,那以后便莫要说自己是妙应仙的徒弟!” 宁枫脸色一红,不知陆师叔为何突然又发这么大的火,但他性子也颇高傲,哪里能被人这般侮辱,心中气恼,冷冷道:“师叔既然不教,也无妨!反正我身携《太清真诀》,用心钻研,还怕学不会么?到时我破掉八门阵,也绝不牵累师叔!”说罢便转身欲走。 陆经纶于身后冷笑道:“小子本事小,口气倒不小,就凭你,也能参悟这被称为是道门第一心法的《太清真诀》?” 宁枫心中气急,也应道:“我身为太清掌门之徒,便是不能完全参悟,但掌握个大概却也不是难事,总比那些只知皮毛之人强多了。” 他本意是指魔教中圣阳殿的那些所谓神卜,但听在陆经纶耳中,却以为他所言是针对自己,不由大怒道:“小子放肆!若我还是太清门的人,凭你刚才的言语,便可治你个不敬师长之罪,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你快些滚出清竹谷,莫要让我再看见你!” 宁枫也不甘示弱,说道:“走就走,师叔既然不愿教,我也不稀罕。”刚转身御风而上,心中又想到什么,转头又道:“不过侄儿好心,还要提醒师叔。师父曾经说过那原本的太清真诀其中内容颇多繁复,师叔莫要全然相信,不然可就陷入瓶颈之中,再难寸进了。” 说罢脚下气浪升腾,便欲飞身下山。不过宁枫故意装作身体有疾,灵力不足平时的三成,速度也慢了许多,尚未飞至山顶,便听身后又传来一声呵斥,但语气已然平缓了许多。 宁枫心中大喜,原来他早就知道想要让陆师叔传授自己奇门术,那是绝不可能。情急之下便只有略施诡计,先激怒对方,然后再伺机引导,只要陆师叔能告知奇门篇里心法的正确顺序,自己再参悟三才之道,虽不能短期内便能参悟,但要找到八门阵的出口,应当也不难。 不过他此举冒险之极,陆经纶性格古怪,又在这清竹谷中隐居多年,为伴的只有山下的魔教众人,内心更是变得喜怒无常,若是大怒之下不顾同门之谊对自己出手,那可真的是叫天无应叫地无门了。 陆经纶此刻表情惊诧,显然是有些信了宁枫所言。当年在选举掌门之时,孙思邈言笑自若,不论是修为,还是对于三才的见识,都已经超过了升玄仙人,若他后来真是对太清真诀另有删减增添,倒也绝非不可能。 陆经纶目光直直地盯着宁枫,冷道:“小子,你刚才所说,是妙应师兄的原话么?” 宁枫也不慌乱,淡淡道:“绝无虚假。”其实这确不是宁枫杜撰出来,妙应仙曾在九老仙人洞的石壁上说过,道家三式虽通天彻地,但对于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却是技有所穷,他终其一生,反复推演,可最后却和现实大相径庭,便是一个微小的改变,也能让结果全然不同。 此刻宁枫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用来迷惑陆经纶。他看着陆师叔那青白变换的表情,内心紧张之极,但表面上确却是神色如常,处之若风。 哪知陆经纶此刻内心也是翻江倒海,起伏不定,他一生修习奇门遁甲,自负之极,便连灵隐宗的山门所在也被其设了大阵,武皇曾派人多次搜寻,都没有找到。他也曾想效仿妙应师兄,欲从奇门术中推出太乙、六壬,但百年来却无丝毫头绪。 此时听宁枫所言,哪里还能忍得住?但他身为长辈,之前又有言在先,此刻拉不下脸面来说想借真诀一观,便假装不屑道:“妙应师兄此言可算是危言耸听了,奇门术早已被我研究透彻,并无繁复不解之言。” 宁枫心中暗笑,悄悄逼起灵力,气血上涌,面庞涨的通红,佯装急道:“我身上的这《太清真诀》便是师父增减删繁后的,师叔若要不信,便拿去看一看。” 陆经纶心头一喜,但却碍于身份,淡淡道:“不可,妙应师兄传给你的真诀,我虽为师叔,也不好随意翻看。”内心却暗想:“若这小子再三坚持,我也不好一直推拒,便看看妙应师兄到底改了哪些内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闻言“哦”了一句,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侄儿也不好勉强了!”陆经纶闻言差点忍不住,心底暗骂:“不懂事的小子,刚才还一直固执,怎的此刻突然转性了?” 宁枫见着陆师叔神情,嘴角微微漾起微笑,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说道:“不过,若是侄儿念给师叔听,那便不算是师叔违背诺言了。” 陆经纶暗想:“这倒也可以。”目光看向宁枫,隐隐只觉眼前这小子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不过他此刻查看真诀心切,脑中念想一闪而逝,淡淡道:“既如此,那你便念两句给师叔听听。” 宁枫内心大喜:“终于入了套了!只愿师叔将来知道,不要怪罪我的好。”不过又想到雨儿妹子此刻还孤身落在神都中,祸福难料,他便焦急万分,当下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他跟随陆经纶来到竹屋前的一片草地之上,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羊皮纸,思考该从哪儿看起,忽然想到:“师叔修为高过我太多,若他使些术法来偷窥,我怎么防备得了?万一看到这几行小字,那可糟了!”便暗暗观察陆师叔,不过对方好歹也是一门宗师,此刻闭目养神,只等宁枫读出来,他这一番念头,可真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枫定定心神,试探道:“师叔,那我开始了?”陆经纶闭着眼睛,也不言语,宁枫展开《太清真诀》,从第一句念道:“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九一宫;若能通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这奇门篇开篇几句颇为通俗易懂,即使是宁枫这门外汉也能想得明白,他一边念着,一边不由观察陆经纶的面目,但见其眉头时皱时缓,似是沉浸在这心法中。宁枫不由心中微急:“这样可不行,师叔若只是自己一人思索,却不说出来,我怎么跟着领悟?” 他内心一动,便自言自语说道:“这阴阳顺逆我知道,但道家有言:‘太极生两仪。’,这两仪若是还归不是应该归至太极混沌么?为何却归至九宫呢?” 话音刚落,陆经纶便鄙夷一声,说道:“就你这点悟性,还要参透奇门术。九宫正中央乃是太乙宫,而太乙与太极却是相承的关系,这么说又有何错?” 宁枫闻言一震,他虽然身负九鼎,但却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体内的太乙鼎便是藏有混沌的,怪不得当日在地宫瑶台时可以进入太乙鼎的空间。他心头又惊又喜,忽然又疑惑万分:“据九鼎来看,其余乾、坤、震、巽……等八鼎就是从太乙鼎中生出,但为何不似道家所言的‘两仪生五行,五行生八卦’?好像从太乙至八卦是一步登天的一般!”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陆经纶闻言淡淡道:“这便是太清真诀中所说的三才之道,你以后修为提升,便会明了此节了!”又厉色道:“臭小子别打岔,接着往下念!” 宁枫似懂非懂,但心头想陆师叔继续讲解,又接着往下念去。陆经纶被宁枫挑起了头,不由下意识地每一句都说明一番,似是要证明自己所学并不比妙应师兄差,但同时也暗暗希望其中有妙应师兄独特的见解。 不过即使一旁有陆师叔这样的高人解释,宁枫念完前面十几句仍花了小半个时辰,当念道:“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之时,他又不由惊疑出声,陆经纶紧接便道:“风后乃是皇帝时期一个了不起的谋士,被拜为‘开辟首相’,奇门遁甲术便是他和皇帝一起发明的。” 宁枫恍然,原来像轩辕皇帝这等圣人,也需要别人帮助才能创出奇门术。 正思索间,突听陆经纶不耐说道:“小子,你念的这些与升玄师祖所传的太清真诀并无不同,你所说的妙应师兄新著的是不是骗师叔的?”宁枫大惊失色,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这是师父当年告诉我的,绝无虚假。再说侄儿又不懂这奇门术,哪里能骗得过师叔您?” 陆经纶冷哼一声:“念下去。” “一千八十当时制,子房精艺一十八……”这人宁枫却听说过,乃是汉初三杰之一,名张良,字子房,最擅谋划,被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乃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陆经纶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惊道:“不对!” 宁枫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读错了,急忙又细看了一遍,发觉并无错误,辩解道:“侄儿是照真诀上读的。”陆经纶喃喃道:“这便是妙应师兄所改之处么?可是……中间少了太公删定一节,虽说其中还有颇多繁复之处,可是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师兄这么改到底是何意?是何意呢?” 若在平时,陆经纶断不会如此深思犹豫,他精修奇门术已有数十年,早已对其中每一句都烂熟于胸,甚至连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揣摩通透,若光轮奇门遁甲的修为,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妙应仙人。但他少时见着妙应师兄的风采,嘴上虽不服,但心地其实佩服之至,此时听宁枫所说这真诀上有妙应仙凝聚毕生所学后的新注,不由处处留心,字字计较,一时竟陷入死循环之中。 陆经纶空中反复念叨,将这一十八局中的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都讲了个清清楚楚,宁枫将真诀中被颠倒和删改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细细揣摩,尽数领悟。但见师叔仍然纠结此点,心中微有不忍,便道:“师叔,不如我们再念下一句,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陆经纶没有反驳,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宁枫又向下诵读,仍然是他读一句,陆经纶便紧接着解释一番,当念到被妙应仙颠倒更改的部分时,陆经纶又是面色拧起,不停地念叨,但却怎么也想不通。 如此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草地之上,不吃不喝,一直从清晨念到了傍晚时分。陆经纶忽然一跃而起,看也不看宁枫,只是丢下一句:“今日不早了,明日再说。”便一头扎进了竹屋之中,再没有出来。 宁枫知晓他心头懊恼沮丧,明明已然将奇门术研究深透,但偏偏又是有所怀疑,如此只觉以往的理解仿佛每一处都有偏差,但越是如此想,便越是心中痛苦,难以抑制。宁枫暗暗自责,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告诉师叔这一切的真相,但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正立在门外,心头百感交集,突听屋内的陆师叔淡淡说道:“山谷夜间阴冷,你便在此住下吧。”宁枫闻言微微诧异,这竹屋灵巧精致,怎么能住得下两个人?念头刚起,便看到周遭的青翠碧竹猛地一阵晃动,宁枫还以为谷中起了大风,正欲进屋,又见这些绿竹竟然发出淡淡的碧光,疯狂生长弯曲,转瞬间已在旁边又围成了一间新的屋子,手腕粗的绿竹鳞次排列,浑无一丝间隙,便如天成。 宁枫心中惊叹:“这难道便是真诀中提到过的‘万木逢春诀’!”此诀心法本也不算太难,但是极其耗费灵力,若是宁枫来施展,恐怕连几颗竹子都难以办到。 他走进屋内,和衣睡下。白日里不停歇的诵念心法,领悟奇门术,心智消耗极大,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第153章 归来 这一夜宁枫睡得香甜,半点噩梦也没有做,一觉直睡到朝阳升起,春鹊啼鸣。 闻着那隐隐透入竹屋内的绿草清香,宁枫迷糊之间,只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幼时随着师父云游天下的日子,餐风饮露,御龙乘云,说不出的快活惬意。 “吱呀”一声! 宁枫听到异响,猛地惊坐而起,四下扫望,但见周遭入目全都是卓尔耸立的青竹,有一丝阳光从缝隙照到竹床之上。他愣了一会儿,才回到现实中,心头暗叫:“糟糕,我睡了那么久,可要被师叔耻笑了!”急忙整理衣衫,推门走出。 只见山谷中小溪潺潺,绿草茵茵,百种鲜花姹紫嫣红,勃然怒放,虽然艳丽,但由于巧妙布局的关系,一点也没有影响整个山谷的清幽寂静。宁枫暗暗赞叹,向前又看,却见陆师叔正静静地盘坐于草地之上,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宁枫思忖:“师叔昨夜沉醉于那颠倒的奇门篇,定然是没有睡好,早早就在这儿等我了。”想罢踮起脚尖,足运灵力,静悄悄地踩在草尖之上慢慢走了过去,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 “你醒了!” 陆经纶突然张口说话,吓了宁枫一跳,险些摔倒,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醒了,师叔。” 陆经纶仍是闭着双眸,整个人便如雕塑一般。宁枫不得其吩咐,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不敢稍有所动,突然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他这才感觉饿极,但眼望四周,又没有看到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微觉诧异。 “难道师叔暗中恼我,只顾自己吃了,没有留给我么?” 又听陆经纶淡淡道:“师叔我以往一个人身处山谷,早已进入辟谷期,一时这里倒是找不出什么吃的。河边那儿有几株果树,你便去采些果子来吃吧。” 宁枫闻言暗暗惊奇,辟谷期乃是道家一种比较独特的修炼法门,修炼期间必须紧闭六识,不得妄动,不得妄听,不得妄见,以此来调整体内奇经八脉对于周天能量的感应,来加快吐息纳灵的速度,有点类似于佛门的入定。他曾经也见过师父用过此术,当时宁枫尚且年幼,还以为师父是仙逝了,足足哭了一天一夜,师父方才醒来。若不是当时辟谷期将近结束,怕是宁枫已经寻个坑准备让师父入土为安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河边,果然发现有几株不知名的果树,上前摘了几个送入口中,但觉汁水微带酸甜,馨香无比,一口气连吃了数十颗。这果树生在河畔,沐浴阳光,微风吹拂,本是一绝佳的生长环境,但不知为何,结的果子总共也不过百来颗。宁枫暗想:“师叔虽入了辟谷,但这几日神识紧绷,消耗颇大,我得给他留点。” 便只吃了个半饱,就来到草地上,也盘坐下来。 宁枫得陆师叔首肯,便又念了起来。这奇门篇中最初几段乃是介绍奇门遁甲的来历,大多是历代谋士仙人所完善,所以也无甚可更改之处,有些宁枫知道的,便自己说了出来,见陆师叔没有否定,暗暗窃喜。更有许多乃是各朝各代的隐士,不见于史书典籍,陆经纶见宁枫不知,便也解释通透,一日下来,连奇门术的演变历史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待到傍晚,依旧各自回屋。第三日,奇门篇中的诗句陡然变化,俱是深奥晦涩之语,宁枫希望陆师叔能详细讲解,便每一句都皱眉沉思,停了大半晌。陆经纶沉浸在奇门遁甲之中,浑不在意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竟是一字一语都拆分讲解,遇到颠乱之句时,甚至还与宁枫一起揣摩。 宁枫本就聪明,悟性甚高,又得精通奇门遁甲术的陆师叔从旁指导,进展飞快,许多以前迷惑困扰的地方都豁然开朗, 此后数日,这一老一少都沉浸于真诀之中,饿了便摘些果子,渴了便随意喝些清澈的溪水,连那些向来聒噪的百鸟也似是察觉到两人的心思,鸣叫声越来越少,待到后来,竟是一个个列队站立枝头,也不飞翔,只是看着草地上的两人。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这山谷中寂静平和,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转。不知不觉间,已经半年过去。这半年里宁枫一直醉于奇门遁甲术和三才之道中,便连宫雨儿也藏在脑海深处,没有刻刻想起。仿佛这小小的山谷不仅隔绝了天地,便连世界也换了新颜,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想起阴险狡诈的幽木魔君,慷慨豪爽的羽人炽,恬静淡泊的玉婵仙子……还有那隐藏于暗处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的魔教。 最初两月里,陆经纶还不时与宁枫有所交流,偶有指点。到的后来念到精深之处,每一处的颠倒胡乱之言都让他绞尽脑汁,思虑半天,有时甚至是几天几夜动也不动,整个人都化作山谷的一部分。 宁枫心头无所顾忌,悟性又颇高,反而每次领悟的要比陆经纶还要快上几分,有时他也心有不忍,想要出言告知,但一想到会惹得陆师叔勃然大怒,后果不堪设想,便又每次都耽搁下来。闲暇之时,他又想起山谷外的占算元等人,不知他们是否还在等待?说不定以为自己早就被性格古怪,嫉恶如仇的师叔杀了吧? 半年以来,宁枫进展神速,几乎已经将奇门篇里的所有讲解诗句都倒背如流,甚至在陆经纶的帮助下,对于山谷的风水、地形仔细观摩,更是知行合一,早已胜过那纸上谈兵的境界。不过对于天氓山的八门之阵,他却一直看不通透,仿若是镜中看花,水中捞月,随着奇门术修为的精进,心头的那般疑惑和惊惧也越发强烈,他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这天氓山的阵法并非陆师叔所列,那天底下还有谁有如此的奇门术修为,能够列下这等玄乎其玄的法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头闪过一些人影,却又都随即否决。不过宁枫生性乐观,也没有过于纠结此事,反而是趁着在山谷中的良机,一并把真诀里的三才之道也研究了一番,虽然只通皮毛,但却是已经发现,五行之于三才,几乎便是江河之于大海,莫能相论,他心头惊为天人,更加潜心修习,不过每当他提到关于三才的问题,陆师叔便眉毛一挑,不是出言呵斥,便沉默不理,宁枫无法,正好作罢。 这一日,宁枫终于念到最终章最后一句:“三元成六纪,天地未成理。”他对于此句似懂非懂,像是在总结过去,又像是在预测未来,不过他却猜测此句不过是与初章中的一览之词一样,并无甚意义。哪想到陆经纶听完却是仰天长啸,募的大叫:“妙应师兄,你究竟参悟到了什么?竟然说出这等话?” 说罢整个人倏然冲天飞起,周身隐现灵光,随后一记气刃,便将那谷中河流斩为两断,清澈的河水与岸边的泥土混杂,顿时浑浊不堪,四散激射。宁枫在这山谷中居住半年,已经有了感情,又见陆师叔面色癫狂,似是神识错乱,心头担忧,不由大叫道:“师叔!” 陆经纶两耳不闻,只是仰目望天,双手倏然凝出五丈长的灵光剑刃,朝四周轰然乱劈,一时那些果树、花草、竹屋尽皆被击的粉碎,木屑纷扬,花瓣飘落,尚未及落地,又碰到激荡的灵力,瞬间化作齑粉。 宁枫内心剧震,暗想:“难道师叔竟是揣摩不透我所念的内容,神识大乱了么?”他自责无比,再也管不了那许多,叫道:“师叔,我这半年来所念的都是骗你的。” 他丹田内灵力大涨,此时全力吼出,顿时声震天际。陆经纶终于身形一震,神情茫然,御风停在了空中。宁枫大喜,又道:“其实师叔你对于奇门术的领悟不下于我师父,那真诀所言其实是故意篡改的。” 陆经纶突然转身,目光直射宁枫,凌厉如闪电,把他吓了一跳。宁枫尚未及反应过来,突见眼前闪过一阵炫光,呼啸风声瞬息而至,他万没料到陆师叔会对自己出手,心头大惊,急忙足尖点地,寻九宫之路径前后奔突,堪堪躲过。 但是陆经纶殊无罢手之意,那眼神,像似把宁枫看作了仇人般。宁枫心头暗暗惊惧:“陆师叔定然是迁怒于我。不过我骗了师叔半年,此刻这样对我,也是应该的。”想罢便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只是脚下御风闪转,躲避师叔的攻击。 若是在半年前,恐怕宁枫连一刻也难以支撑,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习,他实力大涨,再加上精研三才之道,竟也无意间对于九宫洞天术的领悟更深了一层,虽一时不知其中缘由,但此刻面对神智错乱,出手毫无章法的陆经纶,也能堪堪应对。 宁枫苦苦支撑,不停躲避,趁着师叔的攻击间隙,便欲冲上前去。他少时跟师父学过悬丝把脉的医术,能够隔空把握病人的脉象,此刻若能接近,说不定能够看出师叔症结所在。但陆经纶修为甚高,饶是宁枫修为精进,却仍然相差甚远,他方一接近,陆师叔便鬼魅般的闪了开来,有几次甚至从背后攻击,差点被击成重伤。 经过多番尝试,宁枫才发现,每次自己一靠近,师叔便狂怒愤懑,出手出水银泻地,密不透风,毫不容情。而自己离得远远的,师叔反而平静下来,双眼直直看向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一时黯然失落,虽心头仍想为师叔把脉治疗,但此情此景,自己若一味强求,反而会适得其反,稍有不慎,恐怕连自保也成问题。他原地踟蹰片刻,见陆师叔静立空中一时并无大碍,便叹了口气,转身飞出谷外。 他在山谷中生活了半年,早已习惯其中环境,此时一出得山谷,却见周遭大雪纷飞,狂风肆虐,满地白雪沙砾,浑无一丝绿色。宁枫心中暗想:“也不知占算元他们现今如何了?我此刻身怀奇门遁甲术,只要观察天氓山的地形规律,不过数日总能找出出口所在,倒也不怕洗心夫人、柳飞那帮人为难。” 想罢心中稍定,便朝山下走去。四周风暴呼啸,绕死宁枫修为大涨,也不敢擅自御风升空,若万一控制不慎,掉下雪谷深渊,那再要逃出来可就难了。 宁枫沿着黑河河畔,走到尽头,又转过一处山峦小径,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魔教众人休息的山洞前,周围景象与半年前并无二致。今日又恰好遭逢难得一见的暴雪,偌大个峰顶竟没有半个人影。 他原地思虑,不知进去后该如何解释,突见山洞中中走出来几名大汉,见到宁枫愕然愣住,眼睛上下打量,满是警惕的神情,片刻后才大叫道:“是被山谷那人抓去的小子。”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朝山洞中呼唤:“那小子回来了!” 洞中顿时黑压压的涌出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占算元、云心和尚、炎流山、柳飞、洗心夫人、泰猿等人,众人皆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宁枫,不敢相信他竟然能从山上的那个神秘人手中逃了出来,少数与宁枫交好之人已经上来攀谈。 占算元像是老了十岁,满面沟壑,涕泪纵横,口中喃喃道:“老天不欺我,老天不欺我,哈哈!” 宁枫看着占前辈又哭又笑的神情,心中诧异,尚未及询问,炎流山已经走了上来,一拍宁枫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这一去半年,我们都以为你被山上那人杀了。只有老妖怪不相信,日日念叨,拿着六壬盘一天要算八十遍。” 云心和尚也口念佛号,笑道:“占老怪以前算卦十卦中一,还说是失了六壬盘,无法窥测天地之气。可半年前宁小施主带大家找回了法宝,占老怪还是算不准,一会儿算你已经魂归西天,一会儿又算到你早已逃出天氓山……可见他整天神神叨叨的,算的全是无用之卦。” 炎流山紧随附和,道:“云心老和尚你胡说什么?以前是十卦中一,现在是十卦中三,怎么能说是无用呢?”两人说完哈哈大笑,周围人被他们情绪感染,也不由起哄起来,这寒冷荒凉的不毛之地,一时竟出奇的欢闹起来。 占算元本是激动兴奋,不愿与他们计较。但听其一直诋毁自己的六壬术,还是不由大怒道:“你们知道什么?宁小兄弟天生命格非凡,自不是老夫能妄自揣度的,倒是你们两个,一个死在水里,一个死在火里,老夫一早都算好了。” 第154章 生开 “呸!”炎流山笑骂道:“你这老妖怪嘴里没一句好话,老子命硬得很,当年峨眉山的梦竹那老尼姑用剑也没杀得了,又怎么会死在什么水里火里?” 云心和尚却浑不介意,只是呵呵笑道:“俗话说,水行成云。和尚若能在水中坐化,乘风化云,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炎施主,你素来修习幽冥青炎诀,若能羽化于火中,岂不是正说明你道法大成了么?” 炎流山愣了一下,也笑道:“听和尚你这么说,倒确实如此。我竟误会了占老怪的意思了,愚昧,愚昧,哈哈!” 占算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话:“你们两个想得倒美。老夫说的是炎流山你死在水中,云心老和尚死在火中,水火向来不容,必有争斗,何来欢喜?”炎流山两人笑容僵在那里,讪讪干笑。 宁枫以为这不过是占前辈愤怒之言,微微一笑。而且即使他说的真是六壬盘中算来,也不用当回事。暗暗忖道:“虽然不知道占前辈的六壬术是从何学来,但道家三式的根基全在三才之道,他没见过太清真诀,自然难以达到算无遗漏的境界。”脑中想法一闪而逝,转而与炎流山他们互相谈笑。 他刚来时心里还忐忑不安,但此刻见众人如此热情,也放松下来。 当炎流山问及这半年来他都在何处,是否被山上那人囚禁起来时,宁枫却微微犹豫,他与陆师叔的谷中半年涉及太清门的最高心法,如何能对外人道出?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却已见柳飞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可喜可贺,宁小兄弟目光如电,修为大涨,这半年定是因祸得福,得了不少福缘!” 宁枫见其神情,闻言一惊,暗想这白金殿的护法果然颇有智谋,占前辈用六壬盘都未算出的事情,他竟然光凭推测猜想便能说个大概,真是匪夷所思。不过宁枫哪里知道,当年其进入山谷便是柳飞暗中诱导,若不是他说出陆经纶深谙八门阵法,便是宁枫如何胆大无畏,也不会冒然去招惹让魔教众人如此恐惧的神秘人。 宁枫淡淡笑道:“柳护法谬赞了,在下能侥幸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柳飞感受到宁枫散发的警惕和防备,又微笑道:“宁小兄弟真会说笑,不过你走的这半年间,这山上的八门阵又经过几次演变,与当初已是大不相同。” 宁枫闻言骇然,他此刻不敢说已精通奇门遁甲,也算是初窥门径,自然知晓奇门遁甲其实也属于阵法的一种,只不过别种阵法是以铭文法宝为媒介,而奇门却是已山川河流为脉,除了那传说中能移山动岳,江河倒流的圣人,寻常奇门术极其依赖地形,无法随意变化。 若真依柳飞所说,天氓山上的八门阵变化如此之大,便连这些不通奇门术的魔教众人也能看出,难道这背后竟是有修为极高的人在暗中控制么? 他惊疑之下,不由低头俯视四周雪峰山峦,又抬头仰察天空中的灵力走向,却没有看出些许端倪。正想要询问详细时,突听炎流山咦的一声,说道:“柳护法你什么时候懂这个了?果然不愧是当年白金殿的第一军师。” 柳飞微笑不语,也没有回答。宁枫心头一阵异样,回眸看向柳飞,却见其面带笑意,直直地看向自己,他眉头微皱,暗叫不好:“这妖人竟然使诈诓我!”原来柳飞极富谋略,早已经看出宁枫此次归来实力精进,便暗中猜想他一定是用某种方法讨得了山上那人的欢心,而得以传授道法。 不过柳飞也知道宁枫虽看起来亲和面善,但其实嫉恶如仇,他定然不愿帮助山上的神门中人破开八门阵,逃出天氓山,是以便有了刚才那条计谋。 果然,占算元见着宁枫模样,惊喜万分,说道:“仰观天路,俯察地势。正是奇门遁甲的第一要,宁小兄弟你是从山上学了奇门术么?” 此言一出,群妖顿时哗然,愣在原地。半晌方才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欢呼声。占算元和柳飞乃是山上众人中威信最高的两位,他们所言定然无误。之前黑水、白金、黄土三殿的魔人对待宁枫冷淡之极,此时态度陡转,将宁枫重重包围在其中,如众星拱月。 炎流山见宁枫神情古怪,却不置可否,当下也挤进人群,哈哈笑道:“看来占老怪有一卦真没有算错,宁小兄弟你果然是我们神门的贵人。” 唯有云心和尚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立原地,口中翕动,呵呵直笑。 宁枫本还想出言否认,但见众人欢欣鼓舞之象,一时竟有些动容。而且经由柳飞的煽动,群妖的情绪已攀升到极致,仿佛已经走出了天氓山,回到了以往自由自在的时日。自己此刻若是说出半点拒绝之言,恐怕处境堪忧。 他心头犹豫,又见占前辈容光焕发,老泪纵横;炎流山仰天大笑,手舞足蹈,便连洗心夫人、泰猿等人也面带欢笑,喜不自胜。忽然想到:“是了,魔教经过当年峨眉山一役,早已元气大伤,连那妖帝也被正道仙人击杀。即使我带领大家走出去,他们也未必能掀起什么波澜。反而可以引来道佛两派警惕,暂时放下争斗,合力对付魔教。” 想罢心结尽去,微微一笑,运灵丹田,朗声道:“大家安静,听在下一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此时已将宁枫看作了救星,言听必从,瞬间都闭嘴噤声,一时偌大个雪峰寂静下来,唯有不时吹来的呼呼风声萦绕在耳边。 宁枫扫视一周,但见各人面上都是期待兴奋之色,他稍稍组织措辞,大声道:“半年前,在下和诸位一起前往黑河搜寻法宝。不想偶然之间进入了一处山谷,谷中住着一位得道高人。”众人闻言一惊,他们对山上那人再熟悉不过,不过对于他们陆经纶可不是什么“高人”,说是杀神也不为过。 宁枫微微一笑,又道:“我进入山谷之中,百般恳求这位高人,终于得其传授奇门遁甲之术,现在虽然还是略通皮毛,但只要得到诸位的帮助,一定能找出天氓山的出口所在,重获自由。” 众人闻言心中狂喜,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直震的天上的雪花都落不下来。炎流山等人怕引来雪崩,急忙出声制止,叫了数次,众人方才安静下来,胸中仍是心潮澎湃,满怀期待的看着宁枫。 唯有柳飞眼角含笑,心中微微疑惑,山上那人神秘无比,修为绝高,而且脾气古怪,出手狠辣无情,怎么如此轻易的将奇门术教给眼前的这小小少年,一时他不由对宁枫的身份颇为好奇,但思来想去,也猜不出其究竟是哪门哪派?何方子弟? 宁枫也是大喜,心中一动,暗暗思忖:“正好趁此机会问出天氓山的来龙去脉!”便假装面色一沉,说道:“但是诸位莫要高兴的太早,我在山谷中听那位高人说过,天氓山除了八门阵之外,外围还时时有人看守巡逻,我们若是走出去,须得小心戒备,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一个大汉叫道:“一定是慈恩寺那帮秃驴,待我们出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说罢突然对上云心和尚的目光,这才知自己无意间竟也将这位大师一并骂了。心中胆怯,后面的话没敢再说出口。 宁枫听其口中喊打喊杀,不失暴戾之气,眉头微皱,心头却恍然暗想:“原来竟是当朝护国神寺-慈恩寺在看守天氓山这群魔教之徒,如此一来,正好让他们替我作这一道屏障,拦住群妖。” 炎流山见其沉思状,便笑着解释道:“天氓山地处西都长安和神都洛阳中间,本来是望月神宗玉门的那些女人设下,但后来却换作了慈恩寺来看守。不过我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到那些和尚了,整天面对这个云心老和尚,早就腻了。” 宁枫闻言一惊,暗想:“原来竟然是玉婵仙子她们所为。师父当年为李唐国师,曾以奇门遁甲术相助朝廷平定天下,说不定传授过八门阵也说不定。”一直萦绕心头的诸多疑惑烟消云散,心头兴奋不已,又说道:“大家被困在这冰天雪地中,整日吃不饱穿不暖,而那些和尚却是以逸待劳。我们与他们正面相争殊为不智。” 顿时又有人叫道:“宁兄弟这么说,倒真是有些饿了,也罢,等吃饱喝足了再来报被困之仇!”另一大汉说道:“不过那帮和尚听说长了什么慧眼,眼神厉害的紧,我们逃出来,他们能发现不了么?” 宁枫笑道:“在下却是有一办法,只要待会儿破开八门阵之时,大家紧紧跟在我身后,我循着八门阵的方位变化,一定能躲开这些和尚。”心底却暗道:“我定然要把你们引进慈恩寺和尚的包围之中,逃出不能。”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叫道:“一定听宁兄弟的吩咐。” 柳飞、洗心夫人等人见宁枫三言两语竟将这些素来不服管的七殿众人治的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心头惊诧,暗中冷笑不已。 宁枫见已经说服众人,一切就定。便御风直上,停在五丈左右的半空中,四下观望凝视,查看地形。众人见其竟能在狂风之中身形立定,纷纷惊诧,这才发现眼前少年体内灵力磅礴,已是胜过山上大部分人,不由心底轻视之心尽去,逃出的希望更增大了几分。 宁枫细细查探,依照奇门术来推演,发现这天氓山是由一十八座山峰组成,形成三门四户五局六环之势,深得遁甲之真昧。他心中不由暗叹,此地环山傍水,地处两都之间,本也应当是个洞天福地,哪想到竟被人生生造出这不毛之处! 探查半晌,已隐隐看出此处地形之走势,施阵之人乃是借用天然风水,才作出了这奇妙之局。宁枫心中一动,向下方喊道:“占前辈,借六壬盘一用。” 众人闻言讶异,奇门、六壬一地一人,互不搭界,宁枫借用它作何用?占算元却是深知天地人合一之道,便道:“宁小兄弟,接好了!”说罢运力入臂,朝上一抛。 宁枫稳稳地接在手中,不停的转动其中时辰、岁月之轮,感应那隐隐流动的地气,终于,在东南方察觉到一丝生机,反复多次,才确认是生门所在,便又叫道:“大家跟我来!” 众人在峰顶仰头眺望,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也不管风大雪猛,纷纷御风直上。柳飞、洗心夫人、泰猿等人殿后指挥,看见些许修为弱小之人,便另其余高手相助,虽仍有几十个人灵力不支,被吹落悬崖,但众人求生心切,殊无畏惧。 炎流山哈哈笑道:“宁兄弟,你且推算指挥,我来当个先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心和尚也猛地跃至队伍前方,笑道:“那和尚也当仁不让了!” 宁枫微笑示意,又低头演算,不时发出指令:“东方、西南、东南……”他修习奇门术半年,此刻终得实践,一时沉浸于其中,那本来脱困的初衷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众人尾随于后,前后闪赚,东西腾挪,一刻之后,已是御风远离峰顶百丈,深入云层之中,但见天高寂寥,雾海茫茫,不由心中惊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丹田内灵力不支,向下坠落。柳飞等指挥修为高者背负飞行,但随着时间流逝,群雄中灵力透支者已有大半。不时有人惨叫连连,消失在下方连天暴雪中。 柳飞皱起眉头,以为宁枫施故意为之,便问道:“宁兄弟,可已经找到出口?” 宁枫正专心推算,半晌后才应道:“快了,快了,再过得半刻,生门的位置就会出现在正东方,我们只需要从此门打入,再从‘休门’走出,然后再进入正北方的‘开门’,此八门阵便不攻自破。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此刻进退两难,唯有两眼一抹黑,跟着宁枫向前。 所幸过了一会儿,果然如宁枫所说,出现生门,只见金光大作,久违的阳光直射而下,照在众人的身形,暖洋洋的极为舒服。宁枫见得大家神情,大叫:“莫要停歇!” 大家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看着温暖的眼光,又一头扎进云海中,如此又飞行了数分钟,终于又到休门,此门属坎水位,阴寒无比,比天氓雪峰更甚。众人直咚得簌簌发抖,勉力支撑,尤其是修习火灵的炎流山等人,更是灵力被抑制,暗中叫苦不迭。倒是洗心夫人等黑水殿众如鱼得水,欢快的很。 宁枫见众人难以继续,心头不忍,叫道:“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便到开门了。”群妖闻听此言,想到将要逃出这困了自己数十年的天氓山,一时激动难抑,体内竟是无端的生出灵力,御风紧紧跟随。 “到了!大家小心!”宁枫募的大叫,喜悦之极。群妖听到此言,也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一头飞入一处云海。但见眼前姹紫嫣红,霓彩变化,耳边也传来种种怪异之声,忽而如雷霆震击,忽而又如百鸟朝凤…… 第155章 道宣 宁枫识得厉害,提醒道:“这是破出八门阵后出现的幻象,只要冲出这里,便是真实天地了!”众人大喜,便以灵力锁住双眼双耳,不受外界干扰,只是径直向前。 如此了大约一刻钟,众人只觉暖风拂面,周身惬意。尚未睁开双眼,便已经知道自己不在天氓山的范围之中,一时个个狂喜欢呼,放声大叫,直震得远方一群飞鸟害怕不已,四散逃窜。 此番在八门阵中来回穿梭,飞行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再加上天氓山空中狂风暴雪不止。此刻停歇下来,便连占算元等人也觉周身乏力,灵力,莫说是那些实力不及众护法的小妖了。 众人在柳飞的指挥下,寻了一处青山停下,休养生息,吐气纳灵。柳飞身为魔教智囊,便出言将众人列队,分别前去采摘野果、捕杀野兽……这些人在山上饿了几十年,此刻听到有山珍野味,口中涎水直流,当下也不顾身体乏累,就拿起武器冲入林中。 占算元、炎流山等人席地而坐,感应着青山上充盈的天地能量,心头喜悦欢欣,无法以言语表达。 众人一朝得救,心头百感交集,一时竟出奇的安静下来。半晌之后,炎流山才笑道:“占老怪,这几十年没出来,外面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占算元叹了口气,也道:“是啊,折腾了这么久,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活几年!” 炎流山笑道:“占老怪,你有了六壬盘,不如便往神都,去开个相命馆,定能赚他一把!”宁枫闻言莞尔,自轩辕皇帝创出六壬以来,历朝历代都有许多以此招摇撞骗的江湖方士,如果占前辈真能用六壬术给人相命测福,也不失为一个好去路。 一旁的柳飞忽然说道:“占神卜,炎护法,神门当年被道佛那些小人打败,我们又被幽木那老贼抓来。此番逃出生天,定要报仇雪恨,光大神门,怎么能说出这等丧气话!”洗心夫人、泰猿等人纷纷附和。 宁枫闻言心头暗惊,这些魔门妖人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走出困境,便又想着与正道中人作对。他刚才一时沉浸奇门术中,竟没有感应到那些慈恩寺高僧的存在,是自己疏忽,还是根本无人看守? 占算元瞧见宁枫神情,更觉意兴阑珊,对那什么神门大业再提不起兴趣,冷笑道:“神门当年在峨眉山上被道佛围杀,已经四分五裂,死伤殆尽,今时今日,不知神帝、神后,七殿殿主们是否还活着?光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哪里能与道佛两派抗衡?” 洗心夫人柳眉一挑,怒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虚伪奸诈,将我们关在天氓山数十年之久。难道这仇便这么算了么?不管神帝神后还在不在,光是这口气,老娘便咽不下去,定要讨回来。” 一时四周气氛怪异,颇为紧张。炎流山见众人刚逃出来,便生出分歧,遂哈哈一笑想岔开话题。又看到一旁的云心和尚闭目念佛,故意大声道:“老和尚,你以后要去哪儿?不如与我们一道,如何?” 宁枫闻言朝云心和尚看去,但见其微微一笑,睁眼说道:“阿弥陀佛,和尚我闲散惯了,恐怕受不得你们那些规矩。”炎流山本也是随口一说,被其拒绝浑不在意。但云心和尚却突然站起身来,向众人作了个揖,又朝宁枫点头示意,说道:“此时既然已经走出了天氓山,和尚便安定不下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和尚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大踏步的御风而起。在场中人大多是魔教,与其算是正邪不两立,但相处日久,之间也有了感情,见其打了声招呼便瞬间不见人影,心头微觉难过不舍。尤其是炎流山,与云心和尚一直斗嘴取笑,关系甚为亲密,此刻不由惆怅失落,再也笑不出声来。 柳飞、洗心夫人倒是心头暗喜,云心和尚虽然来去如风,不受世俗拘束,但其内心深处,仍是与神门志异道离。若他一直跟在身旁,整日诵经念佛,在耳边聒噪,那可真的烦不胜烦! 宁枫与云心和尚性子颇为相投,心中也觉不舍,叫道:“大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云心和尚在半空中淡淡一笑,说道:“宁小施主,和尚看你有佛缘,赠你一偈:‘轮回真苦治妄想,念死无常治执著。妄想执著当放下,树立正念心清净!’” 宁枫一怔,隐约只觉云心大师话中若有所指,但他心中执着甚深,便是内心领悟了一些,也不愿承认。云心和尚见其神情,也不多言,只是呵呵一笑。 炎流山心中气恼云心和尚不念数十年的交情,便摆手佯怒道:“老和尚哪来这么多废话?快些滚吧!” 云心和尚哈哈大笑,道:“炎护法,你跟我说了几十年的话,就这句话最为动听。滚滚红尘,红尘滚滚,和尚便也滚着来,滚着去,何其快哉!”炎流山听其呼自己“炎护法”,知晓两人之间的交情已然烟消云散,心中一动,竟然流下泪来。 宁枫见其如此重情重义,也不由心有戚戚。 经云心大师一番点拨,宁枫也生去意,但眼见这么多魔门妖人,若是生出祸端,自己也算是背后帮凶!念及此,忽的想到陆师叔,暗暗思忖:“不知师叔怎么样了?恢复了没有?他如此痛恨魔教,若是知道我这般行为,怕是要勃然大怒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神识一震,忽然又想:“师叔修为盖世,又精通奇门遁,若是清醒过来,恐怕早已出手,又怎会到现在还不现身?”心中愈发确信陆师叔仍然在天氓山的山谷之中。 陆经纶虽性格乖戾,但宁枫却对其颇为敬重,一时便忍耐不住,便欲回去寻找。 正要与占算元等人告别,却见众人神情古怪,戒备地仰头看向空中。宁枫微微诧异,也循着方向,只见云心和尚仍然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宁枫暗喜:“难道是师叔来了?”凝眸观望,那远方天空之中,隐隐现出一抹宝相金光,*无比,令人一见便生敬畏之心。 一旁的洗心夫人感应到气息,怒而站起,道:“何方鬼怪?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说吧便欲御风腾空,却觉身后有人拉住自己,转头一看,正是柳飞,他面色凝重,淡淡道:“应当是慈恩寺那帮和尚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站起身来,满面惊慌害怕。洗心夫人也罕见的生出一丝惧意,默然片刻,突的大声叫道:“难道我们被关了四十年,又要回到那寒冷的不毛之地么?这些和尚欺人太甚,我们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莫要辱没了我神门的威风!” 群妖回想起这几十年的悲惨生活,心想宁愿死在这些秃驴的手中,也不愿再回到天氓山,当下群情激愤,齐声轰然。纷纷拿起手中法宝,临阵以待。 宁枫站立一侧,却心中暗喜,本还担心这些妖人出去为非作歹,此时来了慈恩寺的高僧,必然能够将他们收服。便凝眸期待,不一会儿,已见天边飞来大约十名高僧,个个双手合十,脸上有宝光流动,神采飞扬,当头一人身着金色袈裟,其上镶嵌有砗磲、赤珠、玛瑙等佛门七宝,脸面却满是红光,双眼凌厉如电,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云心和尚兀自不动,只是拍手笑道:“道宣师兄,五十年不见,越发光彩照人了!”众人浑身一震,原来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云心和尚竟竟然是当朝护国圣寺慈恩寺的高僧么? 宁枫却听身旁的炎流山喃喃道:“老和尚怎么会是慈恩寺的,不可能,不可能!” 领头和尚闻言讶异一声,将目光从魔教众人身上移开,惊道:“云心师弟,你失踪了这许多年,到哪里去了?” 众人心头惊奇,慈恩寺负责看守天氓山,竟然不知云心和尚被囚禁在内。他们哪里知晓,八门阵乃是朝廷的一位高人设下,慈恩寺的高僧虽佛法精深,但对这奇门遁甲术,却是门外汉。 云心和尚笑容不改,神情却无一丝波澜,道:“和尚只是随风逐流,飘到哪里是哪里!” 道宣眉头一皱,眼光又扫过群妖,说道:“云心师弟,你也是佛门中人,怎的和这些妖魔混在一起?不如和我一起,将他们拿回慈恩寺,关在宝塔下,以震魔门。” 柳飞等人闻言一惊,他们虽被关押了数十年,但见识非凡,知晓来人不是寻常之辈,乃是护国慈恩圣寺住持窥基大师的三徒弟道宣高僧,其佛法高深,修为已至地之道的巅峰,与那天道不过一线之隔。他身上所穿袈裟来历更是惊人,是当年三藏法师前往天竺求取佛经时,用以护身的锦襕七宝袈裟,是佛门十大至宝之一。 本来魔门群妖共有近七千多人,但这一路走来,死伤过半,余下的又都灵力耗竭,体力不支,与这慈恩寺的十个和尚相斗,已是胜负难料。若加上云心和尚,众人更无一丝胜算。 却听云心和尚微笑道:“师兄见魔是魔,和尚见魔却是佛,恭敬拜服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出手镇压!” 宁枫闻言不解,这些魔门妖人虽凶性大减,但仍算是恶人,怎么云心大师说出这等话?下方的炎流山哈哈大笑,道:“老和尚,相处了四十多年,我竟不知你对我如此敬重!” 道宣也眉头拧起,厉色道:“师弟你胡说什么,这些妖人奸杀掳掠,无恶不作,你竟然还想拜服,你把佛祖置于何地?”云心和尚仍是笑道:“佛祖在风里,在云里,却唯独不在这里。” 群妖见云心和尚竟是向着自己,又惊又喜,已有几名大汉叫道:“道宣老和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慈恩寺欺人太甚,关押我们几十年,连你的师弟也看不下去了。” “就是,今天便是死在这里,也绝不投降!” “胡说什么?有各位护法在此,我们怎么会打不过几个老和尚?” 下方人喧哗聒噪,声势益盛。云心和尚淡淡道:“道宣师兄,我本不愿久留,但见你到来,怕你善恶不分,出手无情,所以想劝上一劝。”道宣冷笑道:“伏魔降妖,便当用雷霆手段,师弟勿要多说!” 云心和尚叹了口气,又道:“和尚自知劝解无用。”说罢手指宁枫,道:“但这位小兄弟却不是魔教的人,师兄你定要手下留情。” 道宣应答:“既不是魔教中人,贫僧当然不会为难。” 宁枫听这两人对答,心头隐隐觉得他们不像是同出一门,反倒是隐隐间略有敌意。他惊讶暗想:“难道佛门中也互相争斗么?” 云心和尚见其承诺,头也不回,便大踏步的御风直上,转瞬间消失在天边。 下方群妖本以为他会出手相助,哪知便这么突然走掉,心头微觉失望。柳飞眼珠一转,暗想:“这道宣和尚修为绝高,又有袈裟附体。我神门众人却是心神俱疲,相斗纵是赢了,必然也死伤惨重,须得想个法子。” 这生死关头,众人一时六神无主,只等其发号施令。突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一人影顿地而起,直冲飞天。宁枫定眸望去,竟然是黄土殿的泰猿,他性格暴虐,最喜争斗,此刻见这些和尚视自己若无物,不由大怒,挥舞的一柄两丈长的紫红色巨锤,轰然砸去。 洗心夫人与其交好,不由叫道:“猿猴子,莫要冲动!”柳飞却原地微笑,泰猿身为黄土护法,修为臻入地道中乘,由他来当个先锋,试探一番,说不定能观察出对方的弱点。 泰猿口中怒吼,手中大音波锤舞得漫天红光,化作一道帷幕罩在道宣头上。他手中之锤非是凡物,乃是以流星中的奇异金属铸成,只要渡入灵力,便能如洪钟巨吕般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对敌之时经常是尚未交手,便将人震晕过去。 此刻空中轰声大作,如猛兽怒吼,众人听得耳膜生疼,少数修为低着已是面如金纸,嘴角溢出血来。宁枫心头骇然,才知竟远远低估了这些妖人。 道宣面对此惊人之技,却毫不慌乱,身上所披袈裟猛地爆射灵光,那七宝如星辰一般,灼灼生华。泰猿的巨锤方一靠近周围五丈,便再难寸进分毫。 占算元脱口道:“袈裟伏魔心法!” 第156章 袈裟 听到这袈裟伏魔之名,宁枫心中一动,忽的想起以前师父无聊时对自己说过天下间的各种奇异术法,这袈裟伏魔便是其中之一。此心法传说是三藏法师在取经道路上悟出。当年法师修为盖世,少逢敌手,但他为感受人间疾苦,不乘云,不御风,也不骑灵兽,却徒步跋涉,走过山川河流,草地沼泽。途中遇到妖魔鬼怪,他也不忍出手,只是以佛法感化。 后来便创出了这袈裟伏魔心法,一旦练至大乘境界,万刃不加于身,而且还可溢出无上佛光,消除人心中种种欲念魔障。 泰猿手持巨锤,与那七宝妙光苦苦僵持。不过他刚出了八门阵,体内灵力微弱,此时又与这天下有数的高手相抗,顿时捉襟见肘,双臂中气力一消,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下方洗心夫人一惊,叫道:“猿猴子!”也不顾柳飞阻拦,便御风直上相助。她娇斥一声,玉手一挥,那流光溢彩的洗心玉便陡然激射出一道白芒,化作飞练,将泰猿缠住,拉了回来。 道宣冷笑一声,正欲追赶,却听后方密林中传来一阵喧哗。他循声望去,却见有数十个妖人,手拿獐子、豪猪、青鹿等野味,鲜血尚未干涸,滴滴落在地上,不时还能听到一些惨声呜咽。 慈恩寺众和尚见状,心有不忍,神色愤怒之极。道宣大喝:“妖人,刚一逃出便造杀孽,今日贫僧不收你们,便叫我永堕九幽地狱!”说罢眼中精芒大作,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金光。其口颂佛号,身上的七宝袈裟似是化作了活物一般,倏然无风鼓舞,浓烈的黄金烈芒层层激荡。 这些外出打猎的魔教徒直吓得呆若木鸡,忘了逃命。 身后的九名和尚个个修为非凡,灵力蓬勃。得道宣袈裟灵力渡来,也口中翕动,刹那间从他们身披的红色袈裟上也漫出汹涌的霞光,朝下方群妖罩去。那些妖人来不及反应,便周身一僵硬,惨叫连连,片刻间就已经晕了过去。 宁枫暗中感应,发觉他们已然是灵力尽失,废了修为。他心中微有怒气,这些人虽然是魔教的人,但修得如此实力,无一不是经过了数十年的艰辛苦练,此时一朝化为泡影,直比杀了他们还残忍。况且他们被关押了几十年,不过是打了些山上的野兽,便惹得这道宣如此震怒,如果佛门中人人都像他这样,那岂不是天下人都要遁入空门了? 他隐隐知道云心和尚刚才为何对道宣如此说话。宁枫又扭头看去,却见柳飞等魔门中人脸色煞白,竟没有一个人上去相救,便连占算元等人也摄于佛光,一时不敢上前。 宁枫少年心性,热血冲动,此时看不过去,便冲天飞起,朝道宣说道:“大师,你是慈恩寺的高僧,怎的出手如此无情?” 道宣正想收服剩下的妖人,忽见一少年上来阻止,心头不悦,定睛看去,发现正是云心师弟临走时嘱托的那人。他眉头皱起,说道:“施主,你又不是魔门的人,为何同情这些妖魔?” 宁枫听其说话好没道理,用冷血无情来形容也不过分,心中对他的一丝丝敬重也烟消云散,冷道:“大师也不是畜生,为何却为它们的死如此动怒?” 炎流山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得秃驴们呱呱叫!” 慈恩寺和尚闻言勃然大怒,但碍于身份,却不好出口指责,只是周身的赤红袈裟放出霞光,摄人心魂。道宣面色陡变,厉色道:“贫僧乃是降妖除魔,小施主可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双眼。” 道宣言语间,周身的磅礴灵力汹涌而至,一时宁枫仿佛置身于滔滔江河之中,皮肤都被刮起的劲风吹的生疼。但他性子桀骜,遇强愈强,素来不愿屈服于人,此时竟忍着鼻间窒息,说道:“大师降妖除魔,在下自是举双手赞成。但若这般不分善恶,岂不是与魔门妖人无异么?” 他言辞坚定,正义凛然,虽整个人处在慈恩寺众和尚的灵力包围之中,几乎站立不定,但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占算元、炎流山等人轰然叫好,连那些一直惧怕的群妖也募的站起身来,手握法宝,只待寻得时机,与这些和尚一决生死。 道宣乃是当今大唐五佛之首窥基大师的高徒,威信极高,此刻却被一个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羞辱,早已不耐,又见魔门群妖慢慢恢复了体力,更是急怒难挡,道:“小子闪开,不然休怪贫僧袈裟无眼。” 宁枫被其鼓动的灵力一击,顿时抵挡不住,整个人疾速向下跌去,心中却是大骇,他在山谷中与师叔修行半年,实力早已大涨,想不到竟然抵挡不住这慈恩寺高僧的一拂,这才知晓天大地大,高人辈出,胸中的那一丝丝骄傲之心也顿然散去。 “宁小兄弟……”下方传来几声惊呼,原来是炎流山见势不妙,顾不得自身安危,率领几名赤火殿的兄弟飞身而上,双手涌起绵力,将宁枫的下坠之势卸去,稳稳地落在地上。 宁枫感应自身,除了胸中郁堵之外,却是没有大碍,不由感激道:“多谢炎前辈!” 炎流山摆摆手,道:“说的哪里的话?我炎流山活了这把岁数,却是第一次见到有外人为神门说话,宁小兄弟你这份胸襟,真让我等汗颜。” 宁枫微微一笑:“炎前辈太客气了……”话未说完,便听得天空中传来齐声佛号,震耳欲聋,那古怪的声音传入脑中,激得气血翻涌,难受之极。 道宣身披锦襕七宝袈裟,霓虹千道,七彩变幻,直射得下方众人睁不开眼睛。 炎流山见宁枫跃跃欲试,将其拦在身后,突然凝重道:“宁小兄弟,你的这份心意我们已经领了。但这是神门的事情,又岂能连累外人?”说罢大手一挥,碧光闪烁,已是一柄丈八长的青炎巨斧握在手中。他口中大喝,猛地踏地飞起,迎风直上,脚下的青山巨石都被其大力所震,四散裂开。 赤火殿群妖见得此状大声欢呼,宁枫从其口中听出,炎流山所修的乃是火中四大心法-幽冥青炎诀,相传出自于九幽地狱,乃是用于惩治世间恶鬼的幽火,不仅能灼烧肉身,更能伤及魂魄。但宁枫也曾在书中见过,不管在人世间犯了何种大罪,只要在此火中炼上五百年,便能纯净如初生婴儿,所以幽冥青炎又称净世青炎。 炎流山修习火精心法,本也是性如烈火,一触即燃。但在天氓山关押了几十年,凶性大减,刚才竟被袈裟佛光一时震住。但后来见宁枫不畏不惧,被其感染,心性复苏。手中青炎巨斧在空中来回挥舞,碧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向道宣袭去。 这来自地狱的青炎,和来自极乐的佛光,轰然撞击,一时山崩地裂,烈火怒爆,四散的火焰炸射飞散,却尽数被七宝袈裟挡下。反倒是魔教人数众多,又有许多修为低弱者,顿时被青炎击中,惨叫连连。 柳飞见状大惊,急忙指挥众人躲避。身后的洗心夫人、泰猿等人虽与炎流山不睦,但此刻却是同仇敌忾,见其巨斧虽舞得生风,但却突进不得分毫,反而是被佛光渐渐迫于周身,他们忍耐不住,便欲飞上相助。 却见身旁的柳飞一摆手,令道:“莫要慌张,炎护法还能抵挡一阵,此时最重要的是要破去慈恩寺和尚结出的伏魔法阵,此阵若在,我们便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宁枫听之一奇,不由看去,果见那九个和尚静立空中,环绕道宣,却不上前相助,反而是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口中翕动,那如洪钟巨吕般的隆隆佛音不断的向下传来。 耳边又听到数声惨叫,原来却是魔教中有人心中惧怕,想要趁机溜走,不想方才走出数丈的距离,便被天上降落的金光击在身上,周身颤抖,气力全无,瘫软在地。 占算元不擅争斗,修为稍弱,便在立在众人身后,拿着六壬铜盘,来回拨动,口中念念有词。 此刻群妖方才相信柳飞所言,在几位护法的带领下,纷纷御风直上,朝那九名和尚扑了过来。但这些慈恩寺的僧人盘坐半空,如打坐金刚一般,岿然不动。九披赤红袈裟迎风飘舞,与道宣遥遥相映,宛若一列大阵。 宁枫通晓阵法,细看片刻,便已知这定然是慈恩寺的袈裟伏魔大阵,以七宝袈裟为阵眼,凡被佛光笼罩者,都会被消去心头种种欲念魔障。但此刻道宣脱离了佛门慈悲本性,竟有如杀神,魔门众人抵之不住,不一会儿便已死伤惨重,鲜血横飞,有如血雨一般慢慢洒下。 但越是如此,魔门群妖的凶性便越是被激发出来,众人被血色蒙了双眼,竟毫无惧色,反而是前赴后继地朝伏魔阵涌去。心中只想着将眼前的这些和尚撕成碎片。 宁枫见之心中不忍,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人毕竟是魔门妖人,此时身处弱势尚且如此凶狠,如若重获自由,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他们与佛门相抗?但慈恩寺的这些和尚却也不是善类,毫无慈悲心,出手狠辣无情,比之魔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正思虑间,突听炎流山一声大吼,脚下顿地生风,舞起手中的青炎巨斧左右横劈,那惨绿的斧刃生出碧光,擦风成火,陡地化作一道近五丈长的火灵巨刃,朝道宣当头劈下。那浓烈的金光终于被其压制,渐渐地向下飘去。 “杀了他,杀了这些秃驴!”下方受伤,不能再战的群妖也不闲着,忍着伤势破口大骂,呐喊助威。 道宣冷笑一声,双手突然在空中闪电交叉,双足向下一顿,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炎流山杀得双目赤红,口中大叫:“老秃驴,拿命来!”话音刚落,却见眼前的七宝袈裟猛地无风升起,宛若活物一般,朝自己当头笼罩而来。 他心中暗叫不妙,却也不甘示弱,反手一斧便劈了过去。却听得叮叮一声脆响,青炎巨斧好像是遇到了铜墙铁壁,再也进不得分毫。炎流山只觉一阵怪力从斧柄上传来,竟震得自己双臂酥麻,几乎拿捏不住。他欲抽回巨斧,却又似陷入一片绵力之中,一时进退不得。 宁枫凝眸查探,虽不知道宣大师所使的是何种佛法,但心知炎流山已然陷入绝境,若再不撒手,恐怕凶多吉少,便大叫:“炎前辈,快退开。”但青炎巨斧陪伴炎流山已经多年,此前便在天氓山中遗失过一次,此时失而复得,更加珍惜,哪里能随便舍弃? 他正欲施展两伤火灵术法“烈火焚身”,刚念出法诀,却已感到巨斧之上传来一道剧震,双手巨口瞬间裂开,鲜血直流。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人一斧便似是狂力所击,猛地向下落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青炎巨斧脱手而出,在空中飞旋,最终锋利斧刃没在岩石之中,深达柄处。炎流山胸口剧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此晕了过去。宁枫见势不妙,御风飞上,将其接住。转眼又看见有一道金光尾随而至,速度奇快,他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便抽出云歌剑,激起剑上铭文,一记“梵音急节”迎面击去,堪堪化解了攻势。 道宣咦的一声,似是认出了云歌剑,也不追赶。反而是双手弓起,双腿摆动,又作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宁枫心思敏锐,这才发现这些姿势中竟暗藏玄机。 只见道宣微微一笑,面目陡然狰狞,便如传说的海中夜叉,丑陋无比。魔门群妖正悍不畏死地与九名和尚斗至一处。洗心夫人一袭黑裳猎猎作响,洗心玉不时发出一道白芒,从间隙中激射而出;泰猿也举起那重达千斤的大音波锤,发出阵阵轰隆巨响,登时将佛号压了下去,众人各逞神通,法宝接连使出。 袈裟伏魔大阵当年在峨眉山一战时,不知降服了多少魔教妖人,便连当年的赤火殿和黑水殿两位殿主合力,也是不敌。但今日群妖同仇敌忾,无惧生死,竟然将九名和尚迫得落于下风,身上的金光也隐隐颤动。 终于,道宣那胡乱挥舞的手脚停了下来,但面目却全然变样,貌着蓝靛,发似朱砂,嘴巴倏的张开,露出亮色獠牙。宁枫大惊,怎的转瞬之间,一佛门高僧变成了这妖精怪物? 第157章 七宝 占算元停下手中的六壬盘,募得抬起头,满面惊慌之色,失声道:“青莲无相印!”话刚出口,便一把拉住宁枫的衣袖,叫道:“宁小兄弟,你命格奇异,绝非常人,实不需跟我们一起在这丧命,你赶紧逃吧。” 宁枫见占算元突然神情大变,惊奇道:“前辈,你……”脑中忽的一闪,只觉这“青莲无相印”之名熟悉之极,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占算元见其迟疑,手臂之中竟是突生大力,从人群间隙中将宁枫拉出,又道:“宁小兄弟,你虽然不讲,但老夫却知道你是峨眉派清静佛的高徒,凭你的云歌剑和修为,拼尽全力破开袈裟伏魔阵圈,也不是难事,快走吧。” 正说话间,突有一人从天空中跌下来,正落在两人的脚边,宁枫一惊,循声看去,见其是圣阳宫的一名教徒,但他被伏魔阵掀起的疾风所卷,又摔在顽石之上,半边脸都血肉模糊,显然是活不长了,他用手拉住占算元的衣角,断断续续道:“神卜……”话未说完,便双眼一白,没了气息。 宁枫虽与魔教有大仇,恨不得一见便诛杀干净,但此刻见这些妖人在慈恩寺的和尚面前却是无还手之力,任人屠戮。心头不由浮现起那不堪回首的梦境,他握住占算元的手,问道:“占前辈,你所说的青莲无相印是什么?” 占算元一愣,便缓缓说来。原来这青莲无相印乃是三藏法师从天竺取回来的真经中所记载的一种奇异佛法,传说佛陀降世时变化出人间三十二种特殊容貌和微妙形相,以此为佛门三十二相。但三藏法师却从其中推陈出新,依据中土文化,又另创出一门佛教心法,便是这青莲无相印。 青莲者,本是盘古创世之初,天地间生出的一绝世灵宝,以净化地上的一切丑恶。青莲本无相,却从中生出了三千大世界,山川大河,星辰宇宙。所以这青莲无相印便是以肉身幻化出三十二相,练成之际,变化多端,上地碧落,下得黄泉,人神三界无处不可去。 占算元颤巍巍道:“若老夫所猜不错。这道宣化出的是那‘药叉相’。” 宁枫闻言心惊,药叉即是夜叉,但佛教中所说的鬼道生灵,动作迅疾无比。他暗叫不好,抬头望去,果见道宣满面狰狞,身披七宝袈裟,在魔教众人中左突右奔,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数十人的惨叫,跌落在青山草地之间,便连山下的小溪也被染得通红。 群妖见其恶鬼之相,魅魂之姿,不由胆战心惊,胸中惧怕,再也没有了初时的气势。慈恩寺的九名和尚见状募得大喝,从周身蹦出许多金色的梵文,在空中来回飞旋,恰如无数道利剑一般。 七宝袈裟迎风鼓舞,便如彩色帷幕般飘拂,道宣的身体隐没其中,复转不见。但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渐渐地只剩下的漫天霓虹霞光,在人群之中穿梭不定。 宁枫见之再也忍耐不住,将占算元和受伤的炎流山隐在一巨石之后,猛地踏空飞起,手中云歌剑募得绽放灵光,宛若彗星划过天际。他情知道宣佛法精深,修为极高,在自己遇过的对手中,恐怕仅次于魔门妖后、幽木魔君等寥寥几人,所以一上来便是使出的自己的最强招式。 云歌剑被其灵力所激,竟也是生出淡淡白光,向那彩色七宝袈裟刺了过去。宁枫趁道宣不察,行偷袭之事,虽落于小人,但此刻非常时机,也管不了那许多。这一招集“剑心通明”、“剑影无痕”、“剑灵寰宇”等峨眉剑招于一身,只此一剑,便包含了千万种变化,实是“清静无影剑”的极致。 但不成想道宣的“药叉相”速度实在太快,已不是人间的术法。宁枫这一击堪堪触碰到袈裟的一角,却被金光扫过,竟然落了个空。但他手中剑势却未消失,此招超过了宁枫的修为之外,一时控制不住,飞速朝一群正与伏魔阵苦斗的魔教群妖击了过去。 宁枫大吃一惊,众人若被自己的这招击中,怕是要血肉化为齑粉,魂飞魄散。他心头急切,募得运转定灵珠,强行吸纳九鼎中的灵力,循着足少阴、足太阳等十二经络瞬间进入涌泉穴,整个身形在空中生生凝住,又运起九宫洞天术,从东南巽风位转向西南坤地位,直朝那七宝袈裟击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魔门妖人只觉身后劲风扫过,皮肤生疼,还以为是道宣攻至,但尚未来得及反应,那强大的压迫感却转瞬消失,待回过神来,已经吓得瘫软,脚下灵力不继,跌落草地山峦之间。 道宣沉黑双目一闪,咧嘴大笑,但发出声来却是无比的难听。七宝袈裟飞卷飘舞,将几名妖人斩为两截,又炫光一闪,回到道宣的身上。他直直地看着宁枫,也不知从何处发出嗡嗡声,叫道:“原来是峨眉派的高徒,贫僧倒是失敬了。” 宁枫见其罢手,也极力控制剑势,说道:“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大师出手如此无情狠辣,与那魔教妖人何异!” 道宣哈哈一笑,獠牙闪烁,闷笑道:“见佛是佛,是魔则如魔。你们峨眉派被药王佛哄骗,来个道佛双修,最终却落得个日渐式微的境地,哪里知道降妖伏魔的至理?”说罢右臂猛地一摆,带起袈裟呼呼如风,朝宁枫袭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见其一语之间贬损了自己最敬重的两个人,心中不由大怒,那渐缓的剑势又陡然凝起,朝那袈裟猛刺过去。三藏法师的锦襕七宝袈裟本是防御的至宝,刀剑不毁,水火难侵。但到了道宣大师的手中,却是化作了一件大杀器,那灼灼七宝,闪耀金边,都沾染了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滴落。 叮当一声脆响!宁枫的剑尖抵住袈裟上的赤玉,那玉也不知什么法宝,竟能承受住清静无影剑的一击而不碎裂,反而是大放光华。宁枫心头一惊,方知远远低估了这佛门至宝,便化剑为影,又使出一招“剑流天地”。但他灵力本与道宣相差太远,此刻又如强弩之末,剑上灵力倏然散开,分在整个袈裟之上,宁枫只觉虎口震裂,整个臂膀都酥麻无力,就如击在了玄冰铁上一般。 他心中凛然,正欲撤剑闪躲,却见道宣狰狞一笑,七宝袈裟猛然掀起,顿时一股飓风凭空而生,将宁枫卷溺其中。一时他满嘴满眼皆是血腥,脑中嗡嗡闷响,情急之下便欲运转定灵珠,借着飓风之势逃离。但那七宝袈裟的灵力实在太过惊人,宁枫方一运气,便不由自主的顺着其势飞旋,丹田内的灵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宣见宁枫被困住,也不去管它。又踏着袈裟飞入群妖之中,大杀四方,空中惨呼惊叫,声震天空,腥红血雨漫天落下,撒入茫茫青山之中。 柳飞心中大惊,知晓再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便急忙传音洗心夫人、泰猿等人,几名护法脊背环靠,抵挡四面八方飞来的伏魔佛光,也顾不得教中兄弟,疾速向林中退去。 宁枫身处飓风之中,只觉天旋地转,脑中迸裂欲炸,五脏六腑都被颠过来倒过去,若不是他凭借着九宫洞天术因势随形,怕是身体都早已被撕扯成碎片。 柳飞、洗心夫人、泰猿等人落在地上,稳住身形,略带惊恐地看着天上的袈裟伏魔大阵,有些魔教弟子恐惧害怕,竟是跪倒在地,请求道宣大师原谅,称甘愿皈依佛门,永不为恶。但话未说完,却已被洗心夫人的白光摄住,心神被控,化作傀儡,飞蛾扑火般的朝道宣扑了过去。 泰猿身形庞大,杀性最烈,当年人称“巨魔”,哪想到今日跟道宣一比,真的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双臂被佛光扫中,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几乎连大音波锤也拿不住,却仍凶性不减,叫道:“今……今天我……拼了性命,也……也要杀了这秃驴!” 洗心夫人却立于原地,面容煞白,乌紫的嘴唇也似失去了血色。她从怀中乾坤袋中取出几粒黑色药丸,拉住泰猿服下,又分给左右。众人义愤填膺,眼见数千同门逃出天氓山,却不想几经劫难,剩下的不过六七百人。 此刻群妖如惊弓之鸟,肝胆剧裂,畏畏缩缩,再不敢出手。奇的是,道宣竟也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是盘旋空中,卧在袈裟之上,那狰狞的药叉相已然消去,又恢复了庄严的高僧之貌。但群妖见了,仍不由心底害怕。 洗心夫人见同门如此,不由大怒:“一个个胆小如鼠,几个和尚就能将你们吓成这样。”说话间,已经祭起洗心玉,募的飞旋升空,欲朝道宣击去。却听身后柳飞突然说道:“若我所猜不错,道宣老秃驴已经练成了袈裟伏魔的最高境界-七宝封印!” 众人闻言一震,惊惶之情更甚。便连洗心夫人也是陡地停下手来,喃喃道:“难道我们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了么?”魔门群妖如此恐惧,盖因这七宝封印曾经在当年峨眉山的道佛魔三派之战中大放异彩。那时魔门妖帝率领七殿殿主与太清门的妙应仙人、峨眉派的梦慧大师、上清派的洪元真仙、天台山的智顗大师等数名道佛的天之道强者战斗,山上九仙和五佛几乎来了大半,魔教虽声势强大,有万人之众,但又怎敌得过天下高手。 但魔门妖帝不愧惊才绝艳,领袖群伦的人物,他率领七殿精锐,立下七星斗转大阵,直杀的道佛众门大败亏输,死伤惨重。妖帝笑请天下高手闯阵,天地仙师王纬玄桀骜狂妄,当先冲入阵中,不想须臾而出,满身鲜血。妙应仙曾为三教之首,见王纬玄败退,当仁不让,也冲入阵中。此一去便是足足一天一夜,待他出来,七星斗转大阵轰然溃散,原来身为阵眼的妖帝已被妙应仙击杀,阵法不攻自破。 后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慈恩寺的窥基大师那时佛法未成,被满山的鲜血所激,竟立下袈裟伏魔阵,施展出七宝封印,凡是被袈裟佛光扫中者,立时化作血水,场面之惨烈,足可用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来形容。 最后七殿殿主伤的伤、逃的逃,唯有妖后李夜姗以骨笛纷扰道佛众人,趁机携幸存的魔门弟子逃出峨眉山,不知所踪。 此刻群妖听到七宝封印之名,不由回想起那段血腥往事,心头惧怕惶恐,转瞬间已没了斗志,洗心夫人收起洗心玉,悲切道:“若是神帝尚在,哪里能容得这些沽名钓誉之人猖狂?”说罢痛极泪流。 却听柳飞忽然笑道:“大家也不用如此惊慌,我们并非没有逃出的生机。” 泰猿闻之一喜,结结巴巴地叫道:“难道这……这以锦襕七宝袈裟……为眼的阵法,能……能破么?” 柳飞微微一笑,道:“若是窥基大师使来,除了帝后和七位殿主,怕是无人能破。但是由这杀性暴戾的道玄使来,却未必不可破。”他在魔教中素有智名,众人听他这般说,只觉仿佛在漫漫黑夜中看到了一丝亮光,心头求生欲望又起,急忙详问。 此刻慈恩寺的和尚也在运气调息,袈裟伏魔阵虽强,但却以十人对千人,消耗可想而知。柳飞趁此机会,竟话锋一转,突然道:“当年神帝教诲我们时,曾说过什么,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闻言一愣,皆觉茫然。他们入了魔教,奉魔教妖帝为神明,只觉其一言一语皆是至理,哪里分得清柳飞在说什么?不想泰猿却是目光一闪,说道:“我……记得,神帝他说……说过,不要当自己是……是魔教。” 群妖被关押了几十年,年岁渐长,早有人想不起来,便嘟囔道:“我们乃天地神门,当然不是魔教。”却听柳飞不屑道:“我神门中半数修有兽身,又有半数另辟蹊径,修习不同于道佛两派的功法,若以世俗来看,如何不算魔教?” 众人万没料到他如此说,心中不服,却又不敢反驳。一旁的洗心夫人等得不耐,说道:“有何妙计赶紧说来,等到这些秃驴灵力恢复,要想逃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却不想柳飞笑道:“莫急,道宣秃驴的七宝封印一刻未成,我们便一刻不动手!” 第158章 洗心 洗心夫人闻言大奇,但又见柳飞满面笑容,闲庭自若,似乎有十足的把握,不由又接着询问。柳飞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计划解释了一番,洗心夫人大喜,手中握着洗心玉,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飞旋的宁枫和静立的慈恩寺十僧。 此刻炎流山也悠悠醒来,他被袈裟拂过全身,受伤极重。占算元搀扶着他从巨石后走出,柳飞等人虽与他们不睦,但身陷囹圄数十载,此刻又同时落入绝境,不由关切道:“占神卜,炎护法,可还有大碍?” 占算元也不回答,只是朝空中一望,惊叫出声:“怎的宁小兄弟还没有逃走?”洗心夫人早已知晓宁枫是正道中人,口中讥道:“占老怪,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神门贵人,怎么我们遭难时你尽唆使他逃走?” 幸存众人纷纷出言附和,他们得宁枫引路逃出天氓山,对这小小少年再没有轻视之心,反而是推崇之至。此刻自身遭逢大难,不由又对他生出了一丝期待。 炎流山见得大家神情,突然咳出一口鲜血,口中翕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占算元知其心意,也怒道:“神门纵横四海,囊括九州,我们几百个人又算得什么?若是宁小兄弟遭遇不测,你我就是神门的罪人。” 柳飞闻言一沉,他自负智谋无双,算无遗策,以为天下间一切都可收入胸中,是以一直对占算元那玄乎其玄的六壬术嗤之以鼻,但在山上见到宁枫竟真如其卦象所言,乃神门的贵人,引领大家走出八门阵,心头不由有些动摇。 此刻又听占算元如此说,似乎宁枫对于神门另有大用,他一时踟蹰不前,正犹豫间,耳边突然传来阵阵佛音悲号,震得心神剧痛,灵力乱涌。柳飞抬头看去,却是道宣横在空中,身形陡然长大数倍,已经化作了青莲无相印中的“婆罗门相”。 婆罗门乃是天竺对于祭祀神官的称呼,相当于当今朝廷负责祭天历法的太史令,地位极高。传说其乃是天竺创世之神的后裔,常常独自一人在深山修行,以清泉为饮,野果为食,境界高者能修出丈六金身,上通神灵,下察九幽,一切魔妖精怪莫有能靠近。 道宣化出的“婆罗门相”高达丈二,满身灿灿金光,那锦襕七宝袈裟也随其增长,披在身上。这一宝一相相互辉映,真的是灼如金乌,华若日轮,炫光刺目,令人睁不开眼睛。 魔教群妖见到此和尚种种手段,本是肝胆俱裂,不敢出手。但眼见众多同门兄弟惨死当场,血溅满山,而七殿几大护法也各有损伤,不能与之敌。一时大家陷入绝望,反倒是豁了出去,几名大汉吐出口鲜血,怒骂道:“他奶奶的老秃驴,欺人太甚,老子做成鬼也不放过你。” 说罢手中陡地渡灵力入法宝之中,也不管有用没用,朝天上的道宣金身投了过去。不想还没接近其十丈之内,便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气力尽消,又被那金光一摄,轰然炸开,化为粉尘漫天飞洒,亮晶晶地飘落直青山的每一处。 群妖哪里见过这等邪门的佛法,尽皆骇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有一人喃喃道:“这老秃驴才是魔王……” 占算元见状,也不理会,只是看着那仍被飓风卷入其中,胡乱东西的宁枫,叫道:“今日有这‘青莲无相’在此,你我皆逃不出去了,赶紧将宁小兄弟救下来,我神门便还有希望。” 柳飞冷笑一声,神门大业岂能假手一个外人?而且还是神门死敌峨嵋派的弟子。他正想严辞拒绝,一旁的洗心夫人却突然站出来,说道:“占老怪,老娘姑且便信你一次。”说吧手握洗心玉,黑裳迎风鼓舞,募得腾空而上,朝那飓风飞了过去。 占算元见状大喜,手拿着天地六壬盘,反复拨弄,喃喃道:“只要宁小兄弟还在,就还有一线生机……” 柳飞讶异一声,嘴角荡起一丝微笑,暗道:“既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转而对身侧正调息的泰猿说道:“猿猴子,我们也去助她一臂之力。” 泰猿点点头,两人一执扇,一舞锤,如两道利箭一般直冲过去,瞬间来到飓风之旁。那凌烈的风刃扑在脸上,猎猎生疼。柳飞急忙运出护体灵力抵御,同时手中金光骨扇也上下飞旋,朝飓风中突袭而去,但方一靠近,便觉一股极大的力量传来,震得骨头酥麻,他生怕法宝被毁,急忙收手。 洗心夫人见他到来,乌唇一颤,说道:“柳护法,你刚才所言,可有把握么?” 柳飞笑道:“那是自然,当年元阴殿中那个叫魑魅的护法,便修习一门法术,以吸取旁人魂魄增长灵力。但与这小子一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洗心夫人一奇,道:“占老怪卜出这小子乃是神门贵人,难道他是元阴殿的人?” 柳飞颌首沉思,片刻道:“绝对不是,当年元阴殿虽在神后的护佑下安然逃脱,但这小子手里有清净佛那老尼姑的云歌剑。若真是神后麾下,又怎么能从妙应仙和峨嵋派手中夺来这三神剑之首?”他们被关押已久,尚不知妙应仙和清净佛早已不在人世了。 两人对话之间,那飓风却突然剧烈回旋,卷起漫天烟尘、青草……便如一条巨龙,婉言呼啸。泰猿脑中简单,以为众人却是依占算元之言,前来搭救宁枫,他举起巨锤,挡住飓风的一记突袭,翻身后退,稳住身形,对着柳飞和洗心夫人大叫:“你们……再……说下去,这……这小子就……要被这怪……怪风扯成碎片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洗心夫人冷笑一声,道:“你急个屁,这小子死不了。”余光瞥见柳飞一点头,她心领神会,募得御风冲起,一袭黑裳发出淡淡幽光,便似一块墨玉雕刻的美人,周身冰寒彻骨,隐隐有水光云雾缭绕。 道宣此刻化为婆罗门相,面目尽黄,灿灿生光,身披的袈裟迎风飘舞,上面镶嵌的七宝在阳光发出绚烂色彩,闪烁不定。魔教众人虽身临死境,但看这一玄一黄的两道炫光,仍不由目摇神夺。 他只是瞥了魔门三护法一眼,微微一笑,便又闭上双目,口中不时涌出金色的梵文,在空中飞舞,随后隐入周围九名和尚的袈裟之中。那金黄光芒便以其为中心,向外扩散,涌起道道涟漪。 洗心夫人沉心定气,也不理会道宣便在二十丈之外,虎视眈眈。她张开乌唇,念出洗心法诀,手中宝玉嘤的一声发出白光,朝正飞旋的宁峰摄去。不想刚一碰到飓风边缘,便如波光一样剧烈震颤,洗心夫人心头凛然,催动灵力,那白光陡然变强了数倍,可始终难以突破那飓风尘龙之中。 柳飞见状大惊,沉吟片刻,方才看出。这裹住宁枫的不是寻常之风,而是自锦襕七宝袈裟上的七种宝石上发出的灵力,汇聚而成的罡风,除非道宣以袈裟收回,或有大神通者降服,不然这罡风摧古拉朽,永不停歇。不过这个罡风之眼却是天地间最平和寂静之处,外界的一切纷扰皆被挡在外面,道宣将宁枫置于其中,本也是不愿伤他的缘故,可是道宣没料到宁枫竟身负九宫洞天术,能突破风之眼的禁锢,好在宁枫修为与其相差太远,所以暂时并无大碍。 若宁枫有洗心夫人等魔教护法的实力,怕此刻身体早已被呼啸的飓风撕裂,尸骨无存了。 那泰猿见洗心夫人敌不过,便大喝一声,举锤便欲冲过去。柳飞双目一闪,暗中传音,泰猿得其吩咐,身形一滞,却不上前,反而是双手紧紧握住音波锤的柄处,以自身为中心,原地旋转起来。 这音波锤是以奇异紫铜铸就而成,重达千斤,而且灵力非常,绝非凡铁,此刻又被黄土殿护法泰猿猛力挥舞,登时在空中轰然炸响,如同山崩地裂,火山爆发,隆隆之音不绝。 洗心夫人也停下手来,悬于半空,手握洗心玉,凝神感应。泰猿舞至极处,隐隐有雷霆震响,火花四溅,一人一锤重合至一处,已经难以分开。 下方受伤的群妖看见如此景象,一时不由喝彩,有好事之人忍不住大叫:“好,震死这些老秃驴!”话还未说完,便又发出“哎呦”的一声,原来是身旁人偷袭叫道:“你个蠢货,这么大声叫出来,是想提醒老秃驴事先提防么?”那最先说话的人猛地反应过来,捂嘴不言。 道宣冷冷一笑,这些妖人都受了重伤,不足为惧。但他的七宝封印却尚未凝成,一次要收服如此多的魔门妖人,便是以他的修为,也需作法多时,好在有袈裟伏魔阵护驾,倒也不怕他们逃走。 群妖翘首以待,凝神观望。但泰猿速度越来越快,便如一团模糊的黑影,众人心知若是此刻被其砸中,怕是玄冰铁也要成铁片了。不少心急之人已是暗中催促。 柳飞满面微笑,心中盘算,待到某一刻,他眼皮忽的抬起,精光大作。泰猿也大喝一声,手中音波锤忽然脱手,但目标却不是道宣等慈恩寺的和尚,反而是那卷起了尘土的飓风。 众人目瞪口呆,还以为是泰猿受伤过重,法宝脱手。但尚未来得及大呼糟糕,一侧等待已久的洗心夫人玉足踏空,催动灵力涌入手掌,那浑圆玉石闪烁灵光,闪电般飞至音波锤的前方。 只听得嗡的一声沉闷炸响。众人诧异之极,不知道三位护法想要做什么?唯有占算元拿着六壬盘,面容失色,惊道:“难道……” 道宣睁开双眼,咦的一声,感应而去。才发现洗心玉竟然在那雷霆之力的冲击下,深深的嵌入了音波锤之中。一起朝着飓风飞去。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摇摇念起法诀,控制飓风摇摆闪躲。 但音波锤在泰猿的全力挥舞之下,势若闪电,饶是道宣借助伏魔法阵和袈裟之威,也难以阻挡,眼睁睁地看着紫铜锤没入飓风之中,隐而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三护法意欲何为?占算元却是面如死灰,惊声嘶哑叫道:“柳飞,你好大的胆子……”他虽愤怒,但怎奈修为甚浅,又负了些伤,无可奈何。炎流山粗枝大叶,但瞧见占算元神情,也已知晓了大概,挣扎着坐起,吐出一口鲜血,又瘫软了下去。 只见那罡风化作的尘龙陡然安静了下来,便如一擎天柱般立在山顶之上。道宣虽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但七宝封印还未完成,此刻不能妄动。柳飞等三护法并肩御风,悬于飓风二十丈之外,六目运气凝视。片刻后,泰猿挠了挠脑袋,结巴道:“这样……就能……救这……这小子了么?” 洗心夫人冷笑一声,道:“能不能救这小子不知道,但我们却是有了可趁之机。” 她话音一落,那罡风又陡然流转起来,裂风撕扯之音轰鸣震耳。不一会儿,罡风疾速扩张,转瞬间已是粗逾五十丈,下方看去,简直如传说中的吞天巨蟒一般,甚为骇人。群妖心中惊惧,不由连连向后撤去,又不小心遇到袈裟伏魔阵的边缘,惨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又过片刻,“吞天巨蟒”已长大至近百丈,虽裹挟了漫天尘土,但已经隐隐可看见宁枫置身其中。道宣见他承受了如此狂猛的罡风许久,竟然没有昏迷,反而是周身透出一丝奇怪的气息。 他凝神感应,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其话音未落,那罡风巨蟒便猛然炸开,如江河决堤,滔天海啸般朝四周扩散,道宣、柳飞等人修为绝高,以护体灵力荡开,炎流山也勉力支撑,将占算元护在其中。但余下的重伤群妖却难以抵挡,那些被卷溺半空的细小尘土、花瓣青草被这劲风一激,锋利程度丝毫不下于神兵利器,毫无阻碍的射入魔教众人体内,一时又是哀鸿遍野,死伤惨重,逃出天氓山的数千之众剩下不过五百。 占算元探出头来,眯眼眺望。只见飓风消散,天空澄明,宁枫一袭素衫不改,浮于空中,猎猎作响,但占算元却分明感觉,这少年已与半个时辰前判若两人,周身萦绕着一丝淡淡的赤红气息,在白云的映衬下尤为显眼,那丝丝溢出的阴邪之力,竟是与慈恩寺高僧的佛光相较也不落下风。 第159章 伏魔 余下众人受伤颇重,更是被天上的那股邪力侵体,不由心底忧惧。但又见柳飞等三护法似是面带微笑,远远观望,一时心中惊奇,占算元愕然半晌,喃喃道:“这孩子体内,怎的有如此骇人的力量?” 此刻炎流山伤势复原了一些,挣扎坐起,担忧道:“似乎与那幽木老贼的长生炼气壶有关!”占算元面色大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宁枫此刻双目赤红,猛地踏空顿足,犹如闪电般,朝那道宣飞去。他力量大增,也不借助云歌剑的力量,只是双手握拳,便有惊天动地之威。道宣见着来势,心头大惊,急忙祭起七宝袈裟,将宁枫罩在其中。但宁枫体内灵力倍增,且包含五行,蕴藏九宫,端得强大无比,便是这佛门至宝也被其双拳轰地嘤嘤震颤,七彩宝石发出的炫光也不住摇晃荡漾。 锦襕七宝袈裟乃是当年唐王赠予三藏法师,又传给窥基大师,最后传至道宣一脉。道宣平日最为敬仰三藏法师,对手中这袭袈裟也珍惜无比,此刻怕有所损毁,急忙默念法诀,收回袈裟。 刚一回身,道宣便觉一股疾风袭来,将周身金光震地波澜荡漾。他心下凛然,也一掌推出,使出了慈恩寺另一绝技“莲蕖华合掌”中的智拳印。莲花芙蕖乃是佛教圣花,此技也脱胎于创世青莲,故而包罗万象,威力不凡,若是与青莲无相印同时使出,更是有神佛不测之威。 但此刻道宣的婆罗门相因心神激荡,灵力大减,使出的智拳印也不过五成的力量。竟是与宁枫堪堪打了个平手,他见之脸色大变,呵斥道:“小子,你身负如此阴邪之力,还敢说不是魔教的人?也不知云心师弟如何被你蒙蔽了心窍,竟留下那等妄言,今日,便让贫僧将你收了!” 柳飞、洗心夫人、泰猿三人各自找回法宝,退至群妖之中。占算元走上来,扯住柳飞的衣衫,叫道:“老夫早已算出,宁小兄弟乃神门贵人,不能有损伤,你为何还敢做出如此行为?”他身为圣阳殿神卜之首,在魔门中一直是慈眉善目,除了六壬术之外什么也不关心。但此刻面色剧变,白眉挑动,显是愤怒已极。 柳飞也不反抗,只是冷冷叙述。原来早在天氓山上,洗心夫人便曾数次想对宁枫动手,但均未成功。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竟让她发现了宁枫体内蕴藏的鬼灵力量。柳飞情急之下,便趁机与洗心夫人、泰猿一道,以洗心玉的灵力激发出他的潜力,终令其一举破开道宣的袈裟罡风。 占算元急道:“纵然他体内有鬼灵芝力,又怎么能与道宣和其麾下光明堂的九大僧人为敌?” 洗心夫人道:“不需他能敌过道宣,只要能破掉袈裟伏魔阵,我们便有机会逃离此地。”众人正自惊愕,柳飞突然道:“占神卜,你博闻强识,难道还看不出这道宣秃驴的本相是‘明镜相’么?” …………………… 宁枫体内的鬼灵乃是集长平古战场的百万厉魂、太行山脚下村民和太原火云军的冤魄而成,若是常人被其侵袭,早就神智尽失,沦为僵鬼了。但他修习道家的凝心法诀多年,又有太乙神丹之力护体,这才能够存心存智,与常人无异。 但被洗心玉激发,猛然爆发出来,再加上他在天氓山谷与陆经纶修炼奇门术,灵力大增,此刻其表现出的修为已远远强于在万象神宫之时。 道宣自负金身,与其拳拳相对,每一击都荡起连绵旋风,卷的是飞沙走石,尘土漫天。道道红光黄芒在天空中荡漾迸裂,刺得众人心惊惶惶。便连慈恩寺光明堂的九名僧人也迫于威势,无法上前,只能在外围勉力支撑袈裟伏魔阵法。 宁枫此刻心无旁骛,唯有一个执念,那便是绝不许这些僧人胡乱杀人。他少时遭逢大难,心性偏激,不分善恶,后来得妙应仙教导,又忽然转向另外一个极端,但见到势弱之人,便不由心生同情,纵是恶人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与占算元、炎流山等人颇对胃口,更是难以置身事外。 道宣受其鬼灵干扰,婆罗门相已然解除。他双手凝起智拳印,口念如来心咒,与宁枫拳拳对撞,却越斗越是心惊。他中年时拜入窥基大师门下,修习天竺佛法,放眼天下佛门,已可入前十之境,不想此刻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 他心中大怒,失了佛性,又幻化出“药叉相”,面目狰狞丑恶,但速度快若闪电,在半空中穿梭来回。不过宁枫此刻灵力蓬丝毫不下于他,而且其所修的九宫洞天术乃道家无上步法,与药叉正堪敌手。 下方群妖眼见两人你来我往,迅疾如风,每一击都似裹挟裂山倒海之威,不由心中惊惧。洗心夫人凝眸道:“时机差不多了吧?”柳飞笑着应道:“不急,袈裟伏魔阵须臾可破,那时我们再逃不迟。” 占算元于一旁破口大骂,柳飞闪电般的封住其穴,令其不能出声,笑道:“占神卜,今日不论你如何说辞,却也不能为了一少年,罔顾我神门兄弟的性命。他日与神后和其他几位殿主汇合,你再来怪罪不迟。” 一旁幸存的群妖闻言,也忍不住出声附和。炎流山见孤掌难鸣,叹了口气,不发一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道宣久斗无功,心头不耐,再也顾不得其它。双足猛地涌起一阵大力,冲天飞起,却听身后一僧人道:“师父,袈裟撤了,还如何降服这些妖人?”道宣闻言心怒,厉色道:“糊涂,袈裟伏魔阵能降得住这鬼灵么?” 那僧人见到宁枫种种奇能,心中一凛,不敢复言。 道宣大喝一声,解开七宝袈裟,念起法咒,加持灵力。随后闪电般朝宁枫当头罩下,此刻道宣离了法阵,也不去结七宝封印,全心之下顿时大占上风,饶是宁枫步法精奇,也无法抵挡。 下方占算元等人见之大惊:“这被降妖伏魔的锦襕七宝袈裟封在其中,岂不是要化作一滩血水?”惧怕之余便令众人前去解救,柳飞微微一笑,制住与宁枫交好的几人,道:“此刻伏魔阵已破,还不走,更待何时?” 群妖大喜过望,纷纷不顾自身伤势,站起身来,哪里还管宁枫死活?柳飞将伤者尽数收入乾坤袋中,与洗心夫人、泰猿一道朝山下走去。众人被伏魔佛光所摄,草木皆兵,此时仍然畏首畏尾,洗心夫人大怒,抓小鸡似的抓起几个胆小之辈,扔了下去。其余众人见他们无恙,欢欣鼓舞,如潮水般涌了下去。 慈恩寺众僧见宁枫身负阴邪诡异的力量,不敢托大。当下也不理会逃走的魔门群妖,只是全力相助道宣。这锦襕袈裟上镶嵌的七宝都是佛门圣物,各有威能,此刻尽数施加在宁枫身上,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七宝封印,纵是钢筋铁骨,也要化为汁水。 宁枫身处袈裟中,两耳不闻,两眼不见,像是处身于混沌之中。他神智尽失,凶性大发,双拳疾如暴雨,随意地招呼在袈裟上。但锦襕七宝袈裟乃是三藏法师的防御至宝,纵然他灵力大增,也不能破开。 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体内的鬼灵之力终于被袈裟的无上佛光压制了下去。道宣见其再无动静,方才吁了口气,掀开袈裟一看,却不见了宁枫踪影,心头一喜,暗暗思忖:“降服了如此妖人,也不虚此行,那些虾兵蟹将,便由他去吧。” 道宣调息片刻,那幻化之相尽数解去,露出本来面容,却是一温润尔雅的僧人,他眼见地上魔门群妖的尸体,面无表情,却朝身后说道:“今日之事,回去不许向任何人提及!” 他面上流光溢彩,慈眉善目,显是一得道高僧。但其弟子像是十分害怕一般,急忙道:“谨遵师父法旨。” 道宣御风腾空,四周查探,不见那些逃走妖人的踪迹。随即与众僧一道,朝西方飞去。 第160章 慈恩 慈恩寺为当今护国神寺,位于西都长安南郊。当年三藏法师感念世间疾苦,战乱频生,仇恨不断。便孤身一人前往佛国天竺,求取真经。经一十七年,遍游迎湿弥罗国、中印度、翠禄勒那等十多个国家,学尽大小乘佛法。后归来长安,建立慈恩寺,广收弟子,坐坛讲经,被尊为护国圣僧,与国师妙应仙人并称为“道佛双圣”。 后因一场变故,慈恩寺被李唐王朝打入冷宫,不受恩宠。十五年后,三藏法师也圆寂于慈恩寺,归往极乐世界。其第二个徒弟窥基大师接任慈恩寺方丈,勤修佛法,约束门人,直到当今武皇掌权,尊崇佛门,慈恩寺才又恢复荣光,为与太清门同为天下正道领袖。 此刻慈恩寺最深处一不起眼的佛堂之内,正有两名僧人。其中一位坐在蒲团之上,容颜不过三十,面貌魁伟,气质却如月华,盈盈皎洁,润物无声。而另一位年岁已高,淡眉灵秀,温文儒雅,恭敬地立在一旁。 魁伟僧人道:“天氓山的八门之阵,可知是何人所破么?” 淡眉僧人眉头拧起,说道:“那还用说,除了灵隐掌门,还能有谁身负太清门的奇门遁甲之术!” 魁伟僧人眉头一皱,道:“你是亲眼见到了陆掌门,还是自己妄自推测?” 淡眉僧人愣了片刻,垂首道:“弟子不曾看见。” 魁伟僧人闭目沉吟,双手不停地变换飞旋,却不像是佛门手印,良久才道:“奇怪,奇怪之极!”突然抬起眼来,直视淡眉僧人,道:“道宣,你此行可曾发生什么变故?或是遇到什么人?” 此刻虽是青天白日,但佛堂之内却是忽明忽暗,光线便如轻烟,纠缠缭绕,映出空中的细小微尘土。震哥哥佛堂仿佛与外界隔绝一般,便连尽处的五丈佛像也是半青半黄,殊为奇特。而佛堂内的两名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慈恩寺方丈窥基大师和其三徒道宣。自那日窥基大师以“天眼”神通预测到天氓山之变后,便令道宣前往一观,以不负朝廷所托。 道宣听师父发问,半晌才回道:“弟子不敢隐瞒。”思虑片刻,道:“弟子在天氓山十里外的青山上,正遇到逃出的那些魔教妖人,弟子尽力降服了一些,但那柳飞、洗心夫人等几名护法还是逃脱,不知所踪!弟子久搜不至,这才回来复命!” 窥基大师淡淡道:“逃便逃了,他们在那荒天雪地中待了四十多年,应该已经悔悟!不过……你降服的那些魔教徒呢?可曾带回大雁塔,聆听佛音悔过?” 道宣淡眉挑动,道:“他们……他们已经归于尘土,与青山化为一体!” 窥基大师叹了口气,道:“道宣,为师问你,他们可是来自山峦溪涧,湿生卵化,或是吸取阳光,雨露滋润?”道宣面色抖动,缓缓道:“不,皆是父母精血所化!”窥基又问:“那他们是思慕洞天福地,自愿为之?”道宣额头露出一丝汗珠,渗入深纹沟壑之中,道:“也不是。” 窥基大师目视道宣,目光无忧无喜,却有一丝不能言喻的慈悲,说道:“道宣,你入我门下有近七十年了吧?” 道宣合十,恭敬道:“师父,算来已有七十一年零六十九日。” 窥基大师缓缓道:“那日你被魔教前任青木殿主率十名高手追杀,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正遇到为师,将你救下。为师见你是他派弟子,本欲救治一番便允你出寺。但你苦苦哀求,说前半生双目浑浊,肉眼蒙尘,不能看清人心善恶,世事纷争。为师这才传你‘青莲无相印’,令你修习‘明镜相’,照出人世间阴影之处。” “明镜相有三重境界,一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为看山非山,看水非水;三却为看山似山,看水似水。可为师竟没想到,你修习明镜相七十余年,却修出‘看山是山,看水仍是山’之境……” 道宣站立一旁,越听越是心焦,越听越是惶恐,听至后来,忍不住拜服于地,道:“弟子无慧根,惭愧之极!” 窥基大师淡淡道:“也罢,那些魔教之人当年作恶多端,也算是报应不爽了。只是道宣你以后须得打坐面壁,一年只内不得出光明堂半步,否则你明镜相映出的魔性难以消除。”说罢又重新闭上双目,执起手中木鱼,缓缓敲了起来。 道宣不敢违令,只好合十一拜,转身走出佛堂。刚跨过那一尺高的门槛,忽又听身后窥基大师说道:“道宣……你体内气息紊乱,像是侵入了一股邪力,可是与魔教相斗的时候受伤了么?” 道宣闻言一愣,他有锦襕七宝袈裟护体,谁能够破开这佛门的最强防御?他刚要否认,突觉胸口一闷,似有一极其细微的力量在冲击着经脉。道宣欲运灵将其消除,不想那力量转瞬扩张,片刻间已是游走到整个右臂之上。 他心中惊诧,急忙撩起袖子查看,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瞬间惨白。 窥基大师凝神一看,以其处变不惊,古井无波的无上修为,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道宣的胳膊出现一个碗大的伤口,其色蜡黄,布满皲裂深纹,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其上婉言爬行,又如秋风中摇曳的枯木,脆弱飘零,令人触目惊心。 道宣修习佛法数十年,也算是精通医道,但却看不出这是何种术法造成的伤口?似是剧毒,又似是封印。更为奇怪的是,竟连何时受伤也想不起来!他年岁颇长,见了两代魔门的兴衰荣辱,更是知晓魔教中有许多诡异恶毒的诅咒妖术。一时道宣神情慌张,浑不似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拜倒在师父面前,道:“师父……” 窥基大师凝神查探,又把其脉门,感应良久,才道:“你是说,你也不知是何人何时将其打伤?”道宣回忆片刻,突然想起一个身影,但心中百般犹豫,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但他的神情却尽数落在师父眼中。窥基大师手中木鱼停下,周遭寂静无声,道宣抬头一看,却见师父已睁开了双目,一道精光直刺过来,似是要看尽自己的心底身处。他神识怔然,全无一丝抵抗之力,低头说道:“那少年,已被我投进了莲花宝塔中,此刻,怕是已难幸免!” …………………… 日轮当空,四周是连绵不绝的山峦,耸然天半,斜刺苍穹。山脚下却是一派世外桃源的美丽风光,五颜六色的绚烂平原,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像是是天上浣纱仙子织成的彩锦铺满了大地。各种花草树木迎风起伏,一直绵延至另一侧的山脚下,不时有微风阵阵袭来,七彩的波澜汹涌荡漾,美不胜收。 “娘亲……” “娘亲,快过来看,你怎么这么慢啊?快些过来!” 一个总角小儿突然从一草丛中钻了出来,对着正慌张寻找的妇人作了个鬼脸,又朝前面跑了过去。周围比他还高的花草瞬间将其淹没,也不知是看到了好玩的事物,还是被草尖拂了脸庞,清脆的笑声接连响起。 妇人头上扎着一个朴素的丝巾,身上布衫露出几点泛黄的油污,像是刚从瓦灶间出来。她被调皮的小儿接连戏弄,也不着恼,只是笑眯眯地跟在身后,同时口中叫道:“枫儿,别闹了,快些跟娘回去。你再这般胡闹,小心你爹回来打你的屁股!” 小儿闻言终于停下脚步,露出一粉雕玉琢的面容,大大的黑色眼睛骨碌碌乱转,撇了撇嘴,又笑道:“娘亲又骗人,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且他次次都说要带我出去玩,却每次都趁我睡着的时候就走了,我打他屁股还来不及呢。” 说罢似是怕娘亲怪罪,又一溜烟的跑了。 妇人挽了一挽散乱的黑色云鬓,笑道:“等你爹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讲去。哎呦,小心点!”小儿听到痛苦*声,急忙跑了回来将母亲扶起,关切问道:“娘亲,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便见妇人疼痛神情倏然消失,一把抓住小儿的胳膊,道:“枫儿,看你这下子往哪儿逃?快些跟娘回家吃饭去,再不回去,那碗鲫鱼汤怕是要被你哥哥喝光了!” 小儿抓住妇人的胳膊使劲摇晃,撒娇道:“娘亲,你真坏……那汤就让哥哥喝去吧。我上去在王婶家已经喝过了,而且我特地把娘叫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哥哥看见。” 在妇人疑惑的目光,小儿一蹦一跳地朝前跑去,曲来折去,似是熟悉已极。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圈小花圃之中,地上满是五颜六色的鲜花,但布局杂乱,还有新翻的泥土,显然是从别处刚移植过来不久。 小儿露出得意的神色,炫耀道:“娘亲,你快看,这是我亲手种的花。爹曾经说过,他一直去外面,便是给人种花,花太漂亮了,他要日日照料。现在我也种了这么多的花,是不是爹就可以来帮我照料了?”他说话间,脸上神采飞扬,兴奋之极。 但眼前的娘亲却脸色一黯,募得叹了口气,听着听着,竟落下泪来。她将疑惑的小儿抱在怀中,朝山外看去。那远方,有几只孤雁在振翅飞翔,也不知是寻不着队伍,还是寻不着家乡。 “娘亲……爹爹……哥哥……” 小儿连叫数声,却不见回应,那温暖的怀抱也转瞬消失,余下的尽是冰凉彻骨。他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四下望去,但见周围幽色闪烁,波光粼粼,似是夜晚没有月亮的海边。 他看着幽光中映出的自己面容,又惊又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波光倒映出的,哪里是什么小儿?分明是一个星眉朗目,俊秀多姿的翩翩少年。 若是别人见到自己这幅容貌,纵不沾沾自得,那也是颇为欣慰。但少年却是伤心之极,伏地痛哭! 第161章 宝塔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枫。他那日被慈恩寺的道宣大师封在锦襕七宝袈裟之中,佛光灵力笼罩,周身更如刀割斧斫一般剧痛。情急之下有故技重施,召出坤地鼎,藏身于其中。 七宝袈裟虽是佛门至宝,但也脱不了五行的本质。宁枫匿在鼎内,初时仍觉万剑加身,后来灵机一动,感应那七宝灵光的规律,随后以八鼎之灵通过五行相生相克抵抗之,竟然逃过了这魔门闻风色变的伏魔袈裟。 但道宣修为甚高,神识敏锐之极,宁枫几次想要显身逃脱,都寻不着机会。后来索性借着太乙鼎藏灵隐形,躲在袈裟的赤玉之下,来到慈恩寺。趁着道宣整理装束,面见方丈之时,猛地御风逃脱,但不成想,这全都是道宣那老秃驴的诱敌之计。 宁枫那时鬼灵消退,实力骤减,根本不是道宣的数合之敌,斗不过两招,便被擒住。 此刻四周烟霞涌动,奇芒流射,光怪陆离,绚烂的光线交相迸射,幻化出百种色彩,忽而成风云雷电,忽而成滔滔大川,忽而又成金戈铁马,忽而又化作了猛兽飞禽……万般幻想只是一闪,片刻又缤纷四射,化为一团团的云雾蒸腾,生灭不定,那彩烟又忽然疾速旋转起来,化为一个光芒四射的巨大涡旋,宁枫身不由主,仿佛化作了一片羽毛,随着那彩光环绕盘旋。 他脑袋昏昏沉沉,无数绚丽的光线刺入眼中,隐隐作痛,宁枫忍不住闭上双目,耳边却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那男人道:“笙妹,你都好久没有玩的这么开心了!”声音饱含笑意,似是带着一股讨好的韵味。宁枫脑中嗡嗡作响,难以思考,隐约只觉此处是道宣和尚施加给自己的幻境,哪想到竟然有别人的存在,心头暗想:“笙妹?那是什么,是这女人的名字么?” 女人咯咯一阵娇笑,应道:“是的呢,天狼哥哥,天天待在这里,闷也闷死了。幸亏有这俊秀小子,真真好玩的紧!” 男人也笑道:“笙妹说的是,这小子一会儿叫着娘亲……娘亲……一会儿又叫着雨儿……雨儿的,难道他娘亲便叫做雨儿么?一看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家伙!” 宁枫闻言,顿时心头羞怒,但怎奈随波飘摇,刚想要破口大骂,却又被一阵冷气灌入喉咙,连连咳嗽起来。 女人娇声叫道:“胡说,哪有人会直接叫自己娘亲的名字的?难道天狼哥哥你以前都是这样叫的么?” 男人急忙笑道:“笙妹,你又取笑我。我跟我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只会喔喔的叫,哪里能叫出名字来?” 宁枫听这男女语无伦次,胡言八道,心头不耐,急欲挣脱炫光涡旋的束缚。感应一番,发觉自己体内灵力如常,并未受伤,当下暗喜,默念凝心法诀,致虚极,守静笃。不一会儿,只觉丹田内的不适感尽消,定灵珠也缓缓流转,周身气力倍增。但侧耳一听,那男女仍在聒噪,当下心念一动:“不如再听听他们说什么?” 只听女人也笑着应道:“人家小时候也只会嗡嗡的叫,现在都快忘了娘亲长什么样了?” 男人突然声音一沉,严肃道:“笙妹,我知道你娘亲的模样!” 女人讶异一声,奇道:“怎么会?难道你见过我娘亲么?” 男人笑道:“我当然没见过,但是我知道你娘亲一定生的和你一样美!”女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但那声音奇异之极,听不出年纪,仿佛不是从人的口中发出。 宁枫听这男女拙劣的打情骂俏,心中一阵无语。但他们声音之中,分明又是情真意切,无丝毫作假。宁枫心头一动,募得想起那远在神都的宫雨儿,想起她似嗔还喜的娇羞,想起她如瀑般的青丝,带着幽香,翩翩起舞的裙边。 “不管这是哪里?我都得赶紧找到出去的方法!” 当下意守丹田,强行运转定灵珠,体内磅礴的灵力随着那飞旋之势在奇经八脉之中来回流动。数个周天过后,宁枫只觉身体轻盈,实力尽复,他微微一笑,脚下步法疾速踏出,从中宫位分别踏至乾宫、坤宫…… 宁枫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已成一片祥云笼罩,将那些光怪陆离的彩芒尽数盖了过去。他凝神感应,终于寻得一处薄弱间隙,大喝一声,闪电般从其中急掠而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那男女似是被吓到了一般,纷纷惊疑出声。女人嗔怒道:“天狼哥哥,都怪你,一不小心竟然让这小子跑出来了!”男人嘿嘿陪笑,却不言语。 宁枫调整气息,凝眸望去,顿时大惊失色,当场骇然。却见周围仍不似人间,仿佛被茫茫的夜空所包围,无数闪烁流动的星光来回飞旋,倏然变色,竟然与刚才的幻象毫无二致。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我并没有逃出来,只是我的臆想么?” 正凝神探查,突见左侧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异响,宁枫心中一凛,转头看去,却见两个巨大的阴影从其中缓缓走来,一个看起来高大威猛,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另一个却是周身浑圆,胖鼓鼓的左右扭动,传来轻微的身体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宁枫自在天氓山上修为大进之后,胆子也随着大了许多,而且此处乃是慈恩寺的某地,更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当下朗声笑道:“两位谈情说爱,本是风流雅事,为何却要来为难我这个路过的小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话说出口,却不见回应,宁枫心头诧异,暗自警惕,却见那两阴影终于显出真形。宁枫向来镇定,但这随意一看,却瞬间被吓地心惊胆战,两腿哆嗦。 只因这两身影不是他物,竟然是一头丈余高的银白狼妖和一前所未见的无头怪物,浑身满是粘液,身体忽明忽暗,唯有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缝隙,翕张之间露出幽深的内部,腥气扑鼻。 这两怪物越走越近,宁枫双目圆瞪,想要逃走,却见迈不开腿,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是什么怪物?” “怪物?!”那浑圆巨怪闻言一阵颤动,大怒之极,狭长的缝隙陡然张开,叫道:“你这小子恁的不懂事,本姑娘生的如此美丽,你竟然说我是怪物?”说罢便疾速扭动过来,似是要将宁枫吞下去。 一旁的白狼急忙顿足一跃,挡在巨怪的身旁,说道:“笙妹,别生气,我们是心地善良的好怪……好人,怎么能为难一个小朋友?” 浑圆巨怪重重的哼了一声,停下身来。 宁枫呆若木鸡,一时心中的好奇反而是胜过了惧怕,思忖:“这两怪物,真的就是刚才那两个风花雪月的男女么?”又上下打量一番,依然难以置信,却猛地想到:“世间有许多飞禽猛兽也能修习灵力,最终成妖成精,这两怪物如此巨大,就算成了妖,也属正常。” 浑圆巨怪见到宁枫眼神,又是左右扭动,说道:“你这小子看什么看?是不是被本姑娘的美貌给迷住了?” 直到此刻,宁枫心头惧意才稍稍缓解,站起来身来,抱拳笑道:“两位莫要生气,在下一时眼神不好,姑娘你确实是……美貌异常,国色天香。”说罢又想到自己此刻身处慈恩寺中,周围都是佛祖菩萨,急忙暗暗祈祷:“希望死了以后别下拔舌地狱!” 浑圆巨怪发出阵阵娇笑,得意忘形。却看到那白狼目光有异,急着补充道:“小子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么?人家只是给天狼哥哥一个人看的!”白狼闻言,这才面容一缓,与巨怪并肩站立,朝宁枫看了过来。 宁枫看到白狼不怀好意的眼神,周身一紧,仿佛整个都被无形的冰冷气息笼罩。他忙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两位告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在下定然立马就走,不打扰二位。” 那浑圆巨怪诧异一声,与白狼嘀咕道:“这小子当真奇怪,傻傻的不说,竟然没有被我的蜃气迷住。”白狼也瞧了宁枫一眼,随后与巨怪小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片刻后,白狼清啸一声,两怪陡然被一阵旋风笼罩,待光芒散去,他们已然变成了一魁伟高大的男子和一美貌的彩衫女子。两人并肩而至,相貌虽是人类,但隐约间却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妖气。 宁枫心中惊奇,但又怕他们发怒,只好压制住胸中的慌张,面色如常。 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小子,你不知道这是哪里?”目光带着一股戏谑,又似有一股悲凉绝望。 宁枫茫然,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 女子搔首弄姿,形态怪异,笑道:“哎呀,这小子俊……俊也不俊,却真是个傻子。” 男子见着宁枫疑惑的神情,不似作伪,当下哈哈大笑,说道:“这里是慈恩寺的莲花宝塔,你竟然不知?” 第162章 奇兽 “莲花宝塔?” 宁枫微微一愣。当年三藏法师前往天竺,除了带回真经、舍利等佛门宝物之外,还有一株奇异的青莲。据说此青莲降生于天地初开时,具有无上的灵力,三藏以此立寺,即为莲花宝塔,散播教化,普度众生。 可是,莲花宝塔不是僧人修炼参悟的圣地么?为何会关押着这么两个怪物,自己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诸多疑问纷至沓来,不得其解。 男子瞧宁枫皱眉沉思,冷哼一声,道:“这里是玄奘和尚圆寂之所,后来僧人们便很少来此地面壁修行。久而久之,竟被拿来作为牢狱使用,真的是有辱佛祖之名。” 宁枫闻言恍然,原来这里是天氓山之外的另一处关押之所。不过天氓山狂风暴雪,又设了八门之阵,固若金汤,这两怪物却单独在此,想来应该是通天彻地,作恶多端的大妖怪了。念及此,宁枫不由心中微有怒气,那道宣和尚竟如此不分善恶,将自己投入囚禁妖兽之所! 但宁枫瞧他们表情神态,言辞行为,却不像是极恶之辈,一时他惧怕之心消去,反而是涌出一丝好奇,扫视四周,说道:“那这里只有你们两位么?” 男子出奇的叹了口气,道:“莲花宝塔共有九层,这里是第八层。哎,当初还有许多同伴,可这么多年过去,越来越少了,所以笙妹见到你,才如此兴奋!”女子又是一阵娇笑。 宁枫听了片刻,才知道眼前两怪物不是别人,竟是当年佛教白金殿和黑水殿的圣兽,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他尚在幼时,便久闻魔教五殿魔兽的威名,此时亲眼所见,不由心底惊骇,难以置信。 传说啸月天狼本是一头白色狼王,却因吸取月亮精华,修炼成妖,力量强大,血性嗜杀。而遮天海蜃却是海中一头巨大妖怪,吞云吐雾,幻化众生,最擅凝结幻象以迷惑他人,看来刚才那些炫光流彩,还有自己见到的娘亲和雨儿便是她变化出来的了。 但这两头臭名昭著的怪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毫无一丝煞气,反而是打情骂俏,有如寻常夫妻一般。难道真的是莲花宝塔深具佛性,感化了他们? 转而又想:“曾听说,佛门宝塔越往上层,法力越强,禁制也越厉害。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这两个凶威极炽的妖兽竟然只是被关押在第八层,难道这第九层还另有惊天动地的大妖怪么?” 宁枫暗暗感应,却一无所获。反而是看出眼前这两个妖兽灵力微弱,显然是被下了极强的封印,当下也不惧怕,直接问道:“上面顶层关的是谁?难不成比两位更厉害?” 他知晓这些修炼千年的妖兽大都极其自负,有吞日吐月之威,谁也不服。是以故意言语一激,想让眼前两位妖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不想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闻言竟同时脸色一变,急忙摆手:“小子,不该问的别问。” 宁枫心头惊奇,微觉尴尬,但见两妖神情古怪,突然噤声。他站立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男子淡淡道:“你便叫我啸月天。”说罢瞥了一眼遮天海蜃化成的女子,道:“她叫笙笙!” 宁枫愕然,心底暗笑:“这两妖兽倒是取了个文雅的名字!”正思虑间,却听啸月天问道:“瞧你小小年纪,竟然也被关到这莲花宝塔里来,你也是神门的人?” 宁枫闻言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啸月天似是微微不耐烦,摆了摆手,掉头说道:“笙妹,我们一边说说话,莫要理这呆小子了!”笙笙闻言又是娇笑连连,却嗔道:“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年的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好有这小子在,我们问问外面现在是什么世界了?” 宁枫心头凄然,这两怪虽颇多恶行,但临了之处,却连蓝天白云、花草清风也不可见,殊为可怜,当下等着对方提问,若无紧要之处,便一并告知。哪料啸月天却突然怒道:“你……你就是贪恋这小子俊俏,你不是答应过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迷惑别的男子了么?” 笙笙忙着拉住啸月天的手,将头靠了过去,笑道:“天狼哥哥,莫要这般小气,我不看这小子了还不行么?” 宁枫见这俩怪你侬我侬,如蜜里调汁一般,他瞧着内心伤感,又想起远在神都的宫雨儿,想出去的心愈发急切。但这莲花宝塔中囚着的都是世间有数的妖怪,自己区区修为,哪里能逃得出去? 如此又不由沮丧,索性便欲一屁股坐下。突然见脚下十分奇怪,地面不知是何种材质,轻轻一动,便荡起阵阵涟漪,朝远方起伏而去,一直消失在黑暗之中。可稍一用力,却又觉坚硬如玄冰,牢不可破。试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反倒是自己双脚被震地生疼。 若是往日,以宁枫不服输的个性,定然要拔剑乱砍一通,但此时身处慈恩寺的莲花宝塔,多了几分敬畏之心。而且他在天氓山修行了半年,胸中的浮躁仇闷也减轻了许多。当下便盘坐于地,闭目养神。 远方啸月天和笙笙窃窃私语,不时又发出连连笑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仍是一动未动,如铁铸泥塑一般,他修习道家的凝心法诀多年,但不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宝塔之中,竟是头一次进入了“澄澈通玄”的境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隐隐之间,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在空间中游荡,只是意念一动,便跃至高空,低头俯瞰,却见啸月天和笙笙并肩坐着,兀自谈笑。他一心想看看传说中的莲花塔顶,便奋力向上,但飞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仍是一片虚空,除了茫茫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 宁枫内心惊奇,但想到化作宝塔的那朵青莲乃是佛门至宝,包罗万象,凭自己微末道行,看不透其中奥妙也属正常。当下心中一动,想到:“既然塔顶难以穷尽,何不向下,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他募得飞身直下,突见自己的身体仍然坐在原处,动也未动。宁枫又惊又喜,叫道:“以前听师父说过,道门中有一种玄乎其玄的术法,称之为‘神游’,难道我现在使出的便是此术么?” 但神游术非具大神通者不可使,自己怎么会无意间掌握?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它,只是俯冲向下。不过片刻,便已到了地面,但见那处仍是沉如墨玉,静若古波,他心中忐忑,踟蹰片刻,便一咬牙,竟觉那本来坚硬的地面与那虚空别无二致,自己毫无阻滞的穿了过去。 过不得片刻,宁枫便已到了第七层,凝眸一望,顿时大吃一惊,但见周围竟然然卧有数十头庞然大物,沉沉酣睡。宁枫自负见多识广,但除了一万翼金蝠兽和一紫火狮王,其它的竟一概不知。 “莲花宝塔竟然囚了如此多的妖兽,果然不负其名!” 他一时忘了自己此刻并非肉身,心头微惧,生怕吵醒这些魔兽,便又穿地而过,来到六层。只见这里与上层并无不同,只是妖兽更多,巨蛇金雕,魔虎环豹…… 宁枫越见越是惊奇,暗暗思忖:“人都说佛门慈悲为怀,济世救人,果然不假。若不是慈恩寺降服了如此多的魔兽,世间恐怕又要平添不少灾祸。”不过又想当年魔教起事之时,曾有一只军队便叫做天兽军,想来便是由这些妖兽组成了。 如此这般越过了以下几层,妖兽越来越多,但已大多是寻常怪物,宁枫通读典籍,认识不少。诸如猛犸、魔犬、青兕等密密麻麻,茫茫不见边际。 他内心一动,忽然想起道玄那小童的封印画卷,细细想来,这一至五层的妖兽竟与其画中的兽群颇为相似,宁枫心中噗噗直跳,暗想:“难道此处有什么关联么?” 他停留片刻,才想起自己此刻唯有神识在此,并无呼吸,慢慢放心下来,四周查探。但觉这些妖兽实力虽然比不过上面几层,但凶性威炽,却犹有胜之。一半未沉睡者,双目露出红光,朝着上一层直直望去。 宁枫尚未反应过来,突然听得一阵虎啸龙吟,莲花宝塔以下几层的魔兽竟然同时醒转过来,仰天长嘶,无数吼叫连在一处,响彻整个空间。宁枫只觉浑身巨震,紧接着传来疼痛之感,心惊道:“不好,我此刻无肉身防护,若是被外力所扰,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当下也顾不得寻找出口,只是飞身向上。他意念强大,身后又有群妖,飞得极快,不过片刻已经到了第六层。转头望去,但见身后的地面上传来无数巨大涟漪,向外扩散,最终连至一处,竟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涡旋,透过那深邃的中心,已隐隐可看见无数凶兽呼啸奔腾,正汹涌袭来。 “难道这些妖兽是要攻上来了么?” 宁枫一时心神震动,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 第163章 九婴 就在宁枫分神之际,那漩涡忽然张开,无数凶禽猛兽从其中涌了出来,绵绵不绝。七层中那些一直在沉睡的庞然巨兽猛地惊醒,却转瞬被兽群吞没,不时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惨呼哀嚎,透过那一闪而逝的间隙,可以看到数头凶兽已然被蚕食殆尽,只余下森森白骨,令人见之不由触目惊心。 宁枫心中大奇,这一至六层所囚的也都是罕见的妖禽灵兽,但七层的凶兽却俱是通天大怪,怎的在它们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他脑中灵光一闪,悟道:“难道……是和莲花宝塔的禁制有关?” 他少时遭逢大难,对魔教深恶痛绝,但一路走来,却见魔门中人也是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而上层只有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两怪,若是猜想不错,他们哪里是这群妖兽的对手? 宁枫想罢再不迟疑,猛地跃身向上,重回身体之中。却见啸月天和笙笙二人仍是耳鬓厮磨,轻声交谈,他不禁心中苦笑,也顾不得打扰别人好事,便跳过去,大叫道:“两位,这塔下面有异状,像是有许多妖兽冲了上来了!” 啸月天闻言转过头,脸色微变,却又转而不屑道:“小子滚开,你在此半步未动,怎么会知道下面情况?是不是贪恋笙笙的美貌,来引她的注意?”笙笙闻言满面微笑,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挑逗轻浮之味。 宁枫哭笑不得,他彼时还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所见所听的仍然是幻象,但此刻回忆起来,却是无比的真实,况且那些妖兽的疯狂煞气历历在目,他只得道:“啸……啸前辈,在下已有喜欢的人了,绝无那种想法。只是在下所言绝非作假,下层的紫火狮王被转瞬吞食,连骨头都没剩几根!” 笙笙听见宁枫说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不由俏脸一沉,满是醋意,正欲发怒。啸月天却惊疑一声,拦住笙笙,上下打量着宁枫,这塔中所关押的妖兽大多是魔门所豢养,乃是当年妙应仙和三藏法师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屠戮,这才囚在莲花塔下。但此事连道佛两派的人都不尽知晓,这小小少年如何得知? 一时啸月天心里信了半分,对着笙笙笑了笑:“你先到一旁去。”说罢走到宁枫身旁,募得化作一头雪白天狼,毛色纯银如锦,微微发亮。顿时宁枫被吓得一呆,片刻才回复心神。 啸月天狼俯视宁枫一眼,随即双目猛地生出红芒,向下看去,片刻之后,庞大身躯微微一震,沉声道:“小子没有胡说,这群蝼蚁果然不知天高地厚,造起反来了了!” 笙笙也是脸色大变,颤声道:“怎么回事?宝塔有青莲镇守,这些妖怪怎么能突破禁制,到了第七层?” 宁枫见两怪惊慌模样,心中微奇。照理说,莲花宝塔中囚禁的应该都是魔门妖兽,怎的他们之间似乎是敌人一般?思虑片刻,便问了出来。 啸月天狼面有不耐,但见眼前少年神识敏锐,念力惊人。便娓娓讲了起来。原来这宝塔共分九层,每一层都关押了实力滔天的魔兽,但那青莲却是放在最顶端,其惊人法力往下逐层递减,是以越是修为强大,便越是被囚在高层。 下面六层的妖兽以前在魔门之时虽臣服于啸月天狼等大怪,但时日已久,兽性便渐渐显现出来。又见顶端几层的魔兽们受到莲花禁制,实力大打折扣,竟生出了反叛之心。 这几十年来,下曾妖兽们已经是蠢蠢欲动,渐成潮水喷薄之势,再难遏制。他们所受禁制力量稍小,便集合起来,欲攻至塔顶,凭百兽之力毁掉莲花,冲出宝塔。但每一次都难以突破层层之间的结界,最终无功而返,但不知这次,为何竟能一举来到第七层? 宁枫听后恍然,但心中仍是奇怪:“青莲乃是三藏法师从天竺带回来的佛门至宝,岂是这群妖兽能够随意破开的?”想罢又不由看了啸月天和笙笙一言,讶异思忖:“难道这两怪便是意识到这一点,才甘心与群妖为敌的么?” 思绪未熄,却忽听啸月天沉声道:“来了!” 宁枫闻言凛然,急忙向脚下看去,但见这奇异地面像是一墨绿色的湖泊,突然向其中投入了一巨石,浪花四溅,水波翻涌,疾速朝四周扩散而去。不一会儿,已然是出现了一个与七层无二的巨大漩涡,浓烈凶煞之气从其喷涌出来,饶是宁枫见多识广,仍不由心底惊惧。 笙笙也俏脸一沉,陡然化作了遮天海蜃的模样,周身浑圆,无头无目,但一举一动之间却是气势惊人。她左右扭动,来到啸月天身旁,道:“天狼哥哥,这下该怎么办?” 啸月天冷道:“不知为何,莲花宝塔的灵力突然减弱,这给了这帮畜生以可趁之机!” 宁枫听之一奇,慈恩寺有大唐五佛之首的窥基大师和其三位高徒镇守,怎么会让宝塔出现这样的异状?难道寺内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么?转而想到天氓山上的群妖逃脱,而魔门妖后又一直隐藏在暗处,心头不由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与俩怪并立在原处,不过片刻,那漩涡陡然增大至五十丈的方圆,其中炫光闪烁,刹那间涌出上百头妖兽,个个獠牙利爪,凶威惊人,通红的目光凝视着宁枫三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啸月天和笙笙二人也不言语,冷冷地看着。那些妖兽忌惮二人威名,倒也不敢上前。突听一阵脸面的哑声长嘶,如万蛇出动,蜿蜒起伏,宁枫听在耳中,只觉浑身发麻,心神巨震,他急忙默念法诀,稳住神识,探眼看去。 却见众妖兽双目凶光稍减,募得中分两边,腾出一宽达五丈的通道。那黑暗之中,竟是有一巨大的身影缓缓走来,尚在远处,便已感受到了那通天的妖气,和弥漫于鼻息间的腥臭气息。 宁枫双目圆瞪,双手不由沁出汗来,暗暗思忖:“这怪好强的气势,竟是与啸月天狼不分上下!” 不多时,那怪物终于现出身形来,宁枫见之,顿时骇然,原来此怪竟是一巨大蟒蛇,身长二十余丈,生有九个头颅,每一个皆是如山岳一般,遮天蔽日,长长的红信闪电般吞吐,不时地有碧绿色的毒涎滴落地面,发出嘶嘶之声,有些许妖怪躲避不过,竟是转瞬被灼穿,化为一滩脓水。 啸月天见着此怪,面无表情,沉声道:“我道这些蝼蚁怎么如此大胆,竟然敢来到宝塔八层?原来竟是你这个九头臭虫领他们来的。” 那些妖兽被啸月天狼这般讥讽,不由大怒,但却无一怪敢放声回应。 那九头蛇哈哈大笑,道:“好久未见,我还以为你这头妖狼已经死在这里了,想不到仍是这般嘴臭心毒。”忽的瞥见遮天海蜃,又笑道:“这不是黑水殿的蜃龙么?啧啧啧……” 遮天海蜃平日以幻象迷惑众生,最喜别人夸她美丽,此刻见到九头蛇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微微期待,却听对方又道:“还是那般的丑陋不堪,怪不得总以幻象示人!” 海蜃闻言大怒,那中央裂缝嗡嗡叫道:“九婴蛇魔,你竟敢如此说本姑娘,找死么?”宁枫闻之心头一惊,这才认出这九头蛇,原来竟是当年魔教赤火殿的圣兽九婴蛇魔。 相传上古时伏羲氏作八卦,建了一座石台推演天地。久而久之,那石台得世间灵气,竟从坎水、离火二卦中生出了一九头怪兽,因为是婴孩模样,所以称作九婴。其九头五为男,擅使水灵,四为女,擅使火灵,这怪物横行天下,作恶多端,一直到尧帝时,终被后羿所射杀。 而九婴魔君传闻便是那上古九婴的转世,当年在魔门之中凶威卓著,名列五殿魔兽之一。却不知为何没有被封印在第八层,反而藏身于宝塔之下。 遮天海蜃听其污蔑自己容貌,心中大怒,那巨口一开,便吐出一团姹紫嫣红的云雾,朝九婴魔君袭了过去。宁枫知晓这乃幻象之源,急忙凝神定气,堵塞鼻息。 众妖中不及抵挡者,竟瞬间双目一滞,瘫软在地。九婴魔君哈哈大笑,一男一女两头同时口吐火光黑水,两灵相交,也是云雾升腾,瞬间将那幻象彩雾逼退。 海蜃还欲还击,却被啸月天狼拦了下来。巨大白狼双目赤红,周身雪毛倒立竖张,犹如利剑,寒光激闪。他沉声问道:“九婴,你此来到底为何?就算不怕慈恩寺的那些和尚,难道不怕天犼大人怪罪么?” 宁枫闻之讶异,这天犼又是什么怪物,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却见九婴魔君脸色微变,其身后的群妖更是脚下颤抖,隐有退意。宁枫更是惊骇莫名,这天犼竟能仅凭一名头便能将这些凶威难当的妖兽吓成这样,定然是滔天大怪了!但他仔细回忆,脑中却一片空白。 第164章 兽军 九婴魔君愕然片刻,突然怒声大叫:“休要用天犼大人来吓我。你们二人在第八层,已经是身受禁制,实力全消。天犼大人他实力虽强,又怎么能与玄奘那老和尚的青莲相抗衡?”说罢又扫视一周,目光挑起,睥睨三人,嘿嘿笑道:“不过今日我破开了一到八层的禁制,集合了当年的‘天兽军’,定要冲入塔顶,走出这鬼地方,看看这青莲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神乎!” 众妖显然是将其当作了首领,顿时爆发出连连雷鸣般的怒吼,直震得宁枫脑中嗡然,眼冒金星。 啸月天狼那如利刃一般的双爪猛地绷起,闪烁寒光,巨口张开,发出一声激越高扬的狼啸之声,竟将众兽的吼叫瞬间压了下去。他赤红的双眸冷冷地看着九婴魔君,道:”九婴,以当年神帝之威,也不敢对天犼大人有半分不敬,你是什么人物?敢这样讲话?” 遮天海蜃也咯咯娇笑,道:“九头臭蛇,我劝你早些退去,好好修行,说不定那帮老和尚一个慈悲,便将你放出去了!莫要平白的招惹天犼大人,千年修为顷刻皆休!” “我呸!”九婴魔君大怒,九个婴孩头颅来回摆动,面色狰狞,颇为诡异。他恨恨道:“神帝、天犼……哈哈!当年神门占据了天下半壁江山,还不是毁在那太清门掌门的手中,有什么好称道的?” 宁枫听其提到师父妙应仙的名号,不由心中一怔,暗暗思忖:“若是师父仍在,天下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啸月天狼似是对他口中的天犼大人十分尊敬,听到九婴魔君侮辱其名,顿时大怒:“妖兽敢尔!”吼罢那四只天柱一般的雪足猛地一顿,犹如一道白光向九头蛇扑了过去。 九婴魔君哈哈一笑,却不动手。他身侧早有十数头独角巨兕旋风般的冲了出来,那青黑色的板角如利剑突刺,却被天狼一个巨爪扫中,鲜血横飞,又被一股狂猛的劲风卷起,掀起数丈之高,又重重落下。 宁枫不由骇然,巨兕乃是古时的瑞兽,当年道祖李耳便曾收服了一头为坐骑。但其同时也是天下最为狂暴的灵兽,比之雄狮猛虎更为强大。便是这等妖物,却连啸月天狼的一合也挡不住。宁枫心中暗叹,这白狼果然不愧为当年魔门白金殿的圣兽,其雪毛如剑,速度更是急如闪电,竟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妖兽都要狂猛数倍。 那十数头巨兕跌在地上,呜咽不止,有几头甚至被天狼的爪刃切开腹部,内脏都流了一地。九婴魔君见得此状,微微一惊,不待他下令,身后又有无数斑斓巨蟒闪电的突袭而出,扭曲蜿蜒,瞬间将天狼四肢、身体缠绕在了一起。 遮天海蜃大叫:“天狼哥哥!”浑圆身躯猛地跃起,如山岳般轰隆声鸣。其身上数丈长的裂缝一张,喷出无数彩色毒箭,向那些巨蟒疾刺而去。 一旁正自狞笑的九婴魔君突然一动,粗如天柱一般身躯自黑暗中猛地扫了过来,腥风肆虐,顿时将毒水箭挡了下来。他九个头颅募得低下来,同时哈哈笑道:“小蜃龙,这妖狼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拼死救他?不如跟了我,保管你贵为天下灵兽之尊,那些金龙、虬龙见了你,都要俯首跪拜!” 宁枫于一旁观看这几大魔兽之间惊天动地的争斗,心头骇然惊惧,不敢上前,听到这句话却不由哂然:“这些妖兽都什么品味!” 遮天海蜃却冷冷一笑:“就你这九头臭蛇的模样,恶心死了,还想让本姑娘屈尊侍奉,做梦吧!” 九婴魔君大怒,九口同时张开,竟吐出碧绿色的奇怪液体,腥臭扑鼻,下方几头巨兕的尸体刚一碰到,竟转瞬化为汁水,骨头也不剩一根。 宁枫大骇,却听耳边传来一阵震天怒嚎。他转头看去,只见啸月天狼双目如电,周身雪白根根倒竖,那些缠绕的巨蟒顿时被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激射。他身体一抖,那些已然僵硬冰冷的巨蟒便被甩到了黑暗之中。 余下众兽见状惧怕,纷纷裹足不前。 九婴魔君怒极反笑,道:“啸月天,你不是声称已经弃恶从善了么?怎的还如此嗜杀,若是被慈恩寺那帮秃驴看到,定给你加刑一千年。” 啸月天狼冷冷应道:“便是一千年,一万年,总有一天我总能走出塔去。但是九婴你,却是活不过今日了!” 九婴魔君哈哈怒笑道:“区区妖狼,这么大口气!我倒要看看,是谁活不过今日。”言罢九个头颅猛地从天上闪电急掠,那婴孩面孔陡然变形,狰狞无比,瞬间化作了九个巨大的三角蟒头,邪鳞闪闪,丈余长的獠牙耀着幽暗的碧光,令人一见便自心寒胆颤。 其口吐的乃是天下至毒的毒液,当年在治水之时,连大禹都不敢直掠其锋。啸月天狼知晓厉害,四足踏地,猛地飞起,绕过那九个巨蟒头颅,尖爪朝九婴身体拍了过去。 天狼乃金灵灵兽,最擅杀伐,其体内真气呈纯白之色,无坚不摧。饶是九婴身体覆盖有坚硬的鳞甲,被这般拍中,恐怕也是皮开肉绽。但不想九婴魔君九头环绕四周,毫无盲点,此间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看到啸月天狼欲行偷袭,冷笑一声,巨尾一翻,那黝黑的鳞片陡然闪烁光芒,竟化作赤红之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听得叮的一声尖锐刺响,天狼四足巨震,一股灼痛之感传来,敢情便在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九婴已然运起了“火焰甲”之术,五行之中火克金。天狼的金灵灵力被火元灼烧殆尽,再无威力。 “怎么样,火焰甲滋味如何?你这妖狼不过区区金灵,岂能抵得过我水火共生的厉害!” 啸月天狼冷哼一声,竟不顾伤势,猛地踏在其蛇躯之上,顿时嗤嗤声传来,携带着一股焦臭。九婴愕然,尚未反应过来,天狼早已掠起寒光,猛地扑到了其身体与头颅的联结之处,张口便咬。 九婴万没料到啸月天如此悍不畏死,心中骇然,急忙扭动头颅,却怎么甩也甩不开?他巨尾长长不见边际,已来不及回援,另外八个头颅陡然张开巨口,朝啸月天狼撕咬而来。 天狼定好此计,一口即咬断了九婴一头的经脉,令其不能运转灵力,难以使出火焰甲之术。但龙蛇之灵,在脖颈周围,都有极其坚硬的鳞片,称之为逆鳞,是故人间有“龙之逆鳞,触之必怒”的谚语。 九婴虽不属龙族,但龙蛇本是一家,他被咬中逆鳞,顿时狂放大怒,口中毒涎喷射不止,其麾下的弱小妖兽躲避不及,竟也被牵连其中。 啸月天狼耳聪目明,感应到四周的八个蟒头闪电袭来。他暗道可惜,此番本来可以断其一头,但怎奈逆鳞坚硬,饶是他尖牙利嘴,这么短的时间也难以咬断。当下也不坚持,足尖一踏,又跃至另外一个头颅处,张口咬下。 九婴魔君吃痛狂吼,九个头颅来回奔波,而啸月天狼身形疾如雷电,穿梭不定,奔至极处只见一片白光闪烁,分不出狼形。 遮天海蜃见状嗡嗡大笑:“天狼哥哥,快咬死这个臭蛇!” 九婴魔君麾下众兽见其被缠住,怒吼一声,也纷纷冲了上来,朝遮天海蜃扑了过去。海蜃叫道:“来得好!”裂缝张开,陡的喷出一股彩色毒雾,当先的几十头金雕和青狮被幻象迷住,双眼浑浊,竟调转过头来,朝同伴攻击而去。 但那兽群如潮水,连绵不绝,天上地下,茫茫不见边际。那被迷惑住的妖兽瞬间便被淹没在其中,宁枫于一旁犹豫不决,抬眼看到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两怪陷入苦战,一咬牙,冲过去加入战团。 他心念起,募得以定灵珠调起磅礴灵力涌出体外,形成一个淡白色的清静无影剑圈,刹那间嗖嗖连响,从其中激射出无数三寸长的晶莹气刃,朝兽群招呼过去。只听得惨叫连连,转瞬已有百头妖兽中剑倒下。 “咦,以气御剑!”遮天海蜃惊疑一声,她曾为黑水殿圣兽,自然见过道家各门派的仙剑,此时见到十分眼熟。不过她被囚禁多年,对道门已不是那般仇恨,当下笑道:“好小子人也俊,剑法也俊!” 啸月天狼也不知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被九婴击中,突然怒嚎一声。宁枫急忙看过去,却见其口中的利牙竟然齐根断裂,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九婴魔君哈哈狂笑,九蛇头募得狂甩,啸月天狼站立不住,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遮天海蜃惊呼一声,将其扶起,宁枫凝眸看去,却见九婴脖颈犹有几个硕大的牙齿倒刺在上,原来他竟是光凭逆鳞便震碎了天狼的尖牙。 “怎么样?妖狼,只要你臣服于我,告诉我通往第九层的所在,我便饶了你!” 啸月天狼吐出一口鲜血,雪毛颜色已然变得暗沉,但口中仍不示弱:“九婴,你当真要自寻死路么?” 九婴魔君又化作婴孩模样,狞笑起来,片刻讥道:“妖狼你是在说笑么?我统率天兽军团,所向披靡,有谁能杀我!”他为了立威,声音裹挟磅礴灵力,顿时震地四周幽光一暗,众兽纷纷凛然,匍匐在地。 此刻啸月天狼受伤不轻,调气凝息,不能言语,而遮天海蜃遭受群妖围攻,也是呼吸不畅。宁枫想要出言讥讽,但却又被对方灵力所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一时这九婴魔君气焰嚣张,统领百兽,凌空俯视,竟真有些王者风范。 便在此刻,从那莲花宝塔第八层的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其音颇为苍老,但却极其轻柔,似二月春风拂面,无痕无迹;又仿佛凌波飞燕,无波无澜。 宁枫不由凛然,他曾听过虎啸山岗,也闻得龙吟四海,但这个声音,却是奇怪之极,像是穿越了沧海桑田,来自另一个时空。 第165章 天犼 “九婴,你真道没人可以杀得了你么?” 此言一出,在场中除了宁枫之外尽皆变色。妖兽们更是双目露出惊恐之状,不停地颤抖。宁枫正诧异:“什么人一句话就将这群桀骜群妖吓成这个样子,难道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天犼么?” 正思虑间,却已见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同时拜倒在地,呼道:“属下参见天犼大人!” 九婴脸色大变,威势收敛,九个头颅来回甩动,看着顶上的虚空。 不一会儿,那虚空陡然发亮,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一个人影从其中缓缓降落,宁枫定睛看去,却见是一个身着布衫的五尺老头,貌不惊人,但面上却是淡然微笑。宁枫暗奇:“这怪地位还在五行殿圣兽之上,怎么是一个小老儿?”募得灵光一闪,醒悟道:“对了,这些妖怪变化多端,变一个人形轻而易举。不过这老儿面对如此妖兽大军还满面轻松,闲庭信步,想来定然实力惊人。” 他不由回忆,却想不起江湖上有人提到过天犼的名号。 老儿走上前来,看了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俩怪却兀自不动,低声道:“属下护卫不力,让这些畜生攻上来,打扰了天犼大人的修行,罪该万死!” 老儿淡淡一笑,也不坚持,反而是步履蹒跚的缓缓走了上前,撇了一眼宁枫,又看向众兽,说道:“尔等好威风,被囚在这莲花之下,还如此张狂!” 宁枫与其目光相接,便觉周身一冷。又见这人与寻常老儿无异,但其言语之间,却是带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仪,心底暗暗骇然。饶是宁枫从来不肯屈服别人,此时此刻,也不由生出几分势弱之心。 而场中密密麻麻,不下万数的妖兽反应更为激烈,近乎一半者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庞大的身躯簌簌颤抖。 九婴魔君数十丈长的身躯矗立在虚空之中,十八颗冰冷双眸俯视着眼前这个不过五寸的老头,一时周围寂静无声,呼吸可闻,半晌后才道:“天犼大人,你贵为神门帝师,今日莲花宝塔的封印减弱,为何不带着我们一起逃出此地,光大神门?” 天犼微笑道:“光大神门?呵呵,若神门尽是些你们这种飞禽走兽,恶狼凶虎,我看不要光大也罢!” 宁枫闻言心底暗暗奇怪:“这天犼称帝师,难道竟是那魔帝的师父么?不过为何他似乎对于魔门殊为不屑,对这些妖兽好像更是鄙夷!” 九婴魔君募的哈哈大笑,好像陡然增了几分气势,道:“天犼大人此话真是令人寒心,若没有我们这些灵兽鼎力相助,神门当年哪里会有那气吞天下的实力。今日今时,被那些老秃驴关在这里,便要过河拆桥,讨他们开心么?” 天犼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反是回身走来,取出两粒淡青色的药丸分给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服下,过不得片刻,两怪便伤势尽复,与初时无二。 宁枫自幼学习岐黄炼丹之术,虽许久不用,有些荒废,但论及对医药的造诣,天下却少有能及。此刻见到那药丸,竟能瞬间治好这些妖兽所造成的伤口,不由微微惊奇。 九婴魔君见下方三人不理会自己,又瞧见麾下众兽胆战心惊的模样,他情知此刻必须立一立威信,不然己方天兽军恐怕忌惮天犼的实力,要不战而退了。当下他九头齐齐俯冲而下,厉声道:“天犼,你今日若不愿带领我们大家离开,那便请让至一旁,让本座来看看青莲究竟有何玄妙?” 他虽疾言厉色,但终究不敢一下子撕破脸皮,仍在出声试探。 宁枫素日最恨这些吃人魔兽,此刻见天犼三怪不答,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声道:“听说这莲花宝塔越往高层禁制越强,你们连破开第八层都要等莲花之力减弱的时候,还想冲到那最顶处,恐怕是痴人说梦吧!” 九婴正强运神识,感应天犼的实力,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人声,他循向看去,才发现场中竟然还有另外一人,冷笑道:“这小儿是谁?”目光扫了一眼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讥道:“难不成是你们二怪在此处苟且生出的妖种么?” 宁枫虽自幼便为孤儿,但十数年来经常梦到家人的容颜,心中时时思慕,此刻听其辱及父母,不由怒道:“放屁,你大爷我是为天地之灵的人类,岂是你们这些妖魔能够相提并论的?”话一出口,突然醒悟:“糟了,只顾着泄一时之愤,竟将啸月天他们三人也骂进去了!”不由侧目一看,却见天犼他们并无愠怒之色,当下稍稍放心。 莲花宝塔逐层封印变强,是以能够关进上层的,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魔兽。当年若不是九婴魔君与啸月天他们不合,也会被关押在第八层。此刻九婴瞧见宁枫实力平平,但却身在此处,不由心中暗暗警惕,以为他定然是在隐藏实力。 却听天犼突然笑着对宁枫道:“小兄弟这话有失偏颇,人类虽为天地之灵,但却与走兽飞禽同为阴阳二气交合而生,并无太大的差别。” 宁枫也自知言语不当,便抱拳道:“老前辈说的不错,是在下口无遮拦了!” 九婴魔君等得不耐,说道:“你们莫要在此说这些废话。莲花禁制的力量今日出奇的弱,我们必须把握这机会,不然等那些和尚反应过来,就为时已晚了。天犼,你们若是想在此修行,抵消罪过,我也不拦你们,只要给我让开道路就行。” 天犼淡淡道:“九婴,你真以为你能破开莲花的禁制,逃出塔外么?” 九婴魔君怒道:“不试试怎么知晓?况我麾下有上万天兽军,当年连那李世民小儿的天策军也不是对手,何况慈恩寺的这些老秃驴!”说罢九头忽然一闪,又是化作了三角蟒蛇的模样,他感应良久,终于确信天犼此刻身上仍有莲花封印,实力未复,此等大好机会不把握,更待何时! 其口中蛇信吞吐,如九条红色闪电,瞬间即至。宁枫见其一出手便是倾尽了全力,不由骇然,运灵抵挡。却见那天犼瘦小的身躯避也不避,仍是负手站在原地。宁枫忍不住大叫道:“老前辈小心!” 其话音刚落,九条蛇信便蜿蜒缠绕,击在天犼所站立的位置。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护住心切,急忙一扑一跃,不想那九婴头颅忽的环绕飞旋,凝出一个十丈方圆的漩涡。啸月天俩怪挡之不及,重重地跌落在远处。 九婴魔君一击得中,哈哈大笑,其麾下的百兽也终于不再惊慌,尾随着拥上前来。 “九婴,你还是那般暴虐,今日即使莲花封印解开,我也不能让你走出此地。” 九婴魔君脸色愕然,似是没有料到修为尽失的天犼能够躲过自己的这必杀一击,不过此刻既然已经出手,便再无回转余地,若是让对方恢复实力,自己恐怕今后上天遁地,都难以逃脱了。 当下心一横,如山岳一般的庞然身躯直直竖起,伸到了头顶上的茫茫虚空之中。宁枫瞧之大骇,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遮天蔽日的魔兽,他尚未来得及多想,便又觉头顶上轰隆作响,如雷霆震怒,海啸翻天,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飓风当头怒卷下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宁枫暗想此间之事不过是魔门妖兽们之间的内讧而已,自己实在没必要插手其中,但想到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俩怪缠绵悱恻,情意绵绵,他心里却有生出一丝同情之意,两相纠结,募的一咬牙道:“罢了,若我此刻明哲保身,这九头蛇对付完他们,必定也不会放过我!” 当下宁枫纵身一跃,便欲将天犼从那飓风中心救下来。他御使九宫步,身体在空中划过几道奇妙的曲线,竟从风口浪尖下堪堪掠过,来到中央。抬眼望去,却见天犼对自己笑道:“这步法精奇之极,瞧起来有几分眼熟。” 宁枫闻听暗道:“这是峨眉山白猿教于我的,连梦慧大师都不曾学过,你怎么会眼熟?”不过此刻来不及计较这些,他拉住天犼鸡爪似的干枯手掌,便欲离开。但不想头顶的狂风已然袭至,一股强大之极的威压罩在身上,宁枫只觉浑身骨头咔咔作响,皮肤都似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不一会儿便神识恍惚,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他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白光将自己包裹,身上的伤势竟在一瞬间复原,身体轻飘飘的。宁枫双目紧闭,喃喃道:“我已经……死了,到了仙界了么?” “呵呵,小子,你命硬的很,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宁枫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虽轻柔淡然,却瞬间将自己脑中的混沌刺痛驱散一空。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分列左右,而那天犼化作的老儿却仍然站立在前,瘦小的身躯却如磐石般,面对狂风巨浪,仍一动不动。 第166章 附身 此刻万千灵兽合围上来,却并无其它动作。九婴魔君立在中央,庞大身躯竟似将所有怪物都罩在下方,他情知天兽军当年敬天犼为尊,断难对其出击。自己今日唯有将场下三怪一人打败,才能领导群妖。 他小山般的蛇首疾刺而下,却见天犼老儿面色苍白,气息忽断忽续,他心中一喜,哈哈笑道:“天犼,你实力全消,却甘愿为一人类与我们为敌,真是可笑!想当年你也是杀人如麻,谈笑间便吞掉了前朝的千人军队,今日怎么婆婆妈妈,心慈手软,难不成真的被和尚念经感化了!哈哈!” 九婴魔君自负胜券在握,却不急于出手。其目的便在于让天兽军眼睁睁地看着天犼受尽羞辱,最终灭在自己手上。这些灵兽虽修炼多年,但兽性不改,以强为尊。那时他九婴定能统率群兽,登顶神门,甚至天下之巅。 天犼却不去搭理,反而是看着宁枫,递出一粒丹药,笑道:“吃下去,伤势就无碍了!”宁枫接过来,下意识地闻了一闻,但觉清香扑鼻,直冲头顶,瞬间便觉疼痛减轻了一些。他心中略微惊讶,这药丸功效之强,几乎可以比肩师父炼制的太乙捧香丹。 宁枫再不迟疑,一口吞下,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灵力从喉咙涌入腹内,刹那间身体便如置身火炉一般,通红炽热,便连丹田内的定灵珠似也是感受到了这磅礴的外力,呼呼飞旋,将药力送至奇经八脉,每一处角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终于将丹药完全吸收,整个人都似被洗经炼髓一般,换体重生。心头又惊又喜,这不知名的丹药药力竟强至于斯,他兴奋之余连忙拜谢。 天犼微笑着摆摆手,道:“言重了,这百草丹也并非是我炼制,只不过凑巧保存有几颗而已。今日说不定还需倚仗小兄弟,区区丹药又算的什么?” 宁枫闻言一愣,旋即道:“老前辈但有差遣,在下义不容辞。”同时心头又微微惊奇:“听师父说过,当年炎帝神农发明医药,遍尝百草,曾经进入仙界采得了数百种极其罕见的灵药,炼制成仙丹,名字便叫做‘百草丹’,难道……”念头刚起,便觉不可思议,摇了摇头,暗想:“罢了,说不定只是名字凑巧相同而已。” 当是时,九婴魔君突然大叫道:“天犼,你既然不让开,那便休怪我不念旧情了!”说罢那十八颗巨大眼眸凶光一闪,如赤蓝闪电横空,朝着站立不动的天犼等人怒射而来。 宁枫见之大惊,便欲拔剑抵挡,却已见天犼周身陡然亮起一层青色的光芒,便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但竟然将九婴的魔光尽数挡下,轰的一声,无数炫光爆发出来,又转瞬重归寂灭。 身后的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同时惊叫道:“天犼大人!” 九婴魔君知晓天犼已然到了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他心中警惕畏惧尽去,募得运灵狂呼,对众兽叫道:“你们都是天地间修炼千年的灵兽,本来自在逍遥,好不快活。但却被慈恩寺这些老秃驴强行关在这里,难道就不想出去么?” 其九个头颅同时发声,交相混杂在一起,便如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那些匍匐在地的万千灵兽陡然一震,心有戚戚,他们中大多皆是辛苦修炼了百年,方才成妖成精,本来以为依附于神门,能够跃居人类之上,不再受人随意屠杀。哪知后来竟是被囚禁于此,不见日月。 九婴魔君见众兽蠢蠢欲动,又慨然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塔中,没有甘甜凛冽的泉水,没有香甜可口的美味,还要随时忍受那些秃驴的聒噪,和莲花之光的禁制。今日我九婴便要带领大家,重归洞天福地,与日月共辉!” 其每一句都与众灵兽的心理相契合,一时本来还畏缩不前的天兽军瞬间竞相怒吼嘶鸣,那被黑暗蒙蔽,变得浑浊的双目也陡然爆发出冲天怒光。宁枫于一旁心中大凛,暗道:“这下糟了,若是万兽同时扑上来,怕是谁也抵挡不了。这九婴魔君不愧是赤火殿的圣兽,蛊惑人心倒是挺有一套。” 九婴见众兽被煽动起来,甚为满意,俯视着天犼,笑道:“怎么样?天犼大人,众兽的意愿如滔滔江水,就算是你,也阻挡不了!” 天犼突然站起来,瘦小的身躯在众兽的狂怒中仿佛像是海啸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他缓缓走上前去,朗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在塔中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但天地无情,亦有其道。今日还不是各位逃出的时候,若是强行为之,只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九婴魔君听着大怒,道:“天犼,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什么天地,什么玄道,统统都是放狗屁。”突然九头一转,嘿嘿笑道:“听说人类出军之前,都要以血祭旗。今日我天兽军重出天日,拿你天犼的血再合适不过了!” 啸月天狼闻言大怒,猛地跃起:“妖兽胆敢如此!”四只雪爪急如闪电,向那庞大的蛇躯拍了过去,不想还未靠近,九婴口中便射出一道碧绿色的腐臭液体。白狼躲避不及,刹那间周身嗤嗤作响,冒出轻烟,那硬如铠甲的皮毛竟然被灼穿,露出血淋淋的骨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遮天海蜃见状愤怒之极,叫道:“九头臭蛇,你竟然如此狠毒,今日你碰天狼哥哥一下,我便要你十下偿还!”浑圆的身躯在地上左右扭曲,速度竟丝毫不满,那裂缝中不时喷出无数毒箭,中者无不失魂癫狂,敌我不分。她运起灵力,扫开周围的兽群,猛地冲天跃起,与九婴缠斗在一起。 宁枫身体被四周撩起的旋风所阻,不能上前。他抬头观战,却见啸月天俩怪的力量明显被压制,不能施展,而九婴却不知用了何种妙法,竟然能够逃脱莲花禁制。若不是海蜃见天狼受伤,狂怒欲爆,招招皆是同归于尽的术法,恐怕早已落败。 天犼却是立于原地,青衫猎猎,却不出手。宁枫心头悲切绝望,原以为天犼三怪俱是通天妖兽,纵是不能降服九婴,也当能够将其击退。想不到竟然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但又见天犼满面平淡,全不慌张,宁枫又不由生出一丝希望,问道:“老前辈,可有破敌妙计么?” 天犼闻言转过头来,微笑道:“若是以前,这些小蛇小兽,我翻手便可降之。但此刻我实力未复,恐怕不是其敌手。” 宁枫心头暗暗叫苦,但仍不放弃,道:“前辈,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定然还有良策。若再拖延下去,啸前辈和笙笙前辈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天犼双目一闪,笑道:“良策倒是有一个,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还需倚仗小兄弟你!” 宁枫愕然片刻,讶异道:“我……老前辈您真说笑了,我不过地之道的修为,哪里是这九头蛇的对手!” 天犼摇了摇头,目光直视宁枫,道:“小兄弟无需隐瞒,你体内有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若是能全部激发出来,拿下九婴绰绰有余!” 宁枫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朝后连退数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小老儿,惊诧莫名。自己体内身负鬼灵之事知晓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若无外力所迫,断不会表现出来,这天犼如何得知? 天犼见宁枫如此模样,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莫要惊慌。我只是凑巧擅长一些感应之术,看出你体内有几股强大的力量,虽然暂时被压制,但其蠢蠢欲动,如若爆发出来,恐怕是无比的强大。” 宁枫闻言方才舒了一口气,不过转而又想到对方刚才所说需要倚仗自己体内的力量,难不成是要像幽木魔君和洗心夫人那样,将那鬼灵之力激发出来?念及此,他不由心中犹豫,那力量虽强,但每次都似有无数虫子在体内疯狂的撕咬,周身钻心刺痛,神识中更是充斥悲哭哀嚎,那感觉就像是一株枝叶凋零的枯树,孤独地,簌簌颤栗于冬夜冷风中,彻骨冰寒。 但是此刻,天犼实力未复,啸月天狼两怪又是受了重伤,若是自己不出手,这些妖兽岂不是真的要冲出莲花塔了? 今时今日,九州已然是暗流涌动,武李两氏,道佛双派,争斗不休。若是再让这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天兽军重出江湖,那不知又要有多少惨遭屠戮,不知又有多少小儿如自己一般,失去父母,失去了亲人! 当下宁枫一咬牙,决绝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老前辈将我体内的力量激发出来,与九婴魔君斗上一斗!” 天犼闻言,募的哈哈大笑,直笑得宁枫丈二摸不着头脑,心底惊疑。片刻方才道:“小兄弟多虑了,其实要利用你体内之力,并不用那么麻烦。”没等宁枫发出疑问,便又道:“如果你不肯答应的话,我绝不会勉强。但既然你有这等善良心肠,愿助我降服这些灵兽,我又怎么能让你承受那种痛苦?” “其实,我刚才给你的丹药之中,便有调气控灵的成分。绝不会再让你受鬼灵侵扰!” 宁枫终于忍耐不住,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做?” 天犼微微一笑:“不难,只需让我附在你的身上,便能将你的力量发挥至最强。降服一个九婴魔君,只是股掌之间!” 第167章 神威 “附在我的身上?!” 宁枫闻言惊讶出声,盖因附身之法本是世间极为普通的一种术法,但却又极为凶险。但凡是修过仙术道法的人,都知道其中窍门,乃是以自己的元神脱离肉体,进入别人的身体神识之中,来控制他人。 此法凶险便在于,元神一旦脱离,肉体便如死物一般毫无抵抗力。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的元神再如何强大,想要完全控制别人,也需一段时间。在此时间内,若是别人心怀恶念,只需轻轻一击,便可毁灭施术者的身体,令其永远的成为孤魂野鬼。 而且既然自己的元神强大,那修为也必然不弱,想要击败对方,有无数种万无一失的方法。所以不到不得已时候,没有人会使用这种附身寄体的道术。 宁枫愣了片刻,心中陡然涌起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早已被人算计一般。不过转而又想到此间情况不同寻常,已没有时间犹豫,他旋即一咬牙,下定决心道:“既如此,那老前辈便来寄到我的身体里吧。” 天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小兄弟,你可知我的元神远远强过于你,如果我寄在你的躯壳之后赖着不走的话,只需意念一动,便可以将你的神识吞噬,烟消云散了!”顿了顿,又道:“你的身体年轻强壮,人又生得俊秀,而我却是朽朽老矣,不知还能活几年,你就不怕我突生如此歹念么?” 宁枫心中其实早已考虑过此点,他笑道:“我相信老前辈断不会是这样人,而且我的身体恐怕也并非像前辈说的这般好!”他言语所指乃是自己的身体早已失去了三魂七魄,不过是靠着鬼灵和师父的灵药吊着生命而已! 天犼微微一笑,说道:“好!好!”突然仰头,自言自语:“若是世间人都如你这般,那恐怕也不需要我还活在人世了!” 宁枫耳力极好,闻言奇怪,问道:“老前辈,您说什么?” 天犼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小兄弟,你准备好了么?万一附体途中有什么不测,你我的元神都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事关重大,你若想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宁枫摇了摇头,若说他初时还有几分犹豫,但此刻他隐隐中却有一个感觉,不管眼前这老者真身是什么怪物,以前做过什么坏事,但其现在却绝非恶人。当下笑道:“老前辈,来吧。” 天犼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传授了些定气的术法以及注意的事项。宁枫依其所言,闭上双眸,神识放空,意守丹田。过了片刻,忽觉一股奇怪的感觉涌过周身,他全身一颤,险些双腿发软,难以站立。 当下坚守意念,苦苦支撑,不多时,脑中突然一阵轰鸣,仿佛那万佛惊雷同时在其中炸响,生出一股狂猛地气流热浪。进而飞出脑海,由任督二脉,汇入全身经络之中,一股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灵力游走全身,随着定灵珠的回旋之势来往不定。 此时此刻,宁枫只有一个念头:“这天犼的神识竟几乎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宁枫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电光火石间,双手突然不听使唤的朝四面八方胡乱拍去,迷迷糊糊中,只听得四周传来无数凶兽的惨叫哀嚎声。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又不由自主的翻身飞跃,来到半空。六识慢慢开始恢复,隐隐可以看到一白一蓝两道光亮在前方穿梭不定,还有一个天柱般的巨大蛇躯蜿蜒扭动,狰狞丑恶。 宁枫忽的醒转过来,大叫道:“啸前辈,笙笙前辈……”可话到嘴边,却是无声无息,此刻他方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已不受控制。正思虑间,脑中忽然想起天犼的笑声:“小兄弟,让你受惊了!” 宁枫适应着这奇怪之极的感觉,也回应道:“老前辈哪里的话?便让我们将这九头蛇打回老窝去吧!”他虽不能控制身体,但也能感应那磅礴的灵力,竟是远出乎自己的预料。惊异之余,不由看向地面上天犼的身体,只见其兀自盘坐在地,垂首微笑,身体周围有一圈淡淡的光晕,那些妖兽竟然不敢靠近。 天犼笑道:“小兄弟,没想到你体内倒是有不少宝贝!” 宁枫愣了一愣,旋即醒悟到他所说除了鬼灵之力,定然便是那定灵珠和至尊九鼎了。若是平时,他一定百般搪塞,避口不言。但此时对方已经在自己的体内了,怕是什么都难以遁形。当下哈哈一笑:“老前辈说笑了,只是些寻常物什而已。” 天犼也不追问,又道:“小兄弟,你体内的力量已被我激发出了一部分。你只管放松,不必紧张约束,以免伤了神识。” 宁枫刚要张口说话,双脚猛地踏破虚空,猛地腾跃而上,御风而行。他默默按照天犼吩咐,全身放松下来,便如旁观者一般。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幽光,却是九婴魔君那如日月一般大小的眼睛中激射而出,朝啸月天狼击了过去。 他忍不住心中惊骇,却感觉自己身体陡的冲天飞起,右手也自动微抬,手掌中生出一团金灿灿的黄色光球,呼呼飞旋,朝那凶光投掷而去,只听得轰然一阵爆响,炫光激射,涟漪四散。 啸月天狼侥幸逃过一劫,与遮天海蜃同时退至百丈之外,转头看来,却见救自己的是宁枫,不由微微惊奇。 九婴魔君自负必杀的一击没中,巨目俯视,又瞥了地上的天犼身体一眼,冷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天犼你占据了这小子的肉身!啧啧……这小子也真是好骗,天犼大人若是将其元神吞噬,从此炼为行尸走肉,恐怕又是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其说话之间,一十八颗眼睛在啸月天俩怪和宁枫之间来回扫动,冷笑不已。 啸月天狼闻言大怒,道:“九婴你莫要胡说八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凶狠奸诈,不择手段么?” 宁枫自是知晓他所言是在挑拨,当下意守丹田,冷冷看戏。果然,天犼淡淡道:“九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此刻带着天兽军回到所在的塔中,安心修行,不再生乱,我保证不会为难于你。” 九婴魔君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九颗头颅同时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迸溅,气喘不定,片刻后方才俯视天犼,喘息道:“天犼,你当我九婴魔君是三岁小儿么,会信你的这些鬼话?先不说当年你的狠辣无情之名威震神门,便说说你现在,不过是靠着元神寄体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便想打败我?” 天犼面无表情,说道:“我不似你这种妖兽,向来不食己言。而且……”顿了顿,突然笑道:“这小子的灵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九婴魔君听着不耐,大吼道:“别说这些废话了。既然天犼你执迷不悟,那我也不用顾忌当年的旧情了!”说罢九颗头颅突然合拢,又转瞬朝四面八方分散开来,其巨口一张,露出数丈长的獠牙和猩红的蛇信,呼呼吞吐,疾如闪电。 看见此獠凶狠之状,宁枫虽对天犼十分信任,也不由生出几分担忧。便远远感应而去,却见九婴的头颅瞬间分在自己身体的四周,而其巨大的蛇躯竟然也随着蛇头裂开来,仿佛化作了九条巨蟒,前后左右皆是那碧绿色的诡异眼睛,骇人之极。 啸月天俩怪既担心天犼大人的神识,也不愿这相助自己的小子有一分闪失。他们对视一眼,身体陡然暴涨数倍,同时张嘴向其中的两条巨蟒撕咬过去。 不想九婴魔君浑不在意,九条蟒身忽然流转飞旋,在周身带起巨大的涡旋飓风,啸月天俩怪尚未靠近,便被那强大的力量甩开,跌在地上,满口鲜血直流,一时挣扎片刻,竟再难爬起来。 宁枫不由惊呼,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立在中央,动也不动。而九条巨蟒带着的旋风绕着自己疾速转动,竟又形成了一个更为庞大,方圆近乎数百丈的狂风。 他见状惊骇莫名,不有暗想:“若是我自己身处此地,恐怕早已被撕裂成碎片了吧!” 天犼微微一笑,喃喃道:“本来还需多费点力气的,但既然有至尊九鼎相助,那一招就够了!”其话音刚落,宁枫便觉体内的定灵珠竟然随着外界的旋风,也陡然飞转,而那至尊九鼎,像是受到感应一般突然从丹田中涌出,循着经脉,飞到了身体四周。 他正惊奇之际,身体像是化作了一道七彩旋风,猛地冲入旋风之中。九婴魔君不时眼冒赤玄双色凶光,不时又口吐腐臭毒液,却都被天犼用九鼎的灵力轻松化解。 宁枫自夺得九鼎以来,不过都是利用它克服自己不擅长五行术法的弱势,却从来没想到九鼎竟然可以这般利用。一时他又惊又喜,像是接触到了一个前所未见,不可想象的世界。 过不多时,天犼控制九鼎之灵攻击防御,已不仅仅限于五行本身,反而是两两,三三融合,譬如水火相容,又如雷风相薄……诸多奇妙道法,直看得宁枫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正看得入神之时,突觉四周一片寂静,刚才那肆虐天地的九头巨蟒和呼呼旋风都已消失不见。宁枫讶异感应,却觉自己并无损伤,又向外看去,竟发现地上瘫软地横有八条蟒身,动也不动,似是死了一般。 第168章 塔外 宁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惊骇愕然,半晌方才确信,这不可一世、凶威炽烈的赤火殿圣兽竟然连“自己”的一击都没有挡下来。若是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体内竟蕴含着如此恐怖惊人的力量! 念及此,心里又不由有些疑惑,他经络丹田中的鬼灵之力虽然诡异强大,但平心而论,不过是地之道巅峰的修为,若是正面相对,至多能与九婴魔君打个平手。就算加上至尊九鼎的力量,估计也只是稍占上风,怎么会瞬间将九婴这种大魔头击败? 归根结底,还是天犼那神乎其神的通天道法,和其诡异莫测的招数。宁枫又回忆起刚才自己身处丹田中时,看到的那些绚烂光华,似金非木,似水非火,明明是非常普通的术法,却是包含了五行的变化,而且犹有过之。便用包罗万象来形容也不为过,宁枫越想越是心惊,突然大叫道:“对了,三才!三才之道,是凌驾于五行之上的天地至理,只有三才能够将五行的力量如此融会贯通,推成出新,发挥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威力!” 可是,三才之道不是太清门的镇派之术么?为何这魔教的帝师能够使用,他的真身究竟是什么,又与太清门有什么关系? 一时心头诸多疑惑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宁枫转瞬淹没,连喘息都有些困难。如果不是他还身处丹田内的话,恐怕早已方寸大乱,慌张之极。 思虑间,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御风向下,缓缓降落。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两怪见状急忙拖着重伤的身躯,走上前来,躬身下拜:“属下护卫不力,连累天犼大人受惊,罪该万死!” 天犼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又调转过头去。那本来凶焰炽热,狂性大发的百兽此刻竟然都像是柔弱的猫狗一般匍匐在地,簌簌战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有几头能够口吐人言,似是领队的金雕、独角兽走上前来,连连磕头,口中求饶不止。 宁枫心地本是善良,尤其见到弱小之人,便是恶徒都难以生出仇视之心,此刻见到众兽如此模样,心下凄然,暗想:“这些妖兽也都是天地灵物,与人类并无二致。为何一定要互相争斗,残杀,千年不止呢?”一时他不由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损彼益己,物情同患。”若是人人都能做到这点,天下间岂不是再没有争斗了! 他正思虑间,突觉天犼微微一笑,似是能感应自己心中所想一般。宁枫惊奇,急忙摒弃杂念,神识放空。不管眼前天犼等人是否真心悔过,他们魔教与师父可是有着难解的深仇大恨,若是让其知晓自己身份,恐怕会节外生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犼缓缓上前一步,看着跪倒一片,茫茫不见边际的上万灵兽,淡淡道:“诸位被困莲花宝塔,终年不见天日。但越是如此,越是要守住心神,勿要被魔念所控,若不然,将永无逃出之日。” 众兽见天犼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纷纷大喜过望,齐声应喝,场面颇为壮观。 天犼点点头,又极目四望。宁枫随着“自己”的目光,却看到周围有八条巨大的蟒身横在当场,鳞片闪烁碧光,甚为骇人,所幸这些巨蟒一动不动,显然都已没了生气。 宁枫见这魔头伏诛,心头欢喜之极。片刻间,神识却忽然一震,募的想起:“九婴分为九头九身,怎的此刻只有八具尸体,难道还有一个逃窜了?” 正思虑中,却见天犼抬起头,运灵呵道:“九婴,你还不悔过么?” 宁枫一惊,遥遥感应而去,隐隐觉得那头顶的黑暗中,仍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这才恍然:“原来天犼竟然手下留情,并没有将九婴斩尽杀绝。”他本就不是心恶之辈,所以此刻并没有感到惋惜,倒是身后的啸月天狼两怪神情不忿,却又不敢出言。 黑暗中寂静无声,似是完全的虚空一般。半晌过后,方才有两股蓝色的亮光闪烁,一个女婴面相缓缓的显现出来,正是九婴魔君剩下的唯一一颗头颅。此刻他满面惊慌,恐惧害怕,配上其女婴的面孔,倒是有些惹人可怜。 九婴魔君看了天犼片刻,却见其面带微笑,殊无怪罪之意,才放下心来,蟒身扭动,游至场中。女婴头颅从空中俯身下来,直垂到天犼的胸前,说道:“多谢……多谢天犼大人不杀之恩!” 天犼凝视九婴良久,才缓缓说道:“九婴,你带着天兽军各回塔中,待有机缘,自然可以出去,不必急在这一时。”九婴魔君闻言惊诧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前方的啸月天狼忍不住冷哼一声时,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点头拜道:“是,谨遵天犼大人之令!” 言罢九婴魔君以灵传令,上万灵兽生怕天犼大人反悔,重新怪罪,一时间各自奔逃,不过片刻,便已走的干干净净。这宽阔不见边界的莲花宝塔第八层,只剩下宁枫和天犼三怪。 天犼依旧附在宁枫身上,走过去,又拿出两粒仙丹给予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分别服下,却又看着自己那盘坐于地的身上,凝神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宁枫身处丹田之中,心头大跳,忽的涌起一个令人胆寒的念头:“这天犼不会真的是贪恋我的身体,想赖着不走了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思绪刚起,去又想到对方可以读到自己的想法,赶紧止住遐思。天犼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此次能够平息百兽叛乱,全靠你的仗义相助。”啸月天狼此刻伤势复原些许,也走上前来,看着宁枫,再不敢起一丝轻视之心:“啸月天永感大恩。” 宁枫一愣,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天犼说罢又道:“既然事情已了,那这幅身体便还给小兄弟,你守住神识,从经脉回归泥丸宫即可。”宁枫闻言大喜,当下循其言语,随着灵力游走全身经络,最终回到泥丸之处。 一时间,又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股新鲜而又奇怪的感觉袭来,宁枫欢喜莫名,上下乱跳,直想放声长呼,余光又瞥见身旁的三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稳定神识。 遮天海蜃也是化作了女子模样,掩口娇笑,道:“小公子长得俊俏,道法也高,真不知是哪个名门大派*出来的高徒呢?“说话间一双美眸朝着宁枫上下打量,直到身旁的啸月天狼咳嗽了一声,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宁枫心头一慌乱,急忙信口胡言,遮掩过去。好在对方也没有追问,不过几番交谈下来,宁枫只觉啸月天两怪皆是敢作敢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灵兽,倒并非传说中的那般嗜杀不堪,当下对魔门的印象不由又改观了几分。 反而是这魔门的帝师天犼,虽然修为尽消,但其周身气度如渊渟岳峙,令人仰望,又似深海幽谷,莫可探查。宁枫心中坦坦荡荡,但总觉得此兽笼罩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想要辨识,却又如轻烟云雾,转瞬即散。 片刻后,宁枫仰望着头顶上的无尽虚空,叹口气道:“虽然击退了这些暴乱的灵兽,但我们还是被困在了宝塔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天犼闻言一笑,道:“小兄弟,你如此急着出去,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宁枫尚未回答,却听啸月天笑道:“那还用说,宁小公子风流俊俏,倜傥潇洒,肯定是急着出去会小相好去了。”他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的看向身旁的笙笙,心底暗笑。啸月天主动说来,就是为了让笙笙死了那份悸动的心,他虽为不世出的狼妖,但在这海蜃面前,却是出奇的爱嫉妒。 不过他身处莲花塔数十年,终日与笙笙谈情说爱,对宁枫的些许表情倒是把握的十分精准,自然对其想法也所的八九不离十。 宁枫闻言脸色一红,支支吾吾,也没有否定。 笙笙脸色一冷,哼了一声。却听天犼哈哈大笑:“阴阳和谐,男欢女爱,本是天地间最平常之事,有什么好害羞的?”顿了顿,突然又道:“小兄弟你对我们有大恩,我又岂能不满足你的心愿!此时有一办法,可以让你逃出莲花宝塔。” 宁枫闻言大喜,急忙问道:“老前辈所言可是当真?”虽然莲花宝塔号称天下万物之樊笼,若无外界开启,绝无可能逃脱。但此刻这魔门帝师说来,宁枫不由信了七八分。 天犼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小兄弟你需受些痛苦。” 宁枫心中想着早些离开此地,去往神都寻找宫雨儿,哪里还在乎这些?闻言便道:“只要能逃出这里,痛苦又算些什么?不知老前辈有什么办法能逃出这里?”他激动之余,尚且保存几分理智,若是自己能够走出,那天犼三人为何不用此方法,却还留在塔中? 天犼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淡淡道:“小兄弟你之所以能够走出莲花塔,全是因为你的特殊体质,我们若想同计施为,那是万万不能的了!”见宁枫还想询问,又道:“其余的小兄弟你也不用多问,只需闭上眼睛即可!” 宁枫依其言,紧闭双眸。不过片刻,他只觉脚下一阵晃动,那本来坚硬无比的地面像是转瞬化作了一汪春水般,唯有运灵入足,御风而动,方才能够稳住身形。又过些许,宁枫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无依无靠,随波逐流,耳边也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那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转瞬已化作了金雷鼓荡之音。宁枫心头骇然,默念凝心法诀,稳定神识,但那声音却没有放轻之势,反是愈发沉浑,终于他忍耐不住,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那本来相距自己不过丈余的天犼三怪此刻却远在天边,便如蚂蚁大小。三怪怔怔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唯有嘴角荡起的一丝弧度,说明他们并非静止幻象。 宁枫感应四周,却觉茫茫一片,空无一物,整个人都似陷入了混沌虚空之中。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这感觉深入骨髓,好像与当初师父刚去世时,一模一样。 宁枫想放声大叫,张开嘴巴,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想撒开四肢,御风飞行,但不论朝哪个方向,都似没有尽头,便连周遭的颜色景象也没有变过分毫。 他突然想起天犼所言:“勿要睁开双眼!”心中一阵后悔,却又忍不住朝下看去,天犼三怪的身体已然缥缈如烟,荡起一道道轻微不定的涟漪,跌宕扩散,最终与周围的混沌化作一体,再无分别。 绝望之间,突然神识又感应到了一丝奇怪的异动,在那雷霆之音中显得那么微不可闻,但于宁枫耳中却不啻于振聋发聩的呐喊。 咚……咚……咚…… 这轻微的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像是来自于遥远的天边,又像是直接回响在耳畔。不知为何,宁枫像是一个即将溺水之人,猛地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放开。就这么循着声音的方向,疾速向前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已经将那响彻云霄的雷霆震响抛诸于脑后,耳边寂静一片,只有那咚咚的轻响仍然清晰可辨。他心中涌起一丝希望,虽然周身气力耗竭,酸软无力,却仍不放弃,终于,像是飞越了千山万水,飞越了沧海桑田。 咚咚声突然停了下来,宁枫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盘卧在一黄色蒲团之上,周身并无不适,更没有受半点伤。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心头疑惑万分,正欲抬头扫视四周。 却听一温润儒雅声音传入耳膜:“施主终于醒过来了!” 第169章 枯荣 宁枫闻言楞然,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片刻方才回到现实中来。只见自己此刻置身于一个小小佛堂之中,相距五丈处立着一尊佛像,浑身也不知镀了什么颜料,竟成青白两色。他惊奇不已,又透出那扇古朴的木门朝外看去,却见门口立着两株大树,一枯一荣,细细辨之,竟然是传说中佛教的圣木-娑罗树。 突听身后有人又道:“这是我的师尊从别处移植过来,算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 宁枫闻言惊叹:“这枯木竟活了百年还没死,真的是一大奇观了!”他回头循声看去,发现一个身材魁伟,面目和善的僧人坐在自己的前方,手执一五寸余长的小檀木棒,想来刚才将自己从茫茫虚幻中救出来的咚咚声就是他敲击木鱼发出的了。宁枫见其笑着看过来,微觉诧异,这僧人相距自己不过丈余,竟然直到他说话自己方才发现。 他暗想应该是脑中浑然,一时没有察觉,便也不放在心中。只是施了个礼道:“大师。” 这魁伟僧人自然便是慈恩寺的方丈窥基大师,他见宁枫魂不守舍的模样,又问:“施主刚从莲花宝塔中出来,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宁枫这才想起自己被那善恶不分的道宣和尚投进了莲花宝塔,遇到了传说中的魔门圣兽啸月天狼和遮天海蜃,甚至还遭遇了塔下七层妖兽的暴乱,所幸后来有惊无险。但隐隐之中,宁枫却觉得似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百般思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听着眼前僧人出言关切,急忙应道:“在下并无大碍。” 窥基大师淡淡一笑,道:“那便好。贫僧担心你在塔中被那些妖兽所伤,所以才以‘方便之门’将你强行召唤出来,幸好并无出现差错。” 宁枫闻言一奇:“是大师您将我救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其中好像另有隐情。 窥基大师见着宁枫模样,沉思片刻,才说道:“难道施主在塔中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么?” 宁枫愣然,他记得当时妖兽暴乱时,是他与啸月天狼俩怪一起,才击败了九婴魔君,令众兽退去。若是让这大师知晓自己所作所为,恐怕会惹来怪罪,当下胡乱搪塞过去。 他又看眼前这僧人不过三十来岁,想来应该是道宣或者其他窥基高徒的弟子,当下忍不住道:“大师,在下是被道宣抓住,才投进莲花宝塔的,您这般擅自将我放出来,不怕被道宣怪罪么?” 窥基大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宁枫见其反应,大为不解。突见其清澈双目一闪,抓起檀木木鱼又缓缓敲了起来,宁枫诧异不解,却见那佛像身后缓缓走出三名僧人。 领头一人面容枯瘦,眼神却温和淡然,深邃无比,似是通达世间一切,令人生出仰望崇敬之感。尾随其后的僧人却是身高九尺,满面肥肉,眉生白点,目露精光,宁枫方与其一对视,便急忙闪过头去,好像自己的心事都被其看在眼中。 最后一名僧人红光面庞,神态儒雅温润,若是旁人看见,定一眼便知这是一代修行高僧。但宁枫只是一瞧,便吓得神情大变,呆立当场,想要逃脱,却又迈不开步伐,冷汗涔涔。这僧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在无名青山上大开杀戒,并将自己擒获,扔进莲花宝塔的道宣和尚。 那道宣恭敬地走到魁伟僧人面前,低头合十道:“师父!” 宁枫闻声又是大惊,原来眼前这年不过中年的僧人,竟然便是当今大唐五佛之首,慈恩圣寺的方丈窥基大师。他暗道惭愧,自己真是肉眼凡胎,不识泰山,但同时也疑惑不已:“怎的这样一代高僧竟是如此年轻模样?” 当下赶紧走过来施礼道:“在下宁枫,拜见窥基大师!”此刻慈恩寺方丈和三位高徒同时现身,饶是宁枫心底坦荡荡,光明磊落,也不由心中直打鼓,不知道对方是何意图? 他本来想着说出自己妙应仙之徒的身份,那以窥基大师的地位,也许不会为难。但宁枫性子桀骜,不愿假借师父之名,所以话到嘴边,也没有说出来。 窥基大师笑道:“好,好!”说罢停下手中木鱼。一旁的道宣大师见状走上前来,扶起宁枫,合十道:“施主,此前贫僧一叶障目,不识施主身份,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宁枫心头还难以抹去那青山上满身金光,赤红浴血的杀僧,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哪里,是在下一时热血,做了些不当之事,幸亏遇到大师,方才不致酿成大错!” 道宣闻言呵呵一笑,并不言语,双眸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宁枫心中忐忑,不敢直接与道宣对视,便又急忙走到另两位大师前面,施礼问候。一交谈才知,他们一个也是大唐五佛之一,窥基大师的首徒道融,擅使真如佛手印,修为傲视天下佛门。另一个眉生白点的和尚却是窥基大师的第二个徒弟,道宣的师兄道证,所用法器为当年三藏法师取经时所携的双轮九环锡杖,横扫世间一切妖魔。 窥基大师见宁枫心头仍有芥蒂,忽的一笑,指着道宣说道:“宁施主,贫僧知晓道宣他在云青山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妥,还望施主你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听其说的言重,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大师哪里的话,降妖伏魔,本就是佛门当为之事,哪里有何不妥!” 道宣也所道:“宁施主,你定然知晓我慈恩寺的青莲无相印法……”见宁枫点头,又道:“青莲无相印乃是取自虚无青莲,法相万物之意。但人生于天地之间,却纷而杂乱,远远做不到虚无,所以必须从其中选择一相作为本相修炼,方才能够成功。” “贫僧惭愧,所修的本相乃是明镜之相,而且尚未领悟到其中精髓!” 宁枫闻之诧异,不知道宣大师为何要说这个?正疑惑间,又听道融大师口念佛号,淡淡道:“本朝太宗皇帝有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此明镜相法乎其意,有见佛成佛,见魔成魔之称,所以道宣师弟才会那般。” 宁枫闻言恍然,怪不得道宣大师一幅慈祥温和的得道高僧模样,出手却如此狠辣,竟是这等缘故。忽的想起:“那日在青山上,是洗心夫人一直背后施暗箭,这才让我体内鬼灵之力慢慢激发出来,化作了妖魔。此刻想来,道宣大师大开杀戒,也有我的几分原因。” 当下心头的那些许怒意和不忿皆烟消云散,惭愧之极。以前因为鬼灵的力量乃是死去的哥哥寄在血脉之中,所以厌恶之余,却还有一分依恋。但此刻,宁枫却是前所未有的想将这份力量消除,恢复正常人身。 却听窥基大师说道:“道融,此乃本心本相,是道宣他佛法不精,岂能怪罪他人!” 道融、道宣闻言急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师父教诲甚是!” 宁枫心想:“以前听师父说过,慈恩寺乃是佛门圣寺,正派领袖,将来若要联合道佛,对付魔门,可不能少了这么一位助力。”便也说道:“道宣大师佛法精深,都是在下罪过。” 窥基大师笑道:“宁施主不必如此拘礼。虽说出家人当斩却人伦,远离红沉俗世。但若真算起来,你可算是贫僧的平辈之交,更是道融三人的师叔辈了!” 其言一出,除了道融面无表情之外,道证、道宣两位和尚都是面色微变,显是讶异已极。 宁枫闻言也是大惊,急忙摇头,却又感到一丝奇怪,说道:“在下岂敢高攀!”心头却暗暗思忖:“师父曾说过他与慈恩寺有过一些交情,难道窥基大师已经看出我的身份了么?”眼光不由瞄向前方四位僧人,一时生出诡异的感觉,只觉周身如*一般,分毫毕现,毫无隐瞒,他神识一震,又想:“听说佛门中有一门神通叫‘他心通’,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之前以为是人们的妄言,此刻看来,确有其事了!” 窥基大师笑道:“宁施主勿要隐瞒。你乃是药王佛临终前收的最后一位弟子,是当今太清门袁掌门的师弟。当年药王佛与我师玄奘为道佛双圣,惺惺相惜,交情匪浅。我等后辈继承先人衣钵,当不忘根本。”当年妙应仙人镇服三教,道佛兼修,药王佛便是佛门中人对其的尊号。 宁枫恍然:“原来是这样的缘故,果然窥基大师早已将我的种种都已尽数掌握。”念及此,不由对刚才隐瞒莲花宝塔之事颇为懊悔,说不定在大师心中,自己已然是与魔门勾结的小人了。只好说道:“在下不过是跟师父学过岐黄之术而已,算不得入了道门,更难以跟几位大师相提并论。” 却忽听那道证双眉跳动,大声道:“你这小施主忒也不爽利,哪像你师父那样自由自在。师父既说你是同辈,那你就大方认了就好了,怕什么?” 宁枫循声看去,却见道证大师满面含笑,憨态可掬,惹人亲近。心头一奇,这道证大师倒不像是佛门高僧,反而跟江湖上的绿林好汉一般。不过他生性也不爱拘束,来到这慈恩寺中感觉浑身的不自在。此刻乍一遇到“同道中人”,内心不觉大快,笑着说道:“大师说的是,只不过让大师这么大岁数了来叫我师叔,在下可真的不敢应承。” 道证闻言毫不着恼,反是嘿嘿一笑道:“贫僧以前倒是有过两位师叔,可都是英年早逝,小施主你不怕么?” 宁枫生出几分好奇心,刚欲追问,却听窥基大师出声道:“宁施主,你体内的鬼灵之力颇为强大,绝不是寻常鬼魂附身能够做到的,可否告知贫僧,说不定能为施主你找出破解之法!” 宁枫内心一动,暗想果然窥基大师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当下知无不言,从幼时灭族之事、到师父羽化游仙山、魔教妖后围攻峨眉,一直到神都万国来朝,遇到幽木魔君,后来偶然落到天氓山等一系列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因为师父的关系,他一时对窥基大师生出几分亲切之意,所以除了九鼎等关键之事,其它的一概没有隐瞒。 他小小年纪,身世之惨,境遇之奇,直让道融等人心境微变,暗暗惊叹。 窥基大师也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药王佛竟然是因为使用灵心无量诀超度了上万亡魂而死,真的可敬可佩!短短几年间,江湖上便少了他和清净佛,还有五岳剑派的洪元真仙等正道巨擘,怪不得魔教死灰复燃,有卷土重来之势!” 宁枫闻言也是一阵怅然,默默不语。心头又想到下落不明的宫雨儿,担忧之极。 窥基大师似是看出宁枫心有离去之意,突然说道:“宁施主,你可知晓,莲花宝塔中的这些妖兽为何突然发生暴动么?” 宁枫不知他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想到距离自己不过十数丈之处,便关押了魔门当年叱咤风云,纵横九州的天兽军,心中不由仍是心有余悸。摇了摇头,口称不知。 窥基大师笑容陡然凝起,目光直视宁枫,沉声道:“这其中缘由,与宁施主你也有莫大的关系!” 第170章 皈依 此前莲花宝塔中的禁制突然减弱,方才令塔中关押的上万妖兽突破了层与层之间的壁垒,一直攻到了第八层。四位高僧日夜都在遍觉堂、般若堂和光明堂中打坐修行,相距宝塔最多不过十丈,自然将塔中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那时道证和道宣两位大师正要前往宝塔,一探究竟,却被师父召唤入佛堂之内,才有了此刻情况。 窥基大师此言一出,道融等人都是面色微惊,莲花宝塔乃是三藏法师所立,佛法通天,其塔尖的青莲更是上古至宝,怎的会因为一个少年便会出现如此异动? 宁枫闻言也是心头惊慌,但更多的却是不屑,思忖:“大师一定是要诳我,让我留在慈恩寺中,可惜雨儿妹子陷入险地,我今日说什么也要前往神都!” 窥基大师见到众人神情,微微一笑,突然问道:“你们可知,这宝塔上的青莲出自于何处么?” 宁枫愣然,他只听说是从天竺传来,但具体来历,却是不知。一旁的道融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玄奘师祖当年前往天竺求经,从戒日王所举行的无遮大会上取来的。不过若是论及渊源,却是要追溯到上古时期,天地初生时,从混沌中生出的一柄青莲。” 窥基大师淡淡说道:“佛经有云,万法皆空。道家也有经典记载,世间本是虚无一片,从无中生有,而生阴阳,化万物。而这柄虚无青莲便是从无中生出,乃是世间最纯净的力量。” 宁枫仍是迷惑不解:“不知这和莲花宝塔的禁制松动有何关系?” 那道证大师性子急躁,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原来天竺那帮比丘说的竟然是真的,只是这些跟宁小施主有何关系?”宁枫听到他提及自己,不由侧耳倾听,生怕漏过每一个字。道宣大师也是眉头微皱,仔细旁听。 唯有道融大师满面微笑,直直地看着宁枫,似是在欣赏着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窥基大师说道:“这是因为宁施主体内所负的,也是世间纯粹之力,与那虚无青莲产生了共鸣,方才导致禁制松动,妖兽动乱!” “什么?!”宁枫惊叫出声,那鬼灵之力明明是合秦赵长平古战场、太行山下的村民,还有太原火云军,加起来数十万的冤魂厉魄所成,其中满是怨恨、杂念、恶毒、不甘……恐怕世间最污秽之力莫过于此了,怎么窥基大师竟然说其纯粹之力,难不成是在安慰我么? 道证、道宣两位大师满面凝重,埋头沉思,显也是不甚理解。 却听道融大师笑着续道:“世间一切生命,都脱不了六道轮回。但无论是化作天、人,还是沦为畜生、饿鬼,都有一种东西是亘古不变,永久长存的,且超脱于轮回、五蕴之外,那便是元神。” 窥基大师又道:“宁施主体内的鬼灵之力便是合聚了这从天地初生时便存在的力量,虽然其中包含诸多怨念,但都不过是后天经五蕴所得,其本质本相,却是极为纯净的。” 听到这里,宁枫方才恍然,原来窥基大师所说,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不过他此刻急于离开,却不大能明白其中深意,眼珠一转,便道:“既如此,那是不是在下应该远离这莲花宝塔,以防影响到塔中镇压妖魔的封印?” 道宣闻言眉头皱起,他虽然因为所修的明镜相照出了宁枫的鬼灵,从而生出了魔念,稍有懊悔。但心中却仍然坚持,若是放任宁枫离开,说不定哪天其体内的力量觉醒,便会造成比魔教更大的灾难。 窥基大师却仍是眉目淡然,说道:“虽然所谓鬼灵本是纯净之物,但后天入了魔道,留在体内,终究是祸害,难道宁施主不想寻求方法将其驱除么?” 宁枫心头大跳,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转而一想,自己在那万国来朝盛会上已然暴露了身份,武皇为了至尊九鼎和不死药方,肯定是大肆搜捕自己。说不定连雨儿也被扣押,作了人质。自己若想将其从朝廷和望月神宗众多强者手中将她救出来,谈何容易? 鬼灵之力虽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关键时刻,却能成为一大助力!只要能救雨儿出来,便是将来堕入地狱,又有何惧? 窥基大师似是看出宁枫所想,突然双目圆睁,闪过一阵白光,又转瞬寂然,恢复平静。宁枫惊奇之间,听其说道:“施主心中可是有挂念之人?” 宁枫一阵默然,将要回答,却被道融抢道:“可是那清净佛的弟子?”宁枫奇道:“大师是用‘他心通’的神通看出我心中所想么?” 道融笑道:“他心通乃是知晓虔诚之人的心意,施主这般抵触,贫僧又如何能够得知?只不过施主和清净佛弟子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天子三都,贫僧虽深居寺内,却也有所耳闻!” 宁枫闻言,这才放心下来。他虽然胸中坦荡,却不想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别人面前。 窥基大师突然又道:“若是这个原因,宁施主大可放心。清净佛的那徒儿现在就在神都之中,不仅极为安全,且大受恩宠。反而施主你贸然前往的话,会为其惹来麻烦。” 宁枫心中奇怪:“道家有六壬之术,能够推晓人事。难道佛门也有类似的法术么?” 窥基笑道:“六壬术参天地造化,佛门尚无法术可与之相比。不过当年药王佛和我师玄奘相交甚笃,两人皆坚信,儒释道三教融合,方能换来天下永久太平。所以贫僧知晓一点点六壬术,再与我佛的慧眼通结合,自能够推测出施主所关心之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当年不止一次听师父说过儒释道三教本是一家,此刻听来,不由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若是让他留在慈恩寺,永远不能去找雨儿妹子,却是十分的煎熬,半刻也忍耐不住。 又看到窥基和道融两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动,问道:“莫非大师的意思,是我只有驱除体内的鬼灵,方才能够和雨儿相见。” 窥基大师颌首应道:“虽不能这样确定,但也差之不远。而且这些鬼灵本都是人的魂魄,若是一只困在施主的体内,于人于己,都并非好事。” 若是他人说来,宁枫定然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但不知为何,刚才乍一见到这慈恩寺的方丈,心头便生出几分信任。此刻他思虑良久,也觉若真如大师所说,雨儿此刻十分安全,那自己贸然前往,确实只会给她招来危险。 而且哥哥融入了血脉中,定然也进入不了轮回,又怎么忍心让他永远的依附自己而活? 半晌后,宁枫脑中思绪良多,交糅杂乱,一片混沌,一时间汗水涟涟,衣衫尽湿,耳边忽又传来那咚咚的木鱼敲击之声,似近还远,倏忽疾缓,他终于忍耐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之上,口中拜道:“请大师帮我驱除鬼灵,恢复人身。” 对方四僧却不搀扶,只是八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宁枫,看得他如芒在背,浑身不安。 宁枫有求于人,不敢妄言。片刻后窥基大师说道:“宁施主,你可想好了么?” 宁枫此刻没有任何疑虑,脱口道:“想好了!” 窥基大师笑道:“如此甚好。不过驱除鬼灵,有三种方法,各有优劣,施主可自行选择。” 宁枫忍不住问道:“哪三种方法?” 窥基大师枯手一抬,又缓缓敲起木鱼来。一旁的道融、道证、道宣三位大师知其心意,互望一眼,点点头。 道融先说道:“施主体内的鬼灵已然融入经络之中,血脉相连,甚难根除。这第一种方法便是削骨剔肉,重塑人身。”宁枫一听,顿时吓得六神出窍,这听起来不像是驱除鬼灵的方法,倒像是骇人听闻的惨烈酷刑。 道融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又道:“施主勿要惊怕,此法并不是贫僧信口胡诌。我佛门虽无创世之说,但昔日天地初生,尚无人成佛时,便有了女蜗造人说。而在武王伐纣时,也有一员仙将,利用莲花莲藕重塑肉身。” 宁枫也曾听过这些传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问道:“不管是女娲,还是那员仙将,都是用媒介才能成功。大师可有什么灵物,能帮我塑造肉身么?” 道融却忽有难色,看了师父一眼,见其没有反应,才道:“有却是有一个,但是……”宁枫心思聪慧,瞬间便猜到其所说的便是那宝塔上的青莲。不过这青莲乃慈恩寺的镇寺之宝,又是镇压魔教天兽军的灵物,岂能因为自己一人而废之? 当下宁枫摇了摇头,直接说:“此法不通,那大师说下一个试试?”道融佛法精深,不下于其师,此刻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道证早已等的不耐,走上来呵呵笑道:“看不出来小施主心底善良,十分有佛性。若是你刚才说出要用虚无青莲为你塑造肉身,师父他不会拒绝。但是我和道宣师弟却绝不能答应。” 宁枫没料到他说的如此直白,不由微微一愣,哈哈大笑。 道证正色说道:“这第二种方法,便是由师父、道融师兄、我和道宣师弟四人立下四枯四荣阵法,为你驱除妖邪,净化鬼灵。” 宁枫通晓阵法,却从未听过这四枯四荣阵,惊奇发问。 道证面有得意,笑道:“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娑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枯一荣,所以称其为‘四枯四荣’。这四枯四荣阵一出,再以师父的生灭相为眼,便可以让你再世为人。” 宁枫闻言大喜,叫道:“那还等什么?请大师为我列阵!”话音刚落,便又感觉自己唐突,这阵法既然来历如此大,一定是极其耗费修为,自己这般冒失,大大的不妥。 但道证却是浑不在意,却诡异的一笑,道:“不过,这种方法却是有一个弊端!” 宁枫小心问道:“什么弊端?” 道证说道:“那便是重生之后,会失去之前所有的记忆,与初生婴儿无异!” 第171章 徘徊 佛堂之中一片寂然,唯有窥基大师盘坐于黄色蒲团之上,口念佛号,一时间这小小的佛堂充满*凝重的气息,那从门外透进来的一枯一荣两道光芒也随着经文左右摇晃,尽皆镀在那足五丈的佛像之上,竟隐隐泛出金光。 宁枫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头暗暗思忖:“佛经中说,人生在世间,无论何种痛苦,都是上辈子的报应,也会成为下一世的福缘,但人人知晓此理,却都期望能够忘却一切苦痛悲难。寻常僧人出家时,也都希望能斩断尘世俗缘,遁入空门。我要是依从此法,恐怕才真的是五蕴皆空,摆脱一切烦恼了!” 他幼时遭遇灭族之祸,魂魄也被外界的厉鬼震散,本已经是死人一个,就算是被师父救下,也是记忆全失。但不想后来机缘巧合,却被那融入血脉的鬼灵又重新唤醒。想来区区十几载,族人被屠、父母被杀、师父羽化……竟没有几件开心的事情,寻常的人的天伦之乐更是没有享受过半点。 若是换做别人,能够消除记忆,重新为人,恐怕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宁枫脑中思绪交杂千万,如蛛网密布,纠缠不清。一时间,恐惧、迷惘、期待、害怕……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直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那记忆中所有画面瞬间都如浮光掠影,闪电般的在其眼前一一浮现,最终却汇聚成一抹鹅黄色的衣角,迎风飞扬。 一个俏丽嫣然,秀丽绝伦的面庞静止在自己脑海之中,樱唇翕动,双目含春,似是在说:“宁哥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过来啊!” 刹那间,宁枫双目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雨儿身世迷离,梦慧大师仙逝后,她又因种种缘由而受师门排挤,孤苦伶仃。若是没有自己的庇护,如何一个人在世间生存?但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白,原来并不是雨儿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雨儿。 况且自己这一路走来,也并非孤独无依,纵然有魔门妖后、幽木魔君、莲花六郎等各路人马围追堵截,但也有梦慧大师、高光启、羽人炽,甚至是玉婵仙子……对自己多有帮助。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又怎么能抛弃过往,忘却一切恩仇? 窥视大师双眼紧闭,不闻不问,宛若铜浇铁铸一般,动也不动。倒是道融、道证、道宣三位大师看着宁枫又哭又笑,神情古怪变化,心中不由又是惊奇又是哀叹。 良久后,宁枫脸上泪痕已被微风吹干,不留半点残迹。他端正身形,哈哈一笑,道:“此法不行,还是说下一个吧!” 道证脸色微变,嘿嘿笑道:“小施主,对你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不再考虑一下么?” 宁枫眉毛一挑,也笑道:“大师此言差矣,好不好要我自己来判断,大师虽佛法精深,却也不能下此妄言。” 道证被其话语一堵,顿时愕然,说不出话来,唯有念一声“阿弥陀佛”,退至后方。 宁枫心头也是一阵怅然,他默默念了几句凝心法诀,稳住心神。笑着看向道宣,他心思敏锐,早已看出这窥基三徒弟虽是因为明镜相的关系才对自己大打出手,但其内心深处,却未必对自己有几分好意。 道宣也合十走上前来,说道:“宁施主,前两个方法虽都有釜底抽薪之效,但实为逆天之为,不符佛理,也不合道法。贫僧的这第三个方法,才有细水长流,润物无声之力。” 宁枫听着心中咯噔一下,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耳边却听道宣说道:“那便是请宁施主留在慈恩寺中,日夜诵念佛经,多则四五十,少则二三十年,必然能够完全清除施主体内的鬼灵,让其重入轮回。” “果然!”宁枫闻言沉默不语,余光看向三位大师,但见其神情各异,却隐隐中都有一丝期待神色。 宁枫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三位大师的三种方法不过是个幌子,其本意还在于劝服自己皈依佛门,消除罪孽。他心中虽知对方乃是好意,而且一旦入了慈恩寺,以其统领天下佛门的圣寺之尊,不仅没有魔教妖人再来骚扰,便连武皇和朝廷也不好过多为难。 但他自幼随妙应仙修行,虽未曾学过一点道法仙术,但内心早已将自己看作了道门中人。此刻让其背叛师父,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况且自己尚有大仇未报,大恩未偿,岂能真的遁入空门,斩断红尘! 当下没有一丝迟疑,宁枫叹了口气,说道:“大师好意,宁枫心领了,但我还有许多尘缘俗念,抛弃不了,恕难从命。”这两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无半分犹豫。 道融、道宣皆是暗叹,却不坚持。反是道证大师嘿然一怒,说道:“小施主,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却要作何?要知道你体内禁锢的魂魄少说也有数十万,他们本都该是进入轮回,转世为人的。你的这份罪孽,可比那些魔教大妖要重得多了!” 宁枫心中冷笑:“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早知道你们在意的不过是这些千年前就已经被封印的魂魄!”他本心底善良,若是平时,定然竭尽所能和四位大师一起度化体内冤魂。但他这数年来多次落入别人的阴谋诡计中,吃尽了苦头,想不到这堂堂的天下第一佛门也来算计自己,一时心中生出些许不忿和叛逆。 “那白绝山谷的封印已经在那儿有几千年了,岂能让我一人来承担这份罪孽!” 他此言一出,顿如洪钟一般,震得道融三位大师脸色一白,低首默然。慈恩寺作为佛门第一寺,又有灵心无量诀这等超度人魂的法术,理当前往白绝山谷将那数十万古魂渡入轮回。但此法诀威效虽强,但却负有极大的业力,便连妙应仙那超凡入圣的修为,也在超度之后不过十年便化羽登仙。窥基大师和其三位高徒佛法虽精,但也不愿冒这等风险。 宁枫话说出口,也有些后悔。但他内心深处,一直将师父的死怪罪在佛门身上,此刻终于将这份情绪表达出来,却隐隐有一股畅快之感。 一时佛堂之中寂静无声,颇为尴尬,便连一直爽直粗鲁的道证大师也面有愧色,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窥基大师才喟然叹道:“药王佛乃一代圣人,我辈实有不及,宁施主这一番话教训的极是。” 宁枫没料到这五佛之首竟如此干脆的认错,一时倒有些愕然,又见四位高僧表情羞惭,不似作伪。他暗想自己说话有些过火,当下也顺势道:“大师哪里的话?那古战场的冤魂已经过了千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渡化的,大师倒不用如此自责。” 他说出此言,顿时佛堂中那淡淡的紧张气息瞬间消散。道证、道宣两人皆感激地看了宁枫一眼,敌意已全然不见。 门外的枯荣双目随风飘动,在地上投出斑斓的残影,光线交接变化,竟化作花鸟游鱼、走兽飞禽……又转瞬消散,生灭只在一霎之间。宁枫看得入神,隐隐中感应到数十丈外的莲花气息。 他不愿在此地久留,便站起身来,说道:“大师,若没有其它的事情,那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道证、道宣两位大师面色一惊,想要挽留,却又说不出口,不由都把目光投师兄和师父。宁枫知晓他们心意,不想多费口舌,便拔腿欲走,却听身后道融说道:“宁施主,请留步!” 宁枫回过头来,冷冷道:“怎么?难道大师还想劝我在寺中修行么?” 道融淡淡一笑,说道:“施主若是不愿,贫僧又怎会勉强?只是想问施主,此去可是要前往神都寻找清净佛那徒儿?” 宁枫闻言愣在原地,自己身负武皇欲得之而后快的两大宝物,一旦现身,必然会引来望月神宗和朝廷的高手出动。若雨儿真像窥基大师所说那样,安全无忧,自己又岂能因一己之私陷她于危险之境? 但如果不去寻找雨儿,自己又能去哪儿呢?他思虑良久,突然暗道:“对了,我现在修为甚弱,处处受人欺辱,就算找到雨儿,她跟我在一起也不安全。但我有师父留下的太清真诀,又得师叔点拨了三才之道,只要能够悟尽其理,融会贯通,不能说天下无敌,也当少有对手了!那时找到幽木那厮,报了仇,再去找雨儿不迟!” 窥基大师突然道:“宁施主,你是不是想着先修习妙应仙留下的道法,待到功成之日,再报仇偿恩?” 宁枫被其说中心事,冷哼一声,并不言语。窥基大师又道:“若你真的走出了慈恩寺,真的能忍住不去找清净佛的徒儿么?” 宁枫刚要脱口应承,但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算起来,自从神都被围击,落到天氓山以来,已有大半年未见着雨儿,虽然此刻知晓其安然无恙,但心头日夜思念,难以遏制。 自己若是出去,十天半月倒还忍得住,但时日一长,他却难以控制内心的那股情欲和担忧。当下支吾一声,说不出话来。 第172章 木厄 眼见四位当代高僧咄咄逼人,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将自己留在寺中。宁枫不由生出几分反抗之意,但他内心深处也知晓对方实是好心,自己若是一味拒绝,怕是有不识好歹之嫌。 一时宁枫烦躁不安,难以决断。心一横,想道:“罢了,不管怎样也不能入了佛门。这些和尚舌灿莲花,又能看出我心中想法,若是再逗留片刻,我恐怕难以坚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想罢嘿嘿一笑,不等四位僧人反应过来,脚下气海翻涌,洞天术使将出来,早已飞到了佛堂之外。 “施主,哪里走?” 方才跃至空中十丈,却听到身后一声暴呵,宁枫回头望去,却见是那道宣大师,满面赤光闪烁,那儒雅的面孔也变得决绝,仿若是换了一个人。宁枫知晓他心魔又起,当下笑道:“怎么?大师劝阻不得,便想要用强?” 道宣双手合十,沉声道:“施主体内负有强绝鬼灵,一旦失控,为害不小。贫僧得罪了!” 宁枫虽知不敌对方,但想到堂堂慈恩寺高僧,竟然对自己一个无辜之人出手,心中气急,便哈哈一笑道:“大师满嘴佛法,却也是一个恃武之人。但在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脚下气浪不止,身形疾如闪电,左突右奔,在空中划过几道诡异的光弧,眨眼之间,已经飞至百丈高空,踏在云端之上。他对自己的九宫洞天术极有信心,自负在百丈之内,若是想要逃脱,能拦住自己的人不多。 耳闻天边飞鸟冲云鸣叫,目得云层翻滚,隐隐现出霓虹彩光,绚丽之极。他尚未来得及欣赏,便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乖乖的随贫僧回去吧!” 宁枫大惊:“这和尚好快的速度!”一时好胜心陡起,笑道:“大师若能像上次那样抓住在下,我自然便随你回去。”突然前方飘来茫茫一片黑色云彩,其中亮光闪烁,隐有雷霆震颤之音,他心中思忖:“道宣和尚修为太强,我若是与其正面相抗,怕撑不过十几招,不如险中求胜,到那黑云中去。” 想罢再不迟疑,身形在半空中陡然转势,又在一朵云尖上猛地一踏,如利剑一般刺入黑云之中。 道宣见状大惊,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要知道人类不管如何修炼,灵力多强,在这天地伟力面前都不堪一击。眼前这黑云虽尚未成型,但其中雷电之力,不容小觑,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挡。 他哪里能想到宁枫身负九鼎,其中便有一震木鼎,与雷电有同曲同工之妙。就算遇到危险,躲进其中也当无大碍。 道宣犹豫片刻,便也召出锦襕七宝袈裟披在身上,一头冲入黑云之中。眼前周遭雷电夭矫,便如一道道白弧银蛇,在滚滚云黑浪中来回穿梭,他心头一骇,又是惊惧又是担忧。其心中虽然不喜宁枫,但宁枫却是窥基大师所看重之人,若是有个好歹,那定会给他惹来罪孽加身。 他四肢舒展,变化不定,在空中迅速作出几个奇怪的姿势。眨眼间已是身放金光,灿然夺目,竟将那轰鸣闪电压了下去。 道宣冷哼一声,那金光如衣,盘绕附身,便连双目中也是射出一道光芒,四下扫视,不过片刻已是发现了宁枫的踪迹,口中大叫:“施主,勿要向前,不然贫僧保不了你安全。” 宁枫见他眨眼间便追了上来,心头一惊,笑着应道:“在下修为虽浅,但自保绰绰有余,便不劳大师费心了!” 道宣见他不听劝阻,沉哼一声,金身募得穿过重重黑云,口中默念法诀,那七宝袈裟宛若活物一般,腾空飞起,向前笼罩而去。 宁枫感应到身后佛光气息,心头暗自凛然,口中却大笑:“大师这般死缠烂打,若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喜好男风呢!”上次在云青山时,他体内鬼灵之力觉醒,尚且不是七宝袈裟的对手,此刻又怎么能抵挡?是以宁枫随后胡说,意在干扰对方心智。 道宣闻言,果然面现怒容,身形一滞。宁枫瞅准时机,从西北往东南,身形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转瞬已在十丈之外,刚要回头嘲弄,却见一道七彩光芒闪现而来,出现在自己的前方,赫然便是七宝袈裟。 “施主莫要再往前,不然休怪贫僧出手了!” 宁枫见着这七宝光华流转,灵力逼人,心中暗暗一惊,却不愿屈服,又是运灵入涌泉穴,虚空疾踏,猛地调转方向。但那袈裟之力牢牢锁定宁枫,不论他朝何处飞跃,袈裟都转瞬即至,若不是道宣手下留情,恐怕早已将他封印其中。 如此左突右奔,却怎么也逃不出袈裟的宝光笼罩之外。宁枫暗叹:“向上看来是不可能了!”身形在空中陡地翻转,携俯冲之力,又朝下飞去。 道宣知晓宁枫胸中狡猾,智计百出,一时不敢大意,赶紧也御风跟随。如此穿云裂空,不多时,却又来到了窥基大师修行的佛堂之前,只见大师与道融、道证三人分立门口,仰天凝望。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如飞鸟一般没入那枯荣双树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连树叶也无一片落下。 道证看清来人,不由大声叫好:“好精妙的身法!” 道宣紧随而至,看到宁枫站立在娑罗荣木的一根粗壮枝干上,挑衅地看着自己。他悬于半空,却不敢往下,这娑罗木是当年玄奘师祖从天竺移植而来,到如今已有百年,不仅是佛教的圣木,也是慈恩寺的镇寺之宝,他怎敢贸然上去,若有损伤,罪孽不小! 他站在原地,裹步不前。宁枫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大师身具慧眼,对我应该是了若指掌。也当知道那九鼎中有一离火之鼎,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看这娑罗木高大,又是干黄,若是烧起来,定然壮观的很。” 宁枫此言一出,道融三僧顿时面色大惊,怒目相向。道证性子率直,壮硕的身躯大踏步上前来,破口叫道:“小施主,你若是烧了玄奘师祖留下来的娑罗圣木,我定然将你投入莲花塔中,终日与妖兽为伴。” 宁枫浑然不惧,冷笑道:“大师这是在威胁我么?只可惜我刚从塔中出来,与那里的妖兽已经称兄道弟了,你关我进去,我正好进去一叙兄弟之情呢!” 道证闻言大怒,忽然双足遁地,深入土中。眉尖中央的那一抹白点却突然凸起,绽放刺目光华,宁枫见之一奇,但被那光芒所摄,眼睛都难以睁开,待运灵抵御时,却听到一阵裂风破空之音。他急忙看去,原来道证的双眉中间竟生出数丈长的白毫,迎风飞涨,转眼已向自己袭来。 宁枫知道这定然也是青莲无相印中的一相,自己难以匹敌,转身便跑,借着娑罗树叶的遮掩上下躲避。道证投鼠忌器,生怕毁坏这佛门圣木,一时竟让宁枫躲过了数次攻击。 久斗无功,道证忍耐不住,这“眉间白毫相”是其青莲本相,刚柔并济,威力绝大,想不到竟被这少年区区诡计所破。他大喝一声,白毫陡然便细,纤若柔丝,肉眼难辨。在那圣木青黄树叶中来回穿梭,竟没有激动半点风声。 宁枫逃了半晌,灵力不继,身后那道细小白光又如附骨之蛆,他心头叫苦,刚要放弃时,却听那一直念佛的窥基大师突然说:“道证,罢手!” 道证将要得手,却不敢违拗师父,当下沉哼一声,退了回来。 宁枫不知所以,心头一阵后怕,高声道:“四位大师都是佛门高僧,何苦与我这一无名小子为难呢?还是放我离去吧!” 窥基和道融二僧站立原地,却不言语。那道宣看到宁枫灵力枯竭,心中一动,忽又化作了狰狞“药叉相”,如利箭一般直冲而上。宁枫大惊,想要逃跑丹田内却空空如也。情急之下他心一横,暗暗感应体内的定灵珠,召出赤红色的离火之鼎。 一道橘黄色的火苗疾速窜起,左右摇曳。道宣见状大惊,急忙跃上前去,意图扑灭火势,但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娑罗树叶,那枯木更是遇火即着,断难阻挡。 道宣不敢妄动,只得停在原地,伺机而发。 宁枫坐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面带笑意。他虽然胆大妄为,但也不敢对这佛门圣树稍有不敬,所以那离火鼎只是缓缓地在树干空隙间流转,并没有靠近易燃的树叶和枯木,同时他暗中也捏诀运灵,将巽风鼎控在经络之中,一旦火苗偏转,他便以疾风横扫,抑制其势。 “怎么样?大师,这娑罗圣木和区区在下,哪个比较重要,可要考虑清楚了!” 道宣身为慈恩寺光明堂首座,掌管佛门教化,宣讲佛法,向来是德高望重,备受敬仰,哪里吃过这等憋气?当下神识运转至极致,将宁枫和离火鼎牢牢罩在目光之中。 看准时机,药叉相忽的破空而出,七尺高的身躯在绿叶红萼穿梭不定,竟没有激落半片。宁枫见着来势,又惊又骇,下意识地以离火鼎前去抵挡,那火光呼的一下暴涨,将道宣罩在其中。 但七宝袈裟水火不侵,宁枫修为又与其相差甚远,哪里能够将其挡住?心头一急,便又召出巽风之鼎,顿时风声呼啸,将炽热火光吹的扭曲蜿蜒,忽左忽右,炎舌吞吐,炽热难挡。 道宣不慌不忙,以七宝袈裟笼罩而下,将火焰尽数收拢其中。他看着宁枫,呵呵冷笑,闪电般突袭而来。宁枫内心慌乱,连忙御使离火和巽风二鼎,双灵齐出,忽而火上风下,忽而火后风前,两相皆势,力量猛涨。 道宣本以为宁枫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竟突生奇招,他阻拦不及,生怕蔓延的火势波及娑罗圣木,情急之下竟以身体去挡住火焰,一时空气中传来阵阵焦臭气息。 但他身为窥基三徒,佛法精深,气息稍一运转,便扳回劣势,只是长长的双袖被火焰灼烧,化为灰烬。经这一番争斗,道宣早已失去了耐心,意图上前将宁枫擒住,却见这少年直愣愣地站在枝头,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 他皱起眉头,刚要询问,却觉胳膊一凉,低头看去,整条左臂都已干枯皲裂,布满深深的沟壑,与脚下的枯木竟然毫无二致。 宁枫精通岐黄之术,莫管是刀剑之伤,还是罕见毒药,他都一眼就可辨别。但眼见道宣左臂上的骇人景象,他竟看不出是什么伤势,惊疑之下脑中忽的一震,叫道:“大师,你胳膊上中的可是木厄之毒?” 第173章 南疆 万物皆分阴阳,五行自然也不例外。当年在白绝山谷时,幽木魔君便是以阴木为引,吸了太行山下的百里阳木之力,才一举破解了千年来历代高人所加持的封印阵法。 五行之灵,若是顺而为之,则为阳,不仅可以增加修为,还能对人体起到润物无声的变化,所以擅修木灵的人大多长的风姿秀丽,而修火灵的人则脾气火爆率直。但若是逆着五行之道,便与毒药无异,称为五厄,金木水火土不尽相同。 但宁枫听师父说过,中了木厄的人,伤口会慢慢的僵硬龟裂,与枯死的树木一般。若是放任不管,最终全身都会成为一截枯木,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但偏偏意识仍在,端得痛苦之极。 瞧道宣左臂的模样,想来中了木厄不久,尚未扩散太远。但这窥基三徒的修为绝高,天下间能将其击伤的人寥寥无几,又是怎么会中这等奇毒呢?难道是当日在云青山上,那些魔教妖人暗中下的手? 念及此,宁枫心头不由略略惭愧懊恼,早知道那些魔教的人禀性难移,自己却还因一时善念,对他们施予援手。 道宣低头看到胳膊上伤势又是蔓延了一大片,面色大变,枯如槁木,又见宁枫神情愕然,顿时无名火从心底升起,募的化掌为爪,想宁枫抓了过去。哪想到对方也不躲避,道宣一愣,抓住宁枫的胳膊,扔在了师父的面前。 道证呵呵冷笑:“小施主,你忒也胆大了,我这道宣师弟面相儒雅,最敬佛祖,你若不小心烧了这娑罗圣木,莫说是药王佛的徒弟,就是他还魂重生,恐怕道宣也不会手下留情。” 宁枫却置若罔闻,只是愣愣地看着道宣,道:“大师这胳膊,是在山上时被魔教所伤么?”转而又想到当日山上并没有青木殿的高手,又有谁能伤到道宣?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窥基大师、道融二人皆面带微笑看着宁枫,却不言语。道宣冷哼一声,也调转过头去。 宁枫见状讶异,眉头皱起,心中闪过一个想法,神色大变。 道证冷笑道:“小施主,你终于想起来了,道宣师弟的伤就是你造成的?” 宁枫闻言如遭电亟,呆立当场,暗暗自责:“是了,当日在山上除了自己,又有谁有这份修为,能够靠近道宣大师?怪不得,窥基大师千方百计的想要将我留在慈恩寺,想不到我鬼灵发作时,竟会造成如此大的危害!” 当下急着问道:“大师,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么?” 道证又道:“你身为药王佛的弟子都没有办法,还来问我们……” “道证……”窥基大师出声打断,又转向宁枫,淡淡道:“宁施主,这木厄毒可说是天下奇毒,不是金石草药能够治愈的。不过道宣这伤也是其劫数,与施主无关。” 宁枫最不相信什么报应、劫数……但此刻却不好反驳,心中暗暗焦急,仔细回忆师父所留药典中的记载,但却并未想起有什么方法能治这木厄毒,一时懊恼愧疚不已。 一旁的道融大师看了宁枫一眼,却突然合十道:“贫僧却听说,三十年前朝廷和南诏国征战时,南诏的军队中出现一队僵尸军,刀剑不入,力大无比,凡是被其伤到的人,都血液暴烈,神智全失,与传说中的火厄毒一般。但后来朝廷不敌,退军之后,这群僵尸军却又出奇的消失了。” 宁枫闻言,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大叫道:“那后来呢,这些僵尸军是不是被治愈了?” 道融摇摇头,却说道:“这个,贫僧倒不知,不过那僵尸军有万人之数,若没有被治愈的话,极难被控制。但这些年却少有耳闻。” 宁枫思虑片刻,突然拜倒在窥基大师面前,决然道:“我连累道宣大师中此奇毒,罪孽不小。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前往南疆,找到解除木厄毒的方法。” 窥基大师闻言颌首不语,却听道证冷冷说道:“小施主是想寻个缘由,趁机出逃吧?” 宁枫热血冲头,大声道:“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但若要逃跑,也不屑于这种小人勾当,大师真是看轻在下了!”道证冷笑不语。 道融面向窥基大师,问道:“师父以为如何?” 片刻后,窥基大师方才抬起头来,对道宣说道:“道宣,你认为呢?”道宣低眉颌首,淡淡道:“全凭师父做主。”窥基大师点点头,说道:“既然宁施主有此心,道宣也没有意见,那贫僧也只好答应了。不过南诏国因为当年一战,与我东土积怨颇深,施主此去一定要万分小心。” 宁枫听其答应,心头大喜,正欲动身。却听窥基大师又道:“施主,慢行。”说罢对着道证耳语几分。道证闻言走进佛堂,不一会拿出一黄色文牒,递给宁枫。 宁枫打开一看,却是梵文,扭扭曲曲如蚯蚓,一个字也不识得。窥基大师知晓他看不懂,便笑着道:“南诏国虽与我东土断交,但其国中的护国崇圣寺却与我慈恩寺有来往,施主此去如果遇到困难的话,可以拿着这文牒去找崇圣寺的方丈丰晟大师,他一定会帮你。” 宁枫赶紧拜谢:“多谢大师!在下一个月定会回来!”说罢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道证大师,嗖的一声御风飞起,消失在天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窥基等四僧静立原地,眺望良久。道证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师父,这小子颇为奸猾,一点也不像药王佛的弟子,您真的相信他?” 窥基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药王佛连三才道都传给了宁枫施主,显然已将其看作唯一的传人,贫僧又怎能不信任他?至于奸不奸猾,不过都是表象而已,贫僧看宁施主他心地善良,为人热情,不拘泥做作,与我佛大是有缘。” 道融三僧闻言一奇,道:“三才?可是太清门的镇门之术?” 窥基大师道:“正是!” 道融面色稍变:“怪不得刚才看宁施主与道宣那一招,似火非火,似风非风,精奇绝妙,若不是宁施主修为太浅,恐怕道宣师弟都抵挡不住。” 窥基大师目视娑罗圣木,道:“非枯非荣,非假非空。宁施主身怀数种奇宝,已成朝廷和魔教必得之人,待施主回来之后,定要将其留在慈恩寺内,为药王佛保住传人。” 道融三僧闻言颌首道:“是,师父!” ………………………………………… 南诏国地处中土南方,终年多雨炎热,所以疆域内有绵延千里的雨林,其中猛兽毒虫遍布,又生有许多奇异的毒花灵草,便连当日幽木魔君献不死药方时提到的死灵魔叶也是生长在此地。 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李唐和武周两朝西结吐蕃,北平突厥,东封渤海……八方蛮夷国归顺者十有九数,但唯独这南诏国,却是历经多场战争也难以收服。尤其是三十年前那一场大战,武皇派出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攻入南诏,本来已经兵临南诏国都太和城,但不想就在即将攻破之时,却传来后方被一僵尸军队屠杀的消息。其后太和城守兵趁此机会,全军出城,与僵尸军队前后夹击,大败武皇军队。 宁枫从慈恩寺出发,御风向南飞行,不眠不休,足足过了两天两夜,方才来到了南诏疆域。后来实在饿极,遇到一处村庄,他忍不住下来寻找一些吃食。村民们起先热情之极,纷纷拿出野味美酒款待。但后来有一经常外出的人,竟认出宁枫衣着装饰来自中土,村民们听见后面色大变,纷纷闭门不出,找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将宁枫赶出了村子。 宁枫这才知道南诏与中土积怨颇深,并不是虚言。当下无奈,不愿继续走官道进入城镇,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寻了一处荒野小径,在密林中穿行。 不想在林中走了没多远,竟因祸得福,发现许多灵药仙草。他得师父传授岐黄术,医道颇精,但这两年路途奔波,遭遇曲折,于医药一道已经荒废许久。此时乍一看到许多灵药,大喜过望,便如发现宝藏一般,走走停停,寻了些稀有药草采摘放入葫芦之中。 待到后来进入密林深处,便遇到不少凶猛野兽,诸如熊罴象豹,虎狼鹰雕,所幸宁枫修炼小有所成,这些寻常猛兽倒也伤不了他。他谨遵师命,也不愿过多杀生,只是以雷霆手段威慑之,实在饿极了才猎杀一头烤熟了吃掉。 越往深处,这南荒密林的诡异迷幻之处便显现出来,方才还是一处山峦,上多青木,可一脚踏空,便又来到无尽沼泽,其上多枯叶覆盖,防不胜防。宁枫有好几次都陷入其中,若不是有洞天术傍身,几乎要命丧于此。 而且四周毒虫遍地,颜色各异,藏在树叶林间,有赤红如血的赤练毒蛇,还有碧绿如玉的竹叶青蛇,寻常人如果不小心被其咬上一口,必然丧命。好在宁枫早已炼制了一些驱蛇灵药,也不惧怕它们。只是有时候会在参天巨树上遇到一些粗逾数丈的森蚺巨蛇,嘴巴一张,就如一个小山洞,宁枫晚上休息时都心惊胆战,四下警惕。 虽然与窥基大师相约一个月的时间,但这美丽神秘的南荒丛林便如一个天然的灵药宝库,对宁枫来说诱惑颇大。他也没有使用御风术,只在林间徒步行走,足足走了近十天,仍然还没有走出密林。不过十天下来,他收获颇丰,除了些寻常草药之外,更遇到几种稀有灵药,譬如暴炎丁香、焰心兰叶……更有古书《山海经》中记载的甘华果和黑皮浆果,他一直以为这是古人杜撰的灵药,想不到竟然真有此物,一时心中大喜,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这一日,宁枫终于想起自己此次来南疆是寻找木厄毒的解法,当下只好舍弃满地的灵药,想着等一切事了,定然要再来一次,采药炼丹,才不负当初师父传授的千金药方。 如此向前御风飞行了一段距离,看到下方露出一大片沼泽,其上白雾升腾,云遮霞蔚,景色倒颇为好看。不过宁枫却知晓其中瘴气弥漫,毒物横行,实在是一个美丽又危险的所在。 他正欲飞行越过,却忽听下方密林中树叶沙沙作响,飞鸟鸣叫、振翅声此起彼伏。宁枫凝神细听,其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刀剑脆响,又有断断续续的号角声,好似有人在其中殊死争斗。 宁枫暗想:“这里地处丛林深处,危险得紧,不知是谁在此处争斗?”他不愿节外生枝,加速向前,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转而又有呼呵咒骂之声。宁枫听在耳中,顿时一震,又惊又喜。 下方这些人所说的,分明是中土的口音! 第174章 丛林 又向前奔了片刻,树影愈发浓密,枝叶梢头的浓雾聚散弥合,平添了一股神秘气息。那打斗喝骂声音虽仍遥遥入耳,辨不分明,但宁枫却是心头一阵激动。他在南疆饱受本地人的恶意,此刻却遇到了家乡之人,不由生出一丝亲切之感。 “难道他们也是与南诏的国民发生了冲突?” 心念既起,更加确信。这些南诏国民对中土之人怨念颇深,见到便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有其他的武周子民和南诏人在这荒野不见人烟的丛林中相遇,大打出手实在是太过正常。宁枫本就是好打抱不平的人,此刻更加难以抑制,恨不能立即冲上去一观究竟。 当下洞天术运转至极致,在无数参天摩云的大树间闪现腾挪。过不多时,鼻息间却忽闻一股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引人窒息烦闷。宁枫心中正自诧异,又陡然听到下方草丛中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嘶嘶之声,宛若沙丘低鸣,又像是裂帛断巾。他内心涌起不祥的预感,低头四下查探,却觉周身一阵凛然,心惊骇异,原来那些比人还高的绿草落叶之中,竟是密密麻麻地有无数条毒蛇在蜿蜒前行,交相并进,犹如滔滔春水,汹涌朝前而去。 这些毒蛇斑斓各异,五颜六色,显然都是些凶猛的剧毒品种,此刻却一齐朝林中深处行进,似是有人在控制一般。 宁枫曾听说过一种诡异的法术,能够用气味或者声音来控制灵兽,让其随施术者的心愿攻击旁人。此术虽然不属五行之列,但若是练到极致,可以驱使万千灵兽,譬如毒蛇或者走兽飞禽,甚或是罕见的龙兽巨兕,其威力不下于千军万马。他一直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想不到竟然在这南疆丛林里看到。 不知道这施术者是何方神圣,宁枫收起轻敌之心,放慢脚步,缓缓朝毒蛇游走的方向飞去。不时在巨树枝叶上也有青蛇爬过,刚朝宁枫发起攻击,便被其护体灵力震开落下。 此处丛林更密,茂盛的枝叶将阳光都尽数当下。林间便显得阴冷昏暗,宁枫又奔了一会儿,终于透出缥缈的雾气,看到几十个人影在一片空地中激斗,地上乱七八糟的躺了几十具尸体,其中大半已然被毒蛇嘶咬,血流遍地,可见森森白骨。 宁枫心头微微诧异,南诏国民虽与中土朝廷有侵略之恨,但毕竟国力甚微,一般不敢下如此杀手。难道这群人竟然有如此把握,能够将对方全歼于此?而且看他们下手狠辣,刀光剑影,白茫茫一片,显然都是道家高手,一心炼丹修仙,又怎么会将国与国之间的仇恨看得如此之重? 心中疑惑,宁枫便寻了一隐蔽之所,凝神查探,却见那空地中央大约有十余人,姿态曼妙,婀娜生香,显然都是美丽少女。此刻她们势弱,背靠背成一圆圈,奋力抵挡攻击。而周围却有四五十人,身着颜色各异的服装,手执法宝,层层进攻,像是在以车轮战消耗这些少女的灵力。 宁枫见这些南诏人以多欺少,而且还对女子动手,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心中便起了不平之意,当下便祭出云歌剑,准备寻着机会,下去帮忙。 不想才向前跃了几步,便心中微惊,这外围的数十名高手行动错落有致,指挥得当,显然不是寻常之辈,而且个个修为高强,不时用出火灵术法,热浪炽热升腾,又混以地面树梢的无数毒蛇,朝那些妙龄女子袭击而去。而这些女子人数处于劣势,虽实力不弱,但同时顾忌天上脚下,还要与火焰相争,不过片刻,便已有数人受伤,白衣也被灼烧,颇为狼狈。 正在惊讶之时,却突见女子中央闪出一道白色身影,疾如雷电,身姿轻柔美丽,举手投足间偏偏又蕴含莫大威力。只见她双袖如白练横飞,又如流云变幻,唰唰唰几声,已有数名围攻之人受伤不支,倒在地上,余下之人发出惊讶之声,想要出招将其留下,却觉眼前银芒闪烁,那女子已稳稳回到阵中,衣袖不沾一丝灰尘,宛若月下仙子。 宁枫见之,不由面色一变,几乎叫出声来。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万国来朝时放过自己一马,后来又多次相助自己的望月神宗玉门嗣主玉婵仙子。 这贵为神宗嗣主、姿容绝世的仙子为何会出现在南诏的丛林之中,还惹来这许多实力高强的高手围攻?这些人与她有何深仇大恨,出招诡异狠辣,不似寻常门派,难道是南诏国的道门?而且这御兽术乃旁门左道,不容于正派人士,这些神秘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宁枫心中疑窦丛生,隐隐只觉其中似乎是有一件隐秘而又恐怖的阴谋,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 他本想立马出手相助,但转念一想,玉婵仙子修为绝高,她既然在此,那麾下的这些神宗女子一时应该也不会落败。不过他自己当日却是在神都洛阳暴露了身份,那张昌宗是武皇面首,幽木魔君更是朝廷覆灭魔教的功臣,这两人若在御前煽风点火,那自己恐怕早已成了武皇志在必得之人。玉婵仙子虽然数次相助,但这一次,当不会为了自己去违抗武皇的命令。 当下宁枫按捺心思,于一旁观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见那围攻人群中一红衣大汉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出,剑尖之处竟是吐出一赤红到妖异的火焰,径直朝刚刚落地的玉婵仙子喷了过去。宁枫大为紧张,正要忍不住出手,却见仙子身旁的一美丽少女玉足一踏,也以长剑划过一环剑光,堪堪挡住了红衣大汉的攻击。 宁枫正暗松一口气,却看到那赤红火焰竟然没有被剑光扑灭,反而是顺着少女的长刃蜿蜒而上,仿若一条毒蛇般。少女哪里见过这等异状,不由放声尖叫,丢掉兵器,但火焰早已蔓延到她的衣袖之上,怎么也扑不灭。其余女子纷纷大骇,急忙上前相助,靠的最近的几名女子默念法诀,施展水灵术法“无风起浪”,但那女子身上的赤红妖火却是毫无熄灭迹象,反而是越烧越旺,一直覆盖了全身。 女子倒在地上,胡乱挣扎,发出声声凄厉哀嚎,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丝丝青烟,和一具焦骨。 神宗众女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骇人景象,纷纷捂嘴干呕,那些神秘人趁机猛攻,一时刀光剑影,势若崩泉,又有几名女子中招倒地,所幸不是那种妖异的赤炎,一时倒没有性命之尤。 余下女子在玉婵仙子的指挥之下,忍住悲伤,齐齐出招抵御,终于将劣势扳了回来。场中瞬间又成胶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青衣大汉冷冷笑道:“果然不愧是望月神宗的弟子,个个修为高强,道法精深。嘿嘿,不过瞧你们姿容不错,皮肤也白嫩,何必天天舞刀弄枪的,不如跟大爷我回去,颠鸾倒凤,岂不快哉!”他话音刚落,顿时有不少神秘人出言附和,言语之间极尽下流之能事,说的神宗众女面色通红,怒火升腾,反而更添了一抹丽色。 宁枫心头暗骂无耻,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住。却见玉婵仙子面色微变,胸脯起伏,显然也是愤怒之极。但她性情高贵冷艳,不擅言辞,宁枫与她也算是有过恩情,好像到现在也没有说上过完整的一句话。此刻玉婵仙子娇容失色,眉目含威,绝美的面庞上倒显现出一股英姿,更是惹人心血悸动。她麾下的众女见嗣主都没有出声,也只好沉默不语,只是纤手握紧长剑,等待下一次出招,将怒火全部发出。 青衣大汉见神宗众女竟然不理会自己,只觉大失面子,脸上现出狠厉一笑,随后朝身旁使了个眼色。却见一身着金色衣装的神秘人走了出来,身材纤细曼妙,似乎是一女子。她拿出一管长萧放置唇边,缓缓吹了起来,萧声低沉诡异,带着一股阴冷气息。 地上的那些毒蛇随着其萧声,从树梢、草丛、枝叶间探出头来,五彩斑斓,红信吞吐,密密麻麻,朝神宗众女爬行穿梭而去。忽听萧声陡转高昂,似是穿破浓浓云雾,刺入云霄。领头的一圈毒蛇募的抬起三角头颅,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发出连绵的咻咻咻之声。 宁枫冷冷一笑,这点攻击,倒也难不住玉婵仙子,他凝神观看,想要探出这些神秘人究竟是何身份?但玉婵仙子保护受伤弟子,竟没有出手,反而是从众女中央又闪过一道碧绿色光芒,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顿时那些冲上来的毒蛇纷纷被斩为两截,身首异处,腥臭扑鼻的毒血散落在草地树根旁,顿时那些青翠欲滴的花草瞬间枯萎,化作焦黄。 宁枫见状心头一喜:“想不到玉婵仙子身旁还有修为如此高强之人,自己之前真是白担心了!”转头看去,却见一黄衣青年从众女中走了出来,其身高八尺,斜眉入鬓,双目炯炯,举止从容镇定,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隐隐中竟有一股王者气息散发出来。他腰间斜挂着一柄镶嵌有七颗宝石的长剑,雍容华贵,尚未出鞘,便能感受一股凌厉逼人的雄浑之气。 “这男子衣着华贵,修为又高,一定大有来历!怎么我在神都之中从来没有见过?” 宁枫正自诧异间,却见黄衣青年上前一步,手握剑柄,笑着说道:“各位既然知道我们是望月神宗的人,能否看在武皇和赤天国师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今日之事,我们绝对不会追究,只当从没有发生过,如何?” 刚才出招使出诡异妖火的红衣大汉闻言冷笑道:“嘿嘿,武皇和赤天国师不过是两个娘们儿,能有什么面子?况且我们今天等的就是望月神宗的人,如果你们放下刀剑,乖乖投降,或许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神宗众女听闻他们诋毁武皇和宗主的名声,不由怒火更盛。但黄衣青年却是面不改色,似是早有预料,仍是笑着说道:“这些红衣前辈出招凌厉,所使的红色火焰又不惧狂风水灵,应当是火元术法中的红莲业火诀吧,传说此火出自幽冥,物不烬则火不灭,果然不假。” 那红衣大汉闻言一愣,嘿嘿冷笑,显然已经被说中。 黄衣青年又朝那金衣女子说道:“这位金衣服的姑娘,擅使不为正道所容的御兽术,但显然对这南疆丛林中的毒蛇还不太熟悉。我看刚才毒蛇游过你脚边的时候,有几条不知好歹,咬了姑娘的玉足,但伤口处却瞬间生出金色的火焰,不仅将毒蛇烧为灰烬,伤势也复原如初。能有如此威力的火灵道术,一定是造化金焱诀了!” 宁枫见黄衣青年昂首而立,镇定自若,随手挡开毒蛇和神秘人的连番攻击,眼眸中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是侃侃说着神秘人所修的功法和特点。宁枫瞧在眼中,心底大为钦佩,心道:“这人器宇不凡,胆识过人,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结交结交。” 正思虑间,却听那红衣大汉冷笑道:“你既然对我们功法如此熟悉,那肯定是对我们的来历也了若指掌了?” 黄衣青年笑道:“不敢,但若在下所猜不错的话,各位应当便是魔教赤炎殿的人!” 第175章 龙渊 众神秘人闻言纷纷脸色大变,各自凛然,手中兵器渡入灵力,发出奇异的幽光,在重重浓雾中更显得扑朔迷幻。 当年魔教之中有阴、阳、金、木、水、火、土七殿,每殿之中都有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或出手无情,或修为无双,令正道中人大为头疼。而赤炎殿更是其中佼佼,因为殿中高手大多擅长火元术法,对敌之时一言不合,便将人烧为焦骨,有时连尸首都不曾留下。而根据所修火元属性的不同,赤炎殿又分为四种功法,分别是幽冥青炎诀、红莲业火诀、造化金焱诀和灭世黑炎诀。 这四种火焰据说皆传自上古火神祝融时期,也不知怎么会被魔教得到。当年赤炎殿凭借此四火诀大杀四方,其赫赫威名至今仍令道佛两派忌惮。 但算到今日,魔教已经覆灭了四五十年,怎么会在这南疆丛林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大批赤炎殿的高手,他们又为何要狙击玉婵仙子和神宗的人? 宁枫于暗处百般思虑,却仍得不到答案,隐隐只觉其中缘由定然和玉婵仙子此行的目的有关。 那青衣大汉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已经四十几年过去了,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小辈能记得我们!” 黄衣青年也应道:“哪里?各位前辈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我等自是心中仰慕,还望前辈们大人有大量,勿要跟我们这些后辈计较。”他言语似是在求情,但却毫无低声下气之感,反而像是在商议一般。玉婵仙子站立一侧,冷面不语。 红衣大汉冷笑道:“小子嘴巴倒是甜的很,只不过你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又岂能让你们活着走出南疆?”说罢手中长剑横刺斜劈,剑刃上竟泛出浓烈的火光,恰如一条火龙般,将欲呼啸飞出。 黄衣青年仍没有拔剑,只是一味的闪避抵挡,口中仍叫道:“在下无意与各位前辈争斗,还望手下留情。” 红衣大汉闻言手中攻势更盛,一柄赤红长剑夭矫飞空,彤光暴闪,烈芒激射。一时间周围的浓雾都被映射成了茫茫红云,颇为诡异。 黄衣青年修为虽高,但也敌不过对方的长剑和红莲业火,终于按捺不住,募得大叫一声,其腰间的宝剑终于出鞘,只听得一道清越激扬的龙吟,直上云霄。更伴随着雄浑霸冽的剑光闪耀,竟是将红衣大汉的赤色长剑压了下去。 宁枫一见,便不由暗暗叫了声:“好剑!”却见黄衣青年手中宝剑通体澄澈如秋水,灵气逼人。他站在树梢向下俯视,竟隐隐有一种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剑中的奇异感觉,一时宁枫惊叹莫名。 红衣大汉见到此剑,也是愣了一下,脱口道:“有这样一柄宝剑,还不早些使出来。今日我要看看,是我的赤霄剑厉害,还是你的宝剑锋利。”说罢御剑而上,赤色剑身已经化作一道两丈余长的火柱,炎炎吞吐,与地上的毒蛇阵一照,更显诡异骇人。 宁枫闻言又是一奇,这大汉口中所说的赤霄剑,难道是当年汉高祖刘邦倚之斩白蛇起义的名剑么?他凝神探去,只见这“赤霄剑”通体赤红,隐含血光,与传说中的帝王之剑殊不相符。 黄衣青年见对方使出全力,也是面色凛然,淡淡道:“赤霄剑乃是帝道之剑,可是从汉朝时便已失传,不知前辈从何处得来?”红衣大汉闻言嘿然,冷冷道:“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老子送你下去问刘邦吧!” 黄衣青年沉声道:“既然前辈一味相逼,那在下得罪了!”说罢募得挥剑相击,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脆响,黄衣青年身如闪电,化作一道碧绿光芒在浓重迷雾之中穿梭回旋,顿时有七八柄刀剑冲天飞起,几个魔教之人闷哼一声,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倒在了地上,鲜血在身下迅速的扩散开来。 宁枫见状又惊又喜,原来这黄衣青年竟然是绝顶高手,其体内灵力之强,不下于自己,自己刚才的担心忧虑真的多此一举了!心中更加好奇,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魔教众人环立四周,惊怒交迸,看着黄衣青年。突然传来一声咔嚓脆响,宁枫循声看去,却是那红衣大汉手中的赤色长剑一断为二,斜着插在草丛之中,便如一条僵硬的毒蛇。 黄衣青年笑道:“若这真的是赤霄剑,那在下就更不敢去见汉高祖皇帝了!”言下之意,乃是讽刺对方手中的赤霄剑乃是假冒之物。 红衣大汉默然不语,没有否认。但心中却是翻起层层巨浪,难以平息,他这小赤霄剑虽然不是真品,但也是采集红铜、玄铁、紫火晶等稀有材料炼制而成,在魔教之中是能排进前二十的神器,竟然被眼前这青年一剑斩断。 他心头怒火升腾,杀意大起。但忌惮对方手中宝剑,不敢妄动,端详良久,才忽的冷笑道:“原来是七星龙渊,怪不得如此锋利,老子真的是小看你了!” 其言一出,魔教赤火殿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盖因这七星龙渊乃是古代铸剑大师欧冶子和干将联手所铸,相传是引北斗七星之力封入剑中,所以宝剑蕴含强沛灵力,恰如无尽星空,包罗万象。此剑削铁如泥,深邃凝重,足可排入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列。 宁枫于树梢暗暗惊叹:“怪不得灵力逼人,竟然是龙渊!” 黄衣青年淡淡道:“前辈用手中兵器伤了我门中弟子,在下便斩你宝剑,算是报了此仇。若是此刻罢手,便两不相欠,但如果还是这般相逼,那下次落地的,可就不是区区剑尖了!”说话间,一股凌烈的霸气从剑上弥漫开来,四周蜿蜒游动的毒蛇也似被其气势所震,盘绕不前。 宁枫虽敬佩黄衣青年的修为和气度,但对此言却是不以为然,这些魔教妖人霸道嚣张,咄咄逼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还如此一味退让,只会越来越助长对方的气焰。 果然,那青衣大汉走上前,笑道:“听说七星龙渊乃是天下名剑,你一年轻小儿哪里知道运用,不如便献给神门,或许老子一个高兴,可以饶你不死。” 宁枫暗暗鄙夷,黄衣青年本来恩威并施,乃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不想这些妖人又起了贪婪之心,这下子再无转圜余地了。 黄衣青年脸色微变,淡淡道:“此剑乃家父所传,请恕不能赠予前辈。” 青衣大汉狂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子只好来抢了!”他显然是这围攻魔教妖人的领头,一声令下,其身后另外十几名青衣人顿时飞跃而起,同时朝黄衣青年攻了过来。 黄衣青年面色凝重,他实力虽强,但也不能同时与十几人对敌,当下连退数步,挥舞龙渊剑,一道凌厉剑气疾速飞出,拦在众人面前。但怎奈这十几人都是修灵高手,身形只是稍稍一滞,便又加速飞来。 玉婵仙子见黄衣青年陷入苦战,急忙凌空跃起,使出流云飞袖前来相助。但尚未靠近,那断了赤霄剑的红衣大汉便冲上来笑道:“小娘们,去救你的小情郎么?”他弃剑为掌,接连拍出几道巨浪,红光曼舞,烈焰飞天,招招狠毒之极,一时竟将玉门嗣主逼至下风。 黄衣青年见状大呼:“玉婵,小心他的红莲业火!”玉婵仙子点点头,她自小修习于望月神宗,而且刚刚便有一名弟子死在自己的眼前,自然知晓这魔门妖火的厉害,当下云袖漫天飞舞,宛若无数银龙穿梭,其上附着的强沛灵力不停向前,将业火压迫在三尺之内,不能突出分毫。 红衣大汉大惊,他一直以为黄衣青年才是这些人的领军人物,想不到一交手,这白衣绝色美女的修为竟然也如此强劲。一时其心中骇然,几十年未出江湖,天下已经出了这许多年轻高手。 剩余的神宗众女得玉婵仙子和黄衣青年庇护,压力大减,纷纷祭起长剑向魔教猛攻,身法曼妙,姿态妖娆,便如穿花蝴蝶,倒为这刀光剑影的从林增添了几分旖旎春香。 玉婵仙子素修太阴心经,神识中波澜不惊,此刻占尽上风,将失了赤霄剑的红衣大汉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但她忌惮对方的红莲业火,却也不敢太过逼近。 而黄衣青年一人独对青衣大汉和其麾下妖众,虽能勉强支撑,但已是捉襟见肘,步步退却。 宁枫双手握紧,丹田中定灵珠已是呼呼流转,磅礴灵力已经游至全身每一处。只待场中情势变化,他便出手相助。却见那黄衣青年退至一株大树旁,刀剑撞击之音不绝于耳。他眼见再无退路,突然双手握剑,大喝一声,募得冲天飞去,那七星龙渊剑竟猛地爆发出一道炫目的碧绿光华,宛若一条青龙,蜿蜒飞舞,俯视众人。 宁枫大惊之下,凝眸看去,却见黄衣青年全身光芒大作,竟然从四周的花草树木之上吸取木属灵力,源源不断的汇聚入龙渊剑之上。那充沛汹涌的绿光轰然爆炸开来,龙渊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奇妙的弧线。 那当头的五名青衣人身形一缓,低头看去,双目圆睁,募得大叫起来。随后身形陡然从腰间裂为两半,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便被毒蛇撕咬吞噬,只剩下一副白骨。 黄衣青年淡淡道:“在下刚才便说了,若再苦苦相逼,那我手中宝剑斩断的,就是各位的头颅!” 余下的青衣人被其气势所震,竟不敢向前,只在外围施展青色炎火,但已是迫不进黄衣青年的护体气罩,造不成一丝威胁。 宁枫大为倾慕佩服,体内流转的灵力也平息了下去,此番看来,是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他正放松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淡淡的竹箫声,忽高忽低,虽轻不可闻,但涌入耳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窒息烦闷。宁枫刚要运灵抵抗,却见到下方草丛中的无数毒蛇又重新扭曲缠绕,朝正争斗的众人游了过去。 宁枫暗叫不好:“竟险些忘了这个金衣女子了!” 那些毒蛇宛若滔滔江河,向玉婵仙子率领的众女汹涌而去,不过刚一靠近,便被四下激射的剑光斩断,鲜血横飞。腥臭扑鼻。但这些毒蛇被人所控,悍不畏死,源源不断的攻击而去。 如此过了片刻,却始终冲不破玉婵仙子的流云飞袖。那金衣女子微微一笑,萧声突然拔高,如利箭刺入云霄,竟震得耳膜都有些生疼。 宁枫稳住心神,却见那些毒蛇纠缠在一起,节节升高,竟然在雾气中化作一条合围数丈的“巨蛇”,势头凶猛,刹那间将周围树木都尽数撞到,黑压压地横在众人头顶。 那“巨蛇”高达十几丈,扬颈扭动,摇摆吞吐。凝神望去,其巨大的身躯由万千毒蛇组成,蠕动盘绕,连那不断吞吐的红色蛇信,也是由几百条赤练蛇卷绕而成。其口中不时有彩色的毒气喷洒而出,周围的葳蕤树木方一碰到,便瞬间枯萎,毒性惊人。 众女看到此蛇狰狞凶恶,巨大的身躯宛若小山一般,臭气如热浪般阵阵袭来。几名定力稍弱的女子顿时忍不住,手中长剑拿捏不稳,呕吐起来。若不是玉婵仙子挥袖相助,怕早已被巨蛇一口吞入其中。 宁枫于一旁也是惊骇莫名,同时又暗暗气愤。这些魔教妖人知道一时奈何不了手执七星龙渊宝剑的黄衣青年,便换了目标,来对付玉婵仙子。仙子她虽为玉门嗣主,修为绝高,但又怎么能敌得过数十名妖人和这罕见凶恶的巨蛇阵。 心中热血沸腾,宁枫再也按捺不住,稍微施展了点“缩骨诀”改变了点面容,便高声叫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打扰本少爷在此散步,赶紧滚开吧!”一掌推出狂猛气浪,朝巨蛇的头颅击了过去。 第176章 九易 宁枫凌空踏步,在树梢间飞速变幻,终于寻得一个契机,定灵珠卷起磅礴灵力涌入掌心,猛地向那巨蛇头颅拍了过去。众人只觉狂风劲舞,人影闪烁不定,一道雄浑之极的灵力将巨蛇轰然拍散,无数斑斓毒蛇被风浪卷入,碎裂成无数肉块,漫天洒落。 他本身在树梢,俯视众人。这一击占了地利和偷袭之功,竟一掌之间便将这凶焰滔天的巨*轰散,顿时在场中所有人皆是心头惊讶万分,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年轻高手,修为竟强至于斯! 其实宁枫自己也是颇为惊愕,他为了不暴露身份,特意收起了云歌剑,只是将清净无影剑的剑意化入了掌中,随意一挥,本来只是想击退巨蛇,一解玉婵仙子之围,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他哪里知晓,在无意之间自己已经使出了太清真诀中的三才之道。三才本是凌驾于五行之上的大道,他体内负有至尊九鼎,五行兼备,出招之间又暗合无影之妙,一时竟然将乾天、坎水两鼎的灵力合而为一,创出一式前所未有的术法。 在场众人有数十年前的魔教赤火殿护法,又有天下第一道门望月神宗的高手,但却无一人能辨出宁枫的来历。但神宗众女却看出这神秘少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不由心头大喜,碍于身份,只是遥遥施礼表达谢意。 那青衣大汉心头惊疑,一边指挥众青衣人朝黄衣青年猛攻,不给其喘息之机,一边趁势大声叫道:“阁下若是路过的话,我劝你不要掺和我们的事,不然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宁枫笑道:“哈哈,我这人什么都尝试过,就是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正好你们让我见识见识!”话音未落,已是闪电般掠出,胡乱朝散落的毒蛇拍了过去。每一掌使出,都有数百条毒蛇嘶嘶惨叫,或烧为火炭,或被万剑加身,裂为碎肉,一时周围尽是鲜血蛇尸,颇为骇人。 那金衣女子见状一骇,连忙御风后退,手中萧声抑扬顿挫,节奏变化无常,不一会儿又有无数或红或绿或黄的毒蛇从林间蜿蜒游了过来,转瞬又纠缠绕成了一条巨蟒,横在玉婵仙子和众女面前。 宁枫暗暗叫苦,在这南疆丛林中与毒蛇作战,无异于和大自然对抗。自己灵力再强,终有尽时,但对方可是用之不竭,必须要想个办法,不然迟早要被毒蛇阵耗光灵力。 但对方攻击转瞬即至,已经来不及思考。宁枫思虑之余,却看到那红衣大汉正目露淫邪凶光,直直地盯着神宗众女和玉婵仙子。他心中冷笑:“便先拿你开刀吧!” 宁枫朝红衣大汉叫道:“嘿,听说你掌中可以吐出火焰,与我比试一番如何?”双手一记掌风,拨开疾射而来的毒蛇。同时暗暗感应丹田内的离火和巽风二鼎,轰然拍出。 当日他便是以这一招将道宣大师迫开的,虽然暂时还不知其中奥妙,但威力绝对不同寻常。那红衣大汉见宁枫攻来,大吃一惊,慌忙祭起红莲业火,一道冲天火焰朝宁枫扑了过去。 “小心这红色的妖火!” 宁枫听到身后玉婵仙子一声疾呼,调头笑道:“多谢仙子提醒!”红衣大汉见其与自己相斗之余,竟然还有空拈花惹草,心头大怒,运起强绝灵力涌入双掌,顿时化作了火龙赤虬,朝宁枫呼啸而来。 宁枫哈哈一笑,火、风二灵混至一处,与红莲业火对撞在一起。只见得红光漫天,宛若朝霞落日,艳丽无双。宁枫感到全身一阵火热,前方更是传来一股诡异而妖邪的灵力,他心中大凛,急忙使出洞天术,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红衣大汉以为宁枫这一击又是惊天动地,但方一交手,却是虚有其表,后继无力,他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小子,原来你只是个绣花枕头,老子今日便先将你烤熟!” 其掌风炽热,热浪鼓动,便连四周的巨树被高温灼烧,成焦黑之色。一时众人仿佛置身于烘炉之中,身上汗如雨下,神宗众女的白衫被汗水打湿,露出曲线曼妙的玲珑躯体,惹人浮想联翩。 宁枫却来不及欣赏这等美景,只是原地思索:“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地方错了么?”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所使的定然便是三才之道,但对其中关键诀窍却还不能尽数掌握,当下只能胡乱拍打。 至尊九鼎的灵力在其经络之中依次流转飞旋,宁枫一掌掌拍出,忽而寒冷如冰,忽而狂风大作……但皆是威力浅浅,不是对方红莲火的对手,若不是有洞天术闪躲,恐怕早被烤成焦炭了。 红衣大汉见状终于确信,这小子刚才一定是使了什么诡计,其实修为不过如此。当下再无忌惮,双掌大开大合,化作两条火龙,蜿蜒飞绕。宁枫连使了数十招,皆没有那等强大的威力,心中烦躁,大喝一声,离火和坤地二鼎的灵力又同时涌了出来。 身后玉婵仙子见宁枫久斗无功,只有挨打的余地。其秀眉微蹙,一记飞袖迫开毒蛇阵,便欲上前帮忙。但抬眼一瞧,却见那红衣大汉的双掌已经靠近宁枫身体一丈之内,那赤红的妖异火焰暴涨,几乎要将宁枫的衣角烧着。 她心中大急,即使被这红莲业火碰到一丝一毫,也会燃之不尽,最终整个人都陷入火海,化为灰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却不想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宁枫的双掌陡然变得赤红,便连其身前的空气也似化作了岩浆一般,缓缓流动。那红莲业火甫一靠近,便轰然爆炸开来,激起数丈高的狂猛热浪,一时四周燃起冲天大火,嗤嗤爆裂。所幸此地靠近沼泽,空气湿润,火势倒没有蔓延开来,若不然,恐怕这绵延千里的南疆密林都要变作一片无尽火海了。 玉婵仙子站立原地,看着面容被火光映成橘黄的宁枫,一时只觉其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仔细回忆,却又想不起来。 宁枫浑没有注意身后的目光,只是凝视自己的双手,心中狂喜,难以自抑。他刚才脑中灵光一闪,便按照奇门遁甲中《周易》的卦象来交融灵力,想不到竟一举收获奇效。 那坤地、离火二鼎灵力合至一处,形成地上火下之势,便是地火明夷卦,似是地底藏有岩浆热流,虽不露不显,但勃勃之势,却极为猛烈,一旦爆发出来,便有摧枯拉朽之势。若是事先没有防备的话,绝难抵挡。 而那红衣大汉便是因此一时轻敌,竟然用红莲业火的力量破开的坤地鼎的灵力,如此一来,离火之力轰然崩出,竟是将业火灵力也裹挟其中,猛烈爆炸。饶是红衣大汉修为卓著,也断然承受不住。 他随着刚才那一道凶猛气浪升入高空,又疾速坠落。这一记地火明夷已然击碎了他的全部经脉,纵然不死,也一时失去了战斗力。而下方的神宗众女恨其烧死了同伴,寻到机会,一瞬间挥出十几道剑光,将其在半空中斩成碎片。 剩下的红衣人失去了统领,顿时溃不成军,不一会儿便死伤殆尽,唯有几名见势不妙,躲在巨蛇阵之后,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青衣大汉正与麾下青衣人围攻黄衣青年,扭头却看到红衣大汉四分五裂,魂飞魄散,不由惊叫道:“赤心老头!”双目赤红,肝胆欲裂。却被黄衣青年寻的破绽,七星龙渊剑又是夭矫横扫,其剑锋利,顿时将三名青衣人斩为两断,他们只觉身体一凉,连疼痛还未感觉到,便看到自己的双腿落在了地上,刹那双目一黑,昏死了过去。 宁枫一记地火明夷可以说是同时击退青衣、红衣和金衣三拨人马,一时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黄衣青年暗暗赞叹,却对着魔教妖人笑道:“原来竟是赤火殿的护法赤心前辈,只可惜修了一辈子业火,最终却死在了火中,可悲可叹!” 青衣大汉和金衣女子合至一处,麾下妖人已经不到二十,而且大多已经负了重伤。他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嫉恨,却又无可奈何。本来志在必得,占尽上风的形势,却转瞬间被一个连来历也不知晓的小子给破坏了,心头怎能甘心? 但此刻对方势大,若再争斗下去,怕是要伏击不成,自己却全军覆没了。青衣大汉和金衣女子互相传音,终于冷哼一声,道:“今日算你们走运,待老子事情一了,便再来取你们狗命!”说罢身形一闪,已是消失在林间迷雾之中。 神宗众女趁势欲追,却被黄衣青年拦住,笑道:“诸位姐姐,魔教的人向来奸诈,说不定有埋伏,还是小心为上。”说罢他又收剑入鞘,大步走向宁枫,笑着抱拳道:“望月神宗李玄,多谢兄台仗义相助。”神宗众女纷纷欠身施礼。 宁枫一时受宠若惊,急忙回礼,微笑道:“李兄言重了,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既然遇见了,又岂能袖手旁观!”他虽然改变了容貌,但与李玄站立一处,身形相若,皆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心中不由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便连众女也心底暗暗的给两人作比较,窃窃私语。 直到玉婵仙子冷哼一声,方才作罢。她收起云袖,款款走上前来,玉足凌空踏在蛇尸和焦叶之上,不染一丝尘土。走到宁枫身前,欠身道:“多谢!” 宁枫早在神都之时便已经见识到了这玉门嗣主惜字如金的性子,当下也不介意,微笑回道:“仙子客气了!”他刚回完便急忙调转过头来,生怕被玉婵仙子认出。 却听黄衣青年笑道:“虽然这么问有所唐突,但兄台刚才那几招精妙绝伦,威力颇大,在下自负尽识中土道门功法,也见过南诏国的道术,但竟然认不出兄台的来历。可否告知这几招是出自何门何派,叫什么名字么?” 宁枫一愣,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问,心中暗暗思忖:“这招取自三才,又合乎周易。其两两相容,变化无穷,既如此……”当下哈哈一笑,道:“我学自一无名小派,不足挂齿。但功法却有一个名字,便叫做九易心法!” 第177章 崇圣 “九易……九易……”李玄口中反复念叨:“九乃极阳之数,易为日月交替,阴阳转换。看来此心法必是包罗万象,无所不容了,不过在下刚才一观,确实当得起这个名字。呃……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宁枫听其一下子便猜透自己所取名字的来历,心头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当下抱拳笑道:“在下……林雨风!” 玉婵仙子一双妙眸也看着宁枫,欠身淡淡道:“白玉蝉!” 宁枫与其双眼对视,似是被一汪春水卷溺沉浮,心中不由一颤,仿佛自己的所有伪装都被她看穿了一般。他急忙调转目光,却忽听神宗的一个白衣貌美女子脆生道:“嗣……嗣主,公子,我们需得上路了,这几番争斗,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众女面色凝重,神情微微伤心,浑身群裳也沾染了一些灰尘,好像是在丛林中赶了许多天的路。 李玄点点头,对宁枫正容行礼道:“林兄,今日相助之事,在下永不相忘。他日若有机会,一定竭力报答。只是我们一行还有要事,不能逗留,还请包涵。” 宁枫连忙回礼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李兄和白姑娘若有急事,那便上路吧!谅那些魔教的人应该暂时不会追上来了!” 李玄点点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罢整理衣衫,和玉婵仙子私语几声,突然又道:“林兄,你这次因为我们惹上魔教中人,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有危难的话,可以来神都望月神宗找我。” 宁枫闻言苦笑,暗想:“我若是去了神都,我们怕就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了!”但面上仍是一笑,说道:“一定。” 李玄见宁枫浑不在意的表情,忍不住又提醒道:“林兄虽然修为卓著,但魔教的人却是阴险狡诈,防不胜防。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刚才死在林兄掌下的,便是赤炎殿的护法赤心,而那擅使青炎诀的青衣大汉和擅长御兽的金衣女子应该就是碧光释和灵阮妖女,这三人在殿中地位很高,仅次于赤炎殿主。他们一下子出动了这么多的高手,想必在南疆又酝酿着什么阴谋?林兄你杀了他们一位护法,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了!” 宁枫这才收起笑意,心中凛然,暗想:“原来这三人竟然也是赤炎殿的护法,不知道炎前辈逃出去后现在怎么样了?”当下抱拳道:“多谢李兄提醒,在下一定小心。” 李玄又回了一礼,便御风跃上枝头,飞行而去。 宁枫驻足原地,却见玉婵仙子白裳翩翩,黑发飘扬,即使是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仍然是面容不改,淡雅从容,她玉足在枝叶间轻点几下,便已消失在重重云雾之中,周身闪烁着一层光晕,飘然出尘,圣洁不可侵犯。 饶是宁枫向来玩世不恭,登时也有些自惭形秽,心中生出一丝仰慕之意。 待到神宗众人远去,宁枫方才收回目光,心中略微怅然。他这几日独自一人行走丛林,虽有灵药仙丹和师父留下的药鼎为伴,但总是有些寂寞。好不容易遇到些故人,却又不敢表明身份,只能擦肩而过。 在原地愣了片刻,宁枫方才御风而上,凌空站立巨树树梢,极目远眺,但见远方青山掩映,间或有赤红色的火山矗立其中,喷出滚滚浓烟。四周云海绿浪,交相滚滚涌动,仿若竞赛一般,消失在天边的尽头。看到这等磅礴恢弘气象,宁枫一扫心中沉闷,放声长啸,随即又朝南方奔去。 过了半天,已经靠近丛林的边缘地带,再往前去,便是南诏国的连绵城市。宁枫心中算计片刻,暗想:“此行是来找木厄毒的解法,但窥基大师却又一点线索也没给我,当真是头疼。” 他叹了口气,又想:“既然当年南诏国用火厄毒将尸体复活成僵尸,与我中土军队作战。那这施术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南诏国朝廷的人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寻常乡民都难以接近,更何况那些当官的?” 心头不由焦虑,片刻之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回忆起临走时,窥基大师交予自己的文牒。他拿出细看,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梵文,但文牒精致,嵌以闪闪金线,颇为华贵。 宁枫暗喜:“如此看来,只能先去找一找这位丰晟大师了!” 想罢再不迟疑,御风飞过一片云雾弥漫的沼泽,又越过一座通体橙红、冒着滚滚黑烟的火山,才终于看到一条宽约五丈的官道。宁枫飞行术虽然高明,但南诏国也是藏龙卧虎之地,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踪迹,必然会引来一些麻烦,心想还是隐藏身形,混在人群中比较好。 当下他在路边驿站买了一匹骏马,又置购了几套衣物换上,好在南诏的服装与中土并无二致,只有增加了些许饰物。宁枫乔装得当,便大摇大摆地走在市集城镇之中。他本心思聪敏,幼时又随妙应仙走南闯北,游历天下。所以来到南诏不过几天,便已将本地口音学了个大概,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他是中土人士。 如此朝南又走了几日,宁枫方才来到南诏都城太和城的郊外,心头算来,他已经离开慈恩寺有十天左右,与窥基大师的一月之约只剩下二十来天。他心中急切,便寻了一隐蔽处御风查探,方一运灵远眺,便心中大沉,暗暗叫苦。 原来太和城内竟密密麻麻,遍布着大小寺庙有近两百座,几乎比得上天子三都的寺庙总和。宁枫原以为在峨眉山七十二峰上的寺庙已经是密如星布了,但与此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无奈之下,宁枫又往酒楼处打听,又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方才找到南诏护国崇圣寺的所在。 此地长街百里,到处都是高楼朱阁,来往之人除了身着黄衣的僧侣之外,便都是华服贵族。如宁枫这般独自一人,且身穿平民衣装的,仅有少数。所以一路上,不时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又几次甚至有长枪侍卫前来盘问搜身,发现他并未携带兵器,方才作罢。 宁枫暗暗鄙夷不屑:“人都说佛祖大开方便之门。但此处的寺庙招待的却都是豪门贵族,看来佛祖也分贵贱呢!” 穿过一条宽阔街道,终于来到了崇圣寺的门口。宁枫抬头一见,果然恢弘博大,*气象,一点也不逊于慈恩寺。越过五丈高墙,却可以看到寺内宝光流辉,闪烁金光,不时传来阵阵肃然佛号,仔细辨别,怕是不下千人之数。 宁枫心中凛然,不由生出几分虔诚之心。刚走至门口,便有两名身材高大,手执法棍的僧侣走上前来,打量了宁枫一眼,便冷冷道:“什么人,敢擅闯崇圣寺?不知道只有六曹以上的官员才能来这里么?” 南诏国中,六曹相当于武周王朝的六部,掌管兵马民生,权力极大。 宁枫闻言心中有气,不由淡淡道:“我来此处烧香拜佛,难道不可以么?” 一僧侣冷笑道:“要烧香去别处烧去,崇圣寺不是你这种乡巴佬能够来的!” 宁枫说道:“别处的佛祖不灵,只有崇圣寺的佛祖才能满足我的愿望!” 另外一僧侣闻言愣然,片刻方才大笑道:“你这人是来惹事的么?全天下只有一个佛祖,有什么灵不灵的?” 宁枫嘿嘿笑道:“佛祖虽只有一个,但崇圣寺的佛穿金装,吃银果,而其它寺庙的佛祖却只能镀红铜,吃寻常瓜果,这相比较之下,当然是你们寺的佛比较灵了!” 两僧侣闻言面色一变,大怒:“护国圣寺之前,岂容你这样的乡巴佬胡言乱语,速速走开,不然休怪贫僧不客气了!”两人大喝之下,却见宁枫面带微笑,动也不动。当下忍耐不住,举起手中法棍向宁枫当头砸下。 岂料刚到宁枫头顶五寸处,两僧的法棍便遇到了一股大力,再不能向下分毫。两僧见宁枫满脸笑意,双手横在胸间,但自己手中棍棒却难以寸进。他们面目惊骇,知晓遇到了高手,但此刻寺内聚集了达官贵人,若是让这小子闯入,惹来什么祸端,那可真的万死不能赎其罪了。 一僧朝寺内大吼一声,不一会儿便蜂拥而出有十几名僧人,个个高大威猛,满面红光,手中长棍俱是以精铁铸就,闪烁寒光。宁枫浑然不惧,笑着说道:“你们若是拦不住我,便让我进去如何?” 众僧大怒:“小子敢尔!”十几条精钢铁棍带着一股凌厉劲风,横扫而来。宁枫此来是拜见丰晟大师,所以不敢对其门下弟子动手,只是御使洞天术,脚步一晃,便似鬼魅一般闪至三丈之外。 众僧的法棍击至一处,发出铛铛大响,火光四溅。个个只觉手中一麻,几乎连棍子也拿不稳。 宁枫一招未出,便震慑的护寺僧人满心惊慌,不敢上前。他大笑道:“还不让我进去么?” 众僧还欲再击,却见寺门中又走出一个较为年老的和尚,身穿红光袈裟,双眉灰白,呵斥道:“住手!” 第178章 烧香 众僧闻言回头,纷纷面有羞惭之色,恭声道:“洪光师父!” 宁枫见着来人气度不凡,也收敛灵力,双足踏地,跃过众僧头顶,来到寺门口,合十道:“大师!”众僧见其如此嚣张,都是勃然欲怒,但听老僧呵斥在前,却都不好发作。 这被称作洪光师父的老僧看到宁枫如此精妙身法,也是面色微变,不过他修为不浅,心底的一丝波澜转瞬即逝,淡淡问道:“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宁枫笑道:“在下来烧香拜佛的!” 洪光又问:“拜佛所为何事?” 宁枫也应道:“为了求见一故人!” 洪光闻言一愣,稍稍收起小觑之心,念了声佛号,温言道:“施主恐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来崇圣寺的大多是南诏的王族贵侯,所以寺中高香皆是以特级香料制成,香炉也是以黄金、紫晶等稀有宝物铸就。所以这一只香要五十两纹银,不知施主能否承受得起?” 宁枫听到此言,顿时心头暗暗叫骂:“五十两纹银?都快够一个中等家庭一年的所有开销了!这贵族圣寺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他脑中飞快思索,也不回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洪光被其笑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他颇有佛法,见识不同俗僧,看出眼前这少年虽衣着普通,但周身气度非凡,不似寻常子弟,当下小心问道:“施主笑什么?” 宁枫止住笑意,哼了一声,道:“在下只是想,五十两纹银,太便宜了!” “便宜?”洪光愕然当场,饶是以他周游于上流阶级,也从未见到这等口气大的人,不由皱眉问:“那施主以为多少?” 宁枫伸出五个指头,淡淡道:“至少得五百两,方不至于辱没了崇圣寺的威名!”不等洪光和众僧面目瞠然,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在下这一只香,只有丰晟大师烧才行,其他人烧的,五文钱我也不给!” 洪光打量了宁枫片刻,说道:“阿弥陀佛,那施主随贫僧来吧!” 宁枫微微一笑,在众武僧怀疑的目光之中,大摇大摆的走进高大朱门。首先映入眼中的,却是一极其宽阔,几乎不见边界的广场,中央树立着一根粗逾数丈的金色高台,直插云霄。上面坐着一位红衣僧人,诵念佛法,声音浑厚,仿若暴雨一般从苍穹倾盆而下。 高台周围却密密麻麻坐着无数华服子弟,个个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此刻却尽皆拜倒在红衣僧人脚下,神情虔诚,便连门外打斗声此起彼伏,他们也不敢抬起头来。 宁枫心底生出几分敬畏:“这红衣僧人如此威仪,难道便是丰晟大师么?”想要出言询问,但又见洪光走在前面,目不斜视,不言不语,他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同时又四下扫视,暗暗惊奇:“想不到佛教在这南诏国,竟然有如此大的号召力!看这阵势,恐怕整个太和城的王公贵族都在崇圣寺内了!” 足足走了一刻钟,洪光方才走进广场尽头的一处殿堂内,回首道:“施主在此稍候片刻,贫僧为你去取高香来!”宁枫点头道谢,朝却殿堂前方摆放着三尊金色佛像,灿光闪闪,灼目非常,整个大殿内被映得满室黄光。 那些武僧虽在殿外,殿内只有宁枫一人。但处于这种金光闪耀的环境,他一时不由有些局促不安,仿佛一切都被光芒照得一览无遗,无处遁形。 如此忐忑不安的站立片刻,从偏门处走出四位身着红衣的僧人,神态各异,却个个目光深邃,修为不凡。宁枫暗暗凛然,正形施礼道:“大师!” 这四位僧人却不说话,双手合十,口中翕动,念着些宁枫听不懂的话,想来应该是梵语。宁枫正自疑惑不解,却见洪光大师不知什么也走了出来,笑道:“施主,让你久等了。但丰晟方丈说了,先请施主烧一炷香,他才会现身。” 宁枫闻言一愣,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素未谋面,但却能与窥基大师有来往的高僧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本想直接拿出文牒,说明来意,但一时少年心性,好奇心大起,笑道:“好!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我烧的香可不给钱的。” 洪光大师也微微一笑,道:“当然,这是方丈赠送给施主的。” 宁枫点点头,四下扫望,问道:“既然要烧香,那香炉呢?”洪光似是早料到他会这般问,紧接着便笑道:“施主知道为何要烧香么?” 宁枫愕然,他只知道寻常人拜佛时总会烧一炷香,但具体为何,确实不知,当下摇摇头。却听洪光凝神道:“香者,可追溯至人皇神农,那时他便采集香料植物,燃之驱邪避秽。久而久之,香料便成了敬畏神佛,净心轻身之用……”宁枫听得云里雾里,暗暗思索对方是何意思? 却忽听洪光朗声道:“香料传至今日,已有了许多讲究。尤其是在南诏国的寺庙内,又细分为香、炉、烟、气,香自然便是香料本身,又分戒香、定香、慧香……等多种,若想求愿敬佛,非得选择合适的香料不可,不然,就有亵渎佛祖的嫌疑。” 宁枫听得不耐,忍不住问道:“在下是来求见丰晟大师的,不知烧什么香合适呢?” 洪光面色微变,笑道:“那便由施主自己来选择了!” 宁枫心底疑惑,却见那站立三金佛脚下的四位僧人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各自多了三炷粗如手指的黑色高香,外裹金箔,造型华丽,他不由暗想:“怪不得要五十两银子一炷香,原来都是金子做的!” 洪光笑道:“施主,他们是贫僧的四位师兄,分别是洪义、洪恩、洪才、洪遵。此刻只有一位师兄手中拿的是以沉香、檀木和苏合香等十几味香料混制的高香,而其余三位师兄拿的却是猪、牛、马、羊的粪便混杂而成。从外表上看起来浑无二致,但施主可得选好了,若是选错了一旦烧起来,不仅见不到丰晟方丈,还得背负一个亵渎佛祖之名。” 宁枫见烧个香还玩这些把戏,不由心中暗骂:“我又不信佛祖,亵渎了又怎样?”但内心虽如此想,他却也知晓此刻的主动权尽皆掌握在对方手中。 他怀中携有窥基大师的文牒,若是拿出来,丰晟方丈定然会接见。但宁枫自小随师父行走于山野之间,深知民生疾苦,此时眼见崇圣寺如此奢靡之风,不由暗生鄙夷不屑,所以一心想挫一挫他们的气焰。 眼下大殿外便是南诏国的贵族,他也不愿节外生枝,免得影响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明知对方要以烧香之名刁难自己,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宁枫暗暗稳住心神,不被殿外的佛号影响。随即看向四位大师,却见他们面无表情,双目似是空洞无一物,宁枫知道这是极厉害的佛门定心功,不由收起小觑之心。凝神看去,四僧手中所拿的香料皆是紫黑颜色,且以金箔覆盖,只露出两寸余长,从外表来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心中为难,脑中思索,突然灵光一闪,暗道:“宁枫啊宁枫,你怎的如此愚笨?既然是香料,那当然是凭味道了,哪里还需要观察?”当下悄悄运灵涌入鼻间穴位,眉头微皱:“那粪便制成的‘高香’定然极臭无比,但现在也只好忍一忍了!” 正欲吐纳呼吸,但一旁的洪光似是将其动作瞧在眼中,忽然笑道:“施主,贫僧忍不住想提醒一下,崇圣寺的高香都是极其稀罕之物,只供皇室使用,所以在香料表面皆以南疆一种名为噬灵白蚁分泌的白灵蜡封住了气味,以防香料变质。所以施主若想靠嗅觉闻出气味,恐怕是不行的。”其言语之中带有得意炫耀,似是讥讽宁枫没有见识。 宁枫闻言顿时心跌入谷底,冷冷道:“佛家都讲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贵寺制作了这么名贵的高香,佛祖又闻不见,有何用?我看不如就烧一烧牛粪好了!”他眼见这些高香不能碰,不能闻,看起来又一模一样,当下生出放弃的心思,便打算烧粪便让这些和尚自取其辱,随后再拿出文牒。 窥基大师乃当世高僧,五佛之首,谅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 洪光闻言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宁枫正要随意挑选一支,却忽听四位僧人中的最后一位淡淡说道:“香通以圆满智慧,能沟通凡圣,而且可以证明人的德行和虔诚。所以佛祖不闻香,但信众却不得不烧香。” 宁枫听后一怔,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位俊秀的僧人,面有灵光,雍容气度。宁枫于佛法只是略同皮毛,哪里能够反驳这位僧人的机语?当下只有合十道:“敢问大师尊号?” 洪光似是找到了救星,急忙道:“这位是贫僧的大师兄,洪遵大师!” 宁枫点点头,道:“洪遵大师,在下受教了!”洪遵也还以一礼,却不言语。 既然对方这样说,宁枫便没有理由来推搪了,心中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托大,若是当初早些拿出文牒,早就没有这些破事了,此刻却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困境。 宁枫皱起眉头,细致思量,但却毫无头绪。每每到这种智穷的时刻,他都忍不住想起雨儿妹子,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喜欢斗智斗力,而宁枫往往落于下风,低头认输。 如此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宁枫仍是一筹莫展,洪光与其他四位僧人却都如老僧入定般,莫说是表情,便动也不曾动一下。 宁枫凝视着四僧手中的高香,仔细辨别上面的纹理走向,但一看之下发现洪光所言果然不假,这些高香都被精心处理过,不仅是气味,便连外表也一模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宁枫的额头上已是渗出细密汗珠。一旁的洪光露出微笑,自认胜券在握,说道:“施主若是无法辨别,那便请回吧!等什么时候想到该选择那只高香,施主再来拜访不迟!”言语中已有逐客之意。今日是南诏皇室贵族的朝拜之日,他可不想因为这一个奇怪的小子,便影响到崇圣寺的盛大日子。 正要叫门外僧童送客时。宁枫突然目光一闪,神情转复淡然,笑着道:“在下孤陋识浅,想问洪光大师一个问题!贵寺的高香精致华贵,又不失古朴典雅,究竟是以什么方法制成的?” 第179章 斗法 洪光大师没料到宁枫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便挥手让僧童在门外等候,笑道:“香料根据种类的不同,制作方法也不一样。有些是用气蒸,有些是用火烤,更有些是需用水煮去杂质,再以阳光曝晒。最后再磨制成粉末,混合,才成了这一炷价值五十两的高香。” 他听宁枫口中对高香称道赞美,还以为其是认输,所以言语中得意非常,说得详细之极。却没有注意到四僧中有一位眉头皱起,面有不愉。 宁枫闻言一笑,心中大定,缓缓朝第一位洪义大师走了过去。洪光不知他要什么,急忙叫道:“施主,事先约定不能触碰高香!” 宁枫回头笑道:“谁说我要碰了!”待五位僧人正疑惑时,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了过去。洪光身为丰晟大师的弟子,修为已至地之道的中乘境界,比宁枫只强不弱,但此番不及反应,竟被一掌将手中的高香拍得粉碎,散落一地,顿时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洪光见状面色大惊,说道:“施主这还不是触碰么?” 宁枫笑道:“我只是随意拍了拍掌,与洪义大师还离得很远呢,怎么能算?”那洪义大师面有羞惭之色,说不出话来。 洪光目光动了动,片刻后只好说道:“也罢,算施主没有犯规。但若是将那唯一的高香拍碎了,便算施主输了!” 宁枫淡淡道:“那是当然。”说罢又走到第二位洪恩大师的面前,面带微笑,施了一礼。洪恩冷冷地看着宁枫,目有不屑之意。他们四人身为丰晟大师之徒,佛法精深,修为更是在南诏国少有敌手。刚才被偷袭之下让对方得手也就罢了,自己此刻可是临阵以待,这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宁枫微微一笑,突然故技重施,双掌疾速拍出。洪恩大师冷笑一声,只是挥出右掌,便带有无俦劲风,将来势尽数化解。他本来打算尽以全力镇住眼前少年,但一招使出,却觉对方攻击软绵无力,他眉头一皱,不愿伤到对方背上欺负后辈的名声,便急忙收力回势。 宁枫等得便是这个机会,体内定灵珠呼呼飞旋,双掌突然化作雷霆之势,迅如闪电,瞬间又将第二炷香击的粉碎。 洪恩呆呆地站立原地,面色通红,想不出这小子是怎么做到藏势于形,随心所欲的地步的?难道他一直在收敛修为,示弱于己么?其余四位僧人也是眉头皱起,似是看出什么,但一时又琢磨不透。 他们哪里知道,宁枫的这一招,正是用上了清静无影的剑意和三才之道。他先祭出坤地鼎,坤者,沉浑厚重,是第一等的防御之法。但既是防御,便是敌强我强,敌弱我弱。刚才洪恩无意伤到他,所以出手留有后力,宁枫的防御灵力便也一触即散,待到对方撤回掌力时,他再换之以震雷鼎,只用坚不可催,迅疾狠辣的一招,便击中了洪恩大师的高香。 其实三才之道远不止于此,宁枫尚有后招,即使对方全力施为,他也有办法能够击碎高香! 宁枫眼见众僧的神情,心中暗喜,说道:“看来这也是粪便了。虽然没有烧起来,但在金佛面前留下这一坨排泄物,也不知算不算亵渎了佛祖?” 洪光面色难看,却也无可奈何。 宁枫又走到第三位僧人的面前。洪才大师面色凝重,有了两位师兄弟前车之鉴,他再不敢轻视眼前这少年,早已运足灵力,临阵以待。 但一旁的洪光却是心中狐疑,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双方早已约定拍碎高香便算是宁枫输了,那这个少年怎么还如此胆大,出手毫不容情,难道他早就看出哪位师兄手中所拿的是真的高香,一直在装模作样,让崇圣寺难堪么? 想到方丈吩咐下来,只可让来人知难而退,不可用强,洪光心中冷笑:“就算你这关过了,但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宁枫双目凝神查探那第三炷香,不过片刻便微微一笑,道:“大师,我来了!” 洪才大师正全神贯注,周身运足灵力,准备抵挡对方的一击。但听到宁枫出言提醒,反而是心中一怔,奇道:“他前两次全靠偷袭方才能够成功,怎的这一次反是先行打招呼?难道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疑惑之间,只见宁枫双足踏出,仿佛只是走了仅仅两步,便已跃过了两丈的距离,来到自己的面前。洪才大师虽修为精深,但哪里见过这等上古传下来的奇异步法,不由愣了片刻,却听洪光大师叫道:“洪才师兄,小心,这小子要出手了!” 洪才闻言回过神来,双臂中陡然涌入强绝灵力,随即又将高香护在胸前。宁枫见其姿态,知道他已然动了真格,当下也收起玩笑之心,双掌接连拍出。 咚咚声接连响起。宁枫只觉虎口一麻,整条胳膊都似失去了知觉。对方仿佛不是血肉之躯,简直比玄冰铁还要硬上几分。宁枫心中凛然,方才忆起,佛门密宗中有一门叫做金刚,所修的乃是横练气功,只要将灵力融入血肉,整个人便化作了钢铁之躯,莫说是刀剑,便是道家仙术也不能伤之。 洪光面上微笑,这金刚心法乃是崇圣寺的镇寺之功,若是修炼成了,便是中原的什么九仙、五佛也浑然不惧。而洪才师兄所练的正是双臂双掌,这少年哪里是对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皱起眉头,心一横,接连运出坤地鼎和震雷鼎,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交相混杂,竟是生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那洪才双臂如金如铁,岿然不动,但宁枫的掌风如雷电一般击出,来往反复,竟似一掌强过一掌,待到后来,已是只见光影,不见身形。 终于,洪才大师忍将不住,脸色一白,接连向后踉跄退去,而手中的高香却被宁枫的掌风一带,飞至空中,轰然碎成漫天齑粉。宁枫似是早有准备,急忙闪身推开,但洪才大师却是躲避不及,全身都沾上了粪便,奇臭无比。 宁枫见其狼狈模样,心中过意不去,便道:“在下多有无礼,还望大师恕罪。” 洪才口中嗫嚅,说不出话来,但心头却是震惊骇然,他自修成金刚心法,还从未遇到过敌手,想不到今日却被一个小小少年给打败,一时他不由沮丧惭愧,面色灰白。 殊不知宁枫此刻也心头暗道侥幸,若是正面对敌,他断然不是金刚心法的对手。但刚才对方只是一味防御,且脚下不动分毫,他便以这几日摸索出的三才道御使坤地和震雷二灵,创出了一全新的术法。宁枫这些招数全是依据周易六十四卦,此卦是坤上震下,称为复卦,顾名思义,乃是周而复始,攻守反复,以此将力量蓄至最强,竟然一举破了金刚心法的防御。 此不过是对三才之道的牛刀小试,便收获这等奇效。宁枫知晓这仅仅是太清真诀中所录心法中的沧海一粟,若是全部练成,岂不是天上地下,再没有敌手?心念一起,不由激动万分。 宁枫稳住心神,走到最后一位洪遵大师面前,笑道:“大师,我看便不用再试了吧?” 洪遵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叹道:“施主年纪轻轻,却智谋百出,真是羞煞我辈了!只是贫僧有一事还不明白,施主是如何一眼便识出三位师兄手中的高香的呢?” 宁枫闻言一愣,心中微有歉意。他确实早就分辨出真正的高香所在,之所以假装下去,只是为了折一折崇圣寺的威风而已,但此刻看四位大师虚怀若谷,并不着恼,他只好老实道来:“其实,我早在询问洪光大师制香的过程时,便已找到辨香的方法了!” 洪光愕然,讶异一声。 宁枫又接着道:“按洪光大师所说,贵寺所制高香程序繁琐,是将所有香料处理得当后混制而成,那必然是质地均匀。但若是粪便的话,因为动物都吃粗食,自然难以消化完全,在下想贵寺再如何擅长制香,也不会对那臭烘烘的粪便作太过精细的处理吧。所以在下只需感应高香中的纹理,便轻而易举的看出洪遵大师手中所拿的,才是真正的高香!” 在场众僧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识香之题,就这么容易的便被破了。那洪光大师更是心中懊恼至极,暗想:“早知道便不受这小子蛊惑,说出制香的方法了!” 片刻后,洪遵大师口称佛号,道:“施主莫要谦虚,这方法虽然简单,但我师兄弟暗中也都是运足了灵力,施主能够悄无声息的感应出高香的纹路走向,此等修为见识,便早已胜出贫僧等人了!” 宁枫闻言惭愧,急忙道:“哪里哪里,大师过奖了!”犹豫片刻,又道:“既然在下找出高香所在,是不是便可以烧这一炷香了?” “哪有那么容易?” 宁枫循声望去,却见是洪光大师满面傲然,冷冷道:“施主难道忘了贫僧一早说过,崇圣寺的烧香分为香、炉、烟、气,这才仅仅是过了第一关,若想烧这一炷香,还得通过剩下三关才行。” 第180章 紫烟 宁枫闻言,这才想起洪光大师初时所讲的种种关于高香的窍门和讲究,他以为对方不过是炫耀而已,想不到早已为自己设好了局。眼见第一关已是如此困难,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又多番使诈,恐怕通过绝没有那么容易。 那接下来的第二关、第三关,自己还能安然通过么?宁枫不由忐忑不安,但他知晓自己有求于人,身不由己,况且年少心性,已然被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当下脱口道:“那便请大师赐教了!” 洪光大师说道:“香炉烟气,第二关自然便是一个炉字了。炉乃焚香必备,可追溯至商周之鼎,今日施主若想烧这一炷香,自然不能缺少香炉了。不过蔽寺乃是南诏护国寺,自然早已为施主备下了这一鼎炉。” 宁枫闻言暗暗警惕,不知这洪光大师又想出什么难题?当下忍不住朝门外望去,只待僧童将鼎炉拿进来,却听洪光大师笑道:“施主莫要张望了,这香炉已经在殿内,且近在咫尺。” 宁枫一愣,向四周扫视一圈。佛门香炉虽然不大,但也绝难隐藏,但他入目所见除了五僧和三座金佛以外,整个殿堂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香炉? 忍不住问道:“敢问大师,香炉在哪儿呢?” 洪光大师笑道:“施主问得好,这便是方丈为施主出的第二道题了!”说罢闭口不言,退至一旁,得意地看着宁枫,似是胜券在握。而洪义等僧刚才与宁枫交手,虽未受伤,但仍是闭目调息,定心静气。唯有那洪遵大师满面微笑,好像对眼前的这位少年颇有兴趣。 宁枫不由愣在原地,片刻才回过神来,暗暗惊奇:“这便开始了?”但见众僧神情,方才确信,他心头叫苦,这大殿虽然空荡,但一眼望过去,恐怕有近三十丈方圆。但那烧香的香炉一般都不过掌中大小,大些的也只是两尺见方,若是崇圣寺将其藏在某处,那自己从何找起? 思虑片刻,忽然又想:“不过,他们若真的仅仅将香炉藏起来的话,我厚着脸皮,四下搜寻,总也能找到的。但瞧他们个个成竹在胸,似乎笃定我一定寻不到,难道竟是有什么藏形的术法?” 宁枫想罢,便下意识地运灵感应,不想方一抬头,便觉金光刺目,双眼晕眩。他赶紧低下头来,想道:“这三尊佛像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黄金才铸成,这等手笔,也只有那穷尽奢靡的武皇陛下才能比拟了!” 正胡思乱想间,脑中忽的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运灵护目,向那三尊金佛看去。但见佛像身披金装,炫光夺目,而每个佛像的双眼又都是以名贵的宝石镶嵌而成,在金光照耀折射下,更显光芒灼世。 他不敢与佛眼对视,当下稍稍低头,却惊讶发现,三尊佛像并不是并直排列,反而是一左一右微有倾斜。宁枫百般思虑,也想不到这样的布置有什么典故或者寓意,不由思忖:“这金佛价值连城,绝不会是无意中这样排布,一时有所目的。” 宁枫心中一动,忽的从怀中拔出云歌剑,在金佛座下,这柄晶莹剔透,润如冰玉的峨眉神剑也陡然被镀上一层金光,霓虹彩带,摇摇曳曳,绚丽非常。 洪遵大师见之不由脱口叫道:“好剑!”说完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念了一声佛号,但眉眼之间仍是紧紧盯着云歌剑,目光中露出一丝异样。 宁枫此刻心无旁骛,只是凝神查探,片刻之后,忽觉头顶上似是出现一圈奇怪的光晕,若不细瞧,绝难发现。他微微一笑,猛地踏足飞起,一剑横劈过去,只听得瓮然剑鸣阵阵,云歌剑的剑光掠过左边佛像眼前,又在空中绕过一个大圆,随着宁枫稳稳地落在地上。 洪光大师见状怒道:“施主,这金佛可是南诏国君赐给崇圣寺的,若有半分损伤,怕是施主要获罪于此了!” 宁枫哈哈一笑,道:“大师莫要惊慌,请看!”随即剑尖直指头顶五丈之处。洪光等僧不由仰头看去,纷纷面色一变,只见云歌剑的剑光竟然仍留在原处,飘渺荡漾,左边的佛光被其挡住,顿时露出了中央一处香炉的轮廓。 崇圣寺五僧佛法高深,修为皆是地之道的境界,但见到宁枫这等神乎其技的剑法,都不由骇然。 宁枫笑道:“诸位大师,香炉便在此处,承让!” 洪光愕然片刻,仍不放弃,冷笑道:“哼,此刻香炉不过是露出了冰山一角,施主若要说胜,可是有些牵强!”他算准宁枫剑法虽高,能够滞留剑光于半空,但最多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若要同时挡住三尊金佛的佛光,至少需要数十道剑光同时使出,这小子又如何能完成? 宁枫见其如此刁难,却毫不着恼。他细细推测,这香炉定然是用水晶、紫晶等类似透明的宝玉雕刻而成,再以秘法将其放置在三尊金佛的目光汇聚之处,再配合整座殿堂的光线,让其近在眼前,却能藏形匿状。 他深呼一口气,调起磅礴灵力涌入手中的云歌剑,一时清啸长吟,宛若青龙出水,夭矫激射。众僧只见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竟将那金光压了下去。待宁枫收剑回势,那香炉的周围凝出了一圈灿然剑光,嘤嘤流转,宛若实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终于见到这香炉原形,啧啧叹道:“‘下刻蟠龙势,矫首半衔莲。旁为伊水丽,芝盖出岩间’原来竟是中土的博山炉,果然是晶莹映彻,山形叠叠,飞禽神兽,栩栩如生。更可贵的是,竟能以易碎的紫水晶雕刻,更显精巧非凡。依在下看,这一口博山炉,远远比三尊金佛来的珍贵。” 他长身玉立,镇定自若,娓娓说来,不仅将香炉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便连其材质也分毫不差。洪光大师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听洪遵大师笑道:“施主博闻强识,修为不凡,当是少年英雄。贫僧虽深居寺内,但也并非两耳不闻天下事,却从未听南诏国有施主这般的人才?难不成却是中土的人?” 宁枫闻言一愣,知道隐瞒不住,只得说道:“在下确实是从中原来的。” 洪遵大师颌首笑了笑,却没有追问下去。 宁枫生怕别人知晓自己的来历,当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问道:“敢问洪光大师,这第三关的‘烟’,又指的的是什么?” 洪光大师闻言,片刻才面色转复正常,说道:“施主既然知晓博山炉,那也一定知道此炉所燃的香料轻烟与别种香炉不同。博山炉下盘贮汤,谓之四海,上盘则雕刻精致,或奇山怪石,或飞龙走凤,一旦燃了炭火,炙烤香料,那香味和轻烟便绕着香炉的诸多景物蜿蜒向上……” 宁枫听其言语,忽然想起幼时读过一篇诗,其中有云: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便脱口说来出来,洪光大师停顿片刻说道:“这第三关本是方丈为南诏皇室所设,但近十几年来,还没有人能够通过。” 宁枫闻言,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之心,却听洪光大师继续说道:“你们中原人常说,一生万物,我佛门却有万法归一。第三关,便是以烟为兵器,化飞禽走兽,演生死轮回。” 其话音刚落,便有洪才大师轻轻一跃,悬在博山炉的一侧,合十说道:“施主,请!” 宁枫见状恍然:“原来竟是让我和洪才大师两人用烟为武器,斗上一斗!”他虽胆大无畏,但此刻不由有些心怯。这次不比前两关,乃是相互斗力,比试修为。虽然自己近日刚悟出了三才之道,但终究年少,灵力稍浅,与这洪才大师相比更是弱上几分。 而且自己刚刚用那粪便高香让洪才大师当场出糗,若是对方趁机报复,那自己可真的是绝无胜算了! 但箭在弦上,已无回头之势。宁枫咬咬牙,也飞身跃起,抱拳笑道:“大师,请!” 洪才大师面无表情,双掌一挥,那博山炉上的氤氲紫烟陡然聚散分合,化作一只雀鸟,舒缓振翅,啾啾鸣叫,栩栩如生。宁枫见状大奇,这雀鸟虽然看似虚幻,实际则是蕴藏莫大威力,稍稍不慎,则有受伤之虞。 而下方的洪遵等僧也暗暗叫好。要知道崇圣寺的僧人除了佛法修行之外,大多练习密宗的金刚手印,修至极处,足可抵御世间一切刀枪仙法,乃是一等一的刚强之术。但洪才大师这一手,却是化刚为柔,幻形如意,已达刚柔并济的境界。 宁枫深知其理,不敢大意,也急忙以清静无影的剑意化入掌中,直直拍出,那紫烟陡然凝结,状若鹰隼,尖喙如钩,凌厉非常,抖开双翼,便朝雀鸟扑了过去。 洪才大师也不慌张,便又掌风来回,化作了一蜿蜒巨蛇,红信闪电吞吐,似有腥涎滴落。宁枫见了,微微一笑,又推掌生出了一大鹏金雕,此兽传说是佛门圣物,以龙蛇为食,最是凶猛。他御使金雕,双爪抓住巨蛇,也不撕咬,只看对方如何应对? 哪知洪才大师面色微变,又自轻烟中生出了一条赤红巨龙,盘旋在金佛顶上。宁枫一愣,方才想起这金雕虽然骁勇,但最终却因中了龙之毒素,浴火*而死。 他心中无奈,只好双掌合十,竟是变作了一尊佛祖法相,盘膝而坐,须眉分毫毕现。那赤龙咆哮片刻,终于不敢向下,只在空中盘绕片刻,便轰的一声,化作烟云消散。 洪才大师面色不改,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贫僧败了!”宁枫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便放弃,也急忙应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他此言倒并非是谦卑,洪光大师的修为稍胜一筹,若是全力以对的话,他早已落败。 眼见对方在自己手下受辱,却又不趁机报复,反而处处留手几分,宁枫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第181章 丰晟 洪光见洪才师兄都已经出言认输,当下无法,只好作罢,心中却对这少年越发忌惮。对方虽看似年少,但修为精深,见识非凡,他究竟来崇圣寺是何目的? 心中暗道:“最后一关,看你如何应对?” 冷笑一声,便道:“施主果然少年得志,英雄了得,且看我最后一关。这‘气’字,便是代表了佛前烧香的最终之义。不管是紫檀香,还是沉香……是博山炉,还是四羊炉,最终都要燃香成烟,辅助修持,洁身净性,以达佛意。所以施主要做的,便是从这紫烟香气中,辨别出所燃的是何种香料?” 宁枫听在耳中,心里不由暗暗叫骂。他虽然知晓这香料、香炉的些许来历,但此刻香气馥郁混杂,幽幽缭绕,其中所含的香料怕是不下数十种。想光凭气味便能辨识,简直是难如上青天。 洪光大师见宁枫半天不动,面色异样,便合十得意道:“施主,这高香不过区区三寸,怕是烧不过半刻钟,施主可得抓紧了!” 宁枫暗暗叹口气,只好运灵入鼻息,细细辨别。但数分钟过后,他也只不过能识出其中檀香、麝香和沉香三味,其余的不是不敢确定,便是压根不知道其来历。他以往虽然也学过闻气识药的功夫,但用在这香道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此又过了片刻,博山炉中的紫烟已经断断续续,不能成团,恐怕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宁枫心中大急,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越是焦急,便越是毫无头绪。 今日之争,本来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并无什么生死仇恨。但斗至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关,若是此刻认输,岂不是前功尽弃!宁枫虽不是好胜之人,但少年心性,在所难免。当下凝眉思虑,脑中疾速飞旋,宛若海浪滔天,急难平静。 但无论他如此分辨,也猜不出余下的香气是出自何种香料?只好暗暗叹了口气,准备放弃,余光却忽的瞧见洪遵等僧人也鼻息耸动,眉头微皱,似乎也在辨别。 他心中一动,恍然大悟:“是了,五位大师精于佛法,定然没有空来理会配香、制香这等俗事。说不定他们也跟我一样,分不出这香料所属!”既然如此,心中便已有了计较:“如果我随便说出几种香料的名字,他们估计也不知真假!” 宁枫微微一笑,话到嘴边,却又想到:“不行,几位大师不知,但依洪光大师这性子,大可召寺内负责制香的僧人前来询问,那样我岂不是便露馅了么?” 洪光大师见宁枫神色变化,心中暗喜,便出言催促:“施主若是猜不出,那便拱手认输好了,我方丈慈悲为怀,定不会计较你乱闯之罪!” 话说完,便待宁枫低头。不成想宁枫双眼一闪,忽然嘻嘻笑道:“大师的这第四关,是让我闻气识香么?” 洪光听起突然这样问,不由丈二摸不着头脑,心下狐疑,说道:“怎么?施主到现在连第四关的内容还没搞清楚?” 宁枫笑道:“清楚是清楚了,但在下愚钝的很,却没有闻到任何气味,怎么识别?” 洪光瞧他神色惫懒,似是街头无赖,不由恼怒道:“胡说,博山炉内正燃着我崇圣寺最为名贵的高香,你竟然说没有气味,难道你的鼻识瞎了么?” 宁枫依然面不改色,笑道:“大师面前,在下不敢说谎,确实闻不到。” 洪光大怒:“小子,你……”话音未落,便听洪遵大师突然叹息说道:“洪光,施主已然赢了,你难道还看不到吗?”洪光闻言悚然一惊,满面疑惑,兀自争辩道:“师兄,这小子明明没有说出……” 洪遵大师面色一沉,淡淡道:“洪光,你修习佛法数十年,却还拘泥于眼前之相。施主他最初便已说过,香拜于佛,却闻于佛前人。此刻施主他闻不到,你却能闻到,还说未输?” 洪光终于恍然,面色转而苍白,似是极为惶恐,片刻间已是汗出如浆,退至一侧,合十道:“是,师兄!”低眉垂首,不敢再言。 宁枫见这一直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洪光大师竟然一言之间变得如此拘谨畏缩,不由心头惊奇。同时也暗道侥幸,他被逼入绝境,急中生智才会那样说,想不到得到洪遵大师如此推崇,一时对崇圣寺的厌恶减轻了许多。 洪光并其余三僧皆退后一步,列在三金佛两侧。唯有洪遵大师满面微笑,走上来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年少多智,必是出自名门,此来崇圣寺令我等番外蛮僧皆是大开眼界!” 宁枫见其态度恭敬,受宠若惊,急忙回道:“大师折煞在下了!” 洪遵大师微微一笑,看了洪光一眼,又道:“听说施主此来是为寻找一故人,不知我门中那位弟子有此幸,能结交施主这等少年英才。” 宁枫谦辞了一番,便拿出怀中文牒,道明来意。 不想却见洪光大师脸色剧变,现出羞惭之色,而洪义等僧哈哈一笑,直笑得宁枫满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片刻后,洪才大师才笑道:“施主若早些说出来,哪里会有这一番争斗?你若要找方丈大师,眼前就是了!” 宁枫一惊,看着丰姿俊容的洪遵大师,愕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醒悟:“难道这便是崇圣寺的方丈,窥基大师的故人,丰晟大师?”念及此,忽然又想:“那外面广场给贵族们宣讲佛经的又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此刻戒心尽去,既如此想,便脱口问了出来。 丰晟大师笑道:“那才是贫僧的大徒儿洪遵。”宁枫终于确信,急忙躬身一拜,丰晟右手随意一挥,宁枫便觉一股劲风从下往上袭来,将将他扶起。丰晟笑问:“窥基大师现今如何?” 宁枫不过在慈恩寺待了几日,与窥基大师更只是一面之缘,只好随意答道:“窥基大师整日深居寺中,修枯荣之法,在下也只是有幸拜会过一次而已。” 哪知丰晟大师突然叹了口气,眼神看向殿外,淡淡道:“向日贫僧与窥基大师谈论佛法,悠悠乎已经过去了近五十年。只可惜贫僧烦于寺务,无缘再前往慈恩,施主能够拜会一次,已然是莫大的佛缘了!” 宁枫闻言一奇:“原来丰晟大师也去过长安慈恩寺,怪不得崇圣寺虽处南诏,但处处皆有中原佛寺的影子。” 丰晟大师忆昔过往,满面沉思。一旁洪义等僧低声念佛,不敢打扰,宁枫见状也唯有按捺心思,默默等待。 大约一刻后,丰晟大师突然转过头来,问道:“施主所言,窥基大师的高徒道宣中了木厄毒,所以才委托施主前来南疆,寻找解毒之法,是吗?” 宁枫点点头,他怕其追问,便说道:“正是,道宣大师与魔教妖人争斗时,无意间中了奸计,身染奇毒。” 丰晟大师颌首,面色凝重,道:“五厄皆属于天下奇毒,无药可解。想不到中土魔教中竟然出了这等人物,看来天下间又将不平了!”其身后四僧也都露出担忧神色,四十年前的中土三教大战虽然没有波及南诏,但魔教败亡之后,残余之众流落江湖,多次现身南诏国,犯下许多恶事。 宁枫心中一跳,生怕对方看穿自己的谎言。转而又想一月之约已然过了小半,道宣的伤势又不知恶化到了什么地步?他内心急切,便直接问道:“大师,在下曾听闻当年南诏国中曾出现许多中了火厄毒的僵尸,但近年来却鲜少有闻,一定是有什么妙术灵丹,能够解开火厄毒吧?” 这其中所涉,与大唐、南诏两国战争有关,但宁枫此刻心急,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丰晟大师闻言一愣,神情古怪,合十叹道:“原来窥基大师委托施主前来,竟然是这个原因。”顿了顿,又叹道:“当年南诏国中出现火灵僵尸,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这才打败了天朝大军,免遭灭国之运。但僵尸之道有违轮回,与佛法相左,贫僧也曾多次前去探查,但直到其消失之日,也不知道这些僵尸究竟是何人控制?” 宁枫不由略略失望,丰晟大师身为南诏国的护国圣僧,连他也不知道当年的火厄僵尸从何而来,那又有谁能够知晓?但转而又想,那些僵尸是在李*队入侵时才出现,看来指使之人定然是南诏国的臣民无疑。能够有如此修为的,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丰晟大师即使不能确定,但数次查探下,定当有所耳闻。 果然,又听大师说道:“不过,贫僧却曾发现一些巧合之处!” 宁枫闻言精神一振,问道:“什么巧合?” 丰晟大师道:“贫僧记得,当年李*队败逃之后,那些僵尸不受控制,狂暴嗜杀,南荒丛林中的诸多灵兽都深受其害。若不是贫僧率领寺中武僧和南诏军队奋力抵御,怕是要让僵尸闯入城镇中,引来一番浩劫。但是后来,僵尸却是神奇的消失了,但紧随而至的,太和城中出现了一个神秘人!” 宁枫心头惊奇:“难道僵尸的消失与这神秘人有关?”脱口问道:“敢问大师,这神秘人是谁?” 丰晟大师淡淡道:“他便是当今南诏国的帝师!” 第182章 入朝 大师此言一出,宁枫心头不由激动兴奋,难以自已。他幼时学医之时,便听师父提过五厄毒之名。妙应仙曾有“一入五厄,神仙除名。”的论断,言称此毒天下间无灵药可解。 所以那日见道宣中了自己的木厄毒之后,宁枫便一直暗恼羞愧,下定决心就算穷尽碧落,也要寻到解药。此刻听丰晟大师所言,无异于黑暗之中见到了一丝曙光,心神激荡,如浪花拍岸,碧波起伏。 丰晟大师见宁枫满面期冀之色,微微一笑,道:“施主所猜不错。帝师的身份神秘之极,连贫僧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仅仅一夜之间,他便从一个身无长物的外来之人,升作了南诏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帝王之师,靠的便是剿灭火厄僵尸,为南诏消弭灾祸的功劳!” 宁枫内心大振,只觉一刻也等不及,忙问:“那大师可否帮在下引荐一下。道宣的伤势不轻,恐怕坚持不了几日,在下一定要寻到解除五厄毒的方法。” 丰晟大师笑道:“施主莫急,贫僧与窥基大师素有交情,这点小忙,贫僧自然义不容辞。不过今天时日已晚,待到明日,施主便随我一起进宫,即可见到帝师真容。” 宁枫大喜:“如此,便谢过大师了!”又交谈了片刻,便在门外僧童的带领下顺着殿外廊道走出,余光见那广场上宣讲佛法的千人盛会早已散去,入目所及是空空如也,只余徐徐微风似也是崇佛听法,盘旋不定。 过不得片刻,宁枫便已来到寺中禅房,又随意吃了些僧童送过来的斋菜,和衣睡下。 而在那崇圣寺的三佛殿前,却有两位僧人迎风而立,向南眺望。一位身着红色僧服,身形宏伟,双目深邃,而另一人却面容俊秀,神采飞扬,年轻时定是一个翩翩美男。 这两人便是丰晟大师和其首徒洪遵,两人虽面容平静,但目光隐现波澜,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片刻后,丰晟大师突然道:“洪遵,你可看出今日那少年的来历了吗?” 洪遵闻言一怔,恭敬道:“回师尊,弟子在高台上已暗中观察,只看出他修为精湛,不似寻常子弟,其它的,却什么也没查探出来。” 丰晟大师淡淡道:“为师以那燃香四义考之,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破去。不过倒也看出些端倪……”洪遵颌首聆听,却听师傅又道:“他怀中宝剑如冰如玉,灵力非凡,又有梵文加持,若为师所猜不错,当是大唐五佛之一,峨眉派方丈清净佛梦慧大师的佩剑!” 洪遵面有讶异,道:“竟是峨眉三神剑之首?难不成他是峨眉的人?” 丰晟大师摇摇头,道:“不然,他虽身怀云歌剑,但又受窥基所托,而所使的剑招术法却是道门所有,如此身兼道佛两派的宝物,其身份为师也一时猜不到。” 洪遵愕然半晌,良久才道:“不管他是何来历,但其拿出的文牒却绝不是伪造的。师父您知道帝师一向最厌恶中原的人,还为他引荐,不怕惹来长安慈恩寺不快吗?” 丰晟大师忽然一笑,道:“洪遵,你还是修行不够。中土道佛魔三教互不相容,争斗不休,纵使当年有妙应仙人震服天下,也不过区区三四十年的光景,复又大战于峨眉万佛顶,伤亡惨重。这少年不到双十的年纪,怎么会身兼道佛两派之宝?为师看他不过是遇了一些机缘,少年得志而已。” 洪遵点头,忽又道:“但是窥基大师他派这少年来……” 话音未落,便被丰晟大师打断:“中原人有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待明日将这少年引荐给帝师,依帝师的脾气,定然会将其下狱获罪,你想长安慈恩寺会善罢甘休吗?” 洪遵闻言恍然:“弟子愚钝,竟不知师尊的用意!” 丰晟大师淡淡一笑,目视远方,喃喃道:“帝师,到了你露出真面目的时刻了!” ………………………………………… 是夜,月明星稀,窗外微风扰动枝头,不时有成群乌鹊振翅高飞,竞相鸣叫。宁枫想起明日即可见到南诏帝师,询问解毒之法,心中本就极为兴奋,此刻又被鸟叫声所惊,更是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凌晨方才沉沉睡去。 朦胧之间,忽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宁枫睡眼惺忪,打开门却见是僧童声称到了入朝之时。他闻言一振,睡意全无,草草洗漱一番,又吃了些斋菜,便来到崇圣寺门外。尚隔十丈远,便已经看到丰晟大师在门口等候,其身边立着一位红衣僧人,宁枫定眼看去,正是那宣讲佛法的高僧。 他到了门口,颇为不好意思,歉然道:“累两位大师久等,真是抱歉!” 丰晟大师笑道:“哪里?施主从中原来此,一路奔波,多有劳累,多睡会儿也是应当的。” 三人寒暄片刻,便朝南诏皇宫走去。崇圣寺位于都城太和城的北侧,而皇宫却处于中央,两地相距大约二十里的距离。宁枫本来以为崇圣寺僧人养尊处优,必然有高台大轿,但丰晟大师二僧却是以步代行,好在三人修为颇高,速度快逾奔马。 一路上除了听丰晟大师讲了些南诏礼仪之外,宁枫便好奇地东张西望,但见此南荒之地,风土人情与中原全然不同,虽不及天子三都繁华,但衣着吃食,却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走了大约半刻钟左右,便已到了皇宫门外。宁枫四下扫视,但见宫殿连绵成群,雕梁画栋,飞檐勾角,富丽堂皇。诸多金玉梁柱,琉璃银瓦,在南疆的烈日之下,更显得灿光熠熠,夺目非常。 算来时刻,正是早朝之际。但丰晟大师地位尊崇,宫门守卫只是一见,便立马拜倒,开门放行。宁枫尾随其后,一路走去,但见不论是宫女侍卫,还是王公贵侯,见到二位大师都是躬身行礼,他不由暗暗惊诧:“想不到佛门在南诏国中的地位竟一至于斯!” 三人走至皇宫门前,便有一年老太监走过来,带着讶异的目光扫了一眼宁枫,又恭敬道:“拜见两位大师!” 洪遵大师点点头,道:“阁总管,我们是前来给陛下请安的,若是早朝结束,烦请帮我们通报一声。” 阁总管笑道:“回大师,早朝刚刚结束,陛下正留着帝师和几位大臣商讨国务呢!有两位大师到此,陛下一定高兴的很,老奴这就前去禀报。”不多时,阁总管便走了出来,笑道:“两位大师,请!” 宁枫正欲尾随前去,阁总管面露为难之色,道:“大师,这少年……”丰晟大师笑了笑,说道:“他是中土来的贵客,贫僧正要将他引荐给陛下和帝师!” 阁总管闻言不再阻拦,退至一旁,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宁枫跟在丰晟和洪遵两位大师身后,朝殿内走去。殿门前的侍卫见到三人到来,急忙行礼,随即退开高大朱门。南诏与中土有夙仇,宁枫想到将要见到南诏国君,不由心中忐忑。 余光向里看去,只见龙椅上正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穿着黄色龙袍的男子,其目光炯炯,美髯满面,说话之间,龙袍上刺绣的赤色虬龙似是活了过来,昂首蜿蜒,仰头呼啸。宁枫一怔,知晓其定然是当今南诏皇帝逻盛炎。 便在百年前,南疆千里之地还是小国林立,争斗不休。逻盛炎之父逻凤率领其中一国,历经十数年的征战,终于灭了其它小国和部落,统一了南疆地区。后逻盛炎即位,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将南诏治理成四方蛮夷中最为繁盛的一国,后来更是不服武皇的统治,率军抵抗中原军队的入侵,成为李唐附属国中唯一一个没有臣服于武皇的国家。 宁枫也曾听说过逻盛炎的种种事迹,对其颇为敬佩。此刻一见,果然威风凛凛,名不虚传。他目光扫视,又见逻盛炎左侧坐着一位红衣中年男子,神色淡然,一双碧眼却如铜铃,光芒闪烁。宁枫方一与其对视,便觉浑身剧震,似有一团烈火将自己包裹,灼热难挡,便连气血也隐隐翻涌,难以自已。 他心中大惊,骇然之极:“这人好强的火元灵力!难不成就是丰晟大师口中所说的神秘帝师?” 逻盛炎见到丰晟大师三人走进来,急忙站了起来,喜道:“朕本来打算早朝过后便去拜会大师,没想到大师竟然亲自过来了!”左右大臣也都躬身行礼,神情颇为恭敬。 丰晟和洪遵同时合十道:“阿弥陀佛,陛下政务繁忙,怎敢劳烦!” 逻盛炎哈哈大笑:“来人,赐座!”目光忽然瞥向宁枫,讶异道:“大师,这位英俊少年是何人?难不成是大师新收的高徒?” 丰晟大师笑道:“回禀陛下,这少年是从中土而来,受枯荣佛所托,来与贫僧交流佛法的。”宁枫听大师没有说明自己来意,心中一奇,随即恍然,两国仇恨颇深,那火厄僵尸又与当年战争有关,若自己表明目的,恐怕会惹来逻盛炎不快。而南诏崇敬佛门,也唯有说出慈恩寺之名,才不会招来无端猜测。 他微微一笑,便施礼道:“在下宁枫,拜见南诏皇帝陛下!” 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素闻枯荣佛一代高僧,执天下佛门之牛耳。而且长安慈恩寺中高僧如云,个个精擅佛法,为何却会派一个年不过弱冠的少年前来?大师你慈悲为怀,可莫要被人蒙骗了!” 第183章 帝师 宁枫循声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那坐在逻盛炎身旁的红衣华服男子,不管他是不是帝师,但凭其能够坐于众大臣之上,国君之旁,地位便绝对不低。 周围的大臣们本来听宁枫是中土慈恩圣寺的人,都想上来亲近,但红衣男子言语一出,他们刚迈出的脚步便陡然停下,神情犹豫不定,看向宁枫的目光也带有了一丝怀疑之色。 连国君逻盛炎也讶异一声,询问似的向丰晟大师二僧看来。 洪遵得师尊首肯,便合十道:“回陛下,帝师,宁枫他身携枯荣佛的文牒,绝非假冒之人。” 他此言一出,逻盛炎和众大臣顿时打消疑虑,对宁枫的态度陡然转变,将其当做是国中贵宾一般。但宁枫身处其中,不喜反忧。自己此来本是调查火厄僵尸,以找出解木厄毒的方法。但此刻看逻盛炎的态度,恐怕绝难提起此事,一时他心中忧虑,想着如何开口? 宁枫又瞧了红衣男子一眼,思忖:“这人地位尊崇,果然便是帝师。不过他语气神态,好像与丰晟大师并不十分和睦!” 正思虑间,又听逻盛炎说道:“既是枯荣佛委派而来,可有带佛门典籍经书?” 当年玄奘法师前往天竺求取真经,世人皆知。逻盛炎也早已仰慕很久,所以脱口便问了出来,宁枫闻言不由暗暗叫苦:“我连佛门《金刚经》都没有看过,哪里会带着什么经书?” 他眉头皱起,不知如何作答?一旁丰晟大师急忙解围说道:“启禀陛下,佛经乃圣人之言,不可轻得。以当年玄奘大师的身份,也是徒步前往天竺方才取来。我南诏众寺若有诚心,也当效仿先贤,岂能让中土圣寺派人送过来?” 逻盛炎闻言一愣,笑道:“大师说的是,是朕心急了!” 那帝师又开口道:“既然不曾带有典籍,那阁下前来交流佛法,定然是胸有深壑,腹藏乾坤了。我看陛下不如召集太和城的各大寺庙方丈,在崇圣寺也举行一场法会,辩道论佛,如何?” 逻盛炎又是大喜,神情兴奋之极,显然是对这提及颇为期待。 宁枫见帝师处处刁难,心中暗想:“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这南诏帝师与丰晟大师之间素有矛盾,此番他明着对我,实际上是想让崇圣寺声威扫地。” 他感念丰晟大师恩德,心想着该如何化解此刻窘境?忽听大师又道:“陛下误会了,宁枫他此行也不是来……” 宁枫听大师为相助自己,不惜拂了逻盛炎和帝师之言,心中感佩,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他站起身来,打断丰晟大师,笑道:“启禀陛下,在下此来,确实是为了与南诏众寺交流佛法,举行辩论大会的。” 众人闻言一阵惊奇,大臣们虽然对宁枫的身份再无怀疑,但眼见他年纪甚轻,言行举止也不像是修佛多年的风度,所以对什么佛学交流倒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听宁枫亲口说出,不由又神情一振,南诏国中自国君到平民,人人崇佛,若能与慈恩寺的人来一场辩论,可算是难得一见的盛会了! 丰晟、洪遵二僧也是讶异之极,不知道宁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帝师嘴角冷笑,直直地看过来。 宁枫顶着众人的目光,心中不由微微紧张,他默念了几句凝心法诀,便行礼笑道:“在下在中原时,便久闻南诏国中佛门盛行,不下天竺。所以窥基大师派我来,传播经论,交流佛法心得。但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到了南诏国,见寺庙如星罗棋布,遍及国中每一城,而且人人修行经典,礼佛论道。在下虽负有所托,但心中竟一时起了忐忑之意。” 他说话间再无胆怯之意,心中议定的言语滔滔而出。连起初对其颇有几分不屑的逻盛炎也微微惊讶:“听说天朝上国,人才辈出,今日一见,连一个小小少年在朕面前都能高谈阔论,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又听宁枫口中对南诏颇有推崇之意,便笑着问道:“哦,不知佛使心中想了些什么?” 一旁的丰晟大师似乎是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笑。 宁枫恭敬回道:“在下年纪轻轻,虽然也曾修了些佛法,得到窥基大师的认可。但来到南诏这等佛国之中,仍自觉修为不够,尚不足与丰晟大师等诸位高僧辩论。若是执意如此,不仅有违窥基大师的本意,更是对南诏的不敬!” 逻盛炎闻言哈哈大笑:“佛使太过谦虚了。不过即使不举行辩论大会,也当在宫中多逗留几日。南诏国内人人都懂经论,佛使在此,定然不会寂寞。” 帝师于一旁又惊又怒,他本来还准备以此为契机,让崇圣寺颜面扫地,想不到这小小少年三言两语,竟然便让逻盛炎龙颜大悦,他千思万想,对此刻情况也是始料未及。 宁枫急中生智,陡出诡计,虽然侥幸成功,但其实暗地里是紧张之极。他想着道宣的伤势随时都有可能恶化,自己哪里有空在此逗留?不如趁此机会说明此行的目的,早日找到木厄毒的解法,好回归中原! 他又细思片刻,说道:“陛下,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南诏国中虽然是佛门鼎盛,但佛家典籍经书,博大精深,连当年玄奘祖师前往天竺,也不过是带回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若是南诏能与中原来一场法会,定然是盛况空前,所得者大。而且佛门中素来有辩佛论道的传统,在下佛法未精,不能成言,便想着早日回去,让窥基大师另派一位高僧前来,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逻盛炎大喜,道:“若真能如此,那可是举国盛况,空前绝后了。” 宁枫见其已然入彀,心中暗暗欣喜,却忽然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但这场辩论会,恐怕一时半会儿举行不了!” 逻盛炎奇道:“为何?难不成是南诏与中土相隔太远?若是这个原因倒是无妨,我国中有最擅奔跑的骏马,和最为豪华的飞车,佛使乘坐,一日即可回到中原!” 宁枫摇摇头:“在下曾学过一些御风之术,往来倒不是难事!” 逻盛炎对佛学辩论极其有兴趣,此刻见宁枫面有难色,心中疑惑,说道:“佛使有什么难处?尽可言明,只要朕能够帮忙的,一定举国之力相助。” 那坐在一侧的帝师虽不知宁枫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心中确定国君已然掉入圈套之中,忍不住出言道:“陛下,我们先听佛使说完,再做决定不迟。” 逻盛炎也觉自己过于急切,当下哈哈一笑:“帝师说的是,佛使先说来,与朕听听。” 宁枫思虑片刻,目光与丰晟大师相交,见其面目淡然,并无阻止之意。他心下大定,说道:“回陛下,只因慈恩寺中最擅佛法和辩论的道宣大师不日前遭遇魔教妖人围攻,大意之下竟然中了传说中的木厄毒,伤势垂危,无法来到南诏了!” 帝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神情颇为古怪。却听逻盛炎讶异道:“魔教?是中土那三十年前已经覆灭的魔教吗?”面色中稍有惊慌,又道:“前些年我南疆也有魔教残余横行,所幸丰晟大师率领佛门,已经将其驱逐出境,想不到竟然又逃到了中土,真的是除之不尽。” 丰晟大师合十道:“此都赖陛下治国有方,臣民同心一气,才能对抗这些妖魔。不过既然中土又有妖人横行,我南诏也当相帮才是。” 逻盛炎闻言点点头,他当年因与李唐王朝交好,所以曾出兵对抗武皇。但数年过后,他眼见武皇竟然荣登大宝,君临中土九州,心中既惊讶又颇有些惧怕,生怕武皇顾念当年之事,又派军队侵袭。所以此刻眼见有机会能够示好武皇,心中正求之不得。 与帝师对望一眼,便笑着问道:“佛使,我南诏虽不及中土神州那般地大物博,但千里南疆丛林中也颇有些其它处难以寻得的灵药。佛使若有需要,尽可采去为道宣大师治疗伤势。” 宁枫闻言一喜,却又暗想:“看来南诏国君并不知晓这五灵厄毒的危险之处,难道当初帝师对他有所隐瞒?” 心中颇为疑惑,但见逻盛炎笑着看向自己,他脑中热血一涌,说道:“回陛下,在下这次前来除了交流佛法外,确实也是为了寻找治疗木厄毒的方法。不过此中关键却不在灵药,而与南诏的一些旧事有关。” 他深知当年两国交战之事乃是忌讳,所以不好言明,暗中思虑该如何说出口? 逻盛炎疑惑问道:“南诏旧事?佛使指的究竟是什么?” 宁枫深呼一口气,说道:“在下听说,南诏丛林中曾经出现过一种火厄僵尸,但是后来又神奇的消失了。所以在下想南诏国中是不是有治疗五厄毒的秘法,特前来询问。” 他所言已经尽量没有提及当年战争一事,心想以逻盛炎如今对于中原朝廷的态度,应当不会再介怀。没想到他话刚说完,便觉整个大殿中气氛古怪,所有大臣们看向自己的目光竟似包含有一股愤怒之色,便连国君逻盛炎也笑容消失,面色冰冷。 宁枫心中讶异:“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吗?”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传音想向丰晟大师询问,却见那座上的帝师眉目一拧,猛地拍案坐起,大叫道:“大胆妖人,还敢装作是中土圣寺的佛使!来人呐,把这少年打入牢房,择日问罪!” 第184章 来使 帝师此言一出,门外顿时涌入数名身着赤甲的金枪卫士,面色凶狠,朝宁枫扑了过来。 宁枫惊骇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不由朝丰晟大师看了过去。大师犹豫片刻,缓缓站了起来,合十向国君说道:“陛下,这少年自中土而来,不知国中禁忌,还望陛下恕罪!” 逻盛炎神情虽然愤怒,但踟蹰不决,众侍卫见圣僧与帝师意见相左,不由茫然,站在原地等待陛下指示。 帝师冷笑一声:“自中土而来?哼,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当初陛下也曾下令封锁消息。这少年若不是魔教的奸细,又是从何处听来?” 宁枫听得一头雾水,暗想:“他们所说的事情,是那火厄僵尸么?”可是,此事他是从窥基大师口中听来,原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烟消云散,但瞧国君、帝师和众大臣的神情,看来并非如此。 他哪里知晓,当年那些火厄僵尸击退*之后,竟然失去了控制,反而一路攻城掠地,向南诏国都太和城进军。便连丰晟大师率领佛门武僧也不能与之对抗,若不是帝师突然前来,以绝高修为消灭了僵尸军队,恐怕南诏国早已沦为鬼域了。 自此以后,火厄僵尸便成了南诏国中的禁忌,绝不许任何人提起。而逻盛炎也一直以为这是魔教妖人的阴谋,所以对国中残余的魔教众大肆搜捕。 那些入侵的中原士兵更是险些全军覆没,逃回的不过十之一二。那时武皇刚刚掌权,虽勃然大怒,但她担忧这是佛祖降下的报应,便听从了窥基大师的建议,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对外只说是军队在南疆丛林误入沼泽,中瘴气而死。 当今知晓那火厄僵尸事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所以南诏君臣听到宁枫说出此事,皆心中大怒,怀疑其身份。帝师本就对中原和魔教深恶痛绝,便趁此机会,污蔑宁枫是魔教的奸细。 逻盛炎想起当年僵尸军兵临城下的境况,心头一阵悸然,对宁枫的怀疑又增加了几分。丰晟大师见自己的计谋终于得逞,心下暗喜,但仍是劝道:“陛下三思,当年中土的军队虽然死伤殆尽,但总还有幸存之人。消息是他们传出去的,也未可知。” 宁枫此刻也听洪遵悄悄传音告知了一切,心中不由又是懊恼又是自责,想着该如何自明身份? 却听帝师冷笑一声:“大师应该也曾听说,当年派出军队的武则天权势未稳,她怕惹来中土权贵怨愤,所以早就下令所有人不准提及此事,透露消息。大师还为这少年辩护,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他此言暗指丰晟大师和宁枫有所勾结,其心可诛。 宁枫一时百口莫辩,心中后悔已极。而丰晟大师被帝师这一番污蔑,也是愕然当场,不敢再说。 逻盛炎见状,猛地一挥手,道:“把这少年拿下去,隔日派人前去中土慈恩寺,问清楚窥基大师到底有没有派遣佛使来南诏!”众侍卫轰然应命,拥了过来。 宁枫心头大急,虽然逻盛炎到慈恩寺求证之后,必然会相信自己的身份。但是南诏使臣这一去一来,恐怕一两个月都已经过去了,那时道宣大师的伤势…… 他想要出手,逃出此间困境。但先不说帝师修为深不可测,殿外又有百名侍卫合围,能不能逃脱是一回事。便是这解毒之法,他离开皇宫之后,又去何处寻来? 一时宁枫竟已陷入两难之境,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丰晟和洪遵两位大师见此间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便悄悄传音宁枫,让其稍安勿躁,待国君怒气稍平,他们再好言相劝,将其救下来。宁枫闻言,只好答应。 众侍卫正将宁枫绑缚,押往天牢时。突然殿门外走进来一位年老太监,正是阁总管,他见到殿中情况,面色却是平复如常,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是跪下请安。 逻盛炎正在气头上,冷冷问道:“你进来做什么?不知道朕正与大臣们商讨国事吗?” 阁总管侍奉左右多年,平日深得国君宠幸,但却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全身一颤,俯首道:“回……回陛下,非是老奴胆大闯进来,而是宫门外来了一人,自称是中土朝廷来的使臣,要面见陛下。” 宁枫闻言讶异,素闻武皇和南诏不睦,怎么会派遣使臣前来?而且即使派人来,也当是百人使团,怎么会是区区一人?他心中疑惑,逻盛炎和帝师、丰晟大师等人也都是惊讶神色,没料到时隔四十多年,中土竟然会主动示好! 丰晟大师愣了片刻,趁机说道:“陛下,正好中土有使臣前来,让他瞧一瞧宁枫他究竟是不是慈恩寺的人,岂不甚好?” 帝师眉头一皱,刚要讲话,却见逻盛炎整理衣冠,淡淡道:“大师所言甚是!”又对阁总管说道:“宣中原使臣进殿!”阁总管领命而去。 宁枫见逻盛炎虽然面色淡漠,但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激动情绪。他南诏国再怎么强盛,也不能与天朝上国相提并论,这几十年来,他日夜担惊受怕,担忧武皇会再次派兵前来。 想不到天朝果然派人前来,却不是军队,而是使臣。逻盛炎顾不得其它,便急忙召见,一时倒将宁枫的事情放置脑后。众侍卫见状,便又退出了殿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旁帝师虽心有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大殿众臣窃窃私语,忍不住都站了起来,纷纷透过殿门缝隙,朝那蜿蜒如长龙的走廊看去。 过了片刻,门外的侍卫宣声又响起:“天朝使臣觐见!” 便连宁枫也忍不住翘首眺望,他在万国来朝时见过不少王公贵侯,说不定这使臣他也见过。 殿外两名侍卫推开厚重的殿门,一个身着青色华贵长袍,风度翩翩,神态从容的使臣走了进来。宁枫一见,几乎要惊呼出声,因为这来使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南疆丛林中相救的望月神宗李玄。 宁枫思虑片刻,便恍然大悟:“原来玉婵仙子和李兄此行是作为使臣拜见南诏国君的,我早该想到了。”他微微一笑,却又有些疑惑:“不知道玉婵仙子为何没有随李兄一起前来?” 李玄躬身行礼道:“周朝使臣李玄,拜见南诏皇帝陛下!”周是当今天朝的国号,乃是武皇在十二年前所立。逻盛炎当年便是因为受李唐荫封,所以才起兵对抗武皇。此刻见中原已经改朝换代,不由心底一阵异样。 片刻后,才恢复神情,笑道:“原来竟是天朝使臣,果然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一路定然是辛苦了,来人快赐座。” 李玄躬身称谢,随后又与众大臣一一行礼。待向丰晟大师走过来时,宁枫心中一紧,生怕被他认出。但见李玄神色如常,只是隐隐间多了一丝疲惫,其它并无异样。他方才恍然:“那时我改变了容貌,看来李兄已经认不出我了。” 不过宁枫此刻乃是待罪之身,只是朝李玄拱手回礼,也不多言。 李玄礼节完毕,便又走到殿中央,躬身道:“禀南诏皇帝陛下,一年前武皇在神都洛阳举行万国来朝盛会,广邀八方友邦,共商盛举。但南诏因为种种事宜,却并未成行,所以武皇特派我前来,以结两国友好。” 其实在万国来朝之前,武皇也曾派人送来国帖,但逻盛炎听了帝师的劝告,并未回复。但他想到这些年武皇文治武功,开疆拓土,比之前朝太宗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又有些后怕。 此刻见武皇派使臣前来,尴尬之余,便有心示好。当下急忙说道:“天朝盛会,朕因国务繁忙未能前去,心中一直后悔。待得此间事了,朕一定亲自组织使团,前往天朝拜见武皇。” 众大臣闻言,皆是一怔,随即暗暗欣喜。他们身为南诏人,一直不愿意与天朝为敌,只是碍于帝师,不敢多言,此刻见到国君也是如此想,不由纷纷出谋划策,商议日期。 帝师脸色不愉,突然又道:“我听说天朝乃礼仪上国,万乘之邦,怎么出使南诏,只来了你区区一人?莫不是藐视我南疆小国,又或者身份是假冒的?” 左右闻言,纷纷噤声不言。 逻盛炎兴奋之余,没有思虑那么许多,此刻经由帝师一提醒,也是疑惑涌上心头,目光不由瞥向一侧的宁枫,默然不言。 哪知李玄不慌不忙,又拜道:“回陛下,帝师。在下领先天朝使团,早一步觐见陛下。我想最多五日,武皇送予南诏的礼物便将抵达太和城。” 宁枫于一旁仍是略略疑惑,即使天朝使团因人多势众,速度比不上李玄等人,但玉婵仙子本是与李玄同行,为何却不见身影,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他思虑间,突然看到李玄的衣角沾染了一丝腥红,显然是血迹。他心中一蹬:“果然如此!”不由为那没有现身的玉婵仙子暗暗担心。 第185章 火厄 逻盛炎见李玄应答如流,浑无惧意,心中便打消了疑虑,笑道:“好,好!上使一路奔波,必然辛苦。来人,带上使前往偏殿沐浴休息,明日举行国宴,欢迎天朝使臣!” 左右刚要领命,帝师又打断道:“陛下,稍待片刻!” 逻盛炎怕帝师又对天朝上使出言不逊,惹来武皇不快,便皱皱眉道:“帝师还有事情,待明日宴会结束再说不迟。” 帝师道:“回陛下,臣只是想,丰晟大师今日带来的这少年自称是中土慈恩圣寺的人,上使说不定也认识,让他当场认一认,岂不是省了再往慈恩寺求证?” 逻盛炎闻言恍然:“若不是帝师提醒,朕险些忘了!”随即指向宁枫,对李玄道:“今日这少年来我宫中,称是奉天朝窥基大师所托,前来交流佛法的。但帝师怀疑其身份,上使可否帮朕指认一下,以免惹来误会。” 李玄虽不知前因后果,但略一细想,已知大概,当下便躬身领命。 帝师嘴角荡起一丝冷笑,众人说话之际,他早已暗中观察。上使看到宁枫时,那神情目光,明显是素不相识,反而是宁枫面色有异,似是惊慌错乱。他虽然看不出宁枫究竟是何身份,但心中却十分确定,中土慈恩寺绝不会派这么一个少年来交流什么佛法,只要趁此机会给宁枫冠上罪名,进而再搜罗证据污蔑丰晟大师,打击南诏佛教。 假以时日,他帝师便可以独揽大权,那时便是国君,也不能越过他与武周朝廷恢复邦交! 此刻宁枫却是心中焦急,他知晓李玄已经认不出自己,若是现场指认,自己岂不是坐实了魔教奸细之名?眼见李玄一步步走来,他胸膛砰砰直跳,一时却又想不出有何妙计能够脱身? 李玄走到宁枫面前,仔细端详片刻,突然微微一笑,回首向逻盛炎道:“禀陛下,此人在下曾在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在窥基大师身边修行佛法,至于来南诏交流佛法之事,在下并非佛门中人,所以没有听说。” 他此言一出,宁枫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我已经换了容貌,为何他还为自己圆谎?”一时百思不得其解。那帝师也是面目愕然,始料未及。 丰晟大师合十笑道:“陛下,看来误会已然解开了。中土朝廷和佛门同时来使,对南诏来说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逻盛炎也是龙颜大悦:“大师说的甚是!” 帝师心中议定的计谋便被上使的一句话全然打乱,不由又惊又怒,冷冷道:“原来我们都是误会佛使了,只是佛使下次可勿要提及什么火厄僵尸和魔教了!” 宁枫闻言心中暗怒,这帝师还是千方百计想要激怒国君,挑拨南诏和天朝的关系。不过此刻逻盛炎欣喜万分,却不计较。 一旁的李玄不知之前发生了何事,便暗中传音与宁枫,询问详情。宁枫听其语气,似乎是认识自己一般,微微诧异,但还是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李玄闻言点头,突然走出道:“禀陛下,说起魔教,在下之所以独自一人前来,乃是因为半途中受到一群妖人的拦阻,拼杀多时,在下便与同伴走散了。” 宁枫一惊,果然如自己猜测一般。看来魔教后来又集结了高手,若不然,凭玉婵仙子和李玄的修为,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逻盛炎最恨魔教,闻言不由拍案怒起:“大胆妖人,竟然敢伏击天朝使臣,朕一定要将他们全数剿灭!” 帝师出列道:“陛下稍安勿躁。南诏境内的魔教徒几十年前便已被陛下全数抓起来了,怎么会又突然出现?依臣看,恐怕上使是遭到了些绿林强盗的袭击,误认为是魔教也未可知。” 逻盛炎怒气稍平,将信将疑。 却见李玄上前一步,又道:“帝师说的甚是。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逻盛炎点头道:“上使有何请求,与朕说来!” 李玄道:“请陛下恩准我前往丛林,一探究竟,看看他们是否是魔教的人?同时也可以寻找我那些失散的同伴!” 逻盛炎大喜:“上使此言甚善,朕即日便派精兵五千,交给上使指挥!” 李玄摇摇头,道:“陛下,此行若是人数太多,反而是会打草惊蛇。在下只需一个人即可!” 逻盛炎点头称是,道:“上使需要谁同行?” 李玄手指一点宁枫,淡淡道:“便是他!”宁枫闻言怔然,不知李玄为何如此帮助自己? 逻盛炎也是一愣,旋即笑道:“朕倒忘了,你们同是天朝子民,又曾有过一面之缘,此次同行,再合适不过。但丛林中危险众多,你们两人势单力薄,真的不需要朕的亲卫随行么?”他担忧天朝使臣若是在自己的国家遇害,恐怕会惹来祸端。 李玄点头道:“陛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在下曾修过一些道法,自保不成问题,若有危险,我们一定来求助陛下。” 逻盛炎不再坚持,只好道:“既然上使执意如此,那朕也不勉强了!”帝师突然道:“陛下,不如将军中新制作的赤磷火交予上使,若是遇到歹人,也好发信号通知城中军队。” 逻盛炎点头道:“帝师此言甚妙。来人取赤磷火来!” 宁枫和李玄两人点头称谢。逻盛炎和众大臣又挽留片刻,皆被李玄以同伴生死不明,婉言谢绝。逻盛炎无奈,与丰晟大师、帝师一道,将两人送至城门外。 南诏君臣一走,宁枫便拱手谢道:“此次多谢上使解围了,若不然,恐怕我此刻已经在南诏国的天牢里了!” 李玄闻言笑着打量宁枫,道:“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不知道此刻该称呼林兄,还是宁兄呢?” 宁枫一惊,也改口道:“李兄,原来你早已将我认出来了?”转而一想,又奇道:“不过……”他心中奇怪,即使李玄认出了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玄笑道:“宁兄莫要惊讶,其实你在丛林相助我们击退魔教时,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历。但后来玉婵仙子却忽然说,你便是那在万国来朝上一显神威,令东瀛小国颜面扫地的宁枫,更是那近年来声名卓著,一时无两的妙应仙人之徒!” 宁枫闻言恍然:“原来如此!”不由又想到玉婵仙子那澄澈如清水的双眸,心中一动,自己早应该想到瞒不过这心思玲珑,聪慧之极的玉门嗣主! 李玄又道:“那日万国盛会,其实我也在神宫之列。宁兄意气风发,智退东瀛小丑,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宁枫被他这么一称赞,略有些不好意思。李玄叹道:“那时我就想上前结交宁兄,可惜后来神宫惊变,百里都陷入一片火海。待一切平息之后,冰门门主和东海青叶道人却又同时说你乃是魔教妖孽,种种的灾祸都是因你而起。武皇大怒之下,竟将你斥为妖魔,全国通缉。” “但武皇派出羽林军搜寻,却怎么也寻不见你的踪影?我们还以为你已经……” 宁枫闻言一阵怅然,这大半年来所发生的种种,皆可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一时难以说清楚。他忽然想到一事,急忙问道:“李兄,不知我可有我那雨儿妹子的消息?” 李玄笑道:“你是说清净佛梦慧大师的弟子?她现在已经加入了神宗,贵为玉簪花神的亲传弟子,地位比我还高!” 宁枫愕然,他原先听闻窥基大师说出此事,还不敢相信。但此刻由身为神宗弟子的李玄说来,宁枫这才不再怀疑,心中却满是疑惑:“为何雨儿会投入神宗门下,难道是被胁迫了?”思虑万分,但对于李玄,却又不好询问。 李玄知晓宁枫心头所想,笑道:“放心吧,你的雨儿深受上官花神恩宠,风光无限呢。”突然神色一黯,沉声道:“但是玉婵仙子她被妖人掳走,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什么?掳走?”宁枫惊骇莫名:“李兄不是说被妖人伏击,走散了吗?” 李玄苦笑道:“那不过是对南诏国君和帝师的托词罢了。”神色一凛,道:“宁兄,我之所以急着将你带离太和城,除了寻找玉婵仙子的下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离开帝师的眼线之外,免得遭到其迫害!” 宁枫闻言一惊,回忆起那帝师的种种言行,似乎是对佛门和天朝有着极端的恨意,若是继续留在太和城,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不由一阵后怕,问道:“李兄,那帝师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对天朝如此仇恨?” 李玄摇摇头:“南诏与朝廷征战多年,互相之间芥蒂颇深。纵是朝廷中有探子深入南诏,也没有刺探到有价值的消息。不过据说南诏帝师修为绝高,远超想象,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朝廷密探数不胜数。” 他说完突然拿出怀中逻盛炎赏赐的赤磷火,转身丢入河水之中,道:“这些赤磷火恐怕被帝师下了些追踪蛊虫,赶紧丢掉。”宁枫凛然,也急忙拿出,虽然肉眼看不清楚,但隐约可以感应其上有一些极其细小的灵力,当下知道李兄所言非虚。 宁枫周身泛起凉意,片刻才道:“李兄,你刚才说玉婵仙子被掳走,又是魔教的人吗?” 李玄摇摇头:“我也不知。但那些伏击的人尽穿红衣,身形极快,迅如鬼魅,连我也难以跟上他们的脚步。我神宗弟子死伤惨重,玉婵仙子更是为了救助下属而中了蛊毒,若不是我奋死抵挡,几乎要当场丧命。” 宁枫闻言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一时却猜不分明。 李玄突然抬起头,回望太和城的方向:“不过我猜测,那些恐怕不是魔教的人,而和帝师有关!” 宁枫大骇:“难道是帝师派人伏击你们?”心中一想,只觉大有可能。那帝师如此痛恨天朝,当然不愿国君对武皇称臣,若是事先得到消息的话,情急之中极有可能出此计谋。除掉天朝来的使臣,不仅可以断了逻盛炎的念想,更是可以激怒天朝,加深两国的仇恨,此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狠毒。 李玄淡淡道:“这虽然是我的猜测,其中也有许多关窍解释不清,但恐怕与事实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突然话锋一转,道:“宁兄,我知道你此次前来是寻找火厄僵尸的踪迹,但若想从帝师那儿得到结果,恐怕是绝不可能的。” 他见宁枫不解神色,沉道:“你想想,当年那些僵尸大军势如潮水,连南诏的上百佛寺都挡不住,那帝师区区一人,如何能化解?” 宁枫闻言心神巨震,他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这点,此刻听李玄提醒,方才觉得其中奇怪之极。 李玄目光炯炯,凝视丛林深处:“我神宗虽然进不了太和城,但对这南疆丛林,却是探查多次。经过数十年,死伤近百人,终于查到了当年火厄僵尸大军的真正主谋!” 第186章 凤尾 “是谁?”宁枫急着问道。他此行便是为了寻找火厄僵尸的踪迹,进而治疗道宣大师身上的木厄毒。但经过此间种种,他早已对从帝师口中得到消息失去了希望,又听李玄一阵分析,更加失落怅惘。 想不到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望月神宗竟然打探出了当年的主谋,宁枫怎能不又惊又喜? 李玄淡淡道:“南诏,凤尾教!” “凤尾教?”宁枫一头雾水,他对于天下道佛两派颇为了解,但却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经由李玄解释,宁枫方才知道,原来这凤尾教乃是南疆极其古老的一个教派,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上古三皇五帝时期。在佛教进入南诏之前,凤尾教一直是此地的第一大教,国内臣民十之八九都是此教的信徒,声势之浩大,几乎可以和中土道门相匹敌。 但后来国君逻凤忌惮凤尾教的力量,便也效仿中土,在国内大肆宣扬佛法,扶持寺庙僧侣。不过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凤尾教便被打压,一蹶不振,从此遁入丛林,变成了一股隐没的势力。 宁枫又惊又奇,想不到南诏国中还有这么一段隐秘往事。怪不得当年那些火厄僵尸大军击退天朝军队之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一直攻到了都城太和城门之下,必然是凤尾教众对当年国君打压一事耿耿于怀,想要将逻盛炎赶下皇位。 但是,有一件事宁枫仍是想不明白。那便是听李玄的语气,似乎当今帝师与那凤尾教有所勾结,才能够以一人之力降服数万僵尸大军,但既然如此,帝师为何不相助凤尾教,直接攻入太和城,那样岂不是可以完全的控制南诏? 心中如此想,宁枫便直接问了出来。 李玄闻言一笑,道:“宁兄别把我想得全知全能了,便是这么点消息,还是朝廷密探用生命换来的。至于其中详情,恐怕除了凤尾教,只有去问帝师了!” 宁枫微觉不好意思,却又暗暗大感头疼。原以为此行有窥基大师的文牒,当不会有太多波澜。但此刻一看,这小小的南诏国中,竟然集聚了凤尾教、魔教、天朝等多方势力,个个暗中角逐,勾心斗角,恐怕其激烈程度,相比天子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不由心中忐忑,但旋即又想到此行关系到玉婵仙子的安危,而且若是能找到凤尾教的人,更是可以打探到火厄毒的奥秘。宁枫几乎按捺不住,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上路吧!” 李玄见其急切模样,不由开玩笑道:“那便要仰仗宁兄了!” 宁枫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两人心中皆担忧玉婵仙子的安危,齐齐御风前行,速度极快。一路上又遇到许多南荒独有的灵兽,或温顺,或残暴,两人不敢耽搁时间,便都避其锋芒,只是树梢枝叶间上下飞行。 虽然朝廷探子查出了凤尾教的一丝踪迹,但此教被南诏皇室和佛门打压太久,已经藏入了丛林深处,不知确切地点。两人唯有先前往李玄、玉婵仙子失散的地点,看看能否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宁枫修为虽高,但为人质朴单纯,幸好有李玄在侧,途中并非直线前行,反是婉言曲绕,踪迹飘渺。一开始宁枫还十分不解,但后来果然在暗中发现不少似是太和城的侍卫,骑乘着飞行灵兽,四下查探。 他稍一细想,便知这是帝师派出的修灵之士,而且看他们的模样,恐怕不是相助自己,而是想趁机除去眼中钉。 宁枫暗暗气愤,心有怨念,但李玄却神态自若,处处留下惑敌的线索。终于过了半日的时间,两人来到了那失散的地点。宁枫暗运灵力,四下探查,一看之下,顿时心头凛然,大为惊骇。 原来四周参天巨木布满刀剑斫痕,深达数寸。乳白色,深红色的树木枝叶顺着沟壑流了下来,间或又有腥红的血迹混杂其中,触目惊心。 便从这残留的打斗痕迹来看,当时望月神宗等人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斗。宁枫不由对这凤尾教生出一丝畏惧之心,能够将玉门嗣主、李玄和其她望月神宗的十数高手逼迫至如此境地,这些伏击的人修为一定不凡。 李玄稳稳落在地面上,低头捡起一缕白色断巾,眉间涌起一丝担忧神色,突然一拳砸在身旁大树上,恨恨道:“当时玉婵仙子她身受蛊毒,修为大减,我真不该丢下她,一个人逃出。此刻她落入敌手,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宁枫见其神情痛苦,又似夹杂着一丝异样的韵味,心中一动,思忖:“难道李兄一直暗中喜欢玉婵仙子?”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李兄莫要太过伤心。他们将玉婵仙子掳走,必然会留下一丝踪迹,我们只要顺着追踪,一定可以将仙子安然救出。” 李玄默然片刻,点点头:“我突然想起来,那些伏击的人身着红衣,衣角上都绣着赤色羽毛,他们一定便是凤尾教的人。” 宁枫也道:“既然如此,玉婵仙子她定然便在凤尾教的老巢。” 两人运足灵力,顿时将周围十里之内笼入神识,细细搜寻。循着些微小的踪迹,向丛林深处走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周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周遭树木也不再是郁郁葱葱,青翠葱茏,反而是大片大片的赤红橙黄,如火如荼,仿若霞光沉积于此,又像是传说中的珊瑚群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这等恶劣环境下,许多灵兽也不敢贸然来此,四周苍狼虎豹陡然少了起来。但两人却毫不轻松,因为这里虽然没有猛兽,但却又多了许多凶恶的毒兽,诸如火灵蛛、碧火蚁、青蓝双蛾……随便被哪个咬上一口,也必然身中蛊毒,无药可解。 宁枫体内的鬼灵此刻反而成了一道护身符,那学毒兽蛊虫虽然凶猛,却不敢靠近他的身侧。反而是李玄,身无长物,竟然也对兽蛊毫不畏惧,宁枫见之,不由暗暗称奇。 又过了片刻,宁枫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皱眉道:“此地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热了?” 李玄闻言突然停下脚步,神色凝重,沉道:“恐怕我们已经来到传说中的赤炎火山脚下了!”又见宁枫疑惑神色,便解释道:“赤炎火山乃是南荒丛林中的一座高山,每隔几年便喷发一次,每次皆可将百里丛林夷为平地,更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将天空都映成红色。久而久之,山脚遍布火山岩浆、有毒的烟气,还有许多只有在此处才能看到的凶恶灵兽。” 顿了顿,又道:“而且据说那凤尾教的巢穴便在此处。” 宁枫闻言一震,立马将身体不适抛诸于脑后。两人又向前飞行,同时藏匿气息,免得被凤尾教众发现。又过片刻,隐隐可听见隆隆之声,像是大地在低沉怒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生出担忧,若是这么不巧正遇上火山喷发的日子,那可凶多吉少了。 宁枫抬头一望,可见几道黑烟从东南方飘起,转瞬又与碧绿赤红的雾气毒瘴混合在一起,滚滚盘旋。一阵狂风刮来,雾气纷扬,恶臭扑鼻,四周的情景也如隔轻纱,朦胧模糊,瞧不分明。 越过一处红色丘陵,又听到一阵哗哗水流声音。宁枫浑身汗出如浆,正口渴难耐,闻声大喜,趁势冲下。却被李玄一把拦住,道:“宁兄小心,这河叫做赤水河,河水中遍布火山灰和硫磺,有剧毒,可不能随意饮用。 宁枫一听,顿时大失所望。但仍是忍不住朝河边看去,但见岸上水汽蒸腾,青光笼罩,隐隐可见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怪兽正在河边低头饮水,瞧见两人身影,纷纷抬头怒吼。宁枫细细辨别,可见一些赤豹、巨罴、红尾龙等凶兽,个个面目狰狞。 忽有一头雄狮从林间冲出,狮髯熊熊如火,周身皮毛如红炭,威风之极。那些河边的凶兽见状,纷纷呲牙咆哮,冲突跃起。炎狮大吼一声,猛地高高扑了过去,瞬间便将一头赤豹撕成了两半,鲜血横飞,落入河水之中。 那些凶兽见状,惧怕之极,便为炎狮让出一片区域,退至两旁,伏在地上,战战噤噤。 李玄说道:“这些凶兽一直生在火山脚下,几乎没见过人类,所以一时倒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我们还是绕道而行,不要与它们起冲突。” 宁枫深以为然,两人便御风高高飞起,终于跃在重重瘴气之上。只见远方一座赤色的高山直插云霄,茫茫不见峰顶,仿佛是传说的擎天巨柱一般。 正惊叹间,又闻远处轰隆声接连传来,红光闪耀,无数道岩浆巨石冲天飞起,在空中缤纷爆炸开来,形成一团遮天蔽日的蘑菇云,翻腾飞卷,或飘散至远方,或化为蒙蒙火山迷灰,当头洒落。一时地动山摇,颇为壮观。 宁枫惊骇:“难道这赤炎火山爆发了?”李玄摇摇头:“若是火山爆发,阵势可要比这要大的多了。不过看眼前景象,恐怕立爆发的日子也不远,我们可要抓紧时间!” 宁枫点点头,忽有数十颗赤红色的巨石从身边落下,掀起炎炎飓风,炽热难当,便连头发衣衫也被烤的卷起,散发出一阵焦味。他大吃一惊,说道:“我们得找个避身之所,不然恐怕要被火山灰活埋在这里了!” 两人便又俯冲而下,进入一处丛林之中。这里与赤水河相隔不远,得河水灌溉,竟又出现一处葱茏密林,在周围火光弥漫,赤炎升腾的环境中,无异于一片绿洲。令人欢喜之余,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造化之功。 两人虽修为卓著,但连着飞行了半日,也觉灵力消耗过大。便缓缓降落在树梢之上,在枝叶间穿行,突有一阵热风吹来,裹挟着万千翠绿的光点纷纷飘落,附着在周围岩石、大树跟上,竟转瞬吐出绿芽,生长蔓延,化作茫茫一片碧色。 宁枫精通岐黄之术,见状脱口道:“碧萤草!”此草他曾在师父的锦囊中见过,乃是南疆中特有的灵药。它生长在炽热的环境之中,可以在瞬间开花传粉,随风飘落,生长极快,而且在黑暗之中可以发出淡淡的幽光,连成一片便如无数萤火虫,相隔百里也能瞧见。 此草生命极短,又有剧毒,所以很少有灵兽会轻易靠近。不过若是将其研磨成汁,混以其它温和的草药,外敷可以治疗烧伤、刀剑砍伤……见效奇快! 宁枫不由大喜,急忙跳了下去,小心翼翼得采摘起来,放入乾坤袋的碧玉葫芦之中。碧萤草对于生长环境极为苛刻,若是此时错过,恐怕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了,宁枫一时忘乎所以,不过片刻已是采了一大片。 李玄见他神情,微微一笑,便站在树梢上四处探望,同时缓缓前行。突然目光一凛,仿佛看到了什么,急忙小声提醒宁枫。连着叫了几次,宁枫方才听到,抬头看到李玄凝重神情,他心中怔然,便舍去碧萤草,跃上枝头,循着其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的青色布衫的白面少年,正背着一草筐,站在丛林之中。而其四周,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珍稀灵药! 第187章 火僵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皆是茫然疑惑,此处位于赤炎火山脚下,丛林又遍布蛊虫毒兽,可说是凶险万分。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在此怡然自得的踱步采药? 李玄搜寻半日,却不见玉婵仙子的踪迹,早有几分不耐,此刻又见到这少年一个人在赤炎丛林中,十有八九便是凤尾教的人。他不与宁枫商议,便欲闪电偷袭,将其擒住。 宁枫急忙将其拦下,见李玄露出些许不悦之色,他悄悄传音:“莫急,你瞧瞧四周!” 李玄一怔,急忙运灵感应而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四周几株巨树之上都站立有数名红衣人,隐隐将白面少年围在其中。他们气息内敛,又身处半空的红色云雾之中。李玄此刻又心急焦躁,一时竟然没有发现。 宁枫悄声说道:“他们的目标好像是这少年,只是不知道占尽上风,为何还不动手?” 许久不见回应,他微觉诧异,不由向身旁李玄看去,但见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有愤怒之色,与平常的淡然从容判若两人。宁枫惊奇,急忙询问。 片刻才听李玄恨恨道:“这些红衣人便是那些掳走玉婵仙子的人!” 宁枫瞬间恍然:“原来便是他们!”怪不得,这些红衣人气息低沉,修为绝高,而且身处空中毒雾瘴气之中,竟然毫发无伤,身形仿若铜铸,动也不动,果然非同常人。 也不知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陷入别人的包围中而不自知。宁枫本心地善良,又见少年采集灵药,乃是同道中人,不由颇有好感,当下便生了救助之心。 宁枫知晓此刻与红衣人狭路相逢,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战。但这少年体内灵力薄弱,好像并不负有修为。他悄声让李玄稍待,随即便传音那少年,让其赶紧寻一安全之处隐蔽,免得被波及其中。 少年听到声音,神色一变,急忙站起身来,朝四周看去。张望了片刻,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当下摇了摇头,便又重新弯腰采药。 宁枫见其身处危险还如此淡然,只觉好气又是好笑,当下又暗暗传音,让其朝东北方看来。少年这才知晓这声音不是幻觉,循声一看,便见到了宁枫二人的身形。 不过他修为甚弱,并不会传音入密之法,便大声喝问:“你们是谁?为何跟在我身后?” 宁枫暗叫糟糕,这少年如此不听劝告,岂不是惊动了周遭的凤尾教众?他凝神探查,果然见那些红衣人身形一动,隐蔽的目光似乎已经投向了自己和李兄二人。 他知道再躲藏也已经没用了,也脱口大叫:“别采药了,快跑!” 少年闻言,终于惊醒过来,嘴角似乎露出一股奇怪的微笑,也不管身后情况如何,撒腿便跑,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宁枫好笑:“笨头笨脑的,逃命倒是挺快!” 一旁李玄淡淡道:“宁兄,我们还是先关注一下自己吧!” 宁枫闻声一凛,四周的红衣人果然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他细细一数,左边右边加起来,足足有八个人,且个个身着宽大红袍,看不清面目,但相隔甚远,已可感应那红袍下庞大的灵力。 两人在密林中寻找多时,此刻终于碰到了这些掳走玉婵仙子的凤尾教众,当下再也按捺不住,同时拔剑出鞘。一个手执云歌剑,玉光横朔,闪耀奇芒。一个横握七星龙渊,巨龙伏身,冽光寒髓。 宁枫许久未曾动手,早已感觉憋闷,此刻神剑在手,豪气陡生,叫道:“李兄,我们一人四个,可别抢啊!” 李玄也被其感染,加上搜救玉婵仙子心切,便也笑道:“哈哈,那我们便比试一番,看是你的云歌剑锐利,还是我的龙渊更具锋芒!” 话音未落,宁枫已然脚下生浪,如闪电般掠出,剑芒闪耀,直直的朝先头的一名的红衣人攻击而去。他虽然自负修为,但也不是轻敌之人,和李玄的一番对话除了鼓舞士气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试探这些凤尾教众。 原想他们能够伏击望月神宗的高手,修为定然不弱。一般人被宁枫这般讥讽,早已发怒,使出杀招。但这些红衣人心性竟如古井,毫无波澜。 宁枫心中凛然,知晓遇到了强敌。他催灵入剑,使出一招“梵音急节”。此招乃是借剑上铭文的力量,出招迅猛,顿时一股寒芒气浪汹涌而出,四周的绿叶红枫叶被卷在其中,形成一道飓风。 原以为此招使出,即使不能击败对方,也可逼迫他们露出原形。但宁枫只感觉眼前闪过四道红芒,在自己的剑光之中来回纵横,竟没有伤到分毫。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李玄说对方身法诡异,迅疾如魅魂了! 他自习得九宫洞天术以来,对于步法御风之道极其有自信,即使偶尔输给别人,那也是灵力不如,怪不得洞天术本身。但此刻见到有人竟能使出这等精妙的身法,他一时生出几分好胜之心。 “来得好,且看是谁更快一些?” 宁枫微微一笑,运转定灵珠,轰然调出巽风鼎的灵力。此灵飘忽难寻,变化多端,再佐以洞天术,可说单论身法,天下间已无人可出其右。他速度运转极致,终于跟上了红衣人的脚步。 对方见宁枫飞至自己前方,也不惊讶,反而是四人身形同时一滞,随即双手从长袖中闪电袭出。四条赤火化作的龙蛇以迅雷之势向宁枫合围而来。 宁枫见他们终于出手,收起玩乐之心,哈哈一笑:“你们只会玩火么?”巽风之灵轰然喷薄而出,宁枫身体周围陡然凝出数团风暴,那些火龙被卷入其中,再难逼近分毫。 他手中长剑又是一挥,定灵珠的涡旋之力顿时将对方的火龙化为己用,再混以滔滔不绝的巽风之灵。转瞬变作了九易心法中的鼎之道,火借风势,风化火形,一举将四名红衣人尽数笼罩其中。 他由三才之道和清净无影剑化出九易心法,已足可列入世间一流功法。但终究修炼时日尚短,不能收放自如。这四名凤尾教中被鼎之道击中,难以幸免。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玉婵仙子的下落,看来是不行了。 他不由看向另一侧的李玄,但见他龙渊剑上七星闪耀,如引星辰。四人之中已有两人被其斩于剑下,横尸当场。宁枫见状大叫:“李兄,留一个活口!” 李玄闻言一愣,笑着应道:“果然还是小看了宁兄,竟然解决的这么快!” 宁枫微微一笑,也不上前帮忙,只是站立树梢观战。正要去红衣人的尸首旁搜寻一番时,却忽觉身后热浪翻滚,皮肤灼痛,他大吃一惊,急忙跃身闪开,但见那“丧命”于鼎之道下的四个红衣人却又冲了出来,不仅毫发无伤,便连衣衫也不曾烧焦半点。 宁枫心中骇然,竟然能从九易心法下逃出升天,这凤尾教究竟有何神通?他回头一叫:“李兄,看来还是你赢了!”他不敢大意,急忙运出坤地和兑泽二鼎,祭出上泽下地的阵形。 兑泽之灵乃是奇灵,可以陷没对方的攻击,化解于无形。再加上防御一等一的坤地鼎,顿时将对方四人的攻击尽数挡了下来。尤是如此,他也感觉胸膛一股大力撞击,喉头生甜,急忙运气方才压了下去。 经过这一番较量,宁枫已经看出对方皆擅火灵,出招霸道十足,无遮无拦。但若是一击不中,便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想来这些凤尾教众自负修为绝高,便力求招式迅捷,不顾防御。 宁枫思虑片刻,嘴角一笑,道:“既然你们这么不怕死,那我也不客气了!”话刚说完,却不上前攻击,反而是御风踱步,绕着四周的红枫巨木来回穿行。一时虹影闪烁,剑气纵横,火浪横天。棵棵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参天巨木也拦腰斩断,木叶漫天飞舞。 宁枫精擅医药,对于草药、树木有一种异样的情感。见到这些木灵被火舌舔中,化作焦炭,心中不忍。他突然在空中翻腾回身,转而便是一剑震雷之剑刺出,当头的一红衣人躲闪不及,终于被气芒贯穿身体,惨叫也没发出一声,便倒地不起。 另三名红衣人见同伴身死,头也不回一下,仍是闪电追击。宁枫心中暗暗鄙夷,在一株栖霞木周围绕了几圈,又是一道坎水剑刺出。坎水虽柔弱,但却深得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的真谛,当下又两名红衣人缠住,不能脱身。宁枫瞬手又是几道剑光劈砍而去,两人转瞬身首异处。 片刻之后,仅剩一人。宁枫虽胜得酣畅淋漓,却不轻松,来不及顾忌另一侧的李玄。心道:“得留下这人带路才行。”便挥剑抵御,不出杀招,笑道:“怎么样?只要认输的,本大爷便放过你!” 那红衣人闻言却不应答,仍是出手猛攻,一时火灵中的“霹雳火雷”、“火蛇曼舞”……等术接连使出。宁枫虽能抵挡,但仍暗暗惊叹:“这人又没有九鼎相助,便能不经结印就能如此娴熟的使出火灵术,当真可怖!”他见对方冥顽不灵,便又使出了巽风之道,意图将对方制服。 但不想对方竟然悍不畏死,不知使出了什么法术,周围燃起熊熊大火,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数丈的火球。宁枫不敢直掠其锋,急忙退后,但巽道飓风已经呼啸而出。 那火球借助风势,轰然爆炸开来。宁枫见状不好,急忙叫住李玄:‘小心!”两人同时御风腾空,祭出护体气罩。只见下方一片炽热浪喷涌,漫天皆红。 宁枫心有余悸,叹道:“看来他们知晓我们是来寻凤尾教的晦气的,竟然杀身成仁,也算是好汉了!” 李玄默然,良久才道:“我刚才以龙渊剑刺中一红衣人的身体时,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宁枫奇道:“什么感觉?” 李玄摇了摇头,似也不敢相信:“好像他们既不能感觉疼痛,也没有恐惧的心理。那感觉,好像不是人类,而是……” 宁枫脑中嗡然轰鸣,心头大跳:“僵鬼!” 两人对视一眼,不顾下方火势未灭,便一头扎入林中,查探尸身。 第188章 母子 赤炎火山脚下本就热浪滚滚,这森林虽处于赤水河岸,空气湿润,但被红衣人的火球术引燃,加上宁枫的巽风造势,转瞬已成一片火海。 两人被火光阻挡,急忙默念法诀,使出水灵术法,费了足足一刻钟方才将火势扑灭。 余烬残辉,黑烟升腾。宁枫和李玄搜寻了半天,方才将八具尸体尽数找到,怎奈火元太猛,这些人的身体已经被烧成焦炭,轻轻一碰,便化为青烟,消散无形。 眼见近在咫尺的线索又没了,两人不由懊恼之极。宁枫虽自身便是僵鬼之体,但那是鬼灵发作的时候,平日里却与常人无异,一时也看不出这些凤尾教众究竟有何诡异之处? 李玄本风度翩翩,气质从容,此刻担忧玉婵仙子,焦急欲怒。宁枫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目光在地上来回扫视,看看这些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其它的踪迹?忽然鼻息间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低头一看,却看到地面发出淡淡的幽光。 凝视这些由碧萤草燃烧之后留下的灰烬,宁枫灵光一闪,说道:“李兄,莫要灰心。刚刚不是还有一个采药的少年么?他孤身一人在此,又被凤尾教盯上,说不定知晓一些线索也未可知。” 李玄闻声一振,笑道:“宁兄说的是,我这几日接连争奔波,一时倒忘了此节。” 宁枫说道:“那少年好像并不身负修为,这么短的时间他一定跑不远,我们赶紧追上去。” 李玄点点头,两人御风跃上枝头,临空眺望。果然看到南方大约百丈的丛林中,有一个身影正在其中悠然自得的慢慢踱步,不时的俯身采药,丢入药框之中。 宁枫见状,又惊又奇,这少年虽然修为平平,胆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大,身处如此危险境地,还如此淡然从容。与他一比,两人简直是性急毛躁之人了。 李玄面色微变,只觉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但见宁枫对着少年颇有好感,便没有言明。 两人御风飞行,不过片刻,已然追上了少年的脚步。宁枫见少年模样,玩心大起,有意吓他一吓,当下运起洞天术,在少年周围的大树上来回盘旋,枝叶簌簌作响,阴风阵阵。 哪知少年竟然毫无惧色,反而是仰天默念什么,只见其嘴唇翕动,听不分明。 李玄虽一直心神绷紧,但见到宁枫竟然如小孩一般,也不觉莞尔,便静立一旁,暗中观察。 宁枫此刻已不仅仅是惊奇可以形容,但他仍不放弃,悄悄拔出云歌剑。他因顾念师父所传的“万物生灵,皆为平等。”所以平时见到凶猛灵兽,只要不是万不得已,也只是封印,并不搏杀。 所以此刻云歌剑中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封印了多少凶兽,宁枫念出解印法诀,招出一条无毒的闪电青蛇,朝少年脚下蜿蜒游去。那少年倒是耳聪目明,片刻间便发现了青蛇的存在,只是微微一笑,便拿出了一点药粉洒下。那青蛇竟不敢向前,灰溜溜的朝丛林深处退去。 宁枫微笑暗道:“驱蛇灵粉!看来这少年倒是灵药的行家!”他一见,又生出了几分好胜之意,便又悄悄地将路上采集到的一些火蛛的毒液震散成毒雾,随风向少年飘去。他凝神观看,只要少年出现一丝丝异样,便立马出手相救。 少年鼻尖耸动,微有惊讶之色,便又从怀中掏出一粒灵丹,服了下去。宁枫一见,竟然看不出他手中的丹药是何种灵草炼制,当下暗暗称奇。他传音李玄:“这少年精通岐黄之术,我再试最后一次。” 李玄无奈,只好作罢。宁枫沉呼一口气,从碧玉葫芦中小心的倒出一粒赤红的小球。李玄藏在宁枫身旁,只觉一股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他惊异之下,出言询问。 原来,这赤红小球竟然是南疆丛林中的一种特有的灵火金蚕化成。这种金蚕乃是火元灵物,便是三昧火也不能对其造成分毫损伤,若要将其炼制成丹药,实在是困难之极。但宁枫却从妙应仙那里学到一种奇法,便是拿出一块紫火晶,吸引金蚕前来,这灵物最喜火焰,对那火焰精华紫火晶更是来者不拒。待它一口口吞食,最终钻入紫火晶之后,再以异火炼化,其肚内和剩余的紫火晶便陡然融化,贪吃的灵火金蚕也只好葬身火海,化作一赤红火丹。 宁枫不惜拿出这等珍贵材料,自是要看看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将赤火丹悬在手中,以灵炼制。不过片刻,赤火丹便化作液体,便如轻烟一般向少年游走。远远看去,更像是空中漂浮着一条条极其细小的火蛇,颇为骇人。 少年初时还没有觉察,只当是热风陡起,但不想温度越来越高,便连毛发都有些卷曲。他不擅灵力,只得眯起眼睛细瞧,看了许久才发现那些细若游丝的火蛇,勃然变色。 但他却不逃跑,反而是片刻之间转忧为喜,口中喃喃道:“想不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宝贝,不枉出来一趟。” 宁枫一愣,瞬间恍然:“这少年定然是将赤火红丹认作是一种灵兽了!”他生怕伤到对方,急忙催灵召回。哪想到少年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赤色宝珠,晶莹剔透,宛若火玉。同时那些细小的“火蛇”竟然不听自己的法诀,反而是主动向那宝珠汇聚而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正自骇然诧异,却听身旁的李玄低声呼道:“火灵珠!” 李玄见宁枫疑惑不解,便悄声解释。原来上古女娲造人,生演万物,皆是从阴阳二炁中而来。但后来五行混杂,分而散之,世间再也找不到最初那般纯净的能量。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在世界一些极端的环境中,仍然有一小部分纯粹之极的五灵存在,而它们由于数量稀少,存在的形式便是聚集化为一种宝珠,世人称之为五灵珠。 这火灵珠便是其中之一,乃火中精粹化成,比之紫火晶又不知稀少多少倍。莫说是寻常赤火丹,便是放置火山之中,也毫发无伤,反而能够吸取火元,增加修为。 李玄露出一丝惊叹之色,道:“这少年身负如此宝物,却不知利用,真是可惜。” 宁枫闻言也不敢相信,但同时又不以为然,暗暗思忖:“我瞧着少年用火灵珠一定是炼丹制药,怎能说不知利用?” 不过有一件事此刻已是毋庸置疑,那便是这少年一个人独自在火山脚下采药,又遭凤尾教围攻,怀中更是携带无数宝物,他一定不是寻常之辈。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大跳,便想立马上前询问究竟。 待赤火丹被火灵珠吸收殆尽,少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收入怀中。宁枫按捺不住,突然从枝叶间跳了下来,哈哈一笑道:“兄台好没道理,我帮你挡住了敌人,你却来抢我的赤火丹!” 李玄不觉微笑,也随着跃至地上。 那少年听到声音,面色大变,待见是宁枫二人时,又露出些许惊讶之意:“是你们!”眼神不由朝远方看去,似是在查探有无追兵。 宁枫知晓他心中所想,笑道:“放心吧,那几个坏人,我已经将他们赶跑了!”他见少年面目温润,像是心善之人,故不好直接说出那红衣人的下场。 少年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多亏两位了,这些人跟在我屁股后头,甩也甩不掉,真是烦死了!” 宁枫一奇,说道:“你早知道有人在跟踪你?”与李玄对望一眼,只觉其中另有蹊跷。 少年神情一愣,方知说漏了嘴,急忙转移话题,拱手道:“还不知两位救命恩人尊姓大名?” 宁枫见其支支吾吾,也不好追问,便道:“在下宁枫。”李玄也笑道:“在下李玄,我们只是路见不平,兄台不用太过介怀。” 少年见两人气质虽迥异,但风度翩翩,长身玉立,神采飞扬,不由大为倾倒,竟径直走上来,笑道:“我叫文恨炎,就住在那边的山脚下,两位若有空,可到我家坐坐,品一品上好的火枫茶。这里虽然炎热,但说到这茶,却是一绝,入口甘甜温润,滋阴润肺,更可利于气血,延年轻身。” 宁枫听其言语虽聒噪啰嗦,但却带有岐黄药理,只觉遇上了同道中人,大为欣喜。但李玄却一直微笑着看向文恨炎,似乎是对其颇有兴趣。 文恨炎见两人神情皆有古怪,不知所以,急忙又道:“两位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有些奇怪,其实我刚记事起也是这么觉得,你说明明住在火山脚下,触目所及都是浓烟山火,却还取名叫‘恨炎’,也不知我娘怎么想的?” 宁枫不觉莞尔,笑道:“说不定你娘也是厌倦了此地的生活,所以才会这么取。” 文恨炎拍手大叫:“说的是,我怎么就没想到?一定是这样的。” 宁枫自出世以来,从未见到这般胸无城府的人,只觉其坦坦荡荡,比之山外的人不知要强了多少倍。正攀谈间,却听李玄忽然笑道:“我二人在此地盘绕良久,口中早饥渴难耐,不知可否到贵府上讨两杯茶喝?” 第189章 奇妪 李玄自见到文恨炎的第一眼,便觉得其身上种种,皆有古怪之处,是以出言试探,本以为对方会犹豫片刻。哪知文恨炎闻言大喜,说道:“好啊,正愁你们不肯屈尊呢。我娘一直念叨着我只懂医药,不喜欢修灵练术,对我失望的紧。若是能看到两位这等少年英才,一定高兴极了!” 宁枫正诧异李玄为何不直接询问凤尾教的事,却听对方传音告知,这少年出身不凡,并非常人,还是先要打草惊蛇的好。宁枫闻言一愣,他听出李玄所指何事,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他只觉文恨炎应当是出身于医药世家,所以才能在丛林中独自行走,又惹来人觊觎。若要说这么一个坦荡磊落的少年与凤尾教有关,他大大的不相信。 但言至于此,他也不好阻拦,便随文恨炎朝丛林西边走去。 文恨炎似是好久没有人讲话一般,一路上滔滔不绝,忽而诉说此地奇景,忽而又询问宁枫二人从何而来。宁枫与其颇对胃口,便也不厌其烦的附和相告,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李玄面带微笑,只是偶尔插嘴,大部分时间都凝神查探,目有警惕。 宁枫忽然见到文恨炎身后的药筐,其中盛有许多罕见灵药,便他曾学于妙应仙,也不能尽数认得。拿起一株长着锯齿的绿叶,惊喜道:“竟然是传说中的断肠草,我还以为是古人以讹传讹,编造出来的呢!”此草乃是天下至毒,便是当年人皇神农,也险些丧命在断肠草下。 文恨炎欣喜程度不下于宁枫,叫道:“想不到宁兄也精于此道,真是太难得了,我娘一定对你更为喜欢。”宁枫听他三句不离娘亲,心道:“不知道他娘亲是什么?将这一个狡黠的少年治的如此服服帖帖。” 文恨炎兴奋之下,又拿出药筐中的许多草药,一株株如数家珍,道:“这是一种火山脚下特有的玉石,叫做暖星玉,其味甘,磨粉服下,能够顺气血,安魂静魄,甚至能让人不吃不喝达一个月之久……这是七夜玉草,传说自发芽到枯萎只需七个夜晚,而且它能够吸收月亮光华,夜间看起来,有如翠玉。但是这种草却有剧毒,常人沾上一点便立马毙命……” 宁枫大喜过望,也拿起来细细观察,笑道:“文小弟采这种毒草,恐怕并非是为了制毒药吧?” 文恨炎笑道:“宁兄果然知我,只要以蓝色的文火炙烤上一分钟,七夜玉草就化成了液体,而且毫无毒性,服下反而延年益寿,面目不老,实乃神仙之药。” 宁枫闻言心中一动,暗暗传音李玄,两人目光对视,同时点了点头。他此刻听文恨炎说来,才突然想起曾经在药典中看过这种七夜玉草,确实可以文火消除毒性。但炙烤的过程中,火焰的温度稍有改变,便会增加毒性,无药可解。 这文恨炎毫无修为,自然做不到这点。那来炼药的一定是其娘亲了,而能将灵力控制如此精妙的人,其修为绝不下于宁枫和李玄二人。 当下悄悄运灵感应四周,又笑道:“文小弟,你身后背着这许多宝贝,也不怕被人抢了去么?” 文恨炎一奇道:“宝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道:“哦,你说的是这些灵药。我娘说过,灵药这东西,人需要时奉若珍宝,愿以千金来换。但不需要时又弃若敝屣,看也不看。所以若是有人看上我这些宝贝,不是身重奇毒的,便是身患重病的,哪里有力气来抢夺,哈哈!” 宁枫闻言也是大笑,心头却又略略怅然,只觉此话虽然不是全然正确,但也算是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态,便道:“此言鞭策入里,你母亲必然是一奇人,我倒很想见见了!” 文恨炎喜道:“那我这就带你们去,想来娘亲也等我等得急了!” 三人便沿着林间小路向前穿行。越往里去,便越靠近那红彤彤,直入苍穹的赤炎火山,伴随着阵阵传来的轰鸣声,大团大团的黑雾浓烟缓缓升腾,鼻息间充斥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越过一处小山头,触目所及已然变作了橙红一片,到处皆是奇形怪石,地上又有许多黝黑的石头竟似流水一般的形状,一条条汇入茫茫丛林深处。想来应该是火山爆发时的岩浆凝固而成,宁枫从未见过这等奇观,不由啧啧称叹。 眼见越来越靠近那凤尾教的巢穴所在,宁枫和李玄二人皆是心神绷紧,但身旁的文恨炎却毫无察觉,仍是滔滔畅谈,突然回头一看,见到两人神情,还以为他们是惧怕火山,便笑道:“你们放心吧,这赤炎火山已经有几十年未爆发了。” 宁枫虽不愿相信文恨炎是凤尾教的人,但能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必然不是常人,即使不是掳走玉婵仙子的那帮人,也定然有所关系。 他稳了稳心神,问道:“文小弟,你家里除了你母亲,还有其他的人么?” 文恨炎神色一黯:“没有了。”顿了顿,又道:“以前是有的,听娘亲说我出生前有许多叔叔伯伯,但后来赤炎火山爆发过一次,他们都死了,而且……我爹也死了!” 宁枫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不由暗暗自责,安慰道:“对不起……” 文恨炎突然一笑,道:“不过,虽然娘亲很少陪我玩,但我也并不寂寞。”又神神秘秘道:“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些红衣服的,他们其实并不是跟踪我,而是我娘亲派来保护我的。” 李玄闻言目光一闪,果然与他事先猜想的相差不多,几乎要动手将文恨炎制服。但宁枫仍不敢确信,这少年质朴单纯,并不像是十恶不赦之人,仍笑着道:“那定然是你的侍从了。不过他们个个武功高强,灵力不弱,你和你娘亲以前一定是南诏的世家大族了!” 文恨炎一愣:“南诏?那是什么?” 宁枫大惊,暗想:“他住在南疆丛林之中,怎的连南诏国号都不知道。”又上下打量片刻,身旁李玄传音道:“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来从未走出过赤炎火山。” 宁枫默然,此地炎热不堪,毒物横行。竟然选择在此处隐居,定然是有着不比寻常的过往。 文恨炎见两人不回答,神情古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过了片刻,他支支吾吾,突然四下看了看,悄声道:“虽然我娘不让我告诉别人,但你们精通炼药,应该不属于外人了。其实……保护我的那些并不是人。” 宁枫又是好笑又是惊骇,好笑的是这少年胸无城府,简直犹如孩童一般。惊骇的却是这些红衣人果然如李玄所说,乃是火厄僵鬼。 李玄冷笑一声,眼眸中闪过寒光,故意问道:“不是人?那是什么?” 文恨炎嘿嘿笑道:“他们不会说话,不用吃饭,长得也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我娘亲都叫他们火奴。” 两人震骇之间,又越过几处黝黑的山峦,四周皆是火山灰和毒雾,文恨炎虽无修为,但有丹药护体,一时也没有大碍。沿着山脚而下,不多时,竟然看到一株株巨大的黑色树木连成一排,躯干极粗,怕是需数十人才能合围。而树叶更是大如蒲扇,枝叶向上不断分叉,伸向高空,不时被火山流石砸中,竟岿然不动,溅起火光,嗤嗤作响。 文恨炎笑道:“赤炎火山虽然许久没有爆发,但时每天都会不定时喷出一些流火。所以娘亲在此处种植了不烬木,枝叶高大坚硬,又不怕火烧,来遮蔽落石火焰。” 两人恍然:“怪不得可以隐居在火山脚下,原来有这种奇木保护!” 穿过不烬木,三人走进一出丛林,抬眼一看,只见周遭青青翠翠,茂密葳蕤,不时还有翠鸟飞翔啄食。而且不时吹过阵阵微风,清凉惬意,与外界一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沿着林间小道前行,入目所见皆是红花绿草,翠枝碧叶,虽比不上中土的洞天福地,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但宁枫和李玄两人的心情却无丝毫放松,走到此处,他们已有九分确定,文恨炎与其娘亲便是凤尾教的人。 李玄暗运灵力,牢牢锁定文恨炎,只待一有变故,便将其制服,作为人质。而宁枫却四下感应“火奴”的存在,若是当年传闻不假,那此地的火奴绝不止八人十人那么简单,即使被南诏帝师消灭了一部分,剩下的估计也至少有千数。 片刻后,终于来到一处楼阁处。宁枫一看,竟都以那火红的火山岩铸成,坚固异常,而且造型独特,与其说是住所,倒不如说是一宫殿。宫殿四周是一大片花圃,其中所种植的竟然都是罕见的灵药,此刻正是开花时节,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但隐隐却又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居住。文恨炎大叫了一声:“娘亲,你在么?” 半晌不见回应,宁枫二人生怕有人突袭,凝神以待。文恨炎放下药框,又叫道:“娘亲,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片刻后,却听二楼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是在敲打着什么?宁枫和李玄站在文恨炎背后,凝神观察,不一会儿见到一个手拄拐棍的老妪从红石楼梯走了下来,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目光浑浊。 宁枫一奇:“难道这便是文恨炎的娘亲,怎的这么大岁数?而且此地种植有许多延年益寿的灵药,就算是百岁,也不应该是这幅模样啊!”心头大惑。 文恨炎急忙上前将娘亲扶起,指着两人说道:“娘亲,这便是我说的客人。而且他们极通灵药,比我要强得多了!” 李玄笑着走上前,靠近文恨炎一侧,拱手道:“在下李玄,在林中偶遇令郎,因口渴得紧,便随着前来讨杯茶喝。” 老妪却理也不理他,径直地看向宁枫,缓缓道:“你来到这里,目光却不时看向外面的花圃,而且怀中隐隐传来药味,看来你便是炎儿口中所说的精通药理之人了!” 第190章 炼奴 宁枫拱手道:“哪里?令郎年纪轻轻,就遍识灵药,且心底善良,将来定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医师。区区在下,不过略通而已,不敢相提并论。”他此言倒并非全是谦虚,文恨炎心思澄澈,浸于医道,与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相比,确实要强过一些。 哪知老妪却冷冷一笑:“呸,炎儿他可不会做什么医师?我种这些药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的。” 宁枫听其言语中似是怨毒,不由浑身一冷,说不出话来。李玄却已然运足灵力,只待时机一到,便出手制住这母子两,逼迫他们说出玉婵仙子和其她神宗弟子的下落。 老妪扫视两人一眼,便掉过头去,冷道:“老朽的红枫茶是茶中精品,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两位若还想要命的话,便赶紧原路滚出去。” 宁枫和李玄两人哪里见过这等蛮横无礼之人,一时不由气急。却见老妪拉着文恨炎的手,语气大转平和,布满沟壑的老脸显出担忧关切之色,道:“炎儿,你这一去怎么这么久,跟着你的那八个火奴呢?” 文恨炎瞧了一眼宁枫二人,神情颇为尴尬,怯懦道:“娘,他们……他们确实是我的朋友,您……” 老妪突然神色一厉,问道:“我早已给火奴下达了命令,任何人想要靠近你,都必须立马杀死。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李玄哈哈一笑,上前一步道:“前辈,您的那些火奴修为太弱,反而被火烧死了,所以我们才保护令郎回来。但前辈这般无礼,实在让人寒心。”虽然心中怒火升腾,但面目却仍是温文儒雅,便连宁枫瞧在眼中,也是佩服之极,暗暗思忖:“李兄果然是名门子弟,比我这等山野小子要强上太多了。” 老妪闻言面色大变,呵斥道:“胡说,我那火奴极擅火灵,乃是少见的高手,怎么会被火烧死?你还说不是奸邪小人。老身看你们一定是骗我炎儿单纯,将火奴引至别处。” 李玄正欲回答。宁枫却早已不耐,这老妪明明就是一个隐居荒野,性格怪诞之人,多言无益,若不是瞧在文恨炎的份上,他二人早已动手逼迫其说出玉婵仙子被关在何处。 老妪见两人没有回答,突然横起手中拐杖,发出幽暗的淡红色光芒。宁枫暗叫不好,急忙传音李玄。此地是对方居所,不知暗藏什么机关?两人一个闪电突袭,向老妪抓取,另一个青龙夭矫,目标直指文恨炎。 老妪目中精光一闪,喝道:“小子敢尔!”手中奇木拐杖直直竖起,陡然招出一赤炎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向宁枫吞噬而来。尚隔五丈开外,已是热浪滚滚,火舌舔舐,整个中殿内皆红彤彤一片。 宁枫心中大凛,方才知晓自己小觑了对方。这老妪灵力沛然若江海,手中拐杖又颇为古怪,其实力恐怕已达地之道大乘,甚至接近天之道。 他急忙以一剑挥出,带有茫茫坎水之灵,两种不相容的灵力甫一相触,便激起滔天气浪,汹涌的撞击在四周的石柱墙壁之上。但火山岩坚硬无比,连一丝裂纹也未产生。 宁枫翻身一跃,勉强稳住身形,胸中却是气血翻滚,脑中嗡然。又看另一侧,李玄也是以七星龙渊苦苦支撑,片刻之后,只听轰然一阵爆响,那碧绿剑光也被火龙吞噬,消散无形。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骇然,这无名老妪的修为,几乎可以比肩神宗三位门主! 老妪见两人竟然能挡下自己一击,浑浊双目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道:“炎儿,看到了没?这些都是奸诈小人,待娘将他们制服,给你当药鼎。”文恨炎似是被吓住了一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宁枫一笑:“你这老太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拿人试药,还好意思说我们奸诈?”李玄也道:“宁兄,与这种人说再多也无益处,先拿下再说。” 两人皆是年少气盛,此刻联手应对强敌,虽落于下风,但心头却丝毫不馁,迎头而上。 老妪虽一击退敌,但也不敢大意,只见其口中翕动,默念法诀。突然从殿堂顶处,闪电跃出数道红色身影,赤芒闪烁,一时涌出炽热气浪,将两人围拢其中。 宁枫和李玄二人凝神躲避,护体气罩吞吐不定,将火光堪堪挡住。 文恨炎见状大惊,急着道:“宁兄,李兄,小心,这也是火奴。” 宁枫哈哈笑道:“多谢文小弟,我一定会对你娘亲手下留情的。” 老妪冷哼一声:“大言不惭!”在其控制之下,十个火奴化作炎火,首尾相连,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绵绵不绝。炙热的掌风触及到两人的护体气罩,嗤嗤作响,迫得他们连连后退。这些火奴速度奇快,又占了偷袭之功,竟在瞬间将当世两大青年高手逼迫地捉襟见肘,只能依据本能穿梭闪避,更莫说是出手反击了。 文恨炎见得此状,不由大急:“娘,你就放过他们吧,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奸邪小人。” 老妪灵力神通,自然看出两人虽一时落于下风,但出招好不紊乱,急中有序,而且手中所握的皆是神器,威力不凡,怕是再过得数十招,便能扳回劣势。 其实单论火奴其中一人,修为都和宁枫、李玄相去甚远。其厉害之处便在于火奴皆是僵鬼,毫无灵智,只受老妪一人控制。所以心意相通,威力成倍增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互相传音,商议计策。只见宁枫面对滔天火光,不退反进,便在护体气罩将要破裂的一刹那,瞬间招出坎水鼎与火焰相击,又以坤地鼎护住周身。而李玄见十个火奴的注意力尽皆被宁枫吸引了过去,当下纵身跃起,借着双方灵力迸爆产生的气浪,高高飞至空中。 手中七星龙渊陡然灼灼生光,宛若绿藤一般暴涨数倍,一时竟将众人的气势都压了下去。李玄怒呵一声,那汹汹吞吐的碧芒瞬间凝聚成剑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只听得铛铛作响,那十个火奴眨眼间身首异处,瘫软在地。宁枫仔细瞧去,只见他们面目焦黑,全身都似被火烧炙烤一般,已经没有了人形。 宁枫医者仁心,知道这些人定然是被老妪抓过来,以魔法变作了僵尸。他此刻见到这等惨状,心中不忍,只是以定灵珠回旋灵力,将十个火奴临死的愤然一击消散无形,随即连连退后,调气凝息。 李玄知晓宁枫心意,虽担心玉婵仙子的安危,但也不好对这老妪狠下杀手,只是横剑在侧,笑道:“前辈,还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吧!” 老妪惊骇神情一闪而逝,随即冷道:“想不到老身久不出世,世间竟然出现了如此多的年轻高手。不过你们运气可不怎么好,老身正愁没有上好的鼎炉炼制火奴呢,你们便送上门来了!” 宁枫闻言一怒,这些火奴果然都是以活人炼制。他幼时云游行医,知道人命可贵之处,想不到这老妪竟如此残忍。当下他再没有顾忌,云歌剑铿然作响,破空裂风,直直地朝老妪刺了过去。 文恨炎见其凌厉攻势,心中惊惧,叫道:“宁兄,手下留情,勿要伤我娘亲。” 老妪闻言啐了一口,怒道:“臭小子,你娘就这么不济么?”御起手中火龙杖上下飞舞,火炎激射,闪烁彤光。一时将全力以赴的宁枫压制地喘不过气来。 李玄见状,却不上来救援,反而是收起七星龙渊,双手横练成爪,御起“春藤诀”,朝文恨炎缠绕过去。老妪见状冷笑一声:“打不过便生出奸计么,还说不是小人?” 火龙杖一击将宁枫破开,转而吐出一个丈余大小的圆球,将快速生长的藤蔓烧成灰烬,李玄不能对敌,急忙顿足向后。 三人又缠斗片刻,却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宁枫、李玄二人虽是当世少有的青年高手,但老妪修为深不可测,道术玄通,他二人竭尽全力,不过是勉力支撑下来。而老妪却顾忌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也不敢使上全力,一时场中成胶着之势。 宁枫久斗无功,跃至火山石栏杆上,突然道:“前辈,我们这般相斗,怕是一时半刻也没有结果,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令郎,那可追悔莫及了!” 老妪闻言一愣,也收杖罢手,她平生已无亲人,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偏偏不擅灵力,整天浸淫于医药。此刻这两少年高手身怀灵宝,招数层出不穷,若斗下去,自己确实无法保证儿子的安危。 李玄见其意动,便道:“前辈,不瞒您说。我们此行是来寻找失踪的同伴,若是您能够交出来,我们立马赔罪,离开此地。” 老妪冷哼一声:“你们寻找同伴,自去寻找,跟上我儿子作甚?” 宁枫听其口气松动,笑道:“因为抓走我们同伴,便是前辈您手下的火奴。” 老妪闻言脸色大变,冷笑道:“原来竟是中土来的那些小姑娘,可惜你们来晚一步,她们已经被我炼成火奴了,你们刚刚杀死的,就是呢!” 李玄勃然大怒,七星龙渊闪烁出窍,剑尖直指老妪,呵道:“你说什么?” 宁枫急忙传音制止李玄,他心思敏锐,已看出老妪不过是嘴硬而已,若玉婵仙子真的已经被炼成了火奴,那老妪反而不会说出来,激怒已方。他思虑片刻,拱手说道:“前辈,您抓的姑娘都是中土第一道门望月神宗的人,若是她们有所不测,您和令郎怕是以后永无宁日了。” 老妪闻言愣了片刻,道:“望月神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笑道:“哦,原来就是陈硕真立下的门派么?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竟然已经是中土第一了,真是可喜可贺!” 李玄闻言皱眉,呵道:“竟然直呼我天朝赤天国师的名号!” 第191章 魔众 老妪冷笑一声,不屑道:“赤天国师?当年她道术未成,曾来此地求学,可不像似那么有派头。想不到几十年过去了,连她的后辈也敢对老身大呼小叫。” 李玄闻言顿时愣在当场,他身为神宗弟子,确实听说过赤天国师曾经四处学艺,足迹遍布神州南北。而且国师的火云心法,化火成云,变化无形,也与火山爆发形成的火光云颇为相似。一时他心底惊疑,已然信了大半。 宁枫见其神情,也知晓老妪所说估计是真的。他笑了一笑,道:“既如此,前辈也可以算是一故人了,便放过赤天国师的弟子们,如何?” 老妪嘿然笑道:“小子莫要套近乎,当年陈硕真道术既成,便离开此地,浑不念同门之谊,老身又何必照顾她的这些弟子?” 宁枫还以为她们同门学艺,必有几分交情,没料到会起到反效果,当下讪讪干笑,不知如何应对。却忽听文恨炎叫道:“娘亲,原来他们所找的,就是你前几日救回来的那些姐姐么?” 李玄闻言大喜:“对,对,文小弟,她们现在如何?” 文恨炎正欲回答,老妪却抢先道:“老身可没那么好心救她们回来。她们此刻身上已被下了九九八十一种毒药和蛊虫,待过上几日,便是最忠心的火奴了。” 宁枫虽不太愿意相信,但这老妪行事狠辣,性子有古怪之极,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情,若再不救玉婵仙子她们出来,待到蛊毒攻心,再想解除可就难了。 文恨炎听到娘亲之言,急道:“娘,你不是说在林中看到她们受伤,带回来救治的么?怎么又要将她们炼为火奴?” 老妪本来说出那些话,是为了诳宁枫二人,但见自己的儿子竟然胳膊肘向外,不由又气又怒,脱口道:“你这不争气的小子,从小只知道摆弄那些灵药,不知修炼,将来如此继承娘亲衣钵。那领头女子修行阴性术法,正好与你的阳炎体质想契合,只要你们阴阳和谐,吸收了她的灵力,实力必然成以倍计,这么好的机会,娘亲会舍弃么?” 文恨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不由愣在当场。 宁枫和李玄却是愕然,心底惊怒。所谓的阴阳和谐,便是为人所不齿的双修之道,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是要用妖法直接夺取玉婵仙子的修为。原来老妪抓神宗众人,竟然是这等原因。玉婵仙子贵为玉门嗣主,平日里冰清玉洁,高雅出尘,莫说是那些污秽之事,便是与男子近距离接触,除了李玄之外,也从未有过。 两人暗暗传音:“便在此刻!”趁着文恨炎母子两争执之际,宁枫突然御使洞天步,闪烁而至,朝老妪攻击而去。他剑上借用了雷霆和坎水之力,兼具电光迅疾和恢弘气势,端的已是宁枫此刻能使出的最强术法。待到对方执行杖反击,一侧的李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把制住文恨炎的经脉。 老妪见状骇然欲怒,一杖化作火球,击退宁枫,随即叫道:“放开我儿子。” 李玄冷笑道:“好说,只要前辈放过我的同伴,令郎自然无碍。” 老妪深居密林,好不容易寻到玉婵仙子这等极品女子,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弃?但是此刻宝贝儿子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中,却又由不得她选择。双方僵持良久,暗中神识运至极致,等待时机。 唯有文恨炎经脉被制,不能动弹。但他却浑无惧色,双眼看着老妪,哽咽道:“娘亲,我一直知道,从小到大,你就对我不满意,不满意我喜欢灵药,日*迫我去修习灵力,更时时怪责我胸无大志,无法继承您的衣钵。” 老妪没料到儿子突然这么说,愕然道:“炎儿……你……” 文恨炎以前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如此说话,但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娘亲,您说我叔叔伯伯们死在赤炎火山下,是因为国君无道,奸人横行,惹来火神震怒。又说我父亲也被外面的坏人杀死,让我勤修灵力,为父报仇。” 宁枫和李玄不知道这对母子竟有如此凄惨的往事,一时心头一软,默然而立。 老妪听儿子如此嘶吼,也是面目怔然,文恨炎话一出口,便再难止住,又道:“这几十年来,娘亲你都是独自一人,勉强支撑,受过许多委屈。但若是因为这种原因,便滥杀无辜,视人命若草芥,那与娘亲口中所说的奸人有何分别?” 他自小受娘亲摆布,憋闷已久,此刻一朝说出心中所想,却句句击中老妪心扉。她手握火龙杖,佝偻的身躯不住颤抖,良久才仰天叹道:“罢了,罢了。炎儿你也长大了,从今往后,娘再也不逼迫你了。” 文恨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道:“娘说的话,可当真?” 老妪气势陡消,淡淡道:“那是自然。你不就是想放过那些小姑娘么?她们就关在上一层的甬道之中。” 宁枫闻言大喜过望,下意识地朝殿堂上层看去。李玄也放开文恨炎,拱手道:“前辈,在下情急之中出此下策,还望恕罪。” 老妪却静静地立在原地,并不回答。 宁枫和李玄正欲跃身而上,前往寻找玉婵仙子,却忽听殿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仿若是踏着鸿毛,跃在云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殿外花圃周遭的碎石也发出咔咔声音,间或有鸟鹊惊鸣,振翅高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人皆心中惊讶:“来人步法精奇,灵力绝高,不似寻常高手,而且并非一人。”两人瞧着老妪,却见她神色索然,无动于衷,正疑惑来人是谁时,便听殿外有人呼唤:“文长老,神门赤炎殿护法求见。” 宁枫和李玄对视一眼,尽皆骇然,原来是魔教的人。不由看向老妪,思忖:“她以一妇人之身,却周旋于南诏帝师和魔教两大势力之中,究竟有何目的?” 文恨炎见娘亲模样,心中略略后悔。正欲说话时,却听老妪说道:“炎儿,你随他们去找那些小姑娘,莫要下来。” 李玄悄悄又重新制住文恨炎的经脉,携其跃上第二层。宁枫也尾随而至,又听厚重的火山石殿门吱呀一声,走进来大约十数名大汉,个个气息涌动,目有精光。 只见领头三人两男一女,分着青金双衣。一个满脸赤髯,身材魁梧,行为之间豪爽之极。另一男子神色阴鸷,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左右扫视。而那女子却藏在金衣之下,看不清容貌表情。 宁枫方一瞧去,便神色大变,几乎惊叫出声。那赤髯大汉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他在天氓山相遇,颇有交情的赤炎殿护法炎流山,而另两人也不陌生,正是在林间伏击李玄和玉婵仙子的护法碧光释和白灵阮。 两人见状,心头同时暗暗自责:“早该想到,既然凤尾教和魔教双方的人一前一后在林间伏击,说明他们早已经勾结在一起。”两人迷在当局,一叶障目,竟然没有察觉。 一时仿佛陷入深不可测的阴谋漩涡之中,不能自拔。当下两人商议,由李玄先带着文恨炎前往救出玉婵仙子和其她神宗弟子,而宁枫偷偷在此,看他们到底在酝酿什么阴谋?文恨炎不知道来人身份,担忧娘亲安危,也坚持留了下来。此刻已经知晓玉婵仙子的下落,李玄也不愿耽搁,随意交代了几句,便消失在昏暗的长长走廊尽头。 炎流山大踏步走上前来,爽朗之气不改,哈哈笑道:“文长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宁枫闻声惊疑,询问文恨炎,才知他娘亲正是当年凤尾教的大长老文绿萝,只可惜当年火山爆发之后,不仅吞没了上万火厄僵尸,那些控制僵尸的凤尾教众也是全军覆没,只余这母子两,独力支撑。 文绿萝静立不动,淡淡道:“你们来干什么?” 赤炎殿护法碧光释嘿嘿一笑,道:“文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我们的计划了么?” 宁枫一凛,这些人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们一边是魔门妖人,一边是怨毒妇人,所商议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便想问身旁的文恨炎,但转而一想,他懵懵懂懂,天真单纯,文绿萝又怎么会让他参与这个?当下作罢。 文绿萝面无表情,冷道:”老身记忆衰退,不记得有什么计划了?你们请回吧。” 炎流山眉头一皱,赤须微微拂动,笑道:“文长老,难道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当年被人驱逐,屠杀,最终落得个教毁人亡的下场,这些深仇大恨也不顾了么?” 宁枫闻言心中涌起诸般疑惑。这几日与李玄交谈下来,知晓凤尾教本是上古时崇拜火神的一个组织,后来日益壮大,已经发展了数千年,到底是谁有这般的力量,能够将他们驱逐,逼得只能活在火山脚下。 而且瞧这些人神情对话,已是早有预谋,为何文绿萝突然改口,否认一切,难道……他脑中灵光一闪,看向身旁满面担忧惊慌的文恨炎,心中百感交集:“文绿萝虽性格乖戾狠毒,但对儿子却疼爱有加。也唯有母子之情,才能让她一时放下仇恨。”这般想来,他们的计划定然会牵扯到万千人的性命。 文绿萝闻言身形微微一颤,片刻才厉声道:“这些只是老身的家事,用不着你们魔教妖人插手,再不滚蛋,休怪老身不客气了。”她也不知念了什么法诀,突然从上层黝黑的殿堂中窜出数十个红色身影,赫然便是火奴。 碧光释等人被其一阵辱骂,脸色微变,但瞧见众多火奴在侧,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赤炎殿三位护法面面相觑,不知这老虔婆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对方性子孤僻,修为绝高,他们之中虽不乏狡诈奸谋之士,一时竟想不出办法来应对。 良久,碧光释方才嘿然道:“文长老,你即使雄心消弭,不愿振兴凤尾教。难道也不顾及令郎了么?待你百年之后,他一个毫无修为,天真烂漫的少年,怎么在世间生活?即使继续隐居在此,少了文长老和众火奴的保护,南诏国中也定然有许多小人,心中觊觎凤尾教的种种道术,那时令郎恐怕连这火炎居也住不下来了!” 文绿萝终于全身巨震,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眸陡然绽放精光,令人瞧之胆寒。 宁枫听碧光释口中隐含威胁之意,不由大为不耻。此言虽然卑鄙,但对于文绿萝来说却极为有效,眼见她原地踟蹰,心中已然松动。宁枫心头焦急,不过以他一人之力,却不是这些赤炎殿妖人的对手,当下只能暗暗祈祷李玄早些救出玉婵仙子,随后再前来汇合,伺机挫败魔教阴谋。 碧光释见其犹豫,心底暗喜,继续道:“不过五日,我赤炎殿殿主便会大驾到此。这几十年来,我们早已准备了成吨的紫火晶,只要将其倾倒入赤炎火山,必能让这蛰伏已久的大火山重新爆发。那时我们携天火之威,两教之众,区区佛门算得了什么?” 第192章 暗道 便是这一刹那,宁枫终于知道炎流山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了?他一时全身僵硬,从脚至头皆涌出一丝彻骨的寒意,难以遏制。身旁的文恨炎似乎也未想明白,但听到紫火晶、赤炎火山的时候,还是面色大变,几乎惊叫出来。 宁枫悄悄渡灵,帮其稳住心神。自己内心却如滔滔江河,惊涛骇浪,竞相迸爆。他虽早已见识过魔门妖人的手段,还仍想不到,他们竟然可以利用火山之力,淹没周围密林城池,以此示威。而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毁天灭地,敌人除了南诏国君和国中的庞大佛门,又能有谁? 凤尾教的目的自然可以理解,那便是重新夺取南疆,恢复往日荣光。但魔门,他们这般费尽心力,究竟意欲何为,而其口中所说的赤炎殿主,又藏身何处?隐隐之中,宁枫只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庞大的阴谋,不能自拔。 碧光释本以为文绿萝蛰伏这么多年,听到如此诱惑,必然无法抵制,最终心甘情愿的被自己和魔门摆布。但不想文绿萝闻言竟勃然大怒,呵斥道:“回去与你们的狗屁殿主说一声,我凤尾教即使只剩下一人,也绝不会再屈服于他。” 赤炎殿众人一时愕然,不知到自己哪里惹到这怪异的老太婆?碧光释更是脸色一变,冷笑道:“文长老,你如此出尔反尔,不听劝告,那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文绿萝怒气未消,呵斥一声,举起手中火龙杖,倏然划过一道长达五丈的弧形长刃,摇曳吞吐,热浪滚滚。魔教众人见其突然动手,皆反应不及,连忙后退,有几名修为稍弱的妖人衣服已经燃起火焰,幸有炎流山随手一扑,方不至整个人烧成焦炭。 炎流山仍不放弃,劝道:“文长老,我们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但五日之后便是我们计划完成之际,在这关键时刻内斗,岂不是让我们数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么?” 宁枫闻言一愕,诧异不解:“炎流山明明才从天氓山逃出不过一个多月,何来数十年的努力?难道……”此间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便是在峨眉山三教之战前,魔教就已经在酝酿这个阴谋了。再联想当年六殿殿主尽数败逃,唯有赤炎殿殿主未曾现身峨眉山,下落不明,宁枫更加笃信几分。 文绿萝却毫不理会,一招击退魔教赤炎殿三大护法和十数名弟子,修为几可冠绝南疆。她双手又是一挥,众人后方的火山岩大门吱呀一声,快速合上。几名妖人生怕有陷阱,急忙上去意图开门,但双手摸索了半天,却不见一丝缝隙。 碧光释惊道:“文长老,一言不合便下此狠手,便是你们凤尾教的待客之道么?” 文绿萝冷道:“那些秃驴虽然可恶,但你们魔教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当老身不知道么,你们意图控制南疆,进而与中土皇帝抗衡,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我们南疆百姓。” 碧光释见话已说死,没有回转余地。双眼一冷,随即指挥众人蜂拥而上,只要能拿下这老太婆,那千年凤尾教的全部秘密,便要落在神门手中了。群妖见没有了退路,也纷纷大喝,举起手中兵器,攻了过来。 二层的文恨炎见状大惊,便欲叫出声来,幸而有宁枫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虽如此,宁枫也不由对文绿萝有了一丝同情,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一个溺爱儿子的妇人,却独自一人背负着太过沉重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暗暗传音:“放心吧,你娘亲修为绝高,又有火奴助阵,一时必然无碍。我们在此伺机而动,更可作为奇兵,待关键时刻再出手,便可以救你娘亲出来。”文恨炎目光中闪过喜色,急忙点头,宁枫方才松开手,暗暗运转定灵珠,随时准备出手。 果然,文绿萝身后的十名火奴同时飞身而出,手中浑无兵器,纯以体内修为激起炽热的火浪,与对方缠斗一起。这些火奴修为其实不过平常,但胜在心无旁骛,而且不惧疼痛,便是偶尔被妖人手中长剑砍中,也毫无停滞,反而是数十回合下来,有三名妖人猝不及防,被火焰包裹,一阵惨叫声中,已是面目全非。 三位护法见状,惊骇之余,也纷纷出手。碧光释拔出青光剑,在剑尖处迫出一道寸余长的青色火焰,虽气势不及对方,但火奴攻势与其方一接触,竟然节节败退,最终被吞噬殆尽。 宁枫见状震骇不已,虽早知道净世青炎诀有净化一切之力,这普通火焰自然也不例外。但此刻亲眼得见,这跳跃的青炎之中隐含霸道之功,仍让其心悸不已。 转眼之间,有两名火奴灵力被青炎灼烧,刀枪不入的身体也被青光剑气劈中,一分为二,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不再动弹。 但剩下的八火奴却在文绿萝的控制之下不再激进,反是并肩而动,同进同退。八道纯粹精炼的火焰同时汇聚一处,气势惊人,一时群妖脸上也被映得通红,恐惧的表情显露无疑。 便是以赤炎殿三护法的修为,也不敢直掠其锋。那身着金衣的灵阮仙子突然侧身对炎流山说着什么,只见后者眉目皱起,又忽然一笑,低声下令群妖将文绿萝围在中央,却不进攻。 如此一来,八火奴的注意力便被分散,若仍合至一处,便难以抵挡三护法的同时攻击。但若是各自为战,却又威力大减。而且这殿中空间虽大,但一时进来二三十人,仍显得逼仄拥挤,火奴们的鬼魅速度优势更是难以发挥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心底暗叫不好,凝神以待,搜寻最佳时机。 哪知三护法一时却不动手。唯有金衣灵阮仙子拿出金玉云笛,悠扬吹奏起来,笛声高低起伏,忽而如雪落山谷,忽而又如石沉碧波,但不论声调高昂与否,都是悦耳动听。 宁枫心底微微奇怪,忽然醒悟道:“是了,他们一定是以为文绿萝是用声音控制僵尸,所以意图干扰其法诀。”念及此,他却淡淡一笑,若是平常他定然也猜不出火奴是如何行动的。但宁枫精擅岐黄之术,早已闻出空气飘散着淡淡的药香,若他所料不错,控制火奴的不是声音,而是灵药。 灵阮仙子擅长御兽之道,足可排进天下前五。但此刻吹奏半晌,却浑不奏效。炎流山露出些许疑惑神色,但片刻之后目光一闪,哈哈大笑,上前说道:“文长老,我这几年来,随圣阳殿的一位神卜学了些炼药术。刚才来的路上,正好又见到花圃中种了一些四叶浆草,听说燃起来,又安魂镇定的功效,不知效果到底如何?” 话音未落,已是指尖跳出一抹炎火,将身后妖人递来的四叶浆草烧了起来。顿时殿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宁枫心底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凝神探去,果然看到八名火奴身形一滞,竟呆在原地,便是出手进攻,也浑没有了刚才的迅疾气势。 原来这些火奴正是文绿萝用一种叫做噬心火虫的蛊虫控制,而想要让这些蛊虫听从指令,又需要文绿萝配置的一位独特烟香,味道极淡,不易察觉。四叶浆草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炎流山燃烧浆草,虽不足以反客为主,控制火奴,但起到干扰的作用,已是绰绰有余。 一瞬间八名火奴战斗力大减,碧光释冷笑一声,跃身上前,手中青光剑发出幽幽的剑光,所到之处,皆是碧芒一片,八火奴不能抵挡,转瞬又有四名身首异处。 炎流山朗声道:“文长老,若你此刻回转心意,还来得及!” 文绿萝冷笑一声,仍不示弱:“区区小计,便想制服老身么?”她见火奴被破,径直御起火龙杖,与群妖斗在一处。那碧光释生起小觑之心,一人抵住文绿萝,只听得铛铛闷响,青红两道火焰交相纠缠。不过五十招,碧光释灵力一竭,被火龙舔中,皮肤骤疼,急忙退后。 炎流山见状也忍不住挥起青炎巨斧,灵阮仙子踏着莲足,金玉云笛不时吹奏出摄魂之曲,干扰着文绿萝的心神。 文恨炎见娘亲陷入三大高手的围击,再也忍耐不住,双目热泪滚滚,便不顾自身安危,下去帮忙。宁枫急忙将其拉住,叹息一声,闪电般跃至场中,哈哈一笑:“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年老妇人,魔教果然不要脸的很。” 三护法微微一惊,来人身法诡异,灵力磅礴,难道对方还有伏兵?炎流山见着来人更是僵立当场,叫道:“宁小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宁枫知晓双方自出天氓山之后,便已成了敌人,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心一狠,笑道:“炎老哥,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又归入魔教,只可惜今日我在文长老这里做客,看不得你们如此以众欺寡。” 炎流山虽是魔教中人,但爽朗豪迈,极重恩德。而宁枫曾经两次救过天氓山上的魔教众人,他此刻又怎能对其出手?他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宁枫悄悄传音文绿萝,让其先行撤退,避开魔教锋芒。文绿萝神情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对自己施以援手,竟会是这个少年?但她身为凤尾教大长老,背负千年荣光,又怎能任由魔教在殿中横行。 宁枫见其神色决然,心中大急,便在此刻,文恨炎也从栏杆处探出头来,哽咽叫道:“娘亲……” 文绿萝心神剧震,终于叹了口气,与宁枫携手一处。他二人一灵力沛然,修为盖世,一个步法精奇,又身负九易心法这等绝世道术,联起手来,顿时将碧光释、灵阮仙子等魔教妖人击落下风。 宁枫运起坎水和兑泽双灵,合二为一,忽而浪花滔滔,忽而陷空连绵,一举击退赤炎殿两大护法,叫道:“文长老,此刻不走,更待何时?”文恨炎也叫道:“娘亲,我们快些退去暗道。” 文绿萝目光一暗,随即抓起宁枫的胳膊,向上一抛。宁枫大惊:“文前辈!”哪知文绿萝执杖一挥,飞出两条赤虬拦住众人来路。随即踏着火光,急速升起。 文恨炎大喜:“娘亲!” 魔教众人见到手的猎物跑了,无不愤怒狂暴,出招化解文绿萝的攻势,随即跃身追去。唯有炎流山神情古怪,愣了片刻,方才御风飞起。 宁枫听文恨炎说起暗道,知晓这殿中一定有另有出口。当下出言询问,却见文绿萝默然,半晌才道:“殿中确实有数条暗道,虽然颇多凶险,但确有一条可以通往别处。” 宁枫大喜,道:“那还等什么,快些走吧!”刚迈出一步,忽然又道:“文长老,与我一起来的同伴,可也是走的这条同道?” 文绿萝神色一变,淡淡道:“他……走的是一条绝境,此刻恐怕早已被火奴围攻,丧命火山腹中了!” 第193章 火山 “什么?” 文绿萝此言一出,宁枫顿时如遭雷击,愤然欲怒,想不到这老妪竟然如此狠辣,一早就为自己和李兄准备了九死一生的绝境,若不是自己心生善念,恐怕也如其所说,早已命丧于此了。 他怒火升腾,紧紧地握着云歌剑,牙关吱呀作响。文恨炎瞧其神情,心中一骇,急忙拦在文绿萝的身前,叫道:“不要伤我娘亲。” 文绿萝抚摸了一下文恨炎的头,笑道:“乖儿子……”话音未落,却突然伸出双手,闪电般的封住了文恨炎的穴位。这一击便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说是毫无修为的文恨炎,便是宁枫也未反应过来。 楞然片刻,宁枫方才不解道:“文长老,你要做什么?” 却见文绿萝面色苍白,吐出一口鲜血,她修为虽已接近天道,但也难以一人之力抵挡赤炎殿三护法的攻击,暗中早已受了重伤。她调气凝息,却见宁枫正直直地看向自己,淡淡一笑:“你想为你的同伴报仇么?” 宁枫不言不语,他虽对眼前这狠辣无情的老妪极其痛恨,但落井下石之事,他却还做不出来。 文绿萝又看了看双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文恨炎,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老身的性命立马送给你。” 宁枫闻言一奇,下意识道:“什么事?” 文绿萝道:“当年凤尾教势大,但教主火心仙人却早有预料,在殿中建了几处曲折暗道,但只有一条是通往出口。只要你答应出去之后,带着炎儿离开南疆,永不再回来,我不仅告知你出口所在,性命也任你来取。” 此言一出,被封住经脉的文恨炎突然全身震动,口中支吾作声,看向宁枫的目光满是恳求。 宁枫此刻却犹豫起来,但却不是在犹豫是否要取文绿萝的性命,而是心头诧异,凤尾教已经覆灭大半,被逼隐居火山丛林之中。若是南诏国君逻盛炎想要赶尽杀绝,便藏在火山腹中,也可以派兵荡平,哪里还需要等到今日? 既然如此,文绿萝言语之中为何却有一种厌恶和恐惧? 思虑片刻,宁枫缓缓摇了摇头,道:“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文绿萝闻言却没有坚持,反而是语气一沉,冰如寒霜,道:“你若是认为老身行将朽木,想要赶尽杀绝,那可真是打错算盘了。这殿中至少还有百名火奴,只要我将他们召唤出来,即使无法尽数控制,但他们理智全失,只知杀戮,你一人陷入前后追击中,还想逃出去么?” 宁枫冷冷一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狠辣无情么?即使要取你性命,也不是现在。至于令郎,现今与我已经是朋友,我自会保护他。” 文绿萝闻言愕然,老脸之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活了数十年,终日面对的都是背叛、孤独、狡诈……却从来未曾见过眼前这般不计前嫌的人,一时百感交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五十年前,那一个鹤发童颜,超凡脱尘的老者…… 宁枫不待她回应,便站起身来,一头朝李玄进入的暗道走去。却听身后文绿萝大叫一声:“这条路通往赤炎火山腹中,而且沿途还有许多尚未种入噬心火虫的火奴,你那同伴已经葬身于此,你也要去陪葬么?” 宁枫头也不回,只是留下一句:“李兄他修为超卓,区区火奴岂能奈何得了他?”话音未落,便御风直行,冲入黑暗之中。 他运灵入目,隐约可见看到周遭景象。走不过片刻,周遭那些被斧斫剑削的殿堂岩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凹凸不平,黝黑炽热的火山岩,不时有热浪从前方滚滚袭来,又有红光闪烁不定,仿佛一头巨兽正藏在那里,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宁枫前去。 宁枫稳住心神,正细细查探,却听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望,却见是文绿萝、文恨炎两人并肩走来。他心中讶异,尚未发问,便听文恨炎大喜叫道:“宁兄,终于找到你了。” 文绿萝锐气尽消,看着宁枫的目光已没有了敌意。淡淡道:“这条路直接通往火山深腹,不时有岩浆喷涌,进入这里。而且四周岩壁上凿有许多深洞,其中藏有上百沉睡的火奴,随意都会醒来。” 宁枫闻言一震,终于知道为什么文绿萝称此为一条绝路了!要论世间最为可怕的力量,莫过于寒冰和火焰了,便是上古时候,伏羲女娲为了平息大地上四处爆发的火山,和天上降下的冰斗,也是耗费了一生修为,方才得以成功。 即使运气极好,侥幸逃过岩浆的喷发,也要随时提防那些醒过来的火奴。他们本是火元之体,在此处不仅不受影响,反而是修为大增,比身处外界不知强了多少倍? 越是如此,宁枫便越担心李玄和玉婵仙子等人的安危,不由加快步伐。 文绿萝两人紧步跟上,又道:“不过你的那些小姑娘同伴却无需担心,她们被关在一座玄冰铁制造的监狱中,隔绝热浪,一时倒是性命无忧。” “玄冰铁?”宁枫又是心中一沉,玄冰铁是世间最为坚硬的材料之一,常用来铸造神兵利器。想不到凤尾教这般大手笔,用其来建造监狱,如此一来,李玄又没有钥匙,想要破开,简直难如登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再不迟疑,洞天步运转至极致,朝前飞跃,但火山甬道蜿蜒曲折,怪石嶙峋,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接近尽头。耳边已是传来阵阵轰鸣之声,像是大海中巨浪翻滚,惊涛拍岸。随之而来,更有跳跃的巨大火光,和地狱一般炎热恐怖的热气。 借着不时冲起的滔天岩浆光芒,宁枫看到满地火奴尸体,个个被刺破泥丸宫,再难动弹。他四下搜寻,却未见到李玄的尸首,心头一喜,放声叫道:“李兄,李兄!” 半晌不见回应,他心中焦急,身后文绿萝两人却已经跟了上来,惊道:“这些火奴虽被人利剑刺中,但身上却遍布尚未冷却的火山岩浆,说不定刚才火山已经喷发过数次,你那同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文绿萝虽性格乖张,但也绝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此刻见宁枫如此大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同情,想要劝其离去。 宁枫不甘心,他修习奇门遁甲和三才之道已久,自然也对那测人事的六壬术知道一些。隐隐之中,他只觉李玄身具一种难以言喻的气魄,绝非常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死去? 正搜寻间,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整个甬道似乎都在震动。宁枫大惊失色,却听文绿萝叫道:“快躲,又要喷发了!”宁枫正犹豫间,已被一把拉住,闪电般藏入岩壁上的洞穴中。 但见一道绚丽的火浪冲天而起,涌入同道之中,山腹四壁被映得通红。宁枫和文绿萝急忙御灵入掌,撑起一道灵力护罩,将炽热的岩浆挡在外面,即使如此,还是有一股高温热风袭来,三人的头发衣衫顿时卷曲,发出焦臭味。 待岩浆喷发一过,宁枫便运出坎水鼎,让四周的暗红岩浆迅速冷却。只见四周的石壁经过这一次喷发,竟又被灼烧出无数个小洞,白烟腾腾,黑暗中不时闪烁着暗暗的洪光,仿若宝石一般。 见着此景,宁枫心底的希望一丝一丝黯淡,在如此环境之下,便是呼吸也是困难,又如何还能抵挡住不时破壁而出的火奴?正要放弃之时,突听身后岩壁传来一丝轻微的咔嚓声,他急忙调转过头,便见那石壁布满裂缝,不断延伸,终于轰隆一声巨响,从中跌落出数十个火奴尸身。 他尚未来得及惊奇,便见一个颀长身影从满地尸身中跃了起来,目若朗星,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宁枫方一看去,便惊喜叫出声来:“李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冲进火山甬道,寻找玉婵仙子的李玄。原来他进入通道之后,不时受到苏醒的火奴攻击,九死一生,又看到前方岩浆喷发,宛若火龙纵横咆哮,这才知道自己定然是受了文绿萝的欺骗。 李玄本欲后退返回,但他与玉婵仙子一道修行,对其灵力气息熟悉无比。隐隐之间,他十分确定,玉婵仙子和神宗众弟子便是被关押在此处,但搜寻良久,除了一些深穴和其中的火奴之外,一无所获。反而是经历几次岩浆喷涌,后方又有火奴追击,无奈之下这才以火奴尸身作为盾牌,躲在洞穴之中。而层层的岩浆涌了进来,竟将洞穴封死,没留一丝缝隙。 李玄身处其中,终于喘不过气来,以龙渊剑刺穿岩壁,逃了出来,方才有了此刻一幕。 宁枫见其用这种方法逃出升天,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欢喜。李玄也没料到宁枫会来解救自己,也哈哈大笑,颇感庆幸。他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碎石,突然看到宁枫身后的文绿萝,勃然大怒,若不是这老太婆,他又怎会陷入如此绝境。 宁枫见状一惊,急忙拦住,简略告知一切。李玄怒气难平,但却也知晓此刻不是内斗的时机,便喝问她到底将玉婵仙子关在何处? 文绿萝也不发怒,只是走到一处岩壁,挥起火龙杖,只见得那深红坚硬的火山岩壁秫秫掉落,露出一片光滑的平面,隐隐闪烁着寒光。宁枫还没有靠近,便觉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除了玄冰铁之外,再没有其它奇材能够在火山腹还如此寒气逼人。 文绿萝双手在黑暗中摸索,也不知摁了什么机关,只见玄冰铁壁缓缓上升,露出一个宽大的牢笼。宁枫和李玄二人急忙冲入,只见数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晕倒在地面上,衣衫上都凝结了一层白霜。 第194章 岩浆 李玄冲入玄冰铁牢之中,却见玉婵仙子正斜倚墙壁,其美眸紧闭,长睫弯曲,绝世的脸容之上无一丝惊慌,反显露出几分淡然,宛若冰雪,即使是昏迷之中,全身也散发出一股清雅脱俗的气质,令人不敢逼视。 李玄将其扶起,唤道:“玉婵,玉婵!”仙子却毫无回应。 宁枫精通医药,目光方一扫过,便感应到其体内藏有数十种奇异的蛊虫和毒药,已经深入血脉。他回忆其文绿萝所言,方才知晓她并未欺骗自己。急忙回头索要解药。 文绿萝缓缓上前,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从其中捏出十几粒丹药。李玄对其戒备甚深,目露怀疑之色。宁枫却知道此刻文绿萝绝不会再害自己,便朝李玄点了点头。 丹药入口即化,不过片刻,玉婵仙子的面色已渐转红润,更增艳丽。饶是宁枫日日牵挂宫雨儿,此刻见到其绝世容颜,也不由心中砰砰直跳,急忙调转过头去。 如此文绿萝又用丹药化解了其余神宗弟子体内的蛊毒。但她们数日不吃不喝,体力虚弱,一时难以醒来。 玉婵仙子修习太阴心经,实力超卓。过了约有五分钟,缓缓睁开眼睛,李玄见状大喜,道:“玉婵,你醒了!”玉婵仙子脑中迷蒙,不过见到李玄在侧,知晓自己已经被救出,那一直绷紧的心神瞬间放松下来。转眼又见到宁枫和文绿萝母子,俏容之上露出一丝讶异神色。 李玄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数告知。玉婵仙子心底虽奇,但面上却波澜不惊,无一丝变化,直听到宁枫甘冒风险,前来救助自己时,才面色微微一笑,欠身道:“多谢宁公子数次相助之恩!”她所言便是指上次在白马寺青山佛像之下,救出神宗弟子之事。 宁枫摆摆手道:“哪里?仙子客气了!” 不多时,神宗其她弟子也缓缓醒来,虽体力虚弱,面色苍白,但已经是没有大碍。李玄见状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早些原路返回。”宁枫闻言点头,众人方一起身,便又听玄冰牢狱外传来一阵轰然雷鸣,但与岩浆喷发之势却又有所不同。 宁枫、李玄对视一眼,大感疑惑,急忙飞出牢狱外,运灵查探。却发觉轰鸣声不是传自十丈外的火山腹中,而是从那甬道入口处传来。文绿萝尾身而出,淡淡道:“甬道的入口已经被那些魔教的人用紫火晶炸裂塌陷,难以回头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这唯一的入口被堵死,叫天不应,下地无门,难道真的要被困在此处了么? 正惊疑思虑间,又有数十丈高,粗如巨龙般的赤红火柱汹涌而起,喷入甬道之中。众人无奈,只好又退入玄冰牢狱中躲避。如此过了一刻钟,外界的岩浆又慢慢平静了下去,唯有炽热的气浪不断袭来,难以忍耐。 众女虽是望月神宗的弟子,修为高超,但哪里遇到过这等绝境,一时个个面色惊慌,六神无主。而玉婵仙子只是紧闭双眸,不言不语,仿佛外界的一切与她无关。 宁枫和李玄两人思虑半天,却没有逃生办法,只好问道:“文长老,难道这通道没有其它的出口了么?” 文绿萝脸色异样,片刻才道:“这火云居是我凤尾教教主所居之所,殿中修建了许多条通道。但大多都是方便教众吸取火山火元,修炼而设,其中只有一条是通往外界的,可惜不是这一条。” 众人闻言心底一沉,前后皆是死路,热浪升腾,又无水源,怕是连三四天也难以支撑。 一时整个牢狱陷入死寂,众人皆面如死灰,闭口不言。不多时,又有几波岩浆喷涌而来,击打在玄冰铁门上,轰隆作响。而牢狱中的气温也渐渐升高,众女衣衫轻薄,被汗水打湿,玲珑曲线毕现无疑。唯有玉婵仙子冰肌玉骨,光洁的脸庞上无一丝汗珠。 宁枫思虑良久,但面对这等困境,却也想不出丝毫办法。又看到众人伤势未愈,心底焦急之下,体内气血逆行翻涌,有几人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鲜血。 他按捺不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沉声道:“继续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得赶紧想个办法。” 众女曾听说过宁枫的事迹,又在万国朝会上亲眼见识其超卓的修为,此刻听他这般说,不由露出些许期冀之色。一旁的文绿萝却冷冷道:“这条通道并无岔路,前面是炽热的火山山腹,后面又被魔教堵死,还能有什么办法逃出这里?” 众人闻言心底又是跌落谷底,却见李玄也站了起来,笑道:“如果不经尝试,又怎能说没有办法?”宁枫与其对视一笑,知道两人英雄所见略同,如果不能后退,不能停留,那唯一的办法只能是…… 宁枫对已经六神无主的文恨炎道:“文小弟,大家此刻都受了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还望你拿出灵丹,帮大家恢复灵力。”他知晓文绿萝隐居在此数十年,除了日夜想着击败佛门,恢复教派荣光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种植灵药,饲养蛊毒,必然也炼制了许多罕见的灵丹。 文恨炎对宁枫救了其娘亲一事感激万分,此刻闻言连忙点头。 李玄也朗声道:“我和宁兄前往火山腹内查探,寻找可能的出口,大家留在此地,稍安勿躁。”众女闻言连忙点头,便连一直凝心定气的玉婵仙子也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小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玄笑道:“谨遵仙子指令!”宁枫一笑,两人打开玄冰铁门,方一踏出,便觉滚烫的气浪袭来,炽热难挡。两人急忙御起灵力气罩,护住周身,缓缓向前。 炎风扑面,烈火烧灼。如此一边抵御涌进来的岩浆,一边御风而行,足足过了一刻钟,两人猛地顿住身形,心神剧震,再难向前一步。因为此刻她们已经站在山腹岩壁的悬崖上,前方便是纵横数里的宽广山腹,下方相距大约三十丈,滚滚的赤红色岩浆如海浪一般翻腾汹涌着。 轰隆声中,或赤红或橙黄或暗青的岩浆呼啸流转,一浪一浪互相拍打推挤,无数的气泡从中冒了出来,又砰的一声炸裂,化作绚丽的火光冲天射起,整个山腹便如一个巨大的炼铁熔炉。不同的是,这熔炉的温度奇高无比,莫说是金银铜铁,便是天地下的一切,也可瞬间融化。 饶是两人修为绝高,站在此地也是苦苦支撑,稍有不慎,便会被流火热浆击中,眨眼变作焦炭。 宁枫暗暗稳住心神,喘息道:“李兄,如你所看,想要以御风术从此处离开,有多大的把握?”原来两人都知晓,从火山口御风冲出,乃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李玄满面苦笑,说道:“即使是你我,成功的几率也不足一成,更别论她们了!” 宁枫不由涌出一丝绝望之意,抬头看去,大约百丈处,便是一个直径大约有三四十丈的裂口,隐隐可见高远的天空。而山腹中冲天涌动的流火岩浆,也不过跃起七八十余丈,便疾势尽消,轰隆隆落了下来,转而溅起沸腾的火浪。 本来这么点距离,以众人的修为,御风飞出不是难事。但危险之处便在于,火山中的炽热岩浆随时都有可能喷发而出,一旦被其击中,恐怕连骨头也剩不下一根。而且众人体内的灵力与火山之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那充沛的火元不时激发爆裂,将经络中的气血也激得四处乱窜,稍微定力不足,恐怕便是灵力后续不继,跌落掉入滚滚的岩浆海洋。 两人接连尝试几次,都不过是飞了二十几丈,凝神闪躲之下,还是最终放弃,回到悬崖上。如此皆是心中低沉,暗暗绝望,良久之后,李玄突然道:“恐怕除了神州九仙,五佛之外,没有人能够从此地逃脱。” 说话之间,山腹中突然又传来一阵雷鸣般的爆响,岩浆飞涌炸裂,化作无数条火龙倏然高窜,几乎要冲出了火山口。宁枫和李玄大骇,急忙御风后退,回到玄冰牢狱中。 众女见两人安然归来,急忙出言相问。宁枫不忍说出实情,便信口胡诌道:“那岩浆的喷发越来越慢了,等到停歇时,我们可以御风从火山口逃出去。”他所言虽然惊世骇俗,但众人绝望之下,仍不由相信他说的话,一时个个调气凝息,恢复灵力。 但文绿萝居住此地数十年,知晓赤炎火山日夜喷发,绝无休止,虽从来没有喷涌出火山口,但想要跃过那高高激射的岩浆,几乎难如登天。 宁枫不愿她说出,便坐了下来,笑道:“文长老,待出去之后,中土朝廷必然会尽派高手前来降服魔教,你和令郎仍可以隐居此地,安养天年。” 李玄也附和道:“是极。此番魔教赤炎殿现身南疆,武皇闻听消息,必然大怒。那时派遣中土修灵高手,与南诏国一道,必会让魔教妖人无所遁藏。” 两人知晓凤尾教之事后,对文绿萝极为同情,便也不记恨她之前所做的一切。 哪知文绿萝闻言毫无喜色,反而是神情大变,不过终究没有拆穿两人对于逃生的谎言,只是冷冷道:“不必了,自老身拒绝赤炎殿的那一刻,便无法在南疆立足了。你们中土虽势大,但也绝对不可能在南诏国中与赤炎殿抗衡。” 此刻,一神宗弟子闻言不屑道:“当年魔教七殿,都败在了道佛两派的手下,一个区区赤炎殿,难道能和望月神宗抗衡么?” 李玄心底也不以为然,却又不好出言反驳。倒是宁枫心底微震,隐隐之中,只觉文绿萝此言中,另有深意。 果然,文绿萝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当今南诏帝师,其实便是魔教的赤炎殿主烈千煜!” 第195章 诉说 当年道佛魔三教约战于峨眉万佛顶,魔教七殿尽数覆灭,教主被妙应仙人一剑斩杀,其余六殿殿主伤的伤,逃的逃,数十年来从未显露踪迹,唯有妖后李夜姗纠集残余教众,隐藏势力,等待崛起的一天。 想不到这赤炎殿主竟然堂而皇之来到南诏国,被拜为帝师,控制了这南疆大国的朝政。众人联想到赤炎殿的种种恶行,心中凛然震动,恐怕魔教的目的绝不在于南诏一国,其背后不知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 宁枫震惊之余,忽又想到,当年赤炎殿主已经暴露在世人之前,为何望月神宗的探子数次前来南诏国,却没有将他认出?难道他戴了面具,换了容貌了么?念头刚起,便摇了摇头,若是一日两日,想要隐藏还有可能,但这魔头已经蛰伏南诏数十年,若仅仅是戴了人皮面具类似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恐怕魔教中还另有隐秘法术! 李玄沉吟良久,才道:“怪不得南诏帝师对于中土如此仇恨,还派遣麾下高手路上拦截我们,看来就是不想我们与南诏国君见面。”众人闻言,深以为然,突又想到文绿萝也曾与魔教勾结,派出火奴,不由又是一阵尴尬。 文绿萝却毫不在意,冷道:“那魔头阴险狡诈,意图控制南疆,驱逐佛门,转而以此与中土对抗。可笑你们自称天朝,却一点也不自知,恐怕再过几年,他的计划便要成功了!” 一女闻言不屑道:“中原地大物博,即使这些妖人控制了南诏国,又怎么能与我们抗衡?” 文绿萝冷哼一声:“自以为是,若再加上十万僵尸大军,又怎样?”其言一出,众人尽皆默然,三四十年前,不过区区一万名僵尸,便将近八万李*队杀的片甲不留。这些僵尸不惧疼痛,进退有序,侵略如火,若真的有十万,恐怕天下之大,莫有能与之相抗者。 但宁枫心底却暗觉颇为奇怪,火厄僵尸本是凤尾教的秘法炼制,当年赤炎殿主也是以此为功才获得了南诏国君的信任,魔教怎么会得知此中奥秘? 隐隐间,宁枫只觉这些往事中,似乎隐藏着一些天大的秘密! 便在众人默然之际,一直忙着给众人喂服丹药的文恨炎却突然道:“娘亲,这些僵尸皆是以靠禁锢人魂魄,再以尸体炼出来的,实在丧心病狂,不如我们出去之后,帮助中土的人对付魔教,等将那什么帝师赶出南疆,说不定可以将凤尾教重新发扬光大。” 众人闻言,心头直跳。文绿萝既然善炼火厄僵尸,必然也知晓其克制的办法,若有她相助,再拆穿帝师的身份,赤炎殿微末势力,不值一提。唯有宁枫和李玄殊无喜意,能否逃出还未可知,此刻想这些,实在太过遥远。 但两人心思机敏,皆看出其中藏有隐秘,一时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 哪知文绿萝冷笑一声,道:“糊涂,我凤尾教的敌人不是魔教,而是那遍布南诏的佛门。” 众人一愕,瞬间恍然,道佛两派虽同为正道,但矛盾由来已久。便是在中原,道佛之间也是暗中争斗,数百年来互有胜负。只不过武皇掌权之后,佛门大兴,道门渐渐式微,除了昆仑山的太清门,遍布五岳的五岳剑宗,还有颇为隐秘的灵隐宗,其它道门都已经覆灭,兴盛不在。便连曾经道佛双修的峨眉派,今日七十二峰上也大多是佛寺,而不见道观了。 望月神宗作为天下第一道门,自是感受颇深。虽然深受武皇器重,而且宗主赤天国师为武皇心腹,宗内又有武皇最宠爱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但久而久之,声望仍比不过慈恩寺,甚至连没落的古寺白马寺有时也敢在神宗面前耀武扬威。 看来这在南诏国内,情形也大抵相同。 许是知晓自己此番已经难以逃脱,又加上文恨炎的追问,文绿萝竟一改常态,悠悠讲述起来。 原来在七八十年前,南疆还是多国分裂的状态,那时凤尾教便是第一大教,教众遍布南荒,以上古火羽凤凰为图腾,赤炎火山为圣山,人人信服崇敬,声威无与伦比。 但突然有一天,南诏前任国君逻凤座下却突然多了一个和尚,自称灵衣上人,在南疆宣扬佛法,大肆收揽信徒。逻凤趁机拜其为帝师,广建寺庙。当时南疆陷入混战,到处都是饿殍饥民,那灵衣上人便称只要信奉佛祖,便能免除灾厄,不受苦难。 后来慢慢的,佛教广为盛行,逻凤也借着佛门势力,一举统一了南疆各国。 听到此处,宁枫不由说道:“战争时,大家朝不保夕,连饭都吃不饱,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被灵心上人说服入信教了?” 文绿萝叹道:“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听教中前辈所说,那灵心上人有一绝技,身体能够放过七彩虹光,直达天庭。众人引之为神仙,而且他还有一秘法,普通人练了之后能够不吃不喝达一个月之久。” 宁枫和李玄闻言一震,这不是与道家的辟谷、佛教的胎息、入定有异曲同工之妙么?但是辟谷只有修为绝高之士才能修炼,这灵心上人有何神通,竟能让寻常百姓也能这般,两人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涌出一个念头:“虹化……胎息……难道,这灵心上人竟是吐蕃密宗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绿萝又道:“后来灵心上人圆寂之后,他的弟子便继承其位,继续辅佐南诏国君,这便是现今崇圣寺的方丈丰晟大师!” 听到这里,宁枫脑中灵光一动,恍然:“怪不得崇圣寺的那些和尚都会使一种至刚的佛法,估计便是吐蕃密宗的金刚手印了!” 文恨炎不由问道:“难道凤尾教传承了千年,就这么轻易便没落了?” 文绿萝摇摇头,道:“不然,凤尾教虽不复往日荣光,但信徒仍有很多。不过遭受国君压制,只好退居到了丛林的边缘处。那丰晟大师自知以佛门的实力,也无法尽数将凤尾教铲除,也只好作罢,后来的几年间,两教便相安无事。” 众人见文绿萝露出些许悲伤的神情,知晓接下来便是李*队入侵,凤尾教炼制万名火厄僵尸与之对抗,但胜利之后,却又神秘覆灭。文恨炎从小便听教中的前辈无辜身死,心底好奇之极,此刻侧耳倾听,生怕漏过每一个字。 文绿萝似是不愿提及,良久才说道:“但经由南诏国君的打压,佛门的宣扬,久而久之,凤尾教的信徒越来越少,实力也越来越弱。后来教中长老未雨绸缪,便计划利用教中很古老的一种禁术,来抵御佛门。” 宁枫心中大跳,脱口道:“炼制火厄僵尸之术?” 文绿萝抬头看了一眼宁枫,点头道:“正是,虽然教中有不少人反对,但最终为了自保,还是实行了此术。但炼制僵尸一途,不仅违背天道,其中艰难更是不可想象。必须是精擅火元的高手,自愿身死,服下定魂的灵丹,再在教中祭坛上由教中八大长老同时施为,才能成功,所以起初教中的僵尸军队不过七八十名,远远不足以对抗佛门。” “后来便是天朝军队入侵,我凤尾教见到南诏军队节节败退,也曾暗中派出僵尸前往对抗,虽偶有斩获,却收效甚微,一直让天朝直攻至太和城下,我们却束手无策。但后来有一天,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凛凛若天神,他来到凤尾教祭坛,跟长老说,他知晓一种秘法,能够复活战场上的死尸成为僵尸,帮助南诏抵御外敌。” 众人闻言,皆隐隐猜到了这红袍男子是谁? 文绿萝道:“这男子正是魔教赤炎殿的殿主烈千煜。但那时长老们不知这狗贼的险恶用心,得知有这种秘法后大喜过望,便答应了他的种种要求。”说到这里,她苍老的面容上却突然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似是在回忆,又似在沉思,直到文恨炎催促,她才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那时,我却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但天赋颇高,已胜过教中大部分高手,被教主火心仙人收为徒弟。” “烈千煜那狗贼虽然帮助凤尾教复活了千名僵尸,将天朝军队打的败退百里。但他每次施展秘法时,都不让教中人参与。只是在赤炎火山山腹中建立了一条甬道,每次令人将死去的军士送来之后,便让众人下山等待。” 文绿萝见着大家脸上的表情,沉声道:“不错,正是这条甬道。而这玄冰铁狱也是那时建造的。当时我心高气傲,好奇心也重,有一次便偷偷装成死尸混在其中,来到了这里。看到他竟然是以一颗赤红浑圆的宝珠吸取火山的岩浆精华,然后注入死尸的体内,再将凤尾教的噬心火虫放置脑中,眨眼间,便成了一具火厄僵尸。” 李玄闻言大惊,失声道:”赤红宝珠,难道是火灵珠?”宁枫也忽然记起,在丛林中文恨炎便是以此珠吸收了自己炼制的赤火丹,端得奇妙无比。 相传上古时候天地有四灵,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各具神通,危害极大。后被女娲降服杀死。但四灵之魂却永生不死,有一部分魂魄便凝聚成形,化为后世的金木水火四灵珠,所以灵珠极其罕见。 文绿萝点点头,道:“当年我虽然学尽教中道法,但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灵珠,一时又惊又奇,呆在原地,竟忘了隐藏身形!” 虽然事情已过去很多年,但文恨炎听到这里,仍不由抓住母亲的手,面有惊慌之色。 “那狗贼似是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回过头来,只是微笑,说道:‘小姑娘,你在这里偷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腻么?’我当时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吓得六神无主。不过我自负有师父和众长老撑腰,很快便恢复过来,道:‘这赤炎火山方圆百里都是我们凤尾教的地盘,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众人闻言心中一紧,魔教中每个魔头都是阴险狡诈,作恶多端,手中的宝物既然被一个小姑娘发现,又岂会善罢甘休? 唯有一直静修的玉婵仙子却突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文绿萝,美目中发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第196章 踏炎 文恨炎听到这里,急着问道:“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宁枫、李玄众人也侧耳细听,他们虽皆对魔门怀有深仇大恨,但其实除了宁枫之外,并没有人真正见过魔教的人,所以都想听听那当年叱咤风云的赤炎殿殿主,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文绿萝停顿片刻,便悠悠说道:“那狗贼听到我说的话之后,更是哈哈大笑,连声道:‘有趣,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我被他这般调笑,又气又羞,便想向他出手。没想到他却突然止住笑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小姑娘,你帮我个忙如何?不要将你今天看到的事告诉那些老头子。’” “我当时虽然年少,但也知道他手中火灵珠的价值,相传此珠一直藏在南疆的某处,凤尾教中也派人多次寻找,却没有找到。我听后脱口说:‘做梦,你的火灵珠本来就是我们南诏国的圣物,我一定要将这事告诉师父和长老们。’” 宁枫闻言心中暗叹,烈千煜身为大魔头,却没有对文绿萝出手,恐怕只是忌惮凤尾教的实力而已。但文绿萝这么不知轻重,估计要遭殃了。想罢又看向眼前的老妪,心底微微疑惑:“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过烈千煜的魔爪的?” 文绿萝又道:“其实我那时说完心里也砰砰直跳,已经准备趁其不备便逃走。哪儿想到他却毫不着恼,反而是微笑着看向我,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只好灭了你的口了!’” 文恨炎闻言大声惊叫,脸色苍白。文绿萝握住他的手,笑道:“傻孩子,若是他真的杀了娘亲,又哪儿会还有你呢?”文恨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心高气傲,性子也烈的很。不等他出手,我便使出一记炎火龙腾,将他迫开。脚下又运灵生风,向外一边跑,一边大喊。但狗贼的实力远远超过的想象,只是红袍一飞,便跑到了我的前面,将我抱在怀中。我大喊大叫,又抓又咬,但就是挣脱不开,后来几乎已经力竭虚脱。” “狗贼他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等我没有力气了才道:‘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诡计多端,又性烈如火,待你长大后接任凤尾教的教主,说不定真的能打败佛门,重掌南诏呢!” “我当时虽然心中对其恨极,但听到他这么夸我,却也不由生出一丝丝得意,面上却仍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毫不在意,只是封住了我的经脉,继续一边炼制火僵,一边对我说个不停,尽是些什么‘天道无情’的话,还说他准备杀掉南诏国君,屠尽佛教那些秃驴,然后让我来执掌凤尾教和南诏国。” 听到此处,宁枫和李玄不由对视一眼,心底微奇。赤炎殿主所说的虽然都是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却对一个小姑娘手下留情,好像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凶狠暴虐。 文绿萝脸上慢慢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一时陷入回忆之中,缓缓道:“我那时只当他说的都是放屁。虽然魔教的凶名已经传到了南疆,但光凭他,又怎么能和整个南诏国的人抗衡?烈狗贼见我不信,便又将我抱起,来到火山腹的悬崖上,我以为他要将我扔下去,吓得面色苍白,不能动弹。” “哪知道他只是右手伸出,那火灵珠呼呼旋转,竟在岩浆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火山中的庞大火元都被吸在其中,他将通红的火灵珠拿在我的面前,笑道:‘小姑娘你看,连赤炎火山的力量都为我所掌控,杀死区区一个南诏国君和佛教,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文绿萝叹了口气,道:“我的修为已经到了地之道的境界,自然知晓赤炎火山的可怕。眼见这等力量竟然被他轻易控制,我心底不由渐渐相信了他。烈老贼见我神情转变,哈哈一笑,正要解开我的穴位,那火山中却突然爆发出一道雷鸣般的巨响,数十丈方圆的岩浆咕咕冒泡,像是沸腾一般。” “我以为又是烈老贼在控制火山之力,但转眼一瞧,他面色大变,忽而惊喜,忽然慌乱,急忙收起火灵珠,向后退去。但那时已经来不及,火山中岩浆勃然喷发,瞬间充满了整个火山甬道。”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难道烈千煜和文绿萝竟然能从岩浆中存活下来? “我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但烈老贼却突然将我抱紧,周身形成一圈淡淡红色光罩,在汹涌的岩浆面前不值一提。但当我睁开眼睛,却发现光罩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是愈发闪耀,发出刺目的虹光。” 宁枫心中随之一震,以一人之力,与天地抗衡,并能化其为己用,想不到烈千煜在四五十年前便已经到了天道的境界! “虽然有光罩保护,但我的修为终究太弱,承受不住那岩浆的狂暴气息,后来便慢慢晕了过去。迷糊中只听到他一直在喃喃叫道:‘凤炎珠……凤炎珠……” 宁枫心底奇怪,忍不住问道:“凤炎珠又是什么宝贝?”李玄闻言思虑片刻,道:“我以前听说过,传说上古时赤炎火山中有一棵树叫做炎火神树,树上有一只火鸟,便是那四灵之一的火羽凤凰。凤凰以神树上的果子为食,须臾不离火山。但有一天,从北方来一个人,他看到凤凰不停地啄食,火光四溅。突生感悟,便带走了树上的一根枝叶,回到家乡,生出了火种。” 宁枫脱口道:“燧人氏?” 李玄笑道:“正是人类的祖先燧人氏。本来一根枝叶对去高达万丈的炎火神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不知为何,从那天起,神树竟然渐渐枯萎,越变越小,最终完全隐没在火山里。火羽凤凰没有果实果腹,大怒不已,便振翅飞翔,四处寻找那带走火种的燧人氏。久而久之,整片大地都陷入火海之中,其他三灵见状也与其一起,肆虐人间。后来便是女娲降服四灵,创造人类的故事了!” 宁枫从来没有听过这等传说,心底暗暗惊奇,问道:“那跟凤炎珠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玄道:“炎火神树虽然枯萎,但树根并未完全死绝,渐渐便凝出一颗宝珠,便是凤炎珠。它与火灵珠算是同根同源,但力量却又有所不同。传说代表着整个南疆的气运!” 宁枫心中一动,思忖:“气运?那不是和龙脉有些类似么?难道其中也有什么关联?”心念一起,他便觉有些匪夷所思,当下摇头。 李玄说罢,突见文绿萝脸色不善,心中一凛,急忙笑道:“文长老,这都是在下道听途说的,您请继续。” 文绿萝冷哼一声,道:“剩下的不提也罢,不过是烈老贼炼出了万名僵尸,击退了天朝的军队。后来赤炎火山爆发,吞噬了大部分僵尸军队,也将凤尾教毁于一旦。那烈老贼见势不妙,摇身一变,又成了南诏国的帝师。” 宁枫听其言语中颇多隐瞒,暗想当年必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出来。但他知晓这老妪的性子,想要逼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况且能不能逃出去都未可知,窥探别人的往事也不是君子所为。 一时众人默然,又重新陷入了那绝望、死寂的气氛之中。突然,有一神宗女子欢喜叫道:“你们听,火山的喷发是不是变慢了?” 宁枫苦笑一声,赤炎火山内部岩浆滚滚,每隔几分钟便会翻腾一次,刚才说喷发会变慢不过是安慰大家而已。这女子一定是信以为真,出现了幻觉! 哪知李玄听了片刻,也腾的一声站起来道:“确实变慢了许多!” 宁枫闻言心头大跳,侧耳凝听,果然发现外界的岩浆滚滚之声缓了下来,那汹涌澎湃的雷鸣也消失不见。他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的信口胡诌竟然成了真,欢喜道:“这样我们御风飞行,说不定便可以出来了!” 眼见玉婵仙子并没有大碍,众人又一起经历这一番生死。李玄心底对文绿萝的仇恨便也烟消云散,道:“文长老,我们打开玄冰铁门,出去看看情况吧!” 文绿萝见着众人喜悦神情,反而脸上现出几分惊慌,宁枫微微诧异,急忙追问,她才说道:“赤炎火山的岩浆喷涌从我小时候就没有停歇,更不可能如此平静……但只有一次例外。” “哪一次?”众人不由问道。 “火山喷发,吞噬了上万火奴的那一次!”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岂不是说,赤炎火山马上就要喷发了! 宁枫愕然片刻,叫道:“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不然等到火山喷发,怕是玄冰铁门也挡不住那恐怖的高温!”众人急忙向外走去,文绿萝见状,也叹了口气,与文恨炎一起来到火山悬崖边上。 众女虽为神宗弟子,负有修为,但看到这等岩浆滚滚的恐怖景象,仍是娇躯微颤。而文恨炎更是双腿哆嗦,站立不稳,若不是文绿萝将其扶着,恐怕早就瘫软,倒了下去了。 此刻,玉婵仙子突然向前一步,淡淡道:“姐妹们莫要惊慌,趁着岩浆没有喷发,你们先御风上去。若是力有不支,我会以流云飞袖帮助你们。” 李玄拍手笑道:“此计大妙。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 众女闻言,这才按着顺序,一个接一个御风腾空,紧闭着双眸不敢向下看,只是玉足下方涌起气浪,缓缓向火山口升去。宁枫见状心底暗暗惊叹,果然不愧是望月神宗的弟子,个个修为不凡,虽然偶有几名弟子灵力被火元所激,难以为继,但玉婵仙子的流云飞袖及时跃出,将她们接在上面,随即灵力贯入,如弓弦一般将众女一个个弹至高空,落在火山之外。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望月神宗的所有弟子都已经逃出了这里,一个个在火山口欢喜向下叫道:“嗣主、李师兄、宁公子,你们也快上来。” 宁枫和李玄对视一眼,同时对文绿萝两人说道:“文长老,此地以您修为最高,不如和令郎一起,再让仙子的流云飞袖相助,必然无碍。” 文绿萝闻言冷哼一声:“不必了,老身已经不是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区区火山难不倒我,你们先上去吧。” 三人知晓勉强不得,李玄又道:“既然如此,那玉婵你先上去,我在下方帮你。” 玉婵仙子面容淡然,那冰雪一般的肌肤被滚滚的岩浆蒙上了一层粉色,绝世容光中似是添了几分娇媚。宁枫和李玄两人都瞧得心头砰砰大跳,急忙默念了数十句凝心定气的法诀,心神才稳定了下来。 玉婵仙子白裳飞舞,轻移玉足,走到悬崖边上,淡淡道:“那我先走一步,两位公子小心。” 她站在原地,忽的周身涌起一股沛然的冰冷气息,仿佛置身于北风霜雪中一般。宁枫等人虽有灵力护体,但在火山腹内这么久,仍是满面通红,酷热难当,此刻被凉风拂面,大感舒服,惬意之极。 宁枫回过神来,已见玉婵仙子凌空御风,悬在滚滚岩浆之上,其飞袖四散笼绕,白光漫天,恰如月下曼舞的蟾宫仙子,清雅脱俗,谪落凡间。 一旁的李玄也看的目瞪口呆,双眼神光闪烁,满是钦羡仰慕之意。 正当两人意夺神摇之时,突听火山口传来阵阵惊呼,正是来自于已经逃出的神宗众弟子。宁枫、李玄心头大跳,暗叫不好,刚要抬头眺望,已见那百丈高的火山口被一阵赤红火光蒙住,不见青天白日,唯有炽热的气浪从上至下,滚滚袭来。 玉婵仙子刚刚帮助麾下十几名弟子逃走,本就灵力消耗过大。此刻心中惊颤,又被上下的火元同时激荡,体内顿时气血翻涌,经络逆行紊乱。玲珑身躯失去了御风之力的依托,向下跌落而去。 “玉婵!”“玉婵仙子!” 宁枫、李玄二人见势不妙,来不及喝问上方,便同时踏足顿地,闪电般向火山中心掠去。 第197章 火晶 赤红色的岩浆缓缓流动,不时翻腾出几颗巨大的气泡,噗的一声,射出数十道橙红色的火浪,落在通红的岩壁之上,发出阵阵白烟和嗤嗤的激响。 火山口落下的流石猛地击打在看似平缓的岩浆之中,顿时激起阵阵轰鸣。转眼间又形成几个恐怖的漩涡,从中迸出数十丈高的岩浆,宛若凶猛狂暴的虬龙,吞噬着接触到的一切。 宁枫、李玄二人大急,同时运灵推出几道绵软的气团,意图将下落的玉婵仙子接住。但飞不过数丈便被汹涌的火元冲击,消散无形。两人再顾不得其它,脚下汩汩生浪,如闪电般向玉婵仙子飞了过去。 玉婵仙子虽然灵力不继,但其修为接近地之道的大乘境界,便在神宗中也是佼佼之列。她下落不过五丈,一双莲足便陡地在踏着虚空,降落之势稍减。随后她双臂一挥,两道如白云一般的流云飞袖击打在炽热的岩壁之上,飞袖本是以冰蚕丝、火蛛丝等数十种珍宝织成,水火不侵,玉婵仙子借其反震之力,瞬间停在了半空之中。 前来搭救的两人见状一喜,但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山腹中红光跳跃,热气中飞窜起数十道火苗,发出诡异的紫红色。火苗四散激射,其中几道触碰到流云飞袖之上,竟在这神器之上灼烧出几个小洞,淡淡的焦臭之味瞬间弥漫开来。 李玄大叫不好,这紫火苗不比寻常火焰,乃是岩浆中温度最高的一部分。宁枫细瞧过去,果然发现那焦黑的小洞还在不断扩大,不过片刻, 那一尺余宽的飞袖便要被烧成数截。玉婵仙子此刻娇容微变,无奈之下只好强注灵力,将被灼烧的一段生生撕裂,但经此一变,她又向下坠落,与滚滚的岩浆相距已经不过十丈。 李玄惊呼出声,不顾自身安危,冲了过去。当是时,下方滚滚火海又噗的数声,喷出无数炽热的火团。李玄无奈,只好拔出七星龙渊,接连使出数道剑光,将火团击散,让其不能靠近玉婵仙子。 宁枫知晓李玄已然气竭,便使出九宫洞天术,在火光之间纵横穿梭,一把抓住玉婵仙子的雪臂皓腕,将其拉了上来。 玉婵仙子“啊”的一声娇呼,雪白的俏脸登时变得通红,她娇躯摇摆,手臂施力,想要挣脱。她自小便入了望月神宗,拜于青玉女门下,周围极少看到男子,久而久之,只觉世间须眉尽是恶俗污浊之物。倘若是平时,若有男子敢触碰她一丝一毫,也必然会被太阴灵力震开。平生接触最多的,便是同门的李玄,即使如此,每次与其见面,也仅仅是颌首示意,再无其它。 而在那白马寺的后山山腹和万象神宫上,玉婵仙子只是因幼时仰慕妙应仙人的关系,再加上宁枫救出了神宗弟子,这才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出手相助。但其内心里,并没有将宁枫看作与别的男子有所不同。 此刻宁枫见玉婵仙子露出些许恚怒神情,只得苦笑道:“一时情急,在下若有冒犯的话,待离开这危险之地,任由仙子发落。”他紧紧抓住那光滑润洁,不盈一握的皓腕,终于躲过无数激射的岩浆,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但以宁枫此刻的修为,却也不足以带着一人在上下流石的袭击下飞至火山口,无奈之下只好向那甬道的悬崖边飞去。 玉婵仙子挣扎了片刻,但觉对方手指如铁箍一般,动弹不得。她只好任由宁枫带着自己在空中穿梭,有几次都险些被炽热的流火击中,但这个男子却双臂展开,将自己护在怀里。便在她的螓首埋入对方胸膛的那一刹那,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发丝、从皮肤、从鼻尖陡然传来,瞬间弥漫全身,仿佛是有无数蛊虫在自己的体内爬行一般,酥麻奇痒,又似是下方的岩浆将自己尽数包裹,烈火烧遍全身,四肢一丝力气也没有,除了那如火般的脸颊,什么也感受不到! 十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但涌入鼻息,贯入脑袋的却不是恶臭,反倒像海棠花在烈火中砰的一声爆裂开来,散发着一丝奇异的香味。 岩浆迸裂,上下翻腾,四周皆是红光一片,玉婵仙子的心中却变得说不出的平静和欢愉,仿佛以往的一切都已被灼烧殆尽,余下的唯有贴着自己脸颊的宽阔胸膛。她脑中嗡嗡,无力思考,慢慢的闭上双眼,似乎已经与整个火山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一股凉风袭面,舒爽惬意之极。耳边传来一声关切的呼唤:“玉婵,玉婵,你没事吧?” 这声音轻柔之极,却像是一吕洪钟将她敲醒。玉婵仙子啊的一声,瞬间醒悟过来,急忙从宁枫的怀里挣脱,四下看时,才发现五人已经退到了玄冰狱的门口。 李玄看着满面通红的玉婵仙子,疑惑问道:“玉婵你没事吧?是不是被火元侵入体内了,若是这样,得赶紧逼出来!” 玉婵仙子修习道家入定法诀十几年,刚才那激荡的心神眨眼间便又如碧波一般沉寂。 她缓缓摇了摇头,又看到宁枫正笑着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周身又滚烫似火,半晌过后才用一丝低如蚊讷的声音说道:“多谢公子相救。” 宁枫见其模样,心底微微奇怪:“怎么才过去几分钟,仙子的神态便判若两人?难不成被火山烧坏了脑子?”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挂在心上。” 李玄见众人无事,又听火山口那惊呼声渐渐消散,不无担心道:“刚才那声音,似乎是师姐师妹们发出来的,难道她们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宁枫不由面色一凛,道:“仙子,文长老,文小弟,你们在此等候!”说罢便与李玄一道,又重新冲入火山腹内的悬崖边。身后文绿萝却神情奇怪,若有所思。 两人仰头看去,却听火山口再无半点声响,正狐疑之间,突然看到一片亮晶晶的光芒从上落下,像是宝石一般,呈现淡淡的紫色,在下方滚滚的赤炎岩浆照耀下,忽闪忽灭。 宁枫刚要仔细探查,便已听一旁的李玄惊叫道:“紫火晶!” 无数紫火晶疾速坠落,与岩浆融为一体,瞬间激起数十丈高的火浪。那本已渐渐停息的火山又变得似一头暴怒的猛兽般,咆哮不止。 赤炎火山此刻处于爆发前的平静期,平缓的岩浆之下,是极其恐怖,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而紫火晶却是火中精华,小小一颗便蕴藏着庞大的火元。两者融合一起,顿时让赤炎火山将要提前爆发。 是谁如此阴险,在火山投下如此多的紫火晶? 宁枫、李玄对视一眼,心中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除了魔教赤炎殿的人,恐怕再没有人会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犹豫之间,又有一大片紫火晶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两人焦急万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自己要葬身火山腹中了。宁枫急忙使出云歌剑,欲将紫火晶拦住。但这些晶石本就不稳定,此刻在火山之中更随时都会爆裂。宁枫稍一用力,便击碎了数十颗晶石,在空中化为狂暴的火炎,四散开来。 便在片刻之间,身后的玉婵仙子、文绿萝、文恨炎三人已经循声赶了出来,见到眼前景象,也不由大吃一惊。 李玄急忙说道:“魔教的人已经开始向火山里投放紫火晶石,恐怕再过半个时辰,赤炎火山就要爆发。我们此刻若逃不出去,便没有机会了。” 宁枫也道:“文长老,我、李兄和仙子三人先行,您和令郎尾身在后。还有一线生机。” 在漫天红光,和滚滚黑烟之中。玉婵仙子的一双妙眸不时地瞥向宁枫,听到他的安排之后,便欲上前。却忽听文绿萝冷冷道:“且慢,容老身看看来人是谁?” 李玄闻言忍不住说道:“文长老,您已经与魔教的人决裂,他们恐怕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了。此时此刻,得抓紧时间才行。” 文绿萝淡淡道:“会的!”她似是在喃喃自语,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悬崖边,仰头传音道:“来人可是烈千煜么?” 宁枫几人也随之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那一直洒落的紫火晶竟真的停了下来。火山口又现出一片蓝色的天空,片刻有一人的声音从那处远远传来:“你是……” 宁枫、李玄二人一凛,这声音正是南诏国帝师,魔教赤炎殿殿主,烈千煜!想不到这魔头竟然亲自到此,以他的修为,恐怕外面的神宗弟子早已被制服,而自己五人即使逃出去,估计也不是对手。一时心头涌起几分绝望之感。 文绿萝毫无惊慌之色,苍老的面容上神情复杂,闻声冷冷道:“怎么?不过几十年未见,你便已经认不出我了么?” 烈千煜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声叫道:“你是……你是绿萝?”声音中似是包含着无尽的兴奋。 此言一出,宁枫三人顿时呆立当场,一时间脑中迷蒙,诧异之极。倒是文恨炎听到自己一直痛恨的魔头竟直接称呼娘亲的名字,不由怒道:“你是谁?敢这么叫我娘?”但他修为不够,四周又轰鸣声不断,发出的怒吼声刚传出去,便已难以分辨。 不想烈千煜闻言竟突然从火山口跳了下来,凌空踏在火焰之上,四周的流石闪电急掠,但却碰不到他分毫。 宁枫三人如临大敌,纷纷拿出灵器,准备拼个你死我活。但烈千煜却看不看他们,只是双眼盯着文恨炎,脸上惊讶万分:“你……你刚才说什么?绿萝是你的娘亲?” 文恨炎看到这魔头便在自己眼前,不由气势一馁,但想到娘亲和凤尾教便是毁在他的手中,心中的怒火又疾速升腾,大声道:“是又怎样?” 烈千煜毫不着恼,反而是苦笑一声:“绿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之前听属下说凤尾教还有一个姓文的长老,我心中大喜,却没想到……你的容貌怎么变成了这样?这孩子是你和别人生的么?” 宁枫、李玄、玉婵仙子三人一时反应不及,这魔头怎么还不出手,反而是喋喋不休,仿若妇人一般?难道他当年竟是与文长老有一段难忘的往事么? 文绿萝闻言突然大怒,手中火龙杖疾速挥舞,甩出数颗火球向烈千煜砸去,但却伤不到对方分毫,片刻后她停下手来,冷道:“当然,炎儿他是我与教中木长老的儿子生的。” 烈千煜突然哈哈大笑,周身爆发出一股庞大恐怖的力量,直激得四周的火光向岩壁砸去,无数山石又碎裂,纷纷落入岩浆之中,转瞬融化。 宁枫等人心中大惊,这魔头的修为怎么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恐怕集三人之力,也与他相差甚远。 想罢烈千煜目光突转柔和,道:“绿萝我知道你一直还在恨我,还不惜说谎话骗我。当年那木长老的儿子向你示爱,却被你打了个半死,怎么又会和你生育孩子?况且就算你真的回心转意答应了他,他早已死在了火山爆发之中,又哪里来得及与你亲近?” 他双目又转向文恨炎,突的生出双手,其怀中的火灵珠缓缓飞出,散发着赤红的光芒。烈千煜身形一颤,笑道:“我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烈千煜的孩子!” 第198章 喷发 “除了我烈千煜的孩子,还有谁年纪轻轻便能控制火灵珠的力量!” 其言一出,在场几人顿时哗然,惊的说不出话来。虽心中仍有无数疑惑,但稍一思虑,不由便相信了八九分。宁枫更是暗道:“早该想到了,文长老既然说这火灵珠是当年烈千煜所携的宝物,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文恨炎的身上?若不是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如何能将这等珍贵宝贝送于他人?” 文恨炎一时面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愣在原地半晌方才拉住文绿萝的衣袖,喊道:“娘,这是真的么?你不是一直说我父亲已经死了,为何转眼间他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还是与我们有灭教之仇的魔头!” 宁枫、李玄二人叹了口气,想不到无意间竟会牵扯出这一段往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绿萝突的全身颤抖,大叫道:“放屁,他不是你爹,你爹早就死了!”火龙杖又疾速飞舞,召出硕大的火球,向烈千煜呼啸而去。 文恨炎虽为人单纯,但其实极为机敏。此刻见到娘亲歇斯底里的模样,不由心底一沉。 文绿萝见其不信,疯叫道:“炎儿,你相信娘亲!若他是你的父亲,你今天至少也当有四十岁了,如何能是这般年纪?” 众人闻言,不由楞然当场。 烈千煜也不还手,只是凝起护体气罩,挡住周遭激射翻飞的火球和岩浆,叹道:“绿萝,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一定是用紫火晶、火蛛丝、加上浆果、七星玉炼制了仙丹和封印灵器,再将炎儿封在其中,这样即使过去一百年,他也可以保持婴儿时的模样!不过,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当年你师父早已算出赤炎火山爆发的时机,准备携凤尾教众离开此地。但我为了炼制僵尸,用火灵珠吸取了太多火山的能量,竟让其提前了十天喷发。一时间众人措手不及,不仅上千教众,就连那新生的僵尸大军也葬身火海。” 宁枫、李玄、玉婵仙子三人闻言,不由恍然,原来当年的南诏火僵大军在一日之间覆灭,竟然是这个原因。惊叹之余不由又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那赤炎火山没有爆发,真的让烈千煜控制僵尸击退了李*队,他必然会前来峨眉山,相助魔教,那时道佛魔之战,孰胜孰败,恐怕便未可知了。 文绿萝似是不愿回忆这些往事,闻言大怒道:“老贼,你还提这些事情作甚?” 烈千煜又道:“绿萝,你以前性子便烈,现在还是这样。当年你我情定之时,你为了留住我,竟然在我的饮食里加了噬心火虫,意图将我控制。我中蛊之后神智不清,全然受你的丹药摆布,若非如此,我又怎可能掌控不好火灵珠的力量,从而酿成那等大祸?” 众人闻言不由凄然,如此看来,那凤尾教灭教之祸,竟是由文绿萝自己造成的!宁枫默然之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全身颤抖:“对了,这魔头既然中了噬心火虫,那与火厄僵尸也相差不远了!为何他现在却安然无恙,难道真的有能够解除五厄毒的方法么?”念及此,心头大跳,他此行便是为了寻找治愈道宣的方法,本来辗转周折,几欲放弃,想不到无意之间竟发现了线索! 文绿萝却看不到旁人的神情,只是痛苦怒道:“放屁,明明就是你为了控制南诏国,不愿僵尸大军攻陷太和城,这才引爆了火山,现在却将一切推卸给我么?”神色虽暴怒疯狂,但眼角的沟壑中,却已有一滴泪水缓缓划过,又转瞬被炽热灼烧成轻烟。文恨炎见娘亲模样,心中痛极,说不出话来,唯有抓着娘亲的衣角。 烈千煜淡淡道:“我被你下蛊成了火僵,之后费尽千辛万苦,创出了涅槃转生大法,转生到他人身上,这才破了火厄之毒。经此一事,我才知道火厄的可怕,我那时虽然想要将南诏国收入麾下,但那火厄僵尸乃背天之道,若不控制的话,后患无穷。” 宁枫惊道:“涅槃转生大法?难道只有靠占有他人的身体,才能对抗五厄毒么?”刚刚提起的心又跌落谷底,道宣大师虽然嫉恶如仇,但终究是佛门中人,如何能作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文绿萝冷笑:“天道?笑话,赤炎火山乃天下火种之起源,我凤尾教代代供奉,却落得个教毁人亡的下场,难道这便是天道吗?” 烈千煜见其模样,突然踏着火光,向前一步,但瞧见文恨炎的眼神,终究停了下来,突然双手回旋,将四周的岩浆笼在袖中,硬生生将鼓动沸腾的火山遏制了下去。众人见其这一惊人手段,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望文绿萝,朗声道:“绿萝,天道无情,天道无为,我神门虽然不容于世,但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顺应天道。当年我对你不起,今日我便要借赤炎火山之力,诛灭佛门,让你掌控南疆!” 李玄、玉婵仙子二人闻言惊怒,但忌惮这魔头的修为,一时却不敢出手。宁枫站立一旁,不知为何,心底却涌起一丝异样,暗暗思忖:“世人都说魔教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但为何我遇到这么多魔教妖人,却不像是传言的那般?难道真的是成王败寇,当年峨眉山之战,若是魔教赢了,是否道佛两派便会变得如今日的魔教一般!” 想到这里,宁枫自己也不由吓了一跳,这念头惊世骇俗,不容常理,他摇了摇头,思绪却盘旋脑海,挥之不去。 烈千煜又道:“绿萝,我出发之前已经禀明逻盛炎,赤炎火山脚下有魔教妖人出没。他大怒之下,已经派遣了太和城中近百名和尚前来,等他们一到,我便用火灵珠和紫火晶引爆火山,将他们全部埋在这里!” 宁枫三人大惊,这魔头手段,简直匪夷所思,若真让其成功,消灭佛门,随后再复出凤尾教,那整个南诏国岂不是真的要落入魔门之手? 众人本以为文绿萝定然会答应,却不想她冷笑数声,道:“老贼,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壮大魔教的力量的而已,哪里会将凤尾教考虑在内!” 说话之间,烈千煜借岩浆所凝起的一层气罩已然破灭,下方的火山滚滚火光又重新沸腾,随时都有可能喷涌上来。 烈千煜急道:“没时间了,绿萝,赶紧带炎儿一起上去!”眼光又瞥向宁枫三人,冷道:“你们便是望月神宗的人吧?看在你救了本殿妻儿的份上,允许你们一起逃脱。但到了火山之外,本殿必会报当年神门覆灭之仇!” 宁枫闻言一怔,随即冷笑道:“正好,我们也要除魔卫道,斩灭妖人!”李玄也应道:“烈千煜,你即使计划成功,控制了南疆,又如何抵挡得了中土道佛两派,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手罢!” 烈千煜冷哼一声:“小子聒噪,若再胡言,本殿让你即可死在火山之中!”李玄面色一变,但考虑到此刻境地,只好闭嘴不言。 此刻文绿萝忽悲忽喜,神智几乎癫狂。烈千煜数次上来想将其带走,都被其手中的火龙杖硬生生击退,他无奈之下大喝:“炎儿,快拉住你娘亲!” 文恨炎闻声一凛,不由自主的顺从他的命令,将文绿萝紧紧拉住。烈千煜见状,红袍翻飞,转眼间已经妻儿护在怀中,如一道利剑直冲而上。 宁枫、李玄对视点点头,道:“仙子,我们也走!”两人一左一右,以流云飞袖拉住玉婵仙子,御风而上,片刻也已到了火山口外。 火山口虽也炽热难挡,但与山腹一比,简直是人间天堂。三人降落在地,调气凝息。 宁枫有九鼎护体,吸收了一部分火元,最先恢复过来,一眼望去,却见烈千煜昂首立在一赤红巨石之上,文恨炎站立其侧,扶着身旁的娘亲。而他们身后,有近百名赤炎殿弟子,各着青、红、金、黑四色,领首的正是炎流山、碧光释、金灵阮等殿中护法。 那些神宗弟子,此刻却尽数晕倒在地。不过宁枫感应过去,发现她们只是被封了经脉,性命倒一时没有危险。 炎流山见着宁枫,先是一惊,随后微有尴尬之色,遥遥示意。宁枫也点头回礼,心中却颇觉凄然,两人在天氓山时性情相投,引为知交,想不到刚刚逃出,便成为了敌人。 烈千煜一挥手,身后早有数名大汉,抬着五口宝箱,刚一打开,便绽放出紫光一片,刺目非常。正是那火中精石-紫火晶。碧光释令下,大汉便将紫火晶尽数倾倒在火山之中,不时有赤红的岩浆喷涌上来,几乎要跃过了火山口。 宁枫三人心中惊颤,急忙呼道:“烈千煜,你不是自认顺应天道么?为何却又强行引爆火山,如此一来,山下的城池和无辜百姓岂不是都要因你而死!” 烈千煜闻言调转过头,笑道:“既是天道,又怎能将每一个人都考虑在内。那些百姓因此而死,也只是命运而已,怪不得他人。”说罢不等回应,便指令麾下护法:“杀了他们!” 碧光释闻言,拔出青光剑,冷笑着走上前来。炎流山却立在原地,躬身道:“殿……殿主,这少年救过属下的性命,属下……下不了手!”金灵阮惊叫一声,一时也不敢出手。 宁枫见状,哈哈大笑:“炎老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想要出手,尽管上来便是。”炎流山闻言却仍是不动,只是低眉俯首,伏在赤炎殿主之前。 烈千煜冷笑道:“炎流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本殿的命令……”话音未落,忽听一侧的文恨炎也叫道:“宁枫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伤害他们!” 烈千煜闻言愕然,片刻才冷冷道:“也罢,本殿便放过你们这些神宗弟子!待会儿赤炎火山爆发,你们能不能逃出,便看天意了!”碧光释悻悻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五箱紫火晶已经投下大半。宁枫、李玄、玉婵仙子三人几次想要出手阻拦,但方一运灵,便觉一股强大之极的气息笼罩在头顶,一时竟使不出力来,心底又惊又怒,却无丝毫办法。 火山口紫光闪耀,不时窜起赤红的岩浆火浪,跃过众人的头顶,落在火岩上,顿时灼烧出数个大洞,发出嗤嗤的声音。照此下去,恐怕再过一个时辰,火山便将喷发! 第199章 神钟 烈千煜虽贵为魔门七殿主之一,修为冠绝当代,但眼见宁枫、李玄、玉婵仙子三人年纪轻轻,实力非同凡响,一时倒也不敢过分小觑,只是从周身大穴中迫出强沛的火元灵力,将三人的攻击尽数阻挡,令其不敢动上分毫。 众人屏气凝息,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瞧向三十丈方圆的火山口,那刺目的紫光竞相闪烁,将周围十里照得有如幻境一般。赤炎火山时时发出沉闷雄浑的奔腾怒吼,犹如一头被封印的猛兽,随时都会解印而出。 烈千煜等了数十年,方才等到赤炎火山爆发时机。此刻他站立火山之巅,又找回妻儿,麾下精兵猛将环伺,一时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宁枫、李玄神识运转,体内灵力奔腾,但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烈千煜的威压,一时心头焦急,束手无策。眼见神宗弟子尽皆昏迷,文绿萝面容枯槁,似是重伤未愈,文恨炎又站在父亲身旁,战战兢兢,稚嫩的面庞上却闪烁着一丝奇异的色彩! 随着紫火晶的不断倾倒,整个赤炎火山闷声狂吼,众人已觉脚下传来剧烈震动,无数黑烟从石缝间汩汩冒出,炽热难挡。 烈千煜见状却哈哈大笑:“绿萝,这赤炎火山当年夺去了你凤尾教众的性命,也毁了你的容颜。今日我便让它的力量为你所控,震慑南荒,征服天下。”顿了顿,又道:“炎儿,为父给你瞧瞧什么叫至尊的力量!” 宁枫闻言心中凛然,牙关紧咬,正欲催动定灵珠,不惜伤及自身也要调取九鼎的力量,阻止他的计划。不想九鼎方一流转,忽听远方传来一阵连绵佛号,又有洪钟天音相随。一人道;“阿弥陀佛,烈施主贵为南诏帝师,却甘为一己之私欲,而置万民于不顾,实乃人佛共愤!” 宁枫大喜,转头一望,只见百名身着袈裟的僧人踏云而来,声威浩荡,领头者正是崇圣寺的方丈丰晟大师,和其四位高徒洪遵、洪才、洪义、洪光。而百僧的后方,又有滚滚烟尘,马蹄长嘶,显然是南诏的军队。 烈千煜瞧见来人,不惊反喜,道:“丰晟大师,本殿已经在此等了你好久。你若再不来,可就见不到这天地奇观了!” 丰晟大师淡淡道:“这等奇观,贫僧不看也罢。”顿了顿,又道:“烈殿主,贫僧今日来,是请求即刻罢手,勿要铸成大错!” 烈千煜哈哈大笑:“笑话!南疆一片浴火净土,却被你们这些蛮夷之教玷污,还说本殿有错?今日我神门便要替天行道,驱逐佛教,让南疆重归正途!” 其言一落,洪光大师等诸僧破口大骂:“魔头,你党同伐异,作恶多端,还敢大放厥词?” 丰晟止住众人,说道:“烈殿主,你借帝师身份隐藏这么多年?你以为陛下真的没有发现么?今日贫僧率数千名赤甲军,已经将整个赤炎火山团团围住,你若是及时住手,贫僧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 一时佛魔两门互相对骂,剑拔弩张。烈千煜眼神却瞥向火山口,冷笑不已。 宁枫大喝一声,终于将九鼎之灵运转自如,全身陡畅,他随后挥出一剑,与李玄、玉婵仙子二人高高跃起,叫道:“大师,这魔头向火山中投了许多紫火晶,赤炎火山马上便要爆发了!多说无益,得赶紧制服这些妖人才行。” 起初三人被制于岩石之后,丰晟一时并未察觉,此刻见宁枫等人安然无恙,合十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无恙,真乃造化!”说罢突的向后一喝:“诸位,请神钟!” 众僧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雷音轰鸣,低沉浑厚,一时将火山的咆哮也压了下去。 宁枫诧异看过去,却见二十名僧人抬着一青铜巨钟缓缓而来,钟上布满涡旋铭文,闪耀淡淡灵光。群僧每向前走一步,青铜钟口都掀起阵阵旋风,刮得飞沙走石,炎火四窜。 烈千煜见之终于脸色一变,惊道:“天漏神钟!” 昔四灵肆虐人间时,洪水滔滔,天灾地害,层出不穷。忽有一日,苍穹之顶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漏,狂风四起,女娲大神炼制五色石补天,方平其害。而娲皇所炼五色石的其中一部分便是取自于赤炎火山之中,后南疆火民得其传授,也采奇珍精铁,仿照涡漏炼制了一口巨钟,来镇服火山。 钟内包罗万象,可容万仞之山,更有诸多奇妙,变化无穷! 丰晟大师淡淡道:“烈殿主,四十多年你为了寻找凤炎珠和神钟,不惜引爆赤炎火山,可惜最后一无所获。贫僧那时安抚灾民时,无意间在一岩浆凝结成的小山里发现此神钟,可见天意如此,实非人力可以抗衡,你还是趁早罢手,届时惹来天地震怒,后悔莫及!” 烈千煜惊骇莫名,冷笑道:“天意?本殿所为即是天意,你既然得了天漏神钟,那凤炎珠也在你的手上了吧?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竟然能隐忍不发,果然不愧是武皇麾下的‘凤尾城主’!” 其言一出,众皆茫然,便连洪遵等僧和群妖也疑惑不解。唯有宁枫忽的一凛,想到武皇当年为了建万世之基业,曾派遣数名道佛高手前往古时龙气集聚之地,寻找龙脉的源头和秘密。那高光启和其师父羽人炽便是其中的“夏墟城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难道真如烈千煜所说,丰晟大师竟然是那搜寻南疆龙气的“凤尾城主”!转而想到李玄所说的控制南诏气运的凤炎珠,心底大寒,若此珠真的落入丰晟大师的手中,那武皇定然会利用其颠覆南诏国运,巩固周朝基业。 一时众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大师身上,宁枫心底大跳,原以为凭借南诏佛门之力,可以与魔教抗衡,想不到最终竟是两虎相争之局! 丰晟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烈殿主说的不错,贫僧以前确实便是天朝的‘凤尾城主’!”其言一出,身后众僧大哗,顿时有数十名与崇圣寺平日不和的僧人厉声质问,满面狐疑。直到洪遵等僧直言此乃是魔教的离间之计,众僧方才安静下来,但已经不具初时的同仇敌忾之气。 烈千煜冷笑一声,道:“以前?难道你今日不是了么?” 丰晟大师淡淡道:“昔日恩师灵衣上人本是吐蕃密宗的一名僧人,因感念中土佛法精深,便到长安求经修行。无意间得遇武皇,立时看出她乃弥勒佛转世,甘愿服侍左右。后来恩师被派至南疆,传播佛法,寻找凤炎珠,只可惜终其一生,并未得见。后贫僧继承恩师衣钵,继任为‘凤尾城主’,这么多年眼见南疆百姓世代淳朴善良,虔心向佛,贫僧又怎么忍心让他们饱受战争离乱之苦!” 宁枫听其身份,本对他颇有芥蒂。但听到这一番话,句句出自真心,乃肺腑之言,不由一时慨然。 却听烈千煜哈哈笑道:“一个吐蕃和尚,臣服于中土皇帝,最后却为了南诏百姓,放弃一切!这可是本殿今日听到的最大笑话了!” 丰晟大师面无表情,淡淡道:“烈殿主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今日贫僧既请来了天漏神钟,便不能允许任何人引爆赤炎火山!”说罢一声令下:“镇钟!”身后众僧一愣,犹豫不决,又见火山口喷薄欲发,火浆冲天。终于在洪遵四僧的带领下,呼呼卷起巨大青铜钟,便朝火山口压了过去。 烈千煜红袍猎猎,募的化掌为刀,刀光潋滟波动,隐隐融合青、赤、金、黑四色。赤炎殿众人见殿主竟然以一己之身修习了殿中四大火焰心法,一时大为惊服,纷纷欢呼呐喊。 烈千煜对麾下金灵阮道:“保护我绿萝和炎儿!”说罢脚尖一踏,闪电般跃身飞出,手掌劈出一轮炫目无比的光弧,不偏不倚的激撞在天漏神钟之上。只听得惊天动地般的一声震响,众人耳膜剧痛,脑中撕裂,少数修为稍弱的人已然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那护住神钟的二十几名僧人也全身剧震,如被大力击中,顿时便有一半惨叫一声,跌落下去。 丰晟大师见状疾呼:“挡住这魔头!”余下众僧闻言,顾不得私仇欲念,同时挥舞手中戒律棒,如棍阵一般向烈千煜呼啸击来。但后者当空立住身形,手掌伸张,光浪爆涌,化作磅礴之极的气浪。众僧抵挡不住,接连被撞飞,鲜血喷洒,倒地昏迷。 宁枫、李玄、玉婵仙子见之再也忍耐不住,同时出手,身侧又有人呼道:“保卫南疆,驱逐魔教!”宁枫回头一看,正是洪遵、洪才、洪义、洪光率领众僧前来。一时云歌剑、七星龙渊剑、流云飞袖、金刚手印、三昧印、空寂印、光明印……尽数出手,呼啸怒旋,奇光纵横,眨眼之间烈千煜已处于当世数十一流高手围攻之下。 魔门中碧光释、炎流山等几位护法也按捺不住,领着麾下赤炎殿众呐喊冲了上来,与群僧战至一处。唯有金灵阮手执金玉笛,吹奏扰乱之曲,遥遥相助。 被气浪所激,烈千煜须发尽张,在喷射的岩浆照耀之下,宛若浑身浴火一般。他右手化掌为刀,四下纵横,左右不时变幻四色炎诀。凡是与其相触者,尽皆惨叫连连,不是骨断筋折,便是周身燃起大火,非死即伤。 碧光释手执青光剑,疯狂奔突,青炎净世诀威力不俗,所幸僧人数量占优,围攻之下,堪堪支撑。炎流山却因宁枫之故,束手束脚,不愿施尽全力,一时倒是防御占多,少有攻击。 如此相斗片刻,佛魔两派尽是死伤惨重,四下鲜血淋漓,喷洒在炽热的火山岩上,发出嗤嗤响声和刺鼻的腥臭。 而火山口的几名妖人却仍不停地倾倒紫火晶,这沉闷了数十年的赤炎火山缓缓震动,山体不时裂开巨大石缝,从中喷出白气和岩浆。丰晟大师见之大呼:“列钟镇山!” 洪遵、洪才、洪义、洪光四僧闻言顿时以金刚手印迫开敌人,纵声跃至天漏神钟之侧。同时大喝一声,双掌募的泛起灼目金光,朝神钟大力拍出。在金刚印的力量之下,神钟顿时向下疾落,呼呼飞旋。 宁枫激斗之余,听到神钟发出巨大轰鸣,那钟口处却凝出一勃然旋风,将火山口笼罩其中。 而那些倾倒入赤炎火山的紫火晶,竟是瞬间被吸了上来,化作冲天紫光热浪,向神钟涌了过去! 第200章 镇山 无数紫火晶涌入神钟,在那奇异旋风的冲击之下,顿时爆裂成炽热的炎火。但如此磅礴恐怖的力量,却逃不出天漏神钟的范围,眨眼间被吸入其中,只余下轰鸣雷音,震得众人站立不稳,岩石激飞。 饶是这等远古神器,瞬间吸入了如此多的紫火晶,仍是被其庞大的火元灼烧成青红两色,洪遵四僧以金刚手印不停地拍打,全身汗如雨下,双掌赤红,又转而焦黄。但他们奋力以神钟消弭紫火晶的力量,不曾退却半分。 此刻下凡倾倒紫火晶的妖人早已被神钟震死,碧光释、炎流山等人又被群僧紧紧缠住,脱不开身。烈千煜见筹谋数年的计划受阻,一时大怒不已,双掌疾速翻飞,四色炎诀八方纵横,将周围的僧人尽数击飞。随后又直奔神钟而来。 当是时,丰晟大师纵身一跃,拦在前方,合十道:“烈殿主,大势已去,何必执迷不悟?” 烈千煜大喝道:“死秃驴,给本殿滚开!”手掌募的化作一八尺长的烈焰狂刀,光漪荡漾,轰然朝前方劈了过去。丰晟大师不闪不避,只是手心绽放金色光芒,与火焰气刀击在一处。大师闷哼一声,袈裟佛衣猎猎鼓动,身体乳柳絮浮萍,直直向后摔去。 方飞不过数丈,丰晟大师便觉身后传来一股绵力,又有两道白光裹住自己,生生拦住。他回头一看,正是宁施主、李施主和那不知名的绝色白衣女子。他忍住喉头腥甜,道:“多谢施主相救!” 宁枫虽运足兑泽鼎之灵,但被大师的跌落之势直接撞击,仍觉胸口堵塞,一时喘不过气来。心头却极其骇然,他早已听说过五行灵力各有奇妙,但修至绝顶处,可以化气为灵刃,端的无坚不摧。想不到这烈魔头竟已修到了如此境界! 李玄急忙道:“大师折煞在下了!”玉婵仙子潮红面色已然退去,在漫天火光之中,仍是冷如冰雪,但无意之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前方的那个少年身上。 烈千煜见这三名年轻人突然窜出,心头不耐,冷道:“小子,本殿一时心软放过你们,想不到竟是恩将仇报。也罢,让本殿送你们一起上西天!”随手又接连挥出几记气刀,但其中融有灭世黑炎,灼烧万物。 宁枫等人不敢与之相触,唯有控制灵器激发蓬勃剑气,与其抗争。但相持之下,顿时惊骇莫名,想不到这灭世黑炎便连最为纯粹的灵力也能灼烧成虚无,几人苦苦支撑,终于受伤的丰晟大师恢复过来,手掌发出金芒,豁然增大至数丈长宽,裹挟惊天之威拍了过来,烈千煜猝不及防,身形微颤,后退一步。 丰晟大师翻出五丈之远,才又重新稳住身形,合十道:“烈殿主,你身为一代宗师,却对几名后辈出手,实在有失身份!” 烈千煜冷笑道:“你们这些秃驴就是啰里啰嗦。”突的手指李玄、玉婵仙子,道:“这二人的功法相近,看来是同一师父所教,若本殿所猜不错,是武皇的那位侍女,青玉女吧!” 李玄大惊,想不到方才一招,这魔头便已将自己的底细看得一清二楚。 烈千煜又指着宁枫,咦的一声:“这小子体内负有鬼灵和许多乱七八糟的力量,当真奇怪……”宁枫朗声道:“我是妙应仙的徒弟,又是慈恩寺窥基大师的使徒,你这魔头又怎么能看出来?” 烈千煜一愣,哈哈笑道:“原来是孙思邈那厮的徒弟,怪不得!他当年为了火厄僵尸之事,曾经与我大打出手,今日他徒弟却落入我的手中,真乃天意!”说罢手中气刀疯狂劈来,一时空中炫光纵横,隐隐有裂空爆炸之声,掀起的火风炽浪卷起无数火山岩,凝成无数条艳红色的赤龙,蜿蜒呼啸。 丰晟大师、宁枫等人急忙奋力抵御,但终究与烈千煜修为相差甚远,节节败退,转眼间已是各有负伤,幸有李玄、玉婵仙子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攻守相宜,化解了对方数次的必杀一击。 殊不知烈千煜此刻久战不下,心头也是惊讶万分:“丰晟这老秃驴倒也罢了,他的金刚手印和密宗心法虽是佛门奇功,但还能应对。但这三名男女修为平平,功法却是奇妙之极。尤其是孙思邈这徒弟,剑法精绝,隐隐融合有八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忽而柔和,忽而凌冽,当真怪异!” 他胸中不耐,大喝一声,募的双手十指紧握,两柄丈余长的气刃合二为一,化为一通天火柱,纵横挥舞。丰晟、宁枫四人大骇,阻挡不住,立时被炽热旋风裹挟其中,凌空跌出十几丈之远。四周火山岩爆裂为齑粉,漫天飞扬,不少僧、妖被打的周身如被烈火灼烧一般,鲜血淋漓。 烈千煜一击得手,朗声大笑。随即凌空踏着火焰,又是一记焚天离火刀轰然击在天漏神钟之上。洪遵四僧正全神炼化紫火晶,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周身燃起大火,如流星般疾速坠落。 神钟失去了四僧的控制,顿时在半空中呼呼飞旋,青铜铭文被高温炼烧,呈现出奇异的紫红两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又有十数名僧人和妖众被巨钟拦腰撞住,鲜血激飞,骨断筋折,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被神钟吸入其中,化为灰烬。 众人万没料到此钟具有如此神力,纷纷大骇,连连后退。刚才还缠斗在一起的两方也顾不得厮杀,御风而出,闪身躲避。 烈千煜见状不惧反喜,撇开众人,募的双掌运出冲天大火,化作一张紫红色的巨盾,将天漏神钟的飞旋之势拦了下来。饶是以他的修为,对抗这等神器,加上紫火晶的狂暴之力,也不由面色一白,周身微颤。 但稍稍异样抑制不住心头狂喜,眼见这传说中的火民神器落在自己的手中,烈千煜哈哈大笑:“天漏神钟在手,还有谁能挡我!凤炎……凤炎珠一定就在赤炎火山中!” 他遥遥御使天漏神钟,如一座悬空山岳般,向那通红的赤炎火山口猛地罩了过去。一时那喷涌的岩浆和紫火晶瞬间融合,如潮水般向火山腹内汹涌喷了过去。 眨眼之间,整座赤炎火山仿佛被瞬间点燃一般,低沉轰鸣,百里震动。脚下的火山岩疾速龟裂,如蛛网密布,绵延至远方。无数迷蒙白烟气浪从中激射而出。 众人眼见这等奇观,又惊又骇。赤炎火山的力量积蓄到极致,疾速喷薄,赤红岩浆、流火四散飞溅。硕大的天漏神钟一时也抵挡不住这等天地神威,被炽热火风掀起数百丈之高。 上方天摇地崩,无数火山灰汇聚在一起,形成或彤红或浓黑的乌云。高温的赤浪藏在其中,如猛兽凶禽一般,气势逼人。漫天奇云怒吼呼啸,层层巨浪轰然飞卷,鼓舞翻腾,沿着火山口的最高处如风雷滚落,恰如雪崩、瀑布一般。所到之处,无论是树木山石,还是河流灵兽,尽皆轰的一声化作灰烬。 一时岩浆滚滚,夹杂着通红的火山岩,向山脚下冲泻而下。 那些本已受伤的僧人、妖众躲避不及,顿时被吞没其中,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 宁枫骇然之极,大叫道:“快走!”与李玄一道扶起玉婵仙子,高高御风而上。稍慢一分,便觉脚下炽热的气浪翻涌而来,仿佛置身于火炉中。三人直飞了数百丈高,惊魂甫定,朝下看去,却见丰晟大师、洪遵四僧也陆续尾随,但百名僧人幸存的不过十之三四。 众人远远望过去,却见百丈高的滚滚岩浆黑烟又陡然爆炸,冲天狂舞,好似一头沉睡百年的火焰虬龙,呼啸着向空中的层层火云撞击过去。 紧随着轰的一声爆响,一块通红的“巨石”闪电般飞了出来,带起无数四散的岩浆,赫然正是被灼烧的天漏神钟。不过此钟取材自赤炎火山,自是不惧炎火,即使是首当其冲,被喷涌的岩浆贯入其中,也不过是颜色变化而已。 丰晟大师面色惨白,嘴角含血,惨然叹道:“阿弥陀佛,以天漏神钟的力量,竟然也阻挡不了火山的爆发。不仅陛下的数千军队被尽数吞没,连山脚下的城镇百姓恐怕也难以幸免。” 宁枫等人心下黯然,说不出话来。却忽听李玄上前道:“大师,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刻,关键是要找出凤炎珠,保住南疆气运。” 其言一出,众人微奇,转而目光露出怀疑之色。凤炎珠是中土武皇必得之物,而眼前这少年又是天朝的使臣,他此刻与丰晟大师谈及此珠,难道…… 却听丰晟大师合十道:“烦请施主转告武皇,世间万物皆入轮回,王朝帝国也不能幸免。凤炎珠乃南疆之物,恕贫僧不能相赠。”群僧顿时露出羞惭之色,转而拥至大师身后,以振其威。 李玄微微一愣,笑道:“大师误会了,南疆自古便曾助女娲大神补天平祸,乃神之遗民。在下又怎敢觊觎凤炎珠,但赤炎殿那帮魔人却一直在苦苦寻找,若是被他们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闻言一惊,不由向四周扫去,但见火光漫天,黑炎滚滚,什么也瞧不分明。难道……那些魔教妖人被火山吞没了?宁枫心中惊疑,摇了摇头。忽听得身侧玉婵仙子一声娇呼,他转眼看去…… 只见天漏神钟之下,一股硕大的炽浪旋风鼓鼓呼啸,而在其中心,正有一人红袍鼓舞,须发戟张,周身绽放着一股奇异的光芒,仿佛是身穿火焰化作的铠甲,从岩浆中冲天而出! 第201章 陨落 众人心中既惊且骇,天漏神钟本是为了镇服赤炎火山之用,想不到这魔头竟然能借其威力从爆发的赤炎火山中逃出升天,其修为简直逾越鬼神,可怖之极! 宁枫却微微疑惑,刚才火山爆发之时,虽崩天裂地,岩浆滚滚,但以自己的修为,都能以御风术逃离,烈千煜修为已达天之道,为何被逼使出这等奇计?他侧目一望,果然其红袍之后,仍有十数个身影,赫然正是文绿萝、文恨炎、炎流山、碧光释、金灵阮等人。 丰晟大师见烈千煜竟在危急之下不顾安危救助了妻儿和属下,心中惊奇,叹道:“如此一看,烈殿主也并非心狠绝情之辈,为何却要引来火山天灾,危害百姓呢?” 远方天漏神钟呼呼飞旋,逃离岩浆喷发之处,随后又轰然一声止住其势,悬在半空之中,遥遥望去,直如火炎楼阁一般。一道雄浑之声自神钟传来:“哈哈,丰晟大师,你为了小小南诏背弃吐蕃和武则天,本殿佩服的很!但神门大计,却不是尔等所能理解的,如果你此刻率这些秃驴们离开,本殿或可放你们一马。否则格杀勿论!” 感应到那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意,众人心中凛然,噤如寒蝉,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才有洪光厉声斥道:“魔头,你祸害无辜百姓,还谈什么大计!我们誓死捍卫南疆,绝不会退却分毫!” 众僧闻言心有戚戚,同时应声附和,声威震天。 烈千煜哈哈一笑,道:“既如此,那别怪不得本殿了!” 宁枫、李玄等人如临大敌,纷纷拿出灵器,丹田内灵力绕旋周天。但见烈千煜身形一动,从神钟下方的旋风中突袭而出,募的跃至钟顶,迎风而立。其余炎流山、文绿萝等人身处旋风中心,安稳平静,一时无虞。 烈千煜眼望下方汩汩岩浆汇聚成的长河,朗声道:“丰晟大师,你不是也一直在寻找凤炎珠吗?今日本殿就让你瞧瞧这当年炎火神树结成的神珠!”说罢双手舞起磅礴气浪,向天漏神钟的四周铛铛击去。 道道呼卷气浪从神钟之中汹涌而出,恰如无数条封印的赤炎火龙,奔腾咆哮。一时竟将下方的岩浆冲出百丈宽的大坑,但如此力量在完全觉醒的火山面前,却也是微如牛毛。 宁枫等人疑惑不解,不知烈千煜此举为何?而文绿萝、文恨炎等人身处旋风中心,又怎么会能承受住这般雄浑的轰鸣之音?唯有丰晟大师面色剧变,欲要飞身上前,但方一接触那旋风,便瞬间被掀飞数十丈,更别谈阻止烈千煜了。 如果过了片刻,烈千煜周身的漫天火光却丝毫没有减弱,其体内灵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但饶是他奇招百出,威力绝世,下方汹涌流动的岩浆也不过是激起百丈高的浪花,很快便又被从火山口喷出的流火淹没。 众僧虽满心愤慨,但见丰晟大师也不能靠近分毫,自己又如何能成功?一时只好怔怔地站立原地,眼看烈千煜凭借一人之力与赤炎火山抗衡,心底的惊惧骇然越发炽烈。宁枫心底疑惑不解,忽见大师神情,不由出言询问。 却听丰晟大师面色惨白,缓缓道:“天漏……天漏,此神钟可容万仞之山,便是赤炎火山,也不在话下!” 宁枫闻言大骇,直到此刻,才终于知晓烈千煜的目的是什么了?他与李玄同时一震,双双御风而上,朝神钟闪电掠去。宁枫运起震雷之鼎,以迅疾之姿,突破重重旋风,李玄手握七星龙渊,长呵一声,募的化作一尾青色长龙,咆哮怒射,绕着神钟蜿蜒飞旋。 烈千煜瞧见两人,微微惊讶,但他此刻却无暇顾及,只是大笑道:“听说自古宝物出世,都需牲畜祭天。凤炎珠非寻常之宝,自也不能用污秽兽禽,也罢,今日本殿便拿你们两个小子,来祭此珠!”说罢募的右掌挥舞,从其掌心迸射出无数道细长的紫光,纠缠绕旋,化作一丈八长鞭,向两人猛抽过来。 宁枫心头凛然,犹自笑道:“你这妖人大放厥词,我看要祭珠,你自己倒更为合适!”李玄也笑道:“烈千煜,凤炎珠乃是天地灵物,不是人类所能染指的,你还是快些放弃,不然定会遭致天谴!” 两人虽口中驳斥,但那长鞭裹挟炎风劲舞,直刮的口鼻滞堵,说不出话来,好似被岩浆滚入胸腹中一般。宁枫暗运坎水鼎,与其相抗,率先恢复过来,凌空便是一记九易之剑,其中融合坎水、震雷之道,刹那间漫天剑气汹汹而去。 烈千煜不由赞道:“好剑法!”手中火鞭闪电袭来,忽的分裂散开,化作无数火蛇,竞相游走缠绕。不过片刻,便已将宁枫的剑意化的一干二净。 李玄挣脱束缚,长啸一声:“云起龙骧!”刹那间赤雾升腾,巨龙飞舞,蓦地张开大口向烈千煜吞噬而去。但烈千煜只是掌心化剑,一道赤红的长刃自巨龙口中穿腹而过,消散无形。 宁枫、李玄二人虽身负不世功法,道术精奇,但修为终究与烈千煜相距甚远,不到十招便被打的大败亏输,身体被那溢散的火光紧紧缠住,动不得分毫,五脏六腑反被烧得像是化作了灰烬,再无半分知觉。 烈千煜将两人缚住,继续双掌化锤,轰然敲击天漏神钟。滚滚岩浆中央募的生出一圈涟漪,向外疾速扩散,露出一个方圆三四十丈的赤红色洞穴,赫然正是赤炎火山口。 下方众僧瞧得惊骇莫名,这神钟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器,竟能将正在喷发的火山生生遏制住。 丰晟大师周身僵硬,跌坐在地,大叫数声。身侧洪遵四僧疾呼:“师父!”刚要上前相扶,却听空中猛地传来一道奇异的闷响,循声望去,却见四周疾速流动的岩浆竟瞬间停了下来。众人尚未来得及欢喜,便又骇然发现,无数岩浆、山岩、流火竟在瞬息之间汹涌而上,倒着流过百里大地,向火山口汇聚而去。 宁枫、李玄四肢被制,眼见这等天地奇象,喉咙封堵,话也说不出来。迷迷糊糊中,见到下方有白光闪掠,飞袖鼓舞,但方一靠近,便被漫天的炽浪击中,那娇躯疾退百丈,不见踪影。 烈千煜雄风猎猎,心中大畅,笑道:“哈哈,天漏神钟果然名不虚传,只要将赤炎火山尽数吸入钟内,还怕找不到凤炎珠么?” 当是时,文绿萝、文恨炎、炎流山等人已然被移至神钟顶上,他们个个皆当世一流高手,但在此等天地伟力面前,却也动弹不得。炎流山数次想要暗中相助宁枫,手中的劲气刚一发出,便被震散,与炎风汇至一处。 炽热狂风加上沸腾岩浆,在神钟的旋风怒舞之下,化作一粗逾数百丈的擎天火柱,横在火山和钟口之间,煞为壮观!如此多的流火涌入神钟之内,这青铜巨钟更是在空中发出妖异的虹色光芒,便如太阳降落人间。 烈千煜瞧着时机,将宁枫、李玄二人拉住前方,笑道:“去吧!”手中一松,两人的身体瞬间被旋风卷了过去,周身一时被巨力挤压,骨骼寸寸断裂,忽而头脚被撕扯,几乎要断为两截。 唯有一道意识尚存于脑海之中,迷蒙之间,忽听得一声叫喊:“父亲,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请您放过他们!” “炎儿……炎儿……你这狗贼,把我的炎儿还给我!” “炎儿,别怕!娘来救你!” “绿萝!” 耳边不时有喝骂怒斥接连传来,宁枫周身被火焰炙烤,又被天漏神钟的旋风卷溺其中,浑身剧痛,连最后一点知觉也消失不见。九死一生之际,忽觉一道紫黑色的光芒从丹田中生出,如尘埃一般微小,仿佛随时都会被赤火灼烧殆尽。 黑色光芒涌入定灵珠之中,不断加速回旋,片刻之间,已是疾速增大,转而将至尊九鼎尽数吸纳四周,占据了整个丹田。宁枫感觉到身体异样,急忙奋力感应而去,心头大惊,脑中嗡然:“鬼灵!” 这鬼灵乃是当年幽木魔君以木灵神器,将万千鬼魂炼为阴珠,却又机缘巧合之下被宁枫哥哥的鬼魂所控,进而将已经死去的宁枫救了回来。其后虽被妙应仙人以仙丹和无上道法压制,但无奈它与宁枫同根同源,已然融为一体。 此刻宁枫将死之际,鬼灵便主动出现,控制了他的身体,并御使九鼎、吸引周围火元,又一次将他救了回来。 宁枫念起以往被鬼灵控制的森然恐惧感觉,心下大寒,急忙默念凝心法诀,感应经络中残存的仙丹之力,意图将鬼灵压制在丹田之中。没想到此番鬼灵竟没有侵袭全身,反是全力抵御周遭的汹涌火焰。 宁枫想起死去的哥哥,眼眶一湿,泪水夺目而出,却又转瞬被高温炙烤,化成一缕青烟。正要调气凝息,寻找李玄之时,忽见前方出现一个人影,其怀中一颗浑圆宝珠灼灼生光,竟是比火山口的岩浆更为炽烈。 “文恨炎!” 宁枫尚未惊叫出声,却又见到两人尾身而至,前方那人手执火龙杖,运起数条火龙周围绕旋,抵挡火焰,另一人身着红袍,须发尽燃,身体周围涌出淡淡的橙红气罩,将外来不断冲击的炎火尽数隔绝,赫然便是文绿萝和烈千煜二人。 “炎儿,别怕,娘来救你!”文绿萝身形如电,疾速朝文恨文奔了过去。烈千煜虽一心为了神门大业,但其实对妻儿极为疼爱。相别数十年,今日一朝重逢,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火海? 宁枫心中大急,运起离火之鼎,吸纳周遭火元。转而又召出巽风和坎水二灵,瞬间将汹涌高窜的火焰压制了下去。他踏风而行,又见李玄便在十丈之外,奄奄一息,无数炎火拍打在他的身上,却都被一股奇异的碧光隔绝。 他来不及细细思量,当下拔足狂奔,御风前行。方一靠近,便觉下方热风炎炎,狂浪汹涌,赤炎火山竟开始了第二轮喷发。宁枫只觉身体皮肤仿佛开始融化,慢慢变成灰烬,转而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202章 重生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周遭虽仍是热风袭袭,却不似刚才那般炽热。他方要查探四周,忽听耳边传来笑声:“宁兄,你总算醒过来了,如果再昏迷不醒,恐怕我体力不支,要丢你下去了!” 宁枫一愣,又惊又喜,这声音不是别人,赫然是刚才还身受重伤,在岩浆中沉浮的李玄。他运灵疗伤,随即御风悬空,惊讶道:“李兄,你怎么……” 李玄知晓其意思,笑道:“我也不知为何?估计是我师父赐予我的仙丹,所以才这么快便恢复过来。”宁枫闻言暗奇:“什么仙丹,能够如此惊人效力?” 刚想细问,又听下方火焰吞吐,轰隆震响。整个天空都被映成一片赤红,彼时还暗黑的乌云此刻已发出炽热的光芒,仿若是岩浆之河,横亘天上。李玄面色微变,道:“宁兄,时间紧急,我们得抓紧寻到赤炎珠,再与丰晟大师他们一起离开,保住南诏国运。” 宁枫闻言讶异,不由问道:“凤炎珠?当年丰晟大师得到天漏神钟的时候,也并未发现,世间真的有这种宝物么?” 李玄一笑,道:“你以为烈千煜得到神钟,为何不转来对付南诏的佛门,反是以神钟激发无尽涡旋,将火山岩浆尽数吸入其中?”见到宁枫疑惑神情,又一字一字道:“他的目的,便是用这上古神钟,来感应火山中的凤炎珠!” 宁枫心中大凛,之前一直萦绕脑海的种种疑问豁然解开,下意识地俯身看去,但见火海茫茫,漫天红光,什么也瞧不分明。他忽又想到昏迷前所见的景象,急道:“先不管凤炎珠,文小弟为救我们,而不小心被卷入了神钟炎风之中,生死不明。我们赶紧下去,一探究竟!” 李玄闻言急忙拦在前方,道:“他是烈魔头之子,魔教的人自会救他,我们何必参与?” 宁枫微微一愕,说道:“话虽如此,但赤炎火山携地火之威,烈千煜纵是修为盖世,怕也难以顾及周全。我有九鼎护身,说不定能将文恨炎救出来。”话音刚落,便召出坎水鼎,御风直冲而下。 李玄叹了口气,也尾身随行。 两人方一冲入火焰之中,便觉酷热难当,更胜之前。而此刻天漏神钟仿佛化身巨兽之口,源源不断地吸入滚滚的岩浆和流火。宁枫四下查探,忽然看到相距赤炎火山口大约五十丈之处,有四五道人影,随着鼓鼓旋风四散挣扎。 他心中大喜,运起洞天术,闪电掠入,果然正是烈千煜、文绿萝、文恨炎三人,而在不远之处,炎流山也率领参与魔教妖众外围支援,但怎奈修为甚低,难以靠近。 宁枫扫视过去,却见文恨炎周身衣衫被大火烧毁,只剩下一丝一缕遮蔽,而残破的衣衫下面,身躯竟已呈焦黑之色,连其本来白净稚嫩的面庞也黑黝黝一片,胸膛微微起伏,气若游丝。 反观文绿萝,面如枯槁如死灰,火龙杖也不知被丢到了何方,只是抱着文恨炎放声大哭大叫。而烈千煜霸气威风不再,红袍上现出点点暗红血迹,面色苍白,站在妻儿的面前,目光中现出一丝萧索之色。 烈千煜见着宁枫突然飞来,讶异一声,随即冷道:“侥幸逃过一命,还敢前来,难不成以为区区赤炎火山便能伤到我烈千煜么?”话音未落,便欲挥起气刀,但焚天离火刀刚刚成形,便听宁枫冷冷道:“将文小弟交给我,或许我能救活他。” 烈千煜闻言一愣,怒道:“本殿不用你这般假惺惺的……”话还未说完,便已见一旁的文绿萝募的抬起头,浑浊双目一亮,走过来便向宁枫拜道:“求求你,救救我的炎儿,救救我的炎儿……” 宁枫眼见这性格暴戾的凤尾教长老此刻为了孩儿竟对自己卑躬屈膝,心头一酸,急忙将对方扶起:“文长老,不用这样。”烈千煜忽然想起,眼前这少年乃是天医妙应真人的弟子,或许真的有办法能够救起炎儿,眼神忽闪,手中离火刀却悄悄寂灭。 稍稍感应了片刻,宁枫心底不由沉至谷底,文恨炎的全身经脉都已被火山的力量震碎,五脏六腑尽数绞在一起,便连骨骼也折断大半。伤重于此,换作旁人,早已一命呜呼,但文恨炎此刻胸膛间却仍有一丝气息。宁枫讶异一探,原来却是他怀中的火灵珠护住了心脉。 拿出碧玉葫芦,从中倒出数颗归元丹。此丹的炼制方法是幼时跟随师父游历南疆学会的,后来宁枫前来南诏,无意中寻到了其中的配方灵药,便炼制了一些,想不到竟然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几颗丹药入腹,宁枫叹道:“这几颗丹药仅仅可以治疗文小弟的外伤,抵抗火元,但他此刻经脉尽碎,得找个地方静养,否则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之忧。” 烈千煜冷笑道:“我儿自有火灵珠护体,哪儿需要什么丹药?”话音未落,便已听一旁文绿萝厉声斥道:“烈狗贼,如果我的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烈千煜神情一滞,说不出话来。 四人藏身于旋风中心,周遭虽岩浆滚滚,火光激射,但在烈千煜的护体气罩保护之下,倒也无碍。宁枫给文恨炎喂服丹药,又以调气之法为其修复经络,但怎奈他没有修为傍身,体内受伤极重,饶是宁枫医术精通,也束手无策。 文绿萝出言恨道:“烈狗贼,炎儿他命在旦夕,你还心心念着凤炎珠,难道这破珠比炎儿的性命还重要么?” 烈千煜一代宗师,素来无人敢违逆于他,但此刻被文绿萝这一顿呵斥,却不敢回嘴。稍稍感应下方之势,沉声道:“再过片刻,片刻……凤炎珠便将出世,本殿筹谋数十载,不能功亏一篑!” 文绿萝大怒,募的站起将文恨炎抱在怀中,道:“好,好!你不将炎儿放在心上,我这做娘的却不能不管他!”说罢便高高跃起,欲冲出周围炎火旋风的限制,逃脱此地。 宁枫眼见她身负重伤,怎能凭一人之力从神钟之下逃脱?将欲阻拦,却已见烈千煜身形一闪,挡在前方:“绿萝,你身体伤势尚未复原,没有神钟的庇护,是逃不出这里的。” 文绿萝徒手挥出几记火蛇之术,闪身腾挪,口中怒道:“即使我们娘儿俩葬身火山中,也不用你这负心的狗贼管!”她左右飞身,想要冲出烈千煜的灵力笼罩,但伤势未愈,修为相差甚远,始终逃脱不得。 当是时,下方赤炎火山顶处又汹涌喷薄出刺目的红光,将天空中的赤黑色妖云映射得光怪陆离,变幻莫测。密集缤纷的赤红色流火从乌云层中蜿蜒飞溅,直直蔓延到方圆数十里之外,远方的密林瞬间燃起熊熊大伙,仿佛整个大地都被火焰笼罩,宛若末日一般。 黑云翻滚着,突然一层一层的崩塌,化为耀眼的缤纷彩云,如巨浪一般从空中直泻而下。而下方的火山岩浆鼓鼓喷射,化为无数条炎火之龙,窜高升空。一时就像整个天地将欲弥合,重回混沌,进而吞噬着之间所有的一切。 宁枫骇然之际,忽然感觉旋风之下,好似出现了一片极其耀眼的灵珠,周围的岩浆绕着其疾速飞舞,隐隐形成无数绚丽多彩的羽毛之状。不过片刻,“羽毛”疾速汇聚,层层汇聚,形成一尾巨大的凤凰尾羽,纤毫毕现。 “凤炎珠!”宁枫惊叫出声,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宝物,竟能将整个赤炎火山化为己用,形成一个浴火重生的凤凰。 他心中惊叹,却见一侧的烈千煜望着那恐怖的炎火凤凰之形,欣喜之极,口中叫道:“哈哈,凤炎珠,凤炎珠终于出世了!”正要催动神钟旋风,将其吸入,收入囊中。耳边却传来文绿萝的怒斥:“负心贼,让这凤炎冲上来,炎儿哪里还有命?” 说罢竟趁着烈千煜失神之际,募的闪身冲出了旋风中心,进入滚滚岩浆之中,消失不见。烈千煜大惊失色,踌躇片刻,便又叫道:“绿萝!”也冲入其中。 宁枫半晌才回过神来,文绿萝二人身受重伤,哪里能承受住这蕴藏上古凤凰之魄的凤炎。当下神识运转至极致,强行召出九鼎傍身,脚尖一踏,募的向三人消失的方向奔了过去。 方一离开神钟,便觉炎风扑面,炽热难耐。他以九鼎护住全身,极目扫视,却见周围炫光一片,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心中焦虑,却见那岩浆幻化成的数十丈凤翼陡然扇动,顿时一股强沛至不可想象的力量汹涌袭来,将宁枫高高抛起,直飞至高空百丈。 他全身剧痛,刚稳住心神,却已见烈千煜三人也被狂风喷涌,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随风飘动。宁枫心下悸然,在这等天地伟力面前,即便是强如赤炎殿主,也不能抗衡。 透过重重烈风,烈千煜的嘶吼声音远远传来:“绿萝,炎儿!”宁枫一凛,却见文绿萝抱着文恨炎,身形随风跌宕,身体数处被火焰灼烧,已然命不久矣。 烈千煜眼见失散多年的妻儿在自己面前丧命,心中对凤炎珠的渴望已然化作了滔天恨意,仰天大吼,同时双手运起焚天离火刀,纵横狂劈。眨眼之间,烈焰化作的凤凰也已成形,双翼横空,足有百丈之长,一尾彩羽直插天际,双目炯炯如日轮,绽放灼光。 它昂首嘶鸣,声震天地。双翼又是扑翅回旋,顿时整座赤炎火山都被笼罩在狂猛的炎风之中。丛林、巨石、花草、河流,一切的一切都瞬间变作了灰烬尘埃,复归一处,再不分彼此。 宁枫眼见这等恐怖的力量,却不后退。反是冲身上前,将文绿萝和文恨炎的身体护住,又见下方凤炎汹涌袭来,他一时情急,只是接连将九鼎抛了出去,护在周身,情急之下,竟连师父留下的炼药之鼎也一并扔出。 只见烈千煜披头散发,状若癫狂,不住地以离火刀向下乱劈。纵是凤凰携地火阳炎之力,一时竟也节节败退,那成形的羽翼瞬间被震散,虽然又有源源不绝的火山岩浆补充,回复过来,但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宁枫心下惨然,不愿文绿萝两人的尸身被烈火灼烧,正欲寻找安全之地撤离。却见那烈焰凤凰振翅嘶叫,百丈长的巨大身躯合拢之处,直冲而上,眨眼间将烈千煜吞没其中。宁枫躲避不及,也被烈焰扫中,那护身的九鼎竟然在如此高温之下陡然融化变形,化作铁水。 他来不及思虑,便拉住文绿萝两人的身体,高高冲起。此刻周遭百里都陷没于凤凰烈焰之中,只有冲入云霄,方才有一线生机。 不想烈焰凤凰一击吞吐天地,竟然没有趁势追击,反是又停留原地,羽翼微振。宁枫诧异望过去,见其浑身光芒忽明忽暗,而长长的尾翼竟然裂开一个数丈长的伤口,任是岩浆滚滚,也弥合不了。他瞬间恍然:“原来这凤凰也已受伤!”心中骇异,除了烈千煜,此间还有谁能够伤到这远古凤凰精魄凝出的幻象,扫视一周,果然发现烈千煜乘着火光,飘至半空,双目紧闭,胸膛剧烈起伏。 宁枫见其为了妻儿,竟放弃自己多年大计,更不顾自身安危,与凤凰相抗。心头对其的鄙夷、痛恨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叫道:“烈殿主,这烈焰凤凰不是人力所能抗衡,赶紧逃离才是。” 烈千煜却听若罔闻,纵声大叫:“绿萝,绿萝,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救下炎儿,纵然掌控了整个南诏,又有什么用?”叫喊间,竟已是老泪纵横,涕泪交并。宁枫心下凄然,竟不知该如何劝阻。 如此过了片刻,却见烈千煜忽然站起来,向宁枫的方向看过来,叫道:“绿萝,我生前不能与你一起,又没有照顾好炎儿。今日,就让我完成你的最后心愿吧!” 第203章 少主 其声雄壮悲烈,却无一丝犹豫,反是隐隐含有一丝欣喜和淡然。宁枫大惊,不知其意欲何为,却见一团紫光从烈千煜的身躯中溢散出来,如闪电般没入文绿萝的身体。 宁枫低头看去,那团紫光在文绿萝的经脉之中来回游走,似是在吞噬她的灵力真元。片刻之后,又从其头顶泥丸宫激射而出,转而又涌入文恨炎的体内,瞬间已经死去的文恨炎周身绽放灵光,一股磅礴沛然的灵力自其皮肤的每一处勃然爆发。宁枫猝不及防,陡地被震开数十丈之外。 他御风稳住身形,惊骇看去。但见文恨炎的身体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深可见骨的伤口快速愈合,焦黑的皮肤也在眨眼间恢复正常颜色,便连其体内碎裂的经脉、骨骼也渐渐地在那庞大的灵力护养之下修复如初。 一时间文恨炎便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周身皮肤如婴儿,闪耀奇异的光泽,胸膛内的心脏又缓缓跳动,那强大的灵力周游身体,最终归在其丹田之内,凝结成一个炽红的元丹。 宁枫精通岐黄之术,但除了那幽木魔君献给武皇的不死药之外,还从未见过这等起死回生之术,一时惊讶的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忽听重生的文恨炎发出一阵惨叫,其复原的骨骼又节节暴涨,稚嫩的面容也似瞬间长大一般,变作了二十岁的模样。 便在此刻,控制天漏神钟的炎流山、碧光释、金灵阮等赤炎殿妖众也拥了过来,却看到烈千煜、文绿萝两人并肩悬空,面目安然,而文恨炎却换体重生,周身凝聚着一股强大之极的灵力,令人不敢直视。 愕然良久,碧光释忽的对宁枫大叫:“一定是你害死了殿主,给我拿命来。”宁枫没料到他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一旁的炎流山却早已抢夺上来,拦住其攻势,劝道:“碧护法,此间事情尚未明了,待文少主醒来再问不迟。” 碧光释却厉声叫道:“什么文少主?他是不是殿主的儿子都不清楚,说不定只是那丑陋的妇人与别的野汉子所生,来攀附我神门而已……”话音未落,其身体突然被一股炫光击中,远远抛飞二十丈,鲜血喷洒。 众人大骇,回头望去,却见文恨炎赤身裸体,悬在半空,面容阴冷俊秀,但已与之前大不相同,唯有眉目间仍能看出一丝以往的影子。他冷冷扫视一周,淡淡道:“今日起,由我接任赤炎殿主。此人口吐妄言,罪该万死,其余人若臣服者,既往不咎,若不然,也与他一般的下场。” 虽周身爆发炽热的火灵,但声音却冰冷之极。群妖闻言全身一颤,稍微胆小者早已匍匐在地,片刻之后,幸存的二十妖众尽皆跪了下去,恭声叫道:“属下拜见殿主!” 宁枫于一旁瞧得惊异,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在片刻之后,那单纯、善良的文恨炎竟已消失不见,此时此刻的他,仿佛是烈千煜和文绿萝的合体,一瞬间宁枫终于明白了烈千煜死前的神情,原来他和文绿萝是在儿子的体内永远的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此刻的文恨炎,究竟是谁?抑或是全新的一个人? 余光瞥处,却见炎流山直直地站着,既不行礼,也不躬身。文恨炎杀意尽显,将其包裹在内,冷冷道:“怎么?你心中也有不服?” 炎流山看了烈千煜尸身一眼,淡淡道:“属下不敢,只是我赤炎殿历代殿主即位,都需要先将前任殿主以火埋葬。”文恨炎闻言脸色稍缓,说道:“不急,本殿要先为父亲报仇。” 言罢虚空疾踏,天地轰声雷鸣,无数道赤红色光芒从喷涌的烈焰、翻腾的暗红色黑云、远方汹汹燃烧的丛林火焰中冲天飞起,仿佛霞光万道,划过彤红的天幕,一齐汇聚到文恨炎紧握的双手之中。 轰的一声,那焚天离火刀突然暴涨成为二十余丈长的紫红色光刃,跳跃吞吐,绽放着夺目的绚丽之光。炙热的火元在空中熊熊燃放,宁枫等人头发瞬间焦枯,急忙向后退却,心中震骇万分,想不到文恨炎竟能凭借肉身感应天地中蕴藏的火灵,其修为已超越了烈千煜,达到天之道的大乘,甚至与那传说中的圣人之道相去不远。 下方烈焰凤凰似也是感应了文恨炎的恐怖气息,低声嘶鸣,庞大的身躯隐隐颤抖。 文恨炎面若冰霜,满身杀意。突的举起手中焚天离火气刀,轰然劈去。只见紫红色彩缤纷,光芒炫目怒舞,刺眼的亮光陡然划过天空,似是要将天地斩为两段。 众人眼前一闪,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了,纷纷用手护住双目。 只听嗤嗤连声激响,烈焰凤凰发出惨烈的嘶鸣,不过片刻,又化作无数凄绝的颤抖之音,轰然爆散开来,在茫茫丛林,万里高空不住回荡。 宁枫逆着光芒,看了过去。只见漫天紫光之中,那凤凰化作无数碎裂的红色星光,片片飘散。而在其硕大的头颅之中,一颗炫目已极的宝珠疾速划过弧光,飞至文恨炎的手中,刹那间没入其经脉,消失不见。 赤炎殿群妖见状惊喜,骇然,纷纷躬身呼道:“恭喜殿主,得到凤炎珠!”欢呼声冲入云霄,久久不散。 文恨炎头颅仰天,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就那么怔怔地站着。众人不得其指令,也不敢抬头,只是心惊胆战地跪在原地。良久之后,文恨炎方才屈指一弹,烈千煜和文绿萝的身躯陡然燃起紫红色的火焰,转眼化作灰烬,纷纷扬扬,随风飘至丛林,飘至河流,飘至远方的青山。 ……………………………… 日暮西山,夜色降临。整个太和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偌大的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从都城的高楼向北眺望,整个南荒丛林闪烁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红色光芒,那是被赤炎火山岩浆冲袭过留下的灰烬,滚滚浓烟冲上天空,融入无尽的乌云之中。 宁枫被安排在都城的离合殿中,那日从赤炎火山归来,身体的伤势便一并发作,便连那蛰伏的鬼灵也蠢蠢欲动。逻盛炎急召了太医前来医治,好几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左右围着,纷纷把脉,但诊断之后又意见不一,各相争执。后来宁枫无奈,只得自己列了些药方,让他们配药。太医们起初还面有狐疑,但眼见药到病除,奇效非凡,纷纷对宁枫五体投地,待听说他是师从于当年中土的药王之后,更是整日不离左右,虚心求教,直到逻盛炎以不得干扰佛使养伤为由,禁止有人干扰,他们方才作罢。 宁枫体质特殊,又有丹药相助,不过两日身体便以痊愈。本来念着与窥基大师的一月之约日期将至,想着快些回归中土。但南诏国君逻盛炎听说凤炎珠被魔教夺去,大为惊骇,竭力挽留李玄、玉婵仙子等天朝来使,宁枫无奈只得稍候几日。 逻盛炎生怕魔教再度来袭,南诏国运垂危,便一心想要归顺天朝。宁枫趁着李玄等人前往皇宫商讨之时,前往太医院,与那些老头子沟通之余,便又求了些珍贵的药材,炼制丹药。那些太医对宁枫五体投地,哪有不从命之理,几乎是有求必应,便如虔诚的学生一般。 一日炼丹之时,炼药鼎中忽然绽放出奇异的光芒,直冲檐殿,气入斗牛。宁枫诧异之下,上前查探,竟发现鼎中有八股沛然之极的灵力,四处流窜,纵横不止。 原来那日赤炎火山爆发,宁枫为了护住文绿萝和文恨炎的身体,将九鼎一并祭出,无意间也扔出了炼药鼎。哪想到在火山岩浆和凤炎珠的双重冲击之下,这传承了千年的至尊九鼎竟然变形融化,化为轻烟。宁枫心中豁达,惋惜之余想到九鼎既然被毁,便不用担心武皇再来向自己索要,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大战之后,南诏军队和佛门弟子四处搜寻,偶然间发现了宁枫的炼药鼎。宁枫大为惊讶,便连神器九鼎也承受不住火山的高温,这炼药鼎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青铜古鼎,为何能够安然无恙?他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炼药鼎既然是师父所留,必然有其珍贵奇异之处,便小心翼翼的将药鼎收入怀中,更加珍惜。 此刻感应到这八股气息,与九鼎的灵力如出一辙。宁枫又惊又喜,暗暗思忖:“想不到九鼎的灵力竟然被药鼎吸纳……”欢喜之余,又想到:“炼丹术中有一种以金石入药的方法,其原理即是炼化金石中的灵力,化入丹药。我何不尝试将九鼎的灵力炼制成丹药?”想法一出,宁枫欢欣鼓舞,情难自禁。他的九易心法便是以九鼎为基,若是没了这八种灵力,光靠自己修炼出五行,生衍八灵,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之后宁枫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太医院寻找了上百种药材,准备就绪,终于炼出一颗流光溢彩,绽放九光的奇丹。他狂喜之下,将其命名为九鼎神丹。转而又想到此丹以九鼎的灵力入药,恐怕古往今来,只有自己手中这一颗了。暗叹几声,便服了下去,果然如九鼎一般,绕着定灵珠呼呼飞旋,进而生出八股各不相同的气息,虽暂时尚较弱小,但只要以灵喂之,定然能够成长为九鼎一般的神器之灵。 接下来的数天,宁枫便一直在房中修炼,那九鼎丹的灵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除了太一鼎的灵力与定灵珠融合之外,其余八鼎的灵力各自化作一个彩色的元旦,便如日月星辰一般,绕着定灵珠。 第204章 盟誓 这一日宁枫正在吐息纳灵,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乐声,似是长萧所奏。萧声悠扬悦耳,绵绵悱恻,隐隐又含有悲凉雄阔之意,直听得宁枫心中百感交集,神识激荡。他按捺不住,便推开殿门,却见一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上,身着青色华服,长身玉立,双手正拈着一支碧玉长笛,横在唇边,缓缓吹奏。 自归来太和城,李玄日夜都在皇宫中与逻盛炎商谈要事,连宁枫都未见着几面。此刻相遇,宁枫大喜,便悄声跃至其身旁,笑道:“原以为李兄沉于修炼,想不到还吹得一手好曲子,果真是风流才子啊!”他言语中意指李玄喜欢玉婵仙子一事,本来初见时还不太确定,但经过数日的相处,宁枫已经有十分的把握,只是不知这翩翩公子为何没有表露心意? 李玄讶异回头,见到是宁枫,也笑道:“原来是宁兄,这么晚了还未入睡么?” 宁枫寻了一处,坐下道:“我听李兄萧声中似乎暗藏许多心意,若是不嫌弃,说来听听如何?”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玄一眼。 李玄却没瞧见,只是仰望浓浓乌云,叹道:“不瞒你说,我却有颇多心事。本来此次来南诏,是奉武皇之命,结两国之好。没想到发生这许多事情,真的是令人始料未及,只怕今后南疆又是多事之秋!” 宁枫闻言一愣,想到文恨炎离去时那冰冷,决绝的目光,心中竟有些凛然、恐惧之意,片刻才道:“只希望文小弟能够早日从双亲丧命之痛中恢复过来,不要多做恶事。” 李玄笑了一声,道:“只怕文恨炎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了。他今日得了其父其母的灵力,修为几乎近于天下无敌,恐怕唯有太清门主,赤天国师等世间高手才可以与其比拟。更可怕的,他的神识似乎也融入了烈千煜和文绿萝的思想,此刻的他,更像是三个人的合体。他以后不仅会性情大变,更会继承其父的遗志,与魔教同流合污。” 宁枫怔了怔,虽知李玄所说确是实情,但心中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百般思虑,半晌才道:“难道李兄认为魔教消亡多年,会死灰复燃么?” 李玄沉声道:“魔教势力极大,绝难消灭。当初高祖、太宗皇帝逐鹿天下时,得道佛两门相助,方才杀死了魔门七殿主,平定了中原。但还不到十年,魔教妖人又勾结当时的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欲夺取皇权。所幸太宗皇帝身旁能人辈出,又有妙应仙人和三藏大师两位‘道佛双圣’辅佐,才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宁枫闻言讶异,他虽听说过当年长安的玄武门之变,太宗皇帝诛杀了自己的哥哥、弟弟,方才登上了皇位。但没想到其中隐情,竟然是有魔教的人参与。 李玄又道:“太子、齐王之事影响极坏,所以太宗皇帝后来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越来越少。魔教的人屡次失败以后,又遭道佛两门打压,众人本以为魔门会从此一蹶不振。但想不到短短一二十年后,世间又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修为极高的人物,领导魔教疾速崛起,几年间便已经可与道佛一争长短。那时三藏法师已经圆寂,天下间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挡,若不是妙应仙人联合峨眉派,号召天下正道,整个神州差点又要陷于战火之中。” 宁枫脱口说道:“李兄说的是那魔门妖帝?” 李玄淡淡道:“正是。据说妖帝本名叫做杨玉清,乃是前朝太子杨勇之后。” 宁枫心中惊骇已极,说不出话来。他幼时通读书籍,自然知晓这段往事。当年杨坚本为北周外戚,后取而代之,建立隋朝。杨坚立长子杨勇为太子,个性宽厚温和,但后遭杨坚次子杨广进谗言,废为庶人。杨广即位之后,便立了假诏将其杀害。宁枫第一次听说这段往事时,对于杨勇颇为同情,但怎么也难以想到,叱咤风云的魔门妖帝,竟然是杨勇之后。 李玄续道:“妖帝在峨眉山被妙应仙斩杀之后,剩余的妖人落荒而逃。但除了那黑水殿主被封印之外,剩余的五殿殿主仍然逍遥法外,藏匿行踪,等待魔门复苏的一天。近年来,北方突厥强势崛起,征服各大部落,更与渤海国多次交战,经朝中探子来报,其国中有一白衣人,修为绝高,残忍嗜杀,我们都猜测那人便是当年的白金殿主白天公。” 宁枫听得心神剧震,难以平息。他一直以为魔教的势力被道佛两派打压,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那日在峨眉山上见到妖后李夜姗率领数千之众,已是心有余悸。想不到还有许多妖人隐藏在九州大地,伺机而动。 李玄恨声又道:“那幽木魔君你也已经见到了,虽然武皇说其是朝廷在魔教中的卧底。但依我来看,这人性格怪异,我行我素,不可亲信。算上出现在南诏的赤炎殿主烈千煜,和那已经死去的妖帝,圣阳殿殿主,剩余的五位已经现出其四,只有那黄土殿主行踪缥缈,这些年来倒没有人见到过。” 宁枫不由出言问道:“难道朝廷和道门、佛教就没有联合一起,彻底将这些妖人消灭吗?” 李玄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魔教的人修为绝高,行踪不定,便说道佛两派,看似都是正道,但其实貌合神离,互有争斗。说不定魔教的妖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先等道佛两派争斗之下元气大伤,再一举出世也未可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玄知晓宁枫是妙应仙的弟子,又与魔门有深仇大恨,便道:“宁兄,现今虽是太平盛世,但其实暗流涌动,依我看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不知你回中土后,有何打算?” 宁枫见李玄神情,知晓其在试探自己。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那还用说,自然是竭尽全力,平复魔教,令天下长治久安,可是……” 话音未落,李玄便哈哈大笑,打断其言,朗声道:“没有什么可是!宁兄既然有此心,那便无需多言。虽然今日你我不过是孑然一身,毫无助力。但你是玄门神帝、妙应仙人、药王佛之徒,道佛两派知晓你的身份,必然会另眼相看。而区区在下,在神宗和朝廷也有几分人脉,他日时机成熟时,未必不可以干出一番大事。” 宁枫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大声道:“李兄说得对,若不能匡扶正义,学了一番道术又有何用?” 李玄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妙极!虽早已认识了宁兄,但今日才知我们乃是志同道合之辈。不如我们此刻便约定,今后携手,打败魔教,建功立业,开创真正的盛世!” 不知为何,宁枫此刻脑海陡然浮现起宫雨儿的俏丽身影,心中一痛,想到自己也曾和她约定,等报了仇之后,便一起乘虚御风,周游天下。谈及建功立业,实不是他心中所愿,但此时此刻,却也不好拂李玄的面子,而且打败魔教一直是他心念的事情,便伸掌击手道:“一言为定!” 两人惺惺相惜,对视大笑,一时都觉得遇知己,心头快慰。 过了片刻,宁枫突然问道:“李兄这些天去南诏皇宫,谈的如何?” 李玄笑道:“总算打消了南诏国君的疑虑,他已经决定派遣使臣,随我一起前往神都,面见武皇,表达臣服之意。虽然对于凤炎珠被魔教夺去一事,南诏君臣仍是心有不快,朝廷中有恐慌的言语。但待武皇与南诏结盟,整个南疆必然会慢慢恢复过来。我看那什么凤炎珠,也不过是平常的宝物而已!” 宁枫大喜,但心头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仿佛随着凤炎珠的离去,南诏国中的什么东西也随之消失了。他想了想,始终毫无头绪,只好作罢。内心又想起一事,笑问道:“那玉婵仙子近日如何?伤势可曾好了些么?” 听到玉婵仙子之名,李玄果然面色一动,现出奇怪的神情,良久才叹道:“玉婵她修为精纯,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吃了宁兄你派人送来的丹药之后,已无大碍了。但是她最近越发孤僻了,整日躲在房内,没有出来。连她随身的苏夕、瑾儿等人也见不上她一面。” 宁枫想起玉婵仙子在火山时的奇怪表情,微微讶异:“难道连李兄你,她也不见么?” 李玄苦笑道:“以往玉婵有什么事还会与我说上两句,但昨日、今日我两次登门,都不见回应。说来惭愧,我一时担心,便跃上飞檐,透过窗户偷偷看了一眼,她只是坐在床边,也没有修炼,只是闭着双眸,偶尔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端得奇怪!” 宁枫闻言,暗暗思忖:“以前和雨儿妹子刚认识时,我也见过她这般,难不成……”他虽知玉婵仙子修行太阴心经,清心寡欲,无悲无喜,但这种忽而微笑,忽而又沉思的模样,分明便是心思撩动…… 宁枫虽对这绝色仙子暗暗推崇仰慕,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宫雨儿,早已不作他想。此刻心中想到:李兄和仙子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现在又各自有意,我得寻个机会,帮他们一把才行。念及此,宁枫不由笑了起来。 第205章 归程 南诏国位于神州的南方,本是接近太阳的地方,以往便是傍晚之际,整片大地也是余晖照耀,彩霞横空,绚丽多彩。但自从赤炎火山爆发以来,无数火山灰集聚在天空中,化作连绵不绝的乌云,整月不散,即使是正午时分,街道、城镇中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更有许多清澈的河流变得浑浊,不能饮用。 而在南荒丛林的边缘,许多的野兽飞禽被火山岩浆惊吓,纷纷涌至村庄,大肆掠食,短短几日,便有数百人死于非命。直到逻盛炎派遣军队前来护卫,方才遏制住了惨剧。 无数流言蜚语仍然在南诏国中流传开来,声称境内有妖人出没,磨牙吮血,更有甚者,有人称国君的所作所为惹怒了上古火神,将有灾祸要降临在南疆国土之上,一时人人恐慌,竞相逃命。 以丰晟大师为首的佛门,联合起来,前往距离赤炎火山较近的村镇中,布施传教,安抚人心,同时按照宁枫所传的药方,炼制丹药,为人驱除病患,治疗伤势。虽尚未完全控制形势,但已经渐渐好转。 这日,太和城中终于安排好了使臣队伍,足足有百人之众。逻盛炎因顾忌上次没有去神都朝拜,生怕武皇震怒,便将国中最为珍贵的珠玉、宝石放置箱内,让使臣一并携带。虽然李玄数次请愿称不用如此,但逻盛炎坚持,众人只好作罢。 临行之际,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好不热闹。许多国民听说将要和天朝重归于好,都满心期待,又听说这次前来的天朝使臣之中有许多漂亮的仙子,仿佛是从天上云端而来,更是纷纷前来瞻仰芳容,甚至有许多偏远的地方,举村而至。 自那赤炎火山丰晟大师表露心意,率佛门与魔教对抗之后,威望一时升至顶峰,再无人质疑排斥。宁枫暗暗也对其颇为崇敬,特意前去拜别,方才离开。 李玄、玉婵仙子、宁枫众人和南诏使臣队伍一道,沿着官道一路向北,朝中土神都行进。待走了半日,宁枫想到与窥基大师的一月之约只余下数日,自己虽然没有寻到治愈木厄毒的方法,但知晓当年烈千煜是靠着涅槃往生大法摆脱了火厄毒,说不定慈恩寺中有类似的方法,可以帮助道宣。 而使臣队伍由于人数众多,行进缓慢。宁枫等不及,便要先行离去。 李玄、玉婵仙子为其送行,待到一驿站时,三人并肩来到路口。李玄颇为依依不舍,道:“宁兄,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可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宁枫哈哈笑道:“那是当然。” 一直沉默的玉婵仙子闻言,突然露出一丝异样神情,也出口问道:“什么约定?” 李玄见其开口,大喜过望,道:“玉婵,你终于肯与我们说话了。这几日来你一直神情异样,为兄担心的很。” 宁枫也开玩笑道:“依我看李兄是关心则乱。仙子一向是金口玉齿,自然不肯与我这样的俗人多言,待我走了之后,定然便恢复正常了。” 玉婵仙子闻言脸色一红,淡淡道:“公子哪里的话。”竟罕见的露出一丝娇羞的神情,衬托着如玉一般的脸庞和瀑布般的青丝,超凡脱尘,绝世容光令人不敢逼视。 宁枫瞧得心中砰砰直跳,赶紧掉过头去。朝李玄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李玄也应道:“后会有期。”似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宁兄。此刻武皇和神宗对你依然有些误会,你此次回到神都,最好不好暴露身形,免得惹来无谓的争斗。待我回去面禀武皇,为你辨明。” 宁枫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事,但一想到解除罪名之后,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前去寻找雨儿,心中便大为欢喜,几乎按捺不住雀跃之意。当下谢道:“如此便先谢过李兄了!那,在下先走一步!” 在李玄、玉婵仙子的目视中,宁枫御风而上,转瞬消失在天际。 ………………………………………… 宁枫身负九宫洞天术,飞行极快。加上这几日修炼之下,体内的九鼎之灵愈发壮大。现在召唤使用,再也不用像以往那般先得感应太一鼎。只需心念一动,丹田内的定灵珠便呼呼飞旋,将九鼎的灵力送入经络之中。似乎这神器之灵已经与宁枫融为一体,再难分开。 如此过了一天,宁枫便已到了天子三都的境内。他本想早日回慈恩寺,将南诏国中发生的事情尽数禀明。但想着与约定之期限还有两日,心中却思念宫雨儿益深,再难抑制。纠结之下他便悄悄的易容之后,来到了神都洛阳。 尚未靠近城门,就远远地看到神都十几个城门口遍布装甲侍卫,各自手执长枪,寒光闪闪。而进出来往的人,一个个都接受盘查。宁枫诧异之极,万国朝会已经结束,为何还会如此严格,难道城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疑惑之下,他便在城外买了一匹马,装作商旅,来到长夏门外。刚欲进入,便被一个黑甲卫士拦了下来,宁枫赶紧赔笑道:“官爷,我是从外地来神都做点生意的,还望通融一下。” 侍卫厉色不改,呵斥道:“不管是什么人,进城都得接受检查,快打开货物!” 宁枫微微讶异,这些侍卫以往见到生意人时,总会借机敲诈些财物,为何今日如此反常?他越发确定城中定有异样,便老老实实地打开行囊,其中都是些药材、丹药,并无他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到侍卫眉目皱起,宁枫笑道:“官爷,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您家里要是有什么人病了,尽管来找我。” 侍卫闻言道:“呸,呸,呸!你这人诅咒我?”他声音陡然放高,手中长枪连声顿地,发出铛铛的金属之声,吓得不少过望民众连连后退。 宁枫等的便是此刻,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那侍卫摸到熟悉的触感,面色稍缓,仍说道:“到城中只能逗留两日,若是超过了,一律按照流寇处理,押入大牢,等待审问。” 宁枫点头笑道:“是,是!”又悄悄塞了一锭,小声问道:“还有一事想问问官爷。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怕动乱,今日神都排查如此森严,是不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侍卫闻言脸色一变,将欲呵斥。但手中握着宁枫递过来的几块银锭,终究看在钱的面子上,悄声不耐道:“这事我也只是听说。据说皇宫之中遭了贼了,丢失了一样了不得的东西,所以城中派出三千侍卫在各大城门严密搜查。更有神宗的弟子把守各大要道,决不许贼人逃出去。”说罢又补充道:“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若是被上面知道,可是要问罪的。” 宁枫急忙点头附和。心中却暗想:了不得的东西?皇宫之中除了金银财宝,能有什么珍贵的宝物,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却十分确信,自己今时今日还是朝廷的通缉要犯,若是贸然入城,被人认出来,那便很难逃脱了。 当下忍着对雨儿的思念,抱拳笑道:“既如此,那在下便过几日再来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跨上马沿着大道奔去。 那侍卫反应不及,愣在当场,喃喃自语:“这人真奇怪,白白送了这么多银子却不进城!”摇了摇头,便又盘查其它过往民众。 宁枫骑马狂奔,待走到一处没有人迹的路口,便解下马鞍,道:“好马儿,委屈你了,从今往后,你就自由啦!”马儿似是知晓宁枫心意,纵声长嘶,依依不舍的三步两步回头,待宁枫多次催促,方才消失在林间。 宁枫御风而上,远远望着神都洛阳城,心头泛起无限遐思和怅惘。明明朝思暮想的雨儿妹子便在城中的某处,自己却无法前往相见。现今体内所携的九鼎已然被毁,那武皇所觊觎的恐怕只有自己的“不死药引”了。念及此,宁枫不由苦笑一声,忽又想起窥基大师所说,胸中一沉,思忖:“若是消除了体内的鬼灵,我自然对那不死药方就没有价值了。难道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和雨儿相见么?可是……” 心头痛如刀绞,不由生出一个想法:既然这样,不如便让窥基和几位大师一起帮我重塑身体。只要能和雨儿在一起,记忆又有什么重要?脑中一震,又想:“若是记忆失去了,是不是连雨儿也会一并忘记?”心中百般纠结,难以决定。 想了半天,却愈发烦躁、迟疑,几乎又要忍不住冲入城中。默念了几句定心法诀,打消了冲动。宁枫叹口气,默念:“雨儿,你等我!待所有事情一了,我必然去寻你,然后一起周游天下,前往海外仙山,做一对快活神仙!”募的调头,御风直朝慈恩圣寺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206章 出世(1) 神都洛阳和西都长安相距不过五六百里,宁枫御风飞行,速度极快。半日之后,终于来到了慈恩寺的所在之地。宁枫此去南诏之行颇多周折,虽然侥幸知晓了烈千煜破除火厄毒的方法,但对于其中关键却不甚明了。当下心中微有惭愧,不知该如何回复窥基和道宣两位大师。 此刻已是傍晚,长安城中灯火通明,炫光流彩,一派盛世景象。但相隔仅十数里的慈恩寺却是漆黑一片,唯有几间禅房中尚亮着几盏烛光。四周树木影影憧憧,摇曳不定。慈恩寺中那百间佛堂连成一片,恢弘壮阔,令人生出敬畏之感。中央的大雁塔和莲花宝塔恰如两柄利剑,在暗夜之中发出淡淡的幽光。 宁枫不愿惊动寺中僧人,便悄声越过飞檐青瓦,来到慈恩寺的最尽头。此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立有四座佛堂,分别是窥基大师所居的三藏院、道融大师掌管的遍觉堂、道证大师居住的般若堂和道宣大师所在的光明堂。而四堂两边各有一枯一荣的娑罗圣木,仿若是八位阅尽沧桑的老者,低眉垂首,俯视着这个世界。 凝神探去,却见遍觉、般若、光明三堂中漆黑一片,无声无息。但小小的三藏院却有烛光透过树影传来,隐约还有谈话之声。宁枫讶异道:“这么晚了,难道窥基大师还在与弟子们谈佛论道么?” 他不好打扰,便悄悄的飞至地面,停在三藏院门口不远处。忽然听院内人声消失,宁枫暗道惭愧,知晓窥基大师已经发现了自己,当下便欲推门而入,已听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是宁施主么?请进来吧!” 宁枫眼见相隔百丈,窥基大师竟能如此准确的猜出自己,不由又惊又叹,便老实地走进三藏院中。方一进入佛堂,宁枫瞧见窥基大师和道融、道证、道宣三位高徒坐在蒲团之上,他一一躬身行礼,待见到道宣左手拢于袖中,神色异样,宁枫不由羞惭之极,便退至一旁。 刚刚站定,即有一蒲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宁枫道了声谢,坐了下去。忽发现佛堂中除了四位大师和自己之外,还有一身着道服的中年男子,气质恢廓,面目温润,一派儒雅之相。宁枫暗暗诧异,不知这是何方高人?当下躬身行礼。 窥基大师微微一笑,道:“宁施主,此次南诏之行,可还算顺利?” 宁枫恭敬答道:“得大师保佑,总算是有惊无险。”遂将在南诏国发生的种种经历一一讲来。窥基等人虽早有耳闻,但此刻听宁枫亲口叙述,其中波澜周折,起伏跌宕,尤其是文恨炎得到烈千煜和文绿萝的修为,夺得凤炎珠,继任为赤炎殿主一事,皆让众人听得眉头皱起,暗暗惊叹。 窥基叹道:“此番魔教得添一大助力,实力又进一步,恐怕不仅南诏,连中土神州也要进入多事之秋了!”忽的瞥见宁枫的目光不时看向儒雅道人的方向,笑道:“贫僧倒忘了,宁施主,这位道长乃是五岳剑派掌门西华仙人的首徒,道号任真子。” “任真子!”宁枫闻言不由一惊,他在幼时便听过任真子的大名,传言他是五岳剑派仅次于洪元真仙王玄览和西华仙人成玄英的高手,而后两位都是神州九仙,中土道门的佼佼者,由此可见世人对其推崇。 宁枫赶紧站起身,拜道:“在下见过东升仙人!” 哪知刚一俯身,便觉一股绵力自下而生,将自己托住。宁枫心头凛然,抬头却见任真子坐于远处,抚须而笑:“不敢当。贫道在山中就听闻宁公子的种种事迹,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深得妙应仙的风采。” 宁枫颇为惭愧,连声谦和道谢,双眼却暗暗打量。他幼时听闻师父品评天下高人,对任真子的推崇程度尚在其师西华仙人之上。此刻见来,果然是如渊渟岳峙,万里碧波,令人敬仰。但周身却笼罩着一丝温和淡泊,似乎与江湖传言略有出入。 据说任真子年轻的时候,气质非凡,且为人负有诗才,性格诙谐大度,喜欢结交文人墨客。那时他年少得志,颇为自负,便从五岳前往长安,常常与道僧争辩,不仅与同门辩论道法,更曾屡次前往慈恩寺、白马寺等佛派之中,与寺中僧人争二教之优劣。他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寻常人莫有能与之交谈者,久而久之,其盛名传遍了天子三都。更有传言,那时道宣大师因与其辩论失败,还曾经大打出手。 任真子常胜而骄,言辞渐渐变得傲慢刻薄,有时甚至一言不合,便讥讽毁誉。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任真子却立誓回山,再不出山门半步,潜心修道,不问世事。由此任真子的才名便渐渐被人遗忘,再无人提起。 不过坊间流传,任真子回山之时,恰遇上五岳剑派合教。那时德高望重的洪元真仙本应该被选为掌教,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闭关。五岳剑派无奈之下,便推选其徒西华仙人接任剑派掌门。西华仙登位之后,却不喜自己的这位首徒,给了他一份教中闲职。任真子毫不介怀,只是整日寄情于山水,还与五岳中原来的恒山剑派弟子王灵妃结为伴侣,吹箫弹琴,好不快活! 如此风流潇洒的道门仙人,宁枫一直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尤其是与心爱的人云游山水,放浪形迹,实乃宁枫毕生所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任真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宁枫,似也是颇为欣赏。 宁枫稍定心神,说道:“在下此去南诏,有负大师所托,实在惭愧的很。” 窥基大师淡淡道:“宁施主勿要自责。你这次能够阻止赤炎殿主的惊天计划,挽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已是一大功德。况且也探知了烈千煜当年摆脱火厄毒的方法,已是远远超出贫僧所料了。” 宁枫闻言心下感激,又道:“可是……” 话刚出口,便被道宣打断道:“宁施主不必介怀。虽然那魔头创出了涅槃往生大法这等神奇道术,但我慈恩寺中也有枯荣生灭法阵可以一试,过些时日,贫僧的伤势自可以不药而愈。” 宁枫大喜,陡然想起上次在慈恩寺时,四位高僧苦口婆心劝解自己使用枯荣阵重塑身躯。此阵合枯荣法相,未必会输给涅槃往生大法,当下心中大定。 道融、道证两位大师也是面带喜色,微笑不语。 窥基大师忽然又道:“宁施主,你可知贫僧几人和任道长深夜在此,所谈为何么?” 宁枫见大师郑重模样,端正身形,摇了摇头。 任真子哈哈一笑:“不瞒宁公子,我们便是在等你。” 宁枫一奇,道:“等我?”转而想到佛门中也有类似于六壬术的天眼通佛法,能够知晓自己今日归来,实在不足为奇。但心头却仍疑惑,眼前五人乃是当今道佛两派的顶尖人物,等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为何? 窥基大师淡淡道:“魔教自从当年峨眉山一败之后,就一直藏匿人间。一年多前元阴殿主重现峨眉,便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自那以后,神州番邦中都不时传来魔教妖人的踪迹。再加上此次烈千煜现身南诏,恐怕魔教的势力已经死灰复燃了。” 宁枫闻言暗凛,感悟颇深,这些事件他都亲身经历,对于魔教的阴险手段至今仍心有余悸。而且魔教自南到北,自东向西,除了天子三都外,妖众隐隐遍布九州,想要根除,实在是艰难之极。 心头一热,脱口说道:“大师和道长深夜商谈,必然有应对的办法。若有需要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真子目露赞许之色,淡然笑道:“宁公子少年侠义,仁厚英勇,实乃天下之幸。” 宁枫面色一红,微笑道:“道长谬赞了,愧不敢当。” 窥基大师目视宁枫,淡淡道:“宁施主有此心,那贫僧也不敢相瞒。我慈恩寺虽立寺不过百年,难以与太清门、五岳剑派等千年大派相提并论,但在佛门之中却稍有几分威望。若是由本寺牵头,和太清门一同联合道佛两派,必能打压魔教的气焰,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宁枫闻言大喜,他和魔教数次争斗,早已感觉到自身力量单薄,心中有意寻求道佛两派的助力,可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做起?此刻窥基大师主动提出来,他怎能不大喜过望? 激动片刻,宁枫又想:“当今道门中,太清门久居昆仑山,不问世事;五岳剑派内部不稳,互有隔阂,而且……任真子也不得掌教西华仙人所喜,他如何能说服整个剑派?至于灵隐宗,宗内人数众多,却良莠不齐,而且大多仇视武周王朝和望月神宗,若让他们甘愿与魔教作对,恐怕更是困难之极。”念及此,心头刚刚涌起的欢喜之意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任真子似是猜到宁枫心中所想,哈哈笑道:“宁公子聪慧之极,当是知晓其中的难处。不过这也正是贫道今日来此的原因。” 宁枫抬起头来,讶异道:“哦?”不由对这东升仙人颇为好奇,不知他有什么方法能够联合道门? 任真子笑道:“贫道得到消息,太清门中得知魔教势力死灰复燃,已经举门震动。掌门天罡仙准备召集天下玄教,在昆仑山举行论道之会,届时会商谈讨伐魔教的计划,更有传言,道门欲借此次论道大会想要选出新一任的玄门神帝,与佛门抗衡!” 第207章 出世(2) 自三皇五帝时黄帝发现修灵之妙后,一代又一代的人类致力于探寻天地的奥秘,发明了许多奇妙的仙法。后春秋时道祖李聃留下千古奇书《道德经》,乘风化羽归去。之后神州大地上道教宗派层出不穷,互有分歧、争斗,甚至因修道理念的不同而大打出手,少有联合之际。 直到五胡乱华之时,太清门掌门升玄仙人感念中原民众疾苦,道门式微,这才联合了当时的上清派、灵宝派、泰山剑宗等各大道门,共同抵御外来蛮夷。而升玄仙人也因德高望重,而被推举为玄门神帝。 后胡人被驱逐,天下一统。各道门又心生嫌隙,暗中争斗不止。升玄仙人心灰意冷,遂云游天下,收了孙思邈、王仙卿、陆经纶,还有李靖为徒,传授三才五行之道。 哪知天下太平不过几十年,隋炀帝便因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而被推翻。神州大地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道派,按照所修灵力的不同,分为七殿,自称神门。派中弟子大多行事怪异,不受约束,是以江湖上多称之为魔教。 其时天下大乱,陷入战火纷争之中。后来便是孙思邈横空出世,以太清门掌门的身份,击败玄门七位仙人的合围,在昆仑山登顶为新一任的玄门神帝。后来又联合佛门的三藏法师,会武道佛魔三教,才又一举平定了天下,恢复了久违的和平。 但饶是妙应仙圣人之姿,也逃不过道门的夙命。一旦天下太平,派中便互相争斗,不死不休。自此玄门神帝之职也形容虚设,妙应仙人只好效仿其师,云游九州,炼制仙丹,治病救人。 宁枫听闻任真子提及玄门神帝,不由想起已经逝去的师父,心头感慨唏嘘,默然不言。 任真子见宁枫的神情,微微一笑,说道:“宁公子勿要难过,此次昆仑论道,最有可能登顶神帝,正是你的大师兄天罡仙。” 宁枫闻言一震,他早已知晓自己有三位师兄,大师兄正是太清门的掌门。天罡仙赫然位列神州九仙其五,仅次于妙应仙、仙师、洪元仙和赤天国师之下,乃是当今道门一等一的人物。但宁枫久闻其名,却从未得见,甚至都很少听师父提起过。 当下其思虑片刻,不由说道:“可是,当今魔教虽然蠢蠢欲动,但终究没有完全复出。道门真的能够联合在一起么?况且……”他不由看一眼窥基等四位高僧,住口不言。但众人已然知晓其话中所指,况且武皇最为忌惮道门,真的能够纵容道门联合,成为帝国基业的威胁么? 窥基大师沉吟一声,道:“若天罡仙真的能够率道佛两派镇服魔教,那贫僧也一定会为其马首是瞻。” 宁枫不由心底敬佩,以窥基大师当今五佛之首的身份,竟能说出这等示弱之语,其胸襟气度,令人叹服。 任真子突然笑容一敛,严肃道:“武皇麾下有望月神宗和慈恩寺,只要道门没有做出危害朝廷的事情,她倒也不会插手。只是要让论道大会顺利举行,恐怕还需宁公子从中帮忙!” 宁枫闻言讶异之极:“我?”心底疑惑,自己虽是妙应仙之徒,但身份却未必为道门认可,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无名之辈,又能帮上什么忙? 任真子笑道:“正是!自峨眉山之战以来,魔教对你似乎是颇为青睐,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你。今时今日,你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少年,而是妙应仙人之徒,慈恩圣寺的佛使。你若是在昆仑论道上出现,不仅可以揭穿魔教的阴谋,甚至可以引来妖后和其他殿主现身。如果那样,玄门自然便联合一处,共同对付魔教!” 宁枫心下振奋,连连点头,便将自己体内负有阴珠一事和盘托出。说道:“听说魔教需用我体内的鬼灵来破坏朝廷的龙脉。不过即使如此,那些妖人真的敢在天下道门齐聚昆仑的时候现身么?” 任真子胸有成竹,朗声道:“若是平常时刻,他们未必敢现身。但是贫道早已安排人传遍消息,声称此次昆仑论道,推举出玄门神帝之后,昆仑山将布满道门高手。届时窥基大师再发声附和,魔教再想接近昆仑山,恐怕是难如登天了。所以他们不会放过此次的好机会!” 宁枫还是心有不解,问道:“为何魔教一定要上昆仑山呢?” 任真子淡淡道:“因为昆仑山,是天下龙脉之祖。历代王朝之龙脉所在,均是从昆仑发源,浩浩荡荡,镇服九州!” …………………… 宁枫闻言精神大振,如此一来,魔门想要破坏朝廷的龙脉,令天下重新陷入大乱,登顶昆仑是唯一的办法了。若是待论道大会结束以后,山上高手云集,那魔教绝难有机会。唯有趁着此次道门尚未合一,龙蛇混杂之际,实施其祸乱天下的计划。 这么多年来,魔教之所以除之不去,最大的原因便是这些妖人尽皆蛰伏暗处,隐忍不发。若此次依任真子的计谋,便可以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念及此,宁枫不由对定下如此奇谋的任真子佩服之至。 窥基大师见宁枫振奋神情,微微一笑,说道:“只是宁施主体内仍然负有鬼灵,极易被魔教的人利用,此去昆仑,还要多加小心。” 任真子哈哈笑道:“这一点大师倒不必担心。贫道来此之前,已经禀报过师尊,他老人家答应五岳剑派中,由贫道、灵妃、师弟长眉道人、师妹桃花仙前往昆仑山。魔教那帮妖人向来自负,不把道门放在眼中,届时宁公子就大大方方的上路,我们伪装成寻常道人尾行其后,必然万无一失。” 窥基大师笑道:“有‘龙凤双仙’相护,那贫僧便放心了!” 宁枫微微一笑,龙凤双仙便是任真子和王灵妃两人的合称。昔年任真子纵情长安时,与王灵妃已是情投意合,那时有一诗人以诗赞曰:“台前镜影伴仙娥,楼上箫声随凤史。”任真子擅吹箫,王灵妃喜弹琴,诗中便以春秋时的萧史和弄玉衬托二人,合为“龙凤双仙”。 任真子微笑说道:“既如此,今日我们便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待贫道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动身前往昆仑。” 窥基大师也道:“道融、道证,此次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命运,得劳烦你们两个跑一趟了。” 道融、道证急忙合十道:“师尊但请吩咐。” 窥基大师淡淡道:“道融,明日你便动身,前往天台山拜会天台三祖,恳请他们相助。道证,你前往少林寺,拜会神秀大师。”二僧闻言,躬身领命。道宣大师见师父没有吩咐自己,脸色微异,窥基大师望过来,笑道:“道宣,你身负伤势,得待在寺内静养。”道宣无奈,唯有领命。 众人计议已定,相顾而笑,心中踌躇满志,大为轻松。远远听得巡夜敲锣声,已过四更天。任真子和宁枫同时起身,行礼道别。道融三僧也合十站起,口念佛号。 任真子道袍拂起,又叮嘱一番,便率先乘风而去。 宁枫跃出门外,回到道融大师为自己安排的僧房。他念及今日发生的种种,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卧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激动的思绪之下隐隐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萦绕胸间,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宁枫索性盘坐床上,继续炼化丹田中的九鼎神丹。此丹灵力取自九鼎,千变万化,饶是宁枫身负定灵珠,悟性绝佳,也不过才仅仅能控制其力量的一半左右。 他潜心入道,神识云游周天,专心致志地控制灵力的变化。便在这忽而狂喜,忽而迷惘的两极之中,天色已然放明,一缕阳光透出重重树影照耀至窗棱,将小小的禅房映地满室皆亮,再无一丝阴影。 宁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灼灼,气息充盈,仿佛有一层淡淡的灵力萦绕在其周身,如镀金抹玉一般,发出奇异的光彩。他长吁出一口气,轻轻跃起,只觉周身力气倍增,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经过这一夜的修炼,加上感念枯荣圣木所悟,他的修为终于又更上一层,对于九易心法的控制也更加娴熟圆练。 宁枫刚欲推门而出,忽见木桌上树立着一根白色蜡烛。他眉头一皱,微有讶异,此刻烛光已灭,层层的蜡泪包裹在白烛之外,流至桌上,形成一条长长的残迹。 他细思片刻,脑中轰然。昨夜起身之时,明明记得自己点燃了蜡烛,而且为了不被外界打扰,更是将僧房的门窗紧闭,不可能有风吹进屋内,这蜡烛为何会无缘无故熄灭? 若是平时,宁枫自然不会关注这些小事,但自昨晚开始,心头便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盘旋,让他不由对周遭一切都极为警惕。 宁枫仔细查看桌上蜡烛燃烧流下的残迹,忽然发现,这白色的烛泪并非环绕蜡台,而是弯弯曲曲,呈现螺旋之势。他募的挺起身,面色大变,其延伸之向,赫然便是莲花宝塔的方向! 第208章 出世(3) 见到如此奇妙的烛泪痕迹,联想蜡烛诡异的无风自灭,宁枫脑中阵阵嗡然,忽的回忆起自己被道宣大师擒住,丢入莲花宝塔时,见到的种种凶猛灵兽,诸如独角兕、四尾蛟龙,更有许多见所未见的凶猛灵兽,身长百丈,眼如铜铃,闪放霹雳。 难道是宝塔中封印的灵兽将要解印而出了么? 念头一出,宁枫顿时从脚底生出一丝透骨寒意,直贯天灵。看来从昨晚便一直浮现在自己心头的预感终于映证了?但他仍是疑惑不解,莲花宝塔乃是当年三藏法师从天竺带回的青莲所化,若论其神力,恐怕天下能与之比拟的神器不超过五件。而且宝塔周围还有窥基大师和三位高徒看守,这些妖兽何德何能,可以破开封印? 宁枫越想越心头越寒,这异变连自己都已经感应到。那窥基大师等人恐怕早就已经发觉了,他按捺不住,便推门朝三藏院的方向走去,欲一问究竟。 刚走出一排僧房的大门,便隐隐感应到一股沛然之极的灵力从南方传来,直压得宁枫有些喘不过气来,连花圃中的百花青草也被奇风所扰,簌簌颤抖。 宁枫加快步伐,忽见慈恩寺大门的方向跑过来两个小沙弥,面色慌张,满脸冒汗。宁枫昨日用斋时见过他们,依稀记得一个叫做同光,另一个叫同尘。正奔跑间,同尘忽然摔倒,却不哭泣,只是喊道:“同光师兄,赶紧去禀报方丈!” 宁枫大吃一惊,急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同光认出宁枫是方丈的贵客,露出喜色,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说罢秀眉一皱,又道:“我得赶紧去告诉方丈,让同尘师弟对你说吧。” 宁枫点点头,便蹲下扶起同尘,见其膝盖被青石板擦出了血迹,稍一活动,小和尚便痛的呲牙咧嘴。宁枫从碧玉葫芦中逃出一粒玉露丸,放置掌心,微微运灵,药丸转瞬化为晶莹的甘露。随后将其抹在伤口处,同尘满面惊讶,只觉一丝温暖之意从膝盖传遍全身,刹那间流血止住,疼痛也大为减轻。 同尘缓缓站起身来,稚嫩谢道:“多……多谢施主!” 宁枫微微一笑,随即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同尘闻言面色又是一变,嗫嚅道:“外面来了许多人,都是从神都来的!” 宁枫大惊:“神都?”脑中灵光一闪,抓住同尘瘦小的胳膊,急问道:“是不是望月神宗的人?” 同尘被宁枫大力抓的生疼,哎呦一声,略略慌张道:“是,是的!” 宁枫连声抱歉,心头却涌起轩然大波,望月神宗和慈恩寺虽然同为武皇麾下,但一道一佛,水火不容,为何会在今日上门?而且见同光、同尘两人的反应,来的像不止几人那么简单,难道……他们知晓了窥基大师和任真子的计谋了么? 念头刚起,便摇了摇头,此计昨夜方才定下,即使神宗的人能够料事如神,恐怕也不可能来的如此迅速。宁枫心头砰砰直跳,联想到莲花宝塔的异变、将要举行的昆仑论道,如此种种,似乎都在同一时刻发生,难道仅仅是巧合? 正思虑间,忽见慈恩寺内院走出数名僧人,领头者赫然便是道融和道证两位大师。宁枫赶紧迎了上去,躬身拜道:“两位大师!” 只见道证面目焦怒,说道:“想必宁施主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此刻寺门外正来了望月神宗的人,虽不知她们来此的目的,但施主身份特殊,还是暂时避一下为好。” 宁枫闻言一凛,算算时间李玄、玉婵仙子和南诏的使臣应该还未抵达神都,而且即使他们面禀了武皇关于九鼎之事,朝廷也未必会放过自己。但宁枫心中思念宫雨儿,即使知晓她必然不会来此,但心头仍有一丝侥幸。 道融见宁枫神情,还道他是犹豫,也沉声道:“宁施主,望月神宗甚少光临慈恩寺,他们此次前来,说不定携了武皇的圣旨。施主还是暂且躲避,若他们真是来寻施主,师父会安排施主和任道长一道从后山离去。” 宁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两位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若神宗此行是为了抓我,那我逃了,岂不是陷慈恩寺于险境么?况且神宗兴师动众,我猜想他们恐怕另有目的,不如我伪装一下,随你们出去,伺机而动。” 因宁枫前往南诏寻火厄毒之事,两僧已然对他嫌隙尽消,此刻见宁枫这般坚持,迟疑片刻,便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宁枫大喜,当下运灵施展些缩骨之术,又借了一套僧服僧帽穿上,随即混在两位大师身后众僧之中,几可以假乱真。道融观察片刻,也看不出破绽,笑道:“施主好手段!” 一行人越过佛堂,两名和尚见到道融、道证,纷纷拜道:“师叔!” 道融点点头道:“开门吧!” 两和尚躬身领命,随即费力移开两丈余长的巨大铜拴,只听得吱呀一声,慈恩寺的大门轰隆隆开启。 方一出门,映入眼中的便是黑压压一片,足有二三十名神宗弟子,白衣翩翩,裙裳随风飘舞,恰如雪雁莺飞,百花齐放,但在这慈恩寺的山门前,却显得颇为不合时宜。 宁枫悄悄探查眼看去,顿时心中大凛,砰砰直跳。只见领头者乃是三名女子,中间一女丰额广颐,柳眉凤目,身着金黄色的百凤袍,长长裙摆拖曳在地,更增添了几分英气。左侧女子秀丽清雅,姿色绝伦,眉梢间刺着一朵红色梅花,鲜艳欲滴。至于右侧女子,却身着翠绿裙裳,气息内敛,面目淡然,气质却阴柔之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三女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镇国太平公主,玉簪花神上官婉儿和玉门门主青玉女。 眼见望月神宗高手齐出,宁枫几乎惊呼出声,好在周围遍觉堂和般若堂的僧人也都哗然惊慌,倒没人在意他的失态。 道融、道证两位大师走上前去,合十道:“贫僧参见公主殿下,上官大人。见过青玉门主!” 太平、上官二人一个是武皇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一个是受武皇器重,掌管宫中制诰的女中宰相,在当今阴盛阳衰的朝廷之中,可谓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众慈恩寺僧人也急忙行礼。 太平公主点点头,也回了一礼,随即道:“两位大师,本宫此来,多有打扰不便之处,还望见谅。” 两僧急忙合十:“岂敢!” 太平公主淡淡道:“不知大师可曾知晓?大约两日前,宫中发生了一起盗窃事情,有人在夜晚悄悄潜入了武皇所在的寝殿,偷走了一件宝物!” 众人闻言大惊,何人有这般的胆量,敢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行窃?唯有宁枫心底凛然,能够惊动太平公主和玉簪花神同时出动的,恐怕丢失的不是寻常宝物! 道融大师淡淡道:“阿弥陀佛!贫僧虽久居山门,但也有所耳闻。不知陛下可曾有受伤?” 上官婉儿回道:“陛下福泽深厚,倒是无碍,多谢大师挂心了!”其声音娇柔婉转,恰如鹦啼燕鸣,动听之极,饶是各位僧人谨守清规,也不由的心中一荡。 宁枫为目不转睛地看向上官婉儿那清丽面容,不知为何,心头无端的生出一丝亲切之感。 道证大师说道:“那真是万幸!不过有望月神宗和羽林、金吾双军把守洛阳城,那窃贼恐怕插翅也难逃出去。” 太平公主凤目一扫,说道:“这正是奇怪之处。当夜武皇便发现了窃贼的踪迹,但当众侍卫团团包围时,那贼却突然不见了,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而在之后的一日,三千羽林军守住十二宫门,另有金吾、飞骑在洛阳城中仔细搜捕,却未发现一丝踪迹!” 宁枫闻言,暗中惊讶骇然,这窃贼当真是通天手段,竟能从神都众多高手的围捕中逃之夭夭,普天之下有如此手段,恐怕寥寥无几,难道……又是魔教的人? 道融大师眉头微皱,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旋即又道:“那不知公主殿下前来慈恩寺,所为何事?” 太平公主凤目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微笑道:“不瞒大师,那窃贼从宫中盗走的,实是一极为珍贵的宝物。而我们便是追寻宝物的气息,一路到此。” 慈恩寺众僧闻言,纷纷露出怀疑怨怼之色,公主此言,岂不是说窃贼是出自于慈恩寺?但众人虽心怀不满,却不敢说出来,只有低声交谈,窃窃私语。宁枫却脑中轰然一声,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莲花宝塔的异变,和这丢失的宝物有关么?一时心中好奇之极,那丢失的,到底是什么奇珍异宝? 道融大师位列五佛,佛法精深,虽隐隐被人怀疑,但却面不改色。但道证大师平日里脾气略略火爆,此刻闻听太平公主之言,顿时火冒三丈,若是换作旁人,早被他出手教训,但面对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公主,他也不得不稍稍收敛,片刻后冷道:“敢问公主殿下,丢失的究竟是什么宝物?若其气息真的在慈恩寺内,那道证便是掘地三尺,也必须帮陛下找出来!” 太平公主见其怒容,微微一笑,说道:“宫中丢失的,乃是三宝玉如意!” 第209章 出世(4) 此言一出,偌大个慈恩寺山门一片轰然!道融、道证、宁枫等人更是大吃一惊,骇然之极。 原来这三宝玉如意不是普通宝物,其相传是出自上古伏羲女娲时期,但真实来历已然不可考。不过一千多年前,道祖李聃横空出世,坐而成圣,化羽飞仙,他随身携带的神器便是这三宝玉如意。所以后来李唐王朝建立之后,自诩为道祖之后,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寻到了此宝,并立为镇国神器。 武皇代李氏即位之后,三宝玉如意的尊荣不减。但此宝向来被武皇藏于来仪宫,莫说是寻常人,即使是望月神宗内,也只有赤天国师能够接近,到底是何方贼人,有如此通天之能,可以将玉如意盗出宫去? 道融大师眉目一拧,淡淡道:“公主殿下,此言当真?” 太平公主柳眉倒竖,冷道:“自然无假。” 道证大师愣了片刻,仍道:“即使如此,公主殿下又有何证据,证明那偷盗三宝玉如意的贼人最后来到了慈恩寺?”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却不回答。反是一直沉默的青玉女突然上前一步,欠身施礼,微笑道:“见过两位大师。本座曾有幸见过三宝玉如意的阵容,此宝通天彻地,不是凡间之物。而历代主人必须在如意之身上设下灵魂印记,方才能够完全掌控。我们便是一路追寻印记的气息到此。” 青玉女自太宗皇帝时便一直是武皇的贴身侍女,后武皇登基大宝,她便为望月神宗的玉门门主,地位尊崇,甚至连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也对其礼让三分。 慈恩寺众僧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将信将疑。 道融大师位列五佛,乃是佛教中仅次于窥基大师、天台三祖的绝世人物,此刻却被神宗所逼,难以应对。道证大师按捺不住,急着问道:“敢问公主殿主,玉门主,此时此刻,可能够感应到三宝玉如意的气息?” 青玉女淡淡一笑:“大师稍安勿躁,本座虽得武皇传授感应之法,但玉如意的气息到了寺中,便消失了,所以公主殿下、上官宰相和本座欲进寺一探!” 道证大师怒道:“我慈恩寺自百年前便为护国圣寺,有太宗皇帝亲赐的丹书。除非陛下亲临,不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入寺中搜查,难道望月神宗敢对太宗皇帝不敬么?” 其声运灵呼出,轰若雷霆,一些修为较弱的神宗弟子都觉得气息翻涌,周身不适。 上官婉儿面容不改,缓缓从袖中逃出一物,微笑道:“大师,这是武皇所下的圣旨,其中所写‘见旨有如朕亲临’。” 道证大师见之一怔,他知晓上官宰相在宫中专门负责制诰之职,其既然已经拿出了圣旨,说明神宗此行得到了武皇的首肯,大师面色冷然,说不出话来。 宁枫虽然明白这三宝玉如意的丢失与慈恩寺必然无关,但心头却疑惑之极,只觉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他细细思虑,好像抓住了一点灵光,想要探明之时,却又如指尖流沙,脚下溪水,转瞬不见。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和青玉女三人躬身合十,行了一礼,正要走进慈恩寺的大门。突闻寺内传来一阵轰然震响,众人只觉脚下剧烈起伏,好像是地震一般,待稳住身形,却又瞬间如常,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道融、道证急忙回头看去,眉头皱起,默然不语。宁枫却脑中轰然,惊怒交加,这震动的来源,赫然便是莲花宝塔的方向,联想到昨夜的烛泪螺旋之向,难道真的莲花封印松动了么? 正思虑时,青玉女冷冷一笑,说道:“两位大师还想否认么?本座已然探查出,三宝玉如意的气息,便在慈恩寺内。” 道融大师感应到莲花宝塔的异样,但三藏院内尚有师尊把守,向来也当无碍,但若是放任神宗众人进寺搜查,那圣寺的颜面岂不是荡然无存,饶是他擅长辩论,面对对方手持圣旨,口口声声称证据确凿,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宁枫站立身后,对于太平公主等人的咄咄逼人颇为不屑,又眼见道融、道证两位束手无策,不由心中焦急,他眼珠一转,突然走到道融身侧,朗声道:“师父,弟子有话要说!” 道融大师回首一愣,微有诧异。他运起“他心通”的佛法,瞬间知晓宁枫所想,犹豫片刻,便暗想:“也罢,宁施主能言善辩,又曾得药王佛教诲,说不定另有奇谋,便让他试试,至不济,也可帮慈恩寺扳回几分气势。” 当下合十道:“你说吧!” 话音刚落,便见太平公主凤袖一扫,掀起一阵疾风,香气袅袅,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此处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宁枫毫无畏惧,踏前一步,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同风’,乃是道融大师所收之徒。刚才公主殿下所言,真是大有谬误。” 太平公主得武皇真传,修为在望月神宗中足可排进前五之列。上官婉儿、青玉女见眼前这小小和尚竟能在其修为之下无丝毫退却,心中暗暗惊讶。太平公主冷道:“哦?有何谬误,若不说出个原因来,本宫治你不敬之罪!” 宁枫微笑道:“谬误便在于,世俗间虽有帝王将相,也有贩夫走卒,地位截然不同。但在佛祖面前,却是众生平等,除非是武皇这般是佛祖转世,其他人管你是千古一帝,还是路边乞丐,最终都要遁入轮回。所以公主殿主刚才质疑贫僧的身份,实在不妥。” 神宗众人闻言顿时语塞。道融、道证却讶异一声,暗暗喝彩。原来当今武皇登基之时,自诩弥勒佛转世,以佛为国教,宁枫此刻抬出武皇之名,顿时让太平公主等人哑口无言。 宁枫见无人反驳,心中紧张之情稍减,微笑一声,突然转身面对青玉女说道:“门主殿下,并非贫僧质疑您的能力。但贫僧曾听过,灵魂印记的效力,只有本人才能掌握,即使门主有妙法,能够感应一二,恐怕也并非绝对准确。如果光凭借这一证据,便能搜寻堂堂慈恩护国圣寺,恐怕不仅对佛祖不敬,更会有损国威。” 其口若滔滔江河,言辞灿如莲花,却又句句鞭策入理。一时太平、上官等人都心下狐疑:“慈恩寺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能言善辩的小和尚?” 青玉女微笑一声,道:“难不成同风和尚以为,必须要武皇亲临,才可以进入寺中?”其声轻柔之极,裹挟着一股强沛的阴性灵力,周围众人不由全身凛然,不得不运灵抵抗。 宁枫躬身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敢。但慈恩寺既是武皇亲封的护国圣寺,自当为武皇分忧解难。今日三宝玉如意丢失,我师祖、师父、师叔们定然会竭尽全力,捉拿那盗贼。”说到此处,道融大师也微微一笑,说道:“贫僧责无旁贷,但那盗贼负有通天之能,公主殿下、上官宰相和玉门主若一直留在本寺,恐怕会耽误了时机。” 青玉女呵呵一笑,突然道:“敢问大师座下,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小和尚?为何本座以前从未见到?”说话间,其美丽双眸中猛地射出一道寒光,直刺入宁枫心底,他不由周身僵硬,脑中迷蒙,半晌才回过神来,骇然之极:难道这玉门主已经看出我的身份了?因为李玄和玉婵仙子的缘故,宁枫一直对青玉女颇有好感,但此刻一看,此玉门主修为深不可测,或已在太平公平和上官婉儿之上。 道融大师淡淡道:“人人皆有佛性,何必问何时?” 太平公主听这似是而非的回答,颇为不满,凤目一挑,逼问道:“慈恩圣寺身为护国寺,寺中僧人的挑选都必须得到母皇首肯才行,本宫每次也会陪同,为何却未见到过这小和尚?” 宁枫听神宗众人追问三宝玉如意不成,又来怀疑自己的身份,心中好笑,又觉不屑,随意道:“贫僧大约是前年,哎,不对,是大前年入的师父门下。整日诵经参佛,有些记不清了……” 话刚说完,便听太平公主厉声道:“本宫面前,敢如此胡言乱语!”瞬间香风鼓舞,凤袍翩翩,一赤一蓝两道灵力从其纤长的指尖中激射冲出,仿佛剑光闪烁,银蛇乱舞。径直向宁枫射了过来。 宁枫万没料到堂堂镇国公主殿下竟然一言不合便向自己出手,一时反应不及,下意识地便以九宫洞天术左右躲避。数日来他已经将九鼎神丹的药力吸收了一部分,出招间隐隐有千般变化,便是这脚下步法,也是包罗万象,与当日在万象神宫时已大有不同。所以一时间上官婉儿、青玉女等人竟没有将他认出来。 却见太平公主凤目闪烁,冷哼道:“还想抵赖么?你这脚下暗藏五行,包罗八卦,明明是道家的步法,与佛门半点干系也无,怎么会是道融大师的高徒?” 身后道融、道证两僧大吃一惊,生怕宁枫会受伤,同时出手。却见青玉女飘然上前,微笑道:“若是光风霁月,两位大师又何必阻挠?”翠袖飞舞,恰如葳蕤木灵,无处不在,顿时将两僧同时挡住。一旁的上官婉儿犹豫片刻,也加入战局,不过她只是在外围翩然绕旋,却不真正出手。 一时慈恩寺众和神宗弟子见到当世几大绝世高手相斗,心中纷纷又是惊骇又是激动,却又被那鼓舞劲风所扰,不由连连退后。 此刻最为痛苦的乃是宁枫,他连日来虽修为大涨,但与太平公主这等高手相比,还是差距不小,此刻被对方全力相攻,顿时捉襟见肘,处于下风,唯有靠着九宫洞天术上下闪避,周身被公主的赤蓝双灵震击,五脏俱绞,难受之极。 闪转腾挪之际,洞天术越使越快,一时只剩连绵白光,不见人形。太平公主却是面色一惊,瞧着此步法有些眼熟,回忆片刻,忽然的娇斥道:“原来是你!” 手中双灵忽的光芒怒放,轰隆巨响中,同时逆向飞转,激射出道道光弧,纠缠在一起。转瞬间已经形成一道极为强劲的彩色旋风,周遭众人衣衫猎猎,气血激荡翻涌,纷纷跌坐在地。 四下青石咔嚓连声,裂出无数纹路。宁枫只觉自身陷入一道无穷无极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忽觉头上一凉,脸庞异样,他焦急骇然,以手摸时,才发现人皮面具已然被螺旋飓风卷入其中,化为无数碎片。 一时道融、道证、上官、青玉女同时住手,怔怔地看着宁枫。 太平公主纤手直指宁枫,凤目中闪烁怒火:“原来是你这个妖人!” 第210章 出世(5) “妖人?”宁枫苦笑一声,自己身负“不死药引”和九鼎两大至宝,武皇对自己本就忌惮,再加上青叶道人和莲花六郎不知又在御前进了什么谗言,自己的妖人身份恐怕早已坐实了。 不过他生性豁达,倒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担忧因自己的罪名,而牵累雨儿。 宁枫暗暗稳住心神,思虑片刻,笑道:“公主殿下口口声声说在下是妖人,不知是何用意?”说话之间,他余光扫过神宗众人,却见上官婉儿面色大转温和,看着自己。而青玉女却面无表情,双目深沉如深渊谷水,令人捉摸不透。心中忐忑,又惊讶发现众弟子中竟有几名是自己曾在白马寺青山腹救过的玉门弟子,此刻正面带担忧的看着自己。 宁枫内心一暖,一时那惧怕慌乱烟消云散。 太平公主眉眼间现出厉色,呵斥道:“何用意?你在北都不仅害死了城主,还夺走了传国神器至尊九鼎;后来在万象神宫之中更藏身在大佛中,意图迫害来朝,加害武皇,还不认罪么?” 其它罪名宁枫尚且无所谓,但他心中最痛惜当时未能救出高光启,此刻听太平公主提及,顿时愤怒气极,哈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想不到堂堂镇国公主,口中所说的却尽是些臆想之词,不知公主殿下可有证据?” 太平公主此刻所言大多是听那青叶道人事后禀告武皇,确实无所凭证,一时略略语塞。 一侧的青玉女却淡淡一笑:“宁公子出身神秘,修为非凡,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只是本座有些好奇,你不是声称自己乃妙应仙之徒么?为何又要假冒佛门弟子,这般行为属于欺师灭祖,可不是正道之人所为!” 道融、道证两僧闻言顿时大凛,这玉门门主虽不似太平公主那般咄咄逼人,但言语中柔内带刚,绵里藏针,字字致命,远远比公主殿下的呵斥之言厉害得多。而且两位大师虽佛法精深,但终归是出家人,不能口出诳语,一时倒想不出办法来应对。 神宗众人目光直视宁枫,如万柄利剑,将其环绕,无所遁形。 宁枫也愣在当场,不知为何,他见到这青玉女,心中总是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这感觉飘忽如云,倏然变幻,怎么也抓不住?但那股异样却越来越强,在他的脑海中不住盘旋。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怎么?‘宁公子’无法应对么?” 宁枫脑中一个机灵,将目光从青玉女的身上转移,微笑道:“并非在下无法应对,只是我有些奇怪……” 上官婉儿见其镇定自若的神情,不由淡淡问道:“宁公子奇怪什么?” 宁枫抱拳道:“回上官宰相,在下奇怪的是,望月神宗身为天下第一道门,自当也对玄门神帝,我师父妙应仙人尊崇之至,为何说出的话却如此浅薄?” 太平公主大怒:“竟敢如此对本宫这般不敬……” 上官婉儿急忙说道:“殿下,且看他如何解释,再下旨捉拿不迟。”太平公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宁枫微笑一声,道:“师父当年率领道佛两教对抗魔门时,曾经力排众议,引导道佛摒除偏见,万法归一,所以师父才会和峨眉派的梦慧大师相交甚笃,又与三藏法师并称双圣。我既然身为其传人,自然要继承遗志,今日不过是拜在道融大师座下,学一学佛法,如何能说是欺师灭祖呢?” 妙应仙人当年融合道佛之举,赞成之人寥寥。但他曾任李唐国师,又为玄门神帝,道佛领袖,所以大家多数是暗中不屑,却少有人敢当面反对。 太平公主地位非凡,却也不好驳斥,刚欲发火。却听青玉女笑道:“宁公子此言,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当年妙应仙人两教相容之策,确是高瞻远瞩,但大多数人却见识浅薄,难以理解。” 其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皆咦的一声,不知她是何用意?宁枫也愣了一愣,回不过神来。 青玉女又道:“不过很可惜,妙应仙当年收了三个徒弟,个个都信仰道教,排斥佛门,大违他老人家的意愿。宁公子能够继承师尊之愿,妙应仙在天之灵,一定深感安慰。” 宁枫闻言,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隐隐知晓青玉女想要说什么了。太平公主等人也疑惑尽消,面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玉立原地。 青玉女道:“太清门掌门秉承‘三生万物’之无上道法,每一代所传皆是三人。现今妙应仙的大徒弟贵为太清门主,二徒弟云游仙山,踪迹缥缈,而那三徒弟却已不在人世……” 不知为何,其说话之间,众人的神情变幻不定,甚至露出些恐惧的神情,便连道融、道证、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也是一般。宁枫心中却想:”原来三师兄已经化羽了,不知道大家为什么提及他,都是讳莫如深呢?” 思量间,耳边又听道:“宁公子既然自称是妙应仙之徒,想必是填了这三弟子之缺,那你一定精通太清门的秘术-六壬,善于推晓人事,断却阴阳了?” 道融、道证等僧闻言大惊,不由为宁枫担忧起来。太清三式乃是道门中最为玄奥高深的法术,相传能穷究天地之妙,天下万物,莫不包容其中。即使是如妙应仙人这样的绝世人物,也是花了十数年方才掌握。宁枫年纪轻轻,如何能够学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心头虽慌,却也并非毫无应对之策。他当初得“灵中隐士”陆经纶指导,通晓了三才之道和奇门遁甲,隐隐之中,对那太乙、六壬也知晓一二。 他微微一笑,忽的朗声道:“精通不敢当,但六壬之术,在下倒知晓一二。” 众皆哗然,看向宁枫的眼神之中尽是怀疑。连道融大师也忍不住出言道:“同风,出家人不可逞能,须得量力而行。” 宁枫回首施礼道:“道融师父放心,徒儿自有分寸。”又转头笑道:“六壬对应人道,不知哪位想要知晓自己的过往今生,在下可以试一试。” 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青玉女一笑,极尽阴柔,淡淡道:“六壬号称包罗万象,无人不测。那便先帮本座和公主殿下、上官宰相测一测未来吧……” 宁枫微微凛然,玉门主此言看似简单,其实包藏祸心,其不在小。他在天氓山时曾经见到占算元推演,即使有六壬盘相助,也极其耗费精力,他此刻又无外助,要同时推测三人,恐怕力有不逮。而且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乃是当今武皇座下最为得宠的三人,其权势炙手可热,如日中天,若是自己说她们未来权倾天下,恐怕会被对方说是顺势而言,根本不是六壬术所测,那时自己就算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言。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中,宁枫缓缓闭上眼睛,暗暗感应体内那九鼎神丹化作的八股玄妙各异的灵力,绕着定灵珠和太一鼎呼呼飞旋。片刻间,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一切都在遵循着本能,遵循着世间一切既定的规律,而不由宁枫自己控制。 一时八灵与三才道合二为一,这本是同根同源的道法再难分彼此。又过片刻,八灵各自分开,乾为天,坤为地;巽风呼呼其中,震雷霹雳在上;火焚炎炎,水流汤汤;艮山巍峨耸立,兑泽陷空精奇。九鼎各自有纠缠融合,生出了无数变化,仿佛在宁枫的体内衍生为另一方天地。 终于,此“天地”周流游转,与宁枫的“人”合在一处,达到天地人相互融合的境界。 缥缈之间,宁枫的神识仿佛发出了轻微“砰”的一声,迸裂消散,而四周的道融、道证等僧人,太平、上官、青玉女等神宗女子,尽皆缓缓浮动起来,溢散成一波一波的光浪,交叠闪耀。 炫光流离,青木飘摇。光影之中,整个山门,整座慈恩寺,仿佛都交错参差,恍然化作为一个整体。 宁枫固守元神,只觉自己仿佛失去了身体,如仙人一般在天地间徜徉,无拘无束,说不出的惬意自在,一时几乎想永远的生于其中,再不愿离开。 突听隆隆一声,从莲花宝塔的方向传来道道强猛的灵力,如闪电豁然劈过。宁枫倏的惊醒,转而一想:“雨儿还在望月神宗,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我答应过和她一起云游天下,如何能够反悔?” 心中一痛,宁枫稳住元神,集中精力,朝神宗三人的方向看过去。皆为三团颜色各异的光芒,当先为一金色异光,灿烂夺目,倏然流转变化,化作一尾惊天的金凤,振翅翱翔,利喙嘶鸣,口吐金色火焰,似是要灼烧万物。但此间景象疾速变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青色光影,迤逦蜿蜒,好似一条青龙,张开大口,将金凤的两翼撕咬,羽毛漫天飞扬。那金凤双目含泪,奄奄一息,颓顿于地,又是砰的一声,化为一团金色火焰,消散于风中。 宁枫无悲无喜,无惊无乱,只是把头一摇。又见到了一朵嫣红,红得似火,红得像血,殷透了周遭的一波波光晕,募的形成一片片刺目的梅花。缤纷飘落,美的令人惊叹,但那花瓣之上,却蒙上了淡淡的金光,仿佛它们不是凋零,而是新生。 他无形的驻足良久,又是喟叹,又是欢喜。终于,宁枫的目光来到了最后一处,稍一聚敛心神,他便“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地,心中骇惧惊恐,无以名状,仿佛见到了一个可怕的梦魇。 第211章 出世(6)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绚丽光芒突然迸裂破碎,又互相组合,如浮光掠影般在宁枫的眼前一一闪现。天上的白云、地上的海棠、林间奔跑的白鹿、溪水中徜徉的游鱼,以及周遭拂起的微风,伴随着沙沙的响声,划过柳梢,划过缤纷的白絮,划过草地,划过宫雨儿如花般的鬓角…… 光芒炽烈,一时无法视物。声音驳杂,双耳也鸣鸣作响,听不清楚。宁枫心头迷茫、惊惧,又带着一丝丝的安宁平静,仿佛整个神识元神都要消散一般。 突听耳边传来一阵呼唤:“同风……同风师兄……”又有一女声冷冷道:“哼,故弄玄虚……” 宁枫猛地回过神来,全身大震,仿佛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使尽摇了摇头,如霹雷在侧,醍醐灌顶,睁开眼睛,正见到道融大师扶住自己,道证满脸关切地站在身旁。 他歉然一笑,直起身来,抱拳:“多谢道融师父,道证师父!”神识归于平静,但刚才闪过脑海的一切,却变得无比的清晰。 太平公主瞧得不耐,冷道:“你以为作几下怪异的动作,便是通晓六壬术了么?若不能说出一二,即使是窥基大师亲来,本宫也要将你捉回宫中,严加惩治。” 道融大师皱皱眉头,合十道:“公主殿下,宁枫他年不及弱冠,即使学于妙应仙人门下,至多也只是掌握皮毛,殿下如何能够这般咄咄逼人?”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大师,是你的这位‘新徒儿’大言不惭,如何能怪的了本宫?” 道融刚要反驳,宁枫却陡然上前一步,微笑道:“无妨,公主殿下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么?在下刚才已然看见了!” 其言一出,满座惊愕出声。太清三式因太过玄奥,江湖少有人见识,久而久之,不少人都以为这些仅仅是太清门对外的鼓吹之术。不过六壬却略有不同,因其推测人事,算命卜卦,与寻常人息息相关,所以以此为业的江湖郎中如过江之鲫。 但那些人大多是坑蒙拐骗,糊弄一下百姓而已。眼前宁枫竟然对堂堂镇国公主声称看见了她的未来,怎能不让大家愕然惊异? 一时众人的目光在宁枫和公主殿下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一颗心提至喉咙,难以放下。而太平公主冷笑之余,竟也生出一丝紧张惶惑,她身为武皇最为宠爱的女儿,常以母皇为榜样,以期将来能够执掌天下,但她前有两位被废皇兄,后有庞大的武氏、李氏两族对皇位虎视眈眈,可谓是一人之垂怜,万人之窥视。 便是她自己,虽负雄心壮志,但也对未来不敢把握,觉得缥缈难定。难道眼前这小子真的看穿了一切? 思虑间,只听宁枫淡淡道:“凤舞九天,龙潜于侧。香散莲破,并乘云霄。金芒寂灭,青光炽威。”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不知其中含义?唯有上官婉儿、青玉女现出惊骇神情,蹙眉沉思。 太平公主一时竟忘了说话,满心沉浸在这二十四个字之中。别人不明白,她却觉心神大动,此谶言包含甚广,正是暗指自己的未来走向。其中关键在于一龙一莲,太平公主沉思良久,忽地想到两个人,娇躯震动,凤袍鼓舞翻飞,神情现出一丝惊惧,宽阔的额头竟渗出两滴汗珠。 与之相比,捉拿宁枫,搜寻慈恩寺一事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良久之后,太平公主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问道:“这……真的是你看到的?” 宁枫闻言一愣,万没料到刚才还气势逼人的公主殿下突然态度大转,他暗暗失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话中的具体含义,难道真的说中了?”抬头朗声道:“回殿下,不敢妄言。” 太平公主面现奇异的微笑,淡淡道:“好,好。”竟闭口不言,垂袖静立。 众人心头虽奇怪之极,但也知道公主此举,即是默认了宁枫所说的话,一时再难生起小视之心,对宁枫妙应仙之徒的身份也没有了怀疑。 道融微笑合十道:“既然公主殿下无异议,那说明同风……” 话音未落,突听一阴柔婉转的声音传来:“慢着……”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青玉女。她绿袍盈风,姿态绰约,微笑道:“还有上官宰相和本座呢?宁公子何不一同说来?” 宁枫看着青玉女的目光,生出奇异的感觉,他心头忐忑,只好上前道:“参见上官宰相……”上官婉儿立于原地,梅花微拂,眉目含笑,道:“宁公子但说无妨。” 宁枫似有为难,片刻才道:“宰相大人福缘深厚,远未至顶峰。但一旦登顶,却也是坠落之时,所幸是乘龙而下,含笑触地。”刚说完,便有神宗弟子厉声呵斥:“放肆,竟敢污蔑玉簪花神。”却见上官婉儿摆摆手,竟露出欢欣雀跃之情,笑道:“乘龙?若真能如此,也不枉这一遭了。” 青玉女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听完都再无异议,心头不由又惊又怒,笑道:“好,那再看看本座如何?” 青玉女身为武皇侍女,当年无论是失宠得宠,都不离不弃,所以今日极得宠幸,在神宗之中隐隐和赤天国师、太平公主的地位并列。她的命运,早已和武皇纠缠在一起,再难分开。一时众人都暗暗笃定,似乎都已知晓了青玉女的未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知宁枫却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青玉女柔声讶异,却丝毫没有疑惑之意,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会这么回答。 “对,我看不出来。” 青玉女冷笑一声,道:“听说六壬术知尽人事,你刚刚也说了公主殿下和上官宰相的谶语,为何却单单对本座讳莫如深,难不成你刚才所说都是胡言么?” 宁枫与其目光相对,竟觉从头到脚生出一丝彻骨森寒,忍不住退后数步,下意识道:“因为……因为关于未来的景象里面没有你!” 众人闻言惊奇之极,带着一丝异样的目光看向青玉女。便连道融、道证两位大师也面有骇异,世间万物有因也有果,人也不能例外,这青玉女不过一介凡人,怎么会没有未来?但观宁枫神情,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青玉女微微一笑,双目灼灼生光,道:“就你这么一个无知小儿,也敢声称通晓六壬术,真是贻笑大方!来人,将这妖人拿住!”神宗众女目视太平公主,见其没有异议,便欲上前。 道融、道证两人虽是得到高僧,但对神宗这般无礼态度,也不由心中愤怒,当下缓缓走至宁枫之前,道:“请玉门主三思。” 青玉女秀眉蹙起,道:“难不成两位大师敢抗武皇陛下的旨意么?今日本座不仅要拿住宁枫,还要搜查莲花宝塔,找出三宝玉如意。” 道融、道证身形如山,放出佛光,岿然不动,道:“无师尊首肯,无人可以进入慈恩寺。” 二僧修为绝世,饶是太平公主、青玉女等人道法通玄,一时也不敢动手。正僵持时,突有一洪音自寺内传来,腾于云霄上,又滚滚而下,道:“道融、道证,便让她们进来吧!” 众人一骇,宁枫脱口道:“窥基大师!” 青玉女等人惊讶之极,这等传音之术神乎其神,不似人为,想不到这慈恩寺方丈的修为竟已达到了这个境界。默然片刻,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同时躬身道:“多谢窥基大师!” 道融、道证无奈,只得前方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穿梭于青石路上,越过宏伟的大雁塔,来到慈恩四僧的所在之地。神宗众人眼见娑罗圣木,枯荣并立,奇妙非常,一股*恢弘的佛法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竟不由自主的生出敬意。 立了片刻,便有窥基大师的声音远远传来:“贫僧久居山门,想不到竟能迎来公主殿下、上官花神和玉门主三人齐至,不知武皇有何旨意,要交予贫僧?” 其言淡淡,却自有一股威仪。若是平常人这般,早被太平公主抓来,治罪关押,但众人想到说话之人便是五佛之首窥基大师,一时便连一丝不敬的想法都不敢生出。 太平公主微微欠身道:“回大师。母皇命我等,前来寻找三宝玉如意,并且接手莲花宝塔中关押的天兽军!” 宁枫闻言惊诧:“想不到她们此行不仅仅是为了丢失的宝物!想来最近魔教踪迹频现,武皇已经对慈恩寺没有那般信任,想让道佛一同来看管这魔教曾经赖以横行天下的灵兽军团了!” 道融、道证等人面有怒色,却不敢言语。 片刻才有窥基大师道:“数年来魔门死灰复燃,武皇这般安排,自有道理。只是最近宝塔生出异变,恐怕将有祸端。神宗不如和慈恩寺一道,阻灭来敌,再接手天兽军团不迟!” “来敌?” 众人闻言大骇,谁有如此的胆量和实力,敢于来慈恩寺为非作歹?宁枫也心头掀起轩然大波:“难不成是魔教的人要来么?”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三人率神宗众女翩然而立,却不敢妄动,数十双眼睛看着慈恩寺的西方,各自运起灵力,临阵以待。而在那飘忽变幻的浮云之后,似乎正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将要降临。 第212章 出世(7) 乌云鼓舞,寒风大作,刚才还光亮的天空瞬间被一层黑暗笼罩。那缥缈的云中,传来一阵阵淡淡的笛音,阴冷诡异,直入神识,侵袭骨髓。 众人大凛,毛骨悚然,一股莫名的惧意如涛水般在全身弥漫开来。宁枫心念微动,只觉那乌云背后的气息庞大可怖,仿佛是无数妖魔藏身其中。但偏偏又感觉十分熟悉。 凝神细望间,却听一声娇柔婉转的声音笑道:“想不到今日武则天麾下的道佛两派齐聚在慈恩寺,那我们神门也来凑凑热闹吧!”笑声混杂着笛声,在慈恩寺山间迥然回荡。众人听在耳中,却觉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骇厉凄寒的灵力连连传来。 一时慈恩僧人和神宗弟子都忘了彼此嫌隙,站立一处,纷纷紧张地遥望乌黑的天空,四周阴风呼啸。太平公主凤目眯起,眉尖闪现怒色,呵斥道:“何方妖孽,竟敢到护国寺放肆?” 那声音咯咯娇笑,笛声突然大转妖邪,激起无名狂风,山下树林沙沙异响,仿似是万条毒蛇齐头并进,将偌大个慈恩寺团团围住。 宁枫运灵探查,忽见乌云中隐隐现出一女子,头戴面纱,身着黑衣,随着狂风不时露出玲珑曼妙的身材。伴随着哀伤凄婉的笛声,这女子仿佛是从地府中走来一般,周身萦绕着浓烈的妖媚煞气。 他张开嘴巴,半晌发不出声音,脑中却轰然震鸣,只有一个声音盘旋:“她……她是魔门妖后!” 刹时宁枫胸中生出熊熊怒火,来人果然便是当年率领魔教,攻上峨眉山,逼得梦慧大师使出涅槃法诀的魔门妖后李夜姗! 片刻间,道融、太平公主等人也都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由脸色大变,各自运灵激荡,临阵以待,一时整个三藏院前万灵鼓动,刀光闪闪,凌厉的疾风迫得每个人都心神拧起,皮肤生疼。 惊呼声中,那笛声猛的又拔高数节,气破干云,尖锐之极。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恐怖的呼喊,一道人影猛地跌飞在外,撞在娑罗木之上,鲜血激飞,轰的一声,便浑身僵硬,笔直坠落。 继而又有数声惨嚎哀叫接连响起,数名慈恩和神宗弟子眼中喷出血红,神识癫狂,在原地狂乱的手舞足蹈了片刻,便啊的一声,跌倒在地,再没有了声息。 一时间,众人惊叫哭喊,乱作一团。 眼见奇变陡生,宁枫心下大惊,虽然早知妖后李夜姗一身阴柔灵力天下无双,但今日一见,她的修为仿佛比那日峨眉山时又强了不止一分,恐怕此时此刻,除了窥基大师之外,再无人可以与之相抗。 正自骇然疑惑,却听窥基大师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大家不要慌乱,趁势围拢,凝神御气,只要不被笛声侵入神识,便一时无碍。”声音淡然,却压过了那凶邪笛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宁枫稍稍运气,却没有受到影响。他昔日潜心修炼定气术法长达十年,天下间能够将其控制的摄魂术已然寥寥无几。他镇定心神,暗暗思忖:“这妖后为什么敢来慈恩寺中,即使是看到太平公主等望月神宗的高手同在,也处变不惊,气势更盛,她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心中不由又惊慌起来,但余光所见,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人娇容凛然,目中含威,已然与慈恩众僧放下成见。有当今道佛两派执牛耳之人合力,量这妖后虽然奸诈,也掀不起波澜来。 却听妖后又娇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镇国公主、玉簪花神和玉门主同时现身慈恩寺,看来本后来的不是时候了……” 太平公主一双纤纤玉手闪过光华,已是握着一赤一蓝双色华轮,正是位列神宗神器之列的日月双轮。她体内双灵激荡,冷道:“你这妖魔既知天时,那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哈哈!”李夜姗连连娇笑,凌厉之气直贯耳膜,众人又忍不住捂紧双耳。“果然不愧是太宗皇帝的孙女,姿容不凡,气势逼人!只可惜本后今日来另有要事,不然定要领教一番!” 宁枫听在耳中,微微诧异:“太平公主乃是当今武皇之女。这妖后不提武皇的名字,却提到太宗皇帝,不知她是何用意?”思虑片刻,恍然:“魔教最恨武皇和魔教,故意避口不谈,也在情理之中。” 窥基大师的声音又淡淡传来:“不知李施主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李夜姗玉足踏着乌云,黑衫微拂,露出朱红樱唇和那墨玉一般的双眸,下方众僧虽摒弃六欲,但一见这等颠倒众生的娇媚颜色,也不由心血激荡,难以自已。 她笑道:“窥基老秃驴,你何必明知故问?慈恩寺收留了我神门天兽军已有数十年,今日该是还给神门了!” 众人大惊,原来魔教此行的目的,竟也在于莲花宝塔中封印的灵兽。太平公主等人冷哼一声,正要驳斥,却听窥基又道:“阿弥陀佛,天兽军被妖邪入体,杀戮太盛,当年妙应仙才将他们镇入莲花塔中。只要莲花圣光清除了其体内妖灵,不劳李施主请求,贫僧也会将他们放出。” 李夜姗闻言惊怒,呵呵冷笑:“老秃驴,你可搞清楚了!今日本后来可不是请求你的,你若是不答应,慈恩寺恐怕会有覆灭之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妖女,你好大的口气!”“有枯荣佛、真如佛和公主、花神、玉门主这么多高手在,你这妖女还敢大放厥词!” 眼见窥基等众高手执灵以待,道佛弟子们一时俱意尽消,纷纷破口大骂。 声威直冲云霄,仿佛将浓烈滚滚的乌云也冲散开来。宁枫双目凛然,耳边更是听到无数惊讶之声,原来李夜姗的背后,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魔教妖人,各种神兵、灵宝闪耀着千万点刺目的炫光,合在一处,仿若烈日悬空。无数空中灵兽、飞禽盘旋振翅,尖啸、吼叫如雷轰鸣,羽毛似箭,利爪如刀,闪烁寒光。 宁枫在峨眉山上早已见识过魔门妖人的邪风,此刻暗惊之余,已是认出了不少魔头。其中不仅有天虎尊者等七殿护法,还有从天氓山逃脱的占算元、柳飞、泰猿、洗心夫人……余光一瞥,竟连秋泠仙子、道玄也身在其中,更有已被封印的百足妖祖,想来是被妖后饶恕,从画境中放了出来。 柳飞、洗心夫人等人见到宁枫,也微微惊诧,似乎对其能够从道宣大师手上逃脱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唯有占算元、秋泠仙子几人面带微笑,踏足云端,低头俯视。 宁枫心中不由一黯,颇为感伤。经过天氓山上的半年,他与占算元等不少魔教的人都关系不错,但不过才过去两月,他们便已经回归魔门,与自己已然是不死不休的两面。 妖后李夜姗止住手中的魔笛之音,御风缓缓而落,踏在三藏院的娑罗圣木之上,其余魔头分列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仿佛已将整座慈恩寺占领了一般。她玉足摇移,脚下脆弱的叶片却不动分毫。 “窥基大师,当年你们道佛两派在峨眉山设下诡计,才侥幸赢了我神门,这等深仇本后暂且不计。今日只要你放出天兽军,我神门立时退去,如何?” 众人本以为有窥基、道融两佛坐镇,又有神宗高手相助,当不会怕了这不请自来的魔门妖后,但此刻眼见旌旗招展,凶威炽烈的千人妖众,一时都微有馁意,当下簇拥一处,朝三藏院的方向看去。 窥基大师尚未回答,便听太平公主厉声呵道:“妖女休想!”言罢手中日月双轮同时流转,化作赤蓝两道气旋,呼呼朝李夜姗飞卷而去。一路互相纠缠,相生相克,到达圣木之时,已是长达十数丈的双色漩涡。 宁枫见之一凛,据说太平公主不仅师从当今天下许多道宗仙人,更曾学于赤天国师,一身修为独步天下,少有能挡,此刻一见,果然不虚。 哪知李夜姗微微一笑,静立原处,募的从袖中飞出一道荧光,翻卷横立,赫然正是那魔门神器泪影神镜。光滑圆润的镜面正对上双色气旋,连些许声响都未发出,便将太平公主的攻击尽数化解。在众人的惊骇声中,李夜姗玉手朝前一推,吸收的沛然灵力又轰然发出,恰如奇异灵刃,还施于太平公主身上,公主躲避不及,连退数步,脸色惨白,竟是说不出话来。 神宗弟子万没料到这妖女实力一至于斯,都骇然恐惧,唯有上官婉儿扶住太平公主,屏息调气。 场中一时寂静,唯有一绿一黄两片娑罗叶缓缓飘落,坠入尘埃之中,砰的一声,也归于泥土,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道证大师向来视娑罗木为无上圣树,此刻见其受损,勃然大怒,呵道:“妖女,给我下来!”眉间突然绽放光华,耀眼刺目。一道白毫疾速生长,如灵剑横空,向李夜姗疾刺过去。 泪影神镜首当其冲,竟发出一阵盈盈悦耳之声。镜面上更闪现出一道道微小的涟漪,李夜姗娇躯微颤,脸色一变,笑道:“好一个眉间白毫!本后真是小觑你这秃驴了!” 第213章 出世(8) 眉间白毫乃是道证大师的攻击本相,浸淫其中至少已有五十年,若单轮威力,足可以与五岳剑派的紫气东来、太清门的太始无有剑等道家无上剑法相比。此刻道证大师全力攻击,顿时将妖后李夜姗迫得运灵招架,若不是其有泪影神镜傍身,恐怕早已不得不御风躲避。 道证见自己使出本相,仍不能奈何对方,不由心底惊怒。但交手片刻,他已经看出妖后不过是倚仗神器而已,心念一动,那闪电般夭矫闪烁的白毫突然在空中迸裂,化为五道,沿着各个不同的方向,朝李夜姗突袭。 虽知如此一来,威力大减,必然伤不了妖后。但道证崇拜圣木,不能容忍有人践踏,只要能将对方赶下去,便足矣。 五道白毫齐头并进,银光飞舞,将李夜姗团团围住。众人屏住呼吸,都盼道证大师能够杀一杀这些妖人的锐气。李夜姗冷冷一笑,她自然知晓对方此举是为了让自己闪身躲避,但当今神门帝尊已死,她这神后已然是率领神门第一人,如何能够轻易落了威风? 当下黑眸闪烁,玉手轻摇,仿佛是在抚摸神镜一般。宁枫凛然一动,只见那镜面上的涟漪转瞬停住,眨眼间竟似调转了方向,朝神镜中央波动而去。这些涟漪虽看似微弱,却是在消散道证大师那惊天的攻击,若是汇聚一处,便是泪影神镜,恐怕也难以抵挡,这妖后想要做什么?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人却闻听过泪影神镜的种种奇妙之处,当下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一息之后,五道白毫已然闪烁而至,寒光绽放,刺目非常。而神镜上的涟漪也终于在无声无息间波至中央,宁枫透过重重光芒看去,竟然发现镜面上突然出现一圈黑色的光晕,幽暗深邃,恰如人的瞳孔。 而五道白毫方一接触神镜,便不受控制地朝那黑色光旋中飞了过去,仿佛沉入深渊,一点波澜也未激起。反是圣树枝干飘摇,又落下无数枯叶。 道证大师面色惨白,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想要全力再击,却又怕损坏娑罗木,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再动。 不过片刻,妖后李夜姗身形未动,便战败了道佛两大顶尖高手,其修为当真惊天地泣鬼神,风头无两。一时众人尽皆胆寒,纷纷把目光投向道融大师、上官婉儿和青玉女三人身上,此刻有实力一战的,也唯有她们了。 却见道融大师双手合十,伫立原地,动也不动,叹道:“阿弥陀佛,李施主为救同伴而来,也属人之常情,贫僧本不应阻拦。但天兽军当年屠城杀戮,犯下佛祖不容之罪,也无法轻易赎清。李施主修为通达天地,定然知晓这个道理,倘若此刻离去的话,贫僧绝不追究尔等的冒犯行为和过往罪孽。” 神宗众弟子心头一沉,道融大师此言,隐有退让之意。虽不敢驳斥,但都微有不屑。 宁枫却知晓道融大师号真如佛,修习真如手印,早已参透了一切虚实真妄,极具慈悲包容之心。况且当年妙应仙极力想融合三教,令天下复归和平,而且魔门有数千众被关押在天氓山、莲花塔等地赎罪,也已受到了惩罚。是以不到万不得已,慈恩寺已不想再与魔门、道教相争,所以这么多年来,窥基等人深居山门,潜心修行,不再理会俗世。 李夜姗听到道融退让之言,却娇容一怒,愤慨之极,呵道:“呸!罪孽?你们这些秃驴,口口声称信奉佛法,普渡众生,却处处不受戒律,贪嗔痴三垢被犯了个遍,此刻还有脸来指责神门?” 慈恩寺被称为第一佛门,僧众极重修行,此刻被妖后这般污蔑,纷纷大怒:“妖女信口雌黄,大言不惭……”呵骂声尚未停歇,道融大师便轻咳一声,众僧一凛,知晓已然犯了嗔字,急忙住口不言,但面上怒色却勃然而发,并未稍减。 此刻上官婉儿、青玉女二人却立在太平公主两侧,并无出手之意。 李夜姗冷冷的扫视众人,翩然立在枝头。宁枫心中惊诧,突然生出疑惑,这妖后携千人之众,占尽上风,为何还不出手?难道她也忌惮青莲封印的威力,在细细盘算么? 但如果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又怎会率众前来?其中必然另有缘由,宁枫百思之下,也不得其解。 道佛两派无人出头,气势大减。众弟子虽面有愤慨,却不敢轻举妄动。 妖后李夜姗得意之极,娇声向三藏院的方向说道:“窥基老秃驴,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身为五佛之首,却还改不了你那胆小怕事的毛病。你再不出来,本后便要率人破除莲花塔的封印了!” 道证闻言大怒,骂道:“妖女,师尊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却不知感恩悔悟,真是冥顽小人!”“就凭你微末修为,也想破开青莲封印,简直妄想!”众僧纷纷附和。但气势已大不如前,这些僧人大多是年轻一辈,无人见识过青莲的威力,但眼见这妖女,却是实力滔天,两相比较之下,顿时心头忐忑不安。 李夜姗毫不生怒,咯咯笑道:“本后可不是什么小人,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但女子尚且前来营救同伴,你这缩头师父当年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兄惨死,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是胆小,又是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道融、道证闻言,均身躯一震,说不出话来。众人小声议论,窃窃私语。宁枫诧异之下,侧耳细听,终于明白了其中详情。 原来当年三藏法师出使天竺,求取真经之前,便已经是大唐的一代高僧,门下弟子无数。但其中最为瞩目,乃是辩机和窥基二徒,被引为大德,即使是在道教盛行的李唐王朝,两人也颇受推崇。 但在三藏法师西行的十数年中,辩机却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竟被太宗皇帝怒而处以腰斩极刑。当时窥基大师并未出来向皇帝求情,待三藏法师回归,只是叹了声气,此事便被埋没。至今知晓其中隐情的,已大多不在人世。 宁枫听后,大为惊讶不解,若不是看到道融等人的神情,他必然不敢相信此事。到底是什么罪行,竟让受万人敬仰的三藏法师大徒弟被处以死刑? 短暂的寂静之后,三藏院中传来一声悠扬佛号,绵绵不息。李夜姗正要出声讽刺,却觉脚下娑罗木剧烈震动,枝叶急摇。四周更是惊叫声交相迭起,道佛众人面有惊骇,纷纷朝那源头—莲花宝塔看过去。 宁枫暗惊,从早上便已发现的异变,终于完全爆发了! 魔教众人乘之御风的乌云并未散去,此刻竟滚滚涌动,全部汇聚到莲花塔尖,呼呼飞旋,生出一个百丈的巨大漩涡。不少妖人的飞禽坐骑盘旋周围,躲避不及,连惨叫还未发出,便卷溺其中,落羽翻飞。 下方道佛魔三教弟子尽皆骇然,脚下虚浮,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入半空。体内灵力鼓舞激荡,周身肌肤更是如波涛般急剧起伏,胸口憋闷欲爆,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此刻莲花宝塔忽的绽放奇异灵光,从一至九层各不相同,其中夹杂嘶哑怒吼,锐利尖鸣,赫然正是那万千天兽军在狂乱挣扎,欲脱出封印。而宝塔顶端,青莲所在之处,反是青光微弱,如莹莹之火,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众人只道是魔门妖后暗中施展诡计,又有塔中天兽军一齐施力,才震动了莲花封印,将欲逃出。 唯有宁枫等寥寥数人心头却震惊到无以复加,他在幼时即听过师父提及过慈恩寺青莲,向负有天下第一灵宝之名,其灵力磅礴纯粹,乃是天地间最为本源的力量,而以其为阵眼的莲花宝塔,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无懈可击,魔教妖人虽凶焰炽烈,也绝不可能破开,否则也不必等到数十年之后的今天了。 联想到今日的种种异状,宁枫心底暗沉:“难道宝塔中是出现了什么变化了么?” 目光所及,以李夜姗为首的魔教妖人个个脸上现出激动兴奋之色,翘首以盼,浑不将在座的道佛众人放在眼中。宁枫焦怒急切,心知再等下去,恐怕事情发展将不可预料。 刚想传音道融、道证两位大师,商议应对之策。却见二僧面色淡然,口中翕动,默念佛法,岿然不动。而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人也围拥一处,低声商议。 宁枫瞬间恍然:“对了,慈恩寺被称第一佛门,又有窥基大师坐镇,说不定五岳剑宗的任真子也是预测到今日异变,才在昨日前来。有他二人,加上如此多的道佛弟子,量这些妖魔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此刻当务之急,是要提防魔教妖人突然暴起发难,大开杀戒!”他不由朝李夜姗等群妖看去,但见他们尽皆握紧灵器法宝,周身鼓荡。只有秋泠仙子和道玄小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目光一对,竟点头示意。 不知为何,对这潜伏天子三都,害死高光启,作恶多端的魔教妖女,宁枫却怎么也生不出仇恨之意。当下避过头去,又看到占算元等与自己交好的群妖面有异样神情,不敢看向道佛众人,只是低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又见莲花宝塔突然光芒大放,各色光彩勃然迸出,交相辉映,整座封印塔仿佛变作了一巨大的霓虹天柱,直插云霄,那庞大混杂的灵力从塔身上不停地向外波动,仿佛是要将整个慈恩寺吞没其中。 与之相较,青莲宝光早已被层层辉耀的彩芒覆盖,仿若是滔滔海浪中的一叶扁舟,转瞬不见踪影。 李夜姗见状,如雪般惨白的娇容上现出狂喜之色,咯咯大笑道:“破掉青莲封印,救出天兽军和天犼大人,即是我神门大兴的第一步!诸弟子听本后号令!” 第214章 出世(9) 万千魔教众闻听神后指令,随之仰头嘶吼,声威震天,群山激荡。道佛等人为其气势所震慑,士气更弱,不少神宗女弟子面色惨白,娇躯颤抖,只得围拢在太平公主等人身后,满脸激愤惧怕。 妖后李夜姗足踏娑罗木,黑衫随风飘舞,姿容绝色颠倒众生。她又缓缓执起妙玉骨笛,乐声凄厉,抑扬顿挫,忽而凌厉如箭,刺破云霄,忽而有低沉婉转,如灵兽低吟。随着笛音连绵,魔教群妖组成奇异的方阵,次第有序的奔涌而出,朝莲花宝塔蜂拥而去。 宁枫见之凛然,早在峨眉山时他便已见识妙玉骨笛的威力,妖后用骨笛吹奏寒荒入梦曲,御使魔门五行大阵,端地可畏可怖!不过那骨笛在梦慧大师的临死一击时,已被折断,不知妖后用什么妙法,竟能修复如初! 宁枫虽心无俱意,但眼见妖人如潮水,绵延不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焦急间,耳边忽听到窥基大师的传音:“宁施主,拜托你与神宗众人一道,先行挡住魔教,只需坚持半个时辰即可。” 闻言心中一诧,不明白窥基大师等人为何不出手?但听他语气淡然,殊无慌乱,宁枫也不由镇定下来,余光看向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云女等人,见其秀眉微蹙,显然也听到了窥基大师之言。 宁枫知晓神宗众女心头仍有犹豫,当下按捺不住,朗声说道:“公主殿下,花神,玉门主,魔教倾巢而出,气势甚大,若再让他们放出天兽军,恐怕合慈恩寺、望月神宗两派之力,也敌不过。此刻我们当放下成见,共同御敌!” 于喧嚣轰鸣中,宁枫朗声而出,恰如龙啸风吟,清晰地传入道佛每一名弟子的耳中。众人闻言一振,均翘首以待,等神宗三女点头。 太平公主尊荣极重,权倾天下,除了武皇和赤天国师之外,无人敢对其发号施令。此刻听宁枫之言,正欲发怒,却有上官婉儿莲足轻移,淡淡道:“殿下,宁公子说的不错。若是天兽军的封印被魔教击破,那我们岂不是有负武皇所托?” 青玉女嘴角含笑,不置可否,显然已是默认的状态。 慈恩众僧对魔教痛恨之极,大敌当前,顿时将与道门的嫌隙放在一边,纵声大叫。神宗弟子本就有不少人曾得宁枫所救,对他颇有好感,此刻见花神和玉门主都赞同,也都娇声欢呼。 太平公主无奈道:“众弟子听令,拦住魔教妖人,不许他们接近莲花塔!” 众人得令,纷纷御风飞起,腾空之上,分别在宁枫、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人的率领之下,与魔教妖人斗至一处。 李夜姗呵呵大笑:“流萤之火,也敢与皓月争辉!本后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到几时?” 其话音刚落,早有数道人影如利剑般冲击而至,拦在道佛众人的身前。宁枫凝神侧目,站在自己之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从天氓山逃脱,又利用洗心玉陷害自己鬼灵觉醒的白金殿柳飞护法。 宁枫怒极笑道:“柳护法,想不到你刚脱囚禁,便重归魔教门下,当真是可喜可贺!” 柳飞被其一顿讥讽,现出尴尬神色,心底又想这少年身为妙应仙之徒,精通奇门遁甲术,又能从道宣手上逃脱,其实力不容小觑。若今日不除,他日说不定便为神门大患,当下摒除遐思,笑道:“区区在下,哪里能够比得上宁小兄弟福缘深厚,竟同时得道佛两派垂青。只可惜偏偏不自量力,想要阻挡我神门大计,只有死路一条。” 宁枫知晓多说无益,当下纵剑御风,衣衫猎猎。云歌剑所到之处,发出长达两丈的白光灵刃,那些妖众方一触及,便惨叫连连,血肉纷飞,跌落下去。 柳飞见自己被无视,大怒道:“小子敢尔!”手中金光骨扇唰的一声展开,光芒大放,灼目闪耀。宁枫被光线入眼,脑中一嗡,不能视物,耳边却传来嗖嗖的裂飞破空之声。 他知晓这是柳飞的绝技“金光矢”,若被其击中,当真是骨断筋折,不死也要受重伤。他大凛之下,以耳听声,辨别方向,身形在半空之中左右侧移,接连闪躲。只听到柳飞哈哈笑道:“小子只会逃命么?看你能躲在几时?”当下又挥舞骨扇,瞬间发出数十道劲气,在空中又转而分裂,恰如万箭齐发,绝难抵挡。 宁枫骇然之极,才知小瞧了这魔教军师,正思索应对办法。忽听那高扬凄厉的妙玉笛音又破空传来,声声入耳,仿佛峡谷疾风,又似暴雨冰雹,凌厉扑来。便在宁枫一愣神之际,忽觉左臂一痛,感应之下,才发现一道光矢趁自己不备,刺穿血肉,疼痛非常。探查到随着笛声而至的,更有万千金光,他无奈之下,只好疾速后退。 方飞不过十丈,又觉身后风声呼呼,一道强沛之极的灵力横扫而来,宁枫难以躲避,整个身体顿被一大力撞击,骨骼咔咔断裂,好像连五脏六腑也移位了一般。 半空之中,宁枫口吐鲜血,划过一道红线,又转瞬被鼓舞的疾风挥扫得无隐无踪。他费力稳住身形,检查一番,不由暗暗庆幸,好在有九鼎护身,受伤不重,不然光是刚才那两下攻击,几乎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由回头看是谁偷袭,目光落处,竟然是那在峨眉山肆虐的百足妖祖。宁枫惊呼出声,却见这丑陋妖人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无光,身体僵硬。他转瞬恍然,颇为惊骇,原来百足妖祖已然被蛊毒控制,成为了失去神识的僵尸。 想到魔门多自己人尚且这般心狠,对道佛这种“异己”岂不是更加无情?当下心中一寒,更加决绝。 柳飞见宁枫又使出那神乎其神的步法,竟能在自己的金光矢和百足妖祖的共同夹击下逃脱,心中惊讶,脸上却阴笑道:“怎么样?小子,不如乖乖投降,或许本护法可以看在你曾经帮助神门的份上,饶过你一条小命!” 宁枫怒从心起,冷笑道:“多谢柳护法好意了,可惜我乃妙应仙之徒,岂能与你们这些妖人为伍!” 柳飞冷道:“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便让本护法送你上路吧!”金扇飘摇,狂风大作,四周鼓舞的空气都集聚在一起,汹涌奔来。同时那百足妖祖也猛地身形扭曲,化作金龙蛊兽身,灿烂光芒环绕,凌厉之极。 宁枫暗自惊骇:“若是只有柳飞一人的话,我或许还可以凭借就洞天术和九易心法与其对抗,但加上这蜈蚣妖人,我无异于同时和两大地之道的高手为敌,根本没有丝毫胜算!”心头气馁,顺手御起云歌剑,拦下十数道光矢,叮叮声中,又觉脑中灵光一闪,悟道:“看来这蜈蚣妖人便是由柳飞控制。他二人虽合至一处,攻击毫无间隙,但其实仅仅是一人而已。俗话说擒贼擒王,我只要能击败柳飞,那这妖祖不攻自破。” 心头一振,宁枫募的仰天长啸,声震云霄,将汹涌袭来的骨笛之音退去。随即又纵身一跃,恰如霹雳闪电般,在无数金光矢的间隙中穿梭,转瞬已来到相距柳飞一丈之处。 柳飞惊骇之余,心底狂喜,他的金光骨扇虽能发出光矢,攻击极为厉害。但其实此扇最大的优势是近战,不仅能够放出金光惑敌,扇骨又是采百金锤炼,锋利之极,稍一碰触,便是血肉横飞。 他口中翕动,御使金龙蛊横飞在前,将宁枫团团围住,堵住其逃脱之路。随后飞速旋转手中骨扇,刹那间金光大作,天地皆炽,一十三道扇骨化作长柄利剑,从各个方向向宁枫刺去。 眼见将要一击得中,能够击杀这妙应仙之徒,自己的功劳足可比肩殿主,将来地位更是不可限量。柳飞狂喜,心头更添狠辣。手中骨扇闪电刺在宁枫所站之处,激动的大叫:“哈哈,本护法杀了妙应仙的徒弟!” 众人闻言纷纷调转过头来,神情各异,大部分却是艳羡嫉妒。一侧的秋泠仙子却咯咯娇笑道:“柳护法,你再仔细看看!” 柳飞一愣,凝神感应,却发觉自己骨扇之下,竟空无一物,哪里还有宁枫的身影?他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猛地抬头一看,却见宁枫执剑横空,周身镀上金光,莫可逼视。 原来,宁枫自知实力与柳飞、百足妖祖等人略有不及,若是久斗之下,必然会溃败。当下心中一横,陡生险计。他看出那金光矢有迷惑敌人之效,但在光芒闪耀之时,柳飞自己也有攻击停顿,不能连续。况且他还要分神御使百足妖祖,两相重合之下,在对方光矢刚发出的一刹那,便是自己反击的最好时机。 但柳飞身为魔教军师,智谋非同小可。早已悟出连珠矢之技,弥补不足。宁枫无奈之下,唯有以身犯险,用自己的肉身吸引对方毕集全力,再利用金光耀至最强的那一刻,募的以九灵护法,随即运转洞天术,堪堪从那绝境中逃了出来。犹是如此,宁枫胸腹,臂膀之处仍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自己柳飞灵力无以为继,道法已穷。宁枫却是居高临下,云歌剑灿然斜指,他募的一声大喝,剑上同时出现赤红、青绿、金白三种色彩,变化无极,包罗甚广。柳飞哪里见过这等奇妙仙术,当下全身僵硬,被一剑刺穿胸膛,血肉横飞,五脏被瞬间震裂。 “柳护法死了,柳护法死了!” 魔教妖众见状纷纷惊叫怒吼,少数几名白金殿的妖人急忙将柳飞的尸体托住,收回阵中。其余魔教徒纷纷围拢上来,将宁枫合在中央,但一个个却是满脸惊骇恐惧,不敢上前。 道佛弟子本处于下风,苦苦相斗。眼见宁枫于乱军从中击杀魔教护法,士气大振,纷纷欢呼。 宁枫御风凌空,长身玉立,顾盼神飞。周身灵光闪烁,衣袂猎猎,俊逸潇洒如谪落仙人。 第215章 出世(10) 道佛弟子得宁枫鼓舞,气势如虹,一时奋勇杀敌,将魔教徒打的节节败退。但怎奈魔教人多势众,妖后李夜姗眼见不妙,又吹奏蛊惑之音,数名弟子定力不足,被魅音侵入神识,几欲癫狂,刚刚御灵抵抗,却已周身剧痛,转瞬被妖人齐齐攻击,身首异处。 不过片刻,百十名道佛弟子剩下的不过一半,在太平公主等人的指挥下,合拢一处,堪堪防御。 此时上官婉儿御使花神簪,身似惊鸿飞莺,优美之极,出手之间却追魂夺魄,令人不敢小觑。每一簪所到之处,均是惨叫连连。李夜姗一声令下,突有两道纤弱的身影御风而至,挡在上官的身前。 宁枫余光一见,竟是秋泠仙子和道玄小童。 上官婉儿身为女中宰相,文采更是斐然,曾主持朝廷风雅,号称品评天下事。以前也曾在诗词宴会中见过秋泠仙子,此刻见其魔教妖女的身份坐实,不由暗暗惊讶,淡淡道:“卿本佳人,奈何入了魔道?” 秋泠仙子娇笑道:“能得上官宰相这一评语,恐怕明日妾身便要大受追捧了。只是妾身喜欢自由自在,不愿那些当官的丑恶嘴脸,只好加入神门,将讨厌的人杀个精光了!” 上官婉儿梅花绣眉微微皱起,花神簪绕身飞舞,已与秋泠仙子斗在一起。两女皆是当世绝色,手中灵器法宝又各逞曼妙,香气扑袭,美人歌舞,直让不少妖众看的双目愣神,竟忘了争斗。 数十招过后,秋泠仙子隐隐落于下风,她妙眸一转,笑道:“上官宰相的簪法优美雅致,却又威力十足。妾身瞧的十分熟悉……哎呀,想起来了,好像是与峨眉派那帮道不道佛不佛的人颇为相象!” 经其一提醒,远在十丈之外的宁枫忽的一震,也觉花神簪和雨儿妹子的幻玉凤簪颇为相似,不仅是出招姿势,便连其中意境心法也大有雷同。难道上官婉儿也曾学于峨眉派? 来不及思量,身侧又涌来许多妖人,宁枫摇摇头,募的仗剑乱刺,片刻间,已不知杀了多少魔教的人! 上官婉儿闻声愣了片刻,微微一笑,又转身疾攻。一时间只见其俏丽身影疾速飞舞,如暴雨倾洒,落英缤纷,将秋泠仙子杀的节节败退。 一直观战的道玄终于忍耐不住,稚声叫道:“莫要欺负鱼姐姐!”小手一张,募的挥出一卷洁白画作,从中飞出无数绿色藤蔓,如无数毒蛇,朝上官婉儿嘶声缠绕。 上官身法精奇,丝毫不下于宁枫。只是娇躯微侧,便躲了过去。不过以她一人之力,与身负落英追魂扇、仙毫梦笔两大奇妙神器的姐弟两对战,一时也难以速胜,陷入苦战。 又斗了片刻,道佛两派弟子已被压至莲花塔下,苦苦支撑。宁枫心知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自己性命是小,但若是让莲花封印被破,可是千古之过。当下挥剑横扫,九灵汹涌贯入剑中,霞光纵横,虹彩接连波动。 又有数十名妖人被剑光击中,断肢高飞,惨呼不止。但魔教众数量太多,杀之不尽。 妖后李夜姗的骨笛仍然响彻耳畔,稍有不慎,便是神识错乱的下场。她见神门千人竟不能奈何一百多名道佛弟子,心底惊怒,但面上却笑意盈盈,毫不焦急。待见到太平公主的日月双轮纵横飞舞,双漩破空,方才纤手一指,号令身后。 一魁梧身影携风而至,吼声震天。太平公主凤目一扫,微微惊讶,来人竟是魔教的天虎尊者,传说中龙之子狴犴的转世。 天虎尊者昔年修行于太白山,因造了杀孽,被神州九仙之一的太白仙追杀。偶然之下妙应仙采药路过,将他救起。从此天虎尊者给妙应仙当了十年的坐骑,随其云游仙山,采药炼丹。但后来妙应仙为镇服三教,重新出山。天虎尊者也因种种机缘,加入了魔教,双方竟成了敌人。 但天虎极重恩情,即使身处魔教,也从不乱杀无辜,更不与道门为敌。所以饱受其它妖人排挤,郁郁不得志。此刻与太平公主相抗,只是虎尾横扫,利爪裂风,却不真正攻击。 太平公主久闻天虎尊者的威名,初时不敢大意,全力以赴。但过了片刻,也看出对方心不在焉,她还以为自己被人小视,勃然大怒,顿时御使日月双轮,掀起两道旋风,将天虎尊者高高卷起,重重的摔落地面。 宁枫虽厌恶魔教,但对这曾为师父坐骑的天虎却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当下高叫道:“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太平公主也看出对方未尽全力,便收住双轮,刚欲飞身相助门下弟子,又有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而至,纵身挡在前方,冷冷笑道:“公主殿下果然英气逼人,凤仪万千,不如本殿陪你玩玩!” 其身形未定,便有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仿若是寒冬冰河,夜间雷电,凌厉非常。饶是上官、青玉女、宁枫等修为高卓之辈,也不由周身打颤,神识凛然。纷纷侧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素衣,脸色灰白,双眼却如鹰隼,与其方一对视,便觉冰冷刺骨,生出莫名恐惧之感。 其瘦削的手中握着一柄奇怪的银色的长刀,刃分七片,薄如蝉翼,光芒映射其上,恰如流水一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平公主凤眸扫量,心中盘思,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着如此凌冽的修为和杀气。待见到那银色长刃在来人手中间分分合合,闪烁寒光,太平公主脑中忽然涌出一个名字,娇容大变,脱声道:“你……你是白天公白展元!” 众人闻言大震,尽皆现出恐惧的神情,一时道佛弟子气势大减,又有数名愣神之时身首异处,惨叫着跌落下去。 宁枫见这魔头仅凭恶名便能有如此威慑力,不由心底惊骇。原来白天公白展元是魔门白金殿殿主,一身修为诡异万分,极喜杀戮,炼制有法宝七杀日月刀,出鞘必定饮血而归,更增威力。当年道佛两教围剿魔门之时,白天公凭一人之力,便能独自力抗道佛五名地之道的高手,更是将百名道佛弟子收为刀下亡魂,浑身浴血,杀名响彻九州。 是以他修为在魔教之中虽比不上赤炎殿主、黄土殿主等绝世高手,但威名犹胜。那些经历过当年三教之战的高手提及他的名字,都不由心中惊惧。 据望月神宗的探子报称,自当年魔教败亡之后,白天公为躲避道佛的报复,便销声匿迹。直到十几年前,才有疑似白天公的高手在突厥出没,一举登位国师,帮助突厥打败渤海、新罗等国,更与武皇王朝为敌。 想不到今日连他,也响应妖后召唤,来到了慈恩寺。 太平公主见着这无双杀神,胸膺鼓荡,脑中却隐有激动之色。厉声呵道:“白天公,你在突厥十几年,处处和母皇为敌,今日又来慈恩寺肆虐,真当我天朝无人么?” 白天公双目拧起,闪烁寒芒,嘿嘿笑道:“女人做皇帝,女人当国师。所谓的天朝,可不是没人么?” 太平公主暴怒,道:“今日就让你尝尝女子的厉害!”日月双轮募的腾空跃于顶上,那赤蓝双刃抵在一处,叮叮作响,隐隐闪出雷电之光。又见双轮呼的一下飞旋,在半空中竟合成一个浑圆的双色之轮,光彩流转,绚丽夺目。 白天公冷笑道:“花拳绣腿,兵器么,就是用来杀人的。让你见识一下本殿的七杀刀!”言罢长啸一声,光芒层叠,七片银白色的明月弯刀破空回旋,气浪翻天,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莫有能抗衡者。 太平公主脸色大变,气息不畅,唯有凭借着日月双轮接连防御,不住后退,双色气旋方一凝成,便被刀气所砍,瞬间消散。当年白天公成名时,太平公主尚还是一个小女孩,后来她修为大成,对这以杀戮成名的魔头又是厌恶又是不屑,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其余神宗弟子见公主落于下风,险象环生,纷纷欲上前相助,但靠近不过十丈,便被气浪横扫,血气翻涌,受伤跌飞在外。 此刻白天公心中之惊讶骇然,却丝毫不弱于太平公主。他当年败退之后,在突厥一边杀人饮血,修炼邪功,一边开疆拓土,相助神门大业。原以为自己这次出山,必将所向披靡,不想连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都解决不了。 当下怒从心起,双目闪烁血光,七杀日月刀陡地合在一处,化作一柄巨大的银白长刃,裹挟劈天裂地之势,轰然朝日月双轮砍了过去。太平公主身子剧晃,纤手酥麻欲裂,终于抵挡不住,口吐鲜血,向后飞去。 众神宗弟子惊呼出声,若是太平公主有个闪失,那在场所有人都罪责难逃。另一侧的青玉女见状,便欲回身相救,怎奈被泰猿和洗心夫人联手缠住,两人一刚一柔,一个雄浑凶猛,一个连绵阴柔,即使是玉门主,一时也难以速胜。 宁枫却在半空中大开杀戒,云歌剑沾满鲜血,隐隐绽放红光。四周妖众被其剑光所摄,一时竟不敢上前,只在外围以灵剑、飞矢相抗。 宁枫杀的兴起,体内鬼灵也被外界激发,有一丝觉醒之意。挥手又是一记剑气长虹,突觉去势一滞,难以逼近。他讶异查探,原来是一名妖人的玄冰盾被自己削去一角,又嵌入骨缝之中,而云歌剑却正好刺了进去。 如此一来,神识渐明,萦绕心头的杀意也缓缓消散。眼见周遭断肢横飞,头颅满地,他不由心下惨然。俯首欲求助窥基、道融等僧,却见他们不知何时,已然站立到了另六柱娑罗圣木之上,双手合十,佛音低沉,渐渐地将妙玉骨笛压制了下去。 宁枫见之恍然:“原来几位大师是在对抗妖后的笛声!”回忆起当年的峨眉山之战,他心有戚戚,若不是有佛音相助,恐怕道佛两派早已全军覆没。但饶是如此,此刻幸存的也不过十之二三,剩下的大多都受了重伤。而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神宗高手也陷入苦战。 恐怕再拖延下去,莲花宝塔被破,已成定局! 宁枫想到那万千天兽军即将重见天日,肆虐人间,魔教势力也要死灰复燃,不由心头悲愤难挡,胸膺欲爆。仰天长啸之际,突听东北方祥云袅袅,炫光奔腾,一潇洒俊秀人影踏云而来,手中长剑如深渊卧龙,啸吟九天。 “望月神宗寒门主、三嗣主,率众弟子,对抗魔教!” 第216章 出世(11) 郎朗之音尚未落下,又有数十名身着彩衫的美艳女子骑乘白鹤飞至前方,眉眼含笑,殊无俱意。纤纤玉手翻飞流转,已然是执了乐器在手,除了长箫、琵琶、笙清、玉笛……更有许多见所未见的上古乐器,宁枫熟读经典,认出一些,竟然连陶埙、箜篌、琴瑟……也在其中! 乌云消散,祥光笼罩。诸多乐器发出各异的绚丽色彩,宁枫心中惊奇,萧管长笛也就算了,诸多古琴、编钟等都是以金属炼制,这些弱女子竟也能自如地拿在手中,当真古怪。 仙乐未起,众人便不由惊喜欢呼,激动不已。有寒门主、三嗣主率神宗弟子前来支援,瞬间变将形势扭转。那些魔门妖人被气势所震,也裹步不前,等待妖后下令。 李夜姗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笑道:“本后道是谁?原来是羽门主和三位小姑娘,不过今日可不是设宴飨客,你们带这许多舞女歌妓前来,是为何?” 宁枫心头也有相同疑惑,不由看向羽人炽等人,却见玉婵、月寒、冰镜三位仙子的身后走出一位丰神俊朗、洒脱飘逸的男子,朗声笑道:“妖后,你有妙玉骨笛和寒荒入梦曲,蛊惑人心。难道我们便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宁枫又惊又喜,叫道:“李兄!”见到李玄和玉婵仙子两人安全归来,说明南诏的使臣队伍也已经进入神都,面见武皇。如此,即使是象征南疆国运的凤炎珠落入魔教之手,恐怕也生不出波澜了。 李玄见到宁枫,也是欢喜一笑,遥遥示意,却朗声道:“妖后,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恢弘之乐!”话音一落,便见其手中拿出一支碧玉长萧,晶莹玉润。微运灵力,便悠扬吹奏起来。萧声深远高阔,激情热烈,宛若日出东山,明月高悬,道佛两派弟子听声入耳,不由士气高涨,纵身欢呼。 此刻神宗来援,武皇麾下道佛两派首次联合一处,气势如虹,个个修为不凡。魔教人数虽众,但七殿主未至,只有妖后和白天公在此,两相比较,自也是有些劣势。如此一来,双方竟成对峙之势。 李夜姗明晓此节,冷冷一笑,便凝起妙玉骨笛,阴柔灵力贯入其中,猛地破笛而出,寒气汹汹,狂风怒舞。滔天气势直上云霄,卷起大片大片的乌云瘴气,疾速蜿蜒蠕动,宛若无数条毒龙,嘶声吞吐,择人而噬。 妖后修为已达天之道,此刻寺内除了窥基大师,再无人可以抵挡。再加上其手中骨笛乃是魔门十大神器之一,威力绝高,配合古时的凄厉之乐寒荒入梦曲,更是气破苍穹,一时道佛弟子又是胸腔郁堵,经络内翻江倒海,难受之极,不得不运灵抵抗,再无相斗的余力。 李玄虽是不世出的少年英才,但灵力与妖后相差甚远,被其凄厉的笛音侵入耳中,募的萧声一滞,音调不协。但他只是面色一变,随即青袍鼓舞,凝出一个淡绿色的护体气罩,将笛音隔绝之外。 宁枫见之不由暗暗担心:“斗乐虽不像比试道术仙法,但也需集中神识,不得分心。李兄这番一心二用,恐怕不是妖后的对手。”当下准备出手相助。 但闻李玄纤长手指忽的加速,上下翻飞,绿光萦绕,不见轮廓。而萧声也变得庞杂繁复,分调和音,宁枫听在耳中,仿佛眼前浮现起无数奇异的画面,无边草原,绿浪翻滚;茫茫戈壁,雄壮荒凉;茂密山林,风姿秀雅…… 赞叹之余,又见李玄身后的十几名舞女也随其萧声吹奏起来,这些女子个个负有修为,浸淫音乐,又深谙各种乐器,此刻合在一处,圆润娴熟,音调节奏之间宛若天成,顿显天朝恢弘雄阔气势。 宁枫听了片刻,心中大叫:“秦王破阵乐!”此乐乃是太宗皇帝所写的军歌,向在出征和凯旋时演奏,气势非同凡响。当初在峨眉山上时,宁枫也试着以此曲来干扰妖后的笛音,但他当时和宫雨儿不过两人,远不及此刻数十舞女的场面。 奏了片刻,妖后李夜姗的笛音渐渐紊乱,不复初时的凌冽和凄厉。她虽修为盖世,身负绝世神器,又怎及得如此恢廓宏大的乐曲?脸色愈发惨白,笛音吱呀一声,破声停顿,败下阵来。 李玄调气凝息,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让!”身形颀长,洒落俊逸,风度翩翩,直引得神宗众女欢呼雀跃。宁枫也不由暗赞:“想不到李兄的音乐造诣如此之高,有他在,妖后的蛊惑之音便没了效果了!” 此刻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神宗众女已归入己阵,月寒、冰镜站立其后,玉婵仙子妙眸闪烁,看了宁枫一眼,也立在月寒之侧。麾下弟子见整个神宗高手已经来了大半,军心大振,俱意全消,在三嗣主的暗中指挥下,已经摆出了阵型,只等全力一击。 太平公主已然受伤,气息不稳,在阵中安然治疗。上官婉儿莲足踏空,香风盈袖,走出淡淡道:“妖后,魔门大势已去,你何必率麾下弟子徒自挣扎,不如安心修道炼心,或许有飞仙升空的一天!” 李夜姗呵呵笑道:“仙界缥缈,踪迹难寻,不如人间富贵来得实在!你望月神宗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若你们真的是修道宗派,恐怕早就寻了一处洞天福地修炼了,又何必归于武则天之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寒门主羽人炽与魔教又大仇,此刻按捺不住,出言呵斥道:“妖女,你作恶多端,又派人害死我的徒儿,已经入了魔途,还妄谈什么修道?今日本座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说话间,袖中已飞出大夏龙雀刃,灼气升腾,炫光飞舞。 众人目光转向秋泠仙子,却见其面带微笑,毫无俱意,反是道玄小童被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停地朝仙子的怀中钻去。 妖后笑道:“原来是太原城主。想不到你性格暴烈,头脑也如此简单。害死你徒儿的明明就是当朝武李两氏,难不成你不敢忤逆武则天,便来冤枉我神门么?” 羽人炽闻言大怒,便欲纵身一斗。却有青玉女挡在之前,款款走出,淡淡说道:“李夜姗,你魔教弟子虽众,但在慈恩寺中与道佛两派为敌,殊无胜算,不如就此退去,免得再造杀孽!” 慈恩寺众僧刚才死伤惨重,此刻听玉门主竟有放魔教归山的意思,不由心中不满,却见道融等师叔没有说话,也只好闭口不言。 李夜姗闻言,脸上现出一丝异样神色,竟没有反驳,直直地看向青玉女,随即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道佛魔三派门主、长老、殿主没有出声,麾下弟子也踌躇不前,虽有满腔争斗恨意,却不敢出手。唯有怒目而视,出口叫骂,但魔教妖人出身卑劣,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反是道佛众人品性高洁,被骂的不能还口,面红耳赤,憋闷欲爆。 宁枫见三教各自忌惮,不敢出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是时,那二十丈之外的莲花宝塔忽的又剧烈摇晃,灵光波动,万千凶烈煞气从中逸散出来。宁枫等靠的近的首当其冲,神识轰鸣,浑身如坠冰窖,痛苦难受之极。 三教中人纷纷仰首看去,神色各异。宁枫勉力稳住心神,心中凛然,讶异困惑。莲花宝塔号称封印天下一切妖魔,为何今日却陡然松动,灵光崩爆,仿佛力量全失一般? 联想到窥基大师一直端坐三藏院,尚未现身,而道融、道证两大师也御风站立娑罗木,却不出手,宁枫心头剧震,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将要发生? 思虑间,又见乌云浓烈,在塔顶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彩光漩涡,飓风四起,天地飘摇,仿佛整个苍穹都要被莲花塔刺出一个大窟窿?道佛众人纷纷凝神探查,却不知其中究竟?而妖后、白天公等魔教首脑却现出兴奋之色,遥遥相望。 忽听青玉女疾声叫道:“三宝玉如意!” 众人循声看去,透过那重重的光浪涟漪,果然看到莲花塔尖处,正悬浮这一柄淡青色的玉如意,两头恰如祥云,呈现赤、青、蓝三色,绚丽异常,中央纵横刻有三条奇异图纹,闪烁光芒,仿佛是神龙跃于其上,苍猛浑厚,随时都要破灵而出,遨游天地。 周围千人之众尽皆呼吸不畅,双眼现出激动兴奋之色,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宝,当年道祖以之乘云飞仙的旷古神器! 神宗数人却眼神异样地看着佛派弟子,心头生出狐疑,为何三宝玉如意从宫中丢失之后,会出现在莲花塔中?少数性直的已经出声质疑,大作恍然之态,声称除了慈恩寺的高僧,又有谁能够从武皇的寝宫中盗出这至宝? 一时道佛两派顿生嫌隙,互相争辩。宁枫等人大觉不妙,感到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便是魔教为了挑拨两派,而设下的阴谋。但见李夜姗、白天公等魔头毫不在意,目光直直地盯着莲花塔顶处。 宝塔震动愈发强烈,其中黑影纷飞,吼叫凄鸣不断。无数强猛灵力溢散,凌空交织。半空中的百丈乌云涡旋闪电流转,雷霆轰鸣。陡然间,莲花塔中迸射出无数迷离炫光,翠绿、金黄、银白、赤红……万千光芒破空飞舞,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地奔涌汇集到乌云之中。 那震耳欲聋的无数隆隆之音越发响彻天际,众人不由捂住双耳,运灵抵抗。 终于,莲花塔顶处的最后一点青莲宝光也砰的一声寂灭,塔中封印的万千凶兽再无限制,纷纷御风飞行而出。独角兕、青炎巨虎、三尾金蝙……这些被囚禁了数十年的灵兽欢舞升腾,纵声狂啸…… 其后又有啸月天狼、遮天海蜃、九婴魔君身携惊天妖气,腾于乌云之上。 神宗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两门主、三嗣主等人见状不妙,将欲动手,却已见妖后李夜姗吹起御兽之乐,并集千人妖众一道,拦在道佛弟子前方。 宁枫、李玄等心中陡沉,不由附身大叫:“窥基大师……”声音微弱,如泥牛入海,不见回应。 天狼等惊天三兽逃出生天,周游片刻,竟又俯身在乌云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宁枫见之大震,心中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但想要细思,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李玄御风而来,眉头皱起,淡淡道:“难道是他……” 宁枫正欲相问,忽见魔门中除了妖后之外的所有魔人,尽皆御风俯首,拜了下去。而那些先行逃出的万千灵兽也盘旋塔顶,作出敬畏之状,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万千妖人之声汇聚成一道足以震裂天地的隆音:“恭迎天犼大人!” 第217章 天犼(1) 群妖尽皆匍匐,嘶吼欢呼之声盖过层层乌云,直上苍穹,震得方圆百里鸟兽奔逃,山河欲裂。便连妖后李夜姗、白金殿主等人面带狂喜之色,似乎这个从莲花塔中破印而出的天犼大人,才是魔教复兴的希望! 宁枫脑中嗡嗡,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与这天犼大人曾经相识,但稍一回忆,便是神识暴烈,痛苦万分。回头看向道佛两派,但见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羽人炽、青玉女等人勃然变色,满面惶恐,仿佛见到了什么至为可怖的景象。 这天犼大人究竟是谁,竟能有如此大的威望和凶名,惹来道佛魔三教群雄震动。 宁枫忍住心中震骇,稳住神识,抬头遥望,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飞出,着有一袭朴素之极的布衫,在狂风气浪中竟无一丝拂动。他再运灵细看,却见此人竟是一位干枯矮小的老头,三尺白须,银眉杂列,脸上满是沟壑,与心目中的通天魔头没有一丝相像之处,反更倒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者! 天犼御风盘旋,仰起头颅,看向那布满乌云、雷霆激闪的天空,神情怪异,似是兴奋,又似是怅惘。众人被其气势所摄,竟都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自处?片刻之后,天犼又低下头,微微一笑,手中金碧光芒闪烁,已是握有一柄祥云灵器,正是三宝玉如意。 望月神宗众人见状大呼,慈恩弟子更是惊慌失措,骇然欲怒。这天犼一直被封印在莲花塔中,他是如何能从百里之外的神都皇宫中盗来三宝玉如意,即使是有妖后等人相助,他们又是如何能在窥基大师等高僧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的? 眼见天犼御使玉如意,灼灼生光,柄上祥云蜿蜒流转,如水倾泻,片刻间将莲花塔尖笼罩其中。 慌乱中,只听青玉女急切叫道:“快拦住他!” 太平公主抑制伤势,也凤容大变,道:“他是想利用玉如意夺走佛宝青莲,快上前阻止!”其言一出,众皆大骇。离得近的宁枫、李玄几人大声呵斥,剑芒激闪,电舞而出,朝莲花宝塔轰然爆射。却见天犼瘦小身躯岿然如山岳,只是随意的反手弹指,发出哧哧的轻响。两道墨色的气剑闪电而出。 宁枫只觉剑尖剧震,浑身酸麻,硬生生被震飞出五六丈之远,连连虚空疾踏,方才稳下身来。余光看到李玄,情形也大抵一致,脸色微白,只此一下,便受了轻伤。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等人如梦初醒,花容剧变,一齐冲天飞掠,连连娇斥声中包抄合围。众人轰然,纷纷御风驾鸟尾随上去。反观魔教诸人,却毫无动作,妖后更是笑意盈盈,两手分执妙玉骨笛和泪影神镜,翩然玉立,一双美眸闪烁流转,不时地朝着三藏院的方向看去。 太平公主娇声呼斥道:“天犼,今日我望月神宗和慈恩寺众高手皆在此,你若不束手就擒,那魔教必将血流成河,一个也别想活!”天犼置若罔闻,头也不抬,仍是面带微笑,御灵施法。 众人齐声大喝,十几道狂猛汹汹的五行红光当空凌厉飞舞,漫天皆亮,乌云雾霭破散,流光蜿蜒闪烁。刹那之间,太平公主的“日月双轮”、上官婉儿的“花神簪”、羽人炽的“大夏龙雀”、青玉女的碧玉气剑一同出手!其后更跟随有流云飞袖、玉夜灵光镜、冰魄勾玉剑…… 一时之中,竟有四位近天之道,七八位地之道的神宗高手同时出击,合至一处,几乎可以毁天灭地,斩破虚空! 天犼凌空御风,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身形微微一动,周身陡然爆发出墨色光芒,隐隐带有碧绿色彩,手臂挥扬处,一道十丈余长的气刃轰然横扫。 轰隆隆!整个慈恩寺雷鸣回荡,气浪炸飞,离得近的几座佛堂首当其冲,被扫为齑粉,只剩下满片废墟。天犼倏的一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手中的三宝玉如意却砰的一声幻光流彩,在其周围形成一层青光气罩。 反观神宗众女,却尽皆面色苍白,青丝飘扬,胸膺剧痛,一时再难出手。余下弟子骇然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是时,魔教群妖轰然欢呼:“天犼大人气吞寰宇,天下无敌!”声威炽烈,震动山河! 宁枫、李玄两人心下惨然,生出绝望之意,这天犼大人的修为,几乎与天地抗衡。当今妙应仙已死,还有谁制服得了他? 冷风呼啸,彻骨冰寒! 那从天竺移植过来的娑罗圣木也在风中飘摇,枯叶秫秫掉落,似也在悲鸣! 忽见三藏院中一人影电射而出,速度疾如鬼魅,周身闪耀金光,更有一袭七彩袈裟当天笼罩。裹挟一愤怒狂暴之声:“妖女,枯荣圣木岂是你能随意践踏的?给贫僧滚下来!” “道宣大师!”宁枫又惊又喜,随即又眉头微皱,大师身中木厄度,修为受损,怎会是这妖女的对手?正要出手相助,李夜姗便咯咯笑道:“枯枝烂叶,能得本后践踏,是它的福分!”御使泪影神镜周身回旋,将道宣的攻势尽数化解。 周围妖人纷纷大叫:“死秃驴,还想与神后大人相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赶紧跪下来请神后饶过你!” 慈恩众弟子虽恐惧,但眼见师父师叔受辱,不由也出言讽刺。正当众人的注意被道宣、妖后两人吸引过去时,又有一潇洒男子从三藏院中御风而出,哈哈笑道:“小妖们好大的口气!再加上我如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循声看去,悲喜各异。宁枫又脱口叫道:“任真子前辈!” 任真子看着宁枫浑身浴血,还道他受了重伤,不由笑道:“宁小子,若是你师父在此,可不会如此狼狈啊!”宁枫微微一笑,他身上的血迹大多是魔教妖人的,不过眼见又有一道门宗师出现,己方总是多了一些胜算! 道佛两大高手同时围攻妖后李夜姗,魔教群妖终于不再喧哗,慢慢寂静了下去。身后白天公等人正要相助,却见道宣大师怒吼一声,锦襕七宝袈裟陡然螺旋飞起,形成一金色大钟。旋即整个人如闪电,如飞龙,朝妖后急掠而去。 李夜姗惊怒之色一闪而逝,喜道:“秃驴来的正好!”泪影神镜陡然震动,嘤嘤颤响。从其巨大“瞳孔”之中射出无数透明气剑,叮叮叮地击打在金钟之上,轰声不断。 但七宝袈裟乃是佛门防御至宝,寻常气剑怎能击破?那些泪影气剑不能成功,竟又如水般流淌,交织成丝,将道宣大师紧紧缠绕,寸寸勒紧,连金钟光芒都无法逸散。 转而咚的一声巨响,七宝袈裟的防御竟然承受不住泪影神镜的攻击,砰的一声破碎裂开。宁枫等人大惊失色,却听妖后讶异一声:“堂堂慈恩高僧,怎的状如疯魔,连本后瞧了,都有些心惊呢?”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数道泪影气剑刺在道宣的左臂之上,僧服碎裂,露出衣衫下那龟裂干枯的皮肤,道道深达寸许的纹路遍布其半边身体,颇为吓人。 宁枫心中愧疚,自责不已。 任真子御风而出,哈哈笑道:“妖后说的甚是有道理。在一代高僧面前,你等妖人确实应该胆战心惊!”话音未落,便掏出一支三尺长箫,其上龙飞凤舞,华光万丈,在其吹奏时,一条巨大的紫色长龙蜿蜒而出,咆哮嘶吼,伸出刀剑般的利爪,斜突横刺。 “盘龙引凤箫!”少数眼尖之人惊呼出声。 宁枫也自一惊,想到此箫之名,惊喜连连。相传春秋秦穆公有一公主,名弄玉,精通音乐,擅于吹奏萧笛。每当其奏演仙乐之时,都会引来凤凰盘旋,孔雀翔鸣。秦穆公见之大喜,引为祥瑞,便建立一楼台,名为凤凰台。后一日仲夏,月华如水,弄玉正在凤台上吹笙,天空之上竟有人以萧声相和,节拍曲调,宛若天成。弄玉又惊又喜,芳心暗许,抬头一看,才发现和音之人乃是天上的神仙,名为萧史。自此两人琴瑟和谐,鸾凤相鸣,彼此仰慕,即结为夫妻。更在一圆月之夜分乘金龙、紫凤,展翅翱翔,飞入皓月太空。 而传说当年萧史凭之演奏仙乐,引得弄玉倾心的乐器,便是盘龙引凤萧! 如此仙家神器,威力自是不同凡响。妖后李夜姗惊怒交加,抵挡不住,唯有御风后退,泪影神镜旋旋在前,方才挡住紫色天龙的攻击。 电光之间,道宣大师忽的坐起,仿佛伤势痊愈,御风落在娑罗木之上,盘腿而卧,双目紧闭,手掌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宁枫瞧之一怔,急忙转头朝其它三个方向的娑罗木看去,果见窥基、道融、道证也同样悬浮其上,四僧分列四角,将莲花宝塔围在中央。 一时间金钟木鱼,隆隆震响。八株娑罗圣木陡然绽放金色光芒,荣树葳蕤,疾速生长,一瞬间已是葱茏如盖,笼罩整个天空,而枯树却快速萎缩,黄叶飘零,萧风瑟瑟。 道佛魔三教群雄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纷纷目瞪口呆,僵硬当场。唯有任真子等寥寥数人面带微笑,双手负后。 忽然,窥基大师身影忽闪,缥缈不定,淡淡呵道:“常与无常!生灭缘法!”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又似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刹那间众皆震动,慢慢安静下来。 旋即,道融大师身如真佛,郎朗说道:“我与无我!一切真如!”身放万丈佛光,*恢弘,下方诸多慈恩寺弟子热泪盈眶,纷纷跪拜下去,诵佛不止。 道证大师身如山岳,双目如电,觉光漫天,微笑道:“乐与无乐!不二菩提!”神芒扫过天际,乌云退散。 宁枫心潮澎湃,隐隐知晓四位大师为何一直不出手,原来早已在暗中运灵列阵,等待魔教天犼出世。他只觉心头忽然变得说不清的澄净、安宁、喜悦,一时间再没什么可值得担心和惧怕的了。 一息,最后的道宣大师忽的大喝一声,锦襕七宝袈裟流转周身,从上面的佛宝之中忽的倾泻出磅礴的灵力,环绕其身,透明精纯,光滑如玉,反射着窥基、道融、道证三僧的佛光和神芒,恰如明镜一般。 “净与无净!明镜悬空!” 其音刚落,从八株娑罗木中陡然爆发出四道冲天灵光,气达斗牛,直射天庭,随即如甘霖雨露般倾洒而下,将莲花宝塔笼罩其中,形成一座宏大广博的金色宝塔。 “四荣四枯生灭法阵!” 第218章 天犼(2) 四荣四枯生灭法阵乃是三藏法师从八株娑罗圣木中悟出,传说具有一念生,一念灭的无上威力。世间人虽早闻其盛名,但真正见过的却少之又少。此刻太平、上官等神宗高手瞧见此景,骇然莫名,竟生出匍匐敬畏之感,说不出话来。 而慈恩众弟子却振奋欢呼,口念佛号,*气象充盈天地。 反观妖后、白天公等魔教高手,皆惊慌惧怕,脸色惨白。天犼大人乃是当年神门护教圣兽,更与神帝亦师亦友,威望之隆,前所未有。神教算尽天机,煞费苦心,才从宫中盗来了三宝玉如意,若这般还不能相助天犼逃出莲花塔,那神门复兴岂不是遥遥无期? 念及此,双目赤红,肝胆俱裂。白天公哑声一笑,御风闪电而出,使出七杀日月刀,寒光夭矫如龙,蜿蜒劈砍而出。宁枫、李玄见状大惊,急忙挥剑抵挡,白天公冷笑:“小子滚开吧!” 两人只觉彻骨杀气透剑而来,周身皆寒,不由跌出三丈之远。 余下望月神宗等人忌惮枯荣法阵之力,暗中盼着佛、魔两派两败俱伤,竟不出手相帮。唯有玉婵仙子娇斥一声,流云飞袖裹挟香风流转飞舞,一边凌空扶起宁枫、李玄二人,一边朝白天公拍打而去,但终究相隔太远,袖长莫及。 七杀日月刀当空剧震,分散离合,聚成一两丈余长的月形弯刀,径直朝佛光金塔劈斫而去。刀芒去势如电,寒光激闪,众人阻拦不及,却看到从道证的大菩提相中陡然射出一道觉光,经由道宣的明镜相反射,化作一波动光圈,将七杀刀围在其中。 刹那间佛光散射天穹,方圆百里之内的云彩都被镀上一层奇异的光晕。 嗖的一声,七杀日月刀忽的还原成七道刀片,首尾相连,朝白天公的方向回旋而去。妖后李夜姗一惊,急道:“小心!”白天公笑容消失,双目眯起,凌空抄手,一抓刀柄。片刻间面色大变,身形陡然朝后跌去,鲜血激飞。 魔教众人大骇,想不到这佛门法阵竟有如此威力,连白金殿主都不过在两合之间受伤败退,一时目光纷纷朝天犼看去。 宁枫、李玄对视一眼,放下心来,玉婵仙子本欲上前合力对敌,见到此景,也停下脚步,白衫飘舞,御风半空。 窥基大师端坐娑罗木,身形闪烁,忽生忽灭,引得众人啧啧称奇。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淡淡道:“望天犼,你当年助纣为虐,颠覆山河,后来妙应仙念你身份特殊,更修为千年,殊为不易,这才放过了你。难道你今日要背弃誓约么?” 宁枫闻言一奇,出言相问,经由李玄一番解释,他方才明白前因后果。原来望天犼曾为魔门神帝之师,一人一兽并肩横行天下,莫有能挡。即使是妙应仙和窥基大师,也曾与他们相争,未分胜败。后来魔帝败亡之后,望天犼为保下魔门子弟,竟以一己之力力敌道佛高手,后不敌便主动请降,与天兽军一起被关押莲花宝塔。 不过对于望天犼的真正来历,却无人知晓,便连李玄身处望月神宗,耳目遍及天下,也未曾探查。 今时今日,魔教怕是看到妙应仙已死,天下间已无人可以打败望天犼,这才伺机盗得三宝玉如意,助他逃出莲花塔! 天犼站在碧绿光罩中,手执玉如意,笑道:“大师此言差矣!巍巍高山,浩浩流水,本是亘古长存之物,何来颠覆一说?”虽语气如常,但众人仍看出他与枯荣法阵对抗,已是力不从心,身形微颤,若不是有神器相助,怕早已落败。 魔教中数名自负修为的妖人手执法宝,跃跃欲试,上前帮忙,但眼见修为如白天公,仍不敌落败,还有何人能敌得过慈恩寺的护教法阵,一时又各自犹豫,裹足不前。 妖后李夜姗妙眸流转,怔怔地看向莲花宝塔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将一切瞧在眼中,暗暗叹气。此间本是道佛对抗魔教的局面,但望月神宗众人眼见慈恩寺祭出如此大阵,便又风向一转,作壁上观。他终于知晓为何当年集天下道门、佛宗的力量,也消灭不了魔教了! 他皱眉沉思,忽听身旁的李玄沉声传音道:“若是有妙应仙和三藏法师在,何至于是现在的局面?” 宁枫一惊,道:“李兄……你……” 李玄露出讶异的神情,转而恨恨道:“宁兄,你身为妙应仙的弟子,难道眼见这等形势,就一点也没有动容么?” 宁枫见其面色,不似作伪,当下慨然。李玄身为青玉女的弟子,望月神宗之人,竟能有如此的胸怀和见识,果然不愧是少年英才。而自己身为妙应仙之徒,却不能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处处束手束脚,与之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当下胸中气血上涌,传音道:“李兄既有此心,小弟怎能甘心于后!让道佛两派消除嫌隙,携手一处,是我毕生心愿!”心中却不由暗想:”道佛两门相互对立,除了法术理念不同以外,更有当权者操纵的原因。当年李氏登位,便扶持道门打压佛教,而武皇称帝后,又反其道行之。以师父的威望和修为,都不能成功,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李玄闻言却神色转变,哈哈笑道:“如此甚好!不知宁兄还记得我们在南诏皇宫时的盟誓么?恐怕誓言中又要加上一条了!”似是猜想到宁枫所想,又道:“虽然你我此刻力量微薄,不能左右天下,但道佛融合之心由来已久,江湖中心有此念的不在少数。他日一旦有契机,再加上我们的努力,妙应仙不能完成的伟业,我们未必就不可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心头一震,惭愧之余大为振奋,想道:“是啊!我以前鬼灵入体,性命垂危时,师父常说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我如今身负太清真诀,又得到李兄、窥基大师、任真子前辈等如此高手的相助,假以时日,一定能完成师父未竟的心愿!”当下容颜舒展,烦忧一扫而空。 身后的玉婵仙子瞧见宁枫、李玄两人神情变化不定,最终却相视而笑,知晓他们定然是暗中传音,商谈计量。她美眸凝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是时,又听窥基大师朗声道:“魔教每次出世,都惹来天下混乱,百姓遭殃,民不聊生。你虽为魔帝帝师,但却并未与魔教同心,为何执意要相助他们?” 话音一落,便有魔教妖人放声呵斥:“老秃驴,你胡说什么?想要挑拨天犼大人和神门的关系么?”“就是,天犼大人当年为了救助我们,甘与妙应仙、梦慧老尼姑为敌,怎么会跟我们不同心?” 天犼周身碧光渐渐黯淡,面色却如平常:“正所谓否极泰来,常常是毁灭中暗存希望,死亡中孕育新生。你慈恩寺的娑罗木不也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混乱对于当今天下,未必不是好事!” 窥基大师闻言眉目一皱,却不回答,似乎是无言以对。 宁枫于一旁闻言却是暗暗惊讶,这望天犼似乎与寻常妖魔并不相同,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而且其来历颇为神秘,他脑中疾速思索,也想不起望天犼属于何种灵兽? 当下传音询问。李玄微皱眉头,淡淡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听说,望天犼已经存于世间千年以上,怕是要追溯至先秦时期,甚至更远。” 宁枫暗自凛然,惊骇不已。 妖后李夜姗面色急转直下,厉容涌动,阴气浮面,她知晓枯荣生灭法阵一旦祭成,凭凡人之力绝不可能突破,要想救天犼大人出来,唯有从施阵之人入手。此刻四僧之中修为最弱的便是中了木厄毒的道宣大师,她阴测测一笑,便要御使泪影神镜隔空攻击。 盈盈之声方一响起,便有一道绚烂紫火凌空抽射,横在道宣大师身前。众僧人大吃一惊,还以为是魔门的人趁机偷袭。一回头才发现是望月神宗寒门主羽人炽。 宁枫惊疑道:“羽门主!” 羽人炽也不理会,冷笑道:“妖后,你派人害死我徒儿的事,本座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先别忙着偷袭慈恩寺和尚,先和本座来比划比划!” 宁枫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晓羽人炽是为了帮助慈恩寺,但碍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颜面,不好直接相助,唯有借已经死去的高光启之名,才好出手。 李夜姗冷冷一笑,明白自己失去了先机,心头怒火中烧,按捺不动。 此刻望天犼周身的碧绿光罩渐渐缩小,变得越来越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裂。而枯荣生灭阵凝出的金色气塔却愈发炽烈,隆隆震响,强沛的浩然佛光四散激射,一些修为弱小的妖人忍不住接连后退,已然远在百丈之外。 当是时,突见天边闪过一道青色光芒,来势极快。此时三教僵持,任意一个小小的变化都有可能改变局势。众人心中一惊,循向看去。 宁枫运灵入目,遥遥相望。顿时脸色大变,叫道:“幽木魔君!” 第219章 天犼(3) 众人遥遥相望,发现来人果然是那魔教曾经的青木殿主,东海散仙青叶道人。他潜伏多年,最终帮助道佛两派在峨眉山之战中一举战胜魔门,乃是魔教群妖最为痛恨之人。 宁枫对这害死自己全族,并且为了讨好武皇无所不用其极的散仙也是深恶痛绝,一时竟与魔教的人有同仇敌忾之意。他余光看到妖后、白天公等咬牙切齿,恨意昭昭,他心中一怔,忽的暗想:“此刻乃是对抗魔教的最佳时机,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这青叶道人虽无耻卑鄙,但其实力却不容小觑,若加入战局,也是一大助力。我切不能因一己之仇,而误了大事。” 思虑间,忽听李玄传音道:“宁兄,我知道你和青叶道人有灭族之仇,但欲要报仇,此刻真的不是好机会!”宁枫感动一笑,周身灵光渐渐黯淡下去,双手舒展,已然恢复平常心态。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玉婵仙子一双妙眸也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双颊泛起嫣红,想要上前安慰,脚下却迈不开步伐,心中慌乱起伏,一时仿佛周遭的剑拔弩张都已经消失,天地间只余下两个人,一前一后,须臾距离,却又仿佛隔得很远。 片刻,宁枫觉察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稍稍回头,却看到玉婵仙子眼睫低垂,冰玉莹白的脸庞上红颜欲滴,柔嫩的唇瓣轻轻颤抖,胸膛更是不住起伏,那脱尘风姿,楚楚动人,仿若风中垂柳,春雨小荷。 宁枫脸色一红,不由回忆起当初在赤炎火山山腹中,手里的那一丝滑腻香软的感觉,心头剧跳……耳边陡地传来青叶道人的微笑之声,他一拍自己脑袋,暗暗自责:“我在想些什么呢?此刻大敌当前,竟浮现出这样的龌龊心思,当真不该!”甩了甩头,眼睛中火焰退去,冷冷地又看向东海散仙所来的方向。 青叶道人手执拂尘,鹤发童颜,颇有神采。他止住身形,朝神宗太平公主等人道:“公主殿下,上官宰相,各位门主、嗣主,贫僧奉武皇之命,前来援助,希望没有太迟!” 神宗众女本就不喜欢这东海散仙,又看到他微笑模样,更暗生不屑,调转过头去。寒门主羽人炽甚至冷哼一声,不愿与其对视。 青叶道人浑不在意,微笑自若。太平公主不愿得罪这母皇信任的仙人,淡淡道:“道长神仙下凡,来的正是时候!” 魔教群妖此刻愤怒滔天,恨意浓烈,甚至更强于宁枫。但他们忌惮青叶的修为,不敢高声咒骂,只是低声私语,但其中不凡污言秽语。妖后李夜姗也不阻止,冷笑道:“本后道是谁?原来是幽木你这个叛徒,现如今屈服于一群女人之下,真是可喜可贺!” 其时武皇虽以女子之身登位,上官婉儿又极力推崇女权,但千年来儒教倡导的男尊女卑局面却始终难以改变。群妖听神后大人出言虽温软,但恶毒之极,不由出声欢呼。便连宁枫、李玄、玉婵、月寒等人也忍不住微笑。 青叶道人面不改色,只是稍一行礼,道:“大人此言颇为不通。贫道出自东海,一直侍奉九州四海之共主,何来背叛一说?况且魔教当年一直与李氏争雄,多年不能成功。如今武皇以女子之身,颠覆李唐,其光芒耀流千古。你们魔门何不与贫道一起,归顺朝廷,建不世之功业!” “呸!不要脸的妖道!”魔门中竟有人大声骂了起来,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出言附和。神宗众女虽仇视魔教,但对于此语却心有戚戚,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说出口。 宁枫、李玄等人眼见道魔两教又一同攻击青叶道人,场面颇为滑稽,一时苦笑不得。 此刻白天公终于忍耐不住,闪电而出,御使七杀刀,杀气凌冽散出,冷道:“来,来!幽木老贼,与本殿大战三百回合!”刚欲出手,却被妖后拦住,他恨意难平,又道:“幽木老贼,今日天犼大人出世,必将诛杀你这个叛徒!” 青叶道人闻言讶异一声,朝莲花金塔看去,奇道:“原来三宝玉如意是被魔教盗出,怪不得!” 突然愁容满面,眉头紧锁,对慈恩四僧道:“各位大师虽然佛法精深,又有枯荣阵,困住魔教的天犼自然不在话下。但此神兽有了玉如意,恐怕情况不那么简单了!” 道证心直口快,出言道:“慈恩寺的事情,就不劳道长挂心了!” 青叶道人却不继续,只是看向位于三藏院娑罗木上的窥基大师,仿佛似在询问一般。宁枫、李玄对视一眼,暗想:“这无耻道人难道知晓望天犼的弱点,准备告知道佛众人?”瞧向妖后、白天公等人,周身颤动,仇恨难平,更验证自己猜测。 窥基大师身形模糊,瞧不出变化,半晌才听其淡淡道:“道长有何言?但说无妨。” 青叶道人笑道:“慈恩寺的青莲传自天竺,乃佛教第一灵宝。而三宝玉如意又是传自道祖李聃,为前朝李氏的镇国之宝,也被称为道门第一神器。两者虽属教派不同,但其实皆来自上古鸿蒙时期,同根同源!” 青莲出自伏羲女娲时,这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对于三宝玉如意,众人却是第一次听闻。宁枫心怀讶异,不由看向窥基大师、妖后等人,发现他们神色如常,并不惊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难道真的如青叶所说?”宁枫心头一震,猛地想到:“两宝关系匪浅,那天犼御使三宝玉如意,岂不是更加能自如的控制青莲!”当下隐隐知晓魔教众人为何要冒着风险从宫中盗来玉如意了。 青叶道人继续道:“大师,不是贫道冒犯。望天犼的修为除了逝去的妙应仙、三藏法师和魔帝之外,天下无人能及。而且他修炼千年,所学广博,对于法宝的运用更加圆熟娴练,此番僵持下去,结果难料!” 魔教众人原以为天犼大人处于下风,此刻听青叶之言,不由都是暗中欣喜。 道佛两派却是心中一沉,看向慈恩四僧,和面容自如的天犼,内心焦急难耐。 太平公主按捺不住,说道:“道长有何良策,快些说来!” 青叶道人微一拱手,道:“是,公主殿下!”口中翕动,默念法诀,众人只见到空中闪过一道浓烈的碧绿光霞,与莲花金塔两侧相对,竟丝毫不落下风。 惊叹声中,突听妖后李夜姗叫道:“长生炼气壶!” 三教同时震惊,双眸盯着青叶手中的碧玉青壶,目光再难离开。 宁枫等人也是一凛,想到自己曾经在道派典籍中见过此宝。思索片刻,终于回想起来。 原来上古之时盘古开天辟地,破除混沌之后,世间仍然是一片死气沉沉,后伏羲和女娲蕴灵而生,他二人深忧九州大地火山洪水不断,灾祸不绝,便试图改造。伏羲氏以无上道法将天上相互混杂、生克不休的阴阳之力分开,方才有了五行之灵;女娲氏又感地面上满目疮痍,无生灵陪伴,遂决定以五灵造万物,但一己之力仍是有限,她便根据五行的不同特点造了五种神器来承载能量,并造出花鸟鱼虫,飞禽走兽。 而长生炼气壶便是其中的木灵神器! 虽然女娲造人之说经由数千年来口口相传,世人早已不知其真相,但是五行灵器却是真实存在,且在各朝各代皆有出现,那金属神器九转定海神针便曾被大禹用来探测九川之深浅,最终涛涛江河终入海,方才定得九州。 五行神器虽功效不同,但个个皆是夺天地之灵,威力无穷,流传至今已久不出世,今日竟然在青叶道人的手中得见长生炼气壶,如何不让三教心惊? 此壶本是女娲淬炼元炁,化生草木的神器,但宁枫仔细望去,竟觉有一股奇怪的熟悉之感,隐隐探到壶中遍布鬼灵、煞气,奇怪之极! 青叶道人御使长生炼气壶,当空盈盈流转。笑道:“此壶与青莲力量有相似之处,窥基大师有此宝,必然可以将青莲召回。那时再封印天犼,只在佛门一念之间!” 魔教群妖闻言矍然心惊,大怒不已。 妖后、白天公等魔头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御使灵器,当空回旋攻击,一时炫光流动,灵力喷薄,狂风陡起,震得所有人站立不稳。唯有窥基四僧端坐娑罗木,岿然不动,宛若真佛。 太平公主、青玉女等人纷纷大喝:“妖孽敢尔!”出招抵御。 青叶道人当空哈哈大笑,长生炼气壶募的光芒大作,飞至莲花金塔的正上方。壶口深邃,磅礴灵力汹涌而出,形成一道极剧的螺旋飓风,朝青莲的位置大力席卷。 一时竟连枯荣法阵也微微颤抖,金光飘摇。慈恩众僧和宁枫等人心头惊疑,但见到窥基四僧却不喝止,当下也加入与魔教的战团,不容任何人靠近。 终于,一直闲庭信步,淡定自如的魔教帝师望天犼面色微变,瘦小的身躯随风摇晃,仿佛随时都要被吸入炼气壶之中。 青叶道人运灵至极致,无数碧光如潮涌波浪般从其经络穴位中激射而出,气浪交织,方圆数十丈内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盖,罩在莲花金塔之上。四周劲风螺旋,受其吸力影响,乌云滚滚,仿若巨兽之口。离得近的群妖、道佛弟子更是不断的被掀飞,卷入气浪之中,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身体*,鲜血形成无数红珠,给炼气壶的碧光染上一层奇异的血色。 眼见这等骇人景象,不少神宗女子娇容失色,纷纷捂嘴,随后又忍不住呕吐起来。道融、道证、道宣三位大师齐声呵斥:“青叶道人,岂能为了封印天犼,而滥杀无辜,速速停手!” 青叶道人哈哈笑道:“大师明鉴,这望天犼若是逃出去,死的人可比现在多的多了!” 宁枫胸膺郁堵,气浪汹汹涌入,仿佛身体都快要迸爆一般。他竭力运气,护住心脉,耳听青叶道人如此言语,愤怒不已,但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迷蒙中仿佛听到耳边李玄、玉婵仙子关切的声音。 他心头讶异:“难道他们没有受到影响么?”忽的一震,恍然道:“一定是的,是鬼灵又受到感应,发作了!” 以前他体内的鬼灵有神丹压制,后来丹药之力渐渐减弱后,宁枫又日夜修习凝心法诀,强大神识,今时今日,若无外界激发,鬼灵断无可能无缘无故的觉醒。他回忆片刻,大叫:“难道是青叶的长生炼气壶?” 第220章 天犼(4) 宁枫心中所猜不错。当年白绝山谷的那些鬼灵被封印在阵法之中,不能逃脱。幽木魔君以道法强行解印,进而用长生炼气壶将万千鬼魂吸入其中,炼为阴珠。但没想到宁枫的哥哥眼见母亲、族人被虐杀,竟成一煞气鬼王,与青叶道人相抗。但其终究力量微弱,正当要被炼化时,突遇到妙应仙人,鬼王趁机反噬阴珠,将已经死去的宁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刻鬼灵被长生炼气壶的灵力激化,顿有觉醒之势。一时宁枫只觉眼前凄厉百态,怪吼嘶叫,无数狰狞血腥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即使是闭上眼睛,也不能摆脱。 忽听脑海中出现一声佛音:“宁施主,凝心定气,意守丹田!”神智陡然一震,幡然醒悟:“若是我失去理智,被魔教利用,那可真的是万死不能赎其罪!” 一念及此,眼前幻想登消,只看到长生炼气壶形成的碧绿旋风狂呼怒嚎,足有数十丈之高,其壶嘴处正对这望天犼和其手中的玉如意,寸寸拔高,欲将其收入壶中。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等神宗高手率道佛弟子,在半空中阻击魔教妖众,天空中紫光灼灼,虹彩漫舞,刀光剑影,刺目非常。 玉婵、月寒等仙子也执剑舞袖,容光绝世。不少妖人被其美貌所摄,口出污言秽语,意图扰乱心智。但众女不为所动,姿态虽轻柔,但杀气毕现,每一招挥动,都有数名妖众惨叫跌落下去。 宁枫神识恢复清明,探查四周。但见妖后、白天公等几位魔头却不缠斗,只在外围以气剑伤人。目光牢牢看向列起枯荣生灭阵的窥基四僧,嘴角泛起冷笑。 宁枫一惊,恍然:“此刻战局最关键的便是慈恩寺的法阵,若是法阵一破,让望天犼身携三宝玉如意和青莲逃脱出来,那此间还有谁能阻挡?将来天下更将陷入一片混乱!” 念头一起,宁枫便御风朝四僧中修为最弱的道宣大师飞去,将离不过十丈,眼角忽瞥见一道灵光从左侧激飞而出,他心头一震,惊道:“洗心玉!” 洗心夫人微微一笑,踏风袭来,道:“正是本护法,宁公子身负不世邪力,不如加入我们神门,立下这一大功如何?”宁枫知晓她又要以此玉唤醒自己体内的鬼灵,心中愤怒骇然,嫌恶之极,叫道:“滚开!” 当下挥剑横扫,洗心夫人知晓其云歌剑的锋利,不敢直掠其芒。左右两侧又有两人奔来,口中叫道:“宁公子不记得我们同处天氓山的情谊了么?当真是凉薄!”说话间,数道金光矢已经疾速飞来,裂风嘶鸣。 宁枫又惊又怒:“柳飞!”想不到这些妖人竟如此卑鄙!他虽修为大涨,但以一人之力对抗魔门两大护法,仍是力不从心。暗想:“不管如何,也不能在这关键时刻鬼灵发作!” 冒着受伤的危险,狂风骤雨般疾刺出数剑,其中裹挟水火之力,将洗心玉的摄魂之光尽数拦下。一刻间,金光矢已近在眼前,皮肤已经能感受到上面的浓烈杀气。 宁枫翻空回旋,欲躲过致命部位。又见身后一道青龙飞舞,大口一张,将金光矢尽数吞下,随即吐出一个巨大的碧光球。那柳飞骇然一叫,身形陡然向后翻飞,跌落在下方的一片废墟之中。 李玄朗声斥道:“无耻妖人,尽会做些阴暗偷袭之事!” 宁枫心中一热,纵声大笑,脚下却闪电疾踏,稳住身形。又有白光从侧面飞来,将洗心夫人的后续攻击消解无形,运灵看时,那银白的洗心玉上面已然出现一道裂痕,洗心夫人大惊,急忙逃窜。 周遭旋风鼓舞,灵光纵横。玉婵仙子却玉足轻移,黑发飞扬,白衣飘飘,仿佛在空中翩然舞动。其妙目微闪,睫毛颤动,清丽的脸容上挂着一丝担忧的神情。 宁枫回头一看,正对上玉婵仙子的目光,只觉这高贵脱俗的冰门嗣主不像以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反是妙眸闪烁,似羞且怯,莹白脸颊也带着一丝酡红,四周诸多灵光映射在其容颜上,神采飞夺,令人窒息。 正直直看时,玉婵仙子突然目光转冷,似是纠结,又似是迷惘,但转瞬又烟消云散,缓缓别过头去。 宁枫暗暗自责:“生死攸关时刻,我却还心猿意马,当真荒唐!” 一侧李玄见宁枫、玉婵仙子两人神情,忽的一笑:“宁兄,难不成被刚刚的洗心夫人给洗傻了么……”话音未落,又叫:“小心!”七星龙渊剑灼灼光华,四下疾刺,一时龙气纵横,青光飞旋。数名偷袭的妖人躲避不及,惨叫死去。 宁枫、玉婵仙子募的惊醒,不由尴尬不已。当下各自运起手中灵宝,飞袖曼舞,剑光如浪。 激斗片刻,三教中人互有死伤,僵持不下。而窥基四僧和天犼、青叶道人也仍在对峙。那望天犼本已是不敌枯荣生灭阵,碧光黯淡,身形微颤,但过了许久,竟仍不落败,反是手中玉如意光芒万丈,不停地射出刺目炫光,将青莲寸寸拉起,若是让这道佛两派第一宝合二为一,其威力必然惊天动地。 青叶道人背叛魔门之后,最是惧怕望天犼和妖后李夜姗,此刻见这魔头将要逃出,沉呵一声,长生炼气壶又陡的增大数倍,竟遮住了半片天空。从其壶嘴中涌出的道道木灵气旋轰然摆舞,眨眼间又将望天犼的护体气罩压缩的只剩下丈许,在高空之中摇摇欲坠。 窥基大师眼见此状,淡淡道:“无常、无我、无乐、无净……合阵!” 其音刚落,道融、道证、道宣三僧周身渐长,放出万丈光滑,冲天而出,又全然涌进莲花塔中,只见望天犼全身剧震,吐出一口鲜血,回旋玉如意,其上跃出三道气龙,蜿蜒咆哮,但方一触碰到金塔,又轰然碎裂。但犹是如此,仍化解了不少攻击。 一时道佛两教中人大为震骇,这望天犼竟能以一己之力力敌当今五大绝世高手,其中虽有两大法宝加持,但其展现出来的修为,当真可怖! 当是时,忽见妖后李夜姗翩然飞空,黑衫飘拂,执起妙玉骨笛,低声吹奏。笛声嘶哑,宛若野兽临死前的哀鸣,难听之极。待众人心神恍惚,运灵抵抗时,乐声忽的又拔高,仿若横空之上,刺破云霄,转而跌宕起伏,变化万千。 宁枫护住心神,惊讶之余,正要回头让李玄指挥神宗众女奏乐抵抗。却见到李玄脸色惨白,沮丧之极:“想不到妖后竟然能吹奏出这样的乐曲,仿佛不似人间,而是来自于修罗地狱般。” 正对上宁枫目光,李玄惨然一笑,无奈道:“我麾下的舞姬虽是我精心挑选,负有修为,但此刻卷入战斗,多多少少负有伤势,恐怕再难与妖后抗衡。”顿了顿,又道:“即使她们没有受伤,暂时的音乐造诣,也敌不过妖后!” 宁枫闻言,心底一沉,忽见魔教妖众循着李夜姗的乐声,疾速后退,在半空中分成五列,隐成一个奇怪的阵型。他脑中轰然,脱口道:“五行大阵!” 此刻魔门中唯有秋泠仙子和道玄没有加入阵列,她召出姑获神鸟,乘坐其上,手中舞动落英追魂扇,霞光万千。眼见五行阵成型,她御使姑获鸟,和道玄一同跃于高空,咯咯娇笑道:“宁公子,世间有幸能两次见到神门五行大阵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你是不是还能像上次那么幸运呢?” 宁枫忆起当年在峨眉山的惨烈情景,怒极反笑,道:“在枯荣法阵面前,区区五行阵,何足挂齿?”话虽如此,宁枫却早知五行阵、北斗七星阵、阴阳幻灭阵并称魔教三大阵法,当年魔门也是仗其横行天下。不过此刻魔门五殿主只来了一位,五行阵威力大打折扣,自然不是慈恩寺的对手。 秋泠仙子闻言一笑,淡淡道:“要想破枯荣阵,又何须力敌呢?”语气极轻,似是在自言自语。 宁枫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还未及反应,便见魔门的五个方阵之中突然爆发出数道霓虹光华,节节暴涨,最终蜿蜒成形,化作五条青、赤、黄、白、黑凶狠蛟龙,咆哮飞舞,巨尾狂甩,卷扫一切,光芒交接处,气浪接连爆炸激射。 五条灵龙之中属白天公所控的白龙气势最为猛烈,凌空横扫,杀气凛然。最弱的却是青木灵龙,气息相较前者弱了不止一分。想来是当年青叶道人曾为武皇卧底时,令青木殿损失惨重。 道佛众人见之骇然,也纷纷按照各自所修的五行属性,组成方阵,分别对抗。但终究抵不过法阵威力,节节败退。 宁枫、李玄、玉婵、月寒等人相视点头,与白金气龙对抗,这几人皆是当今天下最富盛名的年轻高手,合至一处,几可横行无忌。饶是白天公天之道的修为,也不能速胜,相互僵持。 另一侧,又有羽人炽、青玉女、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冰镜等人御使法宝,奇技百出。 宁枫催动定灵珠,控制九鼎灵力在经络中环环相生,似是无穷无尽一般。每一招使出,都裹挟千变万化的灵力,白天公越斗越是惊怒,心中暗想这定然是太清真诀的威力,更是生出羡嫉、恼恨之意。 七杀日月刀忽的合成一环长刀,横劈一道刀芒,宛若将天空划成两半。一招击退众人,又疾速后退,与其余赤、黑、黄三龙首尾相接,宛若锁链一般,蓬蓬连声炸响。一时光芒灼目大作,竟从四灵中突然生出一股磅礴之极的青木之灵,猛地涌入青木灵龙之中。 刹那间,最为弱小的青龙怒吼飞冲,膨胀了十倍不止!凶睛碧绿,翠角交错,长须飞卷舞动,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森然,却不攻击望月神宗众人,反而朝枯荣法阵压了下去。 宁枫心头剧震,瞬间知晓秋泠妖女刚才话中的含义了!原来魔教列出五行阵,竟不是为了与枯荣阵直接相抗,而是想以青木灵龙,唤起道宣大师体内的木厄毒,加速其发作。而一旦道宣大师伤势加剧,灵力不继,四荣四枯生灭阵法便不攻自破了! 一念至此,宁枫大为焦怒,当先使出洞天术,跃至前方。但云歌剑尚未劈斩而出,便被青木灵龙一个甩尾扫中,浑身剧痛,经络似乎都被瞬间震裂。他气血郁堵,呼吸不畅,当下两眼一黑,几乎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鼻息间香风缭绕,身体撞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仿佛是母亲的怀抱。宁枫心头大感安宁,缓缓睁开眼睛,除了碧光一片,却什么也看不见。 隐隐中,只觉一条青色巨龙跃入云霄,又陡然俯冲直下,进入远方的莲花塔中。 一个白须瘦小老者御风半空,俯视众人,微笑道:“红花、青莲,白荷子……历经千年,三物终于又合在一处了!” 第221章 天犼(5) 宁枫一惊,急忙运气疗伤,却发觉周身经脉已碎裂大半,身体更是有数处伤口,血流如注。他强运起一丝灵力,默念“春叶诀”,愈合伤势。睁开眼睛,迷蒙一看,正见到玉婵仙子绝世的面庞,晶莹如玉,蹙眉凝视,妙眸中闪过奇异负责的神情。似有一丝羞怒焦急,伸出纤纤素手,抵住自己的胸膛。 幽香扑鼻,闻之心颤。宁枫大梦初醒,方知自己被仙子的流云飞袖所救。但此刻他身体无力,竟靠在仙子的胳膊之上,宛若幼童一般。 李玄、月寒两人急忙奔上前来,渡灵疗伤。片刻间,宁枫已觉身体不似之前那么疼痛,但不知为何,却觉心中空荡荡的,胸膛上仿佛仍触摸着一丝柔软和温度。 尚未来得及回味,便听四周惊叫声四起,更有魔门妖人的欢呼歌颂。宁枫抬头一看,正见到望天犼凌空御风,周身碧光涌动,右手握着三宝玉如意,正中央镶嵌着一朵青莲,左手却拿着一翠绿玉壶,灵巧精致,更有勃勃灵力萦绕其上,正是青叶道人的长生炼气壶。 向下望去,娑罗木重归十丈高度,于狂风中摇摇欲坠。 众人心头一沉,涌起绝望之感,想不到有窥基四僧坐镇,又有望月神宗数十位高手,竟还是敌不过魔教之众。此间道佛两样至宝落入望天犼之手,天下间还有谁能与之相抗? 宁枫正骇然间,突见御风半空的望天犼向自己的方向望来,其目光浑浊,仿若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其身上涌出的气势,却比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强。 他只觉那目光熟悉之极,似是在哪儿见过一般?一眨眼,却见望天犼竟已来到自己的十丈之外,踏着虚空,缓缓走来,淡淡道:“宁小子,好久不见!” 道佛众人大惊,纷纷飞起法宝攻击,但都难以突破对方的护体气罩。窥基四僧更是被法阵反噬,一时灵力尽消。 玉婵仙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不世魔头,只觉寒意遍体,一股不可思议的威压当头笼罩,几乎说不出话来。余光看到身旁的宁公子受伤的身体,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玉婵仙子御使流云飞袖舞动四周,将宁枫紧紧包裹其中,随即白衣翻涌,翩然上前,淡淡道:“望天犼前辈,宁公子他虽为妙应仙之徒,但其实算不上道门弟子。你莫要因三教仇恨,而迁怒于他。” 望天犼咦了一声,微笑道:“小丫头,你不是望月神宗的玉门嗣主吗?怎的冒死来救这不相干的小子?难不成春心萌动,喜欢这小子不成!”其言一出,身后的李玄面色大变,目光凝起。众人皆恐惧地看向望天犼,却没人注意他的些许变化。唯有月寒仙子莲足轻移,来到他的身旁,不发一言。 玉婵仙子俏脸倏然泛起红晕,淡淡道:“宁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竭力以报。前辈好歹是一代宗师,说话行事却如此轻薄狡赖,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说完又踏前一步,挡在宁枫身前。 其言一出,神宗众女皆暗暗担忧,但忌于望天犼的修为,却无人敢上前。即使是李玄、月寒两人,也脚下踟蹰。 望天犼闻言一怔,哈哈笑道:“小丫头为情奋不顾身,当真可叹!只是你如此对他,他也会这般对你吗?”玉婵仙子闻言羞怒不已,但同时心头也隐隐觉得不安,暗想:“我这是怎么了?他虽是妙应仙的徒弟,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浊臭男子,我为何对其如此关心?难道真如望天犼所说么? 心念及此,玉婵仙子既惊且怕,但又感受到身旁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她竟反常的大声道:“既以一片赤诚之心待人,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话一出口,她几乎不敢相信是自己所说。但她十数年来循规蹈矩,心如深水,波澜不惊,今日一朝从心而为,竟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意。 她将受伤的宁枫紧紧护住,却浑没在意身后的李玄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浑身颤抖。 宁枫将玉婵仙子的每一句话听在耳中,如遭电亟,僵立当场,心头却觉一汪春水汹汹流动,刹那间溢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内心深处虽深爱宫雨儿,但对这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的玉门嗣主,也难免有一丝好感。此刻听其隐隐对自己倾心,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望天犼叹了口气,淡淡道:“无知男女,不过活了区区十几年,便敢声称为情不顾一切,当真可笑!”指尖一弹,一墨色气剑闪电袭来,将玉婵仙子的一段飞袖轰然击碎。 “小丫头,还不撒手?下一次,震碎的可就不是区区飞袖了!” 宁枫心下一凛,募的惊醒,却见玉婵仙子花容雪白,眉蹙如黛,薄唇边沁出一丝血迹,左手玉葱般的手指尖也有血珠簌簌滴落,但右手却仍御使流云飞袖,将自己紧紧缠住。 宁枫心中砰砰乱跳,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当下募的伸出手指,将玉婵仙子的右臂经络封住。流云飞袖一松,他勉力御风向前,淡淡道:“望天犼,我便是妙应仙的徒弟,你若迁怒道佛两门,便杀了我吧!莫要牵累其她人!” 玉婵仙子身形一震,早有月寒伸出一条丝带,将其裹住,拉回神宗阵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道佛两派中有不少人对宁枫都是暗中不屑,此刻却见其大义凛然,为救众人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不由心下戚戚,慨然不已。 望天犼微微一笑:“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吧!” 宁枫情知反抗已是无用,当下闭目待死。隐隐中只觉前方一道劲风呼卷而来,他尚未愈合的伤势又是剧痛无比,但心头却是坦荡荡,没有一丝后悔之意,反是喃喃道:“爹,娘,哥哥,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报仇了!”眼前忽有浮现起妙应仙人慈祥和蔼的面庞,他眼中一算,泪水盈眶,道:“师父,徒儿又辜负了您的一番教诲!” 胡思乱想间,只听身后传来数声疾呼,隐隐中,可辨别出其中有窥基、道宣等僧,也有望月神宗那些曾被自己救助的月寒仙子、香璇等女,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宫雨儿,但又有几分不同,他微微惊奇:“连当朝上官宰相也对我如此担忧,看来我魅力不错!” 人之将死,宁枫也不愿细细思量,只是心头生出暖意,想不到自己半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临死前竟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对于自小孤苦伶仃的宁枫来说,一时只觉所有的困惑、遗憾、挫折在此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那呼呼旋风越来越近,周身如置刀剑之林,疼痛难挡。宁枫也不运灵抵御,只想感受着这在人间的最后时刻!正当意识微有涣散之际,耳边听到望天犼的声音:“宁小子,我能够离开莲花宝塔,还多亏你的相助。此时此刻,我不会杀你,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宁枫还未明白他话中含义,便忽觉一股吸力当头笼罩,脚下虚浮,站立不稳,整个人都冲天飞起,勉力睁开眼睛,忽见头顶上黑黝黝的一个洞口,仿佛是巨兽的嘴巴,其中灵力交错,隐隐闪现碧光。 他脑中轰然一震:“这是长生炼气壶的壶嘴!” 一念将出,既惊且怒,竟是比刚才临死前更为恐惧。他已然明白望天犼的真正的目的了,从始至终,魔教都未放弃过利用阴珠,破坏李氏龙脉的计划。 但今时今日,武皇已然登基,更与魔门决裂,那望天犼和妖后利用自己体内的鬼灵,恐怕另有惊天阴谋。而其危害,甚至要比破坏龙脉更为严重! 心中虽如此想,但宁枫却毫无抵抗之力,任由那旋风将自己卷起。方一进入壶中,便觉一股沛然之极的木灵汹汹而来,仿若织丝成蚕一般,将自己牢牢缠住,包裹起来,眼前漆黑一片,唯有双耳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界的一丝声音。 刹那间担忧、惧怕、迷惘、……竟是有前所未有的一股绝望之感袭遍全身,仿佛整个人跌入了万丈深渊,再不能逃出! 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壶外窥基大师淡淡道:“望天犼,你相助魔门,欲灭道佛两派,又何必迁怒于一个小儿?”声音微微轻颤,略带一丝焦怒。 宁枫忽觉天旋地转,四周灵力如潮水涌动,冲击得自己百骸震碎,神识涣散。片刻后又安静了下来,无声无息,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他募的恍然:“看来长生炼气壶果然被望天犼得到了!”想到这魔门巨凶眨眼间得到了世间三大神器,又惊又怒。 望天犼哈哈笑道:“窥基大师,自三藏法师和辨机死去之后,你便一直潜心在慈恩寺修佛参禅,不问世间之事!难道不是因为对当今之势心灰意冷,避世修行吗?你身负‘天眼通’佛法,又见识过太清门的太乙术,当也知晓道佛这般相斗下去,总有一天,当成毁天灭地之局……” 宁枫听着望天犼这等惊世之言,神识却渐渐迟钝,毫无反应,只是听到一个“辩机”的名字,微微讶异:“这是谁?难不成便是之前在三藏院中听到的窥基大师那无端身死的师兄么……” 脑中迷蒙,神识涣散,但对于周身伤势疼痛,感受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一道道伤口中传来的剧痛,钻心入骨,几乎难以忍受。他想放声大叫,却又难以动弹,连嘴巴都张不开。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身体酸麻,奇痒难耐,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自己的经络、皮肤表面爬行,又似有无数蛊虫在噬咬自己的血肉,宁枫心中一沉,以为魔门要用蛊毒控制自己的心神,大为骇然,便想催动丹田内灵力抵抗。 不想稍一活动,竟觉身体伤势已然好了大半,四肢也可以缓缓施力,只是仍有蚕茧一般的东西将自己牢牢裹住。 “难道这长生炼气壶竟是在治疗我的伤势么?” 心头惊奇不已,还未及思索,又觉天地一震晃动,他脑中一蒙,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222章 太白(1) 在这与世隔绝,唯有不时掠过一道碧光的长生炼气壶中,宁枫焦怒急躁,每一刻都在竭力感应壶内木灵,疗伤伤势。同时伺机挣脱周身的碧灵蚕茧。其身体恢复虽快,却在这上古神器面前,殊无反抗之力,任是手足并用,也难以破开分毫。 这般不见日月,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身上伤势极重,便有炼气壶的温养,也难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复原如初。再加上壶内没有食物、清水,不吃不喝,宁枫的神智更加迷蒙,算起来一天之内,倒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沉睡。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终于放弃,整个人完全瘫软下来。处在这炼气壶中,仿佛身在另外一个世界,除了对宫雨儿的思念愈发浓烈之外,再无它想。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寐醒时分,眼前抑制不住的会浮现起一道长长的飞袖,飘舞空中,直达天际,仿佛一道纯洁的白云之练,想要抓住,却流过手指间隙,消散无形。 渐渐地,体内经络终于复原大半,丹田内的灵力也似枯竭的河流经历了一场暴雨,甘甜温暖的雨水渗入每一个龟裂的缝隙中,说不出的畅快惬意。修为既复,宁枫的心神又蠢蠢欲动起来,但纵使放声大啸,也毫无一丝应答,便连回音也没有。 久而久之,那绝望、恐惧又似涨潮的海水,汹汹袭来。宁枫完全失去了斗志,整个身体仿佛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任其像波澜中的小船,随浪翻滚,随波逐流。 终于在一次将睡将醒时分,宁枫忽觉外界传来一轻微的震动,尤其在碧灵丝茧的隔绝之下,更是微不可查。但宁枫数日以来,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六识变得极为敏感。他又确认了一次,发现自己感觉无误,一时心头惊喜莫名,说不出的期待。此刻恐怕外界便是万丈深渊,炽烈火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出去。 周身运灵,费尽全力,但那碧灵丝茧却韧如冰蚕丝,任是他撕咬脚踹,也难以撼动。无奈之下,又放声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接连喊了几声,竟听到一阵咯咯娇笑,宁枫大惊:“秋泠妖女?”心头百思不得其解,这妖女怎么会身在长生炼气壶的旁边? 正思量间,又听一沉浑男子的声音,道:“秋泠仙子,放下此壶,我或许可以饶过你!” 宁枫又是一怔,只觉这声音无比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但毫无疑问必然是魔门的人,听起来像是秋泠妖女欲要独占长生炼气壶,而被其他人发现。他心头咚咚直跳,却满头雾水,想不明白。 又听秋泠仙子咯咯笑道:“天虎尊者,此时神后大人和白殿主正被太白仙人阻拦,你不去帮忙,为何却来威胁我这样的一个弱女子,难道你想要背叛神门么?”说罢又是一阵银铃脆声,仿似在与至交亲朋谈笑一般。 “天虎尊者?太白仙人?” 宁枫只觉脑中迸炸欲裂,无数念头如洪水般滔滔袭来,他护住神识,暗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虎尊者不是白金殿的护法么,为何似乎与秋泠妖女起了争执?为何魔门一行又到了太白山上?” 竭力调起真灵,运转周身。脑中的迷蒙、胀痛渐渐舒缓下来。他摇了摇头,一一缕清此刻状况。 魔门得了青叶道人的长生炼气壶,那想要将自己炼化为阴珠,简直易如反掌。自己能活到现在,恐怕还是得益于望天犼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即使如此,魔教欲利用自己体内的鬼灵,镇服龙脉,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看来,魔教此行的目的地,仍然是天下万山之祖—昆仑山,太清门的所在之地。 可是,这些妖人为何又到了太白山的境地,与此处的太白仙人起了冲突。太白仙人身为神州九仙之一,赫然排列第九,乃是天下有数的绝世高手。魔教一行虽势大,但也绝难讨到好去。 说不明趁着混乱,自己能寻得一线逃生之机! 当下强运神识,细细感应。又听天虎尊者沉声道:“秋泠仙子,十年来你潜伏天子三都,拉拢朝中权贵,但却毫无功绩。近日你又鬼鬼祟祟,形迹可疑,那道玄小童也不见身影,谁知道你是不是早与朝廷勾结?” 秋泠仙子闻言笑道:“想不到天虎尊者你整日一幅威严肃重的模样,却如此会开玩笑。世人都知太白仙人是朝廷的人,小女子若是与朝廷勾结,早与太白仙人一起,设下重重埋伏了,还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么?” 天虎尊者冷哼一声,却不反驳。宁枫于壶中一惊,想不到神州九仙的太白仙竟然是朝廷的人!只是,天虎尊者和秋泠妖女两人互相敌视,却不动手,他们不去相帮魔门,来此处究竟是做什么? 秋泠仙子忽的娇叹一声,继续道:“天虎尊者,你不用说小女子也明白。你是感念当年妙应仙的恩情,想要救下宁公子,以示报答,对也不对?” 天虎尊者不置可否。 宁枫却心头一震,慨然不已。他犹记得天虎尊者曾为师父妙应仙的坐骑,跟随他老人家采药炼丹。想不到其入了魔门,仍不忘初恩,实在难得。一时对这白金殿护法好感倍生。 秋泠仙子又笑道:“那便好办了,小女子也是趁着神后大人与太白仙人战斗时,起来解救宁公子的,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不如放下法宝,合作如何?” 宁枫闻言嗤之以鼻,若是两年前他初入世时,说不定还会相信这妖女的花言巧语。但这两年来经历了如此多的周折,他方知世间人心叵测,难以猜度,尤其是这诡计多端的魔教妖女,更是难以信任。 哪知天虎尊者性子耿直,竟有些相信了秋泠妖女所说的话,犹豫片刻,道:“即使你我合作,也不知长生炼气壶的打开方法,又有何用?”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小女子不才,正巧知道炼气壶的口诀!”言罢募的从怀中掏出一画卷,其上洁白如雪,没有一丝痕迹。在天虎尊者的疑惑目光中,她纤纤十指闪电般在画卷中疾点了数下,刹那间只见灵光闪耀,画卷竟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一淡淡的念诀之声! 宁枫听在耳中,大吃一惊,那声音竟然是青叶道人! 秋泠仙子笑道:“天虎尊者莫要惊讶。这都是我那道玄弟弟的功劳,那时在慈恩寺时,他趁着幽木魔君打开长生炼气壶的时刻,将其嘴唇震动发出的声音画了下来,只要渡以灵力催动,便能毫无二致的还原!” 宁枫闻言,惊讶道:“想不到道玄弟弟的丹青妙法又进了一步修为!” 正思量,忽觉周身缠裹的碧灵丝茧如波浪般剧烈涌动,绽放绿光,如无数流星一般,向炼气壶的深处划过,最终尽数寂灭,消失无踪。宁枫惊喜交集,又见不远处的头顶,现出一抹亮光,更有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这必然就是长生炼气壶的壶嘴了!” 被困这幽闭空间多日,宁枫早就难以忍受,此刻一朝得救,便御使洞天术,如一道闪电,从壶嘴夭矫飞出。刚刚探出头颅,忽见一物飞来,宁枫躲避不及,那物直入嘴巴,进了喉咙,仿佛春雨落河,转瞬失了踪迹。 他惊骇不已,却又没发现一丝异样。当下只当是一无意间吞下的飞虫。 宁枫落在地上,扫望四周。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名魔教弟子,气息尚在,只是昏厥了过去。而且瞧其神情,像是陡然间被大力击中,此间有这般修为的,唯有龙之子狴犴的转世-天虎尊者了。 他正要开口道谢,却觉喉咙中麻痒难耐,仿佛有异物堵塞。骇然之下,急忙用手按压脖颈,运灵查探,但那异物感却没有消失,反是越发强烈。而想说的话从嘴巴涌出时,已变了“啊……啊……啊”的怪叫。 天虎尊者大惊,急忙问道:“宁枫他怎么了?” 秋泠仙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宁枫一眼,淡淡道:“估计是伤势没有复原,伤了舌头,休养片刻,当无大碍了。” 天虎尊者面色一冷,忽的一掌扫过,劲风凌冽,转而将宁枫携在肋下,说道:“此间危险,我先带宁枫离开!”尚未御风飞起,却有秋泠仙子拦在前方,笑道:“怎么?小女子刚说出开壶口诀,天虎尊者便想抛下我了么?” 天虎尊者冷道:“你这妖女诡计多端,不知又在酝酿什么阴谋?你若是真心相助宁枫,便将他交给我便可。” 秋泠仙子娇容一暗,作委屈模样,淡淡道:“不是小女子不相信天虎尊者,而是你曾经在太白山修行,而洞天内大多灵兽皆臣服太白仙人。若让它们发现你的踪迹,不管是被太白仙,还是神后大人知晓,你我都不是对手。而小女子若能跟随左右,不仅可以用蛊毒掩盖气息,便连尊者的容貌也可改变。” 天虎尊者闻言犹豫不决。 秋泠仙子一笑,又娇声道:“尊者若还不信,便让宁公子为我作证如何?他曾与小女子多次邂逅,自是知晓小女子的为人!” 宁枫闻言讶异非常,暗想:“这妖女是失心疯了么?我对你痛恨还来不及,怎会为你作证?” 眼见天虎尊者点点头,秋泠仙子微笑着以素手推在宁枫的背上,一股温润的灵力从穴位涌进,转而又流转至喉咙四周的经络之中。宁枫心头一怔,竟是自动张开嘴巴,缓缓说道:“天虎尊者,秋泠仙子她是我的朋友,便让她与我们一起吧!” 第223章 太白(2) 宁枫惊骇莫名,忽然醒悟:“原来那飞入喉咙的不是寻常虫子,而是回声虫!” 回声虫是生长在呼啸戈壁的一种奇怪虫子,又叫“千里传声虫”。只要将此虫放入人的喉咙之中,再以一定的蛊术控制,那人便会不由自主的说出你想让他说的话,只要不将回声虫取出,任是那人修为有多高,也无法抵挡。 眼见自己又落入了秋泠妖女的诡计之中,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她想挟持自己和天虎尊者,究竟想要做什么?当下宁枫发声不成,便想作出惊骇的表情,提醒天虎尊者。不想脸颊上肌肉稍动,便剧痛酸麻,待感觉稍退时,竟发觉自己四肢、脸部僵硬,连表情也难以作出。 一时宁枫仿佛提线木偶般,任由秋泠妖女操控。 天虎尊者观察半晌,未发觉异样,便躬身道:“宁枫,你师父曾有大恩于我。只要我不死,没有人可以动你分毫!”言语间,若有若无的瞥向秋泠仙子,似是对其还略有怀疑。 秋泠仙子盈盈微笑,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两人商议片刻,皆觉从天空御风飞行,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被神门的人看出行踪。唯一的方法,便是利用天虎尊者熟悉太白山地形,从山峦树林中逃走。 议定,天虎尊者背起宁枫,跃过满地的魔教妖人,大踏步而出。其身形魁梧,高达近一丈,宁枫伏在其背上,仿佛是一个婴儿般。看的秋泠仙子在身后咯咯直笑,浑不在意宁枫怨恨的目光。 出了洞穴,便觉一股清凉空气扑面而来,其中灵力馥郁,隐有香甜气息,果然不愧是道家玄德洞天。极目望去,只见满山高低错落,皆披挂葳蕤碧木,郁郁葱葱。山间溪水潺潺,碧波澄清,映着山上的碧树红花,更觉绚丽如画。 宁枫一眼扫去,更是发现了无数罕见的灵药兰芝。譬如一种名叫独叶灵草的仙药,根茎笔直,顶端处生有一叶一花,若以花蕊下药,可解百毒,以其花茎磨成汁,又可外敷,治疗刀剑之伤。但两者万万不可混合,否则会有毒性,极难解除。 他被困炼气壶多日,此刻入了太白山仙境,只觉心旷神怡,直想放声高歌,但怎奈喉咙被回声虫控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宁枫自知此刻毫无抵抗之力,还不如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当下跟随天虎尊者,秋泠妖女二人沿着山间路径缓缓前行,其中有多处杂草丛生,树林交错,好似绝路。但天虎尊者以手分开草丛,便又是另外一番洞天。 一路之上,不时遇到周身赤红的血玉凤凰,只有黑白两色的奇异灵猫,更有全身金黄的灵猴! 天虎尊者自跟随妙应仙之后,已有数十年未曾回到这太白山。他自出生便在这山中修行,有百年之久。此刻一朝回来,隐隐已有陌生之感。 是夜,三人便在林间树下歇息。为防被神门的人发现踪迹,天虎尊者不敢点火,唯有打了一些猎物,吮吸鲜血,活吃生肉。他本就是猛虎之身,如此行为再也寻常不过。但宁枫却从未有过这等茹毛饮血的生活,当下拒之不食,但他已经饿了数天,饥渴难耐,终于忍不住拿起尊者递过来的一只雉鷄,贪婪啃食了起来。好在血肉入腹,除了有些腥气,倒也算可口,而且有一丝山珍的甘甜。 秋泠仙子始终微笑,只是吃着随身携带的花蜜。 三人互有嫌隙,宁枫又被回声虫控制,不能说话。吃喝完毕,山间便有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偶有枯叶下的昆虫秫秫震动,振翅飞出,发出悦耳清脆的鸣叫。 经历这数日来的周折,宁枫心力交瘁,当下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一阵鸟鸣将其吵醒。宁枫睁开眼睛,却见天虎尊者已然不见了踪影,回身一望,秋泠仙子正笑意盈盈地站立身侧,他心头一惊:“难道这妖女趁着夜晚偷偷的将天虎尊者甩下了么?” 秋泠仙子见其目光,咯咯一笑,在清晨阳光之下,仿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说不出的娇艳动人。宁枫微微一怔,不由暗想:“原来这妖女也是绝色姿容,为何偏偏要入了魔门,成为诡计多端的妖女?” 正自失神,忽见秋泠仙子脸色竟是出奇的一红,明媚如朝霞,哀婉叹道:“宁公子,你恨我么?” 宁枫心头莫名一荡,转过脸去。 秋泠仙子咯咯一笑:“我都忘了,你此刻手脚僵硬,不能说话,乃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呆头鸟!”忽的附身凑近,一股销魂蚀骨的奇香扑入宁枫鼻息,直让他瞬间胸膛剧跳,脸色涨红。 仙子附耳轻声道:“宁公子,你若是答应我不胡乱叫唤,小女子便解了你的回声虫!” 听到回声虫,宁枫又觉喉间一阵麻痒,正要怒目而视,忽想此地乃是太白山,太白仙人和魔门的人不知在何地正激战,自己即使想叫唤,也不敢大声。况且堂堂男子汉,在女人面前大呼小叫,岂不是没来由堕了威风? 当下犹豫片刻,点点头。只见秋泠妖女娇然一笑,伸出纤纤手指,随意那么一点,郁堵喉咙中的回声虫似瞬间消失一般,那微微的臭味也无影无踪。宁枫大口大口的喘息。 片刻扫望四周,但见树木葱葱,两人藏身在一高大的灌木丛,红花绿果俯拾皆是,秋泠仙子正坐在一张雪白的兽皮之上,却始终不见天虎尊者的身影。他忍不住问道:“天虎尊者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秋泠妖女咯咯一笑,道:“就知道问那个整天摆着僵尸脸的家伙……”忽对上宁枫冰冷的目光,道:“他吃不惯花果,便借着打探之名,猎食去了。天虎尊者在太白山修行近百年,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你无需担心!”宁枫冷哼一声,不愿看她。 妖女玉立一旁,叹道:“宁公子,你知道你此刻一定恨我的紧,但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宁枫回过神,冷道:“苦衷?不管是什么苦衷,也不能让你如此作恶,先害死高光启,又三番两次前来害我,相助魔教作恶!” 秋泠仙子柳眉蹙起,道:“害死太原城主?小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那日在太原地宫中,即使是没有我,你以为李承恩会放过你和高城主?他千方百计谋求九鼎,欲夺得皇位,但一时半会儿却还不敢正大光明的与武皇相争。你们知晓了他的阴谋,在他眼中早已是个死人了!至于帮助神门,哼,小女子本来就是神门的人,难道要欺师忘祖,加入你们道门吗?” 宁枫闻言一滞,无以应对,这妖女虽可恶,但所说的倒也是事实。忽的想到魔教此行前往昆仑山,必有阴谋,既然这妖女自称无辜,不如先奉承一下,套点话出来。 思虑片刻,淡淡道:“那些事情暂且不提。但你身为三都花魁,享受无尽尊荣,何苦加入魔门?” 秋泠仙子闻言美眸忽闪,露出一丝哀怨、忧愁,片刻才道:“时机尚未成熟,小女子不能说。但宁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绝对没有害你之心。” 宁枫见其眉眼之间尽显温柔友善,与以前的多计狡黠判若两人。不过这妖女以前周旋于朝廷贵侯之间,必然精通曲意逢迎之道,自己可千万不能轻信,心中暗想:“既然你自承无辜,我便问一下你魔门之事,看你如何应答?” 询道:“你既然不能说,那我也不好勉强。不过我已知道魔教此行是为了炼取我体内的阴珠,用以镇服龙脉,你为何要中途救下我,难道不怕妖后怪罪吗?” 秋泠仙子双目如秋水,闪烁潾潾之光,淡淡道:“宁公子你还是不相信我,我此举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救你!” “救我?”宁枫心中不屑,诧异回应。 秋泠仙子螓首微点,道:“宁公子既知阴珠镇龙脉的事情。那也当明白一旦你体内的鬼灵被炼化以后,你也会随之死去。现今妖后因为顾忌望天犼帝师之令,没有加害于你,但到了昆仑山之上,你却必死无疑。” 宁枫闻言心头一颤,这些事情他也曾浮光掠影的思量过,但这几年数次历受险境,最终却都化险为夷,让他心中敬畏之心减弱了许多。此刻听秋泠仙子一一剖析,顿觉周身皆寒,如坠冰窖。 愁眉深锁,不由说道:“那你将我救出,妖后怪罪于你,怎么办?”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眼神大转温柔:“宁公子你自己的性命都朝夕难保,却还来关心小女子,难不成却是对小女子有意?” 宁枫听这妖女又在胡说八道,暗想:“这妖女乃是风月中人,最会探查男人的心思。我可不能受其摆布。”当下冷哼一声,道:“仙子阅‘人’无数,在下心里怎想的,难道还能瞒过你吗?” 秋泠仙子听出宁枫话中含义,竟是俏脸一寒,调转过头,香肩微颤,似是在哀叹,又似再哭泣。 宁枫见状,大为后悔。这妖女姿容绝世,也算是少有的美人。她孤身一人,周旋于天子三都的贵族权侯之间,必然也十分辛苦。自己如此说她,实在大为不妥,犹豫片刻,支吾道:“那个……我不是有心的。” 话音未落,便见秋泠仙子回头,笑靥如花,看不出任何异样,道:“宁公子果然还是关心小女子的。” 宁枫被这妖女玩弄于鼓掌之间,心中气急,便冷冷道:“在下便是在路边见到一只蚂蚁,也会小心避过的。仙子莫要自作多情。” 秋泠仙子直直地盯着宁枫的脸庞,突然扑哧一笑,如檐铃脆响,煞是动听。 “好了,既然宁公子刚刚问了,那便说正事吧!” 宁枫侧耳倾听,秋泠仙子笑道:“宁公子你不必担心小女子。在魔门之中我是属于圣阳殿阳长老的人,并不受妖后管辖。” 宁枫大为诧异,不知这阳长老是何人?秋泠仙子淡淡道:“阳长老乃是当年神帝最为倚重之人,自神帝登仙之后,他便为圣阳殿代殿主,地位与妖后无二。” 想到魔教中还有如此多的绝世魔头尚未出现,不知他们又在暗中酝酿什么阴谋?宁枫心头一沉,大为担忧,但听起来这阳长老和妖后似乎并非完全同心,看来魔帝死后,魔教中也是派系林立,互有争斗,他日或许可以利用一番,或有奇效。 想罢宁枫又故意问道:“妖后李夜姗曾与魔帝阴阳双修,乃是魔帝的妻子。难不成那阳长老敢不服从她的命令吗?” 秋泠仙子默然片刻,微微一笑:“宁公子你是在打探我神门的情报吗?” 宁枫心思被看穿,脸色一红,搪塞道:“哪有?我是担忧仙子你救了我之后,被妖后怪罪,那我岂不是间接连累了你?” 秋泠仙子妙眸水汪汪的凝视着他,笑吟吟道:“是吗……”停顿片刻,又道:“宁公子既有此心,小女子感动的很。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便可保我在神门中无碍!” 第224章 太白(3) 宁枫见其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头咯噔一下,大觉不妙,只觉隐隐中似乎都落入了这妖女的圈套。他内心迟疑,思量一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在下可以帮你什么忙?” 秋泠仙子嫣然一笑,道:“这忙对宁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顿了顿,忽的白藕一般的玉臂向上舒缓,伸了个懒腰,又道:“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宁枫见其姿态妩媚,酥胸高耸起伏,裙衫的旖旎风光若隐若现,不由心中一荡。错开话题道:“天虎尊者为何还没有回来?” 话音未落,忽听百丈外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秫秫之声,隐有野兽低声咆哮。他心中凛然:“难不成魔教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秋泠仙子眉目间现出紧张之色,小巧如珍珠的鼻子微微耸动,忽的笑道:“宁公子不愧是妙应仙之徒,可以未卜先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虎尊者!” 宁枫微微诧异,他自幼时便修行道门的凝心法诀,神识敏锐之极。自己尚未辨出来人,为何这妖女却是如此笃定?便在这思量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虽刻意运灵放缓,但仍能感应出来人身形魁梧之极,正是天虎尊者。 秋泠仙子作了个俏皮的表情,忽的又凑上前来,笑道:“宁公子,此刻你们两个大男人同心一处,我一个小女子可不是你们的对手。你若是与天虎尊者合起来害我,我只好放声大叫了。” 宁枫听其言语中隐有威胁之意,不屑道:“在下可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既然仙子有恩于我,那我一定会与你一起,直到将答应你的事情完成为止。” 秋泠仙子嫣然道:“有宁公子这句话,那小女子便放心了!”当下口中默念法诀,纤纤十指上下翻飞,隐隐有微弱的彩光在其指尖闪烁。 宁枫只觉僵硬的身体又传来阵阵麻痒之感,几乎难以忍耐,很快那感觉又蔓延至喉咙,耳朵,他心中蓦然大惊,险些叫出声来。只见数十只灰色的小虫闪电般的从自己的口鼻、双耳爬出,逃命也似的顺着秋泠仙子的指尖,消失在她的皮肤之上。 骇然片刻,周身却浑无异样,怒道:“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秋泠仙子淡淡笑道:“宁公子抱歉了,之前小女子怕你一时冲动,对我不利,所以在你身上下了些石心蛊。不过你体内的鬼灵果然毒的很,我下了有近两百只,此时只剩下大约四十几只了!” 宁枫一惊,豁然明白。这石心蛊乃是一种极为奇异的蛊虫,平时以玉石为食,也无毒性。但若将其下在身体之内,便可以让人周身僵硬,不能动弹。他还记得幼时,师父妙应仙人给人治病时,为防患者忍受不了剧痛,也曾以此蛊入药。 但一想到之前有这么多蛊虫在自己体内爬行,他仍是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周身微颤。本以为自己难以动弹,是因为伤势未愈的原因,想不到也是中了这妖女的道。一时心头惊怒,难以自抑。 秋泠仙子似是知晓其心中所想,笑道:“宁公子堂堂男子汉,可别忘了自己刚说过的话哦!” 宁枫一怔,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但既已允诺别人,又岂能反悔?当下面色转冷,又见前方草丛晃动,天虎尊者大踏步走了进来,隐隐有焦急神色,不由问道:“天虎前辈,何事如此慌张?难道是魔教的人来了?” 天虎尊者讶异一声,道:“宁枫你伤势好了?那长生炼气壶果然有几分门道。”瞥了一眼秋泠仙子,淡淡道:“魔教的人尚在和太白仙争执,但双方互相忌惮,尚在对峙之中。不过确实有人在山中搜寻,似是在找我们的踪迹。” 宁枫惊讶道:“是魔教的人吗?” 天虎尊者摇摇头,道:“不是。瞧来人步法身形,像是太白仙座下。” 秋泠仙子也是大为惊奇,道:”太白仙身为神州九仙之一,听说又曾和妙应仙又隙,若是想要将宁公子据为己有,也极有可能。只是他们怎么知道宁公子已经逃脱了神门的掌控呢?” 天虎尊者叹道:“我曾在太白山修行,与太白仙打过几次交道。此仙终生修行于太白山,不仅实力超群,乃天下有数的宗师,更兼智谋无双,极难对付。“顿了顿,看向宁枫。又道:”当年即使妙应仙已入了圣道修为,一时竟也奈何不了对方。太白仙反而利用妙应仙仁慈心软的性子,数次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好在妙应仙大度,也不与他们计较,只是在山上寻了一处山洞采药炼丹,随后飘然离去。” 宁枫听其讲述起师父的事迹,不由暗暗倾慕向往,便连一向喜欢讥讽天虎尊者,与其抬杠的秋泠仙子也难得的现出崇敬之色,不发一言。 听了片刻,他忍不住又问道:“天虎前辈,那你又是如何遇到师父的?为何又要跟随他一起炼丹救人呢?”他原本还想问天虎尊者为什么后来又加入了魔教,但思虑一番,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天虎尊者肃穆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欢欣,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良久道:“那时我尚是太白山的一条斑斓白虎,虽具天生神力,但初时不过是吓吓那些弱小的灵兽飞禽罢了。哪想到经过日复一日的修炼,吐纳玄德洞天的天地灵气,实力突飞猛进,有时候即使遇到太白仙的座下真人,也能斗上一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久而久之,我的名声传遍了玄德洞天,许多灵兽都奉我为王。我那时修为初成,只以为天下间少有敌手,便一口答应下来,最盛之时,麾下有千头猛虎,百条蛟龙,横行太白山,有时候甚至虐杀山下的无辜百姓,比今日的魔教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枫闻言暗叹,天虎尊者身为龙之子狴犴的转世,血统纯正高贵,自非普通灵兽能够比拟。而且听其言语,已是对当年胡作非为的行径颇为后悔,心头越发对其加入魔门一事好奇起来。 天虎尊者继续道:“那时麾下凶禽猛兽无数,但我依然潜心修炼,没有多加管教。终于一日,有一个白须白眉,仿佛从画中走来的仙人,来到我修炼洞穴之中,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严加斥责,历数我二十大罪状,还说要将我封印,以赎罪过。” 宁枫心头暗想:“这应该就是神州九仙之一太白仙了!” “平日里麾下猛兽都呼我为天虎大王,尊敬崇畏,哪里有人对我这般蛮横无礼?当时我便大怒,冲上去与其斗在一起,不想五十合不到,便败下阵来。我心有不甘,便化作狴犴虎身,却听对方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远古神兽的后裔,怪不得勇猛异常。可惜你这般为非作歹,岂不是堕了龙祖的威名吗?’话音刚落,其身侧便有一真人洒出数十颗浑圆晶球,太白仙纵剑掠起,唰唰击出无数白色光圈,将那晶球轰的粉碎。只见那些裂开的光华交织连接,竟成一漫天大网,将我笼罩于其中。” 宁枫、秋泠仙子两人闻言皆是啊的一声,仙子娇斥一声,笑道:“这太白山枉为神州九仙,竟使出这等不光彩的手段!”宁枫虽不言语,但心中想法也是一般无二。 天虎尊者叹道:“那时我心头愤怒之极,不停咆哮,满山皆震。太白仙御使丝网缓缓收缩,笑道:‘贫道念你身份特殊,修行不易,遂用这云白山蛛的丝网将你缚住,若不然,贫道怕刀剑无眼,误伤了你!” 两人闻听,大为惊讶。天虎尊者的修为虽未至天道,但也差之不远。放眼天下,能够将其打败的不过二三十人,想不到这太白仙口气竟如此狂妄。不过宁枫转而想到后来太白仙竟然能和师父周旋,其所说倒也不全是妄言。 “我被太白仙抓住以后。麾下灵兽顿时散逃,在方圆百里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太白仙屡次下山围剿,却都不能尽数斩灭。忽有一天,一布衫芒鞋,腰携碧玉葫芦的仙人降临山中,面见太白仙。” 天虎尊者见宁枫神色动容,隐有悲切之色,叹道:“不错,此人正是你的师父,曾经的玄门神帝,天医妙应仙人。” 忽见秋泠仙子拍手笑道:“传言妙应仙慈悲宽恕,而太白仙却颇为乖戾,我行我素。他二仙撞至一处,要有好戏看了!”转眼看到宁枫不悦的目光,咯咯娇笑,随即闭上了嘴巴。 天虎尊者续道:“妙应仙寒暄一番,便称献上一计能让方圆百里的妖魔尽数俯首。太白仙大喜,忙问何计?” 宁枫心念一动,脱口道:“师父是恳求太白仙放过天虎前辈,是也不是?” 天虎尊者讶异一声,露出赞赏神色,点头道:“不错!妙应仙称山下灵兽凶禽数量极多,凭借一人一派之力绝无可能斩除。况且这些灵兽虽恶,但也是先天生灵,如果尽数诛杀,实在有违天道。而如果将我放过,却可威慑山林,那些凶兽必然不敢再作乱。” 秋泠仙子赞了一声,笑道:“天医妙应仙人不愧是神帝,不仅心怀天下,更是智计百出。宁公子,你可与你师父差得远啦!”宁枫听其对师父表达敬佩之意的同时,还不忘挖苦自己,不由暗中苦笑。 “太白仙虽知妙应仙的计谋定有奇效,但嘴上却不甘示弱,称我作恶多端,乃不世出的魔头,若将我放出,不仅太白山将生灵涂炭,更有甚者,会累极天下……反正尽是些夸大之言。妙应仙微笑聆听,不发一言,最后见太白山固执己见,叹了口气,方才出手,不过三十几招,便击飞了太白仙的青虹宝剑,顺而将封印在剑中的我释放而出!” 秋泠仙子闻言咦的一声娇呼,面露疑惑的神情。宁枫与其妙眸对视,便知道其心中所想。这太白仙位列神州九仙,即使修为不敌妙应仙,也当去之不远,为何会在三十招就败下阵来?难道…… 宁枫踟蹰片刻,说道:“封印之法破除极为艰难,师父他老人家虽负不世修为,但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找出解印的方法,难不成当年太白仙是故意将天虎前辈放出的?” 秋泠仙子笑道:“太白仙定然是不愿向妙应仙示弱,这才借打斗之名,露出破绽。” 天虎尊者脸上露出些许惊奇,良久才道:“如此说来,的确大有可能。我当年记恨太白仙,竟没有想到此点。” 宁枫心中慨然,思忖:“也许是天虎前辈太过于仰慕师父,对其敬若天人,这才没有多想。” 三人正谈论间,各自倏然心神一凛,感觉到百丈之外,一股强大的气息正自袭来,速度极快。 第225章 太白(4) 天虎尊者陡的身形凝起,一身龙气汹涌而出,将三人笼罩其中。宁枫也双手紧握,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来人若是魔门,恐怕今日三人绝难走出太白山了。 唯有秋泠仙子笑意盈盈,浑无惧意,反是直直地看向宁枫,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是时,忽听一个男子笑嘻嘻的道:“刚才还察觉有修灵高手的气息在此,怎的突然不见了,难不成已经逃走了?” 其音落下,片刻后才有一沉浑男声道:“定然如此,我们得赶紧去别处看看,莫要让他们逃脱了!”话音一落,便又听一阵秫秫的轻微的脚步声,似是已经远去。 宁枫不由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这几人是谁?竟散发出如此强的冰冷寒意,其中一定有一个使剑高手!”宁枫擅使峨眉剑法,后又创出清净无影剑招,对于剑之一道已是强者之列,是以远隔百丈仍能察觉那凌厉剑意。 天虎尊者摇摇头:“我也不知。百年前我在太白山修行的时候,从未见到山中有如此人物。”又感应片刻,道:“这几人气息变弱,想来是已经到别处去了。看来除了魔门,太白仙座下真人也在搜寻我们。此地已然不安全,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宁枫闻言屏气凝息,随其走出草丛。身后秋泠仙子犹豫片刻,也紧紧跟上。 三人刚走出草丛,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想不到堂堂狴犴化身、妙应仙之徒,竟如此天真,随便一诳,便上当了!”笑声带有戏谑之意,似是对自己的引蛇出洞之谋大为自豪。 宁枫悚然一惊,募的回头,只见从一株大树身后,走出三名男子。中间一人身着紫袍,遍布华丽闪电纹路,腰间挎着一柄紫色宝剑,尚未出鞘,便已发出凌冽的剑光,周遭花草树木竟被剑意所摄,尽数萎缩下去。 左侧那人面色平淡,双目深邃,但脚下虚浮,修为平常。宁枫正猜测来人身份,却忽觉一道厉芒袭来,抬头一望,却见是右侧那人的炯炯目光,此人身形七尺,穿有青色布衣,面目俊朗挺拔,英气逼人,修为更如平静碧波,深不可测。 刚才天虎尊者明明已祭出灵罩将己方气息隔绝,这三人如何察觉?又是如何能够藏身附近,而瞒过天虎尊者的探查的呢?宁枫、秋泠仙子暗暗凛然,全身戒备。 眼见被这等高手拦住去路,宁枫心底一沉,暗暗传音道:“右侧两人修为如此之高,难道便是太白仙?” 天虎尊者传音回道:“不是。中间这人我曾经见过,当是太白仙的掌剑真人,其腰间所挎之剑为紫电,位列当今天下十大名剑之列,与另一柄青虹并称。至于右侧之人,却并不认识。” 秋泠仙子蹙眉思量,像是也被来人的绝高修为所震,娇容中隐有慌张惊乱。 三人传音中,那紫袍人哈哈一笑,道:“天虎尊者,你我有一面之缘,应当不曾忘却吧?想不到数十年之后,你竟离开了妙应仙门下,加入了魔教,果然不负太白仙当年的谶言,今日被我等撞见,休想再逃出命去!” 天虎尊者冷冷道:“紫电真人,当年你被我虎啸所震,吓得连剑也丢了。今日一见,这么多年你的修为却没有丝毫进步,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紫电真人毫不着恼,大笑:“威严肃穆的狴犴天虎竟也口出讥讽之语,看来你跟了妙应仙,大有收获!哈哈!” 宁枫于一旁听其对师父隐有不敬之意,按捺不住,冷道:“此刻太白仙正与魔门争斗,你三人不前往帮忙,却来山间闲逛,难不成是胆子太小,所以伺机逃命吗?” 紫电真人循声看来,上下打量,笑道:“伶牙俐齿的小子,想来便是近年来风声雀起的妙应仙之徒了。这一见,却是如此浅薄之人,让贫道大失所望!。”话语间摇头晃脑,似是颇为惋惜。 宁枫听其出言刻薄刁钻,不愿多费口舌,当下冷哼一声,并不应答。 忽听秋泠仙子娇然一笑,看着左右二人道:“若小女子猜的不错,这二位定然便是当朝宗尚书麾下的谋士李客和剑圣裴旻了,果然一文一武,绝代双骄,名不虚传!” 其口中所说的“宗尚书”乃是武皇重臣宗楚客,此人擅溜须拍马,得登六部尚书之位,为人所不耻。但其弟宗晋卿却身负修为,炼一灵宝金光鞭,曾在白马寺青山山腹中对宁枫大打出手。而宗楚客麾下有一文一武两人,文者李客,智谋无双,为宗楚客平步青云屡出奇计。而武者裴旻,号称剑圣,人都传言,其单以剑*,已然是超凡入圣,世间莫有能敌。 宁枫也精擅剑法之道,不由暗中细细打量。 紫电真人闻言脸色一变,讪笑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太白仙虽已归顺于朝廷,但在江湖上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此刻被人一言点破,不由露出些许尴尬神色。 却听那李客轻摇画扇,淡淡道:“恕在下眼拙,一时竟未认出曾经的三都花魁,现今的魔教妖女,秋泠仙子羽驾太白山。”他和裴旻既是太白仙的弟子,也是宗尚书的门客,偶尔也与朝廷重臣交游,见过秋泠仙子也不奇怪。 秋泠仙子闻言咯咯娇笑,露出妩媚勾魂的目光,在场众人见之,皆是心神一荡。她朱唇微启,笑道:“李公子素来修行于太白山,为何会认识小女子呢?难不成曾经……”言罢竟脸色一红,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李客见状颇为尴尬,干咳数声,才道:“仙子之名响彻三都,区区在下虽为修道之人,也曾在神都闻听大名,但并不曾得见真容。”其囧态让宁枫等人暗暗失笑,但忽见那裴旻目光一闪,寒意毕现,众人这才止住笑意。 紫电真人忙来解围,笑道:“谁说朝廷臣子便不能加入道门洞天的,李兄和裴兄一心向道,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入了太白仙门下,专杀尔等魔教妖徒,若是就此束手就擒的话,或许本真人可以让你们少受些皮肉之苦。”说话间双目看向天虎尊者,鄙夷之态尽显。 天虎尊者浑不介意,沉声道:“我和仙子乃魔教中人,自是无话可说。但宁枫他却是玄门神帝妙应仙之徒,你们身为太白仙座下,难道不应该护其周全,为何却落井下石!” 紫电真人嘿嘿一笑:“什么狗屁玄门神帝?我太白山可从未承认过。当年妙应仙那厮仗着奸计,侥幸将你救出,今日可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宁枫听其辱及师父,心中急怒,他自负己方三人皆是地之道大乘的修为,眼前太白仙未至,当是有胜无败的境地。但对方咄咄逼人,似是志在必得,不由也生出几分狐疑。当下冷笑问道:“在下有一疑问,不知真人可否解答一下?” 紫电真人性极自傲,以为宁枫已经认输,便笑道:“无妨,小子有何问题便说出来,贫道指点你一番!” 宁枫淡淡道:“太白仙既为玄门宗师,又已归顺朝廷,理所应当铲除魔教,为天下除此恶。为何你三人却在暗中来搜寻我们的踪迹,难道你们早有预料?”秋泠仙子和天虎尊者两人闻言一怔,这才发觉其中颇多疑问,难以理清。 紫电真人自负胜券在握,笑道:“慈恩寺道佛魔三教之战早已传遍天下,妙应仙之徒被魔门捉住更是人尽皆知。贫道听说妖后下一步便是前往昆仑山,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太白山却是西行昆仑的必经之路,算算时日,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故意顿了顿,又道:“后来又听闻狴犴天虎也跟随妖后左右。贫道便猜到他会借机救出妙应仙之徒,便向太白仙献计让其拖出魔教众人,随后贫道和李兄、裴兄一起,前来堵截尔等。” 鹰隼一般锐利明亮的目光又看向天虎尊者,笑道:“果然不出贫道所料,在太白主峰之上的魔教众人中,怎么也寻不见狴犴天虎的踪影。贫道借紫电之光,早已照出此山头灵兽奔逃,禽鸟飞尽。天虎,想不到数十年之后,你在太白山上仍有如此威风!” 宁枫等人闻言皆是凛然,眼前这紫电真人虽贼眉鼠目,见之不喜。但其智谋之深,当真令人胆寒。竟能区区几步,便将魔教如此多的绝世魔头玩弄于鼓掌之间,待他们回过神来,早已来不及了。 瞧紫电真人洋洋自得,那谋士李客也露出些许傲色,想来此计或许是两人合谋而出,饶是如此,也是精妙之极。 时隔数十年,又一次落入对方圈套,天虎尊者直气得虎躯颤动,龙威爆发。反是宁枫和秋泠仙子对视一眼,一时竟心有灵犀,想至一处了。 宁枫虽惊叹对方智计,不过这紫电真人狂妄之极,显然以为己方三人已是瓮中之鳖,但此间有天虎尊者近天之道的高手,又有自己和秋泠仙子地之道的修为,对方如何能胜?况且魔教群妖心狠手辣,妖后行事更是不择手段,到时候发现自己已然逃脱,说不定勃然大怒之下,会牵累太白山上的道人。这紫电真人为何却毫不担心? 太白山为道家玄德洞天,妙应仙又曾在此采药炼丹,宁枫不愿这等福地惨遭魔教屠戮,忍不住道:“紫电真人,魔教此来势大,你若抓住了我,不怕魔门妖后雷霆震怒,对太白山不利吗?” 紫电真人哈哈一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只要贫道将你们擒获,再将天虎尊者交还魔门,称妙应仙之徒御风术高明,侥幸逃脱,那时魔教定然迁怒于天虎。如此一来,太白山既可坐拥妙应仙的徒儿,获得太清真诀,又可借刀杀人,除掉天虎魔头,至于秋泠仙子……嘿嘿!”脸上露出些许淫邪之色,不时吞咽口水,丑陋之态毕现无疑。 “如此一石三鸟之计,也唯有贫道才想得出!”说罢哈哈大笑! 一旁的李客眉头微皱,不由附身道:“真人,这秋泠妖女浑身蛊毒,不好对付,不如一刀杀了了事。若是贪图美色,坏了太白仙的好事,恐怕……” 紫电真人不屑笑道:“鲜花有刺,又岂能见之不采?贫道自有计谋,让这妖女乖乖就范!” 秋泠仙子目色一冷,把玩着手中的落影追魂扇,语气森寒,冷笑道:“是么?紫电真人?” 第226章 太白(5) 宁枫见状不妙,若此刻三方斗至一处,难保不会引来魔门,此番唯一之计,还是让对方知难而退最好。 当下思虑一番,冷笑道:“紫电真人这一手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不愧是太白仙门下。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言罢脸色低沉,作叹息状。秋泠仙子也收起笑意,玉立一旁。 紫电真人眉头皱起,冷笑道:“怎么?你还能有脱身之计?” 天虎尊者本欲化为狴犴之身,以迅雷之势逃离此地,但见宁枫暗中手势,不由将信将疑,双拳微松,伺机等待。 宁枫暗暗稳定心神,沉声道:“紫电真人算无遗策,我等哪里还有什么脱身的计谋。只是我尚在慈恩寺的时候,便和窥基大师、五岳剑派的任真子和远在昆仑山的师兄天罡仙议定,准备集合道佛两派,对付魔门。你太白山竟为了区区私怨,枉顾天下安危,难道就不怕道佛中人群起而攻之吗?” 太清派自妙应仙归隐之后,便一直避世修行,不问世事,宁枫之前虽与窥基大师、任真子有过商议,对于太清门的态度,却一直难以把握。天虎尊者性子耿直,不由面露疑惑之色,虽稍纵即逝,但已被李客看在眼中,不过他面色淡然,却不言语。 紫电真人嘿嘿笑道:“你这小子当真是榆木脑袋,贫道既然能告知魔门你逃脱的消息,便也能拜会太清门,告诉那天罡仙,你被魔门抓住的消息。只可惜当他们路经太白山的时候,太白仙穷智竭谋,也未能将你救下,却不小心抓住了魔门护法狴犴天虎和秋泠仙子……”言语未落,便又淫笑起来,目中现出*,道:“待贫道一亲芳泽,再将你交给太清门,杀之以震魔教。嘿嘿……我太白山不也成了道门楷模了吗?” 秋泠仙子妙眸露出惊色,娇容却仍笑意盈盈,嫣然道:“紫电真人若有此意,何不早些便前来三都,妾身必沐浴梳妆,扫榻相迎,何必等到今日?” 紫电真人被其挑逗,双目泛出红光,喉咙中涎水吞咽,声音沉沉道:“你这妖女虽阅人无数,但看来还不知男人的快乐,送上门的岂能有抢来的有韵味?”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宁枫双目一寒,心中愤怒之极。这紫电真人虽为神州九仙太白仙座下真人,但其卑鄙无耻,却比魔教尤胜。但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智计深沉,算无遗策,当真令人胆寒。 对付这样的阴险狡诈之辈,即使是聪明如宁枫、秋泠仙子,一时竟也束手无策。 紫电真人半晌不见回应,不耐道:“如何?若还负隅顽抗的话,贫道立马大叫一声,引得那妖后和白天公过来,看你们是怎样的下场?” 天虎尊者和秋泠仙子面色齐齐一变,他们在魔门之中地位颇高,自然知晓派中对于叛徒的处置手段,那般滋味,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枫看在心中,暗暗焦虑愤懑,却想不出应对之策。 忽听李客附耳紫电真人传音道:“真人,太白仙吩咐,只需抓住这妙应仙的徒儿即可,莫要平生事端。而且这狴犴天虎和秋泠妖女实力皆是上乘,我们未必可以一举拿下。” 也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见紫电真人这般行径,心头不屑。传音之时,其唇边翕动竟面朝宁枫,一览无遗。 宁枫见之心头一跳,不由看向这面目深沉的当朝谋士,但见其目色平淡,好似没有意识到一般。他暗暗疑惑:“难不成他在有意帮我们?” 思虑间,便见紫电真人面色转厉,腰间紫电神剑铿然作响,光芒斜射至一旁巨树之上,竟在瞬间洞穿而过。他傲然笑道:“有贫道在,区区魔门护法何足挂齿?若不是看在这小子同是道门的份上,贫道早便出手了!” 宁枫见他说话之间,目光却不时地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裴旻,心下恍然:“看来我所料不错,对方修为最高的,恐怕是这个号称剑圣的人!而且不管李客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紫电真人的无耻行径,必然没有经过太白仙的允许,如此一来……” 他脑中一动,佯叹道:“此次落入真人的手中,我们无话可说。”眼见紫电真人面现喜色,忽而话锋一转,道:“只是师父曾经教导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便是战死这里,也绝不会屈服于人。” 紫电真人大怒,冷笑:“那贫道便引来妖后,看你们怎生逃脱?听说魔教对付叛徒,不仅是千刀凌迟,更是万蛇加身,嘿嘿,贫道还没有见识过呢?” 天虎尊者和秋泠仙子各自身形一震,宁枫知晓此言非虚,暗自凛然。但对方背着太白仙,横生事端,恐怕也不愿意声张,当下强笑道:“如果那样,也是我三人命运使然,无法更改。但我临死之前,说不定一个紧张,将你紫电真人的计谋和盘说出,不知魔教会作何反应呢?” 紫电真人一惊,笑道:“魔教那些妖人修为不低,这么多年来却一事无成,连一个妙应仙都对付不了。看来都是一些愚笨之辈,有贫道三寸不烂之舌,他们不知是信你们多一些,还是信贫道多一些?” 宁枫毫不慌乱,道:“论计谋,论口才,我们自然不是真人的对手。但事实胜于雄辩,听说魔教中有一奇丹,称作是‘初婴丹’,人若是服下,便纯真如初生婴儿,不能说一句谎话,否则必喉咙肿胀,窒息而死。真人即使舌灿莲花,也敌不过此丹的威力!” 紫电真人面色剧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的计谋岂不是暴露在魔教之下了?魔门势大,当年即使败于妙应仙的奇谋,但这么多年,却没有没落,反有死灰复燃之势。即使是当今武皇,也不敢对之斩尽杀绝,免得引来大乱。太白仙虽为神州九仙之一,又岂能以一山之力与之对抗? 他眼珠一转,锐利目光直射宁枫,笑道:”胡说,天下间哪里有这种丹药?” 宁枫见其现出俱意,当下添油加醋道:“怎么没有?古时西荒有一讹兽,喜欢骗人,若是吃了这种灵兽的肉,便再也无法说真话了。而在讹兽生活的岛上,却有一种奇树,称为婴木,树上结的果子,状如婴孩,五官俱全。若是吃下了这种果子,便不能说谎。” 妙应仙当年云游九州海外,采集了无数稀有灵药。况且宁枫此言半真半假,令人难以分辨,饶是紫电真人聪明绝顶,也不由信了几分。 “后来有海鸟衔着婴木的种子,漂洋过海,来到中土。这种奇木便也在九州落地生根,魔教的人偶然发现,将其采下,配合多种灵药,炼成此丹!秋泠仙子,你定然见过这种丹药,不如讲给紫电真人听听!” 秋泠仙子冰雪聪明,早已知晓宁枫的计谋。当下咯咯娇笑道:“想不到宁公子竟也知道此丹。当年青木殿主身份暴露时,神后勃然大怒,让青木殿的每一位护法都服下了初婴丹,测出他们说出真话后,便一一施以酷刑,受尽折磨而死,其状真是惨不忍睹。” 紫电真人闻言面色大变。他虽深居仙山,但也知魔教幽木魔君乃是朝廷的间隙,他叛逃之后,麾下青木殿近十位护法皆无故惨死。此刻听秋泠仙子亲口说出,不由惊疑万分。 天虎尊者忆起青木护法之事,不由露出些许悲痛之色。紫电真人知晓狴犴天虎性情耿直,绝不会撒谎,见他如此神情,更是对宁枫再无怀疑。 宁枫如释重负,微风一吹,后背都是冷飕飕的汗水。对付紫电真人这般奸诈多智的人,也唯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办法了。轻松之余,忽见紫电真人目光转厉,腰间宝剑嗡嗡颤动,他心头大惊,暗叫:“不好,这厮要动手!” 尚未来得及提醒天虎前辈和秋泠仙子,那紫电宝剑已然出鞘,一道灼目的紫芒爆然射出,直冲上天。奇怪的是,却在头顶十几丈的位置停了下来,仿佛有一道难以突破的屏障。 宁枫顾不得这些,云歌剑也铿然出鞘,白光灿然,与紫芒斗在一处。 余下四人各自一惊,捉对厮杀。天虎尊者刚欲上前救助宁枫,却已有剑圣裴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银光乱舞,剑气纵横,鬼魅难测。天虎放声一啸,化为狴犴之身,高达三丈,周身毛发如戟,巨尾如龙蛇狂扫,四周草木翻飞,裹挟着花香,卷卷烟尘。 宁枫见这剑圣果然名不虚传,其剑道精妙,绝不下于峨眉剑法,一时竟与天虎斗得难解难分。 另一侧,秋泠仙子也御使落影追魂扇,五芒齐聚,美人曼舞,香风奇袭。不过三招,已将李客击伤,鲜血四溅。仙子正欲将其擒住,忽见李客嘴唇翕动,也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只见秋泠仙子面色一怔,咯咯娇笑,出手突变得绵柔无力,再无杀意。 这一分神,宁枫便觉双臂一麻,已被紫电迫在近身。再稍进几寸,恐怕胳膊便不属于自己了。他心头大凛,不敢三心二意,全力祭起九易心法,将云歌剑使的圆练自如,变化无穷。但紫电不愧是天下名剑之列,不管自己剑势如何变化,对方都以快为要,疾如闪电,凌厉妖异,肉眼几乎难以分辨,恐怕再过十数招,便要落败。 紫电真人占尽上风,哈哈笑道:“云歌剑?看来江湖传闻也不全是假,清净佛那老尼姑真的将神剑传给你了。今日贫道要看看,紫电、云歌,孰锋孰利!”话落,忽的顿足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芒,仿佛人与剑已然合在一处。 宁枫大惊失色,这妖道不愧是太白仙座下,竟已修到剑气互御的境界。他这两年来精于剑法,追求变化,原以为已经慢慢触摸到了剑道的极致。这一番争斗,才知自己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当下弃去巽风、赤火等九灵中擅于变化的部分,专以坤地防御周身,兑泽运在剑锋之上,陷没对方攻势。如此一来,虽速度大减,不能跟上对方,但防御的滴水不漏,饶是紫电剑锋利,也无可奈何。 紫电真人大怒,讥笑道:“小子只会躲在乌龟壳里吗?有本事与贫道以剑对攻!”言罢剑势更疾,但终究突破不了九易心法。 三方正斗间,忽见远方高空涌出一片炫光虹彩,便如流星闪烁,爆裂开来,转而一股汹涌劲风横扫当空。宁枫大惊,思忖:“不好,魔教和太白仙必然已经动手。太白仙修为虽高,但寡不敌众,若其落败。让妖后寻到这里来,天虎前辈和秋泠仙子哪里还有命?” 心中一横,更加惊怒。当下撤去坤地之灵,以兑泽卷起一个剑圈,瞬间将紫电剑围在其中。紫电真人冷笑道:“雕虫小技!”紫芒停顿片刻,便破之而出。但就在这片刻之后,宁枫已运转定灵珠,刹那间灵力奔涌,流于周身,浑身力量似火山迸爆。他面对紫电锋芒,不闪不避,云歌剑的透明剑身闪过一道奇异的色彩,直直朝紫电真人的胸膛击去。 紫电真人嚣张跋扈,哪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剑法?他不愿两败俱伤,急忙撤剑,但宁枫此招裹以震雷和赤火双灵,摧枯拉朽,瞬间银光电闪,已将紫电真人的衣衫卷成碎片。 当是时,剑圣裴旻和李客齐声大叫:“太白仙人!” 第227章 太白(6) 耳边闻得太白仙之名,宁枫等人大惊之色,此刻云歌剑的锋芒已在紫电真人左胸寸余处,若再前进分毫,便立刻贯穿心脉,神鬼难救。片刻之后,云歌剑光芒一黯,已是撤了回来。 他暗暗叹了口气,将来对抗魔门,或许还需要太白山的帮助。此刻结下这样的仇敌,绝非明知之举。 天虎尊者一声低吼,募的身形缩小,恢复人身,与秋泠仙子并肩立于宁枫两侧。三人四下张望,寻找太白仙的踪影,但见周遭满地狼藉,诸多巨木拦腰折断,碎屑横飞,连鸟兽也四散奔逃,哪里有半个人影? 宁枫讶异之极,却看到李客略带慌张的扶起面色煞白的紫电真人,检查伤势,而裴旻却仗剑在前,凌厉目光直射三人。 秋泠仙子也狐疑片刻,娇笑道:“素闻剑圣裴旻素来率直慷慨,豪爽仗义。但今日一见,令人失望。不仅相助紫电真人这样的卑鄙之徒,更是情急使诈,连小女子都感觉不耻。” 裴旻面不改色,手中长剑虽不是神器灵宝,却在其灵力激发下,闪烁刺目光华。 天虎尊者目光却跃过裴旻,盯着兀自喘息的紫电真人,露出不解之色。宁枫暗暗传音,却听其回应道:“奇怪的紧,这紫电真人身为太白仙的弟子,数十年来修为却不涨反退,刚才若不是借住紫电神器之力,绝不是你的对手。” 宁枫不知其言中何意?细思片刻,忽然啊的一声,脑中闪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却听秋泠仙子笑道:“紫电真人,宁公子大人大量,没有取你的性命。你若还顾忌太白山的脸面,就不要再纠缠了!”紫电真人没有回应,刚才云歌剑那一招虽未击中,但赤炎、震雷双灵岂是小可,已然伤了其心脉。虽吃了怀中丹药,却仍调气疗伤,说不出话来。 三人对视一眼,闪身后退。那李客、裴旻二人却不阻拦。宁枫松了一口气,御使洞天术,直冲上天。刚飞过十几丈,忽觉一股绝大的阻力扑面而来,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当头笼罩。 他以为有人突袭,暗自凛然,急忙回身反旋,又回到树林中。天虎尊者却咆哮一声,尾随在后。 紫电真人嘿嘿冷笑,撑着站起来,道:“还想跑?咳……就在刚才那片刻,贫道已经放出了近百只云白山蛛,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算你们机灵,否则早就被蛛网缠身,不能动弹了!” 云白山蛛是太白山上的一种奇异灵兽,此珠体大如斗,浑身雪白。虽不会主动攻击过往行人,但其所织的网坚韧之极,在山间树林中密布,远远观之,恰如朵朵白云。当年太白仙用以缚住天虎尊者的丝网,也是以蛛丝精炼而成。 宁枫等人大怒,对方不仅咄咄逼人,更处处设下诡计,防不胜防。他不由有些后悔刚才剑下留情,若是一招刺死这妖道,岂不是一了百了了! 他按捺心头怒火,忽然笑道:“我以前一直听说,太白仙智勇双全,修为虽不是九仙中最强,但论及实战,却在佼佼之列。”秋泠仙子也道:“当年神后大人与众殿主商讨魔门复兴大计时,将天下的道佛高手排了次序。太白仙仅次于妙应仙、窥基大师、天地仙师、赤天国师四人之下,位在第五。” 紫电真人面色稍复,冷笑道:“小子,现在才来拍马屁,已经来不及了!” 宁枫毫不退让,道:“我只是在想,若是紫电真人不幸化羽登仙,太白仙损失一员智将,是不是还能如以前一般令人敬畏呢?” 紫电真人气急,道:“刚才贫道一时大意,这才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只可惜你与你那师父一样,都是妇人之仁。嘿嘿,你是不是已经后悔刚才没有痛下杀手了?” 宁枫笑道:“我侍从天医妙应仙人,杀人何须刀剑这种利器!其实就在刚才争斗之时,你的奇经八脉早已被我震碎,如果不信的话,用手指按一下胸前的膻中穴试试。” 李客忍不住提醒道:“真人,小心有诈!”紫电真人不耐的摆摆手:“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诈?”忍不住按了一下穴位,咦的一声,面色突然大变,但他故作逞强,身形颤动片刻,才将疼痛压了下去。 宁枫见一计得逞,暗喜,又笑道:“你再按一下关元试试?” 紫电真人下意识地手指顺势向下,忍不住大叫:“奇怪,奇怪……” 宁枫续道:“真人若还不信,再按一下曲骨,期门……”一连说出了十几个穴位的名称,紫电真人循声接连点去,脸上越来越是惊骇,呼痛不已。 天虎尊者暗暗不解,天下间除了毒药之外,但凡刀剑、术法攻击,皆是一招即中,立竿见影,哪有这等间隔伤人的仙术?秋泠仙子却咯咯娇笑,隐隐猜到其中玄机。 原来宁枫剑锋指向紫电真人的胸腹时,虽及时收手,但少许劲气仍通过穴位贯入其经络之中。紫电真人一时难以将外来灵力吸纳,但其修为平常,却也没有发觉。在宁枫的引导下,循着经络走向接连点按,登时将灵力迫入穴位之中。 而人体穴位乃本身灵力流动郁结之处,两种灵力一冲突,自然有肿胀刺痛之感。 这些其实是妙应仙所著《千金方》中的穴脉药理,一般用以治病救人,而且外力不需调治,一日过后自会消散。紫电真人虽智谋无双,平时也多有炼丹,但于医药一道终究与妙应仙相距甚远,又怎能猜到其中关窍? 宁枫悄悄在地上捻起数个泥丸,置于掌心,笑道:“真人所受的伤势,除了我手中的‘九窍丸’,再无药可解。怎么样,若是撤去云白网阵,这几枚丹药就归真人所有了,若不然……嘿嘿……”作势欲将药丸震碎。 紫电真人自负骄傲,惜命无比,见状大叫:“等等……”脸色灰白,再无刚才的嚣张气势,淡淡道:“云白山蛛的丝网坚韧无比,只有太白山的独门秘法才能解除,不过网阵的东南方有一缺口,你们可以从那里走出。” 宁枫大笑:“多谢!”天虎尊者和秋泠仙子对视点头,便御风而起,朝东南方飞去。身后紫电真人叫道:“你们怎能出尔反尔,还没有将九窍丸给贫道呢?” 宁枫回首笑道:“莫急。真人足智多谋,计策百出,我不得不留点保命的法子,还望真人海涵。待我们逃出太白山,自会派遣飞鸟将药丸送过来。” 紫电真人闻言面色大变,一咬牙,忽然撇下李客和裴旻二人,御风直上,叫道:“贫道想起来了。这云白网阵弯路颇多,若没有带领,怕你们走不出去。贫道便好人做到底,做一回领路人!” 宁枫和秋泠仙子见状不由暗笑,这诡计多端的妖道果然暗中又有诡计。不过看他好似变了个人,被骗的团团转,心中也觉得颇为好笑,当下道:“既然真人如此好客,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伫立半空,微笑看着紫电真人一脸不甘的神情,跃上十丈的高空,左右穿梭。 宁枫暗暗记住其飞行轨迹,正要尾身上前,忽见天空闪过一道白色身影,他不由讶异看去。来人身着白色道服,双袖领间绣着数条青色的光芒,透过重重巨木枝叶看去,简直像谪落仙人。 天虎尊者身形一震,肃穆脸庞上露出恨意。宁枫瞬间恍然:“难道此人才是太白仙,他不是应该正按照紫电真人的计谋,拦住妖后等人吗?为何会在此处?” 太白仙面上有一丝慌乱,没有看到枝叶下的宁枫三人,只是朝着紫电真人道:“东太白,你去抓那妙应仙的徒儿,为何用了这么久?人呢?” 宁枫心神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太白?他难道是在叫紫电真人?秋泠仙子也目露不解之色。唯有天虎尊者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空中两人身上来回扫动。 紫电真人见太白仙前来,面色一喜,转而又没好气地道:“这小子狡猾的很,已经逃了。”说罢又向后一扫,未见着魔教追兵,道:“妖后和白天公呢?” 三人闻言哗然,这紫电真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哪里像是对师父,分明是对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 太白仙喘过一口气,惊慌道:“那妖女修为突飞猛进,比上一次见到更加厉害,贫道只好以山门法阵挡了一会儿。恐怕过不片刻,便要追来。” 紫电真人本以为自己计谋天衣无缝,但此刻两方受挫,大为沮丧,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除了妙应仙,你就是天下第二吗?怎么现在连一个区区妖女都挡不住?” 太白仙也大怒:“你还说我?一个无名小子都抓不住,莫不是你贪图秋泠仙子的美色,反过来中了别人的诡计了吧?” 宁枫和秋泠仙子面面相觑,这一师一徒竟然在空中吵了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两人心头大为不解,却忽听天虎尊者咆哮道:“我知道了。你们二人一起,才是太白仙!” 太白仙闻听天虎声音,惊讶道:“原来人还在这里!”叮的一声脆响,已然拔出青虹剑,正欲出招。却被紫电真人拦了下来,朝下冷笑道:“果真是愚笨之极!妙应仙当年便看出来的事情,你到今日才觉察!不错,太白仙本就是两个人!” 直到此刻,宁枫方才恍然大悟。思忖:“我早该想到了。这紫电真人修为不过地之道,若非身份特殊,哪里能够掌管太白山镇山宝剑青虹紫电其一?而且太白仙若真以一人之身,兼有绝世修为和无双计谋,那又何至于这么多年来,蛰居小小的太白山之中?看来,此间最愚笨的,是我才对!” 第228章 逃亡(1) 原来,东西太白本是一对兄弟,二人自小被父母遗弃山中,被一无名道人收养,教以仙法道术。初时二人勤奋刻苦,短短数年的时间便将道观中的术法学了个遍。但时日一长,道人发现兄弟二人虽一母所生,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狡黠多智,却于修灵一道毫无天赋,对高深的道法更是怎么修炼都参悟不透。而另一人完全相反,平时呆头呆脑,但修习仙法时,却一点即破,其天赋堪称顶尖。 道人虽不是当世大家,但所学驳杂,无有不通。当下对兄弟二人因材施教,聪慧的教以排兵布阵,计谋巧变之学。愚笨的便传授道门无上法诀。 如此过了二十年,道人大限将至,将兄弟二人叫至床头,叹息道:“你二人天赋异禀,世人难及。再过二十年,必将是天下的顶尖人物。但你们却也有致命的缺陷,老大于修灵之途资质绝高,但却不知变通,极易受人摆布。老二富有计谋,算无遗策。但古往今来,纯以机巧傍身的,无不落的个机关算尽,反陷其中的境地。所以你们听为师之言,今后对外人,便以同一个身份入世,当可保毕生无忧,纵横无敌!”说罢道长便溘然长逝。 兄弟二人含泪将师父埋在山中,且听从遗言,以此山的名字为自己命名,合称太白仙。东太白智谋机巧,西太白修为盖世,多年来两人合至一处,几近天下无敌,便连当年魔教最盛之时,也奈何不了太白山。若不是两人性格不合,多有争吵,怕早已跻身于神州九仙前三。 当是时,李客和裴旻二人也跃身而上,立在太白山二人之后。西太白发现天虎尊者和宁枫的踪迹,大喜,叫道:“东太白,这三人不是仍在此处吗?为何对我撒谎?”说罢便欲亲自动手捉拿。 宁枫大凛,己方三人修为虽不弱,但又怎能是神州九仙的对手? 东太白还未取得“九窍丸”,大急:“住手,这小子在我体内种下了古怪的灵力,一碰便刺痛不已。若你强行动手,误了我的性命,你担待得起吗?” 西太白闻言大为不屑,强行拿过其手,感应片刻,笑道:“放屁!不过是些滞留的灵力,我已经帮你消除了!” 东太白恍然大悟,惊怒交集。他一生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唯一的败绩便是当年应对妙应仙之时。想不到事隔数十年,竟又阴沟里翻船,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怎能不气愤? 当下哇哇叫道:“西太白,赶紧将这天虎杀了。妖女留给我,妙应仙这狡猾徒儿也由你解决!” 宁枫、天虎、秋泠三人各自严阵以待,但心头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绝望之意。东太白和李客虽修为平平,但裴旻却是天下一流高手,西太白更是顶尖之列,况且对方还有青虹紫电两大神器,己方三人实在难以与之相敌。 西太白拔剑出鞘,青色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座树林都笼罩其中。宁枫和秋泠仙子尚未动手,便已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抵挡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斗志全无。即使是天虎尊者,也身形剧颤,咆哮不已。 西太白毕竟一代宗师,不愿与后辈动手,说道:“天虎,还有小子和妖女,贫道虽阻住了魔教,但妖后修为绝高,恐怕片刻将至。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吧!” 东太白犹记得宁枫编造的“初婴丹”,虽难以分辨真假,但此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怒道:“西太白,你真是个笨蛋。对几个废物还说那么多废话,赶紧拿下。” 西太白在众人面前被兄弟辱骂,颜面尽失,也回道:“有本事你自己动手!”东太白气急,道:“我他妈的能动手,还需要等到你前来吗?” 宁枫见这兄弟二人一大把年纪,却仍是针锋相对,互相不服,不由暗自失笑。 太白仙两人正争吵间,忽见东方乌云滚滚,蓝电霹雳,一股浓烈的血腥杀气裹挟飓风,汹涌而来。西太白一惊,说道:“这妖后和白天公修为竟如此厉害,连山门法阵也挡不了许久!”话音未落,东太白便怒道:“还不是你磨磨蹭蹭,待到魔教的人前来,这小子还能归我们所有?” 西太白却不厉言反驳,只是笑道:“无妨,魔教虽凶焰炽烈,但还不敢与朝廷明着作对,更不会与我太白山为敌。等会儿将这小子身上的宝物搜刮干净,再将他交给妖后罢了。” 东太白咦的一声,想不到自己这榆木脑袋的兄长竟也思考起来,他颇以为然,但转念一想,岂不是在外人面前自承太白山已经归附了朝廷,便又要破口大骂。 话未出口,妖后李夜姗、白金殿主白天公已率麾下柳飞、占算元等一干护法教众,浩浩荡荡前来,一时乌云蔽日,妖气凛然。 李夜姗见着太白仙、李客、裴旻等人,冷笑道:“太白仙,我神门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三番阻我去路?”东太白一直是太白仙中的幕后人物,他暗暗传音,口唇翕动。 只听西太白笑道:“神后大人莫要焦怒,不是我太白山有意为难,只是听说狴犴天虎和其身旁小子携带道教重宝。贫道身为玄门中人,自有将其取回的义务。至于这小子,任由神后处置,贫道绝不干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夜姗知晓太白仙贪图太清真诀,呵呵冷笑,也不点破。只是道:“那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忽的目光转向兀自后退的宁枫三人,一股阴鸷狠毒的灵力如利箭离弦,直射而去。 “天虎尊者,秋泠仙子,本后平日里对你们不薄,想不到却为了一无名小子背叛我神门。今日你们已无路可退,还有何话说?” 秋泠仙子娇躯不停地颤抖,似是恐惧之极。天虎尊者却自从救了宁枫,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身陷绝境,反倒是镇定下来,暗暗将宁枫护在身后,运灵等待变身,作最后一搏。 宁枫不愿因自己牵累他人,忍不住朗声应道:“妖后,你即使将我抓住,带到了昆仑山。但道佛两派早已议定对策,更有窥基大师、任真子等高手齐聚昆仑,灵隐宗、天台宗、少林寺各派高手也都已经在路上。你难道想以区区魔教,抗衡天下正道吗?” 秋泠仙子似是被宁枫一腔热血感染,慢慢心神既定,恐惧稍缓。 妖后闻言冷笑道:“小子牙尖嘴利,还想威胁本后?怎么妙应仙教出的一干徒弟都是些胆小怕事之辈,那天罡仙避世修行,阆风仙更是直接不见了踪影,连你这小徒也只会处处躲在别人身后。只可惜你所说的道佛,都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宁枫心中一沉,对方巧言机变,但也并非信口雌黄。自妙应仙死后,道门已无领军人物。天罡仙淡泊无为,天地仙师又争强好胜,便连五岳剑派的洪元真仙也闭关多年,生死不知。如此算来,玄宗确实离心离德,各自为战。 想到师父生前费尽千辛万苦,近百年的努力,想要完成的三教合一大计,今日却仿佛遥遥无期,他心头惶恐、惊乱、迷惘、期待……诸多思绪交相汇聚,最终汇成一腔热血,于经络中四下冲撞,涌入头顶,脱口大叫道:“我身为天医妙应仙人,玄门神帝关门之徒,便是要继承其志,令道佛两派重新合聚,降服你们这些魔教妖人,让天下回复太平!” 其声如雷霆,振聋发聩,传至太白山的每一处。 即使是太白山、天虎尊者、魔教白天公等人闻声,也不由一怔,一时林间安静下来。片刻后,才有妖后冷笑道:“道门传承千年,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佛教更是外来宗教,与华夏格格不入。唯有我神门,才是九州大地的必然归宿。当年妙应仙便违逆天意,这落得个黯然退位的下场。你一个小子何德何能,竟敢说出这等狂言?” 太白仙闻得“道门鱼龙混杂”,眉头一皱,心头不悦。 白金殿主嘿嘿一笑,道:“神后大人与这小子说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收了他,炼成阴珠,让他看看所谓的豪言壮志,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天虎尊者最是崇敬妙应仙,此刻听白天公言语中暗含讽刺,不由大怒咆哮。宁枫反倒是慢慢平静下来,此刻唯一之事,即是逃离此地,若不然真让魔教得了自己体内的鬼灵之力,恐怕后果堪忧。他双目运灵探扫,突然感应到四周重重叠叠的蛛丝网阵,心头一动,生出一个办法。 李夜姗似是察觉到太白仙的不悦,对其娇笑道:“太白仙人,此处是你的地盘。我神门不好越俎代庖,还是由仙人动手,这天虎叛徒也任由仙人发落!至于秋泠仙子……”双眸忽的瞥过来,厉色尽显,寒光毕现。秋泠仙子不敢对视,连连后退,娇躯颤抖不止。 东太白冷哼一声,正要动手,却又忽然停下手来,伫立半空,裹足不前。 第229章 逃亡(2) 宁枫本已打算拼尽全力,将众人引入网阵,然后伺机逃脱。此刻见状,微觉讶异。运灵看去,原来是东太白口中翕动,似是在暗中传音。他细细一想,随即恍然:“西太白修为虽高,但其实太白山的一切计谋都是由东太白所出。他聪明绝顶,早定下那声东击西,擒住自己的策略。但不想大意之下,拖到现在这个局面。此刻若是当着魔教千人的眼前捉拿自己,传将出去,岂不是对外自承已与魔教勾结?他日被别的门派所知,太白山恐怕会沦为众矢之的,道门毒瘤!” 妖后似也是意识到此点,微觉不耐,冷道:“太白仙若不愿污了双手,便让本后代劳如何?” 东太白心中焦急,面对妙应仙之徒,他只愿自己动手,不想假手他人。忽的眼珠一动,笑道:“太白仙堂堂九仙之一,怎能与一个小子动手?正好这小子刚才使妖法伤了贫道,此番便让贫道出手吧!” 他此刻的身份尚是太白仙座下掌剑真人,即使将来事发,道门问罪,也只需让太白仙将其“逐出师门”即可。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将来再作一个青虹真人,也未为不可。 妖后见阵中走出一个陌生道人,微微讶异,但见其背负紫电神剑,猜想其修为定然不弱,便笑道:“如此甚好,有劳道长了!” 宁枫心头疑惑不解,这紫电真人修为虽不弱,但也不过是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他哪里来的自信,能在正面对抗中击败自己?正思虑间,忽见紫电来袭,一片妖异的光芒当头而下。他惊骇欲怒:“这妖道怎的修为变得如此之强?”眼见西太白嘴角含笑,宁枫瞬间恍然,一定是这兄弟二人使了什么秘法,在短时间内提高实力! 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思量。宁枫便觉通体一麻,那夭矫如电的灵力瞬间袭于全身,四肢酸软,几乎提不起力气来。他心神剧震,方知这紫电神剑威力竟强至于斯!下意识地挥出云歌剑,纵横反扫,一时白光四溅,紫波荡漾。 斗了十数合,宁枫已然是气喘吁吁,灵力枯竭,无以为继。此刻他不仅修为与对方相距甚远,明明剑含九易心法的无尽变化,却难以使出。便是手中宝剑,似也是略有不及。两剑每一次接触,云歌剑上的晶莹铭文都微微震颤,丝毫阻不了对方的紫电光芒。而东太白仗着神剑之威,越斗越是狂猛,招招凌厉妖异,夺命非常。 又过片刻,紫芒怒舞,人影闪烁,紫电神剑如狂风暴雨般朝宁枫急攻而来,打的他无招架之力。但东太白似是戏耍一般,不取宁枫性命,反是以锋利剑刃在其双袖、腰间横挑斜劈。 一时衣裳接连破裂,露出腰间的碧玉葫芦、如意乾坤袋等物。宁枫心头大凛,只觉汹涌剑气在面上,胸腹间来回纵横,他抵挡不及,更遑论进攻?突觉腰间一凉,剧痛攻心,那紫电灵力涌入经络,竟让他连云歌剑都拿不起来。 叮的一声脆响,玉碎铿然,那葫芦在空中裂开,翠色玉尘纷纷扬扬,从中散出各种各样奇异的药香。宁枫自小学习岐黄之术,对于灵药仙丹向来是奉若珍宝,此刻见整个葫芦的丹药都被对方击碎,不由大怒,云歌剑裹挟震雷之灵,疾速刺出。 哪知紫电神剑的速度远超其想象,在一道道闪烁紫芒中,宁枫身上衣帛撕裂,鲜血激射喷洒。 天虎尊者见宁枫受伤,惊叫怒吼,募的化身狴犴,跃上前去。刚靠近几分,便有白天公拦住去路,嘿嘿笑道:“天虎,你终于忍不住了吗?你这么多年在神门中藏匿身形,恐怕等的就是今天吧,只可惜……若不是当年神帝保你,本殿早将你问罪,拿下九幽地狱了!” 狴犴咆哮一声,虎震山林,那巨蟒一般的尾巴疾速挥扫,一时狂风大作,花草漫天。白天公运出护体气罩,岿然不动,冷道:“今日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七杀日月刀分散离合,寒光大作,转瞬间已去狴犴虎爪斗了十数合。魔教中有不少人平日里就看天虎尊者大为不爽,此刻见其苦苦支撑,更是大声欢呼。 妖后微笑一声,转而看向正兀自慌乱颤抖的秋泠仙子,道:“秋泠,你快去将宁枫杀了,本后饶过你这一次。” 秋泠仙子贝齿咬着双唇,脸色惨白,脚下虚浮,缓缓朝宁枫的方向走过去,似是十分纠结。妖后冷笑道:“怎么?你阅人无数,向来最为痛恨男子,为何对偏偏对这小子下不了手?” 仙子闻言,娇躯更是颤抖不止,手中的落英追魂扇显现出一个寂寞的黑裳女子,飞袖飘舞,裙摆拂动,在四周的太白山道人和魔教群妖中,是那么孤独,脆弱,仿佛一口气便能将其吹散! 宁枫此刻全身是伤,灵力已然枯竭,任是催动定灵珠,也难以调起半分灵力,只是凭借着云歌剑的剑灵和不甘的意志在苦苦支撑。若不是东太白恨他之极,欲在杀他之前好好玩弄一番,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余光看到秋泠仙子第一次露出如此胆怯、孱弱的模样,宁枫心头一动,惶惑之极:“秋泠仙子她以往狡黠多智,诡计百出。但不管是哪一次遇到,都隐隐感觉其身上有一股隔膜,即使近在咫尺,也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何今日却会为了自己,而甘愿背叛魔教呢?难不成真如妖后所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摇了摇头,一时竟感觉不到身上的撕裂剧痛,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不管如何,若不是仙子和天虎前辈相救,自己也绝难逃出长生炼气壶,说不定早已被妖后炼化,变成一个无神无智的阴珠了!如果今日必有一死的话,何不死在仙子的美人扇下,这样或许还能让妖后大发慈悲,饶过她的背叛之罪。 剧痛迷蒙之中,宁枫费力以剑挡开紫电的一击,大叫道:“仙子,你杀了我吧!” 妖后见状呵呵娇笑:“小子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要死也得死在炼气壶中,为神门的大计贡献一份力!”转而又对秋泠仙子说道:“这小子如此喜欢清净佛那徒儿,此刻竟然甘愿为你而死。秋泠你果然是男人的克星,本后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宁枫心下愤怒之极,啊啊狂呼不止。突又觉肋间剧痛,如意乾坤袋被紫电挑在空中,嗤的一声轰然炸裂,无数珍惜的灵药散落空中,又被东太白轰成齑粉。搜寻片刻,仍没有发现太清真诀的踪迹,东太白大为不耐,直接叫道:“小子,快说真诀在哪儿,不然贫道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眼见宁枫浑身浴血,奄奄一息。那些从天氓山上逃出的魔教众人微觉不忍,纷纷掉过头去。便连洗心夫人、泰猿也面色微颤,对东太白的行径颇为不耻。 妖后于一旁观战,笑道:“说不定妙应仙根本没有将太清真诀传给这小子呢,太白仙若是想要,不如随魔门一起攻上昆仑,抢过来便是。” 西太白呵呵一笑,没有回应。他虽自负修为,藐视天下英雄,但也知晓凭一山之力,与传承数百年的昆仑太清对抗,几乎毫无胜算。即使加上魔教,也难以攻上负有两仪微尘护教大阵的昆仑山。 宁枫愤怒至极点,却偏偏灵力流逝,身受重伤,毫无招架之功,只能任人宰割。好在他崇敬仰慕师父,日夜将其留下的太清真诀贴身存放,日夜观摩学习。所以碧玉葫芦、乾坤袋尽皆碎裂,东太白也未找出,但再过不得数招,恐怕连贴身的真诀也藏之不住了。 绝望间,忽听得一声叮咚的沉闷响声。又见东太白身形一滞,露出些许讶异之色。宁枫神识募的转复清明,却见紫电神剑击中的是自己藏在乾坤袋中的炼药之鼎。此鼎有四足,全身黑黝黝的,也是师父妙应仙传下之物。他一直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炼药鼎,但那日在赤炎火山时,此鼎竟能容纳九鼎之灵而不破,此刻更是挡下紫电神剑的攻击。 “难道冥冥之中,师父在天上护佑着我嘛?” 念及此,宁枫忽的精神一振,同时运起云歌剑和炼药鼎,竟转而反扑起来。浑然没有察觉到妖后看着炼药鼎,那疑惑而又奇怪的目光。 东太白见宁枫还有斗志,大怒:“小子还敢还手?”募的疾速强攻,漫天紫光如暴雨般落下。宁枫心一横,募的念出口诀,那炼药青铜鼎倏然变大数倍,深邃的鼎口将神剑的攻击挡下了大半。鼎身如泰山五岳,只发出沉闷的异响,连震动都没有一分。 东太白勃然大怒,将西太白传与的灵力运转至极致,轰然从剑尖处射出一道近丈余的紫电光球,嗤嗤炸裂轰响,如流星般朝宁枫撞了过去。 宁枫发丝枯卷,周身巨麻,仿佛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情知自己绝不可能挡住此招,抱着必死的决心,将炼药鼎送出。刹那间一道奔雷般的炸响从鼎中传出,仿佛深海巨兽的咆哮,又是苍穹中神龙的怒吼。 一股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从中爆发出来,一时飓风呼啸,向外扩散,无数拦腰粗的巨木被连根拔起,漫天盘旋。东太白、李客、裴旻等人接连后退,魔教众人更是被掀飞大半,唯有修为卓著的十几位护法稳住身形,满脸惊骇之色。 宁枫本已是闭目待死,但等了片刻,竟觉自己周身无碍,他一时惊喜交加,又见白天公被紫电光球爆炸之力迫退,天虎前辈身受重伤,四肢却如天柱般稳踏林间,伫立不倒。 他心神大震,忽的想到:“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撑着剧痛的身体,宁枫募的缩小炼药鼎,将吸收的力量尽数还出。刚欲调集丹田内仅剩的灵力御风而起,忽觉身旁闪过一道魁梧的身形,他惊叫回看,却是天虎前辈。却见其满面凝重,一把将自己携在肋下,道:“走!” 宁枫大喜,却看到秋泠仙子在狂风中勉力维持身形,裙裳翻飞,脆弱之极。他叫道:“将仙子一起带走!”天虎尊者置若罔闻,任凭宁枫怎样喊叫,也不理睬,只是脚下生风,御风冲天而起,循着刚才东太白指出的路径,穿过重重网阵,在林间枝头飞掠,向西方逃去。 第230章 逃亡(3) 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到身后东太白气急败坏的大叫:“小子跑了,快追!”妖后也娇声怒斥,连连下令。白天公哑声大笑,似是十分兴奋,手中七杀刀在半空铿然作响,杀气如山洪般倾泻至林间每一个角落。 宁枫身受重伤,几乎抬不起胳膊。但隐隐看到后方的秋泠仙子,躯体单薄,在魔教如潮水般的妖众之中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一朵孤零零的鲜花,随时都有可能凋落在风中,化为尘泥。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感觉到自己对这妖女的所有恨意、厌恶一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深深的愧疚、自责,不知她一个人落入妖后手中,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和处罚? 思虑间,忽听得后方传来阵阵痛苦嘶嚎,更有妖后、东太白、白天公等人的厉声呵斥,一时间声震云霄,响彻山林。宁枫恍然:“他们定然是被东太白设下的蛛丝网阵给拦住了!”网阵乃是云白山蛛的丝网经由诸多火泥、山泉水精等稀有材料精炼而成,其坚韧之极,寻常刀剑根本难以斫开。 但蛛丝对于妖后、白天公、西太白这般的绝世高手,却脆如冰晶,一击即破。但怎奈前方有上前妖众汹涌蜂拥至一处,摩肩擦踵,敌我不分。白天公杀性大发,挥刀斩杀几名教徒,但不仅没有驱赶众人让出道路,反而令妖众恐惧害怕,互相拥挤,越是这般,场面越是混乱。 便在这眨眼之间,天虎尊者和宁枫二人已经远在数里之外,消失在青山尽头,白云深处。想到东太白一世聪明,今日却反被聪明所误,宁枫不由感慨万分,颇为庆幸。但转念想到秋泠仙子被魔教团团包围,绝无逃脱之机,胸中又被浓浓的难过焦怒所淹没。 他自小举族亡殁,孤苦伶仃,得妙应仙收养教诲,才侥幸活了下来。所以最重情义,即使是一饭之恩,也必当偿报。今日秋泠仙子不惜冒着性命的危险来解救自己,他又怎能将其一个人抛下? 思绪片刻,宁枫心中郁堵歉疚之感集聚到无以复加,他心中大痛,叫道:“天虎前辈,快将我放下来,我们要回去救出仙子!”喊叫连连,天虎尊者却毫无回应,只是踏着天柱一般的四足,在山间风月中狂奔突袭。再加上其对于太白山的地形熟悉之极,不一会儿已越过了数十个山头,将群妖远远甩在身后。 一时宁枫将满腔激愤尽皆化作对天虎尊者的埋怨,举手挣扎捶打,但怎奈受伤颇重,天虎又化作了狴犴之身,身后另生出一条虎尾,将他紧紧缠在背上。而且狴犴身体毛如钢针,皮若铁甲,宁枫挣脱了半晌,不仅纹丝不动,反而是自己的双手红肿涨裂,渗出滴滴血丝。 捶打片刻,忽觉触手满是黏糊糊的滑腻温热,转而一股腥臭气味弥漫鼻息。宁枫大惊,以手探去,竟摸到一个数寸大小的伤口,隐隐有坚硬的触感,他刹那恍然:“是骨头!” 宁枫心下悲切,那本已涌到嘴边的喝骂埋怨之语也瞬间烟消云散,他双眼迷蒙,心中自责无比,半晌才缓缓道:“天虎前辈,你……怎么样了?” 话已出口,却不见回应。宁枫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惹恼了天虎前辈,一时惶恐,更是支吾道:“前辈……我实在不应该,只是……” 忽见天虎尊者巨大身躯在空中一滞,险些跌落下去。但他四足踏空,虎虎生风,堪堪稳住。宁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见其微微回头,淡淡道:“你放心好了。秋泠仙子在神门中身份特殊,便连李夜姗也不能动其分毫。” 宁枫低头惊疑,暗暗讶异:“自从那妖帝死了之后,魔教之中便以妖后和帝师望天犼地位最高。秋泠仙子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连妖后也不能奈何?难道她是望天犼的人?”想罢微微摇头,在慈恩寺望天犼和四位高僧对峙时,未见秋泠仙子露出异样情绪,更没有任何交流,看似从不相识一般。 况且望天犼是魔门天兽军之首,而秋泠仙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人身,他二人能有什么瓜葛?但除了天犼之外,魔教之中又还有何人能让妖后忌惮呢? 宁枫正欲抬头相问,却看到天虎尊者的虎面上满是鲜血,那本震人心魄的龙威虎魄此刻竟荡然无存,双目黯淡浑浊,长长虎须瘫软在面颊,与暗红色的血肉混在一起,而其鼻翼上更是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可怖。宁枫一见之下,竟觉浑身颤抖,几可想象那七杀刀劈在头颅上之时,是何等的剧痛? 泪水夺眶而出,沾染着鲜血,渗透到天虎背上的皮毛之中。宁枫又暗暗运灵检查一番,竟发觉天虎身上大大小小的受了四十余处伤,其中十几道更是处处致命,若不是狴犴防御极高,怕早已是命丧当场。 饶是如此,天虎受了这等伤势,也当经脉碎裂,体力枯竭。他竟能背着自己,从魔教的重重夹击中突围而出,更是翻山越岭,跋峰涉水,飞越了数百里的距离。想到以前师父曾骑乘在天虎背上,云游仙山,炼丹救人。而今日这宽厚温暖的虎背,却又救了自己一命。 宁枫心头懊恼、自责、苦痛……募的运转定灵珠,以灵力温养伤势,好在当时东太白是借助别人的修为,招式不甚精妙,而且他意在寻找太清真诀,也并未对宁枫痛下杀手。所以伤势倒也不算很重,疗养片刻,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天虎尊者不言不语,如风一般的速度却渐渐缓了下来。宁枫难过之极,没有费多大力气便从虎尾的绑缚中挣脱出来,抚摸着那背上的伤口,呜咽道:“前辈,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我再采一些灵药为你疗伤……” 片刻之后,耳边才传来天虎尊者微弱的声音:“不用,此间距离昆仑山已不到三百里路。而且魔教的那些人随时都会追上来,只有到了昆仑山脚下,找到太清门的帮助,才能保你平安。” 宁枫听其声音已是低弱之极,摇了摇头,道:“前辈,你的伤势若再不治疗,恐怕会……” 天虎尊者打断道:“今日过后,天下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况且我活了三百多岁,回忆起来,最潇洒惬意的却是跟随妙应仙的那十年。此刻最重要的便是将你平安送到天罡仙的手中,我也正好想随妙应仙而去,继续背负他……” 说话之间,天虎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一阵微风也能将其吹散。 “只是不知道,我这入了魔教之身,还能不能和妙应仙一起,到那神仙天界……” 宁枫双眼如蒙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周遭景色变幻融合,与远方的天地化为一色。沉痛间,忽见左右河流倒回,奔腾而过。在流水曲折一处,露出一座小山,山上郁郁葱葱,花木葳蕤。峰顶处更是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生有许多珍稀的灵草。 此去一路向西前往昆仑,虽乘坐天虎之身飞越空中,速度极快,周边景色一闪而过,看不分明。但也见到坦荡平原渐渐缩小,在尽头处化为高山丘陵,而且山峰渐渐拔高,直冲天际。群山险峻,桀然天半,温度也越来越低,周围的绿色渐渐被白色所取代,有几座山峰更是覆盖皑皑白雪,一眼望过去,见不到一丝生机。 想不到此处竟然隐藏着一座山清水秀的钟灵宝地,想来四周雪山的雪水蜿蜒而下,汇聚成一条大河流水,滋润出这样一个地方。宁枫心头大喜,便欲找一处歇息,采药炼丹,为前辈治疗伤势。尚未说出口,却已觉天虎身形缓缓降落,感应而去,其经络尽碎,灵力枯竭,竟已是奄奄一息。 宁枫悲痛之余,翻身而下,御风凌空。随即将重新变为人身的天虎前辈扶起,寻了一处草地躺下。思虑片刻,便也想到魔教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若是选择了此地,妖后飞掠而过,一眼便可发现自己。 宁枫凌空探查,终于看到了一处洞穴,四周树木葱茏,正好将穴口挡住,若不仔细搜寻,绝难发现。他内心欢喜,将天虎前辈安置其中,随即又在山峦峰顶处寻找灵药的踪迹。 此山果真是洞天福地,不多片刻,宁枫便已找到了甘草和水仙果,一个可以止血生肌,另一个却能养护经脉。但天虎伤势颇重,光靠这两位药远远不够。他又冒着被发觉的危险,御风直上,四方探查。终于又在南边的悬崖处,云雾笼罩之下发现了几株灵芝仙草,虽然年代颇近,药效不是上佳,但只要多采几株,对于天虎前辈也是绰绰有余。 采药既罢,宁枫又回到洞穴,支架炼丹。方一拿出炼药鼎,宁枫便不由自主的端详起来,此鼎不仅曾在帮助自己在赤炎火山保住了九鼎之灵,更在太白山上救了自己一命。他摩挲片刻,只见到鼎分四足,其上都刻了一些古怪的图案,似是远古人类的遗作。他虽通读典籍,一时也认不出来。 索性也不去多想,分别在手心运转九灵,将甘果等药草的精华提炼而出。随后又分别召唤出离火和巽风,火借风势,呼呼燃烧起来。在不同的火候温度下,将不同的药草投入鼎中,让其药力互相融合,发挥至最大处。 如此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离火之焰噗的一声寂然熄灭,从鼎中传来一阵奇异的药香。宁枫大喜过望,不顾炙热滚烫,便将鼎中炼成的药丸放置手心,其余的失败品则弃在洞穴角落。 “如果不是东太白那厮击碎了我的碧玉葫芦和如意乾坤袋,我还可以炼制九九归元丹,那自当是药到病除。哎,此刻唯有用这普通的复精丹来代替了!” 将丹药喂在天虎前辈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浓浓的药力直达胃脏,传递周身。不多片刻,天虎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鲜血,其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平稳,气息大转温和。但他耗灵过度,体力透支,即是服了丹药也未醒来。 见天虎前辈性命无碍,宁枫心头惊喜交加,如此一番忙活过来,一股疲惫倦怠之意也陡然生出。自从慈恩寺被吸入长生炼气壶中,宁枫还未曾好好的歇息过,此刻夜色降临,耳边闻听周遭的鸟叫虫鸣,一丝皎白的月光透过重重树影照了进来,更增添了一丝安详寂静。 宁枫打了个哈欠,便靠着山壁沉沉睡去,很快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一瞬间已经到了早上。宁枫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洞穴,眼见风光明媚,彩雀招展,四处花香四溢,随着清晨雨露,山间微风徐徐传至。相隔百丈处,有一片美丽的树林,那一株株树木之上开着不知名的白花,花分七瓣,竟成渐变之色彩,诸多花朵交相重叠,美不胜收。 正欣赏间,忽见花丛中飘过一个女子身影。其身材婀娜,楚腰盈盈,双袖翩翩,姿态曼妙异常。可惜只是一闪,便又消失在花丛树影之后。不知为何,宁枫竟觉那人影熟悉之极,仿佛是久未相见的宫雨儿,那俏皮的眼角,小巧的酥鼻,玲珑而秀丽的嘴巴。 方向前走了几步,女子又闪现而出,在花瓣的间隙中舞动翩然,衬托着林间的晶莹露珠,显得那般清丽脱俗,不落凡尘,仿若是这百花中的仙子。宁枫又脱口叫道:“玉婵仙子……” 脚下生风,紧紧相随,想要将女子抓住。但那身影缥缈不定,像是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宁枫不停地奔跑,不停的穿梭,片刻之后,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能视物,仿若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花园迷宫。 刹那间,慌乱陡生,惊惶之极。宁枫手足无策,全身颤抖,忽的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宁公子……宁公子……” 第231章 逃亡(4) 那呼叫声嘶哑焦急,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诱人之意。宁枫豁然一震,下意识地应道:“谁?谁在那里?”话音刚落,四周白茫茫的云雾花香陡然回转旋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名涡流。 整个身体轰然剧震,疼痛锥心,皮肤、骨骼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与周遭的幻象融为一体,齐齐涌入那涡旋之中,眼前光芒炽烈,一时无法视物。 忽又听到清脆的鸟鸣,微风吹动着树叶在阳光中沙沙作响。脚下虚浮无物,仿佛是万丈深渊。宁枫不愿就此沉沦,猛地跳跃起来,头顶剧痛,“哎呦”大叫起来。 缓缓睁开眼睛,才觉自己仍在山洞之中。天虎尊者魁伟的身躯就睡在一丈之外,呼吸平稳,脸色如常,伤势显然好了许多。宁枫忆起刚才的种种景象,哭笑不得,喃喃道:“原来是个梦!” 站起身来,感应片刻,也觉周身的伤口大多结痂,已无大碍。 昨日一夜心神警惕绷紧,以防有魔教人追踪搜寻。更要时刻戒备山中的豺狼灵兽,此刻疼痛大减,却又有一股疲惫袭于周身,宁枫缓缓摇了摇头,正要走出洞穴,继续采药炼丹。 刚走到洞口,穿过重重遮蔽的树叶,突觉洞外影影憧憧,神识凛然,急忙后退,一个焦急低婉的呼唤声又传入耳中:“宁公子……宁公子……” 宁枫脑中嗡嗡:“难道还在做梦吗?”但那声音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熟悉,又听了片刻,他陡然大震,如被雷电轰击,失声叫道:“秋泠仙子?” 当下顾不得那许多,急忙分开林叶,走到洞穴之外。循声向天边看去,果见一个彩衣女子在低空御风飞行,在阳光的映射下身影翩翩,眉目如画,娇容之上更带着一丝淡淡的妖异妩媚,赫然正是昨夜被魔教团团围住的秋泠仙子。 宁枫放目远眺,不见一个魔教追兵。当下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仙子,我在这里!” 秋泠仙子闻声大喜,在空中疾速下掠,落在洞穴前的草地之上。宁枫见其面有风尘,衣衫染上了不少点点血迹,似也是从魔教的抓捕中突围而出。 想到之前每次见到这妖女,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今日一见,两人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番共患难已然他们从仇人变作了似友非敌的关系,宁枫心头感慨万分,尤其在这不知名的西域青山之上,更觉恍如隔世。 秋泠仙子见其怔怔地立在原地,微微讶异,笑道:“宁公子,我早知你们必然没事,所以才一路追踪而来。”说罢四下扫望,问道:“咦?天虎尊者呢,他没和你一起?” 宁枫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回答。秋泠仙子见其慌张模样,噗嗤一笑,宛若春风化雨,雨落花开,明艳诱惑之极。 “宁公子你别担心,小女子可不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不会去找天虎尊者的麻烦的。” 宁枫也嘿嘿讪笑,道:“天虎前辈他受伤极重,我寻了一处山洞养伤,便在树影之后。”当下在前带路,分花拂柳,穿梭而过。秋泠仙子笑意盈盈,尾随在后。 方一进入山洞,那奇异药香便扑鼻而来。外面的阳光只能射至洞口一丈,深处清凉惬意,倒是一藏身的好地方。秋泠仙子不由赞道:“竟让你们寻了一处这样幽闭隐暗的洞穴,恐怕即使是神门的人追来,也发现不了。” 宁枫闻得魔教之名,心中突然生出百般疑惑,还未发问。又听到倚靠石壁的天虎尊者沉沉呜咽,渐渐醒转过来。他本就修为绝高,再加上昨夜得宁枫精心照顾,服下诸多灵丹异草,伤势虽未痊愈,但也已经好了一半。 宁枫大喜过望,走上前去查探,说道:“天虎前辈,你感觉怎么样?” 天虎尊者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在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映衬下,仍然狰狞可畏:“我好多了……”双目睁开,已恢复炯炯龙威,正对上秋泠仙子微笑的目光,虎躯震动,募的直起身来,警惕道:“你……仙子为何会在此?” 天虎尊者伤势未愈,声音微弱。秋泠仙子微微一笑,随意找了一平坦处座下,淡淡道:“怎么?天虎尊者将小女子抛弃在穷凶极恶,暴如虎狼的神门众人包围中,还不许我再追上来吗?” 天虎尊者冷哼一声,也不知是气力不继,还是不愿回应。 宁枫眼见两人方一见面,便互相敌视,*味十足,暗暗叫苦。但他自知理亏,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当下干笑道:“仙子,我正好要去山中采些灵药和野果,不如仙子和我一起去吧?” 秋泠仙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宁枫一眼,说道:“小女子日夜兼程,身子疲乏之极。宁公子如此重情重义,还忍心让我再去外面奔波?” 宁枫愕然片刻,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良久暗叹口气,思忖:“他二人皆身负伤势,此刻又一同背叛魔门,应该不会有事吧。我快去快回便是!”遂笑道:“那天虎前辈,仙子,你们好好歇息。我去找些吃食,马上便回。” 刚转身走至洞穴,忽听秋泠仙子又喊道:“宁公子,等等……” 宁枫讶异回头:“仙子还有何吩咐?” 秋泠仙子捂嘴一笑,娇媚万分,说道:“吩咐不敢当,只是小女子赶了一夜的路,肚子有些饿了。麻烦宁公子打些野物来,这青山绿水,滋味定然不错。” 宁枫咦的一声,自他认识仙子以来,大多见她只吃些清淡之物,从不沾荤腥,为何此时要自己猎些活物?忽见仙子妙眸忽闪,不时的瞥向正自养精蓄锐的天虎前辈,他微微一笑,刹那恍然:“仙子定然是为天虎前辈着想,看来两人定然无碍了。” 放下心来,笑着应道:“谨遵仙子吩咐。” 走出洞穴,又探查一番。却见青山缥缈,藏匿在白云雾霭之中,踪迹不定。一侧山坡终日得阳光照射,红花绿草,遍地丛生,宛若天边仙子拂起的锦绣彩霞,罩在山体之上。而朝另一侧看去,却是阴暗冰冷,寒风呼啸,与西域的千里冰山如出一辙。 宁枫见这等截然不同的异景却共生在一处山峰中,不由感慨造物的奇妙。又忽见前方一道河流蜿蜒而下,水波潺潺,清澈见底,许多游鱼戏虾在其中徜徉。而在那河流发源处,青山顶端,却是白雪皑皑,一片晶莹剔透,反射着冷冷寒光。 他心神一动,暗想:“若是没有这冰峰的融化汇聚,又何来这一鲜活,长流的绿河?而若没有河流,那这满地的葳蕤树木、灵花异草,又怎能焕发出这般的勃然生机?” 宁枫思虑片刻,隐觉这一异象隐隐合乎阴阳和谐,相生相克的道家至理。但想要深究下去,却又模糊一片,不能分明。他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转而想到天虎前辈和秋泠仙子仍在山洞之中。他二人在一起久了,恐怕会横生事端。 当下在昨日的位置又采了一些灵药,又到河中捉了些鲜嫩美味的鱼虾,洗净之后,向山洞走去。 刚至洞口,忽听到二人交谈之声,词锋凌厉,你来我往,似是在争吵一般。他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天虎尊者道:“你一直跟随宁枫,到底有何图谋?今日若不说出来,我绝不放过你。” 宁枫听其质问,心中一怔。原先他被囚长生炼气壶中,自保不暇。后逃出之后,又身陷重围,心神绷紧。一直没有时间细细思量,此刻听天虎前辈的发问,才怀疑起来:“仙子她身为魔教徒,且地位看似不低,为何甘冒风险来解救自己?” 一时想不明白,只得继续听下去。 秋泠仙子娇笑一声,道:“天虎为何一直怀疑小女子?难道只能你心怀恩德,救助妙应仙的徒儿,小女子便不能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吗?” 天虎冷哼一声,道:“你自小便加入神门圣阳殿,一直在天子三都中为奸细,打探朝廷中事。论及八名玲珑,左右逢源,神门之中也没有能比过你的,若说你会背叛神门,只为一个宁枫,你以为我会信吗?” 秋泠仙子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那日偶然听到神后大人所说,此去昆仑,为以防变故,待天犼大人一离开,她便会将宁枫炼为阴珠。这镇服龙脉,扰乱天下的计划虽是小女子提出,但我的本意是趁乱起兵,推翻武则天,扶持李氏复位。我实不愿因此害死妙应仙之徒,进而得罪太清门、灵隐宗甚至慈恩寺等一干道佛大派,那时天下不仅无法安定,恐怕又会陷入百年前群雄并起的局面!” 宁枫闻声大骇,几乎惊叫出声。原来此计划竟是秋泠仙子提出,她究竟是何身份,为什么会知道龙脉这等隐秘之极的事情? 半晌没有听到天虎尊者的回应,他似乎心中正在思量,对仙子半信半疑。 秋泠仙子又道:“神门虽然一直将道佛两派视为对手。但追本溯源,神门和玄宗其实同是出自上古黄帝和道祖李聃,可不似佛教这些外来的势力。如今形势转变,与百年前已截然不同。我们神门和玄宗可以说是同仇敌忾,只要联合一处,除掉佛教,那时天下又必然会回到李唐初建时的太平盛世!” 宁枫于暗中偷听,不由讶异非常。想不到秋泠仙子竟也有这般的雄心壮志,一时对其印象大为改观。 天虎尊者淡淡道:“你圣阳殿一直唯恐天下不乱,神帝尚在之时,便一直煽动道佛争斗,进而坐收渔翁之利。今日怎么变得如此高尚?” 秋泠仙子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神帝雄才大略,惊艳绝世,这样的人物都不能成功。今日的阳长老又怎么会步其后尘?现在圣阳殿已与神后大人、以往的神帝不一样了,阳长老只愿恢复李氏统治,驱除佛门。至于将来,说不定李氏顾念神门扶助登基的大功,将我们与道宗并列也说不定呢!” 两人口若悬河,尽说一些魔教的机密。宁枫听得一头雾水,难解难明。那神帝究竟是谁?听起来似乎便是他,在数十年前扰乱天下,挑起三教之战,为何这样的一个魔头,在死后不久便声名消失,全然没有人提起?而圣阳殿今日的代殿主阳长老,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有什么力量,能够在魔教中与妖后李夜姗分庭抗礼? 心中刹那间涌出百般疑惑,仿佛潮水般将其淹没。 良久后,天虎似乎被仙子的话打动,淡淡道:“且不谈这些。昨日你陷入包围,是怎么安然无恙的逃出升天的?” 秋泠仙子恨恨一声,讥道:“天虎你抛下小女子不管。我只好召出些七星蛊、斗心蛊、飞彩甲蛊这些对我不离不弃的宝贝护身了,好在当时神后大人和白天公只顾着追击你和宁公子,我在混乱之中搏杀数十教众,才从腥风血雨中逃了出来。而且小女子可不像天虎你天生神力,跋山涉水,不在话下。若不是此次恰好带着姑获神鸟,恐怕我早已被神后大人追上,进入万蛇阵,贬入九幽了!” 其声哀怨,如泣如诉,听得宁枫愧疚之心又起,暗暗自责。 天虎尊者好似不为所动,紧接便道:“我逃跑之时,故意朝西北方绕进,迷惑追兵,你是怎么找到我合宁枫的踪迹,跟到这里的?” 其言一出,洞穴之中顿时重归寂静,只余下风吹树影,传来沙沙的声音。宁枫屏气凝息,心神俱凛。秋泠仙子素日诡计多端,难保她所说的都是真话,此刻她难以回应天虎前辈的质问,难不成竟又是事先使了什么诡计吗? 转而又想,秋泠仙子既然能找到此处,魔教的那些追兵未必不可。宁枫一想大急,当下便欲冲入洞穴,带天虎前辈逃脱此地! 第232章 逃亡(5) 在这风景秀丽,祥和怡人的青山之中,宁枫的内心本已渐渐平静,仿佛昨日的种种焦虑惶恐已然远去。但此刻在洞口驻足听了片刻,便又刹那惊慌起来,魔教中能人异士倍出,自己虽侥幸将其甩下,但又能躲避几时?唯有到达了昆仑山,才能让这帮妖人心有忌惮,不敢造次! 心念既起,再难保持平静。脚步刚抬,四周的乱石树枝已然发出沙沙乱响,洞穴中的两人齐声道:“谁?” 宁枫颇有些被人抓住的窘迫,当下提着鱼虾和草药走进去,笑道:“是我!” 天虎尊者目光一软,全身放松下来,又背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反是秋泠仙子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宁枫,柔声道:“正想着宁公子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天虎尊者和小女子都担心的紧呢。” 宁枫哈哈一笑,道:“我想着山间灵兽虽多,但大部分皆身形矫健,若是惊扰了它们,难保不会被魔教的人发现。所以便在小河中捉了些细嫩鱼虾,希望仙子不要嫌弃。” 秋泠仙子咯咯娇笑道:“宁公子倒想的周到!小女子正好借此机会献个丑了……”宁枫正讶异间,已见她以手运灵,激出暗火,烤炙起来。刹那间整个山洞都弥漫着一股鲜香,翻转一会儿,仙子犹觉不够,又从宁枫摘的野果中选了一些,挤出汁水,涂抹其上。片刻后,香味更转清甜,鱼肉和浆果混合一起,竟似有数十种滋味,变化无穷。 宁枫咽了一口水,赞道:“想不到仙子还有这一手!”秋泠仙子莞尔一笑,淡淡道:“小女子会的还有许多呢,只是你没机会见识到罢了。” 宁枫听其话语中似有所指,微微讶异。但也不做多想,便又召出炼药鼎,故技重施,为天虎前辈炼制疗伤的丹药。正控火间,突听秋泠仙子咦的一声,宁枫见其目光正看着自己的药鼎,连手中的鱼肉略有焦黑也未发觉。 便问道:“仙子怎么了?” 秋泠仙子愣了一愣,收回目光,淡淡:“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宁枫暗觉疑惑,但见其神情古怪,也不好多问。片刻后,将新炼的丹药给天虎前辈服下,便又接过仙子所烤的鱼虾。一口咬下,但觉脂香四溢,鲜嫩无穷,竟比以往吃过的许多珍馐更加美味,当下赞叹连连。 天虎尊者许是伤势未愈,胃口不佳,只是吃了几尾烤鱼,便又闭上眼睛。 一时三人无话,四下寂静。宁枫见两人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魔教的追兵,他却心中焦灼,坐立不安。一会儿,秋泠仙子似是发觉宁枫的异状,笑道:“宁公子,你刚才一定是听到了我和天虎尊者的谈话,所以此刻心头担忧,是也不是?” 宁枫被其拆穿,微觉尴尬,下意识地笑了笑。 秋泠仙子妙眸朝天虎尊者瞥了一眼,娇笑道:“宁公子你多虑了,神门一时半会儿绝对找不到这里。” 宁枫闻言惊奇,问道:“仙子为何如此笃信?” 秋泠仙子喝了几口山泉水,淡淡道:“宁公子,你也太小瞧天虎尊者的御风术了。他化身狴犴,四足生风,除了神后大人、白天公等寥寥数人,谁也追不上?况且他看似忠良,其实心中狡诈,左拐右偏,虚虚实实,神门追兵虽多,但想要追上我们,恐怕没个三五天也是不可能的。” 宁枫听其夸赞之中也暗含贬低,不由微微苦笑,同时也疑惑不已:“她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 秋泠仙子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接着道:“小女子也是在你们身上种了一些‘千里子母香’,这才能准确无误地发现这座青山,若不然,也要和你们擦肩而过了呢!” 千里子母香是用一种叫做青蚨的蛊虫制成,其状若玉婵、蝴蝶,十分美丽,且无毒无害。但它有一十分奇异的特质,一旦产下虫卵,便要日夜看守,须臾不离。若是将其卵拿走,即使是远隔千里,母青蚨必然为尾随而至。所以江湖中人多用其来追踪,百发百中,而且青蚨十分微小,常人甚难察觉,当真是防不胜防。 宁枫闻言,下意识地左右查探,果然感应到衣袖、后背处有一些微弱的灵力,细细看去,才认出是虫卵。他心中微微不悦,当下暗运灵力,震死了身上的青蚨卵。 秋泠仙子娇笑道:“宁公子定然是在心中怪责小女子。但你们两个大男人,将我独自一人丢下,我若不是使些小伎俩,又如何能找到你们?” 宁枫不由哑然,无以应对。 秋泠仙子面色一暗,又道:“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一些错事,但那些都是身不由己,非我本心。即使是加入神门,也不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自相识以为,秋泠仙子便一直变化多端,诡计百出,但偶尔又是温柔友善,毫无恶意。常常是眨眼之间,判若两人,瞬息万变,令人难以揣度。 但宁枫天性善良,不愿以恶念度人,此刻听其言辞恳切,似是在向天虎尊者和自己示好,不由又打消了对其的恶念,神色缓和下来。 秋泠仙子淡淡道:“我还记得加入神门的那一年,自己才仅仅六岁。那是一个冬天,天降大雪,寒风凌冽,我独自一人蜷缩在长安的墙根角落,却只能看着那高楼广厦中灯红酒绿,人声鼎沸,闻着不断飘散出的香味。渐渐地,我被冻得意识模糊,全身失去了知觉,隐隐中幻想着自己走进了那酒楼之中,眼前全是美味可口的饭菜,仿佛到了天堂一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心中惊奇,想不到仙子她竟然有这般一个凄惨的身世,一时心有戚戚,只觉同病相怜。而且自己后来有师父收留教诲,仙子却是又误入歧途,加入了魔教,刹那间对其的最后一丝恨意烟消云散。 仙子又道:“正当我神智昏沉,将欲冻死的时候,却见到眼前立着一人。我那时连眼皮都抬不起一下,但这人不用眼看,也有一股超凡脱尘的气势扑面而来,我小小年纪,却有几分见识,立马费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惊坐而起,抱住来人的脚,求求他救我一命。” 宁枫大为惊讶,正要问来人是谁?却见一直闭目养神的天虎尊者募的说道:“那人便是神门天帝吧?”一时宁枫对这魔教的神帝大为好奇,想来一人能够统领如此多的绝世高手,与道佛两派争锋,更差点颠覆江山,也当是一个雄才大略,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会少有人提及呢? 秋泠仙子募的双眸一亮,凝色道:“不错,他就是神帝!那时我自然不认识他,只当其是能救我性命的贵人。但他当时双脚被我抱住,却动也不动,只是笑道:‘你感觉自己可怜吗?’” “呵呵,他竟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当时何止是感觉自己可怜,简直是可怜到极致。当下接连点头,为了博取其同情,一直将额头磕出血来。但他却毫不动容,又问道:‘那你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可怜吗?’” 宁枫闻言间,心头疑惑之极,这魔门神帝怎的是如此一个古怪的人,见到一个将死的小姑娘,也不说救,也不说不救,尽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当时饿的头昏脑涨,神志不清,哪里还能思考?但听其一问,想起自己的悲惨身世,只觉世间人人可恨,便大声骂起来。骂过往的行人,骂酒楼的老板,骂以前村上的泼皮无赖,一直骂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奄奄一息。突然感觉眼前这人在戏弄我,便又将他骂了一遍,终于垂垂瘫软下去。” “他闻言却也不生气,竟然笑道,你骂的这些人除了我之外,都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最为平凡的一个,即使没有他们,也有别人来代替,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呢?我当时那里还想这些,只是心中叫骂,但已经发不出声来。他又道,你本是王侯将军之后,当享尽荣华富贵,却沦落到今日这个境地,难道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宁枫一惊,秋泠仙子竟然也是贵族之后,但她那时不过孩童,这魔门神帝是怎么知晓她的身世的?难道……心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他一时心头惶恐惊慌,竟似浑身颤抖,背有冷汗沾湿衣衫,微风一过,遍体皆寒。 秋泠仙子浑然没有注意到宁枫的异状,只是惨笑一声,道:“不瞒两位,小女子的祖父便是前朝的大将鱼俱罗!” 鱼俱罗是隋朝名将,灭陈国,讨突厥,立有不世之功,曾被授予上柱国、大都督等职,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但此人天生异相,目有重瞳。相传有此相的都是帝王人物,譬如上古舜帝,秦汉之项羽。后隋之炀帝即位,对之颇为忌惮,后找了一借口,将其斩于市,家人或充军,或为奴。 想不到这聪慧机变,艳丽无双的魔教妖女,竟然是鱼俱罗的后人! 其时天虎尊者也耸然一惊,睁开眼来。秋泠仙子浑然不觉,又道:“我出生时相隔祖父被害已有数十年,只是隐约记得父亲临死前提起过。但听见他说出自己的身世,不由大为惊讶,竟连饥饿、寒冷都一并忘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微微笑了笑,又问:‘现在,你知道是谁让你变得如此可怜了吗?” “我闻听后,心神大震,但脑中却变得无比清明,再没有疑惑,用一丝比周遭寒风、白雪更为冰冷的语气道:‘我知道了,是那帝王,那掌管着天下万民生死的天子!’” 第233章 逃亡(6) “他听了我说的话后,竟抚掌大笑,将近有数分钟。所幸城中百姓惧怕寒冷,周围无人来往。但天空中的飘雪被其笑声所震,尽皆回旋鼓舞,化为温水,当头洒落。我当时全身已经被冻僵了,得那热气扑面,刹那间竟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后,已经身处一张大床上,丝被衾罗,檀香袅袅。我愣了片刻,忽然闻到一丝奇异香气,撩开那芙蓉暖帐,眼前猛地一亮,原来床边就是一张巨大的酒桌,桌上放了无数美味佳肴,尚在冒着热气。我当时不知道已经饿了多少天,当下哇哇大叫,爬着到了桌边,猛吃起来。” 秋泠仙子说罢,竟突然停了下来,一双妙眸中涌下泪水,止也止不住。宁枫瞧之心中也觉悲切,大起同情之心。 “我先是吃着面前的菜肴,吃干净之后连盘子也舔了一遍。随后又转了一下,继续吃下一道菜。就这么不停地一边转,一边吃。也不知清光了多少盘菜,正打了个饱嗝,突然喉咙一紧,仿佛刚才吃下去的所有美味都涌上来,卡住了呼吸。我瞬间说不出话来,面色转红,又变为紫色,不一会儿就意识模糊。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在最饿的时候曾许过一个心愿,那就是将来死的时候宁愿是被撑死,也不要被饿死。想不到今日竟然成真了!’” “但我当时纵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秋泠仙子顿了顿,见到宁枫担忧的神情,突然脸色一变,笑了起来,道:“宁公子果真是菩萨心肠,竟然还为二十年前的我担心。”宁枫脸色一红,思忖:“我真傻了,仙子今日好端端的在这里,是人又不是鬼,自然当时是无碍了。” “正当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只是在我胸腹间疾点了几下。我便唰的一声将吃下去的都吐了出来。随后倚在床边大口喘着气,他只站立一旁,一句话也不说。说来可笑,我喘了一会儿,又感觉饿了起来,朝他看了看,见其没有反应,又去桌边抓起烧鸡开始啃。” “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一旦闻到肉的香味,便忘了刚刚的一切。不过片刻,我又吃的咳嗽起来,许多汤水从胃里咳进了嘴里,咳进了鼻腔,仿佛重新死了一遍。他站在旁边,第二次将我救了回来。然后微笑看着我。” “我当时感觉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嘲笑、戏谑。心中一动,似是赌气一般,又开始吃。但这一次我学到了教训,吃一口肉喝一口汤,细嚼慢咽。终于将肚子吃的圆滚滚的,趴在床上,动也动不了。” 宁枫闻言心中奇怪,隐隐感觉妖帝此举大有意味,但他究竟要做什么,却一时想不明白。 秋泠仙子看了他一眼,道:“莫说是你,就是我当时就在他面前,也看不透他。仿佛这个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周身笼罩着一丝似有似无,轻笼如烟,却又坚硬似铁的东西!半晌后,才听到他笑着问:‘吃饱了?’” “我当时心中生气,故意说:‘早着呢,你再上一桌都不够我吃。’”宁枫闻言,想到六岁的秋泠仙子,鼓着嘴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不由生出怜意,更是暗暗好笑。 “他听到我说的话,也不生气,只是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学会了吗?’我当时见到他的神情,有些害怕,又听他尽问些这种奇怪的问题,更是不知所措。他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学会了吗?’” 秋泠仙子说罢忽然停住,看着宁枫,面无表情道:“宁公子,你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吗?” 宁枫暗暗思忖:“你们这些魔教的人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但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当下思虑一番,试探道:“他是告诉你不管处于何种情况,都要克制?” 秋泠仙子咯咯一笑,道:“你果然是所谓的正道中人,虽然说对了一点,但却差的很远……我当时才不过六岁,没有读四书五经,没有学过仙法道术,我只是将心中所想的告诉给了他:‘我什么也没学会,我只知道人就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是不要吃得撑死就行了。’” “他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很对,一点也没错。人活在世上,须得无拘无束,上可乘风揽月,下可入海降龙。所有束缚你的东西,你都需挣脱,所有阻碍你的一切,你都可打破……” 她话未说完,宁枫早已惊得面目骇然,神色大变,他原以为这魔门妖帝是一非同寻常的绝世人物,原来也不过是这等唯我独尊,横行无忌的魔头,当下叫道:“如果天下间人人如此,还能有太平盛世吗?” 秋泠仙子冷笑一声:“宁公子,你这么快否定别人,难道也是跟妙应仙学的吗?”宁枫闻言一怔,微觉理亏,默然片刻,又听其说道:“他话中还有最后一句:‘但世间凡人皆欲从外而破,殊不知最大的敌人却存在于自己的内心。’” 宁枫闻言惊奇,一头雾水,不知这最后一句话是何含义?正欲发问,却听一直沉默的天虎前辈突然说道:“宁枫你还不明白吗?神门神帝想要挣脱所有的束缚,打破一切强权,可天下间最大的权力,便是当今天子!” 宁枫全身如遭电亟,呆立当场。他虚度近二十年,从未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几乎脱口道:“难道妖帝的志向乃是推翻皇帝的统治……可如此一来,天下间岂不是要陷入那等无序混乱的局面?” 秋泠仙子瞧着宁枫,双眸一亮,笑道:“宁公子果然不愧是妙应仙之徒,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问题关键。不过神帝话尽于此,我悟了将近十年,才终于明白他话中的真正含义。所以即使他死在了妙应仙的手上,即使神门分崩离析,各自为战,我都一直在天子三都,忍辱偷生,为将来大计作准备。” 宁枫面色大变,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喃喃道:“难道妖帝当年是想自己做皇帝吗?可他人已经死了,仙子这般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秋泠仙子冷冷一笑,却不回答。 宁枫心头一紧,看着仙子那讥笑的神色,忽的神识大震,暗想:“妖帝既想脱出世间一切束缚,又怎会自己去做皇帝?但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能够让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甚至连皇帝也不用畏惧?”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顿时冷汗涟涟,心神俱颤。 秋泠仙子咯咯一笑,似是猜出宁枫所想,说道:“想必宁公子已经猜到了。不错,神帝他的毕生追求便是‘限皇权’三个字,所以他才加入神门,广罗天下高手,与道佛二教争锋,只可惜最后被迂腐的妙应仙杀死,千秋大计毁于一旦。” 宁枫最是崇敬妙应仙,平时若听有人出言诋毁,早已大怒。但此时此刻,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日听到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见识、他的想象,一时之间,宁枫也不知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便在这沉默之际,忽听天虎尊者冷笑道:“神帝即使身负通天之才,限制得了皇权,但又怎能抑住神门千万弟子的欲望?如果真有一天,神门的势力膨胀到了那般强大,恐怕神帝一人之力,也难以控制全局。” 秋泠仙子冷笑道:“天虎尊者你都能想得到的事情,难道神帝他会不明白吗?” 宁枫心中一动,脱口道:“所以魔教才千方百计的寻找长平古战场的冤魂所在,将其炼为阴珠,目的根本不是帮助武皇镇服李氏龙脉,其真正的目的乃是以龙脉之名,来威慑朝廷!” 天虎尊者身躯陡震,炯炯眼神中露出大惑得解的神色,他加入神门数十年,竟然到今天才知道其中关窍。 秋泠仙子莞尔一笑,道:“宁公子,你又错了?” 宁枫茫然不解,却听仙子续道:“拥龙脉,限皇权,不过是我继承神帝遗志,定下的计谋。恐怕神后大人和那一干殿主,他们依然是为了破坏龙脉,扰乱九州,趁混乱之机来夺取天下!” 宁枫闻言大震,神色如寒霜般冰冷,脚下踏前一步,双手灵力涌动,气刃已然成形。他双目直直地盯着秋泠仙子,道:”你刚才说什么?原来炼制阴珠的计划,是你想出来的?” 秋泠仙子看着他杀意凌冽的目光,浑然不惧,道:“正是!” 宁枫胸中怒火奔腾,难以自抑,仿佛自己心头积攒了十年的仇恨和愤怒皆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十年来饱受伶仃之苦,一心复仇,原以为自己的悲惨境遇乃是幽木魔君造成,想不到今日竟然得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秋泠仙子继承魔门妖帝的遗志,而想出的惊天计谋。 他周身灵力涌动,在外激出涡流旋风,四周的洞穴山壁咔咔震裂开,乱石纷飞,草木激荡。双目中涌出的恨意和杀气,比之魔门妖人更强。 天虎尊者看在眼中,暗暗叹口气,却不阻拦。 秋泠仙子终于露出些许惊色,但脚下却没有后退分毫,强笑道:“宁公子,你今日或许可以一剑杀了我。但你要知道,你真正的仇人和敌人,是谁?” 宁枫闻言一怔,那彻入骨髓的疼痛和怨愤,直让他的神识陷入昏沉,胀痛难忍。他竭力控制心神,半晌后才稍稍清醒了一些,不由暗想:“是啊,这妖女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真正害死我族人的,是那青叶道人和朝廷!” 念及此,心中又复焦急担忧。自己此番虽然逃了出来,但妖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不将魔门的计划告知道佛两派,恐怕天下还是随时有可能陷入混乱之中。 当下凝心定气,退后一步。冷冷道:“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但只要逃出了魔教的追踪,到了昆仑山下,我们便两不相欠。那时道佛有别,别怪我下手无情。” 第234章 昆仑(1) 万里碧虚,霞光流舞。远方的无数雪山奇峰巍峨壮阔,各逞多姿。或豪迈大气,或清秀精奇……这一处昆仑竟将华夏大地,四海九州的一切地貌囊括其中,具吞吐天下,包罗宇宙的宏大气象,无怪乎古人称其为“万山之祖”、“众神之境”。 宁枫、天虎尊者和秋泠仙子三人从那无名青山中离开,为躲避魔教众人的追杀,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到达了昆仑境内。两日来宁枫恼恨秋泠仙子,正眼也没有瞧她一下,只是四处采药,炼制仙丹,为天虎前辈疗伤。 只是天虎尊者受伤颇重,又中了白金殿主的七杀血刃,光凭灵药之力,竟不能痊愈。无奈之下,宁枫只好日夜照顾,又不停地翻看师父流下的《千金方》,但也没有找到治愈之方。偶尔歇息之时,余光看到秋泠仙子雪肤明眸,笑意不改,没有一丝惧怕和焦虑。 宁枫猜想其说不定知晓天虎前辈的疗伤之法,数次想要相问,但都忍了下来。想到不日之后,便会到达太清门,见到师兄天罡仙,自然便会找到治愈的办法。 三人连日来御风飞行,消耗极大,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况且昆仑山连绵百里,东西纵横。且雪山参差耸立,直插天际,一时连山路都找不到,更何况太清门的所在? 这一刻天虎尊者伤势复发,周身笼罩有一层血色,目光浑浊,失去了意识。宁枫大惊之下,急忙找了一处雪峰顶处停了下来,为其疗伤,但以他的修为,只能遏制伤口,不能根治。足足耗了半个时辰,天虎尊者才稳定下来,但瞧来已没有了狴犴天虎的龙威之气,只能勉力坐起。 秋泠仙子坐立一旁,见宁枫竭尽心智,几乎耗费了所有的灵力,忍不住说道:“宁公子,你即使记恨小女子,但也不能不顾天虎尊者的伤啊!只要你答应帮我潜入昆仑,我一定将白天公那厮的七杀心诀告诉你,以你的才智,必然可以找出治疗的方法。” 宁枫冷哼一声,却不回应,仍是支起炼药鼎,起火炼丹。 秋泠仙子又微笑道:“宁公子,我猜你一定是准备将天虎尊者带往昆仑太清,求助天罡仙救助,这才不理会小女子!但这次你的算盘可打错了!”见宁枫终于有所动容,续道:“天虎尊者当年为妙应仙的坐骑,后来却加入神门。这事早已惹得所谓的江湖正道中人不满,其中以道门犹胜。你若带着天虎尊者现身,恐怕不仅得不到救助,还会让其落得个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宁枫闻言大惊,不得不承认这妖女所说确是事实。 秋泠仙子见宁枫神色稍缓,眉头拧起,似在沉思,她心头暗笑,又道:“即使天罡仙认你为师弟,力保天虎尊者。但宁公子你从未来过太清门,恐怕连其所在也不知晓。而且这一路走过,已经可以看到有不少道门中人,他们必然就是应天罡仙‘昆仑论道’而来的,你若贸然打探,能保证不与他们碰面吗?” 宁枫听得不耐,冷冷道:“碰面又如何?只要不遇到你们魔教的人便好!” 秋泠仙子呵呵娇笑,半晌才用嘲讽的眼神看向宁枫,道:“宁公子,枉我一直认为你富有智谋,不比那些笨蛋。想不到却也是这般天真。”看到宁枫微有愠怒神色,又冷道:“你以为那些所谓正道都是些什么好人吗?今时今日你身为妙应仙关门之徒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天下,人人都知道你怀有太清真诀等至宝。恐怕与他们撞面,危险的不仅仅是天虎尊者,更是你!” 宁枫闻言神识凛然,心头惊讶、无奈……一并汇聚,说不出话来。忽的想到:“这妖女如此好心,帮我分析利弊,难道她有什么办法能够潜入昆仑,而不为人所知?” 念及此,心神一动,忽的站起来取出炼药鼎中的仙丹,喂给天虎前辈服下。随即将其背起,淡淡道:“既然正道中人齐聚昆仑,看来魔教的人不会乱来了。那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到此为止,今日一别,他日再见即是死敌,望仙子好自为之。”说罢足尖踏地,将欲乘风而起。 秋泠仙子终于娇容大变,也站起身,双足一顿,恨恨道:“好,宁公子,算我输了。小女子求你帮我进入昆仑,万一神后大人和白天公他们损毁了龙脉,遭殃的可不止你我,而是整个天下百姓。” 若是以往,宁枫听到她的话,必定会出言讥讽。但经昨日一番,他已经知晓这妖女与寻常魔教之人不同,当下思虑一番,冷笑道:“朝廷和魔教费心心机炼制的阴珠,就在我的体内,妖后拿什么损毁龙脉?” 秋泠仙子淡淡道:“神后大人修为绝世,已不下于窥基大师和天罡仙,你以为她会仅仅依靠你吗?说不定早已暗中定下了多种计谋,确保万无一失。” 宁枫闻声默然片刻,心头纠结无奈,隐隐有一丝恚怒。想不到自己前言立下重誓,却还是不得不与这诸多阴谋的始作俑者一道。沉哼一声,道:“仙子勿要多言,走吧!” 秋泠仙子大喜,长睫颤动,妙眸闪烁,云鬓之上沾染了一丝风雪,瞧起来竟是颇为动人。只见其眺望高空,双手凝起来灵力,在唇边形成一长箫形状,悠扬吹奏。但乐声袅袅,轻不可闻,若不细细辨别,绝难察觉。 宁枫见她隐隐是在召唤某物,心中警惕。正要呵斥,却看到远方一道白光掠过,恰如浮云,不过片刻,已在百丈之内。宁枫才看出竟是一白凤凰,其身雪白,双翼高翔,在昆仑山的冰雪掩映之下,几乎认不出来。 白凤似是知晓秋泠仙子不愿引人注意,双翅舒展,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其尾翼掠起,缓缓落在仙子的胳膊之上。宁枫正自诧异,突然看到凤脚之上绑缚着一幅画卷。 秋泠仙子将画卷解下,缓缓展开,扫视片刻,欢喜道:“有这张昆仑地图,我们潜入太清门,和那龙脉之地,易如反掌。” 宁枫见她早有准备,又惊又气,忍不住冷道:“既有地图,还要我做什么?仙子一人前往便可。” 秋泠仙子毫不介意,微笑道:“宁公子真的是高抬小女子了。昆仑山地形奇特,深得奇门遁甲之妙。若无人引路,一般人绝难靠近,光凭小女子一人,即使有地图,恐怕也摸不着方向。” 宁枫隐隐觉得自己又陷入这妖女的一步步算计之中,心头微有怒意。但一方面他想看看这妖女千方百计潜入昆仑,究竟有何阴谋?另一方面秋泠妖女身份特殊,好似掌控魔教的核心阴谋,他也不愿其落入妖后的手中。 忽的想到一事,淡淡道:“这地图是道玄所画的吧?他一幼童,一人在外,不会有危险吗?” 秋泠仙子捂嘴娇笑,道:“宁公子果真明察秋毫,什么也瞒不过你。放心吧,道玄他画好昆仑图,便借机远遁了,道、魔两派都寻他不着。” 宁枫闻言点点头。道玄这小童的丹青妙法奇特非常,况且每一次见面,其修为都似突飞猛进,既然已经远离了昆仑山,应当不用担心。 当下接过昆仑图,细细查探。但见图上纤毫毕现,刻画入微,那山川脉络,风雪幽谷,莫不跃然纸上,像是身临其境一般。宁枫暗暗惊叹,负起天虎尊者御风掠起,沿着一隐蔽处飘然前行,秋泠仙子微笑跟随。 一路上,偶尔见有修灵之人在太清门徒的带领下,沿着山道蜿蜒而上。虽遥遥相见,但仍能感应到这些人修为绝高,应是当今天下玄宗各门各派执牛耳的人物。宁枫暗暗警惕,生怕被人察觉,便拉开距离。 四周风雪交加,隐隐如猛兽呼啸,巨龙嘶吼。宁枫身负九宫洞天术,体内又怀有定灵珠,擅于因势利导,借风而上。只是适应片刻,不仅速度不减,反是身如闪电,朝昆仑主峰掠去。秋泠仙子灵力虽不弱,但怎奈御风术稍有不及,无奈之下,只好召出姑获九头神鸟,加速跟上。 三人行至一处,忽觉地势陡转,俯而向下,前方竟是一处连绵百里的幽幽山谷。谷中开阔,笼罩有迷蒙之气,以宁枫、秋泠仙子二人的修为,竟也不能探查。一眼看过去,但见五彩霞光跳跃吞吐,隐隐有凤凰、鸾鸟欢鸣飞过,又有沉声低吼穿过层层白云传来,像是虎啸龙吟,令人敬畏。 秋泠仙子翩然驻足,笑道:“若是天虎尊者没有受伤,还怕这些小小灵兽?”见宁枫拧眉沉思,又道:“宁公子不如展开地图一看,道玄他骑乘白凤所画,当有所标示才是。” 宁枫闻声恍然回神,他刚才眼见昆仑宏伟光景,暗想此处便是当年师父修行所在,今日自己却要偷偷摸摸的潜入,不由暗暗慨然怅惘。当下打开昆仑图,看到此处竟有九座雪景山峰,形成莲花之状,九蕊九瓣,中央围拥着一处耸然高峰,又有森林、荒原、火山、昆仑湖环绕周围。但每一处都有些模糊,只是聊聊数笔,勾勒出其中精妙。 想来是道玄小童也看不清其中细微之处,之后唯有靠着自己推演前行了。 秋泠仙子笑道:“听说太清门的祖师勘天地之造化,整座昆仑山便是依奇门遁甲术而造,而太清门的所在便在最中央之处。接下来要看宁公子的了。” 宁枫闻言却不应答,反是紧闭双眸,暗暗感应九莲花的灵力走向。但一探之下,竟觉其中地势复杂,远超想象,其中混有无数精气和天地之灵,更有磅礴沛然的震雷、玄水、赤火……互相汇聚湮灭,忽而化作水雾,忽而又转作狂沙漫天。 但凡设下奇门遁甲阵的地方,无不是感应天地双灵,因势利导,便如划地为渠,引导天地灵力汇入其中,形成一个静中有变,变中有静的格局。但此处“沟渠”纵横,且宽阔宏大,便如“滔滔江河”,互相穿梭,以宁枫对于奇门术的造诣,一时竟找不出入口所在。 若是贸然走进,不但会陷入其中,更有甚者,会被其中的庞大灵力卷入,旦夕有魂飞魄散之虞。 已经走到了这里,宁枫不甘放弃,仍是强运灵力,细细感应那灵力走向和变化。忽的心神一凛,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疾速靠近,其中杀意凌冽,冰寒彻骨。 宁枫全身剧颤,尚未及回过神来,却已听身后传来一如玉石相击的悦耳声音:“多谢宁公子和仙子两人为神门带路,若不然,本后还找不到这昆仑玉虚峰的所在呢!” 第235章 昆仑(2) 宁枫陡然大震,惊骇焦怒,又从心底生出惶恐俱意。这声音赫然便是魔教妖后李夜姗,而其身后叮当作响,金石相击,似有千军万马跟随。宁枫朝后一看,那白金殿主白天公、七殿护法泰猿、洗心夫人……还有一身着青衣,脚踏飞剑的道者,正是在白马寺青山腹中遇到的五岳剑宗叛徒青阳子。 这一次魔教妖众只有数十人,但无一不是当世高手。各人见到昆仑仙境近在眼前,不由目放毫光,神色兴奋,恨不得立马潜入其中。 片刻之间,宁枫已然镇定下来,暗中感应,寻找逃脱去路。但一见之下,顿时心如死灰,惊怒交集。原来魔教的人早已分三向合围,将自己拢在中央。而身后就是昆仑幻境,若是贸然进入,即使不被四散汹涌的灵力绞杀,也要被生长其中的毒虫猛兽,弥漫的瘴雾吞没,半根骨头都剩不下。 妖后李夜姗似是料到宁枫三人已无去路,也不急于出手,反是对着秋泠仙子笑道:“仙子,你当年得神帝收养,又归在本后麾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这道门小子,难不成真的少女发春,凡心萌动了吗?” 秋泠仙子娇躯微颤,双眸闪烁,好像极为惧怕妖后,片刻后才缓缓道:“神后大人,不是属下偏帮宁公子。只是当年神帝有令,龙脉之谜关乎天下,不能轻举妄动。您从我这儿骗取了龙脉的所在,若再将宁公子交出来,恐怕事情发展,会超出神帝当年定下的计谋。小女子虽修为低微,但也不敢有负神帝所托。” 妖后听得魔门妖帝之名,竟出奇的神色一动,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默然一会儿,复又冷笑道:“神帝与本后乃比翼夫妻,难不成他的心思,你懂的要比本后多吗?” 宁枫闻言大惊失色,他以前多认为魔门妖帝妖后不过是封号而已,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夫妻,怪不得妖后千方百计想要颠覆峨眉派,今日又不惜放弃隐藏暗中蛰伏的优势,攻上昆仑,难道是想为夫报仇? 如此一来,自己对于魔门可不仅仅是镇服龙脉的阴珠那么简单,更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妙应仙之徒。宁枫心头惊骇震颤,心知此次恐怕已无幸免的可能。 思虑间,已听秋泠仙子怯声道:“属下不敢,但事关神帝遗愿,属下还是斗胆建议,待天犼大人和阳长老齐至,再行动不迟!” 李夜姗闻言突然双目一冷:“大胆!”那晶莹透彻的瞳孔陡然化为全黑,其中寒芒激闪,黑光爆射。秋泠仙子躲避不及,娇躯瘫软在地,发出痛苦的*娇呼。 宁枫见状心有不忍,抑制心头狂猛俱意,上前一步,呵道:“妖后,仙子她不过是听从了你们魔教妖帝的遗命,根本算不得背叛魔教,你如何能这般残忍?” 妖后尚未回答,已有白天公缓缓走出,腥红的舌尖舔舐着七杀刀,刀刃上不时有鲜血滴落,也不知他在路上杀了多少无辜百姓和修灵人士。白天公手中七杀刀叮当合形,嘿嘿笑道:“小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乎别人。快将你背上的天虎交给本殿,说不定本殿一个心情好,会留你一个全尸。” 宁枫浑然不惧,冷笑:“魔人妖类,敢在太清脚下大放厥词。今日你们走入昆仑,已陷入天下正道合围之中,若是趁早逃命,或许还有生机。若不然,待天罡仙发觉,定要将你们魔教覆没于此。” 妖后大笑,娇声道:“小子狐假虎威,真是笑话。且不说昆仑玉虚峰万仞之高,太清门又隐世修行,绝不可能发现这里。即使那些道门牛鼻子见到本后,也都要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前来?” 见着宁枫气愤惊怒的神情,李夜姗忽然双眸冰冷,淡淡道:“小子,要怪便怪你那师父,要是他当年没有救你的性命,直接将阴珠炼化,也不会有今日那么多事情。”说罢眼神扫动,身后白天公等妖人嘿嘿冷笑,手中灵宝光华暴涨,像是一群豺狼般,目光凶狠凌厉。 宁枫背着天虎前辈,又暗暗运灵,帮助秋泠仙子抵御妖后的“摄灵黑瞳”,三人接连后退。此刻前方妖人合围,杀气毕现,浓烈袭来。身后又有冷风呼啸,瘴雾吞吐,危险之极。 电光火石之间,宁枫心头一横,思忖:“罢了,就算是被瘴气毒死,被凶兽吞噬,也好过落入这帮魔教妖人的手中。”想罢再不迟疑,一把拉住秋泠仙子,御风朝那五彩霞雾中急冲而去。 身后惊呼、急斥之声不绝于耳,但转瞬间已是越来越淡,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宁枫闭目飞行,鼻息间不时传来奇异的味道,似是奇香,又似恶臭。脸颊、胳膊上不时有坚韧的枝叶划过,衣衫破裂,满身伤痕,四周的水雾渗透其中,忽而剧痛忽而麻痒。 一刻之后,宁枫虽觉胸膛郁堵,呼吸急促,但稍稍运灵抵御,那些许异状却又消失不见。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见之下,顿时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僵立当场。 眼前彩霞满天,云雾飞扬。在远方蓝天雪岭的掩映之下,八方尽是玉树琼林,奇花异草,随风飘荡,仿佛天边织女巧手织就的七彩虹霞,泼在这玉虚峰脚下,在阳光下闪耀着无数的炫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早年修行之时,便一直对这被赞为“万山之祖”的昆仑极为好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遭珠玉之树碧叶层叠,珍珠美玉悬挂其上,微风吹过,叮当脆响,极为悦耳动听。又有璇木、琅玕木、碧树、瑶数……参差耸立,直插入云。 秋泠仙子此刻远离了妖后李夜姗,其痛苦之状稍稍缓解,她又精通蛊毒之道,一时倒也不惧怕森林中的瘴气。她双眸一睁,便见到这般绚丽所猜的五彩玉石,结在枝丫之上,闪烁着美丽光彩。她不由少女心生出,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采摘,方一触碰,便啊的一声缩回手来。 宁枫一惊,循声看去,原来这些玉树上悬吊着的,并非全是宝石,更有许许多多色彩艳丽的毒蛇,纷纷盘卷在其中,远远望去,与周遭景色无意。但被人打扰,顿时又仰颈长嘶,毒牙闪烁,目光阴鸷着看向来人。 宁枫没料到这诡计多端的妖女竟怕起毒蛇来,微微一笑,便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驱蛇灵药,洒在周身。秋泠仙子身体虚弱,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多谢!” 又查探片刻,除了各种前所未见的花草缤纷摇曳,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灵兽,诸如凤凰、鸾鸟、六首蛟、蝮蛇、鵰鸟……趋步盘旋,但却并无其它的危险。宁枫微微诧异,又怕魔教之人追来,顾不得停下调气凝息,便又朝前大步穿梭飞行。 走不过片刻,竟觉地形愈发陡峭,宛若悬崖飞壁。那浓烈的五彩迷雾宛若实质一般,浩浩荡荡的朝前方汹涌流动,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寒冷而阴湿。恍惚间又听到无数的尖锐嘶鸣,凶兽狂吼,似有无尽的危险藏在其中。 前方毒物横行,后面又有魔教追兵。一时进退无门,三人竟已陷入绝境之中。便在这犹豫的片刻,身后已传来阵阵怪叫悲鸣,宁枫惊慌看过去,只见无数凤凰鸾鸟惊叫飞起,彩羽翻飞,不时有灵光刀芒闪烁,数十只鸾鸟头颅离体,鲜血喷洒,落在周围的琼木玉树之上,引来万千毒蛇引颈长嘶,吞吐舔舐。 这些凤鸾神鸟虽也是上古凤凰之后,但千年之后,神力渐失,只余斑斓形貌,竟不是魔教妖人的数合之敌。倒是一些凶猛灵兽如六首蛟、雕鸟奋起反抗,不时将妖众拖入迷雾之中,撕咬成碎片,惨叫连连。但怎奈七杀刀四向纵横、妙玉骨笛妖音破空,又有大音波锤、洗心玉飞乎来往,不多时,森林中的诸多灵兽毒物尽皆恐惧退散。 白天公白展元当先一人,浴血冲出,其凶狠脸上沾满鲜红,瞧来狰狞无比。他越过地上的层层尸体,在五彩玉石上闪转腾挪,眨眼已近宁枫三人咫尺之遥,嘶哑的低沉声刺入耳膜:“小子,还想逃吗?天虎他的体内已被本殿种下了七杀死气,纵是相隔万里,也逃不过本殿的手掌心。” 宁枫闻言又惊又骇,这才明白为何魔教的人像跟屁虫一般,甩也甩不掉。他心头急怒,却偏偏无可奈何,一时狂躁、愤懑……攀升到极致,当下纵起云歌剑,刃上雷霆震击、火焰忽闪,朝白天公冲了过去。 白展元万没料到这小子敢主动攻击自己,不怒反笑:“好小子,让本殿尝尝你鲜血的味道!”七杀日月刀募的冲天而起,在阳光和四周五彩的照耀下,发出奇异的光芒。在嗖嗖连声中,七片刀刃从四面八方朝宁枫分合攻击,如暴风骤雨,银河倾泻,毫无间隙。 不过片刻,宁枫四肢、胸腹间已然中了十几刀,鲜血横流,沾湿衣襟。身后秋泠仙子娇呼连声,怎奈妖后尾身而至,以“摄灵黑瞳”将其控制,周身麻痹僵硬,不能动弹。 宁枫胸膛愤怒积蓄到无以复加,不顾自身安危,狂剑奔袭,刹那间刃上激闪出七彩之色,似是将周围的云雾吸纳其中,灵力暴增,狂猛力量震的云歌剑嗡鸣如洪钟。 白天公见之大为惊讶,终于收起戏弄之心,口中法诀如潮水,七片日月刀猛地当空合聚,浓烈杀意从尖锐处汹涌而出,直刺宁枫周身大穴。 一侧的天虎尊者放声怒吼:“宁枫,勿要和他缠斗,赶紧跑!”他本就伤势未愈,再加上森林中瘴气横行,虽有宁枫炼制的丹药护体,但或多或少吸入了一点,此刻更是全身乏力,半点真灵也提不起来。 白天公哈哈大笑:“想跑?可惜太晚了!”其七杀灵力如天网般将宁枫罩在其中,虽为及体,但全身经络仿佛被制住一般,方一运灵,便觉针扎似的疼痛。宁枫惊骇焦怒,心头不由生出一丝绝望之感,全身斗气消散,瘫软下去。 正闭目待死,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似是万千飞蝗。宁枫忍不住睁开眼睛,见到后方的迷雾之中陡然飞出无数极小的禽鸟,大小如鸳鸯,鸟喙如剑,速度更快过闪电,朝自己和魔教众人蜂拥而来。 慌乱中,不知有谁叫道:“钦原鸟!” 宁枫闻言骇然,昆仑钦原鸟是一种剧毒奇鸟,身形极小,但速度奇快,更兼鸟喙中藏有剧毒,无论是多凶猛的灵兽,还是多粗壮的树木,一旦被其蛰到,必定全身干枯萎缩而死。 一时魔教中又有数人发出惨叫,转眼被钦原鸟团团围住。 妖后、白天公放声怒斥:“区区毒鸟,不要惊慌!”此次跟随妖后进入森林的全都是魔教有数高手,不过片刻已是镇定下来,运灵祭起护体罩,那些钦原鸟虽凶猛,但却奈何不了。众鸟见状,纷纷调转方向,又朝宁枫三人和白天公袭击而来。 宁枫此刻周身被制,不能移动,眼见那无数闪烁毒液光芒的鸟喙奔袭而至,他心中竟毫无俱意,暗想死在钦原鸟嘴下,也好过被魔教捉住。 便在千钧一发之间,宁枫忽然闻听身后传来一声虎啸,清越高昂,直刺云霄,他心头大喜:“天虎前辈!”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已然闪过一道黑影。四周的钦原鸟瞬间集结,扑了过去。片刻间,狴犴天虎便倒在地上,硕大的躯体满是密密麻麻的钦原鸟,疯狂的吮吸着其体内的血液。 宁枫神识大阵,双目一黑,惨呼道:“天虎前辈!”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充斥在胸膛间,直压的他脑中混沌,堵胀欲爆。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意识。 第236章 昆仑(3)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沉睡了多久。周遭的霞光刺目非常,又有冰冷的水雾不断涌入衣袖胸腹之中,彻骨霜寒。一时之间,宁枫不敢睁开眼睛,只想下一次醒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云烟,不复存在。 但扑入鼻息间的血腥气息,仍不断提醒着他,所有的事实。 自入世以来,宁枫虽拜会了清净佛梦慧大师,认识了挚爱宫雨儿。后又交得李玄、玉婵仙子等好友,更有窥基大师、任真子等道佛宗师提携。但只有这一次再见天虎前辈,让他恍惚间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仿佛师父遗留了一丝气息,陪伴在自己身边。无论前方多有艰险坎坷,他都似乎变回了幼时依偎在师父身旁的孩童,再无惧怕。 可现在,这最后一丝气息也飘然消散在昆仑森林之中,宁枫想要拼命抓取,却如流水细沙,半分也没有停留。他心中剧痛,一声狂吼滞留胸膛,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余一丝呢喃在喉咙中徘徊。 悲痛间,忽听一声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子装死吗?待寻到了龙脉之极,本殿定然将你重新炼为阴珠,让你如愿。”宁枫情知以白天公的嗜杀凶性,此次定无幸免。 他缓缓睁开眼睛,但见四周布满灵兽尸体,僵硬毒蛇,更有无数钦原鸟直挺挺地死在地上。而这些毒鸟的边上,便是一张巨大的虎皮。天虎尊者的血肉已被钦原鸟吸干殆尽,那富有光泽的皮毛也干枯焦黄。 宁枫双目淡然,浑无一丝生气。轻声道:“妖人,此地已陷入奇门遁甲大阵,你们一旦进来,便别想出去了,都留在这儿给天虎前辈陪葬吧。” 妖后李夜姗拈着妙玉骨笛,妙眸闪烁,心中却微微震骇,她修习阴极真炁和摄灵真诀,寻常人内心的一丝波动都难逃其法眼。但此刻她竟然在宁枫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俱意。妖后心头好奇,款款上前,笑道:“宁公子,你以为悍不畏死,本后便拿你没有办法吗?只要本后运起摄灵之法,莫说是让你乖乖带路,即使是交出太清真诀,你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宁枫闻言一怔,暗想:“我性命是小,但若让道门的无上心法落入魔教手中,那可真是千古大罪。”暗暗运起离火灵,准备将真诀付之一炬。 李夜姗似是看出宁枫心头所想,笑道:“我神门奇功心法数不胜数,本后才不会将区区太清真诀放在眼中。”说罢目光对左右一使,又道:“不过本后可是十分倚重秋泠仙子,今日她为了你背叛神门,本后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来惩罚她,才能一解心头之气呢。” 话音未落,早有洗心夫人提着秋泠仙子,恨恨地扔在地上,蓝色眼眸中满是嫉恨之色。两人虽同为魔教七殿护法,但素来不睦。以往秋泠仙子为元阴殿妖后麾下,又得妖帝宠幸,洗心夫人自然不敢造次。但今时今日,仙子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她心中的满腔怨愤和嫉妒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只待妖后一声令下,她便祭起洗心玉,将其炼为行尸走肉。 秋泠仙子被这一番折磨,青丝披面,衣衫撕裂,如玉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旖旎春光惹的不少妖人侧目。宁枫却看也不看,淡淡道:“妖后这番如意算盘可真打错了。这妖女与我远有灭族之仇,近有杀友之恨,你若是要惩罚她,我欢喜还来不及呢。”秋泠仙子低着头颅,闻言香肩微颤。 李夜姗呵呵娇笑,道:“是吗?那为何本后在你的心中,看到了一丝同情和不忍呢?” 宁枫冷道:“我向得妙应仙教诲,即使见到蝼蚁,脚下也躲一躲。何况一人?但我心头快意却更为强烈,倒是妖后你,恐怕此刻还不忍心杀了这麾下得力妖女吧?” 妖后哈哈大笑,道:“宁公子,这回你可猜错了。本后有摄灵真诀,你们心中的一丝念想,都逃不出本后的双眼。还怕你们隐瞒什么事情吗……动手吧。” 洗心夫人得妖后之灵,蓝眸闪过杀意,募的从袖中划出一寒芒匕首,刺在秋泠仙子雪白的脖颈之上,刹那间没入,鲜血沁出,触目惊心。 宁枫按捺不住,脱口大叫:“不要……” 妖后挥手止住洗心夫人,笑道:“怎么?宁公子怜香惜玉,不忍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枉死吗,那便前方带路,说不定本后大发慈悲,会放过你们。” 秋泠仙子缓缓抬起头,披散的青丝之中露出一道感激的目光。宁枫见之,心头顿软,思忖:“罢了,这妖女好歹与我有脱困之恩。况且我之前也答应过她,要保其安全到达昆仑。此地不过才是昆仑九门处,再送她一程又何妨?” 当下站起身,道:“我虽略通奇门遁甲,但设此阵的太清门前辈修为高过我太多,我不敢保证能寻到出路。” 妖后笑道:“宁公子莫要谦虚。你怀里不是还有那道玄小童画的地图吗?” 宁枫暗叹,知晓一切都瞒不过这魔教妖后,当下掏出地图,打量片刻,道:“此地是昆仑九门之一的迷幻森林,森林中央是不死之树。我们只有越过不死树,才能进入昆仑玉虚峰。” 魔教群妖眼见前方迷雾蒸腾,霞光涌动,似有无数毒物瘴气。饶是群妖修为不凡,也不敢贸然闯入。白天公嘿嘿冷笑,一旁的洗心夫人叫道:“神后大人,这小子诡计多端,莫要上了他的当……” 话音未落,已被妖后打断。李夜姗目视宁枫片刻,下令道:“众人祭起护体气罩,服下解毒丹,跟紧宁公子。” 群妖无奈,唯有依令而行。洗心夫人蓝眸忽闪,恨恨地瞥了一眼宁枫和秋泠仙子,却也不敢违抗。 宁枫走上前扶起仙子,御风而行。前方大雾弥漫,光影渐转黯淡,四周森林影影憧憧,不时传来冤魂吼叫,颇为骇人。又向前走了片刻,忽觉脚下湿漉漉的满是泥泞,一脚踩下,便从枯叶沼泽中涌出无数彩色瘴气。偶尔又能碰到坚硬之物,低头查探,却见是怪兽的巨大尸骸,斜插入土。 不过片刻,已有数名修为较弱的妖人面色惨白,双目翻起,一头栽了下去,再也起不来。妖后、白天公等人走在最前方,御风点地,头也不回,只是紧紧跟在宁枫身后。 又行走多时,四周仍是灰蒙蒙的不能视物,即使运灵查探,也感应不到分毫。昆仑地形奇特,山有九门,成莲花形状,深得奇门遁甲之妙。每一门都各不相同,囊尽天下,有蛮荒森林、迷蒙大泽、滔滔江海……仿佛将整座九州都浓缩其中,无怪乎古人称昆仑山“万物尽有”。 宁枫扶着秋泠仙子,鼻息间隐隐传入阵阵幽香,这香气似有酥筋蚀骨之效,饶是这等生死关头,宁枫仍不由气血加速,心神剧跳。忽听妖后咯咯笑道:“宁公子,现在可不是窃玉偷香之时,若是寻到了龙脉之极,本后将这妖女赐给你又何妨!” 秋泠仙子闻声一颤,略显尴尬,不由自主地远离宁枫。但双手方一离开,便脚下虚浮,啊的一声娇呼,几乎摔倒在沼泽瘴气之中。宁枫大惊失色,不顾男女之防,将其抱在怀里。仙子玉面嫣红,周身一阵酥软,羞不可抑。想要推开,却又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反而是呼吸着那好闻的气息,心头大转镇定,忍不住螓首微拱,埋入其中。 胸膛上依偎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妖女,饶是宁枫定力颇佳,也砰然一动,心猿意马。但心念一起,便感觉似曾相识,神识略略疼痛,眼前又闪过宫雨儿的俏皮笑容,继而又掠过了玉婵仙子清雅脱俗的背影。 身后白天公见状嘿嘿笑道:“那妙应仙一生不近女色,只得了一个峨眉派的梦慧,却还出家为尼了。想不到竟然教出了一个风流多情的徒弟,啧啧……有几分我神门的风采!” 宁枫听到师父之名,呼吸一窒,转而又想到刚刚死去的天虎前辈,胸口仿佛被刀剑刺入,说不出的凛然剧痛。 摇摇头,似是要讲旖旎遐思甩出脑外。继续前行,又过大约一刻,突觉凉风扑面,宁枫一惊,还以为是有奇异灵兽来袭,急忙纵身退后。妖后却讥笑道:“小子恁的胆小,不过是森林暗河而已。” 宁枫心头一动,急忙展开昆仑图,此图虽为道玄小童御风空中所画,但其仙毫妙笔刻画入围,能够无中生有,更可将极细微的灵力流动也留在画卷之上。 他细细查看,募的想起昆仑南渊三百仞,谷中有一株远古巨木,称为不死树,若是食了树叶、花茎、甘果,便可长生不死。其言虽夸张,但这不死树是仙药灵草无疑。当年师父治病救人时,每当遇到将死之人,也会每每叹道“若能得不死甘果,当药到病除。”只可惜师父曾立誓不回昆仑,这不死树也不知花开花落几回,再也无缘得见。 不死树位于昆仑墟九门之南门处,听说树下有一神兽看守,名曰开明,有九头虎身,凶猛难挡。即使是寻常地之道的高手,也不能与之对敌。 宁枫心头一动,暗暗思忖:“据说开明兽虽凶猛,但却能分辨忠奸,若是有幸遇到此兽,或许可以趁机逃脱。”当下不动声色,御风贴地前行。但诸多魔妖跟在身后,如芒在背,又怕自己想法落入妖后和洗心夫人的眼中,心中议定稍起,便挥之而散。 果然走不多时,前方迷蒙白雾中突然诈起一声雷鸣似的雄浑咆哮,狂风怒卷,飞沙走石,森林中的诸多灵兽惊吼悲鸣,纷纷奔逃冲散,一时周遭似有千军万马,混乱不堪。 第237章 昆仑(4) 森林中百兽奔逃,飞鸟消寂。突有一只六首蛟龙蜿蜒穿梭,游至前方十丈之处,登时瘫软下来,软如烂泥,不敢动弹。宁枫微奇,感应片刻,发现此蛟并未受伤,正疑惑间,妖后及白天公等人凛然大呼:“开明兽,大家小心!” 宁枫闻声恍然,原来这六首蛟竟是摄于开明兽的气势,不敢稍动分毫,看来它平日里一定做了不少坏事。只见迷雾中黑影憧憧,高达三丈,一股强大的神兽之气怒卷掀起,一时狂风巨浪,漩涡迭出。 周遭瘴气迷雾登时被吹散开来,众人纷纷惊呼出声,眼前赫然出现一株合围数十丈的参天古木,枝干如天柱,横插入云。片片绿叶更是层层交叠,宽达丈许,几乎将天空都完全遮蔽。宁枫虽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头震惊,良久才稍稍平复,暗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神树了!” 不少妖人惊骇之余,同时露出些许贪婪之色,不死神树茎、干、叶、花皆可入药,服之长生,乃是天下罕见的灵药。若能趁机采摘一些,岂不是胜过长年累月枯燥的修行?便连白天公等魔头也双目放光,缓缓向前。 群妖试探片刻,发觉并无危险,慢慢放下心来。挥出手中宝剑,欲斫砍不死枝叶。刀剑方一出鞘,忽又有狂风掀起,虎啸龙吟之声响彻森林。众皆骇然,但神药近在咫尺,怎能轻易放弃?几名胆大妖人缓缓向前,方欲摘下不死甘果,却从一枝叶茂密处猛地冲出一个巨大神兽,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重重咬下。那妖人只发出一声惨叫,鲜血冲天激射,已然被吞入腹中。 余下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后。 宁枫一眼看去,那神兽形如巨虎,长有九个人类面孔,个个豹眼龙目,微风凛凛,身后更有一条丈余长的尾巴,宛若游龙黑蛟,每一次挥舞都掀起狂猛飓风,无数斑斓彩雾环绕其身,更增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瞧其模样,与传说中的开明神兽无二。此兽乃是昆仑墟九门的守门神兽,常年栖息在不死神树之下,以甘果枝叶为食,很少发狂。但若是遇到凶禽猛兽,甚至奸恶小人,它也会张开血口吞入腹中。 妖后、白天公等人惊慌之色一闪而逝,反是露出惊喜的神色,能够遇上开明兽,说明此路正是通往昆仑墟的龙脉之极。 宁枫自信平日里坦荡磊落,倒并不是十分害怕,但眼见这富有灵气的开明神兽此刻却赤目如火,凶光毕露,不时显出寒光獠牙,涎水滴落,其俯瞰众人,睥睨之间似是十分狰狞凶恶。 “这开明兽乃是守护不死树的神兽,怎么像是凶灵一般?”余光瞥见妖后等人,募的恍然:“对了,它一定是看到魔教这些妖人,才凶性大发。” 念及此,心头一喜,有此神兽相助,说不定可以借机逃出魔教的掌控。但眼见白天公两眼放光,毫无俱意,宁枫又不由为开明兽担心起来,此兽虽威名卓著,但又怎会是这些魔头的对手? 思虑间,开明兽早已振奋狂怒,飓风似的朝魔教群妖猛扑而去,巨爪飞舞,寒忙激现。还不等妖后下令,早有几名魔教护法立功心切,御起法宝冲了过去。 洗心夫人犹豫片刻,也御风而上,不时祭起洗心玉,打出摄魂幽光,但还未靠近,便被开明兽一抓拍开。其余妖人趁机执剑挥刀,纷纷朝虎背砍去。只听得叮当闷响,众人竟齐齐剧震,飞出三丈之外。神兽却不罢休,长长尾巴募的暴涨,将最先一妖人卷了过来,当头咬下,嚼也不嚼便吞了下去。 宁枫见之一振,这开明兽的实力似乎还在自己想象之上,如此一来,对付魔教并非不可能。 白天公见麾下实力不济,面上无光,嘿嘿笑道:“一群废物,都给本殿让开!”手中七杀刀闪电飞出,宛若夭矫惊龙,朝开明兽的九面砍了过去。神兽凶性大发,凶狂难挡,竟齐齐张开九张大口,将七杀刀衔在口中。 宁枫大为惊骇,这七杀日月刀乃是以至冷的北海玄冰铁和至热的火山炎晶打造而成,又跟随白展元吸纳了无数凶魂厉魄,单轮其妖力,可以排进魔门十大凶兵之列,这开明兽虽有神兽之体,又怎能硬撼? 果然,开明兽七颗头颅的獠牙死死咬住七杀刀,两相碰撞之下吱呀作响。但兽首之上除了獠牙之外,便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柔软口舌,若一旦遏制不住七杀刀的妖气,恐怕开明兽的头颅难保。 白天公嘿嘿冷笑,口中翕动不已。宁枫余光瞧见,大叫不好,只见七杀刀的刃上忽的绽放幽黑光芒,从那刀尖处勃然而出,连成一线。刹那间这魔门凶兵陡然回旋,将开明兽的獠牙生生折断。白天公一击得中,杀性大起,竟御使凶刀,朝开明兽的头颅削砍而去。 宁枫再也按捺不住,趁着妖后等人失神之际,将秋泠仙子靠着不死树叶上,随即御起洞天术,直冲而出。那晶莹剔透的云歌剑将诸多七彩霞雾吸纳其中,绽放出奇异的光芒,猛地朝七杀刀刺了过去。 妖后一惊,笑道:“小子,莫要多事!”纤纤妙手挥舞泪影神镜,射出一道寒光,拦在宁枫的前方。 凶芒罩体,冰寒彻骨,宁枫闷哼一声,跌落在沼泽之中。但云歌剑裹挟了九鼎之灵的无上剑气,仍是闪电飞出,那七杀刀虽凶狂,但也经不住开明兽和九易心法的同时一击,顿时有五片杀刀横向飞出,斩在不死树上,又回到白展元的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余下两片闪烁变化,回旋怒斩。嗤的一声,血光飞射,凶吼震天。宁枫惊骇望去,但见开明兽的两颗人面头颅竟被生生削了下来,神兽吃痛狂叫,终于生出惧怕之意,连连后退,隐没入不死树的巨叶之后。 白天公收起七杀刀,也不追赶,笑道:“区区灵兽,也敢猖狂!” 其话音未落,头顶上如天如云的不死树冠陡然震动起来,枝干相击,火光四射,巨大的绿叶翻卷舞动,掀起狂猛飓风,更发出雷霆之音。 妖后终于脸色微变:“不好,那开明兽竟能御使不死神树攻击,快逃!” 群妖纷纷骇然,御风而起,但几在同时,不死树的长长枝干飞卷蜿蜒,宛若无数巨蟒飞龙,一下子便将剩在后方的几名妖人缠绕,寸寸勒紧,周身骨骼瞬间粉碎,发出咔咔的响声,瞧起来分外骇人。 宁枫顾不得震惊,一把将秋泠仙子抱在怀中,御风逃离。那妖后、白天公等人齐声大叫,将欲追赶,但怎奈不死树的枝条空中曼舞,将群妖紧紧包裹其中,饶是这些魔头凶焰滔天,一时也斩之不尽。 身后的惨叫、惊呼渐渐甩在远方,缥缈难寻。然两人竭力御风,想要逃脱魔教妖人的掌控,足足飞了一刻钟的时间,仍见头顶华茂如盖,枝叶飘摇,竟还没有脱离不死神树的范围之内。 宁枫御风术虽高明,但此刻带了一个秋泠仙子,身体又负有伤势,实力大打折扣。如此一来,恐怕妖后挡住了神树的攻击,便会尾身而来。 他思虑一番,急忙取出道玄所画的昆仑图,但见图上神树的北方处,有一条蜿蜒阴影,直通昆仑最北渊。宁枫心中一奇:“难道附近有一条大河吗?”正欲寻找时,忽听头顶上传来嗖嗖破空之声,紧接着背上剧痛,深入骨髓。回头看时,却是不死神树的枝干如蟒蛇一般,接连撞击抽打。 他心头大骇:“糟了,开明兽受伤癫狂,已经分不清敌我。若再在此地停留,恐怕要沦为神木的肥料了。”运转定灵珠,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运至极致,恰如流星一般在迷雾中穿梭。 但那不死树的树冠似是无穷无尽一般,依旧遮天蔽日,灰蒙蒙一片。宁枫心中惊慌焦虑,突觉当头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条粗逾丈余的枝条重重抽打而来。他浑身骨骼断裂,五脏六腑似是都移位了一般,互相搅动在一起,天旋地转,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四周似是掠起微风细雨,清凉扑面。那些或恶臭或异香的气味尽皆消散,只余一股浓烈的水雾拂面,涌入鼻腔之中。 宁枫重重地咳嗽几声,缓缓睁开眼睛,但觉竖起坚硬的青铜墙壁,布满奇异的花纹图画,飞鸟鱼虫、珍禽异兽……囊括近千种灵物。他心中惊奇:“这是哪里?”抬头一看,清气袅袅,迷雾蒸腾,变化多端。 他运灵查探,瞬间惊觉,叫出声来:“我……身处炼药鼎之中!” 鼻尖耸动,果然闻到无数极细微的药香,混杂一起。片刻间,宁枫竟觉剧痛稍解,伤势转瞬复原,他心头一喜:“想来是以前师父和我炼制的仙丹之力尚有存余。”欢喜之余,又惊疑万分,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被不死树抽打撞击,身受重伤,失去了意识,为何会好端端的坐在炼药鼎之中。 宁枫一时迷茫、疑惑……隐隐中又有一丝惶恐,正要御风而出,忽听一道娇软魅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宁公子,你醒了?” 他急忙回头,刹那胸膛如遭重击,呆立当场。只见那炼药青铜鼎的提耳之上,正立着一彩衣女子,青丝如瀑,肤白胜雪,柳眉如画,魅眼含春,周身更被淡淡的云雾萦绕,恰如丝带飞舞,神采夺目,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飘然出尘! 第238章 昆仑(5) “仙子?”宁枫失神惊叫,听说昆仑仙境中灵气馥郁,生有甘果仙草,常常吸引天上的仙子下凡,难不成被自己凑巧遇到了?他想要上前拜会,但又怕唐突佳人,站在原地踟蹰不决。 突听“仙子”噗嗤一笑,道:“宁公子如此神情,可真的折煞小女子了!” 宁枫闻言一惊,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他以手撩起云雾,再看时,原来这“仙子”不是天上谪落人间,而是一直与自己相随的秋泠妖女。他脑中仍觉迷糊,使劲摇了摇头,暗中思忖:“我记得被不死树击中时,怀中的这妖女也受了伤,跌落在下方沼泽之中,为何此刻却安然无恙?” 秋泠仙子纤纤玉足踏着青铜提耳,衣带翩翩,一身魅惑娇柔之气像是被昆仑水雾洗尽了一般,露出其脱尘绝世的容颜。她微微一笑,道:“宁公子,你这青铜鼎端的奇异,竟是突然飞出来将我二人托起,而且鼎中还有残留的药力,小女子的一身伤势早就好啦!” 宁枫恍然,原来竟是这般缘故。这青铜鼎虽不是什么神器,但控鼎的法诀只有已故的师父和自己知道,为何它为自动飞出呢?转念又想,这一路走来,青铜鼎好似有许多非凡之处,看来并非寻常药鼎,当下也不再多想,只是纵身一跃,也立在鼎上另一提耳处。 近眼看时,秋泠仙子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套衣装,云鬓梳起,花黄贴面,身上那勾人摄魂的幽香也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种淡雅素馨的香气,仿佛是春花夏荷,闻之心神俱醉。怪不得以宁枫的敏锐神识,一开始竟也没有认出她来。 宁枫咳嗽一声,稳稳心神,道:“我昏睡了多久了?这儿又是哪里?” 秋泠仙子娇笑道:“宁公子想必是救助小女子,累得很,一下子便睡了半个时辰啦。至于此是何地,小女子也不清楚,你见多识广,昆仑又是你师父的地盘,不如起来查探一番?” 宁枫闻言眉头一皱,这妖女似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不知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刚对其生出的一丝好感又荡然无存,好在身后迷雾重重,魔教众人断难寻到自己,赶紧找个安全地点,与妖女分开便是。 当下运灵入目,放眼望去。周围的雾气越发浓烈,宁枫只觉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江河之中,几乎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远方白茫茫的一片,更是什么也瞧不见。他心头失望惊疑,又向下看去,隐隐见到白浪滚滚,沿着青铜鼎壁分流绕旋,但很快又归于平寂,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刹那间,如遭电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自己竟是漂流在河水之上? 一时间诸多疑惑不解涌上心头,宁枫稳住身形,依稀记得在不死树下时似乎确实听到过浪花之声,但那时声音似乎远隔数十里,怎么会转瞬间便来到此地?而且青铜鼎乃沉重金属铸就,如何能漂浮在水面之上? 宁枫又思虑片刻,仍是想不明白,又惊道:“难道……这里是幻境?我们还是落入了奇门遁甲中了?” 秋泠仙子似是毫无畏惧慌乱,仍是笑道:“宁公子你赶紧掏出昆仑图一看!”宁枫闻声恍然,随即将图画展开,果又见到那一条大河行迹,但道玄当时是在空中感应灵力所画,所以图中颇为模糊,更看不到岸边所在。 宁枫又遥望片刻,心头暗想:“不行,就算青铜鼎能漂浮水面上,但速度必然极慢,若待会儿魔教妖后追过来,岂不是要束手就擒?”便欲纵身跃上水面,寻找河岸的方向。 “不可!”秋泠仙子放声疾呼,声音都似有些颤抖起来。 宁枫讶异回头,皱眉道:“怎么?难道魔教的人已经追来了?” 秋泠仙子神色稍缓,笑道:“此地迷雾茫茫,空无一物,神后和白天公修为虽高,但一时半会儿却也难以找到此处。但是这河水,却有古怪……” 宁枫心头不屑,淡淡道:“河水能有什么古怪?还能有毒不成?” 秋泠仙子面现惊慌,说道:“小女子刚才想以河水梳妆,不小心丢了一丝巾下去,却见……丝巾竟然沉了下去!” 宁枫闻言一怔:“什么?”目光不由又朝仙子身上打量,她这些年来为天子三都的花魁,享尽荣华,便连衣衫也大多是以天蚕丝织就,不但水火难侵,更兼极轻极薄,握在手中便如云纱一般。这般轻柔的丝巾竟会沉没水中? 心头百般思虑,忽的想到昆仑仙境的一个传说,募的大叫:“难道这大河便是那弱水之渊?” 相传昆仑墟外有九门,呈莲花之形。若有人想攀登仙境,必须要从中通过。但九门各有奇异之处,危险重重,譬如那南渊,除了毒物横行,灵兽遍地之外,更有开明兽和不死神树,若非有妖后随行,恐怕以宁枫的修为,想要通过绝非易事。 而昆仑极北处的一门,有一千里大湖,名为弱水之渊。湖面上无波无澜,终年大雾,飞鸟难越,游鱼不生。更奇特的是,湖水中似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即使是轻如鸿毛,也不能悬浮。千里以来,也不知沉没了多少侠士和飞禽走兽的尸骨,久而久之,弱水之渊已经成了禁地,无人敢靠近,渐渐也就变成了传说。 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瞬间从南渊来到了北湖。 “想来是那不死神木的撞击让自己陷入奇门遁甲的空间缝隙处。”念及此,宁枫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想到前方祸福难料,便又担心起来。 脚下极稳,如履平地。宁枫忽的又惊道:“为何这青铜鼎却能浮在弱水之上?”百思不得其解,恐怕此刻有人见到,定会惊为天上仙人。 秋泠仙子捂嘴笑道:“这鼎是你的东西,小女子又如何得知?” 宁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又陡的焦愁起来,两人身处弱水之上,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更令人担忧的是不知这弱水渊究竟有多大,若贸然御风前行,寻找岸边,一旦中途灵力不济,或是遇上变故,恐怕唯一的下场便是沉入湖中,与诸多胆大冒险的前辈为伴了。 两人本都是多智之辈,但面对这等前所未见的困境,一时都想不出应对办法。正焦虑时,忽听得头顶传来一阵焦雷炸响,宁枫大惊看去,却见的上空无尽云雾之中竟出现了一轮幽黑的妖光,疾速旋转,不断变大。 眨眼间,那妖光如怒海潮水,四下蔓延,一时间那茫茫白雾都似迸碎坍塌了一般,陡然收缩汇聚,涡旋一般的交织在一起,终于形成一个五丈余宽的巨大黑色洞穴。 其中妖风呼啸,似是无数毒蛇巨蟒盘旋其中。宁枫感应片刻,大叫:“不好,魔教的人也跟过来了!” 秋泠仙子勃然变色,花容扭曲,满是恐惧之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不想一脚踩在鼎身边缘,啊的一声娇呼便向湖中跌落下去。宁枫大惊,急忙拉住她的纤手,纵身绕鼎盘旋,才又稳住身形。 惊魂未定,已听的一声嘶哑笑声,浓烈之极的冰冷阴气和杀意从半空中逸散出来,恰如天罗地网般当头笼罩。刹那宁枫和秋泠仙子两人如置身冰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光影迷蒙,天上的妖光如水纹般的荡漾,渐渐融合成无数张狰狞的脸庞。赫然便是妖后李夜姗、白金殿主、洗心夫人等魔教绝顶高手。群妖方至空中,四下扫望,脸上也有疑惑神色,显是对这奇门遁甲的力量颇为惊讶。 很快,白展元便发现了宁枫二人的踪迹,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本殿寻着你这小子和叛教妖女了。这次看你们往哪儿逃?” 宁枫心头震怒,这帮妖人真的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但此番身处弱水之渊,上下不得,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落入水中,再难逃脱。忽的一振,暗想:“对了,这些魔教妖人估计还不知道弱水之渊,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可以让他们覆灭于此。” 心中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惊恐道:“等等!” 白天公舔着刀尖,阴笑道:“小子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来吧。” 宁枫身形剧颤,暗中却祭起云歌剑,丹田滔滔坎水之灵涌入剑身,抬头大叫:“遗你奶奶……”他对这凶残暴虐,阴险狡诈的白金殿主厌恶之极,情急之下不由叫骂起来。 白展元果然大怒,七杀刀当头劈斩。宁枫暗暗欢喜,裹挟水灵的云歌剑气募的插入弱水渊中,转瞬激起数十丈方圆的巨大波浪,翻天涌动。 “听说弱水不仅能陷没万物,更连人修炼的灵力也能一并吸纳。只要让这些妖人沾上弱水,必然再难逃开。” 白展元似也是看出不妙之处,但七杀刀势如闪电,杀意浓烈,此凶刀一出,不饮血杀人,连主人也断难收回。七片凶刀沾上那凌空飞扬的浪花,足以摧山断岳的雄浑之力竟瞬间消散。白展元大惊之色,脸色涨红,任是如何默念御刀法诀,一时竟也不能抽身。 宁枫见之大喜,转而又以云歌剑调用震雷之灵,如果能够趁势一击杀死这白金殿主,肯定能大大打击魔教的嚣张气焰。正要得手之际。一侧观战的妖后李夜姗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弃去宁枫,反是泪影神镜射出毫光,直罩秋泠仙子。 仙子身在妖后麾下十数年,对其惧怕敬畏,若是平时,恐怕早已全身瘫软,不敢对敌。但此间面对绝境,竟陡然生出一股莫名之力,玉手挥舞落英追魂扇,那五色美人翩翩起舞,残影重重,刹那间踏过云雾,掠过波浪,朝泪影神镜御风击去。 只听得嘤嘤震响,落英追魂扇的“美人善舞”与妖后的摄灵幽光撞击在一起,湮灭成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泪影神镜嗡然震颤,竟又将那力量尽数吸回,转而以数倍释放出来。 一时天地摇晃,云雾蒸腾回旋,形成一道幽光黑芒,涟漪似的波荡开来,一圈圈的荡漾扩散,将宁枫激起的漫天弱水波浪尽数挡下。 狂风停歇,暴雨骤下。宁枫急忙御起护体气罩,将弱水挡在身外。脚下青铜鼎剧烈摇晃,虽未翻没,但宁枫心头却陡然沉了下去,这搏命一击都没有奏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方法逃脱?全身酸软,连一丝灵力都再难提起。 白天公终于发现了这大湖的诡异之处,嘿嘿笑道:“原来是昆仑山的弱水之渊,小子恁的坏心。”嘴角虽含笑,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话音未落,七杀刀已经爆射出十数道杀气,嗤嗤连响,瞬间将宁枫的手脚、胸腹处经络击伤,鲜血淋漓,剧痛攻心。 秋泠仙子也被刀芒击中,瘫软在地,嫣红的鲜血在身下扩散,雪白的双足也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妖后李夜姗黑衫翩翩,冰眸闪烁寒光,淡淡道:“秋泠,本后教导你十年,却还不抵这一个小子。也罢,只要你回复本心,拿了这小子的人头,本后便饶恕你一切罪过,重封你元阴殿第一护法之位。” 秋泠仙子却仿佛置若罔闻,那渐渐涣散的双眸直直地看向宁枫,嘴角竟牵起一丝凄凉的微笑,口中喃喃自语。 妖后微觉不妙,秀眉蹙起,突然又脸色大变,叫道:“快拦住这贱婢!”但下令为时已晚,在魔教诸多高手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三丈大小的青铜鼎竟陡然回转,疾速收缩。 一股快速而强猛的力量陡然将宁枫、秋泠仙子两人卷起,远远抛在十丈之外,落入弱水之渊,连一丝浪花也未激起便沉没不见。 冰风呼啸,云雾袅袅,刹那间湖面光滑如镜,闪烁着淡淡的白光,似是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第239章 昆仑(6) 千里弱水渊上微风不起,波澜不惊。水下更是深幽黑暗,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宁枫全身虽被七杀气击中,受了重伤,但神识却被冰水一激,前所未有的清明。四周的弱水寒如玄冰,更是重如万斤山岳,汹涌地朝自己的胸腹挤压过来,一时间跌跌撞撞,周身剧痛攻心,双眼、嘴巴难以张开,但那冰冷的弱水仍是朝耳鼻深处钻了进去。 渐渐的,似乎连身体都似不属于自己,唯有一缕意识飘飘荡荡,仿佛沉入了九幽地府之中。如此浑浑噩噩,胸腔欲堵,手中却忽的感受到一丝温热,他猛地一惊:“仙子?” 嘴巴张开,立时有冰冷的湖水涌入,剧烈咳嗽起来。隐隐觉得手中那温软的触感动了一下,随即听到一阵娇笑:“堂堂妙应仙的徒儿,竟然连鱼息法也不会。” 宁枫呛的胸腔疼痛郁堵,耳朵也听不清。费了半天功夫方才紧闭口耳鼻腔,排出体内的湖水,双目转动,传音道:“仙子?你没事吧?” 秋泠仙子笑道:“当然没事了!这弱水渊除了陷没万物之外,其实也并没有其它特别之处。只是我们得一辈子在这水底,和游鱼为伴啦!” 宁枫见她说的轻松,心头那紧张焦虑也缓解下来。抬头一望,但见水波淼淼,湖面上的云雾、天空从水底看来,竟是另外一番景象。轻轻晃动一下湖水,就变化出无数色彩多姿的画面,仿佛道术中的幻境一般。 微微惊奇,随即又低头扫望,突然心中一跳,脸色涨红。原来秋泠仙子的衣衫经湖水浸湿,完全贴在身体之上,那玲珑曲线、雪峰蛮腰一览无遗,几乎像是完全*着一般。 秋泠仙子咦的一声,正对上宁枫的目光,瞬间恍然,脸色通红,急忙调转过身去。但如此一来,宁枫又见她露出丰满的翘臀,优美的背部,刹那间气血翻涌,几乎难以自抑。 仙子感受到身后的水纹波动,又羞又气,反手便是一记“水中箭”,直刺而来。宁枫没料到她说动手便动手,猝不及防,况且他此刻龟息全身,灵力尽数收在丹田,一时难以抵御,胸腹间剧痛难挡,啊的一声呼叫出来。 冰凉湖水又涌起口、鼻、肺部,刹那间全身皆颤。秋泠仙子见其如此表现,讶异道:“宁公子,你当真不会鱼息法,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纤手抚其背后,渡入灵力。 宁枫惊魂甫定,又见仙子靠的如此之近,那高耸双峰几乎贴着自己的胳膊。他急忙默念凝心法诀,定住心神,暗暗苦笑:“师父当年可没教过我半点道术!”但如此说来,仙子定然不信,便随意笑道:“都怪我不能未卜先知,无法预料今日这个境地。若不然,早去学了。” 秋泠仙子微微一笑,也不追问,只是淡淡道:“只是低级道术而已。”说罢便说出鱼息法的口诀。所谓鱼息,即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无需屏气。仙子说完又笑道:“其实水中也有许多的空气,而弱水又能陷没万物,所以湖中空气尤其多。只要能控制皮肤毛孔,将空气吸入经络,传送周身,便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徜徉。” 宁枫按照那口诀,缓缓运行灵力,游转周天。不一会儿,便觉所有毛孔完全打开,一缕一缕的冰凉空气冲来进来,又沿着经络汇集到心肺,而那些浊气便从口鼻中排出,冒出无数的气泡,刚才还郁堵空闷的感觉一扫而空,那感觉,妙不可言。 直到此刻,宁枫才有心思仔细查探这弱水渊的深处,只见湖水湛蓝,十丈之内清澈透明,一缕缕光线从水面投射过来,发出耀眼奇异的光芒。但奇怪的是,水中静寂一片,似没有半点活物。 秋泠仙子似是看出宁枫的疑惑,道:“弱水渊又称死水,听说不仅没有寻常的游鱼,水蛇,更连水草、水藻这些植物都不会生长。” 宁枫大惊,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恐惧。 此刻两人身处湖水中央,不上不下,周围更是如静止了一般,没有一丝波动。宁枫按捺不住,运灵入足,激起一片浪花,但那雄浑力量方一出体外,便被湖水完全吸收,没有半点作用。 秋泠仙子道:“没用的,身处弱水中,若无外力帮忙,绝对不可能逃脱的。” 宁枫心中一沉,道:“我看这水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为何会有这样的效果?是不是湖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秋泠仙子摇头:“我也不知。” 宁枫神识一动,道:“既然向上不行,那向下试试。”旋即身形调转,猛地向下冲去。但方一运灵,便觉一股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由下而上传来,半点也动不了。一时间身体仿佛被强行封印在水中央一般。 又努力了几次,但依然如故。宁枫意气全消,瘫软下来,生出一股绝望之意,甚至比之前被魔教追杀时更为强烈。难道,真的只能被禁锢在水中央,无法动弹么?恐怕这样下去,不出十天,便会饿死了。 宁枫心中消沉,连一旁仙子的诱人身躯也无暇欣赏,说道:“仙子,看来我们真的只能死在这里了!” 秋泠仙子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怔怔发呆,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柔声道:“宁公子,我不过是魔教妖女,又三番两次的算计你,还害死了你的挚友,你为什么还甘愿救我?” 宁枫见她难得的露出几分柔情模样,心中一荡,笑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隐隐感觉,你和那些阴险毒辣的魔教之人不同,况且我曾答应过你,要将你安全带到昆仑,男子汉大丈夫,许下的诺言,怎能不兑现呢?” 秋泠仙子芳心一颤,眼眶一酸,几乎流下泪来。好在四周全是湖水,那苦涩的眼泪转瞬即散。但内心却是酸楚、疼痛,与这平寂的弱水渊相比,便如动静两极。 她平日混迹于最为繁华的天子三都,遇见过的男人恐怕不下千数。那些调情蜜语、风流呷味,估计更听了上万遍。但不知为何,此刻听了宁枫这一句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称赞和诺言,竟令她一时胸中乱跳,意乱情迷。 心中胡思乱想,似是前半生所遇到、见到的一切都从头顶上的水光中飞掠而来,又转瞬消逝而去,化作闪烁的碎片。忽的双眸一动,那无数亮光陡然化作一个人形,秋泠仙子目色转冷,复归平淡。 宁枫对其心理毫无察觉,为防尴尬,便假装四下查探。扫视那灰暗的湖底时,忽然见到一个亮光,转瞬即逝。但对于此刻的两人来说,不啻于黑暗中的明灯,他惊声一叫:“那里……好像有东西?” 秋泠仙子闻声也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一点点闪烁的微光,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她毫不惊奇,只是淡淡道:“这弱水渊中埋葬了不少尸骨,说不定是骨头中的磷光吧。” 宁枫却觉其中似有蹊跷,尝试着运灵感应。不想方一施力,那湖底陡然传来一阵轰隆之声,强大的声波自湖水传到两人的耳膜之中,震得疼痛难挡。尚未及反应,那声音来源处,又猛地生出一道巨大的涡旋,席卷着弱水波浪,将两人裹入其中。 饶是宁枫和秋泠仙子皆是修为高绝之辈,但在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只能任凭涡旋卷着自己,上下沉浮,天旋地转,几乎连全身血肉、骨骼都被震散了一般。 两人本来身处寂静无声,进退不得的弱水渊中央,仿佛与天地隔绝。此刻见到这等异变,不惧反喜,想着下面即使是修罗地狱,也好过在原地等死。 宁枫随波逐流,回旋不定,暗暗咬牙,苦苦支撑。转而又见秋泠仙子彩带飘舞,似是要被涡流甩出。他口中大叫,急忙拉住仙子的双手,紧紧地揽在怀中。 两人衣衫尽湿,便如*相见一般。在冰冷的湖水之中,身体却是出奇的滚烫,仿若赤红的火山岩浆,蕴藏着巨大的能量,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恐惧、迷惘、兴奋、紧张……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涡流终于慢慢停缓下来。迷糊中,宁枫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穿过了一道巨大的湖底沟壑,仿佛巨兽的嘴巴,将自己吞入其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果觉疼痛难挡,便是被刚才的湖底乱石击中所致。 虽侥幸逃生,但内心却更加疑惑,难道弱水渊底处,竟有另外一个世界?难不成真的是传说中的九幽地狱,鬼魂轮回之所? 四下看去,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忽听耳畔传来一温柔声音:“宁公子,你看……” 宁枫一喜:“仙子?”回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惊叹连连。这黑暗幽深的湖底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绚丽的亮光,或紫或红、或碧或绿……各自闪烁浮游,仿佛是天上的繁星。 两人同时出声赞叹:“真漂亮!”话音刚落,又哈哈大笑起来。此番劫后余生,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已悄然发生的变化。在这奇异的世界中,都觉对方是唯一的依靠,唯有互相搀扶,才能共渡难关。 正自欣赏,又有一个雄浑声音嘿嘿笑道:“呦,竟然有人能活着到达弱水渊底,而且还是一对俊俊的男女呢!” 第240章 昆仑(7) 两人生怕被湖底的暗流冲散,紧紧相拥。肌肤相贴,呼吸可闻,正意乱情迷,忽听第三人的声音,吓得心神剧颤,下意识地四下乱砍,慌道:“谁?谁在那里?” 那声音又笑道:“小子,你问我是谁?哈哈,老子就是弱水渊的河神,专门负责教训你们这些胆大的后辈。” 宁枫闻言一愣:“河神?”心头惊疑,据说上古时候,经常发生洪水泛滥,无论是江海湖泊,都会莫名的突然水位暴涨,淹没村庄百姓。所以不管是三皇,还是五帝时期,都分封了不少擅于控水的仙人镇守这些湖海,保护周围的寻常百姓。 但今时今日,已是沧海桑田,截然不同。那些暴虐凶猛的江河都似被驯服了一般,只沿着河道滔滔向东,奔流入海。偶有洪水来袭,也都有朝廷派人治水泄洪,不致为害。 哪里还需要什么河神? 宁枫本就胆大,又听这声音开起玩笑来,一时倒没有那么惧怕。遂笑道:“你若是河神,我就是天帝了。你见到我来驾临,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声音顿了顿,哈哈大笑:“妙极!真是个有趣的小子,我身处渊底数十年,无聊的很,倒真想出去迎接你呢。只可惜有些烦人的锁链缠着我,脱不开身。” 宁枫心头惊奇,数十年?锁链?难道这人是被封印在弱水之渊的吗?但听其说话,又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实在奇怪的很。他皱眉思虑,却没注意到黑暗中的秋泠仙子双眸一亮,娇容上现出几分激动欣喜。 不论此人是谁,能够身在弱水渊这么久,还中气不弱,声音雄浑,必然是一位前辈高人。 当下又无奈笑道:“前辈,有我们陪你,以后可以不用怕无聊寂寞了。” 那声音似是欢喜之极,纵声大呼,刹那间黑暗湖底陡的涌出劲风涡流,又将宁枫二人卷的四面飘摇。阴寒冰冷的水流袭于周身,僵硬难受,裹挟着无数水底尖石四散冲击,不时撞在宁枫的胸腹上,剧痛攻心。 宁枫急忙护住秋泠仙子,费力叫道:“前辈,快停手。” 那声音咦了一声,止住呼声,汹涌的力量顿时停歇下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到活人了,一时激动难耐……” 宁枫拉着秋泠仙子的纤手,勉力稳住身形。心中却震骇无比,这神秘前辈尚在禁锢中,光凭借啸声便有如此威力,其修为深不可测,当在天道的境界。 喘息问道:“前辈,你是被仇家封印在这弱水渊中的吗?” 声音笑道:“非也,不但不是我的仇家,反是我最亲的亲人。” 宁枫一惊:“亲人?” 声音叹了口气,笑道:“是我的亲叔叔将我扔在弱水渊中的,还用了好多混金链将我锁住。” 宁枫不由默然,被自己的亲人陷害,关在鸿毛不浮,陷没万物的弱水之渊中。数十年来前辈的心中一定极苦极恨,这份痛苦绝非常人能够理解体会。 他自小便好打抱不平,乐于助人。此刻见到前辈的悲惨经历,心中不忍,不由暗暗打定,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前辈救出,助其脱离这宛如地狱般的处境。 但心念一起,又想到自身难保,不知能活过多久,哪里还有力量去帮助别人?当下心头低沉,烦躁不堪。 秋泠仙子握着宁枫的手,贴面在耳边说道:“宁公子,不如我们去瞧瞧关押这前辈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宁枫内心一动,思忖:“也是,弱水渊能够吸纳灵力,实在是封印囚禁的不二场所。前辈既然被关在这里,说不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阵法或是机关!”当下朗声道:“前辈,不如你现身让我们见见,说不定可以救你出来。” 那声音笑道:“救我?你不怕我是穷凶极恶的坏人,或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吗?” 宁枫一怔,笑道:“无妨。正巧我会一些占卜识人之术,待见到前辈,若真的狰狞凶恶,我便不放你好了。” 那声音哈哈大笑,又震的水波跌宕,四周的亮光也似被狂风掀起,聚集在一起,久久才散开。笑罢说道:“小子原来是个江湖术士,果真有趣。也罢,你们若不怕的话,我可就现身了!” 秋泠仙子此刻也俱意全消,微笑道:“宁公子可不是什么骗人的江湖术士,他所学的乃是识天地变化,通人间百事的圣人之学。”宁枫听她这般夸赞,不由脸色一红,急忙摇头道:“仙子谬赞了!” 那声音发出咦的一声,随即嘿嘿笑起来,却不言语。 宁枫抱拳道:“前辈,请现身一见吧。” 那声音笑道:“小子,可站好了!”话音刚落,宁枫突见左前方闪过一道奇异的双色光芒,忽而一赤一蓝,忽而又一黑一白,炫目刺眼。随着光芒的跳跃闪烁,周围的湖水像是猛然爆炸开来,道道波浪疾速奔腾,汹汹扩散。他和秋泠仙子两人下意识地抱在一起,肌肤相贴,方才不至被水流冲散。饶是如此,也觉皮肤剧痛,胸腔郁堵,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向外奔腾的水波又陡然回旋,向那两道光芒处汹涌而去。宁枫强运灵力看去,赫然发现那中心处,出现一道奇怪的涡旋形状,辨别半晌,才惊觉那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形状,首尾相连,此消彼长,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爆响迭起,天旋地转,仿佛要将自己吸入其中一般。宁枫几乎支撑不住,急切叫道:“前辈,前辈……” 叫声刚出,那汹涌奔腾的太极双色涡旋终于渐渐停歇,寂静下来,随即两道光芒陡然分散,相隔大约三丈左右的距离,列在两边,化为两道长长石柱,将湖底百丈之内照耀的如同白昼。 直到此刻,宁枫方才看清弱水渊底的真貌。只见一片白沙绵延数里,形成无数巨大的裂缝和水下山峰,还有许多深坑、洞穴,其中藏着不少误入弱水渊的人、兽的尸骸,累累白骨叠在一起。远方更有层峦叠嶂的丘陵,颇为奇特,一眼看过去,竟是十米之内,不复相同。不过他心中唯一的感觉,便是满地狼藉,仿佛是遭受战火洗礼的战场,一片疮痍废墟。 扫视一周,终于看到关押前辈的地方。那是两道高约十丈的浑圆石柱,呈现黑白两色,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方一感应,便觉石柱上萦绕着强大之极的灵力,流转不定。而从石柱上又伸出数十条胳膊粗的混金锁链,尽数从中央一个人身上穿过。 宁枫终于见到前辈的囚禁处,心头不忍。他浑身琵琶骨、双手、双角、腰肋间都穿过锁链,动弹不得,头发有近丈余长,在水中飘拂,宛若黑色的水草。长发将他的面容尽数挡住,连眼睛也没露出分毫,宁枫内心忐忑,叫道:“前辈?” 这人猛地抬起头,发丝鼓舞飞旋,从缝隙间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眼,像是一个中年男子。打量了宁枫和秋泠仙子片刻,笑道:“原来是两个小娃娃,在水底还这么恩爱,啧啧,惹得我羡慕的紧啊!” 两人听其戏谑口气,面色一红。随即看向对方,同时啊的一声,瞬间分了开来。原来此刻两人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刚才抱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肢体交缠,行暧昧之事。 男子见状,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们抱在一起都半天了,现在才发现?看来是意乱情迷,难以自禁啊!” 宁枫微觉尴尬,稍稍运灵涌出经络,将衣衫撑开挡住一些隐秘部位。随即拱手道:“前辈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被仇家追杀才偶然落入弱水之渊中。” 一旁的秋泠仙子俏脸嫣然,双霞拂面,但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失落之意。 男子笑道:“仇家追杀?怎么会追到昆仑墟外?太清门那些牛鼻子就当没看见吗?” 宁枫闻声一怔,暗惊:“前辈也知道昆仑墟?”念头一起,又觉好笑,既然被囚禁在弱水渊中,如何能不知道昆仑?他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份和魔教的事情,遂笑道:“昆仑太清的那些仙人怎会来管我们这些凡人的事情?” 男子嘿嘿一笑,突然身体剧震,那些混金锁链陡的收缩起来,左右纠缠。他面现痛苦之色,双目凝起,片刻后才不断出喘息。 宁枫忍不住道:“前辈,你的亲人到底是为何要将你囚禁,折磨至此?” 男子喘道:“嘿嘿,小子你不是自称能够识人之事吗?不如帮我看看!” 宁枫一愣,他在天氓山上经陆师叔教导,虽然对于三才之道有了一定的掌握,但不过是略通奇门遁甲而已,对于六壬术却是一知半解。况且此刻身处弱水渊,灵力难以调动,想要测出眼前人的过往将来,更是难上加难。 但不知为何,自从他习得了三才术,每次见到生人,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人的善良险恶,总能一眼识辨。起初他还会以为这是人的直觉,但时日一久,才渐渐发觉是三才的关系。仿佛掌握这天地人合一的无上道术,便能知晓许多以前难以想象的事情。 片刻,宁枫微微一笑:“虽然我看不出前辈的过往之事,但忠奸善恶,却一望便知。” 男子嘿然一笑,讶异道:“小子说大话了?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宁枫淡淡道:“前辈桀骜不驯,算是一离经叛道之辈,但却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男子听后双目炯炯,哈哈笑道:“若是让昆仑山的那些人听到你这句话,定然将你一起囚禁……不过我却听的十分欢喜,若有机会能脱困,定与你结交一番。” 宁枫闻言暗想:“果然,前辈和昆仑太清有些关系。”但此刻却不好多问。而且从本心来讲,宁枫也是一个崇尚自由自在的人物,一眼见到眼前这男子,便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感。他又觉无论作了何种恶事,也不当受到这种囚禁数十年,日日承受非人折磨的惩罚。 当下抱歉笑道:“前辈真高看在下了。不过脱困的机会,眼前不就是嘛!“ 第241章 昆仑(8) 男子闻声讶异道:“小子,你见到我这幅模样,还打算救我?” 宁枫笑道:“那是自然。男子汉一言九鼎,刚刚说过的话,岂能就不算数了?”男子微笑看过来,良久才叹道:“想不到我封印在此数十年,江湖上竟出了你这么一位胆大包天的人物,妙极!” 宁枫走上前去,方一靠近,便感觉到黑白两道石柱上涌来的强大而诡异的气息,他心头微惊,又看那混金锁链材质特异,非铜非铁,也不知是什么金属铸就?但锁链上光滑如镜,闪烁寒光,一看就知坚硬无比。 他口中翕动,祭出云歌剑,在水中一划,涌出一道奇异的波纹,渐渐扩散。 男子嘿然道:“峨眉派的云歌剑?小子你是清净佛的传人?” 宁枫摇头道:“清净佛虽没有收我为徒,但却与我师父无异。” 男子闻言,并不追问。云歌剑柄上本有道家铭文,蕴藏灵力,宁枫此刻使来,倒并不会被弱水影响。他暗暗运起定灵珠,呼呼飞旋,随即神识一动,丹田内的沛然灵力如江河一般,涌至剑中。 他大喝一声,双手握剑,猛地朝前辈胳膊上缠绕的混金锁链奋力斫下。一道炫目的灵光勃然爆发,四周的湖水陡的翻腾,卷起不少砂石和累累白骨,抛向远方。乍看之下,觉得颇为阴森诡异。 一剑砍下,剧烈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酥麻,溢出一点鲜血,化成红色血丝,融在河水中。宁枫大为惊骇,更见云歌剑上竟迸出一个细小的缺口。而那混金锁链也仅仅是开了一个极细小的裂纹。又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回头一看,便连秋泠仙子也被那汹涌的反震波浪击中,受了轻伤。 转而又听到闷哼声,却是那被劈砍的锁链趁势一绞,男子骨骼血肉被寸寸勒紧,疼痛难挡。宁枫心头大为愧疚,心道:“这锁链好生坚硬,就算我费尽全力,将他劈断开来。那时仙子和前辈恐怕都要受不轻的伤。” 黑白双柱上幽光闪烁,互相交融,在男子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奇异的怪圈。而百丈之外,却是阴冷黑暗,无数点点亮光缓缓游行,也不知是何物所致?宁枫眼见十几条金属长链因自己的施力而绷地笔直,前辈似乎也被折磨的痛苦不堪,说不出话来。 他心头略略愧疚,忍不住又上前握住混金锁链,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材质铸就,能如此坚硬?方一触碰锁链,宁枫便啊的一声,惊恐莫名。原来在这一瞬间,混金链上竟生出了一股奇怪的吸力,将自己的手掌牢牢吸在上面,仿佛沾上了胶水一般。 几在同时,那黑色石柱上的幽光陡然暴涨,恰如乌云笼罩,将湖水染得黝黑一片。身后秋泠仙子见状娇呼出声,急忙上来帮忙,她循着宁枫的喘息声,欲渡灵相助。两人手掌相碰,那吸力又陡的化为一股狂猛的斥力,将宁枫和秋泠仙子远远地抛在十丈之外。 一时潮水汹涌,涡旋并起,肆虐周围。半晌后方才停歇,宁枫缓缓睁开眼睛,但见双柱耸然而立,光芒灿然,左右两侧好似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与之前并无二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宁枫讶异非常,不停叫道:“奇哉怪哉,又不像阵法,更不像封印,到底是什么东西?”喃喃自语间,突听男子发出一声闷哼,他刚才被震得神识涣散,此刻才回过神来。 宁枫急忙上前,道:“前辈,前辈,你没事吧?” 男子抬起头,嘿嘿笑道:“老天安排你们两个到这里来,果然是有深意的。” 宁枫茫然不解,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男子却左右摇一下头,笑道:“寻常神器是斫不开这锁链的,即使是云歌剑也不行。”宁枫闻言急道:“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吗?” 男子惨笑道:“小子,不瞒你说。这双色石柱名字叫天地合一柱,混金锁链叫阴阳八卦链,两者合在一起,乃是一种极其厉害的禁锢。” 宁枫虽未听过这石柱和锁链之名,但见前辈表情,也知道这禁锢极难破解,心中不由一沉。 男子见宁枫模样,猜到其心中所想,大笑道:“小子莫要灰心。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解开的。当年盘古大神身处混沌之中,不也是以开天斧破出来了吗?” 宁枫闻言微觉惭愧,出言问道:“前辈,有什么是在下能做的,尽管吩咐。” 男子笑道:“此事还真的非你们不可。若是其他人来,我早就不耐烦,让他们滚蛋了。平白打扰我休息。” 宁枫一喜,又听男子说道:“这禁锢既称天地合一、阴阳八卦,自然便是以道门的太极阴阳为基,以自然造化之功,化为四象、八卦,进而生出无穷变化。所以你刚才以神器之功,尽全身之力,都劈不开一条锁链,便是因为链中有这无尽的力量,你施力越大,其反震力也就越大。嘿嘿,幸亏你小子的修为不咋地,要不然那一下恐怕便将我震死了。” 宁枫哈哈笑道:“果然如前辈所说,我们到此确实是天意。但如何才能破开禁锢呢?” 男子打量了宁枫一会儿,意味深长地道:“你小子虽然实力一般,但体内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能够和天地合一柱中的地柱感应。若是你能强行提升力量,或许可以一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见前辈乃是坦荡磊落之人,当下也不隐瞒。只是奇怪:“前辈,你不是说实力越强,反震力越大吗?为何还让我强行提升实力?” 男子咦的一声,道:“看来你师父什么也没教给你!”见宁枫现出几分异样神色,又笑道:“看你出手,也当是道门中人。当知晓修灵一道,大致分为四个境界,人之道,地黄之道,玄天之道和那传说中的圣人之道!” 宁枫点点头。男子又道:“常人若是到了地之道的境界,便能感应天地间的力量。比如你修习火灵术法,在火山中威力便乘以倍数计。而在水中的话,即使灵力不足,也能施展出强大的水灵法术。” “地之道的高手实力虽强,但放眼天下,恐怕不下数百数,遍地皆是。但若是天之道,公认的不过是神州九仙、五佛。你知道是为何么?” 宁枫茫然摇头,他虽知天下修灵之人如过江之鲫,但天道高手数量却极少,却从未深究其中原因。 男子笑道:“若是你到了天之道,便到达天地融合,交感为一的境界。那时你再与人战斗,便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与周围的自然力量化为一体,那你的对手无异于和天地抗衡,自然是有败无赢了。” 宁枫以前从未听过这般对于修灵的分析,一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脱口道:“那地之道和天之道两者之间的差别,不就相当于是天壤之别吗?” 男子点头道:“小子悟性不错。所以常人若天赋不够,便会一生停留在地之道的境界,难以寸进。但古往今来,修灵之人的数量何止千万,久而久之,人们又在天、地两道中间发现了一另外一重境界!” 宁枫惊奇出声:“另外一重境界?” 男子道:“正是。至于是哪位前辈创出,至今已不可考,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曾说,通过这修炼这一重境界,能够跨越天、地两道中间的巨大鸿沟,只要人竭力修炼,终有一日能够到达天道!” 宁枫不由露出几分怀疑神色。男子见状,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在想,若这前辈所说乃是事实,为何今日江湖上天道高手如此之少,是不是?” 见宁枫点头,他又叹道:“其实这位前辈实乃百年难现的天才,他提出的境界也称之为人道,为区别修灵的最初阶段,又称为‘真人道’。自盘古开天辟地时,便有天地人三位一体之说,所以前辈称,修灵者达到地之道的境界时,若肯封印住自己一部分的修为,重新从人道炼起,修到第二重地之道时,再释放修为。如此周而复始,终有一日,可以一举突破禁锢,达到那与天地同化的天道!” 宁枫和秋泠仙子两人同时惊呼,叹然拜服,此法精妙奇巧,超出想象,那前辈果然是亘古难见的绝世人物!只可惜这等人物未曾留名,令人惋惜。 男子笑道:“嘿嘿,这方法虽然取巧,但其中难度颇大。对于有些人来说,甚至比修炼至天道还要难的多。所以前辈以此法开宗立派,不过十年,便黯然收场。不仅没有受人崇敬仰慕,反被一些宵小之辈恶意中伤,最后更是郁郁而终。” 宁枫听后心头愤慨,忍不住重重哼道:“世间总是太多浅薄之辈,令人扼腕!”说罢忽的脑中一闪,道:“前辈,你莫不是想让我提升境界至‘真人道’,来解开这阴阳八卦链?” 第242章 昆仑(9) 秋泠仙子于一旁静静聆听,此刻闻言也不由露出欢喜神色,娇笑道:“宁公子,此法或许真的可以一试。若你到达了‘真人道’,再感应天地两柱的灵力,便可形成天地人三才交感之境,当能成功!” 宁枫心下深以为然,激动兴奋,难以自已。但旋即又忧道:“但是,我今时今日不过地之道中乘的境界,难以尽窥其妙,哪里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到达真人道呢?” 男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把我当成摆设了吗?有我在,自可以激发你体内的奇怪力量,让你修为猛增。只要能维持片刻,破开阴阳八卦链也绰绰有余。” 宁枫一怔,想到自己体内的鬼灵之力凶恶难挡,若是爆发起来,神智全失,不由暗暗担忧。片刻,暗中道:“罢了,若还犹豫不决,恐怕再也寻不着其他的方法了。”当下传音让秋泠仙子警惕戒备,若一旦出现异样,立马出手封住自己的经络。 放松身体,沉声道:“前辈,来吧。” 男子嘿嘿一笑:“小子,我来了!”满头长发募的蜿蜒并进,宛若无数毒蛇。瞬间宁枫缠绕,拉在天地合一柱的中央。刹那间宁枫神识嗡然剧震,双眼一黑,耳边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觉一道汹涌的灵力如迅雷闪电般涌入自己的身体,如冰冷的寒流,将全身都冻的僵硬如铁。 片刻后,意识渐渐模糊,仿佛自己被千钧之力陡然撞击,魂魄也在躯壳之内爆炸开来,险些便要离体溢散。隐约中,丹田内的鬼灵竟是没有如以往一般轰然肆虐,控制自己。反而是被前辈的灵力压制,一点点的涌入经络,修为也随之猛地提升。 宁枫此刻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反对其中变化看的更为分明。又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终于突破了地之道,达到了一个奇怪的境界。丹田内的灵力忽强忽弱,明暗闪烁,端得奇妙之极。 正自惊奇间,突听男子的声音如雷霆贯入耳中:“小子,护住神识,我要开始了!” 宁枫急忙默念法诀,稳住心神,不敢四下探查。只觉周遭漩涡狂舞,光芒迸爆,而那数十条阴阳八卦链也猛地震动起来。天、地双柱中渐渐溢散出截然不同的阴阳之力,纷纷涌入宁枫和男子体内。 那强大灵力宛若狂暴飓风,在体内肆虐,将血肉、骨骼尽数卷入其中,仿佛化为了齑粉,迎风飘散。宁枫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无法以言语形容。他因幼时经历,向来意志坚定,但此时此刻,那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徘徊在生死一线,直想立时化羽登仙。 片刻后,男子突然大喝一声,陡然将其天道灵力贯入宁枫的体内,旋即将四面八方的庞大灵力尽数交融,反震在阴阳八卦链之上。只听得无数叮当脆响,宛若檐间风铃,春冰乍裂。 宁枫神智模糊,全身都似失去了知觉。良久之后,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娇呼:“宁公子……宁公子……”宁枫缓缓睁开双眼,顾不得身体疼痛,感激笑道:“仙子放心,我没事。” 随即抬头一看,大喜过望。天地合一柱虽仍耀熠生辉,但连接石柱和前辈的十几条阴阳八卦链却尽数碎裂,落在湖底的白沙之中,失去了灵力之后与寻常铜铁无异。 但奇怪的是,男子面色萧索,神情萎靡,浑没有脱困的喜悦,反而是意气全失,斗志消弭。宁枫迷惑不解,急忙上前,问道:“前辈……前辈……” 男子置若罔闻,直到宁枫想上前查探时,他才猛地抬头狂笑,震地波浪滚滚,暗流汹涌。片刻后叹道:“哎,我一直以为囚禁我的是这阴阳八卦链。直到此刻,才知道大错特错了!” 宁枫先是奇怪,旋即恍然:“难道根本还在这两根石柱?” 男子惨笑道:“正是。”忽的仰天,面向昆仑墟的方向,叫骂道:”叔叔,你为何如此恨我,竟对我设下这等恶毒的禁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丢了你的脸吗?” 宁枫听其话语中饱含无尽苦痛,不由暗生同情,思忖:“若是我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此对待,恐怕也是生不如此吧。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将前辈救出。” 与秋泠仙子对视一眼,又道:“前辈无需担心,既然能弄断阴阳八卦链,那故技重施,再砸碎天地合一柱,你不就可以出来了!” 男子扬眉大笑,直笑得眼泪迸溅,长发飞舞。良久才讥讽道:“小子,你真是无知无畏。那八卦链之所以变得脆弱,乃是因为其不过是变化的产物而已,只要能以相反的力量激之,震碎只在反手之间。但天地双柱的力量却是循环相生,无穷无尽,莫说是你我,恐怕即使是妙应仙人、天地仙师亲来,也没有办法。” 宁枫暗觉不服,道:“天下间没有解不开的禁锢和阵法,这不是前辈你说的吗?此策不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男子嘿嘿一笑,冷道:“办法肯定是有。如果小子你能把盘古大神,或是伏羲女蜗请过来,破掉天地合一柱,轻而易举。若不行,就别废话了。” 宁枫知晓前辈此刻胸中失望,心情极坏,便也不以为忤。试着问道:“我瞧这天地合一柱虽然变化奇妙,但与阵法、封印什么的也并没有不同。前辈你被锁在双柱间几十年,难道一点线索也不知道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子一愣,嘿然笑道:“小子你知道吗?当日他们锁我之时,恐怕就没打算要将我放出去。倘若仅仅是锁链和两道石柱的话,早被我一口气吹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但现在你也看到了,锁链不过是媒介而已,将其打碎仅仅是减轻了我的一些痛苦。最根本还是天地双柱的相生力量,这法子当年伏羲女蜗便曾用来双修提升灵力,堪称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我等凡人怎么可能破的开?” 宁枫和秋泠仙子二人闻言心中一阵绝望,斗志全消。 男子突然怪笑道:“不过,天地合一柱虽然号称无懈可击,但却并非全无破解之法。” 宁枫大喜叫道:“真的吗?前辈有什么办法?”男子却不回答,目光却在宁枫和仙子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笑非笑。秋泠仙子见之一怔,随即笑道:“宁公子,前辈的方法其实早就告诉给我们啦。” 宁枫愣了片刻,旋即拍手笑道:“是极!我真的太笨了。天地双柱靠两两相生,无穷无尽,便是阴阳两仪之功。我和仙子一男一女,一阳一阴,不也是自然两仪吗,还怕它作甚?” 说罢双目放光,喜道:“前辈,快些告诉我们方法吧!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男子闻言却斜睨着宁枫和秋泠仙子二人,片刻才笑道:“方法嘛很简单!与刚刚震碎阴阳八卦链差不多,只要你们体内的阴阳两种灵力连在一起,形成相生之局,自然便可以将天地合一柱破开了!” 宁枫听后似懂非懂,不太明白,正要询问。却觉衣角被拉住,他讶异回头,秋泠仙子霞涌双颊,酡红扑面,模样奇怪,啐道:“宁公子,你莫要听前辈胡说,这不是什么好方法?” 宁枫更是不明所以,下意识道:“管它是不是好方法,只要能成功……”话未说完,忽的领会到前辈的意思:原来阴阳相生,便是要行男女间最原始的事情。他心头砰砰剧跳,只觉一股奇怪的热力从小腹汹涌而起。片刻后才勉力压了下去,转过头说道:“前辈,你……这法子万万不行。” 男子嘿嘿笑道:“那便算了。我瞧你们模样,还以为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儿,原来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笑罢又叹道:“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经在这里几十年,一把老骨头早不想挪地方了。只是可惜你们大好年华,却要在此虚度!” 宁枫和秋泠仙子不由对视一眼,同时脸色一红,偏过头去。两人之间虽多仇寡恩,但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不时又身体相贴,不分你我,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心猿意马,闪过旖旎遐思。此刻听前辈之言,下意识的都以为话语中指的是自己,暗暗心头剧跳,不敢看向对方。 男子似是意兴阑珊,不再说话。半晌后,突听的咕咕一阵响声。男子又哈哈笑道:“怎么?你们是饿了吗?不过这荒凉的弱水渊底,可没有什么美味佳肴,你们要实在支撑不住,便捉些上面的游鱼吃吧。” 宁枫闻言一奇:“鱼?”猛地抬起头,但见那星光点点,闪烁其华,遍布方圆数十里,遥遥不见边际。他又道:“前辈你说这些是渊底的游鱼吗?” 男子笑道:“当然,不是游鱼又能是什么?不过这鱼十分奇怪,似是应天地双柱而生,富有灵力,我这几十年就是靠吃它们活下来。此鱼光芒不一,闪烁不定,但仔细看看,便能发现不管相隔多远,总有两条鱼是动作一样,速度一般的。好像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宁枫和秋泠仙子顿时来了兴趣,不由运灵探查。但是那游鱼数量太多,而且密集非常,辨不清楚。足足费了半晌,才发现果然每一点光芒都有另外一种颜色与其对应,或是黑白、或是赤蓝……而且形态、外貌完全一致。 男子哈哈笑道:“也罢,我便尽一回地主之谊,请你们大餐一顿吧。”说罢黑发猛地蜿蜒伸长,如无数细长灵蛇一般,在头顶上交织缠绕,转瞬竟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网。男子又头颅一动,黑网左右疾速摇摆,片刻便网罗了数百条游鱼。 这些鱼被网在其中,两两之间互相靠近,转而成一对对,头尾相连,盘旋不定。而且身体近乎透明,鳞片极细,看起来鲜美无比。 宁枫一见腹中更加饥饿起来,忙抓起一对,将其中阴鱼递给秋泠仙子,便欲将阳鱼一口吞下。嘴巴刚张开,便听前辈又道:“且慢!” 宁枫讶异笑问道:“怎么?难不成这些游鱼有毒?” 男子笑道:“毒倒是没有。只不过此鱼分阴阳,吃起来也有讲究。你只能吃阴鱼,这小姑娘才可以吃阳鱼!” 第243章 昆仑(10) 宁枫闻言一怔,惊奇道:“向来是男为乾为阳,女为坤为阴。为何我们却要调转过来?” 男子嘿然道:“若按常理的话,确实如此。但你们两人却不太一样,非得换一下不可。”他见宁枫二人仍面有疑惑,不耐烦道:“阴阳乾坤本就是相对而言,并无绝对之事。你们若不信,就吃下手中的鱼试试!” 宁枫犹豫片刻,便和秋泠仙子交换了手中的阴阳双鱼,将头尾去掉,一口吞下。但觉此鱼肉质细腻,鲜美可口,而且因为在弱水之渊的缘故,鱼肉中似是饱含灵力,一入腹中,便如灵药仙丹一般温养身体,连丹田经络都涌出一股热腾腾的力量,惬意之极。 两人忍不住同时赞道:“真是天下美味!想不到这鸿毛不浮,如死水一般的弱水之渊竟能产出这样的珍馐!” 细细算来,两人被魔教追踪,已有两三天没有进食。此刻一吃之下,再也停不下来。这鱼闻着清新,毫无泥土腥气,吃到后来宁枫直接也不处理,囫囵吞下。倒是秋泠仙子一直细嚼慢咽,细细品味。 男子见两人吃的开心,也嘿嘿一笑,以头发卷起一对,便朝嘴里塞去。 不过片刻,宁枫已经吞下了近百条阴鱼,一股沛然的灵力自腹内传入经络,汇聚丹田,洋洋游走周身,一时竟连几日来受的伤势都好了大半。他一时欢喜,便拱手拜道:“多谢前辈请我们这一顿渊中美味……” 话音未落,突觉小腹中一股汹汹灵力猛地炸裂,化为烈焰狂潮席卷周身,连脸颊也滚烫无比。宁枫还以为是自己贪吃,大为后悔:“前辈……”刚说几个字,那奇异的力量又增加了数倍,直让他神识模糊,连话也说不出来。 勉力稳住心神,转头一看,却见秋泠仙子也是面色潮红,青丝贴在脸颊、肩膀,双眸魅惑如丝,极尽妩媚。他一见之下,又觉欲念如织,狂潮跌宕,竟连意识也像是燃起了大火,将自己尽数吞没。 秋泠仙子见宁枫望过来,更是飞霞满面,口中忍不住轻声*起来,嘤咛不已。那朱唇翕颤,娇喘吁吁,眼波如水荡漾,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靠近过来…… 宁枫虽心思单纯,不擅男女情事。但当日在长安时,已和宫雨儿享受过鱼水之欢。此刻一见之下,顿时冷汗涟涟,心头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转头一看,前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两人。 刹那间,宁枫已经知晓一切,放声大叫:“前辈,你为何……”浴火如沸,冲入脑中。 男子哈哈大笑:“小子,是不是很感谢我?这鱼乃是天地合一柱的双灵溢入湖水中而生,被称为太极鱼。两者和谐共生,不能分开,你们不知其妙,竟然敢单独吃下其中一条,怕是天下间最为猛烈的*也不能与之相比,哈哈!” 宁枫凝神聚意,尚存一丝灵智。不甘叫道:“前辈,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为何这么对我们?” 男子笑道:“正是因为无仇无怨,我才帮你的,小子怎么不知感恩呢?你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若不是我诱骗你们吃下太极鱼,这春宵一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宁枫口中翕动,不停地默念凝心法诀,摒弃遐思,保持清醒。余光又看到男子身上闪过一黑一白两道灵力,自湖水中闪过急掠,汇入天地合一柱中。他瞬间恍然,原来前辈早已计划好一切,一步一步将自己和仙子诱入彀中,其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二人帮其解开禁锢。 他不甘受人掌控,竭力抗争。但那沸腾如火的欲念和诡异的灵力却不断暴增,渗透入自己身体的每一处。一时间仿若置身火山岩浆中,皮肤上的毫毛嗤嗤作响,卷曲烧焦。再过得片刻,便要被汹汹火焰完全吞没,只有……只有……那咫尺之外的灵力方才能够解开。 男子见宁枫周身剧颤,叹道:“小子这又是何苦呢?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助我逃出禁锢。再集合我三人之力,即使是从弱水渊中逃出,也并非难事。这一举三得,一石三鸟的美事,怎么对你来说却像是煎熬一般?” 宁枫心中气急,正欲反驳。却突然有一股好闻的幽香传入鼻息,他一转头,正对上秋泠仙子意乱情迷的娇容,其媚眼如丝如电,似羞似嗔,那张本就娇媚的面容更是说不出的动人。 宁枫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爆炸开来,旋即秋泠仙子的双手如灵蛇一般缠了上来,将宁枫的头颅按在其雪白脖颈、胸脯之上。双足也紧紧地绕在他的腰上,迷糊之间,仿佛有一处奇妙的地方向他敞开了一门,只要进入,便能到达快乐的巅峰。 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一边品尝着美味的太急鱼,一边欣赏着眼前这幅香艳动人的画面。 (兄弟们,不好意思!为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这里的内容被禁掉了,大家懂得。如有感兴趣的,可以私信我。兄弟们也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水*融……哈哈!) 便连头顶上的无数太极鱼也似受到了两人的感召,纷纷绕旋飞舞,两两靠近,如最原始的水火,交融在一起,又瞬间迸爆,化作点点飞尘,消散在虚无之中。 迷迷糊糊,两人都似沉醉,茫茫然不知天地。男子见到眼前的男女身上绽放着浓烈的光芒,欢喜之极,几乎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刻天地合一柱也灼灼生芒,从中逸散出点点灵力,眨眼间化在湖水中变为一对对太极鱼。无数鱼儿竞相游走,绕着交缠在一起的宁枫和秋泠仙子,一时已经分不清你我,分不明黑白,只觉好似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这些游鱼越贴越近,直到后来已经是几乎钻入宁枫和秋泠仙子两人半解半掩的衣衫之中。 宁枫忽觉面颊一痛,竟是有一条游鱼在噬咬着自己。他感受着怀中的温软香甜,心头大惊,不由回忆起宫雨儿那娇俏可爱的面庞,他神识剧痛,猛地推开秋泠仙子,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直惊的四周的太极鱼竞相游走奔逃。 秋泠仙子在水中飞出三丈远,发出啊的一声娇呼,似是略有疼痛。宁枫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用了力气,刚想道歉,却见仙子面色酡红地看着前辈,喃喃道:“殿……主,为何要如此对我?” 宁枫刹那间如寒风拂面,惊醒过来,不明所以:“殿……主?”转而又见围着秋泠仙子的游鱼也吓得四散而走,与头顶上的一片星空灵光融在一处。隐约中却有几道青光也缓缓溢出,刚飞入鱼群之中,便引来一片争抢,瞬间不见。 男子听到秋泠仙子的声音,讶异道:“你是何人?” 秋泠仙子眨眼间又被浴火吞噬,神识迷蒙,不能回答,转而朝宁枫缓缓游了过来。 但宁枫此刻却心神剧震,遍体皆寒,只觉自己仿佛又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阴谋之中。又见仙子的衣衫袖中飞出一片青光,引来鱼群抢食。他思虑片刻,刹那大惊叫道:“青蚨虫卵?” 那模样、那光芒,绝对不会错! 他又细细查探,虫卵的下方,并没有青蚨母虫的追赶,说明母虫在别人的手中……终于,宁枫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浴火一时退却,替而代之是彻骨的寒意和惊慌。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何以秋泠仙子区区地之道的修为,却能够从妖后等魔教绝顶高手的围剿下逃脱了!也知道为何白天公在天虎前辈身上种了杀气,却过了三四天也没有前来,直到昆仑山脚下才追赶而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秋泠仙子设下的阴谋,目的便是让自己无意中带魔教众人潜入昆仑,到达龙脉之极,完成他们谋划数十年的惊天计谋! 此计谋骗过了天虎前辈和自己,几近完美,若不是偶然落入弱水之渊中,恐怕妖后等人早已成功到达龙脉,将自己炼为阴珠,镇入其中了! 等等……不对…… 似乎连落入弱水之渊,也在这妖女的计划之中。想到窥基大师等人曾说过,魔教七殿主除了身为圣阳殿主的妖帝败亡之外,其余六位或被封印,或被逃亡……而妖女刚刚也确实叫出“殿主”,难道前辈竟然是魔教的六位殿主之一! 一念至此,惊慌骇惧,自己枉称妙应仙之徒,以打败魔教,消弭天下争端为己任。却接连被魔教妖人算计于股掌之间,仿似一个蠢笨的废物。 刹那间宁枫心中涌出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恰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其中,全身剧颤,神智嗡声悲鸣。眼见秋泠仙子胴体半露,酥胸在水中摇摆,他心头陷入爱恨两极,不由捂住眼睛,捂住双耳,放声大叫。 脑中洪雷连震,迷糊混沌。清寒幽香又瞬着湖水涌入鼻息,萦绕着周身肌肤。愣神片刻,那温软的四肢又缠绕上来,宁枫抵挡不住,浴火疾速蔓延,又瞬间吞没了一切。下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直如迎风飞舞的羽毛,登上那云霄之巅! 第244章 昆仑(11) 无数太极鱼的流光闪烁不定,眼花缭乱,天旋地转,香津暗渡,唇齿相交。丰满温软紧紧地贴在那铁一般的胸膛之上,挤压变形,颤动不止。这一切的一切,都如一道火种一般,点燃了弱水渊底。那黑白双柱,那太极鱼,都似疯狂了一般,旋转起舞…… 宁枫心头饱含无尽欲念,却同时又夹杂浓烈恨意。两相矛盾之下,直让他宛若癫狂,大力撬开仙子的双唇,舌尖在其中搅动肆虐,品尝那温软的丁香,胜过世间任何的美味。 (兄弟们,不好意思!为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这里的内容被禁掉了,大家懂得。如有感兴趣的,可以私信我。兄弟们也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水*融……哈哈!) 宁枫神识涣散,如在云端,眼前浮现起一幕幕痛苦的景象……思念却不可见的雨儿,高光启的血莲花,天虎尊者的干瘪皮囊。他募的放声大吼,震得头顶上的无数太极鱼都四散奔逃。 冰冷的湖水涌入他的口腔,宛若洪流一般席卷。宁枫募的一惊,神智略略清醒,嘴边似是尝了一丝咸苦,他低头看去,但见仙子双眸紧闭,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苦,是欢喜,还是怨恨…… 此时此刻,他和仙子肢体交缠,密不可分,已然水*融,化为一体。但宁枫心头却涌起一丝极沉的陌生,仿佛怀中的这个女子,他从未真正认识,真正看清过。 那眼角处,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溢出来,仿佛闪亮剔透的珍珠。 宁枫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楚,好几次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温柔呵护,但一想到这妖女害死了如此多的人,更时时刻刻欺骗自己,将自己算计在股掌之间。他心中的怨恨就不可抑制,喷薄而出。 绝望间,忽听宁枫贴着耳边,热气拂面,道:“咦?这鲜红的是什么?”随即又冷冷笑道:“真是奇怪,难道仙子修习了什么奇功妙法,让你身为三都花魁,整日周游在王孙贵侯之间,却依然保得住处子之身吗?”宁枫此刻爱恨交缠,言语更是无比的刻毒,话刚出口,便连他自己也是不敢相信,但隐隐中,却又有一股别样的快感。 秋泠仙子心中一颤,终于知道了宁枫如此无情的原因了!虽然其中有太极阴阳鱼的催情之效,但一向善良正直的宁公子在这冰湖之中,却瞬间判若两人,凶猛,狂野,那目光忽而如炽火,忽而又像是寒冰,让她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沉浮跌宕! 在这幽光闪烁,与世隔绝的弱水渊底,两人虽然肢体交缠,阴阳融合,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是如此的遥远。互相之间的陌生,更如一柄利剑,一道鸿沟,将两人遥遥隔绝。 宁枫心中充满着一种报复的快感,更多的却是深入内心的自责和愧疚。一时不敢看向仙子的眼睛,低下头去。 忽听一旁的前辈哈哈大笑:“好一个阴阳和谐,好一个鱼水之欢!老天让我身处黑暗的湖底数十年,果然是有深意的。” 宁枫闻言一怔,陡然生出熊熊怒火。若不是前辈他暗中作局,引诱两人吃下太极鱼,自己如何会变得如此禽兽,又怎会无意间取了仙子的贞元?脑中又想起不知身处何方的宫雨儿,更加懊恼神伤,忍不住叫骂道:“前辈,我好心好意想帮助你,你为何要陷害我于如此不义的境地?” 男子嘿嘿道:“小子怎么不识好?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抱得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况且我只不过是诱导而已,真正让你作出这等美事,是你们自己内心本来的欲望!” 宁枫不由语塞,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一直知晓这妖女诡计多端,欲敬而远之,只想着到达了昆仑山便早早分开。但这一路并肩前行,互有帮扶,他也不由自主地对其生出了一丝好感和情念。 男子见宁枫模样,哈哈笑道:“小子既成了美事,可别忘了我这个媒人!你们此刻已经阴阳调和,互为一体,还不赶紧过来帮我破开天地合一柱?” 宁枫大怒,冷道:“前辈使出这等下三滥的伎俩,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绝不会救你出来!” 男子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男女。 此刻秋泠仙子浑身僵硬,目色茫然,似是痛苦绝望之极。宁枫心中不忍,自责非常,一边紧闭六识一边帮她穿上了衣衫。睁眼又见仙子的眼角流下了一丝泪水,他惶恐心颤,支吾道:“仙子,我……我对你不起……你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半晌后,秋泠仙子方才缓缓叹息一声,道:“宁公子,自相见之时,我便一直处处算计你。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宁公子能帮我做一件事!” 宁枫不敢与其对视,低头道:“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十件,百件……我也在所不辞!”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她身为魔教妖女,若让我做些伤天害理之事,那可如何是好?”纠结时,又想到自己今日所做的禽兽行为,暗暗道:“也罢,即使不是什么好事,我也绝不皱眉,但绝不可杀伤人命便是。” 思虑间,听仙子一字一句道:“请宁公子与我一起,将前辈救出来!” 第245章 昆仑(12) “什么?” 宁枫闻言讶异之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不知秋泠仙子为何能身处青楼之中,还能保持处子身,但那一抹嫣红确凿无疑。 李唐之后,女子虽地位尊崇,不过囿于千年来的儒家传统,贞操仍看的极重。仙子此刻面目淡然,但心中必然痛苦悔恨。她为何依然要救出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宁枫刚欲发问,忽的想到两人缠绵之时,仙子曾经失声叫道“殿主”之名,难道…… 愣神间,忽听前辈笑着说道:“小女娃,神门今日怎么样了?神后和其他几位殿主呢?” 宁枫身形剧震,一切猜想都在此刻坐实。想到魔教作出的种种恶事,心头又生怒火,恨不能将这魔头的性命终结于此。刚要拔出云歌剑,忽然又想到刚才答应仙子的诺言,内心怔然,呆立当场…… 秋泠仙子转过身,面无表情,款款拜道:“属下参见黑水殿主。神门今日实力已复,除了神帝已逝,黄土殿主踪迹不明之外,其余四位殿主皆已现身。” 宁枫一惊:黑水殿主,眼前这男子竟然便是曾经魔门的七殿主之一玄飞泽? 自隋末时,魔门便有五行殿主之名,分别为白金殿主刘武周、青木殿主王世充、黑水殿主宇文化及、赤火殿主薛仁杲和黄土殿主窦建德,五人无一不是野心勃勃,实力滔天的人物。只是其时并无妖帝,魔教五殿各自为战,争夺天下。当时魔门的触角和势力遍布神州每一个角落,据说连太宗皇帝的兄长和弟弟都与这些妖人有勾结。 但无论魔门的势力多强,总逃不过邪不胜正的结局。一代圣主太宗皇帝横空出世,在妙应仙人的帮助之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五行殿主一一击败,最终统一了天下。 自那时魔教实力大减,几乎一蹶不振。直到数十年前,魔门中竟出了一位惊才绝艳、旷古绝今的绝世人物,曾遭受正道中人围剿数十次,却能立于不败之地,当时妖帝之名传遍九州,其赫赫凶名甚至逼得道佛两派竞相联合,共同御敌。后来又有妖后李夜姗与其并列,在两人的领导下,魔教的势力死灰复燃,发展极快,不过十年,已经成了凌越于太清门、慈恩寺、天台宗、五岳剑派的天下第一大势力。 不知是魔教吸收了隋末时败亡的教训,还或是其它的原因。世人对于魔教七殿主的真正身份知之甚少,甚至连他们的出身、门派、仙术武功的来历都一无所知。是以每次交手,都处于敌暗我明的境地,大为吃亏。 但对于黑水殿主玄飞泽,宁枫却是听说其一些传闻。据说他曾经是昆仑太清门的弟子,算是天罡仙、阆风仙的师弟。若论天资,还在两人之上。他也对拜于妙应仙门下,成为新一代三才道传人极有信心。 不过后来师父妙应仙却以其性格孟浪,根基不稳为由,将其拒之门外。其后玄飞泽性格大变,屡次公然挑战天罡仙等人,初时还互有胜负。但自从妙应仙传授了三才道后,玄飞泽再无胜场,他胜负心极重,自命不凡,不甘接受这般的境地。后来在魔教妖人的引诱之下,竟一怒之下堕入了魔门,三年不到,便任了黑水殿主,魔名传遍天下。 此事乃是太清门乃至道宗的一大丑闻,宁枫也是偶然之下听师父提起过。当时宁枫尚幼小,但不知为何,隐隐之中他竟对这亦正亦邪的前辈有一丝同情和羡慕,仿佛能够这般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是一种常人难以享受到的奢望! 此刻眼见这一代魔头便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宁枫心中惊慌、惶惑、痛苦、纠结……诸多心绪不一而足,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玄飞泽笑着看了宁枫一眼,随即又道:“哦?不错,那烈老头呢,他孤身前往南疆,寻找凤炎珠的下落,成功了吗?” 秋泠仙子淡淡道:“烈殿主他已经死在赤炎火山和天漏神钟之下了!” 宁枫一怔,眼前不由又浮现起当日在南诏国的种种惊险,心头略略庆幸,若非李玄、玉婵仙子正好前去南诏,粉碎了赤炎殿的阴谋,恐怕千里南疆又要沦落在魔教的掌控之中了!忽的又想到那单纯稚嫩的文恨炎,暗暗思忖:“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玄飞泽闻言也不细问,默然半晌:“哎,果然如神帝当年所料,只是可惜我再也不能和烈老头打架了!”又问:“白展元和幽木那厮,今日如何了?” 秋泠仙子恭敬回道:“白金殿主现与神后大人一起,已经进入了昆仑。而幽木……他原来是武皇派在神门中的卧底!” 玄飞泽哈哈大笑,听到幽木魔君竟毫无反应。良久道:“悠悠江河,滔滔东逝。想不到我被禁锢数十年,天下间早已物是人非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说罢笑着看向宁枫,道:“小子,怎么样?是要一剑结果了我这魔头,还是信守诺言,放我出去呢?” 宁枫心头犹豫,不能作答。 玄飞泽又笑了笑,道:“仙子,你和这愣头小子吃下了太极鱼,达到阴阳和谐之妙。只要你们手足相抵,逆生灵力,灌注入天地合一柱中,便能破开禁锢,助我重归自由。” 秋泠仙子妙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点点头,走到宁枫身旁,道:“宁公子,我们开始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呆立片刻,忽的道:“玄飞泽,我今日有负仙子,不得不助你。但你若出去之后,继续为恶,我即使追你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 玄飞泽摇了摇头,笑道:“一副正道嘴脸,令人恶心。要救便救,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宁枫无奈,与秋泠仙子并肩携行,走到双柱之前。依玄飞泽言语,双足紧紧相贴。两人肌肤一触,同时想到彼时那跌宕起伏的快乐,心中荡漾,全身酥麻。 玄飞泽嘿嘿笑道:“等逃出去,你们两人还想缠绵,有大把的时间呢!” 宁枫暗骂一声,不敢再生邪念,当下屏气凝心,丹田内陡生灵力,汇入秋泠仙子的纤纤玉手之中,进入其经络丹田。两人交合一起,阴阳二灵在体内、体外循环绕舞,越转越快,犹如春蚕织茧,越来越密,渐渐地只看得见一团绚丽光华,流转不定。 包裹其中,肌肤相触,神魂相交。宁枫和秋泠仙子二人身形飘忽,仿若踩在云朵之上,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剧烈震颤从任督脉络贯入泥丸,说不出的舒爽愉悦,竟比刚才的水*融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道炫光从两人的周身流离而去,将天地双柱也连接一起,化作一个整体。一时间宁枫仿佛和仙子一道,悬浮腾空,周游浩瀚的星空宇宙,四周日月并行,银河灿烂,星辰流舞,天风呼呼…… 突听的咔嚓一声清脆裂响,极细极轻,微不可闻。宁枫心头一动,那奇异的感觉募的消失,他略略怅然若失,恋恋不舍的放开仙子的玉手,目光与仙子对视,无一丝尴尬异样,仿佛经由这一番阴阳和谐相生,两人已经融为了一体,再不分彼此。 玄飞泽放声狂笑,震得浪花滔天,暗流惊涌。他跃然飞出,一把抓住宁枫,笑问道:“小子,我早就好奇了。你声称擅长推人事,测过去未来,这分明是六壬术。而且你体内除了那一股强大的鬼灵力量之外,更有八股截然不同,互不融合的灵力,你却能圆转自如的控制。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师父是谁?” 秋泠仙子一惊,叫道:“玄殿主?” 宁枫见其面色陡转狰狞,心中骇惧,但仍不甘示弱道:“我怕说出来会吓死你。玄飞泽,你听好了,我便是妙应仙的关门弟子,你们魔教的克星宁枫!” 玄飞泽闻言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其周身灵力四散激射,宛若道道气剑,光华流转。宁枫心头暗叫不好:这厮当年便想拜下师父门下,可惜一直没有成功。此刻不会生出恨意,对我出手吧?惊惧之意一闪而逝,思量着对方若真的魔性未消,生出杀意,那自己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这魔头重出江湖。 眼见玄飞泽灵力涌动,杀气凌厉。宁枫在其手中,仿若一个蹒跚小儿,满面涨红,几乎喘不过起来。秋泠仙子募的心头一痛,忍不住喊道:“玄殿主,不能杀他!” 玄飞泽回过头,嘿嘿笑道:“哦?为何?” 秋泠仙子神情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才支吾道:“他……体内的鬼灵之力,乃是神门镇服龙脉的法宝。他一旦死了,神后大人的计谋便要落空了!” 玄飞泽仰头哈哈笑道:“放狗屁!龙脉遍布华夏九州,乃是天下的兴亡根本。哪里是一个区区阴珠能够破坏的?况且今日我既然出来,便更不需要这小子了!” 双目凝视宁枫半晌,手中猛一用力,将宁枫掷在十丈之外,笑道:“也罢,小子你是不是妙应仙的徒弟,我一点也不关心。不过你既然救我出来,就于我有恩。我若是再出手杀你的话,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了?” 宁枫运转“鱼息法”,皮肤毛孔尽数放开,贪婪的吐纳着湖水中的空气。片刻后紫红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惊魂甫定,又听玄飞泽长啸道:“叔叔,我终于出来了!这一次,我定要颠覆这狗屁的昆仑太清,让你瞧瞧谁才是天才!” 宁枫惊骇失魂,心头后悔不已。若早知这魔头如此,那即便是负上背信弃义的恶名,也绝不会救他出来。 却听秋泠仙子急问道:“玄殿主,您有方法可以突破弱水的束缚,重归自由?” 玄飞泽笑道:“若是四十年前的话,我自然不行。不过现如今……”秋泠仙子喜道:“这么说,您已经找到克制的方法了?” 玄飞泽摇了摇头,道:“并没有!”还未等宁枫和秋泠仙子两人愕然惊呼,他又道:“弱水陷没万物,乃是天下奇水,光凭一两人之力是不可能逃出的。不过……虽然不能对付这该死的水,我们可以让它给我们让路。” 秋泠仙子大奇:“让路?” 玄飞泽哈哈笑道:“正是!”话音刚落,募的飞身而起,双手中猛地爆发出一阵螺旋之力,将宁枫和秋泠仙子吸在掌心中。宁枫骇然,灵光旋又一闪,知晓这魔头想做什么了? 放声大叫:“玄飞泽,快放开我!”但周身灵力如开闸洪水般,泻入对方的手中,浑身无一丝力气。 玄飞泽冷笑道:“小子,莫要挣扎!等出去了,再来取我性命不迟。”言罢陡然一喝,两道汹汹灵力如狂猛巨龙一般沿着其胳膊,猛地又涌入宁枫和秋泠仙子的身体之中。两人对视一眼,熟悉的感觉又周游全身,惊奇非常。 玄飞泽周身玄光涌动,四周的湖水中更似有一股看不见的狂猛灵力被吸入。他嘿嘿一笑,未等宁枫和秋泠仙子反应,便募的回身绕旋,在湖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旋。 两人体内的阴阳二灵沿着周身流转,又通过玄飞泽的身体,两两相生,无穷无尽。不过片刻间,便有无数灵力自经络穴脉逸散,一丝一丝竞相交织,将三人紧紧包裹,发出奇异的灵光。 涡旋越转越快,范围越来越大,一直延伸至看不见的黑暗尽头。 宁枫头昏眼花,神识落入混沌,耳朵中奔雷轰鸣,震得全身仿若散架了一般。迷迷糊糊中,他却仿佛开了“心眼”,连意识也脱离了身体,与整个弱水渊融为一体。 他见到炫光迸裂,无数太极鱼疾速靠近,化为一个整体。他见到涡流滚滚,宛若天地巨龙张开大口,无数冰冷的湖水被庞大的力量甩开,涌起数十丈的水底浪花。他见到以玄飞泽为中心,自下而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漏,那清醒温暖的空气汩汩涌入,而头顶之上,蓝天澄澈,白天袅袅。 一只雪鸟悠悠飞过,被弱水涡漏中的灵力击中,羽毛翻飞,缓缓飘落。雪鸟惊叫一声,振翅高鸣,转眼间已消失不见。 第246章 论道(1) 神识迷蒙,周身剧痛,恍惚间好似已经过了无数个春秋。放眼望去,八方尽是混沌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便连一丝微风也听不见。仿佛天地间已经空无一物。他心头痛极,一股浓烈之极的孤独感袭上胸间,如冰冷刺骨的河水,汹汹荡荡,将其淹没其中。 迷糊中,鼻息间忽的闻到了一丝清淡的幽香,丝丝袅袅,倏忽不见。他募的狂喜,急忙奔跑而去,直跑到筋疲力竭,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前方一片茫茫黑暗,好似没有尽头。他不甘放弃,强运灵力,发足狂奔,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终于,在那无穷远处,似乎出现了一点亮光,光芒闪烁不定,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人影。身形翩翩,娇俏可爱,发丝间别着一个白色的发簪,好似一个花中精灵。 他神识剧震,刹那间流下泪来,诸多思绪情感仿若滔滔洪水,涌至嘴边:“雨儿妹妹!”双手胡乱抓去,竟抓到了一个滑腻温软的小手,他如获至宝,死死地拽着不放,置于脸颊上缓缓摩挲,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和清香,心中转瞬变得安宁祥和,任是黑暗中有什么,他也不会再害怕。 啪!啪! 那纤细的小手忽的抽了出去,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疼。但他却浑无一丝感觉,像一个溺水将死的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那手找回来。 耳边却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尖声叫道:“呀?师姐,你打他作什么?” 另一声音冷冰冰应道:“哼,谁叫这小子如此轻薄,睡梦中还不忘本性!” 第一个声音嘻嘻笑道:“一定是师姐太漂亮了。那些师兄见到你,也要偷偷地看好久呢,何况这个小子!” 第二个声音被夸赞,也忍不住微笑了一声,声音放缓道:“就你会说话,快把药端过来,万一治不好这小子,师叔祖和师父都会怪我的。” “师姐、师兄、师父、师叔祖?”“我这是在哪儿?不行,我得赶紧起来,赶紧……” 啊的叫了一声,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四下扫视,却见自己置身在一个雅致的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玉石打造的桌案,其上列有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靠墙处有一列极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列着无数书籍。空气中更似有一股奇特的香气,他在南诏的时候曾特意学了品香之道,此刻竟也分辨不出。 “这是……哪里?难道我已经到了仙界?”心底惊疑,却仍觉脑中昏涨,猛地摇了摇头。忽又听到那温柔声音:“喂,你到处乱看什么呢?看了半天,却还没发现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吗?” 声音似嗔且怒,但分明已经包含着笑意,在暗暗忍耐。 他微微一怔,急忙循声看去,只见自己左方赫然站立着两个玉人。其中一个面目冰冷,容貌却极秀丽,身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道服,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有怒意。而另一个却笑意盈盈,身着粉色衣衫,长着一俏丽的瓜子脸,眉目间带着俏皮之意,看起来和雨儿妹妹似有几分相像。 他心头恍然:“糟了,我刚才一定的将这蓝衣女子认作成雨儿妹妹,不小心轻薄了一番。”微觉尴尬,但仍是微笑道:“两位仙子好,请问这是哪里?你们又是什么人?” 粉衫女子嗔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本姑娘还没问你呢?” 他见其嗔怒模样,心中又想起宫雨儿,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也笑道:“恕罪,在下一时倒忘了。我是宁枫,与仇家争斗,不小心受伤昏迷,醒来后便在这里了!”不知眼前两女子身份,所以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将魔教、秋泠仙子、玄飞泽等事一概略去。 话音刚落,便见蓝衣女子娇躯一颤,惊疑道:“你……你就是宁枫?” 宁枫微觉讶异,这女子为何认识自己?但他心中坦荡,笑道:“正是在下。仙子知道我们的名字,难不成我们之前见过?”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愕然,殊不知他的三魂七魄早已和鬼灵融合一体,所以性格多变复杂。再加上在弱水渊底误食了太极鱼,与秋泠仙子成了颠鸾倒凤之事,无意中多了几分风流潇洒。与两年前那个单纯青涩的少年已截然不同。 蓝衣女子妙眸一怒,尚未回答,已听粉衫女子啐了一口,道:“师姐长年静心修行,哪会见过你这轻薄小子?” 宁枫赶紧拱手告罪,心头却更加疑惑:“这两人为何会认识自己呢?”他哪里知道,经由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其妙应仙之徒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天下,人人皆知。只是各大门派将信将疑,都不敢确认其真实身份。 蓝衣女子面色又转平淡,说道:“师妹,勿要多言。赶紧将那雪花碎玉汤端过来,给宁公子服下。”粉衫女子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到师姐的目光,不敢违逆,只好老老实实地端了一碗药汤过来,递给宁枫,切了一声道:“小心点,这可是用天下最名贵的灵药熬制的,给你喝便宜你了!” 宁枫心底苦笑,赶紧道谢。身子一动,便觉剧痛难耐,好像周身经脉都断裂了一般。他不甘示弱,将药汤接了过来,闻了一闻,暗暗思忖:“确实是罕见的灵药,但要说天下最名贵,却也不见得。” 他久疏岐黄炼药术,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说道:“呃,汤中加了冰山雪莲、沙海棠、七星温玉……咦?这一味比较奇怪,竟从来没有见过……对了,是不死树上的甘果!两位竟然拿这等珍贵的灵药,真的是折煞在下了!” 宁枫心中感激,抬起头正欲道谢,却见到粉衫女子长大嘴巴,一脸惊讶骇然的神情。而蓝衣女子虽面目淡然,但一双妙眸之中,分别也露出些许震惊,不可思议。宁枫恍然:“糟了,一时技痒,两位仙子一定是以为我在故意卖弄了!” 刚想辩解,却听蓝衣女子略略激动的问道:“除了这些珍药灵草,还有一味,你能看出来吗?” 宁枫惊奇:“还有一味?”他自小识遍天下灵药,除了传说中蓬莱仙境的紫楹仙秼仙草、昆仑不死树等天下罕见的仙草之外,其余的只需闻上一闻,便可知晓。此刻听蓝衣女说药汤中还有一味,难道还有珍稀灵药自己未曾见过? 心头激动兴奋,摇了摇头,道:“这个……看不出来,还请仙子指教!” 粉衫女子笑嘻嘻抢着说道:“你当然不知道啦。这最后一味便是熬制药汤的水,乃是昆仑山上天湖、瑶池、弱水之渊中的奇水混合而成,被称之为‘三一神水’,能治百病。” 宁枫大为惊骇: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一神水,传说此水是仙界传到人间,有诸邪辟易的功效。大喜过望,急忙端起这雪花碎玉汤,一口喝下。眉头微皱:虽说此汤乃是以数十位罕见的灵药炼制,不过这味道……真的不敢恭维! 药汤入腹,一股温暖的灵力自五脏传入六腑,进而游走周身,暖洋洋的极为舒服。身体和经络的伤势也瞬间好了大半,宁枫神识大转清明,浑身陡生力量,恨不能下床打上几拳。 粉衫女子小脸凑上来,笑嘻嘻的期待道:“怎么样?是不是药到病除?” 宁枫对这女子极有好感,当下也微笑道:“是极,果然是仙子亲手调制!” 粉衫女子脸色微红,忍不住啐道:“再这般轻薄,小心本姑娘将你丢下弱水渊去……” “什么?弱水之渊!”宁枫心头剧震,募的恍然,心底暗暗自责:“我怎的如此愚笨,两位仙子既有三一神水,又有昆仑墟外的不死甘果,而且这房间内的诸多玉石,也像是昆仑山独有。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被昆仑太清门人所救,不知道玄飞泽和秋泠仙子现今如何了?” 心中瞬间闪过无数思绪,脸上神情也百般变化。 粉衫女子心中狐疑,见宁枫沉思模样,忍不住玉手伸出,在其眼前晃了一晃。直到蓝衣女子呵斥了一声,她才罢手。 宁枫回过神来,他此刻已经猜出眼前两位俏丽女子应该便是太清门下,说来还算是自己的同门,心中顿生亲切之感,抱拳道:“两位师……仙子,此地可是昆仑仙境!” 粉衫女子撇了撇嘴,道:“你才知道啊?你已经在这里待了……”话未说完,便被蓝衣女子打断,淡淡道:“宁公子,此处是玉珠峰,乃是师尊玉珠仙子的道场!” 玉珠仙子! 宁枫一惊,顿时回忆起来。幼时听师父说过,昆仑仙境极为辽阔,东西走向千里,境内辖数百座仙山。而太清门人大部分在其中主要的几座仙山修行,其中便有玉珠峰。此峰与昆仑主峰玉虚峰遥遥相对,一个秀丽,一个恢弘,各逞英姿。 宁枫恍然,又问道:“还未请教两位仙子芳名?” 宁枫刚才辨别汤药之举,显然让蓝衣女子队其颇有好感。她初时冷冰冰的神色也大为缓和,说道:“在下瑶华,这是我师妹……”粉衫女子又笑着抢道:“我叫瑶光!” 宁枫笑道:“瑶华、瑶光两位仙子,请问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可曾有别人的踪迹?” 瑶华秀眉微蹙,摇了摇头,道:“我和师妹一直在此山修行。其实是师叔祖把宁公子你送到玉珠峰的,还特地嘱咐我们为你疗伤!” 宁枫愕然,喃喃道:“师叔祖……”脑中一动,急问道:“那你们的师尊玉珠仙子呢?” 两人丝毫没有介意宁枫的急躁之语,对视一眼。瑶光笑道:“宁公子你难道不知道吗?近日乃是太清掌门发起的昆仑论道,我师父和师叔祖他们都在玉虚峰太极殿呢!” 宁枫闻言脑中嗡嗡,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昆仑论道已经开始了,但是……弱水渊在昆仑墟的北方,与玉虚峰相隔百里,为何两位仙子的师叔祖会将自己救下?玄飞泽和秋泠仙子两人逃出弱水渊后,究竟去了哪里? 心头涌出无数疑问,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脑海。但是此刻询问两位仙子,定然也无结果。 思虑片刻,宁枫忽然笑道:“两位仙子,想不想一起到玉虚峰去参加论道大会,瞻仰一下当今道门高手的风采!” 第247章 论道(2) 瑶光闻言大为兴奋,拍手叫道:“真的吗?我早就嫌这玉珠山太烦闷了,整日修行,枯燥的很。凭什么师父、师姐她们都能够前往玉虚峰,单单留下我和瑶华师姐……”说话间,小嘴翘起,娇容上现出不忿之色,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瑶华打断道:“瑶光,莫要胡言……”待瑶光悻悻闭嘴,她才淡淡道:“宁公子,我和师妹身负守山之职,不得擅离。而且师叔祖将你交给我们的时候,也未曾说让你伤好前往玉虚峰,拜见掌门师伯!此番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宁枫哈哈一笑:“‘未曾说’?那说明也没有说不准了。再说,昆仑太清何等声望,哪里会有宵小敢到此地作乱,你们便随我一起去,若被发现了,就将一切怪罪到我身上好了!” 瑶华闻言一怔,似是心有犹豫,她向来奉师父为神明,不敢稍有违逆。但此时,眼前这少年身份特殊,恐怕其辈分与师父一般,若是拒绝,怕也是不好!正纠结时,又有瑶光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道:“师姐……好师姐……就一起走嘛,反正一切有他担着呢,怕什么?” 片刻后,瑶华终于耐不住师妹的劝说,和心底对论道大会的向往,缓缓点了点头。 宁枫哈哈笑道:“既然两位仙子没有意见,那我们便走吧!” 当下瑶光又走至屋外,朱唇翕动,似是念出御兽诀。不一会儿便有三只仙鹤,三只凤凰,三只鸾鸟飞了过来,极亲昵地蹭着她的衣角。瑶光抚摸一番,吩咐道:“我和师妹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可得好好守山。若有外人闯入,赶紧到玉虚峰报信。” 九只神鸟闻言齐齐引颈高鸣,点头不已。 安排已定。两位仙子便召唤出两头双翼彩凤,骑乘于上,又见宁枫孑然一身,瑶华好意问道:“宁公子,需不需要在山中为你寻一凤凰为坐骑?” 宁枫见着身侧的三头鸾鸟,心中不由想起雨儿妹妹的青鸾,一阵感伤。愣了片刻,笑道:“不用了,两位仙子!你们前面带路即可!” 两人还以为他剑中封印有其余的坐骑,也不坚持,便御使彩凤飘然而上,在天边划过一道彩虹,转眼已在数里之外。瑶光回头一看,却见宁枫只是御风而行,笑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我玉珠峰上的彩凤有双飞之翼,一扇翅膀便是数十里,你肯定追不上的。” 宁枫见其嘲笑,不由生出几分好胜心,朗声道:“哈哈,仙子尽管前行,我绝不会落后!” 瑶光讶异笑道:“小心牛皮吹破了……”话音未落,已见宁枫陡然加速,在空中上下闪烁,划过数道诡异的怪圈,片刻后竟将自己和师姐远远的甩在身后,此刻方知其言非虚,大为惊叹。 两位仙子也御使彩凤,紧紧跟行。 蓝天澄澈如洗,白天朵朵,不时有灵鸟珍禽缓缓飞过,待见到彩凤时,又募的惊叫一声,赶紧展翅回落,不敢并翼。 宁枫眼见这等浩渺宽阔的天空,又想起前几日身在弱水渊的绝望和无奈,一时恍若隔世。他心情大好,募的又运灵踏空,疾速腾空而上。低头一看,却见整座昆仑山脉绵延千里,无数雪峰耸然而立,直插入云,连在一起,恍然一条雪白银龙,夭矫秀丽,蜿蜒飞舞,仿佛随时要驾雾入云。 而昆仑仙境的东南方,尽数被茫茫大雪遮蔽,什么也看不见。宁枫回忆起中土的大河山川,虽也秀丽无双,但与这西北昆仑一较,却不免流于拘谨小气了! 飞了片刻,回首看去昆仑之北,那弱水之渊深沉幽幽,被一片浓重的雾气笼罩。反是与之相近的玉珠峰,却是闪闪熠熠,流光飞彩,峰顶之上,更有一个宽阔湖泊,发出一抹瑰丽无匹的波光,灼目焕彩,摄人心魄。 正赞叹间,却听身后的瑶光脆声叫道:“你等等我们啊,别这么快,小心被玉虚峰的守山师兄们看到了!” 宁枫微微一笑,放缓身形。两人这才追了上来,那彩凤见宁枫速度如此之快,早已没了傲气。瑶华循着宁枫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那光芒是我们玉珠峰顶的天湖发出的,传说远古时天上的天神交战,打落了一片星辰,全部落在天湖之中了。所以湖底有无数的珠玉宝石,光华万丈。” 三人此刻已十分熟稔,一边飞行一边交谈。 宁枫听了下来,才知昆仑太清门虽是一门派,但派中仙人却各有道场,其中实力最强的除了玉虚主峰的掌门天罡仙和长老“太清妙才”王仙卿之外,便是昆仑丘的陆吾真人,擅使九尾神鞭,槐江山的槐鬼离仑夫妇,手中灵宝乃是春秋时的雌雄名剑-干将莫邪,还有两位仙子所在的玉珠峰,为玉珠仙子所有,她使一颗万合绛珠,宝光流彩,威力绝伦,乃是当今天下女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除此之外,昆仑墟外的九门还有无数仙兽猛禽看守,寻常人若无带领,恐怕到不了仙境百里之内。 三人俱是年少,不多时便已没了芥蒂,互相仿佛认识多年。如此一边调笑,一边纵览昆仑仙景,过不多时,便到了昆仑主峰。 俯瞰而下,但见四周万仞雪峰簇拥着一座白色仙山,霞光万道,投射在那晶莹剔透的冰雪之中,发出绚丽多姿的光芒,恰如无数彩凤绕旋飞舞。而仙山之顶,有一汪数十里方圆的袅袅瑶池,在艳丽的阳光中如同一块巨大的透明碧玉,倒映着周围的冰峰白崖,蓝天白云,仿若形成两个世界,奇异非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传说此仙池乃是古时西王母的修行之地,蕴涵非凡的灵力。太清门掌门所在的玉虚宫便是建立在瑶池之上,宫殿门楼、飞檐、石柱多是取自昆仑墟的美丽玉石,玲珑剔透,琉璃飞瓦,在瑶池周围的雪山、灵树花草衬托下,更显得壮丽瑰奇,浑不似人间之景。 昆仑向来被道宗看作是天上仙境,是以不入人间洞天之列。宁枫自幼时便一直想象巍巍昆仑的非凡之景,但脑中如何描摹,也比不过眼前这超凡脱俗,步步皆景,漫山如画的奇象。 瑶光见着宁枫目瞪口呆的模样,笑道:“喂,可别横冲乱撞了,要是被守山师兄发现,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瑶华也道:“宁公子,师妹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寻一处隐蔽地偷偷前去吧。” 宁枫点点头,暗暗向下感应,但见玉虚宫守卫森严,可谓是十步一兽,百步一人,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难度极大。心头不禁对这昆仑论道暗生敬畏向往。 昆仑论道不同寻常盛会,乃是以太清掌门为首,号召神州道教联合一处,以安定九州之会,唯有各大玄宗领袖方能参加。一般只有在天下时局动荡,百姓受苦之时才会举行,自南北朝以来,也仅仅在五胡乱华和隋末大乱时,分别由升玄仙人和妙应仙人两位太清掌门发起过。 此刻玉虚宫和瑶池静悄悄一片,满是*肃穆之象,唯有不少太清弟子面目凝重,手执法宝,四下查探,空中更有无数鸾鸟、凤凰、雪鵰等珍奇灵兽护卫。端的是飞鸟难过,固若金汤。 宁枫又扫视一番,只觉浑无间隙,若凭借洞天术,或许还有可能趁人不备进入。但两位仙子却只能留在山外等候了。思虑间忽见五六尾凤凰展翅飞过,目光炯炯若明灯,俯视一切。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你们的这些师兄如此戒备,怕是我们无机可趁了!” 瑶光闻言,顿足急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大老远的飞过来,可不能无功而返啊!”瑶华却面带微笑,抚着师妹的后背,笑道:“莫急,我看宁公子定有计谋!” 宁枫哈哈一笑:“让两位仙子见笑了。我们三人目标太大,难以躲过这些守山人兽的探查。如今之计,唯有悄悄藏在玉虚峰周围这些凤凰的彩翼之下,让它们带我们一起。” 此言一出,瑶光又叫道:“这怎么行?玉虚峰上的凤凰性子都烈的很,不比我们玉珠峰的彩凤温和,不要说骑在上面了,就是靠近一分,它们也要吐上几口烈火,烧你一烧呢!” 宁枫微笑道:“寻常时候,自然不行。但要是稍稍控制一下凤凰的灵识,让它乖乖听话,不就可以了吗?” 瑶光惊奇一声,睁着明亮的双眸,道:“咦,还有这种法术吗?” 瑶华却脸色一变,缓缓道:“宁公子,你所说的莫不是摄灵驱魂之术?这可是妖法,不为道门所容的。” 宁枫正色道:“何为妖法,何为仙术?道门术法各有妙用,只是要看使用的人品性如何了,只要心怀浩然正气,即使是通鬼御灵的妖术,也可派上正途。” 瑶华、瑶光闻言愕然,无言以对。两人自小拜在玉珠仙子门下,熟读儒家和太清正统典籍,哪里听过宁枫这等惊世骇俗之言?但细细一想,又觉颇有道理,无法反驳。 宁枫见之,知道两位仙子心中介意,打了个哈哈道:“罢了,两位仙子既觉不妥的话,那我用些麻醉的灵药好了!”瑶华、瑶光两人始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宁公子下手可轻点。” 宁枫点点头,稍一运灵,便有一道绿色的丹药从碧玉葫芦中飞了出来。他掌心一握,化为两道水箭,激射而出,没入彩凤羽毛之中。不过这等麻醉灵药,一般是用来给人治病用的,对于凤凰这等珍奇灵禽效用却不大。 两只被击中的凤凰身形一阵,募的回首嘶鸣,尾羽震颤,发出彩色炫光,直直朝三人俯冲而下。直吓得瑶光低声呼叫,宁枫微微一笑,他与秋泠仙子相处多日,又曾中过魔教玄水护法洗心夫人的洗心玉,对于摄灵控魂一道稍有了解。当下念出残缺的法诀,那两只凤凰凌厉目光一缓,竟变得无比温和,缓缓展翼,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瑶光收起自己的彩凤坐骑,看着一向凶猛的火凤正对自己俯首帖耳,拍手笑道:“你的灵药可真管用。”宁枫嘿嘿一笑,正对上瑶华异样的目光,知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急忙笑道:“我们走吧。” 瑶华、瑶光师姐妹略一犹豫,便乘了上去,藏匿在左右两翼之下。宁枫也尾随而上,又控制两只火凤盘旋之上,很快掠过层层雪峰,和周围守山的太清门人、灵兽,到达玉虚宫的山门外。只要穿过这三丈高的玉石门,沿着瑶池上的星罗亭台,一直向前,便是昆仑论道所在的太极殿! 越是靠近,三人心中便越是紧张,一方面生怕被人发觉踪迹,被师父处罚,一方面想到将见到天下道宗领袖,内心暗暗倾慕艳羡。待到后来,几乎已是砰砰乱跳,尤其是瑶光,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抓住身下的柔软羽毛不放。那火凤略微吃痛,引颈嘶鸣。 下方水晶为栏,珠玉作帘,玉石雕刻巧夺天工,一眼望去,灼灼生辉,剔透玲珑,宛若仙境。 宁枫正自惊叹间,突觉身后传来一道凌厉之气,尚未及回头看,已听一声音冷冷道:“前方何人?赶紧停下,若不然,休怪出手无情!” 第248章 论道(3) 伴随着那呵斥声传来的,更有一股浓烈的冰寒之气,恰如水流一般,倾泻而过。 两只守山凤凰属火灵,被身后水元一激,顿时疯狂展翼,在空中胡乱飞舞。宁枫身在彩翼之下,感受着那凤凰肌肤、羽毛下渗透出的炎热之气,顿时毛发卷曲,大为狼狈。偏偏他此刻藏匿身形,不敢运灵抵挡,苦不堪言。 瑶华、瑶光两女更是吓得心惊肉跳,她们深知太清门规,若是被发现的话,必然会被禁足在玉珠峰。对她们这等活泼好动的少女年纪,简直比任何处罚都要难受。当下大气也不敢出。 身后那人见没有回应,掠过追来,又呵道:“若再不现身,我可要出手了!” 宁枫暗暗叫苦,他使出的摄灵法术本就是偷学而来的,加上麻醉灵药的效果才勉强控制住两只火凤,此刻两凤惊乱失措,神识剧烈反抗,他已是力不从心。正要索性现身解释,却听一侧的瑶光尖声叫道:“是凌玄师兄,师姐,快出来吧!” 他心中一奇,透过凤凰之翼,看到瑶华、瑶光两女御风而出,悬浮半空,面色微红,发丝稍乱,显然是惊慌所致。那被称为凌玄师兄的男子一身黑色道服,手拿一七寸左右的玉石小镜,面色疑惑着看着两女,道:“是你们?” 瑶光嘻嘻一笑,急忙上去拉着师兄的衣角,撒娇道:“对啊,我们听说师兄守山辛苦,特地看你来了。”说话间,两只刚刚发育的浑圆胸脯已然贴了上去。 凌玄面色微红,尴尬不已,语气缓道:“你们来便来吧,为何如此鬼鬼祟祟的,肯定是瑶光你想出的鬼主意吧。” 瑶华走上前来,微微欠身,道:“师兄,是我一时贪玩,想出来的主意,还请师兄饶过一次吧。”此刻宁枫尚未见过掌门天罡仙,其身份特殊,若是暴露的话,恐怕会惹来事端,所以瑶华才一力承担。 凌玄似也是十分喜欢两位师妹,当下摆了摆手,道:“罢了,这次就当我没看见你们,赶紧回玉珠峰吧,不然要让玉珠师叔看见,你们可得受罚了。” 瑶光还欲求情,却被瑶华一把拉住。两女连连道谢,正欲控制火凤离去,却见凌玄师兄面色一变,募的御风直冲上来,手中那玉石镜嗡嗡轻颤,他手指着宁枫所在的火凤,道:“何方妖人,藏在火凤之下,赶紧出来!” 瑶光面色一变,又娇声道:“师兄,没有别人啦……”话音未落,凌玄师兄便冷冷打断,道:“我的水玉照魂镜绝不会有错,这火凤之下有一股极强的妖力,刚才我还以为是一时误察,此刻这力量越发强烈,你们两个赶紧后退。” 瑶华心中紧张,师叔祖曾吩咐她们师姐妹看好宁枫,此刻若被发现,恐怕会惹来师尊她们震怒,她正要辩解,却已见宁枫哈哈一笑,御风而出,郎朗道:“两位仙子不用替我隐瞒了。既然被发现了,岂能再像宵小一般躲躲藏藏!” 凌玄一惊,却见一潇洒少年迎风而立,眉目间从容淡雅,浑没有被捉住的窘迫和惊慌。心中不由暗暗赞叹,但他负责昆仑论道大会的守山之责,绝不可方可疑人物进入玉虚宫,当下冷冷道:“你是何人?” 瑶华急忙道:“师兄,他是师叔祖在弱水渊中救下的少年,在我玉珠峰养伤的。我和师妹偷偷来的时候,怕他惹事,便也带来了。” 凌玄将信将疑,他虽然听闻师叔祖曾救过一个少年,但眼前这人灵力磅礴,气息暗含诡异,不像正道中人。他思虑片刻,冷道:“如此正好,随我前去太极殿禀告师叔祖,以验明正身。” 宁枫见这太清弟子气势逼人,心中不快,道:“我身体不适,想回玉珠峰养伤了,没空陪你去见什么师叔祖!” 凌玄心头一怒,道:“哦?这可由不得你了!” 瑶华眼见两人将要争斗,急忙劝解:“凌玄师兄,他是师叔祖救下的人,你万不可造次。”见凌玄目光转冷,杀气波动,她心头焦急,又对宁枫道:“宁公子,他是掌门天罡仙的徒儿,在道宗年轻一辈中修为属佼佼之列,你莫要逞强!” 宁枫闻言,讶异一声,原来眼前这人是师兄天罡仙之徒,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师侄呢,只是不知道他修的太乙、奇门、六壬三术中的哪一个?思虑间,不由嘿嘿一笑。 凌玄见之更怒:“妖人,你笑什么?” 宁枫神色傲然,放荡不羁,笑道:“我笑你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小心待会儿懊悔莫急。” 凌玄还道是对方是在羞辱自己,大怒:“妖人,放肆!”说罢手中水玉照魂镜当空飞起,一道波光倾泻而出,化作一条水蛇嘶嘶飞舞,朝宁枫蜿蜒而去。 “通灵水蛇术?”宁枫惊奇一声,此术乃是将灵蛇的魂魄封印如灵宝之中,战斗时再御使灵力将其召唤而出,可兼得术法和灵兽两者之效,威力极强,乃是水灵仙术较为强大的一种。想不到这凌玄一出手,便是这等凌厉之术,看来他是想速战速决,将自己拿下了。 凌玄见宁枫叫破自己的招式,心头一惊,道:“妖人既然识得,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宁枫哈哈一笑,只是御使洞天术,在水蛇的蜿蜒舞动间隙中穿梭,却不还手。隐隐中,他已将对方看作自己的同门,不好真正出手。正躲避间,忽见那水蛇当空鼓舞暴涨,身形增大了数倍,巨口吞吐而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见猎心喜,一时技痒,笑道:“区区水蛇术而已,看我如何破你?”募的运转定灵珠,召出坤土之灵,在身前凝成一道浑厚的无形土墙,将巨大水蛇巨蟒尽数当下,当空激动起漫天水华,宛若暴雨骤歇。 瑶华、瑶光急忙闪躲,叫道:“不要打啦!” 凌玄见之一惊,暗道:“好强的土属灵力!”好胜心也起,叫道:“好小子,看我的‘水玉三迭’!言罢御使水玉照魂镜,流转疾飞,掠过下方的碧绿瑶池,在宁枫惊愕间,已激起无数水中气箭,恰如枪林箭雨,避无可避。 宁枫暗叹一声,知晓自己若一味退让,恐怕难以让凌玄信服,当下朗声叫道:“哈哈,好一个‘水玉三迭’,看我的‘浪涛拍岸’!”双掌推出一团疾风,刚一贴近瑶池,便掀起一道狂猛的巨浪,生生拦在水箭的前方,一时漫天水珠喷洒,仿佛是下了一场太阳雨,煞为壮观。 凌玄越斗越是心惊,眼前这少年竟能一人掌握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况其真元沛然之极,又兼奇异多变,令人防不胜防。与此同时宁枫也是收起轻敌之心,这凌玄专擅水元,手中又有水灵法宝,若真正斗起来,怕是一时难分胜负。 正激斗时,突见东面又有一红色人影飞来,瑶光一见,顿时又道:“凌炎师兄,快过来。他们打起来了,你快来劝劝。” 宁枫微一愣神,便被凌玄循环不断的攻击迫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那凌炎师兄御风而至,急切问道:“瑶华、瑶光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两女尚未回答,凌玄便急切道:“师弟,这妖人妄图闯入太极殿,意欲不轨,快些帮师兄将他擒住。”瑶光闻言急忙摇头摆手,想要分辩,偏偏心中焦虑,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凌炎性子颇为急躁,也不多问,便仗剑加入了战局。 宁枫修为虽强,但以一敌二,顿时尽落下风。他趁着间隙,一记“白雪回风”击退两人,自己也御风后退,凝于半空,道:“等等,你们好歹也是太清掌门之徒,尽然以多欺少,不嫌害臊吗?” 凌玄一愣,微觉尴尬,但凌炎却厉声斥责道:“对付你这样的妖人,何必在乎这些?” 宁枫回道:“呸,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还那么多借口!” 凌玄冷道:“那你想怎样?” 宁枫眼珠一转,笑道:“这样久斗下去,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我们以一招定胜负,如何?” 凌玄、凌炎两人同时一喜,暗道:“小子,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们了!”当下点头允诺。 瑶光、瑶华两女生怕有任何一方受伤,担忧焦虑,想要劝阻,但三人却置若罔闻。 宁枫御风腾空,丹田如日月流转,一股庞大的灵力游走全身,形成一个呼呼飞旋的护体气罩。凌玄、凌炎看不出这是何招式,心头惊疑,但对视一眼,便同时使出各自最擅长的术法。宁枫低头一看,却见一蓝一赤两道光芒猛地轰然暴涨,疾速增大,将瑶池都映成两种色彩。 他哈哈长笑,却不出手,反是双足踏空,身形陡的快速旋转。凌玄、凌炎两人的水火双龙齐头并进,光芒交织怒舞,募的穿透宁枫的护体气罩,汹汹而入。 瑶华、瑶光两女大惊失色,叫道:“不能伤他!” 欲阻拦时,已经来不及,却见宁枫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奇异的虹光,紧接着化成一道游龙,周转而过。而水火双龙的不可阻挡之势竟在瞬间被那股虹光所阻,换了方向,在空中撞击在一起,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凌玄、凌炎两人措手不及,被气浪击中,接连退后数丈,才稳下身形。 反是宁枫身处灵力湮灭中央,岿然不动,衣衫随风猎猎,潇洒若仙人。 两女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凌玄、凌炎更是骇然之极,他们二人皆是师从天罡仙,身具地之道的修为,放眼道佛年轻高手,也属翘楚之列。想不到竟然在一招之内败于他人。 殊不知宁枫此刻也暗暗后怕,适才电光火石间,他已知自己对付一人尚且吃力,若是以一敌二,绝无胜算。是以他故意提出一招定胜负,诱使两人同时使出最强术法。而他以逸待劳,控制定灵珠在周身凝出一道回旋气罩,两人各使水火之灵,互不相容,经由宁枫的气罩流旋之后,竟奇迹般的在半空中撞击一处,爆炸开来。 随之形成的狂猛气浪无异于两人合力一击。凌玄、凌炎顿时支撑不住,勉力后退。而宁枫却有九鼎护体,又有气罩减轻力道,自然无忧。此等取巧之事,他已经试过无数次,此次面对太清名门子弟,顿收奇效。 凌玄等人哪里能看出其中关窍,当下愕然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为尴尬。 反是宁枫哈哈一笑,道:“两位名门之后,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击,算我们平手吧!” 凌玄、凌炎二人微觉惭愧,想不到眼前这少年修为绝高,却还谦虚有礼,与之一较,自己简直是轻功冒进,若被师父知晓,定然又是一顿责骂。一时敌意尽消,凌玄抱拳道:“哪里?你是师叔祖救下的贵客,是我们冲动了。但是昆仑论道时,不许任何人靠近,实在见谅!” 宁枫暗中叹气,看来今日想去看一眼这玄门难得一见的盛会,怕是不行了。瑶华、瑶光经此一战,也玩心大敛,悻悻准备回玉珠峰。 刚欲御风而起,忽见空中数头凤凰、鸾鸟嘶声尖鸣,五人一惊,循声看去,却见几名道人御剑飞在半空,已到达了玉虚宫门下。 凌玄、凌炎齐声道:“师妹,有其它玄宗道友前来,我们得去引荐,你们这边回山吧。” 瑶华两人点点头,转过头,却见宁枫满面惊奇、愤怒,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字一字道:“快将他抓住,他是道门的叛徒,如今的魔教妖人!” 第249章 论道(4) 经此一战,凌玄见宁枫潇洒大度,飘逸不落窠臼,心头暗生好感,凌炎心中虽有不服,但见师兄已不再追究,他也只好作罢。 宁枫正要离开,却看到空中御剑飞来的几名道人,领头者分明是五岳剑派的叛徒,如今归在魔教青木殿的青阳子。忍不住惊出声来。太清四人闻声同时一愣,凌玄急忙问道:“此言当真?” 宁枫点点头:“我曾见过他数次,绝不会有错。” 凌玄思虑片刻,沉声道:“瑶华、瑶光,你二人带着这位道兄先行避让,待师兄前去查探一番。” 两女点头应允。宁枫心中却忐忑不安,青阳子叛出五岳剑派之事,道门中虽知晓的人不多,但此刻太极殿中正有任真子、王灵妃等五岳高手,他如此堂而皇之的前来,难道不怕被戳穿身份,群起而攻之吗?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魔教妖人素来诡计多端,此行定然有诈。 宁枫出言提醒道:“这厮修为绝高,恐怕你我皆不是对手,不如我在暗中相助。” 凌玄笑道:“无妨,但凡来参加昆仑论道,都会有门派掌门亲自发的玉牌。如果他真的已经叛出了玄宗的话,玉虚宫周围尚有近百名太清师兄弟,还有无数守山火凤,谅他也逃不出去。” 宁枫闻言无奈,不好坚持,当下与瑶华两女御风后退,但内心颇为担忧,便悄悄藏在一处雪峰之后,遥遥观察。 凌玄、凌炎两人到达山门,又有数名太清门的迎宾弟子走上前来。却见青阳子面带微笑,身着五岳剑派的道服,双眼不停地扫视玉虚宫,随后拱手笑道:‘五岳剑派青阳子,得天罡仙召令,特来参加昆仑论道,烦请通报。” 凌玄不愧为太清掌门之徒,面对道门前辈不卑不亢,还礼笑道:“见过青阳子前辈,还请前辈拿出贵门西华仙人的玉牌。” 青阳子眉毛一挑,倨傲笑道:“怎么?师侄还怕我不请自来不成?” 宁枫见其不可一世的模样,几无长者风范,心中不耻:“这妖人定然是拿不出西华仙的玉牌,不知他想混入昆仑论道,到底有何目的?”瑶光一见这青阳子,就十分讨厌,又听宁枫说其已经叛道入魔,更加厌恶,不由小声道:“切,妖道一个,还敢对凌玄师兄这么无礼!” 凌玄面不改色,仍笑道:“不敢对前辈不敬,只是论道大会非比寻常,掌门师父特令我在此盘查,不敢稍有怠慢。”瑶华、瑶光见其潇洒自然,暗暗喝了一声彩。 青阳子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对左右耳语一番,从如意乾坤袋中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其材质剔透莹润,上面刻有五柄飞剑,正是五岳剑派的标识。 宁枫见之一惊,大为疑惑:“这妖人已经是五岳剑派的叛徒,为何会有玉牌在手?”百思不得其解。 凌玄、凌炎二人显然也是一愣,拿过来仔细观察片刻,直听到青阳子不悦的声音,方才还回去,拱手道:“前辈请!”便令几名太清弟子领着青阳子等人,沿着瑶池亭台玉廊,朝太极殿走去。 待他们走后,瑶华才疑道:“这叛徒怎么会有玉牌?”宁枫困惑不解,索性又飞身而出,拦住凌玄,凌炎,道:“两位,那妖道的玉牌果真不是假冒?” 凌玄沉声道:“我仔细感应了一番,其上有五岳剑派特有的铭文,绝不会假。” 凌炎忍不住道:“青阳子乃是五岳剑宗少有的高手,怎么会叛道入了魔教,莫非其中……”言下之意,乃是宁枫出言诬陷,或是其中有误会。 瑶光心直口快,早忍不住道:“这青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定是你们两个没有查清楚,快些叫他们回来,再搜一搜身。”瑶华急忙将其拉住,道:“师妹,莫要胡闹!” 宁枫思虑片刻,拱手道:“两位道兄,在下有一个请求。” 凌玄急忙也回道:“有什么需要,但请讲来?” 宁枫道:“这厮与魔教勾结良久,一年前神都洛阳的万国来朝时,他曾和魔教妖女秋泠仙子一起,控制大佛扰乱来使。而就在一个多月前,他又和妖后、白天公一起,大闹慈恩寺,救走了魔教帝师望天犼。他此次明知任真子和王灵妃前辈在此,还敢前来,必定有什么阴谋!还请两位道兄通融一下,允我混在人群中进入太极殿,一旦发生变故,我必定站出指证这妖道!” 凌玄沉吟片刻,颇为纠结。一旁瑶华、瑶光也站出身来,道:“师兄,我们可担保宁公子!”终于,凌玄道:“好吧。正巧灵隐宗、五岳剑派还有各大洞天的同门都来的差不多了,我和师弟正要进殿禀报,你便随我们一起混进去吧。” 宁枫大喜,拱手道谢。瑶光还欲尾随,被凌玄、瑶华一顿呵斥后,悻悻作罢。宁枫便换上了太清道服,扮作初级弟子,跟在凌玄、凌炎身后。 走在瑶池之上,但见水波淼淼,玉带飘摇。池水中似是横列有无数华光宝石,灿烂生辉,与天上的阳光交相映射,将整座瑶池仙宫衬地有如幻化仙境一般。 不过片刻,宁枫已走入太极殿门,一眼望去,殿内极为宽阔,每隔十丈左右便列着一玉石长柱,其上雕刻有飞鸟鱼虫、高山大川,气象恢弘。而大殿四周,又有许多楼阁,玉石帘幕叮叮脆响,汇聚着当今天下道门中的大半高手。 宁枫虽参加过万国来朝等盛会,但此刻面对师父曾经修行的地方,又有如此多的道家仙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但好在殿内道人数量极多,人头攒动,也无人注意到几名进来的太清弟子。 跟随着凌玄、凌炎师兄弟从侧殿一路向里走去,来到太清门人所在的殿中。宁枫放眼一看,顿时心神向往,意摇神夺。眼前正盘坐有数十名出尘仙人,个个风姿脱俗,气质高雅,宛若谪落神仙。 想到师兄天罡仙便在此处,宁枫心头又砰砰跳了起来,悄悄探查,只见中央正微笑坐着一位身穿阴阳双色道服的男子,素冠银带,须髯飘飘,气息雅致淡泊,如渊渟岳峙,令人一见便心生崇敬之意。 “这位应当就是师兄,如今的太清掌门天罡仙了!” 宁枫稍稳心神,站在众太清门人的身后。又看到天罡仙的左右坐有三四位仙人,一位身材魁梧,双目如铜铃,气势若高山,虽是坐卧姿态,但也能看出比之逝去的天虎尊者还要高大几分。又一人满头银发,容颜苍老,双目紧闭,但宁枫眼光一看过去,便觉心头咯噔一下,仿佛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他看在眼中。 他急忙调过头去,又见到一男一女并肩坐着,气质高雅,姿容秀丽,宛若一对佳人仙偶。宁枫脑中胡思乱想,不由又想到将来与雨儿妹妹周游世界,恣意徜徉,也该是这种风度,站立原地,微笑失神。 凌玄走到天罡仙身侧,低头耳语一番。宁枫见之急忙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此来昆仑山是要揭穿妖后的阴谋,帮助道门镇压魔教,如此关头可不能心猿意马。 两人声音极小,听不真切。但似乎凌玄并未提及青阳子之事,而这道门叛徒进来已久,不知为何还没有见到其身影?天罡仙接连点头,道:“好,传令下去,关上玉虚宫门。传音凌白、凌青、凌黄他们进来!” 宁枫闻言微微诧异:“这几人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师兄弟,可是太清门规不是掌门一次只能收三个徒弟吗?为何会有五个?” 凌玄、凌炎点头称是,似有若无的看了宁枫一眼,便退至一旁。 天罡仙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此次邀请天下道友前来昆仑,参加论道之会,我玉虚宫上下蓬荜生辉!” 话音刚落,便有人哈哈笑道:“天罡仙太谦虚了,昆仑仙境若称蓬荜,那我们其余的洞天岂不就是荒山野岭了?”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谈论。宁枫隐约听见,说话的这人乃是道家武夷洞天的仙人,名为刘少升,其修为卓著,仅在神州九仙、五佛之下,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此刻其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金衣的年轻人,面露倨傲之色,修为也如深渊,不可探测。 宁枫暗自凛然:“想不到道门中有这么多的高手,我以往真是坐井观天了!” 天罡仙淡淡道:“诸位修行的所在皆为九州的洞天福地,各有精妙非凡之处,岂能是在一言之间能分出高下的?”太清门近年来虽消极避世,但除了望月神宗外,其天下第一道门的名头从未旁落。此刻众人见天罡仙气质清雅,具仙家长者风范,不由暗中折服,到了嘴边的微词也咽了下去。 又听一嘶哑声音从东面的阁楼中传来:“天罡仙,此次召集我们玄宗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快些说吧?”此人乃是江湖一位有名的散仙,盖因其脾气火爆急躁,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动手,所以大家皆称其为“霹雳真人”,不过宁枫听说其颇有侠义心肠,爱打抱不平,此时催促并无恶意。 天罡仙也知晓此人,微微一笑:“真人稍安勿躁,今日所论之事非同小可。我太清门得到线报,五十年前覆灭的中土魔教势力死灰复燃,肆虐天下,又作了无数人神共愤之事。所以贫道才召大家一起,商议对策。”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一片,面色各异。在座的虽都是道家高手,但数十年前的那场魔教浩劫,已然历历在目。峨眉山的那场大战,更是让许多道门死伤惨重,至今未恢复元气。此刻乍一听魔教又要卷土重来,众人如何能不胆战心惊? 沉默片刻,便有许多人一同叫道:“还要商议什么?虽然妙应仙已经化羽,但还有太清门和天罡仙在,只要重新选出道门领袖,率大家一起,必然能铲除魔教。” 每当天下有变故之时,九州玄宗道门便会团结一处,共同匡扶正义,这传统已然延续了近千年。 宁枫激动暗想:“想不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如此看来已经不需要我来揭露魔教了!”忽听东南面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太清门执天下道门之牛耳,天罡仙又为妙应仙首徒,我五岳剑派便推举天罡仙为道门神帝,以抗魔教!” 第250章 论道(5) 其声郎朗,若金击穿云,铿然入耳。 宁枫循声看去,顿时心中大喜过望,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阔别数月的任真子。那日宁枫被魔教抓住之后,他心急如焚,在前往昆仑的道路上反复搜寻,却未见魔教众人的踪迹,最终无奈之下,只能先行到达玉虚宫,与天罡仙商议。 此刻宁枫见其身边坐着一优雅女子,年大约三十,风姿绰约,美丽动人,应当就是任真子的伴侣王灵妃。两人之侧还有一美貌少女,雪肤明眸,颇有英气。宁枫微微诧异:“这女子难道是任真子前辈的女儿?” 思虑间,已听在场众人纷纷出言附和。任真子所在的五岳剑派在道门中仅次于太清门,其师祖、师父又都是神州九仙,声望颇隆。天下两大道门联合一处,又有谁会心生异议? 论及当今玄宗,辈分、声望比天罡仙更高的不在少数,譬如五岳剑宗的洪元真仙、游仙山的天地仙师王纬玄、灵隐宗掌门陆经纶……但洪元仙闭关修行数十年,至今未出;王纬玄更是心性高傲,不屑于道门为伍,更对什么魔教毫无兴趣;至于陆经纶,被关在天氓山数十年,在宁枫相助下逃出之后,紧闭山门,不与外人来往。据说连天罡仙曾上门拜会,也吃了闭门羹。 其余诸如五岳剑宗掌门西华仙人,忙于门中事务,脱不开身;武夷洞天刘少升,修为虽高,但威望不足……若轮最合适的人选,除天罡仙之外再无第二人。 一时偌大个太极殿竟无人有反对之音,宁枫见之又惊又喜,暗暗思忖:早闻天下道门之间不甚团结,各自为战,这才屡次被魔教寻得可趁之机,今日一看,倒也并不完全属实。转念一想,恐怕还是太清门和天罡仙威望之隆,天下少有,这才有此次的局面。 天罡仙面色淡然,不见一丝喜色,抚须淡淡道:“承蒙各位厚爱,但三年前魔教便在峨眉山显露行迹,横行肆虐,累得清净佛圆寂。贫道之后派人追击查探,几无功绩,实在有愧。所以依贫道看,还是另选出德才兼备之人,来担任这玄门神帝!” 众人见天罡仙推辞,急忙进言。忽有一人冷冷道:“素来玄门神帝皆为太清掌门,昆仑山更为洞天之祖,负有安定天下的责任,难道天罡仙想推卸重担吗?” 众道大哗,谁人如此胆大,竟用这等口气对天罡仙讲话?宁枫也看过去,一见之下,大为惊讶,原来竟是峨眉派的梦寒大师,还有雨儿妹妹的灵瞳师姐等人。 峨眉派自道佛双修之后,已然被看作离经叛道,不仅佛门不容,连道宗也颇有微词。想不到她们竟然也来了昆仑山,难道是想亲手为清净佛报仇吗? 其言虽也是支持天罡仙,但语气太过无礼,再加上其特殊身份,竟是引来颇多反驳之词。 太清和峨眉自妙应仙时便来往颇密,虽然后来各自隐世,但两派之间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天罡仙微笑回道:“梦寒大师所言甚是。太清门上下每一个人,都负有斩妖除魔的重责。贫道就算不是玄门神帝,也当率门中弟子,对抗魔教,绝不让以往的悲剧重现。” 此话由天罡仙说来,虽轻描淡然,但听在众人耳中,却重如昆仑。 梦寒大师闻言冷哼一声,才又重新坐下。宁枫心中澎湃,当年她虽与自己为难,但究其根本,还是忧伤清净佛之死。一刻间,宁枫几乎想上前,直言宫雨儿现今境况,商议对策,转而又想到此刻自己藏匿身形,现身恐怕多有不妥,这才作罢。 天罡仙又要说话,忽听得太极殿门吱呀一声,缓缓走进来几个人影。领头一人哈哈大笑:“诸位再在此处商议过来,商议过去,恐怕魔教的人已经攻上天子三都了。” 殿外便是昆仑茫茫雪山,白光灿然,射将进来,众人竟一时睁不开眼睛。宁枫却心中一怔,咬牙切齿:“青阳子?藏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殿中人纷纷大叫:“昆仑巍峨,谁敢在此地放肆?”“大放厥词,给我拿下。” 青阳子毫无惧色,笑道:“一言不合,便对同道喊打喊杀,怪不得道门传承千年,仍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此刻众人终于看清来人的面貌,但武皇掌权之后,道门中人为防朝廷忌惮,很少来往。认识青阳子的人竟少之又少,唯有东南面阁楼中的任真子、王灵妃等人面色大变,互视一眼,眉目拧皱,满脸惊疑神情。 宁枫心中愤懑,正等待任真子前面站出来揭发这妖道的丑陋行径,不想过了半天,竟无丝毫动静,不由心中疑惑之极。 青阳子此言讥讽道门,惹来众怒,但太清门和天罡仙尚未说话,其余人也只好闭嘴不言。他见自己一言之间令在场众人哑口,哈哈大笑,作了个揖,道:“五岳剑派青阳子,拜见天罡仙!” “青阳子?”众人暗中议论纷纷。五岳剑派身为江湖上道门第二,派内虽久经波折,动荡不安,但修灵天才、高手数不胜数,除了闭关的洪元真仙、掌门西华仙人之外,便以任真子、青阳子、王灵妃等人为翘楚。 只是不知五岳剑派合派已久,为何却任真子和青阳子二人却不同时前来,众人疑惑之下,不由朝东南面的阁楼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任真子皱眉道:“师弟,你来的这么迟,已是对在座道友莫大的不敬,如何还能口出不逊?” 青阳子哈哈笑道:“师兄,你还是那么爱说教,这些年我听了这么多,早听腻烦了!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怎么就是不逊了?” 不少人见五岳剑派发生内讧,心底幸灾乐祸,好整以暇,端看起好戏来。宁枫虽暗中焦急,却不知其中原委。原来五岳掌门西华仙人收有几个徒弟,其中以任真子和青阳子天赋最高,但任真子为人放荡不羁,正直刚硬,不为其师所喜。青阳子却溜须拍马,无所不用,两相比较之下,西华仙人自然更喜青阳子。 所以后来青阳子背叛了道门,为非作歹,与魔教妖人为伍。西华仙人一为五岳名声,二来对爱徒不忍,竟没有声张,更没有将其逐出师门,这才有了此次青阳子利用以往师父所给的玉牌,堂而皇之的来参加昆仑论道。 任真子虽心中明了,但顾忌师命,唯有苦水下咽,不敢声张。 天罡仙微笑解围道:“两位道友各抒己见,自是符合昆仑论道的宗旨。青阳子一路奔波,快些入席吧!” 青阳子点头致谢,缓缓向任真子等五岳剑派弟子所在的阁楼走去,刚走几步,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似的,又抱拳朗声道:“诸位道友刚刚讨论玄门神帝的归属,还未有定论,何不继续商讨?可莫要因我一人而耽误大事!” 宁枫闻言暗想:“刚刚若不是这妖道来,大家早已推选师兄天罡仙了,他竟还说未有定论,当真无耻。” 果然,梦寒大师冷冷道:“青阳子,你言语中似是所指,不知有何高见?” 青阳子笑道:“原来是峨眉的梦慧大师,怎么?今日昆仑论道,也邀请佛门的人来参加了吗?”其话刚落,梦寒大师勃然变色,身躯微颤,纤手紧握。宁枫暗叫不好,看来这妖道有意激怒梦寒大师,扰乱论道之会,正思虑对策时,忽见灵瞳大师姐朱唇翕动,似是在传音,大师“闻言”,竟安静了下来,扭过头去。 青阳子见峨眉示弱,哈哈大笑,又道:“既然天罡仙说论道之会便是要让全体道门畅所欲言,那我就不客气了。道门传承千年,除了动乱时代外,一直以修仙长生,炼药术法为己任,既然是推选玄门神帝,自然也逃不了这几样了!” 武夷洞天刘少升冷笑道:“哦?不知五岳剑派想要比试什么?” 青阳子呵呵笑道:“回刘真人,素问武夷洞天的‘九曲逆流剑’变化精妙,乃是天下有数的仙家剑法。而其余道门也各有道术仙法傍身,不如就比试法术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散仙霹雳真人狂笑道:“青阳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天罡仙身为神州九仙其五,仅次于化羽的妙应仙、游仙山的天地仙师、当朝赤天国师和你们五岳的洪元真仙,你说说,此刻在座的有谁能胜过太清门?” 青阳子笑着应道:“若是大家不分辈分,不分尊卑,互相混战,自然谁也不是天罡仙的对手。但魔教由来已有数百年,几经道门围剿,也没有覆灭。可见斩妖除魔一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今日我们推选神帝,自也要考虑年轻一代的实力,这才能在我们百年之后,后继有人。” 其言一出,众皆哗然,交头接耳,竟同时露出期冀的神色,跃跃欲试。 宁枫见之,顿时恍然。在座的道门虽都敬畏天罡仙和太清门的实力,但暗地里不服的恐怕也不在少数。这青阳子一番话,正好给了大家反对的理由,如此一来,师兄天罡仙要将神帝之位留在昆仑,就没那么容易了。 真人刘少升闻言,也面露喜色。 众人谈论片刻,纷纷将目光看向太清门众人。天罡仙面不改色,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便按五岳剑派青阳子所说,如何?” 青阳子见计谋得逞,哈哈笑道:“甚好,甚好,那今日就把昆仑论道,改成昆仑论剑吧!” 宁枫见其小人得志的嘴脸,大为不屑,偏偏碍于身份,无法反驳。终于,梦寒大师突然站起,冷道:“不知五岳剑派由谁参战,是青阳子你吗?” 青阳子摇头笑道:“我老胳膊老腿的,不当与年轻人争锋。我今日的提议,却不是为了五岳剑派,而是为了另一仙家洞天!” 众人闻言,大为惊疑,真人刘少升问道:“哪个洞天?” 太极殿中央突然闪过一道碧绿剑芒,气若奔腾江河,流转不息。 “便是我!” 第251章 论道(6) 众人见之大骇,朝来人看去。却见是一身着紫色道服的少年,眉似剑指,目若朗星,面色上满是桀骜孤高之色,任是面对天下道门高手,竟也毫无畏惧。 宁枫心中陡然一跳,隐约中竟是觉得这少年看起来十分熟悉,但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霹雳真人孑然一身,谁也不服,自是看不惯一个少年如此嚣张,冷笑问道:“这是哪门哪派的高徒?如此不懂规矩,难道也是你们五岳剑宗的吗?” 任真子、王灵妃等人面有不愉,无言以对。 青阳子笑道:“非也,我五岳剑派虽大,却还没有这等少年天才。” 霹雳真人冷道:“那让这小子的师尊领他过来才行。若不然,到时候让他一不小心赢了比试,难道让他来当这玄门神帝吗?” 青阳子嘿嘿笑道:“他的师尊,我怕你们请不来。” 其言一出,众皆惊疑。昆仑论道乃是太清门召集的道门盛会,还有谁能邀请不来,除非她是当朝天子?不少人已经出言讥笑,而宁枫站在后方,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想到一个人。 那少年站立原地,气势凛然,冷道:“你这无名小道想知道我的师承,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游仙山?” 游仙山?在场众人闻言大为惊骇,一片轰然。此山位列道家第一洞天,声名卓著。但真正让其名满天下,令人敬畏的,还是那一个名字——天地仙师王纬玄! 今时今日,天医妙应仙人已然化羽,天下间的高手,以天地仙师为第一,即使是赤天国师也无法与之相比! 宁枫呆立原地,心潮澎湃,几乎流下泪来。原来这少年竟然就是他当年在游仙山上见到的司马承祯。想不到区区三年,便换了模样,已然认不出来了。但那眉目间的傲气,却和天地仙师如出一辙,他早该想到了! 太清门众人也悚然一惊,天罡仙笑道:“来人可是仙师之徒,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闻言作了个揖,淡淡道:“正是,家师让我向天罡仙问好!”言语间瞧也不瞧太极殿中的其他人。各大道门心生怨怒,但一想起天地仙师的脾性,竟没一个敢站出指责。 天罡仙也不介意,笑道:“多谢仙师挂怀,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司马承祯说道:“家师身体无恙,只是日夜念叨天下再无对手。还说等他日空了,要来昆仑山拜会。”太清门人面面相觑,天地仙师所谓的“拜会”,自然便是要一较高下了。但自妙应仙化羽,太清门上下已无能与之一斗的人了,若是仙师真的前来,昆仑太清岂不是要大失颜面? 不少道门幸灾乐祸,竟有期盼神色。 司马承祯又调转过头,朝任真子等人所在的阁楼说去:“家师还说,也要到泰山,拜会一下洪元真仙。” 五岳剑派弟子也面有不悦,唯有任真子笑道:“师祖他尚在闭关,恐怕见不了仙师。不过等师祖一出来,我定会将此话传达。” 司马承祯也不回答,只是朝着太清门人的方向,朗声道:“天罡仙刚才说欲通过比剑来推选神帝,不知是否当真?”宁枫暗中见其面色虽淡,但炯炯双目之中分明有一丝激动之色。 他瞬间恍然,大叫糟糕。怪不得青阳子进入玉虚宫,却在太极殿门外逗留许久,原来他的目的便是等待天地仙师之徒。游仙山历代传人皆好战喜胜,天下皆知。他便是利用此点,撺掇司马加入这争夺玄门神帝的战局。而司马心思单纯,不疑有它,心中本就好胜,再加上想着帮师父赢回玄门神帝的名号,压过妙应仙一头,对其来说,无异于一石二鸟的好事。 至于此举会对道门和魔教产生何种影响,他又怎么会考虑? 各大道门虽不乏年轻高手,但真正能和司马一战的,寥寥无几。如此一来,恐怕神帝之位,有很大可能会落入游仙山。但天地仙师修为虽高,却不是神帝的最佳人选。若他做了神帝,恐怕天下间将战事频发,没有宁日了。 宁枫心头焦虑担忧,却无一丝办法。唯今之计,只能祈祷道门之中,有人能胜过司马了。 天罡仙似也是想到此点,沉默片刻,但他德高望重,话已出口,怎能更改?当下笑道:“当然,贫道所说,自是能代表太清门,若其它道门没有异议的话,那今日便开始昆仑论剑!” 太极殿中各人互相对视,一时无人上前。宁枫正自暗喜,忽有武夷刘真人上前笑道:“既然天罡仙同意了,那我便斗胆,派小徒陆金龟参战!” 有人出头,其余道门顿时再无顾忌,纷纷叫嚷:“青城洞天关尹子参战!……罗浮山朱耀真参战……” 不过片刻,各大道门便派出最精锐的年轻一代高手出列,个个气质出众,修为不凡,最差的也有地之道小乘实力。宁枫扫了一眼,暗暗倾慕,却见峨眉派灵瞳大师姐、五岳剑派那少女也赫然在列。 嘈杂间,又有一女子出声道:“既如此,我灵隐宗也派一弟子,风苑!”一少女应声出列,面色冰冷,皮肤雪白,姿容修为,回道:“是,师父!”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疑惑不解。自“灵中隐士”陆经纶建立灵隐宗以来,极少与外界接触。想不到此次竟然也派人前来,又瞧那说话的女子,竟然是灵隐宗中仅次于陆经纶的人物,苏千香。 宁枫心中一怔,想起此女的名声。传闻苏千香本是江湖上罕见的散仙,来历神秘,后应陆经纶之邀,加入灵隐宗。她除了身份之外,最神秘的便是其灵器法宝,据说唤作“千香啄玉”,天下间竟无人知晓这法宝究竟是什么?即使与其交过手的人,也看不到法宝的真容,当真奇怪。 今日灵隐宗破例出世,更让殿中众人心中惊疑,纷纷议论。 又有人叫道:“贫道也要参加!”众人一阵骚动,转头一看, 却见是那性情狂放的霹雳真人,当下有人嘲笑道:“真人,你岁数也不小了,如何还能自称年轻,还是快快退下吧。” 霹雳真人冷哼道:“贫道无门无派,论起辈分,跟这些年轻人一样,难道不行吗?”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 此刻太极殿中已然隐隐分成了三派,一派以太清门为首,诸如五岳剑宗、峨眉派暗中支持,其目的是为了推举天罡仙为神帝,另一派却是青阳子和孤高的司马承祯,两人虽道不同志不合,但此刻目标却颇为一致,便是让天地仙师来做这神帝。 最后一派却是暗中心怀二意的各大洞天,他们虽忌惮太清门的实力,却也不甘人后,一心想要在此昆仑论道上浑水摸鱼,大放异彩。 宁枫此时身份不过是太清门的一名低级弟子,自然不能参战。却见天罡仙和那白须仙道耳语商量。宁枫暗中猜测:“这白胡子老爷爷应当就是师叔,太清门的长老‘太清妙才’王仙卿了!” 忽听青阳子出声笑道:“今日在玉虚峰上举行昆仑论道,自然是太清门的弟子最多。所以贫道有一提议,每个门派中派出的弟子不能超过两名。” 天罡仙微笑道:“青阳子此言甚是。那太清门便派凌青、凌黄两位小徒与诸多道友切磋吧!”其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少年应声走了出来,宁枫看过去,那凌青眉目挺拔,姿容奇秀,气息绵长,修为不凡。而凌黄却身材魁梧壮实,面容略带憨意,竟不像是一个修灵高手。 又见天罡仙身后还站有一位面色冷淡的少年,身着白衣,气息似有若无,但却如利剑绕身,令人不敢忽视。宁枫暗中念叨:“凌青、凌玄……名字暗合五行,看来师兄天罡仙是有五名弟子。这位白衣少年应该也是弟子之一,他实力明显在五人中为前列,不知师兄为何不派他上场?” 却不知此刻其余洞天各人暗暗叫苦,早知道可以派两名弟子,他们便多带些得意高徒前来了,即使不能取胜,至少不会早早落败退场。 天罡仙见众人已经准备就绪,便宣布昆仑论剑正式开始。游仙山司马承祯、五岳剑派公孙玲珑、峨眉派灵瞳、灵隐宗风苑、武夷山陆金龟、青城山洞关尹子、罗浮山洞朱耀真,还有太清门凌青、凌黄和散仙霹雳真人,一共十人参战。 余下的洞天或是忌惮游仙山,不敢参加,或是对太清门极有信心,安心观战。 天罡仙朗声笑道:“此次论剑乃是比试道术修为,并非逞强斗凶,只需分出胜负即可。而且比试中不准使用法宝,一旦有人受伤,便要立刻终止……” 青阳子出声打断,嘿嘿道:“我们道家术法虽不比凡间刀剑,但一旦使出来,也是水火交济,凌厉非常。天罡仙这也不许,那也不准,有些不妥吧?”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应者寥寥,却也无人反驳。片刻后,任真子才朗声道:“在座各位同属道门,论剑的目的也是推选神帝,团结一处,镇服魔教。若是开始便伤了和气,恐怕于大计无益。” 峨眉、灵隐等派应声附和。青阳子无奈,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天罡仙又淡道:“场中暂时有十名年轻弟子,便分为五组对阵,各自淘汰,最终决出胜者,来推选玄门神帝。” 青阳子又叫道:“不妥!” 霹雳真人、刘少升等人不耐,冷道:“天罡仙所说都是公正的安排,阁下这么多异议,不如让你来定规矩如何?” 青阳子笑道:“正有此意。贫道以为,既然诸道友不想伤和气,那便直接让一人站在中央,有意愿者直接上前挑战,败了便退下,胜了便替之,如此不是更好吗?” 宁枫闻言,心头微奇:这厮什么时候转性了,他此来便是胸藏阴谋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忽的一怔,恍然:对了,此刻司马就站在中央,他自然便是第一擂主了,若有人要挑战,必然要战胜他才行。但一眼扫过去,这些名门大派的年轻弟子修为虽高,恐怕无一人是司马的对手。 原来如此,青阳子这厮便是为了让司马承祯一战立威,让众人再无异议。看来魔教为了扰乱玄宗合盟,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一时之间,宁枫不由暗暗担忧,却无可奈何,只好安慰自己:司马实力虽强,但在众人的车轮战下,也未必能保持常胜不败! 青阳子笑道:“诸位道友,贫道的这个提议如何?” 众人哪里知晓青阳子暗中的阴谋,而且天地仙师盛名在外,大家也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司马承祯的手段,一时少有人反驳。天罡仙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五岳剑宗青阳子的提议。” 其音一落,坐在身侧的那太清门魁梧男子便站了起来,声如雷霆,响彻大殿。 “下面由我陆吾真人主持此次论剑。游仙山的司马承祯为第一擂主,谁人上前挑战?” 司马承祯双袖盈风,灵力绕旋飞舞,一股浩然正气汹汹扩散开来。离的近的道友甚至能感觉那凌厉的劲气,衣衫随之飘舞,猎猎作响。 众皆骇然,这少年的修为静如深渊,动如狂风,实力竟不输于天地仙师年轻之时,莫说是各门派的年轻弟子,即使是长辈仙人,恐怕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一时偌大个太极殿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第252章 论道(7) 不少人暗暗揣测疑惑:“难道这推举玄门神帝的昆仑论剑,竟是要这般草草结束吗?”天地仙师声威虽炽,但却大多不是好名,若由他来当这神帝,不知是福是祸? 宁枫扫视一圈,却见凌青、灵瞳等人面露骇然之色,便连霹雳真人也颇为震惊。 忽有一人朗声道:“大家都不愿意作这出头鸟,那便让我来吧!”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身着橙黄道服,面容俊秀,正是罗浮山的朱耀真。他年纪虽不过二十几许,但成名已久。相传有一年天狗食日,罗浮山的炼药山洞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漫山遍野化为灰烬。连那炼药铜炉也融化成浆水,但偏偏在铜炉之下,发现了一通红浑圆的石头,触手如玉,灵力非常。 自此朱耀真便在本门长辈的帮助下,将此石头炼为法宝,称之为“飞来玉”,而其本人更是倚靠此玉,跻身江湖上有名的年轻高手之列。 有此人在,或许可以和司马承祯一较高下! 朱耀真脚尖一点,御风飞舞,稳稳地落在大殿中央,众人见其身形潇洒,快如闪电,不由暗暗喝彩,心中越发期待起来。 司马承祯站立原地,动也不动,只是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快退下吧!”众人闻言大哗,这少年心性狂妄,一点也不输给天地仙师。不少人暗中不屑。 朱耀真面色微变,但强自忍住:“道兄修为不凡,我早已仰慕,今日即使不敌,也要讨教一番。”说罢募的一呵,右手手掌陡然翻起,掌心处灵力滚滚,闪耀出层层叠叠的凌厉红光,远隔数丈,都能感应到那灼热的炎浪。 宁枫心中一凛,看来这罗浮山的朱耀真是动了真怒了,不过转而一想,被人在大庭广众这般轻蔑羞辱,任是谁也无法忍受。他记得三年前见到司马时,他还略略温和,不知道为何突然变成了今日这个样子,不知还认不认识自己? 胡思乱想间,朱耀真已然凌空跃起,双手如两团烈火,化作狂猛汹涌的炙热气浪,朝前拍打而去。众人见他一招使出,便是这等凌厉之极的道术,不由呼吸加速,心中跌宕。 朱耀真素修火灵,其法宝飞天玉虽按照规矩不能使出,但与其心脉相连,即使收在乾坤袋中,也能为其增添实力。 宁枫不由为司马暗暗担忧起来,凝神探望。却见司马承祯也不躲避,反是嘴角掠起一丝冷笑,那鼓舞双袖猎猎作响。便在朱耀真攻来的一刻,他猛地挥扫衣袖,化作呼呼飓风,将那灼热的气浪扇地窜起近十丈高,几乎舔舐到了太极殿的顶楼。 顶楼处那些美玉、琉璃装饰也在热浪的冲击下,泛起妖异美丽的光芒,摄人心魄。 不过此刻众人却来不及欣赏这等奇景,双眼一眨也不眨的观看场中两位洞天的较量。那朱耀真毕集全力的一击,竟被对方轻松挡下,心中惊骇之余,更觉愤怒。 其火灵术法素以刚猛狂霸闻名,他自小便深谙其道,与人对敌之时,往往出招连环跌宕,密不透风。不少人修为比其高的师兄,甚至都会大意之下败在其手上。 朱耀真冷笑一声,将火灵的霸道、迅疾发挥到极致,绕着司马承祯,越斗越快。众人眼花缭乱,只见人影到处,灼热的气浪竞相爆炸开来,仿若无数烟花姹紫嫣红,勃然怒放,又像是花园锦绣,五彩缤纷。 这座以玉石为基的太极殿和阁楼更是被映衬的瑰丽壮观,令人意夺神摇。 但宁枫却透过重重热浪,看得分明。无论朱耀真如何攻击,但难以迫近司马一丈之内。而司马面不改色,甚至有不耐神情,若不是他为了保存实力,应对接下来的车轮战,恐怕胜负早已揭晓。 即使如此,在大约四十招之后,司马承祯募的指尖突然闪烁出一点碧光,快速飞旋增大,便如一柄利剑刺穿布帛一般,轻松地迫开了朱耀真的护体灵力,停留在其眉心一寸处。 朱耀真面色惨白,冷汗直下,动也不敢动。 直到司马承祯冷道:“认输了吗?”朱耀真才退后一步,面色萧索地走了下去。 铜锣声响,陆吾真人沉声道:“罗浮山朱耀真对游仙山司马承祯——司马承祯胜!” 太极殿中一片寂然,诸人心头惊讶、震骇、欣喜……尽皆有之。罗浮山虽然在道家洞天之中声名不显,但此山颇为奇特,所有山洞、植物皆面向南方,属阳明之灵,所以门下弟子大多修习离火灵力,有事半功倍之效。 江湖上曾有好事者,列出神州九仙之下的十大高手,这罗浮山的罗浮真人赫然在列,而其弟子朱耀真也在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属于佼佼。想不到竟然在区区数十招内便被司马承祯迫的无还手之功。 青阳子面露喜色,洋洋自得,目光扫过四周,睥睨殿中道友。宁枫虽反感其小人得志的模样,但也真心为司马感到高兴,心中暗想即使司马赢得了此次昆仑论剑也无妨。只要他私下里对其劝说,让天地仙师放弃神帝之位,对于玄宗合盟对付魔教的大计并无影响。 以天地仙师的脾性,只需证明自己天下第一即可,恐怕他也未必在乎这区区神帝之位! 思虑间,殿中各大道门洞天互相对视,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挑战。单凭灵力沛然程度,司马承祯已然进入了地之道大乘的境界,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根本没有人能与之力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何况,游仙山还有一门心法,名为坐忘,分为洁心、静处、存性、坐忘、万神五个境界,相传若是练至万神之境,可以瞬间融合周围的灵力,即使是如水火、金木这等截然不同的力量,也可一并吸纳,端的是可怖。放眼天下,其仅仅列在《太清真诀》之后,称之为道门第二心法也不为过。 此刻看来,司马承祯至少已达到那坐忘的第四层境界,可以存乎于心,坐而忘却万物。除非对方的灵力远远大于他,否则司马便可以御使护体气罩,达到万剑不加身的防御。刚才罗浮山的朱耀真攻击之猛,气焰之强,即使是道门前辈对之,也不敢大意。但司马承祯却面不改色,脚下连半分也未移动。 又过片刻,青阳子冷笑道:“怎么?没有人敢挑战游仙山么,如此说来,这玄门神帝当由天地仙师担任了!” 王纬玄孤高绝傲,不为同门所喜。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太清门人所在之地。王仙卿白眉皱起,面现不愉之色,其余诸如陆吾真人、槐鬼离仑、玉珠仙子也都心中不忿,等待掌门师兄下令。 “游仙司马道兄,我来挑战你!” 声若奔雷,音浪滚滚,震的不少耳中嗡鸣。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天罡仙的第五徒凌黄,其身材高大壮硕,憨态毕露,即使是出声挑战,也不见一丝敌意。 凌黄双足猛地一踏,落在大殿中央,巨大力量震地四周阁楼的三清铃、飞檐玉铃叮当脆响。 众道心中皆微微惊骇:“不愧为太清门人!” 忽听青阳子冷笑一声,道:“天罡仙,你这徒儿尚未出手,便已错了!” 宁枫心中不屑:“这妖道又玩什么花样?”一旁主持论剑的陆吾真人早已不耐,道:“两人比试尚未开始,有何对错之分?” 青阳子笑道:“当年妙应仙和天地仙师二人一时瑜亮,平辈论称。如此算来,天罡仙的徒儿应该叫司马承祯一声师叔才是,哪里能称道友?” 众人闻言嘘声四起,玄门道宗传承千年,崇尚自由无为,对于辈分高低之事向来不太在意。这青阳子此刻说来,明显是刻意讽刺调笑。但细细思量,却也有几分道理,不好反驳。 任真子自感五岳剑宗面上无光,冷道:“论剑之道,比的是法术修为,可不是辈分。如果按青阳子师弟你这么说,刚一上台便要分个大小辈分,岂不是束手束脚,难以尽展其力吗?” 不少人出声附和:“就是,要不要按辈分来比试高低,推选神帝啊?”青阳子嘿嘿一笑,却不争辩。 宁枫不去理会,朝场中看去。凌黄自上场之后,便一直盯着司马承祯,面带微笑,气息凝练,竟似丝毫没有被对方的庞大修为所震慑。 太清门除了太清真诀、太始无有剑等术之外,尚有独门五行诀。按照天罡仙所收的徒儿来看,凌黄所修的应当是土属灵力。五行之中,土居于中央,有承载、收藏万物的特性。若是修至高处,能够克制其它四灵。 凌黄拱手笑道:“道兄,请了!” 司马承祯面无表情,淡淡道:“这才有几分样子!我暂且让你三招,若想击败我,这是你仅有的机会!” 此言狂妄之极,太清门诸弟子闻声顿时大怒,却碍于掌门之威不敢造次。但个个面现愤懑,双目喷火,恨不得下场教训一下这目中无人的游仙山之徒。 宁枫此刻心中却暗暗失笑:土灵在五行之中主防御,不擅攻击。而且凌黄修为比司马又要弱上一分,想要取胜的话唯有发挥自己的优势,或是耗尽对方灵力,或是探出对方弱点,别无它法。司马说出此言,恐怕还是为了打击对方士气,不愿缠斗。 “想不到司马也会耍些计谋,这三年来他的变化可不小!” 若是换作别人,恐怕要心生愤怒,但凌黄闻言却只是呵呵一笑,道:“多谢,那我要来了”! 第253章 论道(8) 太清门人大多擅长仙家剑法,凌厉非常。但凌黄似乎不同,他声音刚落,便踏足跃起,双手挥出汹汹掌风,掀出狂猛的怒吼嘶号之声。 司马承祯冷笑一声,也不见其有何动作,便见到凌黄的掌风越来越弱,初时拔地而起,动如惊雷,但靠近司马的周围,竟瞬间减弱下来,只余下呜呜哀嚎,好似战败的野兽。 众人心中既是惊讶又是哗然,不明所以。 但天罡仙、任真子、苏千香等实力高卓之辈却分明看出,司马承祯进入了坐忘心法的境界,有遇强更强之能。对方掌风越强,他的护体气罩便越能调动体内灵力和周遭自然能量,与外力对抗,弱而化解。 除非以迅雷之疾来偷袭,不然几无方法可以破之。 凌黄一击不至,也不见气馁,仍是笑道:“再来!”说罢气运丹田,作出蓄势一击。裂风之声嘶嘶作响,恰如奔雷。司马承祯仍静立原地,恰如铜浇铁塑一般,只在那掌风靠近时,他闪电般抬起手掌,轻轻一挥,便将那庞然力量消于无形。 凌黄闷哼一声,当空翻滚,连连后退十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气息微乱,原地喘息。 众人见状,心头震骇已然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游仙山司马承祯以不到弱冠的年龄,便能有如此修为,恐怕放眼百年内,也只有妙应仙等寥寥数人能有这样的天资。此刻在场的虽都是道门中翘楚人物,但却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青城关尹子、武夷山陆金龟等人更是脸色大变,现出尴尬之色,待会儿若是太清门也落败,便轮到他们了。但一旦上场,便是有败无胜的局面,徒增笑耳,如若弃权认输,又惹人讥笑,实在为难。 众人各怀心底,喜忧参半。凌黄却丝毫没受影响,暗暗调气凝息,又道:“第三招了!”周身耀出橙黄色光芒,包裹周围,形成密不透风的浑圆之状。他右手伸出,似乎将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隐隐有气芒吞吐,闪耀当空。若再增大几分,便是属于道家所说的气剑之列了。 无法宝傍身,无外力相帮,但以自身灵力激发,使出气剑,放眼道门,也仅仅是三四十人而已。 瞬息之间,凌黄猛地飞跃而起,恰如山岳一般,横在当空,其脚下生出凛然飓风,双手更是力达千钧,一股庞大可怖的威压向外扩散,不少离得近的道人甚至要运灵抵抗,方才不被影响。 太清门众弟子面露喜色,纷纷站起来观看,期望凌黄师兄的这一招能够打败不可一世的游仙山传人。宁枫心思敏锐,暗暗叹了口气,凌黄此击虽声势骇人,却难以击破司马的气罩。只要其坐忘心法的心境未破,恐怕再来三十招也无济于事。 果然,凌黄大喝一声,身如泰山压顶,朝司马的头顶拍去。但司马承祯甚至不像面对第二招时那般神色微变,反是面露不屑,只是暗暗运灵,便在头顶形成一道灿然光滑,仿佛一抹祥云罩定,万物不侵。 只听得轰隆连声巨响,凌黄被庞大的反震力推向高空,又疾速下落,身形绕旋飞舞,直过了半晌,才剧烈喘息,停在原地。 司马承祯淡淡道:“如何?还有后招吗?”声音中已无轻蔑之态,显然凌黄刚才的那三招虽未沾到他分毫,但凭其力量,也足以列进对手的行列了。 凌黄尚未回答,忽听太清门所在的阁楼传来一声呼唤:“不用比了,凌黄先退下吧。” 任真子、苏千香、梦寒大师等人闻言微微诧异,凌黄虽使了三招,丝毫无用。但他擅使土灵,体内力量源源不息,若与对方缠斗的话,并非无获胜的可能,怎么会就此放弃? 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乃是妙应仙的师弟,太清妙才王仙卿。宁枫暗想:听说王师叔他年轻时候性子急躁,且将门派声誉看的极重。即使是自己的亲人,只要对太清门不利,他也会大义灭亲,绝不手软。此刻看来,果然不假。 他定然是见对方让了三招,凌黄却毫无寸功,反是被逼迫得颇为狼狈。如此下去,不仅胜算极小,而且在昆仑仙境内大丢颜面,这才出言打断。 王仙卿在太清门中地位极高,即使是掌门袁天罡,平日里也多听其教诲。凌黄见师叔祖说话,只好悻悻退去。 陆吾真人站起身,冷冷道:“第二局,游仙山司马承祯对太清门凌黄,司马承祯胜!” 眼见司马承祯尚未出招,便接连击败太清、罗浮山两大洞天的年轻高手,众人面现震惊,心头更是如潮水澎湃,难以平复。一时不屑声、叹羡声此起彼伏。 但就是无人再上前挑战。青阳子见计谋将要得逞,心头大喜,大声笑道:“既然没有人敢上的话,那便让天地仙师来任玄门神帝吧。他老人家修为盖世,天下莫有能比,区区魔门妖人,自然不在话下。” 不少道门闻言,也觉的有几分道理。天地仙师的威名传遍九州四海,若由他出面,或许真能够令魔教的人心怀忌惮,不敢再作乱肆虐。 正议论纷纷时,忽有人叫道:“大家别急,还有许多人尚未比试,言之过早!” 又有人道:“还比试什么,连太清门都败了,还有谁敢上台?” 宁枫一眼看去,见到大弟子凌白面有怒意,而参战的凌青目光中也勃然欲怒,但不得师父首肯,他不敢擅作主张。其余灵瞳师姐、灵隐宗的风苑、武夷陆金龟等人也没有上前,不知是心头惧怕,还是等待着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忽又听一人大声道:“哎,霹雳真人刚才不是跃跃欲试的吗?此刻由他上前挑战游仙山,我看再也合适不过。”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霹雳真人乃是江湖散仙,年岁颇大,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灵力修为,都要比这些年轻高手强上一分,由他来出战,确实不错。 青阳子见状,有出来说道:“等等,霹雳真人无门无派,也无师承。他若当真胜了,这神帝由谁来当?” 众人闻声,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虽都不喜这妖道,但他此言颇有道理。霹雳真人修为虽强,也不过是地之道,绝不可能让他来担任神帝之职。 梦寒大师淡淡道:“他既没有门派,那自然客随主便,让太清天罡仙担任神帝了!” 青阳子冷笑道:“天下间哪有这般的道理,若是如此,就在江湖上找些实力超卓的散仙来参加,岂不是最后都要便宜了太清门?”诸道闻言,暗中附和,甚至有人笑道:“干脆让霹雳真人现场认一个师父算了!” 哄堂大笑。 但众人调笑已久,却半天不见霹雳真人的回应,那开始提议之人扫视一周,道:“霹雳真人在何处?是害怕躲起来了吗?” 话音落下片刻,霹雳真人才从人群中走出,没好气的道:“喊什么喊?老子觉得欺负后辈,不是我道门所为。况且让仙师当神帝也极其合适,所以弃权了!” 顿时有人哈哈笑道:“我看你就是害怕了吧,既然如此,当初就别厚着脸皮,要和人家比试。” 霹雳真人性情火爆,立马叫道:“老子识大义,这作出这艰难的决定,你要是不服,下来与我比划比划!” 众人你一言你一语,偌大个昆仑太极殿竟似市集菜场一般,嘈杂不堪。 眼看这推选玄门神帝的论剑要成为一场闹剧了,陆吾真人突然站起,运灵呼道:“比剑尚未结束,诸位安静!”声若当空惊雷,传遍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停顿片刻,又道:“还有谁,欲上前挑战?” 宁枫扫视一周,见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却没有敢上前挑战者。他心头既喜且忧,喜的是司马技压群雄,又为游仙山立下一威。忧的却是一旦天地仙师担任这玄门神帝,恐怕不妥,若是他好战之心大起,约了天下道门高手一一斗上一遍,岂不是独独便宜了魔教的人? 如此一来,青阳子这妖道的计谋便算是成功了。 思虑片刻,打定待会儿必须要与司马相认,一叙旧情,再者对其晓明大义,从长计事。 忽听一清雅悦耳的女声叫道:“游仙山是吗?小女子公孙玲珑便来领教一番。” 众人一惊,循声看去,原来却是五岳剑宗任真子和王灵妃两人的高徒,但见其姿容秀丽,眉目间英气逼人,一时竟将周围的男子都比了下去。不少道人暗暗喝彩,更有心生遐思者,倾慕不已。 刚才群道嘈杂混乱之时,宁枫已然悄悄移至太清门众人的一侧,稍稍靠近任真子前辈,只待其余人不注意,便伺机传音相认,商议对策。此刻见公孙玲珑身形优雅,纵身下场,也不由暗叫了声好。 奇怪的是,一直面色冷淡,倨傲的司马承祯一见这俏丽的五岳剑宗弟子,竟出奇的神情一动,现出些许异样神色。宁枫见之,暗笑:难道司马也动了春心了吗?如此最好,便不需我向任真子前辈说明情况了。 公孙玲珑蛮腰间束着一条彩带,道服之下毕现优美曲线。只见其袖中一抖,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柄清亮如水的灵剑,嗡嗡轻响。 一见之下,青阳子顿时冷笑道:“天罡仙刚才已然立下了规矩,不准使用灵器法宝,怎的师侄还明知故犯?” 殿中其余人却暗暗奇怪,虽说任真子和青阳子两人看起来不和,但总也同是五岳剑派之人,若公孙玲珑获胜,得意的便是闭关的洪元真仙或是西华仙人,怎的青阳子竟自己出言质疑? 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青阳子急公好义,当下对其恶感稍弱了几分,出言附和。 公孙玲珑却丝毫不理会,冷笑道:“天罡仙前辈是说公平对敌时不能用法宝。但此刻一来我是女流之辈,这游仙山的高徒却是男儿身,二来我年龄要小上两岁,灵力修为本就不及,用些许法宝有何不行?” 众人没料到连一个区区女弟子都敢当面顶撞师叔青阳子,大为奇怪。 太清门天罡仙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听司马承祯突然说道:“罢了,区区灵器而已,我自不惧。” 公孙玲珑闻言出奇的一怒,道:“口气这么大?那要不要如之前一般,让我三招?” 第254章 论道(9) 众人闻听这五岳剑宗女弟子的话,又是一阵哗然,心头惊疑万分。 要知道江湖上道门洞天林立,何止千万?各门各派之间暗中互相争斗,百年不休,是以寻常人比试仙法道术之时,为了以正师名,常常全力相搏。若得别人谦让,乃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这种主动求让的情形? 即便公孙玲珑乃是女子,她身后代表的却是天地第二道门五岳剑宗,其师任真子又岂会任由其在天下群道面前乱来?宁枫回头看去,却看到任真子面带微笑,毫无制止之意。 如此一来,为难的却是司马承祯。他与凌黄对敌时,乃是看准对方不擅攻击,这才出言打击对方士气。但此刻公孙玲珑手中的却是仙家法宝,威力非凡。这样若还让上三招,恐怕会有危险。 公孙玲珑见司马许久不回,冷笑道:“怎么?你也会怕吗?” 宁枫闻言心头奇怪,隐隐似是想到:难道他们两个从前便认识?又细细瞧了一会儿,司马脸现尴尬,目色闪烁,不敢直视对方。公孙玲珑却娇容怒意,妙眸如利箭,直射司马,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宁枫思虑片刻,忽的暗笑,已然猜到了大半。 司马承祯性子极傲,此刻面对天下英豪,更是不甘稍落下风。心头一横,道:“让你三招便是!” 公孙玲珑闻言娇然一笑:“如此便好!那你接好了!”玉足顿地,身形翩翩,彩带飘舞,一剑纵横飞旋,竟是瞬间激起清光剑芒,恰如天罗地网,朝着司马回旋围绕,笼在其中。 殿中群道尽皆骇然,心中暗想:“天下间竟有这等美妙而又威力绝伦的剑法!”更难得的是,此剑法飘逸秀美,柔中带刚,阴阳并济,和公孙玲珑的英秀容颜映衬,顿显得浑然天成,宛若一体。 宁枫得清净佛梦慧大师传授峨眉剑法,又自其中悟出了清净无影剑、九易心法等道术,对于剑法一道可说是炉火纯青,造诣非凡。但此刻一见之下,也自惊骇,一时忘却了其它所有。 又看了片刻,宁枫已然瞧出些许端倪。这公孙玲珑手中所使的毋宁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剑舞”。但其招招精妙,威力绝伦,更使得密不透风,浑无破绽。 以司马承祯之能,竟也狼狈躲避。好在游仙山有独门身法,速度奇快,一时倒也不会受伤。但能在一合之间破掉他的坐忘心境,又逼得他四处逃窜,此等修为也算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了。 公孙玲珑似是对司马承祯有深仇一般,剑招连绵紧密,毫无间隙。那道道白芒划过殿堂檐角,夭矫如帝骖龙翔,来往更似雷霆震怒,一时简直令昆仑冰雪都失去了颜色,暗淡无光。 忽听到嗤的一声裂帛之声,司马承祯慌乱闪身,又顿地翻身,跃在五丈之外。众人瞧去,其衣袖已然被剑光扫过,露出半条胳膊,颇为狼狈。 公孙玲珑见对方被击中,身形顿了一顿,又看到司马并未受伤,才又复转厉色,道:“你号称天地仙师的高徒,难道就只会天天逃避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逃到哪里去?” 一时眼花缭乱,早已不知道多少招过去了。但司马承祯却似乎是落尽下风,毫无还手之力,只在中央绕圈飞旋。而公孙玲珑紧紧追击,一柄灵剑如破水青龙,嘶吼咆哮,誓要击败眼前之人。 宁枫看的奇怪,司马虽被迫于下风,但其凭借坐忘心法和强绝修为,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当下悄悄又朝东面走了几步,寻了一处高达玉柱,传音道:“任真子前辈?” 任真子正微笑着看爱徒的表演,忽听到熟悉的声音,四下张望,瞧了片刻,才发现宁枫的踪迹,大喜传音道:“宁枫,你竟然也在此地?你是怎么从魔教的人手中逃出来的?为何要藏匿身份呢?“ 问题如连珠炮,宁枫应接不暇,当下悄悄将自己离开慈恩圣寺之后的数月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简略讲述了一遍。其中惊险曲折,远超想象。 任真子听得惊骇连连,待听到天虎尊者为救宁枫而被白天公杀死时,心中唏嘘不已。又听到弱水之渊下关押的神秘人,他脸色大变,忽又摇了摇头,转而又眉头紧锁。 一旁的王灵妃见任真子面有异样,急忙关切道:“任师兄,你怎么了?” 任真子回过神来,心中又想到黑水殿主逃脱,魔教妖人兵临城下,踪迹未明,不由焦虑担忧。但他不想妻子为自己忧心,随意道:“我没事,灵妃!” 王灵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双妙眸朝宁枫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秀眉微蹙,忽又听到场中一片惊哗之声,心中担忧爱徒,旋即又调转头去。 原来公孙玲珑步步逼紧,招招夺命,一剑将司马承祯的衣袖削下一截来,众人又惊又骇,纷纷议论玄门神帝之位恐怕要落入五岳剑宗之手了。 宁枫看的分明,心底暗笑。虽说高手之争,一旦被对方抢得先机,再想反攻致胜便难上加难了。但司马的修为明显胜过公孙玲珑一筹,即使落尽下风也可以在二十招之内扳回劣势。 但此刻公孙的剑舞之光如天网般交织缠绕,瞬间已击出四十几招。司马却一直躲避退让,颇为狼狈,如此这般就算赢了,也难以服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抑制不住心中好奇,暗暗传音任真子前辈询问其中缘由。 任真子微微一笑,细细叙说。原来司马承祯和公孙玲珑两人自小便认识,甚至比宁枫更早。当年天地仙师斗不过妙应仙,穷尽沮丧之下,便四处到道家洞天约战,无人能敌。 一日游至五岳剑宗,正逢洪元真仙刚刚闭关,王纬玄心中不信,数次想要强闯山洞,皆不得其门。无奈之下便声称洪元真仙是缩头乌龟,心中害怕,用来激其现身。西华仙人见师尊被辱,悍然迎战,但却在四百多招之后,败下阵来。其后王纬玄便在泰山住了一个月,想要寻找真仙闭关修炼之所。 那时司马承祯正跟着师父,游历天下。而公孙玲珑也刚拜在任真子门下,她年岁虽小,心志却高,见偌大个五岳剑宗竟奈何不了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孩,主动邀战,当然对象便是司马承祯。 两孩童修为皆是不弱,战了数次,公孙玲珑都不能胜。久而久之,小女孩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整日去找司马切磋,心中敌意却少了许多。 一月之后,仙师终于不耐烦,下山远去。公孙玲珑在同辈弟子中无敌手,便也越发想念司马承祯。某一天竟瞒着师父任真子下山前往游仙山,寻到司马承祯,结果又是失败而回。 任真子生性洒脱,便也默许了其行为。后来每隔几个月,公孙玲珑都要前往游仙山约战,她修为虽精进神速,但怎奈司马承祯乃天纵之才,又有仙师教诲,放眼天下年轻一代已无敌手。 慢慢地,公孙玲珑已经出落成一个可爱秀美,富有英气的少女,心中也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以至于后来前去游仙山并非是为了挑战,而是莫名的心思使然。 司马承祯却醉心于道术武学,对男女之事兴趣寥寥,再加上游仙山传人向来孑然一身,不近女色,便一直冷淡应对。但究竟其心中对这从小与自己切磋道术的女子是怎样的想法,恐怕也唯有他心中知晓了。 宁枫闻言心中了然,生出一个想法,司马他虽倨傲孤高,但其实心底善良,有机会一定要撮合他们两个。胡思乱想间,忽听群道一阵嘘声,却见公孙玲珑长剑震颤,大开大合,浑不顾自身的防御。 她一剑使出,虽迅疾如电,剑花迭起,灿烂光华,但自身却露出至少十处以上的破绽。若司马承祯闪过攻击,随意使出一记术法,那公孙玲珑便要受伤。 但两人自小到现在,已斗了近十年,司马从来不忍心伤她。但若再一味躲避,不能还手,只怕再过十数招,却要落败了。心中纠结,一面是这任性少女,一面是游仙山之名。 又过五招,公孙玲珑的剑刃叮然一声,穿过司马的鬓角,竟割下几缕头发。公孙娇躯一怔,冷道:“为什么还不还手,难道是瞧不起我妈?” 司马承祯面色尴尬,双足一顿,在空中连翻,落在对面。良久才叹道:“罢了,今日便算我输了。这神帝的位子让给你好了,你却不能再输给别人。” 众人一听,心中腹诽。玄门神帝之位关系到镇服魔教、天下安危,岂能说让就让?如此一来,昆仑论剑几乎成了一场闹剧了。况且公孙玲珑为了逼迫司马,灵力已然耗尽大半,下面若有人再登场,她定然难以应对。 好在此刻场中待战之人尚余太清门凌青、灵隐宗风苑、武夷山陆金龟、青城山关尹子等人。众人暗暗感应,这几名年轻人当属凌青和风苑两人修为最高。难道最终神帝之位要在天罡仙和灵中隐士二人之中产生吗? 场中公孙玲珑听得司马承让之言,娇容一怒,又道:“什么叫算你输的,若是不服,再来斗过……”话音未落,任真子眉头微皱,若是这般下去,怕是要惹来其余同道耻笑了。 便传音道:“玲珑,天下道门面前,成何体统?” 公孙玲珑神情怔然,闭嘴不言。又听司马承祯传音自己,莫要输给别人,她心头回忆起这么多年来司马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胸中气急,终于脱口道:“哼,我偏不让你如愿。”当下掉过身,朝天罡仙拜了一拜,冷声道:“我虽然赢了游仙山的传人,但灵力无以为继,恐怕不能与他人对敌,请各位前辈准许我退出。” 其言一出,司马承祯脸色铁青,双目通红。公孙玲珑见之,心中后悔,但当着天下道人面前,话已出口,再难收回。 陆吾真人淡淡问道:“此言可当真?” 公孙玲珑妙眸隐隐闪着泪光,勉强道:“自是当真。” 众人一片哗然,转而又都心头暗喜,此刻中央玉台上竟空无一人,只要谁人胆大,跃将上去,便是一时擂主,更或许有机会将神帝之位赢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凌青等参战的几人,但他们心中虽愿,脚下却踌躇万分。修道之人虽秉持无为心静,但面对这等诱惑,仍难保持平常心。 不过各人都是修炼得道之人,自视颇高,这中央之位相当于是别人赠予,一时谁也不愿拉下脸面,跳上台去。 陆吾真人沉声道:“难道没人上台,接受别人挑战吗?” 话音刚落,青阳子竟又上前一步,嘿嘿笑道:“既然大家谦让,那我便再派一名弟子上前吧!” 第255章 论道(10) 一个身影应声跃上玉台,众人一看,竟是一不满十岁的幼童,面容雪白,满脸稚色,只是双手上沾染点点黑迹,像是刚刚玩了泥巴一般。 不少心中暗笑:“五岳剑宗当真是没人了吗?” 正有霹雳真人讥笑道:“青阳子,参与争夺神帝的人选已经定下了,岂能让你随意再派弟子?” 青阳子一笑,道:“论剑一事,本就是能者即可,难道事先有规定不可中途加入吗?” 霹雳真人又道:“但你五岳剑派已经弃权了,为何又派来一个毛头小子?” 青阳子嘿嘿笑道:“只是我公孙师侄放弃而已,并非我五岳剑宗。况且只要一门一派上场人数不超过两个,又有何不可?” 殿中群道心中虽觉不妥,却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宁枫于暗中却是心中咯噔,暗暗惊慌:原来青阳子最初提出两人的规定,便是为了此刻的局面?向下一看,顿时又是一怔,原来场中幼童不是别人,正是秋泠仙子的弟弟,道玄。 他此时头戴紫黑小帽,身着长长道服,一下子竟没有认出来。 众人私语争论时,陆吾真人却已传音掌门和师叔,朗声道:“五岳剑宗派遣第二人,没有违反规定!”群道闻言,无法反驳。 宁枫心头却翻起轩然大波,百般疑虑涌将上来。道玄为何会和青阳子身在一处?他们此行到底有何阴谋?自弱水渊逃出的玄飞泽、秋泠仙子二人现在何处,难道已与妖后李夜姗回合,正前往龙脉之极? 焦虑慌乱,恨不能立马禀明身份,将一切告知师兄天罡仙和任真子前辈!但若是贸然说出,必然会引来诸多误会。况且对付魔教,尚需场中其余道门相助,选出神帝之位迫在眉睫。 念及此,凝神看去。却见一少年自台下飞身而上,稳稳落地,正是青城洞天关尹子,此门派注重炼丹修气,于术法刀剑不太在意。但宁枫却依稀记得,师父在世时,对青城洞天颇为推崇。 思虑时,忽听得一声惨叫,关尹子已然面色惨白,跌在玉台边缘处。而道玄面露欣喜之色,可爱神态毕现。 众人见之愕然,关尹子自恃年长,处处留情,但依然将这孩童逼至下风,落败只在一刻之间。没想到却见道玄忽然展开一道白光,从中散出虹彩灵气,瞬间将关尹子击地重伤。 不少修为较弱之人,连道玄所使的是术法还是灵器都未看清。唯有几位神识敏锐之人,看到道玄袖中似乎暗藏奇异法宝,威力非凡。 顿有人叫道:“虽然是一小小孩童,但也不能违反规定,使用法宝偷袭。” 陆吾真人闻言,也淡淡道:“可否打开长袖一看?” 青阳子冷笑道:“想不到九州玄门,竟欺负一幼童?也罢,道玄,将袖中物什拿出来吧。” 道玄依言,双袖垂下,哗啦啦声中落下几张白色画卷,其上雪白,空无一物,但宁枫却分明能感应到一股浓烈的灵力逸散开来,也不知道道玄从哪儿获得这种隐形的墨水,作在画卷之上。 青阳子笑道:“我这道玄小徒向来爱好丹青之术,所以画卷从不离身,难道这也算违规吗?” 陆吾真人道:“随身物什自是不算,但若有人暗藏法宝,施展诡计,那便立刻算作出局。”众人虽心有不甘,但眼见为实,无法反驳。不少人皆以为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青阳子又道:“道玄,为防别人误会,你还是将画卷交予为师保管吧!”说罢右手微抬,那几卷白纸如长了眼睛一般,自动飞入到他的手中。 宁枫见之一奇,道玄所修的丹青妙法虽精巧奇妙,威力不俗,但却需要仙毫梦笔画在纸上才有效果。此刻道玄小手空空,不仅没有仙笔,连画卷都交了出去,如何应敌? 突见场中金光闪烁,一身着金色道服的年轻男子跃上高台,原来是武夷山刘少升的弟子陆金龟,他身侧矮胖,周身浑圆,竟比道玄也没有高上几分。顿有不少人发出轻微的嘲笑。 陆金龟毫不介意,呵呵笑道:“武夷山陆金龟,领教五岳剑宗的高招。” 道玄见他笑嘻嘻地,面色和善,便也稚声笑道:“这位哥哥,我们只分胜负,不用生死相搏。”此言一出,群道笑声更大,这陆金龟看起来已近三十,道玄却叫其叔叔,明显是因其身材太矮的缘故。 陆金龟脸色微变,片刻后才道:“小弟弟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宁枫见之心头一凛,暗暗担忧起来。这陆金龟面相虽善,但心中却暗藏杀机,道玄也是看出其灵力外放,才说出“不用生死相搏”的话语,但如此一来,却更激起了对方的怒火。 道玄虽是秋泠仙子的弟弟,但其年岁甚小,单纯可爱,即使是经过弱水之渊的事情,宁枫对他也难以生出嫌恶之意。当下暗暗打定,若是道玄有危险,即使是暴露身份,也要出手相救。 陆金龟话音一落,便高高跃起,他此刻对道玄虽颇有敌意,但却再无小视之心。沉哼一声,双手泛起金黄光芒,宛若巨浪一般,朝道玄头顶拍了过去。众人见之,皆暗暗不屑。 武夷山洞天福地,最是擅长土灵术法,更有一“九曲连环”掌刃双绝,招招连环,浑厚大气,令人难以招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道玄小脸一沉,疾速朝后退去,反是伸出右手的食指,泛起白光,在空中闪电划过几道轨迹,刹那间生出一碧绿光华,如无数春藤竹剑一般,横在当空,竟将陆金龟的奋力一击挡了下来。 宁枫暗暗喝了一声彩,他已然看去,道玄虽然还未到“丹青妙法”中的“万物”之境,但手中笔法娴熟之极,更可以催动灵力,在空中疾划,形成图画攻击。 陆金龟见自己在众人面前,竟奈何不了一小儿,心中微怒,当下手中挥舞,大开大合,扫出连绵劲风,裹挟浑厚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朝那弱小的身躯袭去。 道玄小手也在空中闪电疾划,留下道道残影,在空中形成一股奇异的灵力之圈,变化多端,忽而迅捷如飞鸟,忽而又狂猛如野兽,炫光滚滚。 两人虽斗得难解难分,互不示弱。但宁枫却一眼看出,道玄的“丹青妙法”最是仰仗法宝仙毫梦笔,此时他赤手空拳,却和号称掌刃双绝的“九曲连环”对敌,无分毫优势。 陆金龟脸上现出冷笑,双足疾踏,缓缓向下逼近。突听人群传来一声:“徒儿且慢!”他回身一看,却是自己的师父刘少升,心中疑惑,不知师尊为何在自己占据大好形势的情况下突然打断。 陆吾真人问道:“刘真人有何高见?” 刘少升笑道:“这位小仙童既然是五岳剑宗的人,为何不用剑宗的招式?贫道曾拜会过洪元真仙和西华仙人,却从未见到过这奇怪的术法?” 其言一出,顿有不少人附和。莫说是其它人,便连陆吾真人、梦寒大师、玉珠仙子等高手也看不出道玄的招式究竟是五岳剑宗的何人所授? 大家纷纷朝任真子和王灵妃等人看去,面露疑惑之色。任真子沉吟片刻,道:“青阳子师弟,就让大家见见五岳剑宗的道术吧。”他话音刚落,王灵妃又微笑道:“青阳子,我五岳剑宗最擅长的乃是剑法,你久未归山门,可别忘了哦!” 宁枫闻言心底暗笑。 青阳子嘿嘿道:“师兄师姐所言甚是。我这小徒刚刚所使用的不过是剑宗的微末术法,不值一提。道玄,就让大家看看你剑法练的如何了?” 道玄稚嫩应了一声,旋即指尖气芒噗的一声,暴涨三寸,激耀闪烁,光芒大作。 宁枫见之一奇,他以前可从未见道玄使过剑法,而且他年纪轻轻,学了一门丹青妙法已是极限,又从哪里学得剑法去? 疑虑间,陆金龟又悍然俯冲,意图一举击败这五岳小儿,为武夷洞天正名。道玄安然于处,毫不惊慌,反是御使那三寸光刃八方纵横,剑影漫天。 众人观之,纷纷惊叹。原来道玄所使的不是他法,赫然便是刚刚公孙玲珑用过的“剑舞”之招。此招乃是王灵妃融合泰山、恒山、嵩山、华山、衡山五岳的剑法所创,而公孙玲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其发言光大。 即使道玄是五岳剑宗的弟子,也绝无可能在没有人传授的情况下无师自通。一时任真子、王灵妃等人对视一眼,满面惊疑。公孙玲珑更是娇容变色,豁地站起身。 唯有宁枫心底翻涌,隐隐猜到了大概。道玄他自小修习丹青,已到了“封神”之境,所以对于术法灵力的把控极其细微,早已超过了一般修灵者。他在刚刚观看公孙玲珑剑舞的时候,已得青阳子暗示,瞧瞧记下了招式。 此刻故技重施,虽无法诀相助,不得其妙,但于其形,已经是十之八九了。 陆金龟的九曲连环浑厚有余,变化不足,此刻对上剑舞的灵巧精妙,顿时不占上风。 果然过的片刻,陆金龟突然闷哼一声,衣袖被道玄的剑光所破,皮肤上沁出几滴血珠。他本来是想倚靠空中的优势,速战速决,但此刻却成了劣势,双足无所依托,一旦攻击不畅,后续便难以为继。 眼见便要落败,他突然四肢蜷曲,背后绽放无上金光。众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看时,纷纷惊叫连连。原来陆金龟竟然失了人形,化作了一金色乌龟的模样,其龟壳花纹纵横,光芒闪耀,宛若明珠一般悬在高空。 宁枫也是一惊,不知他是金龟修炼成精,还是将金龟的灵识吞下,修了兽身? 在道家术法之中,兽身乃是不入流的一种,大多在魔教中人身上才能见到。盖因使出此法,一般是被逼迫绝境,两败俱伤的道术。稍有不慎,便会被灵兽的神识所侵扰,轻则疯疯癫癫,重的甚至可能化作人形走兽,永世不得超生。 刘少升面现尴尬之色,叫道:“徒儿,你已经输了,快下来!”陆金龟颜面尽失,竟不听师尊之言,愤然朝道玄攻击而去。 宁枫正要相救,刘少升已是一怒,伸手送出,猛地涨大数十倍,一把将陆金龟抓在掌心。同时朝天罡仙等人说道:“对不住,我这徒儿背着我修了这旁门左道,贫道这就将其带回山门,好好教诲。” 宁枫闻言不屑,修习兽身虽弊大于利,但道法却并无高下之分,只要神识足够强大,纵是你将青龙、朱雀的灵识吞入腹中,也未为不可,又何以称之为旁门左道? 天罡仙微微点头,道:“兽身之术若使用得当,也大有好处,刘真人不必介怀。”其言淡淡,却自有一股隐隐威仪,令人不得不信服。宁枫听之,顿时对这师兄更生出了几分好感。 众人回座,继续观战。陆吾真人朗声道:“下一位是谁,想要挑战五岳剑宗的道玄……” 当是时,突听得太极殿外传来轰隆隆的阵阵巨响,飞檐玉铃激动,明珠摇曳,道道凤凰嘶鸣声尖锐响起,从大殿穹顶处传来,却又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众人纷纷一惊,遥遥感应。 一极好听的女子声音从穹顶处传来:“昆仑论道,乃是千年玄宗一大盛事,为何不等贫道前来?” 其声虽温柔悦耳,但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裹挟其中,殿内群道一听,顿时气血翻涌,神识嗡嗡。宁枫自修为渐涨以来,从未有过这等感觉,一时惊骇万分,难道殿外是魔门的又一位绝世魔头到来? 忽听周围有人叫道:“陈硕真?是赤天国师陈硕真?” 第256章 论道(11) 自妙应仙化羽之后,天下道门以天地仙师王纬玄为首,而唯二能与其争锋的,便是闭关的五岳剑宗前掌门洪元真仙,和当朝国师,望月神宗的宗主陈硕真。 陈硕真为高权重,甚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很少人见过她的真容。 相传她本是一波斯摩尼教的教徒,曾领导农民起义反抗李唐的统治。后来起义失败后,便不知所踪。据说当时武则天正好出家为尼,静心修行,两人偶然相识,惺惺相惜,结为莫逆之交。 武则天重归朝堂后,陈硕真便平步青云,以一身仙家术法,借助朝廷的力量,网罗天下道人,建立了望月神宗。后来更是接替妙应仙的国师之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陈硕真在创建望月神宗时,曾迫害过不少道门,是以此刻大殿中竟有大半心生怒意。 但其身份尊崇,又是一门之主,太清门却不好怠慢。天罡仙缓缓站起,朗声道:“区区小事,不敢劳烦国师大驾!”又吩咐左右:“开殿门!” 吱呀一声,数丈高的玉门缓缓开启,一阵泫然亮光直射进来,雪雾迷蒙,珠光四耀,太极殿内宛若仙境一般。众人运灵护住眼中,看了过去,只见十数名女子婀娜多姿,缓缓走了进来。 武皇和望月神宗多年来打压道门,挑拨道佛两派的关系,令双方多有争斗。此等行为早为道门所痛恨,宁枫站立角落,遥遥相望,却见领头一人头戴凤冠,身着红色道服,高贵典雅,眉目如画,肌肤雪白,端庄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应当就是望月神宗的宗主,赤天国师了!”不知她此来有何目的,难道也是为了争夺玄门神帝之职吗?一念至此,心底大寒,若神帝之位真的落入她的手中,那江湖大半都要臣服于当今武皇了。 目光略扫,又见到“火羽仙”羽人炽,冰门嗣主冰镜等人,看来此次昆仑论道之行,望月神宗除了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青玉女等留守神都,伺候武皇之外,其余高手几乎全部来了。 冰镜之后又走进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赫然正是李玄。宁枫心头大喜,他与李玄虽相交不多,但无论是修为,还是抱负,皆有惺惺相惜之感。不知为何,他更隐隐感觉到,李玄虽在神宗之中仅是玉门门主的弟子,但其地位颇高,似乎远不止于此。 此地有他从中周旋,神宗和天下道门之间或许能保持相安无事。 探望片刻,却并未见到玉婵仙子、月寒仙子,心中不由掠起淡淡的失望。趁机传音过去,李玄走在众女弟子中间,面色淡然,毫不怯场。 听到宁枫的传音后,明显神情一愣,循声看来,但脸上依然是迷惑神情。宁枫瞬间恍然,自己此刻还戴着人皮面具,当下暗暗指了指自己的脸。 李玄微微一笑,也传音寒暄。不过片刻,两人已然知晓了对方的大概。 原来那日在慈恩寺中,望天犼逃出莲花塔,慈恩四僧皆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势。后武皇闻听风声,凤颜大怒,不仅严令追回三宝玉如意,更是召回修行的赤天国师,倾全宗之力,在九州大肆搜捕。 最后终于查到魔教妖后李夜姗和白金殿主等魔头的踪迹,一路尾随到昆仑山,恰好遇到昆仑论道之会。赤天国师知晓魔教的计划,心生二念,欲趁此机会夺得玄门神帝之位,收服天下道宗。 宁枫闻言心头忧虑,赤天国师有武皇的支持,身兼庙堂、江湖两派力量,此次前来,恐怕所谋者不止是神帝的位子,更想一举荡平异己势力。 思虑间,忽见李玄似笑非笑,眼神斜视,看向神宗众弟子的后方。宁枫心头讶异,看了过去,顿时目光停止,全身一震,宛若整个人飘荡在汹涌的海洋之中,上下沉浮,不能自己。 雨儿,是雨儿妹妹!相隔近两年,终于又瞧见了雨儿! 人影翩翩,缤纷交错!她默默地走在神宗弟子中央,头戴着一柄淡白色的玉簪,藏在如瀑般的青丝之下,几乎难以察觉。其黄衣如云,娇容似雪,两年的时间,已让她的气质从青涩、单纯,变化成一股优雅、大方,虽隐隐中夹杂着一丝迷茫,但她双足缓踏,莲花迸放,寸寸光华,连身后的整个昆仑山雪的光芒,也难掩其万一。 两年的时间呵,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每日的睡梦之中,是含着微笑,还是蹙着峨眉?为何一直未来找寻自己,今日又为何会出现在赤天国师的身后,来到这昆仑仙境? 此时此刻,宁枫呼吸不畅,只觉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安宁,万籁无声,只听得见雨儿妹妹衣衫的摩挲声响,淡淡的呼吸,和那玉簪发出的极轻微的清脆响声。这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一曲仙乐,击打在他心间的最深处,带来甜蜜和酸楚。 他呆呆地凝视着,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狂喜似层层巨浪,将他高高的拍打在万丈高空,又疾速落下。多么想不顾一切,此刻冲入殿堂中,和她紧紧相拥,然后带她离开这喧嚣而嘈杂的人群,远离这所有的是是非非……魔教又如何,龙脉又如何,这一切和雨儿妹妹一比,简直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耳边争辩不休,似是有叫骂之声。 过了片刻,宁枫方才遏制心中遐思,渐渐醒转过来,听到太极殿中嘈杂的私语。望月神宗自建立的数十年来,在道门中打压异己,令天下道人离心离德。难怪此刻在座的不少洞天门派皆面带怒意,私下暗骂,只是顾忌太清门,才没有大打出手。 殿中正骚乱间,忽听赤天国师淡淡道:“天罡仙、梦寒大师、苏仙子、任真子、王灵妃……看来天下道宗大半集结于此了。想必各位已经知晓近两年魔教的猖狂所为,今日贫道前来昆仑,便是要与诸位一起,彻底铲除这些邪魔歪道!” 其眉目间现出厉色,庞然之极的灵力悄悄溢散,顿有不少暗中叫骂的道人心中凛然,不敢继续。众人思忖:“怪不得世人将赤天国师看作是直追天地仙师之人,其修为当真可怖!” 众人正自骇然,突听霹雳道人打了个哈哈,笑道:“你这娘们说的好听,若不是你们望月神宗打压天下道门,令不少正道误入歧途,魔教的那帮妖人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赤天国师凤目看将过来,顿时将霹雳真人牢牢锁住,片刻才冷道:“原来是霹雳真人,你上次在淮南道劫持朝廷的贡品,陛下还未追究你的罪责呢?” 霹雳真人闻言一愣,嘿嘿干笑,不再言语。他性子向来狂放,无法无天,心中又对朝廷不满,闲来无事便会到达官贵人的家里走上一番,摸摸小妾,掠些财物。那些官员大多贪腐,也不敢声张。 但这一次他一时手痒,竟劫掠了朝廷的官镖,更伤了几名望月神宗的弟子。原以为自己身法迅疾,来无影去无踪,想不到竟还是被看出来了。 众人见霹雳真人神情,知晓无假。心中都是一个咯噔,暗暗腹诽,这赤天国师一直深居天门山上修行,竟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知晓的如此清楚,神宗的探子遍布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一时人人自危,回忆门派弟子是否有把柄落在朝廷手中。 天罡仙见状,微笑道:“些许小事,未曾影响大节。今日乃道门结盟,对付魔教的论道之会,我等玄宗传承当齐心协力,莫要互生嫌隙。不知国师以为如何?” 赤天国师淡淡道:“天罡仙所言甚是,不知这玄门神帝推选出来了没有?若是没有,我望月神宗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宁枫暗想:“果然,她还是为神帝之位而来!” 天罡仙笑道:“望月神宗虽是新兴的门派,却也属于我玄门,自然可以。” 赤天国师微笑道:“那便好。就按照事先的规矩,我神宗也派出两名弟子,李玄,上官雨儿!”众人探头一看,却是一俊秀男子和一绝色女子走出弟子之列。 宁枫心头剧震:上官雨儿?怎么雨儿被神宗抓去两年,竟连姓氏也变了? “且慢!”一道极厉的声音自阁楼传来,众人暗想是谁敢如此顶撞当朝国师,又是回头,原来是峨眉派的梦寒大师。 宁枫按捺心头惊疑:梦寒大师自小便看着雨儿长大,有她在,定能将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赤天国师面露不悦,道:“梦寒大师有何指教?” 梦寒大师性子耿直,毫不隐晦,直接说道:“你门下这名女弟子,明明就是我峨眉派故去掌门清净佛的弟子,宫雨儿,何时成了什么上官雨儿?” 赤天国师冷冷道:“哦,是吗?上官雨儿乃是本宗‘玉簪花神’上官宰相的亲妹妹,修行于玉门之下,贫道竟不知她是峨眉的弟子?是不是梦寒大师思念弟子心切,看走眼了?” 宁枫又是一惊:“雨儿竟是上官婉儿的妹妹?”此等消息太过突然,一时难以接受。但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极其有可能。雨儿妹妹身世成谜,似乎与朝廷贵侯有关,而上官婉儿虽贵为女中宰相,但据说也曾是一罪女。而且她在万象神宫和慈恩寺屡次暗中对自己颇有照顾,好像另眼相看,难道也是一层原因? 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 梦寒大师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自小便将她抱在怀中,一点一点长大,怎么会认错?”说罢目光直视“上官雨儿”,一字一字道:“雨儿,你说说,我是不是你的师叔,灵瞳是不是你的师姐?你到底是姓宫,还是姓上官? 梦寒大师对朝廷极其厌恶,此刻怒火上涌,连珠串似的朝雨儿逼问。一时整个大殿,目光皆投向场中那黄衫少女,各怀心思。 第257章 论道(12) 宫雨儿紧咬丹唇,娇容上现出犹豫纠结神色,妙眸闪烁,似是要涌出泪来。 宁枫瞧着心痛之极,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下去将她拥入怀中。但同时心头也疑惑之极,到底是什么事,让雨儿“背叛”峨眉派和清净佛,加入了望月神宗? 梦寒大师见宫雨儿不回答,更是愤怒,厉声又道:“雨儿,你快回答我!”一旁的灵瞳师姐心中不忍,拉了拉梦寒师叔的衣袖,道:“师叔你莫要着急,师妹她一定是……”话音未落,便被梦寒大师一口打断。 殿中不少道人见上官雨儿委屈神态,心中不忍。再加上对峨眉派道佛双修之事一直不满,当下便有人讥笑道:“峨眉派也曾是道门大派,想不到修了佛法,掌门离世,越来越回去了。今天竟逼着一个小姑娘认师叔,当真笑话!” 梦寒大师目光冷光颤动,厉声道:“谁?谁在此大放厥词?” 那说话之人自知修为不敌,讪讪一笑,藏在人群之中,没有出头。 赤天国师却冷笑道:“怎么?你峨眉派自恃势大,想挡住天下悠悠之口吗?上官雨儿明明就是我望月神宗的弟子,你还想强抢不成?” 梦寒大师胸膛起伏,怒气难平,又见宫雨儿始终不说话,心头咯噔一下,也想到:难道雨儿是受了别人的摄魂术了!不成,我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当下转身道:“青阳子道兄,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青阳子正自看戏,心头暗喜道门陷入混乱,突听梦寒大师叫自己名讳,讶异道:“梦寒大师但说无妨,只要贫道能做到的,必定应允。” 梦寒大师点头道:“还请你门下道玄暂且退下,让我峨眉对上望月神宗,瞧瞧这‘上官雨儿’究竟师承何方?” 宁枫一怔,暗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使雨儿妹妹找回身世,入了望月神宗,这区区两年不到的时间,也无法修习神宗的高级术法。只要灵瞳师姐与她交手,必然能逼出她的真正招数。 梦寒大师又朝太清众人方向微一施礼:“还请天罡仙成全!” “太清妙才”王仙卿最重昆仑颜面,脸色微微不悦,但终究没有出声。天罡仙微笑道:“既然你们三派皆没有意见,那便依峨眉派所言。” 灵瞳遵师叔之令,翩然跃在场中,其身形秀美,姿势优雅之极,顿惹来不少人暗中赞叹。 宫雨儿犹豫片刻,也缓缓走上台去。宁枫目光片刻也不离,暗暗感应,却见她身体并无蛊虫,经络也平复如常,不像中了摄魂术的样子。 灵瞳拱手道:“雨儿师妹,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师叔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宫雨儿低着头颅,青丝盘绕,淡淡道:“请指教!”说罢纤手一动,化为玉拳,温润轻盈,又带着一丝冰寒气息,正是青玉女最擅长的“玉女心法”。 灵瞳微微叹了口气,也身形一动,使出峨眉“飘雪拳”,似弱柳扶风,翩翩乘云。 两女各逞颜色,虽分属不同道门,但所使的术法武功皆是阴柔之路,姿势优美却又威力十足,轻灵飘逸,闲雅清隽。而灵瞳师姐和宫雨儿又都是罕见的绝色,姿容秀丽。 二人自幼相交,此刻虽不能相认,但心中深情犹在,纤手甫一触碰,便又闪电分开,便如一对花间蝴蝶,翩跹不定。 在场群道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看的心旷神怡,意夺心摇,均想:“这两女招式精妙,刚柔并济,偏偏姿势又如此优雅美观,如在跳舞。这般举重若轻、潇洒如意,果然不愧是峨眉、望月神宗两大门派!” 如此斗了二三十招,宫雨儿娇躯微颤,出手力道渐弱,已是落于下风。她这两年来虽一直在姐姐上官婉儿的庇护之下,并未受甚委屈。但整日思念宁枫哥哥,无心修炼,实力不进反退,而且此刻为了不表露出峨眉的出身,只是一味的使用刚学的玉门术法,并不娴熟,此消彼长之下,顿时捉襟见肘,喘息连连。 宁枫于暗中见了,大为焦急:“糟了,这样下去,再过三十招,雨儿必败无疑。”他心中一直以为雨儿是被赤天国师胁迫,如果失败了,必然会受责罚。担忧之下,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只想寻找办法帮助雨儿妹妹。 但怎奈场中高手太多,神识敏锐,恐怕自己的一点小动作也难以逃过众人的眼睛,一时束手无策,眉头紧锁。 忽听赤天国师笑道:“雨儿,玉女心法,倚竹而立,冷玉窥人!” 此言莫名其妙,不知含义。但众人皆猜到这是望月神宗玉门的无上道术—玉女心法的口诀,不由暗暗不屑:“堂堂望月神宗,竟然在比武较量时从中提点,当真令人不齿。”但各人都忌惮武皇和赤天国师的权力,不敢发声。 梦寒大师怒道:“国师如此地位,为何却这般不知规矩,哪里在人比试的时候从旁指点的?” 赤天国师冷笑道:“什么规矩,是何人定的,又是何时定的?贫道怎么不知?”这一番言语狂妄之极,殿中群道闻言都是一愣,心头或惊愕,或鄙夷……但一想到赤天国师的修为和地位,皆是天下至尊,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岂不知陈硕真这番言语却不是恃强凌弱,而是性子使然。她自幼时便崇尚自由,不喜拘束,所以才会不堪贪官豪强逼迫,起义造反。后来失败后虽投靠了当今武皇,却一直不在神都奉诏,反是修行于天门山,如闲云野鹤一般。 这一次若不是武皇忌惮道宗合盟,加上魔教势力日益增大,也绝不会让赤天国师出山。 陈硕真又冷道:“况且上官雨儿她年岁甚小,又被你这等凶恶道人恐吓,自是心神失稳,落了下风。贫道不过是出言提醒一下而已,算什么指教?如果你心有不甘,大可也提点提点你这小徒。” 梦寒大师冷眉一竖,哑口无言,她从未见过望月神宗的玉女心法,赤天国师刚才那话是不是口诀,并不能确定。况且她见宫雨儿面露惶惑,心有不忍,便也不再坚持。 不过即使让她出言指点灵瞳师姐,却也不能。宫雨儿修习玉女心法不过一年有余,尚不熟悉,陈硕真身为宗主,稍一指点,便是大有裨益。但灵瞳却深谙峨眉派的玉女素心诀,此刻临阵对敌,全凭修为和领悟,旁人若擅自出声,恐怕有害无益。 宫雨儿听到赤天国师之言,突然惊疑一声,秀眉蹙起,似是在沉思,手中招式也自然慢了下来,只有招架,却无对攻。宁枫一瞧,大为担心。 灵瞳见到宫雨儿如此形状,忍不住低声提醒道:“雨儿师妹,要小心了……”化掌为指,白光灿然,凌厉非常。但几次堪堪扫过宫雨儿的眉梢,并无大碍。 宁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灵瞳师姐果然还是顾念旧情,她这几下变招看似在攻击,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意。峨眉剑指虽威力惊人,但变化也是繁复,即使手下留情,外人也绝难看出来。 梦寒大师见状,心头不悦,如此你谦我让,什么时候才能逼出雨儿的底细?当下冷哼一声。 灵瞳闻声,心头一怔,暗想:“我得赶紧让雨儿师妹使出峨眉的招式,戳穿赤天国师的轨计才行。”当下目光一冷,剑指陡的加速,如电如光,闪烁突袭,一时场中剑影交错纵横,竟一点也不逊于闻名天下的峨眉剑法。 宫雨儿左躲右闪,黄衫翩翩,如花中精灵。但在灵瞳师姐的攻势下却是险象环生,刹那间几缕青丝被断,缓缓飘落。宁枫心中拧起,呼吸不畅,只想上前帮忙。 忽见宫雨儿妙眸一闪,嘴角漾起一丝微笑。一双皓腕玉手左右翻飞,招式各不相同,却发出悦耳的嘤嘤之声。转眼间又耀起温润如银的光芒,直透穹顶,宛若夏日夜晚的月光。 宁枫见之,又惊又喜:“雨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厉害的术法,难道是陈硕真所传授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灵瞳心头惊慌,原以为自己尽了八成力,已将雨儿师妹牢牢控在指下,只待稍一发力,便能逼其用出峨眉的踏雪飞燕躲避。哪想到雨儿一个变招,竟是转守为攻,两手一刚一柔,交相汇融,威力数以倍增,自己反倒是被迫得连连后退。 而且其左手之间,分明有着峨眉玉女素心诀的影子,但又不太相同,当真奇怪! 莫说是灵瞳师姐,便是梦寒大师、天罡仙、任真子等人也暗暗诧异,看不出其中关窍。唯有赤天国师、火羽仙、李玄等人面带微笑,镇定自若。 原来宫雨儿此时所用的,乃是峨眉玉女素心诀和玉门玉女心法的合招。两种心法皆是女子所创,清秀雅致、婀娜风姿,但一个是静中有动,一个是动中有静。两者合一后,顿时互为阴阳,隐隐生息,达到了旁人不能领会的奥妙。 赤天国师见雨儿初时被灵瞳压制,不论是修为,还是对心法的领悟,皆不能敌。情急之下,才出言提醒,宫雨儿悟性极佳,片刻之间已领悟了其中一二,顿时转化劣势,占了上风。 宫雨儿双掌连环,生生不息,又斗了数十招,不仅毫无疲态,反是面带娇红,如雨后桃花。反观灵瞳师姐,气喘吁吁,力有不逮。 又过十招,宫雨儿那如玉葱般的十指舞动不息,忽的盘旋交叉,留下道道残影,同时朝灵瞳师姐的胸口击去。梦寒大师叹了口气,不忍再看。却听到哗然之声,抬头时,已见到宫雨儿神情慌乱,向后疾退。 原来宫雨儿双手连息,威力十足,只需再进一分,灵瞳师姐便要受伤落败。但她顾念旧情,不忍出手,只是以掌带臂,牵动全身,向一旁闪去。 但灵瞳师姐惊乱之下,却来不及变招。一掌便朝宫雨儿飞去,临败前,掌风势若雷霆,呼吸即至。 宫雨儿万没料到此节,已无后招。刹那间忘了刚悟出的道术,下意识的便以修炼了十几年的峨眉玉女心法,御使足尖,紧急闪避。 这样一来,场中不少见多识广之人已是看出,纷纷惊呼一片。 电光火石之间,倏见一条人影从太清门众人的身后飞跃而出,恰如灵光羽箭,口中叫道:“师姐,手下留情!”一招化解灵瞳师姐的攻击,另一手却将宫雨儿抱在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那熟悉的气息,绝美的脸庞,刹那间狂喜之意直冲脑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胸膛上的悸动更似雷电般击打着宁枫的心脏,纵是隔着人皮面具,也掩盖不了脸上的欢欣和温柔。 一千个日夜,无数个时刻,那痛入心扉的思念,一齐这此刻如春江般泛滥开来。 这一刻,他如此清楚的知晓,自己竟是这么深爱、依恋怀中的女子。即使是天地合、昆仑裂,他也再不要将她放开了! 第258章 论道(13) 整个太极殿内轰然一片,人人都看着这个闪身飞出的少年,心头惊愕非常,纷纷猜测为何一个太清门的低级弟子,要出手相助望月神宗的女子?难不成真如梦寒大师所言,此女曾属峨眉派? 宫雨儿闻着那熟悉的男子气息,刹那间娇躯瘫软下来,红霞灿飞,泪水却汹涌而出。她想了两年数百个日夜,已不用猜测,只是一瞥,便知道眼前这男子,便是那心头的人啊! “你……你……宁枫哥哥!”激动悲喜,两年来的伤痛忧心瞬间涌将上来,一时口不能发声,只是闭上双眸,将头颅埋入那宽阔的胸膛,只觉以后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殿中群道议论纷纷,惊疑不已。离得最近的灵瞳师姐刚要发问,却见到雨儿师妹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一切,朝阁楼中的梦寒大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莲足一跃,回到座位之上。 众人见此情形,更加疑惑。不由在太清门、峨眉派、望月神宗三派之间来回扫动。 李玄早已知晓宁枫身份,心中担忧,却又不敢贸然传音。反是赤天国师微微一笑,道:“原以为太清门下都是清心寡欲的仙人,想不到也有这等凡俗之士,见到我门下美艳弟子,便忘却道心了吗?” 宁枫尚未回答,又听身后“太清妙才”王仙卿忽的出言冷冷道:“国师明鉴,我太清门中可没有这般不知礼数的弟子!”王仙卿身为太清门长老,最看重昆仑声誉。当年妙应仙隐世云游,除了不愿连累昆仑山以为,其中也有他从中干涉的原因。 天罡仙眼睛直射宁枫,心头波动起伏,却终究没有出言。 赤天国师笑道:“哦?是吗?”话音刚落,早有性急的道人厉声呵斥道:“小子,你到底是谁?赶紧报出师承?”说话间,灵宝祭出,霞光涌动,似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不过众人如此反应也属正常,此间昆仑论道,若是被不明人士,甚至是魔教妖人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宁枫置若罔闻,微笑看着宫雨儿的娇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到场边人剑拔弩张,厉声叫骂,他才皱起眉头,温柔道:“好妹妹,这些人真是聒噪。待我先应付一下。” 宫雨儿轻轻的“嗯”了一声,细若蚊蚋,脸上却平和宁静,浑不在意周遭。 宁枫运转定灵珠,沛然灵力流过周身,瞬间将人皮面具震成无数碎片,露出本来面容。当下扫视一周,笑道:“在下宁枫,见过各位道友!” 众人大哗,惊呼:“宁枫,他就是宁枫?” 这数年来,宁枫身为妙应仙关门子弟,于峨眉山大战魔教,在太原地宫夺得至尊九鼎,后又扰乱万国来朝,挫败魔教赤炎殿在南诏的阴谋,最后却在慈恩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魔教擒获……种种传奇事情早已传遍了天下。 倾羡、怀疑、崇拜、不屑……尽皆有之。 不少人此刻暗想:“原来是他,怪不得!听说他不仅得了妙应仙的真传,更在峨眉山上获清净佛倾囊相授,一人身兼当世两大门派道术,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任真子、李玄等事先知道宁枫身份的人皆心中担忧,他身份太过特殊,招人记恨,此刻一旦昭于天下,不知是福是祸? 赤天国师仍是冷笑道:“既是妙应仙的弟子,为何不净心修行,却与我神宗弟子纠缠不清?” 宁枫心头一怒,刚要反驳,忽的一顿,暗想:“不行,雨儿她似是有难言之隐,才屈身入了望月神宗,我此刻不能一时冲动,招罪赤天国师!” 他低头微笑凝视宫雨儿,随即又抬头朗声道:“国师、梦寒大师明鉴,不论雨儿她是峨眉弟子,还是望月神宗门下,我宁枫都早已和她私定终生,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声若霹雳雷霆,一字一字捶打在众人的心上。 五岳剑宗阁楼之上,公孙玲珑满脸羡慕嫉妒,随即又看向远方的司马承祯,冷哼一声,妙眸中有泪光闪动。王灵妃抚了一下弟子的后背,随即又向任真子笑道:“这少年倒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风采呢,只是比你胆子要大多了!” 任真子老脸一红,又叹口气道:“哎,宁枫他此举虽令人称道,但其实太过冲动了。” 王灵妃一愣,旋即恍然。宁枫他妙应仙之徒的身份虽人尽皆知,但无论是天罡仙、还是王仙卿,抑或是灵隐宗掌门陆经纶,都从未当众承认过。如此一来,难免有道门心胸狭隘之人怀有妒忌,不肯承认。再加上他屡次和魔教同时出现,此刻又能从妖后李夜姗的手上逃脱,更要遭人非议了。 而太清门有王仙卿在,恐怕也绝不会承认宁枫的身份! 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人叫道:“慢着,说这小子是妙应仙的徒儿,我赤城洞天第一个不服。妙应仙德高望重,貌若神仙,怎么会收这样一个急公好色的人作徒弟?” “赤伯此言甚是,若他真的是妙应仙的徒弟,那就是太清门的人了,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藏在人群之中?” 此言一出,附和声如鼎沸,将太极殿飞檐玉铃震的脆响不止。 又有人笑道:“你们二位说了不算。此刻殿中有妙应仙的师弟,和大弟子,须得让他们辨认一下才作数。”众人闻言,纷纷朝太清门所在的方向看去。 赤天国师、李玄、梦寒大师、任真子、王灵妃、司马承祯……一时天下道门的目光尽皆聚于天罡仙和王仙卿身上,等待他们指认宁枫的身份。 太清门人面面相觑,不好回答。当年宁入世之时,他们也曾派人调查过,对其身份已相信了大半。但此刻面对天下英豪,却不能如此冒失。否则不仅不能服众,更有甚者,会失去群道之心,令昆仑论道之会难以收场。 不少人见天罡仙如此反应,心中不由猜测良多,手中法宝却握紧了几分,只待听得号令,将宁枫擒获。 赤天国师忽的笑道:“天罡仙,这少年究竟是不是你的师弟,只需一句话即可,何必如此犹豫?” 天罡仙愕然,道:“这……”他与宁枫从未谋面,却对这个小师弟颇有好感。但太清门在自己之前,向来掌门向来只收三名弟子,绝不会多也绝不会少。宁枫的出现太难服众,饶是以他的声望,一时也难以抉择。 犹豫间,太清妙才腾的一声站起,冷冷道:“师兄妙应仙身前只收过三名弟子,老夫从未听过第四个!”虽未直接否认,但此言无异于说宁枫与太清门绝无关系。 殿中顿时声如鼎沸,纷纷叫道:“原来是假冒的,贫道早就怀疑了!” “他一定是魔教的妖人混进来的,快将他拿下!” 王灵妃柳眉微蹙,不顾任真子的反对,霍的一声站起来:“王仙人此言差矣,据我所知,妙应仙已有数十年未回过昆仑山,即使他新收了徒弟,你们不知晓也属正常。” 众人见五岳剑宗竟为宁枫讲话,惊讶不已。 王仙卿脸色一冷,白须飘拂,冷道:“哦?难不成仙子比老夫还知晓太清门的内务吗?” 话音未落,又有梦寒大师冷笑道:“妙应仙虽然曾是太清门的掌门,但在百年前就已经脱离了昆仑山,他老人家新收弟子,便是天下道门的事情,怎么是你太清门一派的内务了?” 众人又见峨眉派也为宁枫辩解,暗中愕然疑惑,一时殿中倒安静下来。 王仙卿闻言冷哼一声,却无法应答。 天罡仙见状,急忙对众人一拱手,淡淡道:“多谢诸位道人挂怀,宁公子他确实有可能是师尊新收的徒弟,但此间一切还需佐证,不如暂且放下此事,待昆仑论道结束后,贫道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任真子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罡仙素来正直刚硬,他既然肯出面,那宁枫定然无碍了。 “且慢!”赤天国师身着凤袍,闲庭信步,走到中央,笑着打断道。 天罡仙淡淡道:“国师有何高见?” 赤天国师道:“仙人提议本无不妥。但妙应仙曾为天下道门领袖,镇压得魔教数十年抬不起头来。这位公子若真是妙应仙的徒弟,说不定身携他老人家的遗志,必须尽快确认其身份才行。” 殿中不少人见天下两大道门分在对立,都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纷纷屏气看热闹。更有许多墙头草,准备形势一旦明朗,便要趁机声援讨好。 此刻最平静的反是宁枫和宫雨儿两人,他们久别重逢,情思如潮水奔涌,一时竟将外界的一切抛诸脑外,管它什么魔教,什么神帝,都统统无关,只想着待一切事了,便御风远去。 王仙卿不悦道:“这少年若有什么与魔教有关的东西,早便拿出来了,何须等到现在?” 赤天国师笑道:“这么说,太清门就是不肯承认这位公子是太清门的人了?” 天罡仙面现尴尬之色,淡淡道:“宁公子的身份确认尚需时日,国师何必如此急切?” 赤天国师忽的拂袖而进,将宁枫和宫雨儿挡在身后,道:“上官雨儿既是贫道门下弟子,贫道自有义务保她周全。而这位少年又是雨儿的相好,两人自然是在同门同派的好。如果太清门不能表态的话,那望月神宗,便收下这位公子了!” 其言一出,满殿皆惊,不知所措。许多人为刚才对宁枫不敬暗暗自责,同时又思忖:“这少年是妙应仙的徒儿无疑了,不然为何会得到赤天国师的青睐?” 梦寒大师见状怒道:“堂堂国师,难道专喜欢抢别人的弟子吗?” 赤天国师毫不愠怒,笑道:“大师息怒。这位宁公子他无门无派,贫道收下有何不可?况且贫道也是为两位少年少女着想,不愿他们受小人苛责非议!” 王灵妃娇容一怔,低声道:“糟了,望月神宗这一举动,颇为精妙。如此一来,倒显得太清门薄情小气了!”任真子也瞬间恍然,望月神宗自立派伊始,便一直拉拢道门,但怎奈这群修道之人淡泊名利,又以和朝廷勾结为耻,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今日赤天国师这寥寥数语,不仅招得了妙应仙的徒弟,更是表明出广收天下英雄的气魄。他日魔教一除,恐怕又要有不少洞天加入神宗之列了。 任真子思虑片刻,站起来道:“国师此举虽好,但也要问一问宁枫他的意见吧。” 宁枫见太清门束手束脚,不愿为自己正名,心头已经颇为失望。此刻见陈硕真当众招揽,又有李玄暗中传音,一时竟有了几分犹豫。笑着低头问道:“雨儿,你意下如何?” 宫雨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宁枫哥哥,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 宁枫点点头,刚要应答。忽又想到武皇和望月神宗的种种“恶行”,心头惶惑起来。他心思聪敏,才智过人,又怎能看不出太清门的顾虑和陈硕真的手段。但此刻雨儿身在神宗门下,自己贸然拒绝,恐怕会对雨儿不利。 当下犹豫不决。 群道见得此状,纷纷不耐,有性子急躁的人便道:“小子快些决定,不要耽误了我玄宗推选神帝的大事!” 宁枫闻言不屑,暗想:“神帝……神帝?这些道人只知道玄门神帝之职,哪里还记得魔教妖人环伺在山外,图谋不轨!”正要出言讥讽,忽听得殿外寒风鼓舞,雪崩山裂,轰隆隆一阵巨响雷鸣,整个太极殿都被震得四下晃动。 众人惊慌不已,纷纷站起查探。 天罡仙朗声道:“诸位莫慌,许是昆仑雪山发生了雪崩,并无大碍,待贫道遣派弟子出去一看。” 凌玄、凌炎等弟子正要起身,忽觉头顶一暗,热浪滚滚。众人急忙抬头看去,大惊失色。穿过透明的大殿玉石穹顶,竟看到一块数十丈大小的黝黑陨石从天而落,疾速朝太极殿飞来。 宁枫抱起宫雨儿,闪身退至一旁。 阁楼中同时出现几声疾呼,随即灵力涌动,波涛起伏。几道人影同时御风飞出,灵剑铿然出鞘,混有无上掌风,朝陨石飞来的方向击去。 第259章 论道(14) 霹雳雷霆,满殿皆暗,仿佛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一般。恐怖至极的力量从穹顶处倾压,顿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之声,宁枫、宫雨儿等人看去,大惊失色,那粗逾数丈的昆仑玉柱竟被压的裂纹纵生,怕不过片刻,就要撑不住偌大个太极殿,坍塌下来。 惊呼、惨叫……连绵不断,这些修道寻仙之人面对这等力量, 竟也不知所措。 情急之间,王仙卿大叫道:“诸位道友莫慌,所有擅使水灵的道人请随我来,稳住石柱!”众人闻言登时惊醒,心中恍然。这些石柱大多是昆仑山上的宝玉所成,性极寒冷,若用水灵术法将其缝隙凝固,当可支撑片刻。 在众洞天仙人的指挥之下,关尹子、刘少升、凌玄、凌青等人皆跟随在太清妙才之后,竭尽灵力,运转水灵术法,一时大殿中浓雾蓬勃,寒气逼人。 而头顶之上,硕大陨石转瞬即至,其上火焰滚滚,乱石激飞。天罡仙朗声道:“大家朝东北方使力,将这陨石迫至玉虚峰脚下。” 众仙人齐齐应声。任真子、苏千香、梦寒大师、玉珠仙子、槐鬼离仑、陆吾真任等纷纷运灵,掌风四射。他们无一不是道门的顶尖人物,修为都在地之道大乘之上。如此多的绝世高手同时发力,饶是这“天外陨石”也承受不住,只听得轰然一声爆响,仿佛整座玉虚峰都在剧烈震动摇晃。 宁枫惊骇看去,却见陨石在半空中碎裂开来,化为无数或赤红、或橙黄的飞石,四散飞去,这情景,竟与当初在南诏国所见的赤炎火山爆发颇为类似。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些什么。 众仙见一击成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唯有天罡仙脸色深沉,忽的又飞身高高跃起,周身绽放黄色光芒,右手虚空一握,仿佛将整个玉虚峰都拿捏在手中。随后又弧光一扫,陡然掀起一阵疾风,将那散落漫天的乱石都裹挟其中,轰的一声,朝东南方飞了过去。 任真子惊色稍缓,朗声道:“天罡仙天人胸怀,令人敬佩。这陨石落在山下瀑布中,当是最好的去处了!” 宁枫闻言恍然,陨石虽被击成了无数碎片,但无一不是炽热难当,速度极快。若是落在周围雪山之上,说不定便会引发雪崩,危害非常。而玉虚峰山下数十里处,却有一山上瀑布汇成的湖泊,相传为中原河流之殇。陨石落入其中,当可将危害减小至最低。 况且昆仑仙境三大湖瑶池、弱水之渊和天湖中,都常有天上的小块陨石落入,时日一久,反而形成奇异的宝石和玄铁矿,用来炼制法宝兵器,或有奇效。 天罡仙闻言淡淡笑了笑,却不应答,反是眉头紧锁,朝玉虚峰南方看去。 众仙人阻住了天外陨石,回到太极殿中,此时数十根石柱已被群道以水灵术法冰住,晶莹闪烁,坚固异常,一时并无大碍。 不少人心有余悸,大口喘息。 霹雳真人见众人模样,哈哈笑道:“不过是一天外飞石而已,昆仑仙境号称万山之祖,自然离天庭仙界最近,有什么好慌张的?” 群道闻声,微有惭愧。心头惧意慌乱却减少了许多。 正有人大声叫嚷,不能让区区陨石扰乱昆仑论道之时,天罡仙却忽然说道:“诸位道友,这陨石来的颇为蹊跷,恐有预兆。各位暂且到行宫中休息,明日再至太极殿,共商合盟之事。” 众人顿时一惊,天罡仙擅长太乙之术,窥天地之机,他既然这样说了,说明这陨石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群道心中又忐忑不安,兴致寥寥。 赤天国师等神宗高手也知今日无法继续,并无反驳。 此刻太极殿之中,唯有宁枫心头潮涌,难以平息。初时陨石刚来时,他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看见师兄天罡仙如此反应,更加确信了几分。 “师兄他一定是等众人散去之后,再派遣门人查探。但此刻魔教妖后、白天公等众高手倾巢而出,非同小可,更有那囚禁数十年的黑水殿主加入,实力更增一分。若待到明日,恐怕为时已晚了!” 当下心中焦虑,又听任真子前辈传音道:“宁枫,这陨石恐怕并非天外飞来,而是昆仑境内的炎火之山爆发了。妖后此行为的是寻找龙脉之极,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不妙!” 宁枫也回道:“他们有道玄所画的昆仑图,说不定已经找到了龙脉了……”忽的又想:“不对,龙脉之极关系天下安危,定然已经被太清门历代掌门以奇门遁甲术隐藏了起来,妖后修为虽高,却未必能找到。但是,她为何不慢慢找寻,反而是令炎火之山爆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呢?” 忽的脑海回旋,灵光一闪,惊道:“难道……她正是因为找不到龙脉,这才故意吸引太清门的注意,等天罡仙心中担忧,前去查探龙脉的时候,她们再潜伏山中,一路跟随吗?” 一念至此,心头惶恐,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大家且慢!” 众人闻言惊讶回头,却见是宁枫,惊疑不解。赤天国师笑问道:“宁公子有何事?” 宁枫一时愕然,不知该如何说出此事?若说贸然称魔教大军已经进入了昆仑,恐怕会引来恐慌,此刻神帝未出,明争暗斗,更是群龙无首。但若不说出,更会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疑片刻,大声说道:“在下斗胆,有一提议。既然陨石来历不明,那正要查个究竟才是。此刻昆仑论剑尚未结束,又有国师前来,若每人都斗上一斗,不知要比试什么时候去?不如我们大家前去陨石飞来的方向查探,谁能查出其中详情,谁便是论剑的胜者!” 此言一出,满座议论纷纷。有人冷嘲热讽道:“哟,宁公子你难道也想参与论剑,竞争这神帝之职吗?只是不知道你是作为哪个门派弟子参加呢?” 话音未落,却有人反驳道:“怎么?宁公子身为修灵道人,难道不能参加吗?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又关你何事?”众人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宁枫心底暗笑,他早已看出群道对陨石颇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只不过碍于太清门,不好过多干涉而已。此刻自己这一番提议,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更可让一些实力较弱的道家洞天有机会争逐神帝之位,他们怎么会不赞成? 霹雳真人更是拍手大笑:“有趣,有趣!” 赤天国师也微微一笑:“贫道觉得宁公子提议十分合理!” 天罡仙没料到有如此多人的赞同宁枫,面露犹豫。任真子见状,急忙传音告知其中大概。天罡仙目光凛然一惊,旋即朗声道:“既然大家无异议,那便按照宁枫所说!” 唯有其身后的王仙卿面色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松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宫雨儿说道:“雨儿妹妹,看来我们又要去冒险一番了!” 宫雨儿与宁枫重逢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低声笑道:“谁怕谁?待会儿可别让我抢了先了!” 此刻太极殿穹顶已破,却无往日的明媚阳光,反是迷雾蒙蒙,冰雪纷飞。 众人心中急切,纷纷御风从上飞出,进入浓雾之中,很快消失了身影。除了凌青、风苑等尚未上台比试的之外,还有关尹子、朱耀真等已经落败的,反正也并未说明他们不可参加,正好可以前去一看。 剩下众人一看,竟连一些小门小派也遣弟子前去。 宁枫和宫雨儿相视一笑,并肩飞起,但觉高空冷风呼呼,冰霜刺骨。但两人久别重逢,心头皆如热火一般,浑然不觉寒冷。一路说说笑笑,谈论两年来的经历。 忽听身后传来女子呼唤:“雨儿师妹,等我一下!” 宫雨儿面色微变,低声道:“是灵瞳师姐。我现在不方便见她,宁枫哥哥,我们先躲上一躲!” 宁枫微微疑惑,来不及多问,便御使洞天术,左右回旋,势如闪电,很快便将灵瞳的呼唤远远甩在身后。但见雨儿低沉的面庞,他心中疑虑担忧。 正要想问时,又有一人叫道:“宁枫,停下,快与我比试一番。” 他心头愕然失笑:“竟是司马承祯!”想不到三年多未见,还没有来得及相认,他便如小时候一样缠着自己比试。 司马承祯身为天地仙师王纬玄之徒,天资绝高,向来不把天下道人放在眼里。他心中唯一忌惮的,便是妙应仙和宁枫。这几年来他除了修炼之外,不少时间也在偷偷打听宁枫的下落,只是不得师父允诺,不敢擅自下山。 今日得见,哪里肯放过机会? 宁枫苦笑道:“雨儿,司马他修炼成痴,实力强大,我恐怕不是对手。也得避上一避了!” 宫雨儿点点头,又随宁枫的脚步,在迷雾中闪转,不想过了片刻,身后的那呼声竟越来越近。宁枫大吃一惊,自修得九宫洞天术以来,还从未有实力相近的人能够追上自己,游仙山的道术果然非同一般。 当即加速,但司马承祯的速度也丝毫不满慢,透过迷雾几乎已能看到他的面容。 正惊虑间,又听身后飞来一女子身影,与司马承祯近在咫尺,口中叫道:“司马承祯,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宁枫闻言一喜:“是任真子和王灵妃两位前辈的高徒公孙玲珑?”宫雨儿没见到那时发生事情,疑惑不解。听到宁枫低声解释后,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公孙师姐是来帮我们了!” 果然,司马承祯见到公孙玲珑,大惊失色,连话也不敢说,急忙换个方向遁走了。 第260章 论道(15) 待见到众人运去,宁枫这才问道:“雨儿妹妹,你为何拜入了望月神宗门下,那上官婉儿真的是你的姐姐吗?” 宫雨儿妙眸闪烁,隐含泪珠,看的宁枫大为心疼。 片刻后,她才缓缓说道:“不错,上官婉儿确实是我亲生姐姐!” 宁枫虽早有预料,但听到雨儿亲口承认,仍是心头惊讶,一时不敢相信。宫雨儿又继续道:“宁哥哥,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一起到神都去寻找身世吗?” 宁枫点点头,心中唏嘘不已。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竟让两人分别如此之久。不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宫雨儿变化如此之大? “那日在万象神宫,你和火羽仙、莲花六郎、冰镜他们交战之时,我正要上前帮忙,却被花神上官婉儿拦了下来!” 宁枫闻言恍然,问道:“就是那日,她告诉了你的身世吗?” 宫雨儿点头道:“是的。我当时急着去找你,姐姐她说出之后我还不信。但后来她拿出了随身的金锁,和我的一模一样。我这才呆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去救你!”说罢低下头去,心有歉意。 宁枫笑着牵起她冰凉的小手,说道:“我命硬的很,不会那么容易就见阎王的。” 宫雨儿抹了抹泪珠,又道:“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有神宗弟子向姐姐汇报,说你被那大佛击中,又被一鹏雕救走,下落不明。我想要去找你,却又毫无线索,只好先跟在姐姐身边,利用望月神宗的势力,打探你的踪迹。” 宁枫闻言心头一热,感动暗想:“雨儿她虽和姐姐重逢,但终究分开太久,没什么感情。她一个人在望月神宗,定然受了不少委屈。” 宫雨儿笑道:“后来你前往南诏国,遇到李玄和玉婵仙子,挫败了赤炎殿主的阴谋,我可都知道呢。但姐姐告诉我身世之后,我竟……” 宁枫握紧她柔软的纤手,心疼道:“雨儿你放心,以后我定然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宫雨儿含泪微笑,忽的又摇头道:“宁哥哥,你不知我的身世,才如此说。遇到姐姐后,发现武皇和望月神宗势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九州的道家洞天,已有许多都暗中归顺了朝廷。你身怀九鼎和不死药的药引,而我因为身世,都受到武皇的忌惮,恐怕一日还在中原,便逃脱不了!” 宁枫闻言,心头一惊,冷道:“哼,她虽贵为九五之尊,又难道能敌得过天下仙人吗?”忽的又道:“上官婉儿……你姐姐不是当朝宰相,玉簪花神吗?以她的权势,难道也保护不了你?” 宫雨儿叹道:“我姐姐虽地位显赫,但在武皇面前不过是一傀儡而已。你知道吗?我的祖父原来就是当年高宗皇帝的宰相上官仪!” 宁枫一愣。上官仪精通道佛,文采斐然,为数十年前朝廷极有权势的人物。后来却因起草废后诏书,得罪了武则天,被诬陷处死,全家被罚没为奴,一一不得善终。唯有上官婉儿因才华被武皇留在宫中,掌管宫中制诰。但是……为何雨儿妹妹竟也幸存下来了呢? 宫雨儿看出宁枫心中疑惑,又道:“我的祖父曾仰慕妙应仙,又和峨眉派有些交情。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便将我送到峨眉山修行,拜在师父清净佛门下。后来祖父死后,师父便将我视同己出,悉心教导。”说罢喉头哽咽,难以继续。 直到此刻,宁枫方才知晓一切缘由。怪不得清净佛如此疼爱雨儿,竟是这样的原因。恐怕在雨儿心目中,也早已将她老人家看作自己的娘亲。 念及此,更生对魔教的仇恨。想到妖后李夜姗此刻正藏匿在昆仑山的某个角落,更加难以自持。当下握住宫雨儿的手,御风直上前去。 又向前飞了片刻,却又见到几个人影,隐隐有刀剑击鸣之声,灵力纵横。 宁枫惊诧:难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途中争斗起来了吗?飞上去想要劝解一番,待靠近时,竟发现是凌白、凌青、凌玄、凌炎和凌黄五人,其中凌青正和一女子激战,另四位师兄弟却束手观看。 细细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赫然便是灵隐宗苏千香仙子的高徒风苑。此刻见其身姿翩翩,招式灵动飘逸,竟一时将师兄天罡仙的二徒凌青压制下风。 风苑出手毫不容情,凌厉非常,仿佛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口中冷冷道:“昆仑山的都是些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对面的凌青却面现尴尬,不敢太过还手,躲避之时已受了几处轻伤。 宁枫正要上前,却听宫雨儿道:“宁哥哥,且慢!别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宁枫一愣,雨儿似乎知晓其中隐情。当下急忙想问,宫雨儿小声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当年你师父妙应仙隐退之后,你的两位师兄天罡仙和阆风仙两人为争夺太清门掌门的位子,大打出手。后来阆风仙落败,不知所踪,有传言,他已被天罡仙暗害,魂归仙界了!” 宁枫登时如遭电击,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心怀天下,德高望重,门下弟子怎么会有如此行为?而且观师兄天罡仙面目,绝不像是恃强凌弱,不顾同门之谊的小人! 宫雨儿见宁枫模样,急忙道:“宁哥哥,这些都是我听来,作不得真!” 宁枫点点头,又道:“那这些和灵隐宗的风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口口声声辱骂太清门人?” 宫雨儿突然神秘一笑,片刻才说道:“那便又要扯出一段风流雅事了。如今灵隐宗的副宗主苏千香以前本是一来历神秘的散仙,修为绝高,独来独往,兼之容貌秀丽,江湖上有不少门派都想要暗中拉拢,却不能成功。可不知什么时候,苏千香与你的二师兄阆风仙相遇,竟一见钟情,难以自拔。” “阆风仙当年风流潇洒,暗中喜欢他的人据说不少。苏千香追求了几次,都被婉言谢绝,自此对阆风仙又爱又恨。后来他失踪以后,苏千香便认定是天罡仙暗害了他,屡次和昆仑山为难,都不得结果。” 宁枫闻言恍然,心中唏嘘:原来其中有这么一段往事! 宫雨儿又道:“后来苏千香似也知道其中颇有隐情,便也不再寻事。只是和‘灵中隐士’陆经纶一起建立了灵隐宗,潜心修行,不问世事。这风苑是她的高徒,恐怕是为师父抱不平,这才和天罡仙的弟子们为难!” 宁枫心头暗笑,便道:“既然这样,我们上去劝上一劝吧。” 宫雨儿见宁枫坚持,微微一笑,也跟上前去。 拨开迷雾,御风缓缓靠近。凌白、凌玄等人见到来人,先是一惊,待看清容貌后,却又露出奇怪的神情。那凌炎更是看也没看宁枫,反是叫道:“二师兄……” 凌青听到叫唤,欲要后退,但风苑紧追不舍,招招凌厉,稍有不慎便会受伤。他苦笑道:“风苑师妹,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宁枫朝风苑看去,但见其姿容秀丽,雪肤明眸,只是满脸冷若冰霜,令人见之凛然。他不由暗想:“这女子好似和玉婵仙子一样冰霜高洁,难以接近。不过一个灵气逼人,一个却温润如玉,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凌青又听到几声呼唤,微微回头,见到宁枫后,忽的一惊,手中招式慌乱,灵力难以为继。但风苑出手却毫不停歇,一道剑芒闪电突袭,径直朝凌青的胸口飞去。若是击中,透过心脉,恐怕凶多吉少。 宁枫大吃一惊,立马御起洞天术,召出坤地之灵,横在两人中央。风苑本来也没有打算伤及凌青,只是一来好胜,二来泄愤,是以出手无轻无重。此刻面对突然闯进来的身影,竟觉自己的“游风剑”好似击在了一块玄冰铁上,难以穿透。 她心头惊骇,急忙跃身后退,趁机收手。 宁枫和凌玄、凌炎两人交过手,算是不打不相识,又见凌黄憨态可掬,凌青俊秀潇洒,只是凌白面色阴鸷,颇有些好斗之气。他微笑上前,道:“你们几个男子,欺负一个女儿家,可是大大的不妥啊!”他故意“颠倒黑白”,意便在获取风苑的好感,随后再行劝解。 况且细细说来,此刻众人或多或少皆与太清门有关,算是师兄师妹,何必非要喊打喊杀的? 五人相视一眼,神色古怪至极。片刻后,凌白忽的走上前来,行了一大礼,恭敬道:“晚辈凌白,和四位师弟,见过小师叔!” 宁枫万没料到他们突然如此称呼自己,不由惊讶万分,连连摆手道:“我……”但算起辈分来,自己确实是天罡仙的师弟,这几人的师叔,难以推辞。 身旁宫雨儿噗嗤笑道:“宁哥哥,恭喜你多了五个乖师侄。” 凌白面色一冷,旋即又恢复常态。凌青等人也颇有几分尴尬,毕竟他们岁数都比宁枫要大上几岁,对这么一个少年叫师叔,实在太过难以启齿。 宁枫心头奇怪:“师兄天罡仙他明明尚未承认我的身份,为何他的弟子们却如此称呼我?” 片刻后,凌青微笑道:“宁师叔,你莫要多猜测了。师父他早已知道你的存在,之所以在太极殿时没有认你,乃是担心会横生事端。待铲除了魔教,平定一切事情后,他自然会昭告天下,将你重收太清门下。” 宁枫瞬间恍然,自己刚才还颇为忐忑,想来是多虑了。如此看来,天罡仙实是深明大义之人,此刻他和任真子前辈定然也互通有无,知晓了魔教妖后等人的踪迹。 有他们在,魔教的人插翅也难逃。这些各门各派年轻一辈的弟子只需找出魔教妖人的踪迹,令天下道门形成合围之势即可。 念及此,心头大快。宫雨儿想到师父的大仇将要得报,也激动非常。 宁枫又道:“你们既叫我师叔,那便听我一言。此刻寻找昆仑山上的异状要紧,不要私下争斗了!”凌白等人闻言,不由纷纷看向风苑,暗指自己乃是被她逼迫,身不由己。 宫雨儿冰雪聪明,转而侧头笑道:“风苑师姐,此间事情紧急,先罢手如何?如果真想较量一番,不如等一切了了,禀明天罡仙和千香仙子,再行安排。” 风苑冷哼一声,却不作答。 凌青只当她是默认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又拱手道:“宁师叔,出殿时师父吩咐过,若是遇到师叔,一切听您的指令行事。” 宁枫惊疑一声,受宠若惊,忽的又想到:“一定是任真子前辈早向师兄说明了一切,也知道了魔教的计划。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直接前去,定要杀魔教妖后个措手不及!” 朗声道:“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自那陨石飞来时,我便已看出其中关键。恐怕那一切的答案,便是昆仑山上的龙脉之极!” 第261章 论道(16) 宁枫此言一出,凌青等人登时惊讶出声,面面相觑。 宫雨儿知晓宁枫的身世,可以说这龙脉不仅是宁哥哥悲惨经历的由头,更是当今武皇最为关心的所在,更是涉及天下安危。当下说道:“怎么?你们难道还信不过宁哥哥吗?” 凌白冷哼一声,道:“若说世界上有人知晓龙脉之极的所在的话,那只有师叔你了!” 宁枫讶异道:“我?” 凌玄应道:“是的。昆仑山虽号称龙脉之祖,但其所在其实颇为隐蔽,连太清门的人也不知晓。据说师祖妙应仙为了防止小人作乱,曾以奇门遁甲术将龙脉之极藏了起来。之后再无人知晓,连师尊也不例外。” 宁枫闻言恍然,大皱眉头,忽的又问:“师兄天罡仙修习三式之太乙,师叔王仙卿修的是六壬,他二人不知道也属正常,但灵中隐士和阆风仙二人都擅长奇门术,他们也不知道吗?” 凌青叹道:“若论三式的修为,谁能比得过师祖妙应仙?他老人家设的局,旁人自然破不开。若师祖临终前,没有告诉师叔你龙脉的所在,那恐怕天下间没人能找到了。” 宁枫心中苦笑:“师父他连术法都不曾教过,哪里会将龙脉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又想到师父封存了太乙、奇门二术,恐怕就是不愿这帝王之术流传人世。如此这般,便不会有人能找到龙脉,改变天下气运了。 如此也好,既然连太清门人也不知晓龙脉所在,那妖后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接下来众人的目的便是找出昆仑异变的源头,诛杀魔教妖人即可。 念及此,便又按照那飞来陨石的方向,朝前飞行。越往前去,空中迷雾越发浓烈,间或有极强的硫磺刺鼻气息,宁枫觉得颇为熟悉:火山爆发的气味! 看来这下没错了,那陨石就是从昆仑九门之一的炎火之山飞来的。但此火山沉寂多年,为何偏偏在今日爆发出来? 又过片刻,凌白忽的一惊,叫道:“不好!” 宁枫和宫雨儿惊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凌白感应片刻,才道:“雷电荒原似乎也有异状了,即使远隔百里,也能察觉得到。” 雷电荒原也是昆仑九门之一,凌白擅长金属灵力,经常前去荒原边界处修炼,对其中的灵力熟悉无比。此刻他这样说,凌青等人登时面露惊慌,这短短一日之内,弱水之渊、炎火之山、雷电荒原一齐出现了不寻常之事,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吗? 众人并肩飞行,不敢须臾稍离。此刻昆仑群山上满是茫茫大雾,入眼雪白,再加上雪峰的映照,更是一丝杂色也无。如此看了片刻,宫雨儿只觉脑中昏昏沉沉,仿佛看不见东西似的。 凌青见状,急忙叫道:“小心,在这雪山中待太久,会生出白盲之症,双眼不能视物,十分危险!” 宁枫闻言,忙用手抚摸宫雨儿后背,渡入灵力,片刻,她那黯淡的双眸才又重复清澈,心中却后怕不已。 又行片刻,众人四下查探,不仅一无所获,反而差一点迷失了方向,还是靠着凌白、凌青等人对群山的熟悉,这才勉强辨别去路。 宁枫运灵入目,向前眺望,隐约间可以看到白雾中透出一丝丝赤红和焦黑,冰冷的空气中也不时掠过热浪,想来是已经接近了炎火之山。下意识地握紧雨儿的纤手,掌心全是汗水。 警惕间,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你们出殿之时,可曾看到青阳子和他身边的道玄?” 凌白皱皱眉,道:“他们应该和师尊他们在一起,为何要提起他们?” 凌玄却啊的一声,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那青阳子已经是五岳剑宗的叛徒,此来昆仑山恐怕另有目的。” 凌白、凌青等人同时惊道:“此言当真?”他们虽然对其没有好感,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经叛出了道门,难不成…… 宁枫点点头:“不错,他已经被妖后拉拢,入了魔教。曾经在神都中为虎作伥,做了不少恶事。” 众人脸色齐齐一黯,心头涌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忽听凌黄嘿嘿道:“若说那青阳子,我没有看到。但我走的时候,见到了那小孩的身影,他好似神情急切,在混乱中出了太极殿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想着早些赢得论剑呢。” 宁枫闻言一喜,急忙问:“青阳子一定和他在一起,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心头砰砰直跳。道玄他虽然修为绝高,但终究是一个小孩子,能让他露出急迫的神情,恐怕只有其姐姐秋泠仙子了。他那日得这妖女吩咐,来昆仑山画出山图,一定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其姐姐。 凌黄见宁枫激动神色,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这个……我倒没看清楚。”话音未落,便发出哎呦的一声,回头看时,却见是凌炎师兄敲着自己的脑袋,叫骂道:“你这笨疙瘩,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时候瞎看。” 直敲的凌黄大声喊疼。凌青咳嗽一声,分开两人,道:“师叔面前,成何体统?”随即又朝宁枫抱拳,恭声道:“师叔,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宁枫沉吟片刻,道:“依我看,那青阳子此次上山,恐怕是为了扰乱昆仑论道,让天地仙师担任神帝之位的。后来他奸计不能得逞,又怕望月神宗和其师兄任真子戳穿他的身份,自然要趁机逃窜。只是不知这炎火之山为何突然爆发,昆仑山上又为何出现如此多的异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众人皆面目疑惑,不得其解。凌白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们都忘了吗?昆仑九门休戚与共,乃是守卫玉虚峰的外门。现在一齐出现怪状,恐怕和前几日那弱水之渊突然湖水爆发有关?” 宁枫闻言,登时心有愧疚,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忽的又暗叫:“不好,奇门遁甲术和山川河流有关,此时九门出现异变,那地形必然发生了变化。若是师父留下的奇门阵失效了,让魔教妖后找到了龙脉的所在,那可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心头惊慌之极,冷汗直下。 此刻唯一之计,还是得找到魔教妖人的下落,不然即使他们找不到龙脉,也定会在昆仑仙境大肆作恶,那巍巍太清岂不是颜面尽失? 当下稍稍解释,凌白等人也同时面露焦急之色,一筹莫展。却见宫雨儿淡淡道:“若真的遇到魔教的人,凭我们几个,恐怕不是对手。此时还是应该前去通知天罡仙和梦寒师叔他们,商议对策。” 凌炎应道:“是极!”扭头吩咐:“凌黄,你快去玉虚宫通知师尊和师叔他们,快!” 宁枫微微一笑,凌炎他在师兄的五名弟子排行第四,只在凌黄之上,看来平时没有少欺负这个师弟。沉思片刻,又摆手道:“我看不必,任真子前辈也知道这一切,他一定和师兄天罡仙早已说明了。说不定他们也正派弟子在昆仑山中搜寻呢。” 凌青点头称是。宫雨儿又蹙眉道:“天罡仙他们虽然已经知晓,但其余门派的弟子们却还一无所知。而且他们一心想要获得论剑的胜利,更会心焦气燥,到处乱闯,万一遇到魔教的人,那可糟糕了。” 宁枫闻言一怔,道:“雨儿所言甚是。我们得赶紧通知其他门派的师兄弟才是。” 凌白忽的上前:“我入门最久,对昆仑山比较熟悉。”随即又掉过头,道:“几位师弟,你们谁和我一道?” 除凌青之外,其余三位师弟竟同时向后了一步,面露惶恐之色。宁枫见之讶异:“凌白他虽眉目间又凌厉之气,但也没那么可怕吧?” 众人推脱不止。凌白不耐,呵斥道:“推推搡搡,成何体统?”手之指,道:“凌炎,你随我去!” 凌炎啊的叫了一声,露出满面愁苦神色,但终究不敢违抗大师兄的命令,低头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凌青才失笑道:“师叔见笑了,大师兄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比较严厉,所以师弟们才如此怕他。” 宁枫哈哈道:“那凌炎他要有苦头吃了。”众人一齐欢笑,那紧张焦虑的气氛瞬间缓解了许多。 众人往前飞去,终于来到了炎火之山的地境所在。此山位于昆仑仙境的南侧,与琅玕森林相距不过十几里,乃是昆仑九门中危险程度仅次于雷电荒原的一门,被称为地狱的入口。 宁枫拉紧宫雨儿,朝前眺望,但见入目景象,全是赤红橙黄的一片,偌大个火山口红光爆发,忽明忽暗,宛若一头巨兽的大口,择人而噬。不时从其中喷射出数丈大小的岩浆飞石,在空中猛然爆裂,洒落在周围的雪山之上。 炎火之山虽炎热恶劣,但因其位于九门之中,环环相扣,威力被减弱了许多,同时又有雪山环绕,更将那炽热的炎浪迫在方圆十里之内,难以肆虐到山外。 宁枫曾见过南疆赤炎火山的爆发,吞天吐地,毁灭众生,与之相较,这火山倒没有那么可怕了。他扫视周围,暗暗根据奇门遁甲术来判断地形。但见周围又大约十八座小雪山环绕合拱,将炎火山包在其中。隐隐形成一“以阴负阳”之局,一旦此局被人利用,恐怕炎火山的威力会乘以倍增。 好在魔教中倒没有精通奇门术的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细思片刻,轻声道:“你们在此查探,我去去就来。”宫雨儿点点头。凌青等人却生怕宁枫有事,惹来师尊怪罪,想要上前跟随。 但宁枫速度奇快,转瞬已掠过百丈,到达了火山口。捂住口鼻低头下望,但见其中满是深红色的岩浆,缓缓流动,显是喷发的高温已经下降了许多。虽不时仍会涌动,但已经伤不到他。 四下扫视,除了火山爆发的痕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更别提魔教那些妖人的踪迹了?他皱眉沉思:难道炎火之山真的因为弱水渊的异动,才一起爆发的吗? 不甘放弃,所幸心一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进火山腹中一看! 此时与南疆时,已过了数月,宁枫的修为又增进了一分,况且有至尊九鼎护体,些许岩浆早已无碍。他御风浅掠,缓缓进入火山口,顿时衣角、毛发迅速卷曲起来,发出淡淡的焦味。 他顾不得这许多,竭力扫望。山腹内的石壁都被火山岩浆击中,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石洞,又有冷却的岩浆附着其上,凝固之后发出耀眼的红光,仿若是火晶一般。 下来片刻,头顶上已听到宫雨儿断断续续的呼唤,而且越往下去,温度越高,恐怕会有危险。宁枫无奈,只得原路返回,方飞过十丈,突有一道岩浆飞射而来,宛若毒蛇蹿腾。 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便召出九鼎,御灵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虚无气墙。那岩浆突破寸许,便被弹射而出,落在石壁之上,顿时爆裂开来,映得四周亮堂堂的。 宁枫咦的一声,突然发现下方的汩汩岩浆边缘处,露出一个三丈大小的黑洞,深不见底,仿若是通向地底一般。 第262章 论道(17) 炎火之山虽不及赤炎火山那般凶猛热烈,但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危险之地。一旦岩浆喷发时,方圆十数里都要夷为平地,那些雪山更是被灼烧成滚滚雪水,汹涌而下,汇入玉虚峰下的昆仑海中,成为神州大好河川的源头。 但此刻火山刚刚喷发,岩浆灼热,毁灭一切。怎会连一口小小的洞穴都填不满,况且这洞穴处在火山岩浆湖的四周,应当早就被高温融化填满了才是,为何其中隐隐有风声,仿佛通向另外一个地方? 宁枫惊奇万分,心头思忖盘旋:怪不得一直感觉这炎火山有些微妙,看来其中真的有些古怪。脑中思虑,忽的灵光一闪,道:这昆仑九门是天然的屏障,师父他老人家无论怎么隐藏龙脉之极,都不应该越过九门才是。 转而又想到炎火山外的十八座雪山,虽参差不齐,各有高低,但其排布似乎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按照一定的规律。 “一定是的,那十八座雪山是师父以大神通移过来的,不仅是镇压炎火山的力量,更是为了守护。此地平常极少有人来,更别提靠近了,所以才无人发现此中的奥秘。” 念及此,心头又惊又喜,仿佛冥冥之中,有师父的在天之灵在指引着自己。正要忍不住冲进了深深的洞穴,忽听火山口有人唤道:“宁哥哥,你在哪儿?有发现什么吗?”正是宫雨儿的声音。 “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吩咐!”凌青、凌玄、凌黄三人也高声呼叫,生怕宁枫在火山腹内有所不测。 宁枫暗想:不行,这深洞虽然奇怪,可能暗藏乾坤。但也说不定会有危险,不能让雨儿她们跟过来。当下大声回道:“我没事,你们在原地等候……” 话音未落,已听到一声尖鸣,绿光闪烁,香风袭来。宁枫一抬头,竟看到雨儿妹妹已骑着青鸾神鸟俯冲直下,而其身后,正跟着凌青三人。 宁枫失声道:“你们……”青鸾鸟昂首嘶鸣,瞧也不瞧他一眼,反是嘴巴一张,吐出一团赤红火焰,径直朝宁枫飞射而来。 青鸾乃是木灵神鸟,兼容水火,此刻面对暗红色的岩浆,欢喜非常。而它生性通灵,“怪罪”宁枫两年多来让宫雨儿多有伤心悲切,乍见之下,顿时心头不忿,发出攻击。 宁枫笑着拂开火球,道:“小青鸾,你胆子忒大了,敢对我动手!” 宫雨儿哼了一声,抚着青鸾的头,道:“宝宝,别让这个‘大坏蛋’吓到了,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宁枫急忙装作害怕神色,连连摆手,心头却暗道惭愧:原来雨儿早就发现了我的意图,这下想要独自前往恐怕是不行了。 青鸾神鸟见宁枫示弱,也不再开口,只是两眼放光,看着四周的岩浆火晶,大咽口水。它因太招惹眼光,已被宫雨儿封在发簪有几个月了,今日在炎火山周围,蠢蠢欲动。宫雨儿才心疼它,将其放出来。 说话间,凌青三人也跟了上来,叫道:“师叔,你没事吧?” 宁枫摇摇头:“放心吧,我没事!”眼见无法隐瞒,便将山腹内的情况描述了一番。众人看向那不起眼的三丈深穴,也都齐齐惊呼。凌青更是讶异万分,他以往修行时,也曾违背师命,偷偷来过炎火山,却从未见到这洞穴。 说话间,又有一股炽热的岩浆高高涌起,众人合力,将其围拢迫在洞穴之中,果然半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是一个无底洞一般。 但听到宁枫猜想,这可能和龙脉有关时,凌青等人又满面不可置信,惊讶无比,显然是不太相信。但碍于宁枫的身份,不好出声反驳。 凌青拱手道:“师叔,炎火山腹内满是岩浆击穿而成的深洞,这洞穴虽有些奇怪,但也不值得下去一观,万一有岩浆落入,岂不是要被埋在里面了?”凌玄也出言附和,虽未直说,但言下之意,即是这洞穴绝不可能是那龙脉。 凌黄性子憨厚,也不顾那许多,道:“我小时候就听说过,那什么龙脉和那些当皇帝的有关,应该是十分大气才是,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呢?” 宁枫本也没有把握,听众人的劝解话语,更加踌躇。 宫雨儿虽也不愿宁枫下去,但见众人怀疑,淡淡一笑,道:“你们谁可曾见过龙脉究竟是什么模样吗?”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哑口。龙脉之说虽自三皇五帝时便流传下来,但若说起真正面目,却从无记载,更无人见过。 宁枫心中一动,道:“所谓龙脉,其实和奇门遁甲,民间的风水之说都有关系。天地之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若以奇妙地势,聚之不散,行之有止,便是一洞天福地了。所以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俱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凌青三人拜在太清门下,却不能学习三式,虽嘴上不说,但其实心头也颇为向往。此刻听宁枫娓娓道来,顿时大感兴趣,聚精会神地聆听。 宁枫又道:“而龙脉之地,更是洞天中的精妙所在。和人体的穴位一样,乃是神州大地的命门所在。不过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大龙脉的力量也有所有增减。所以才会有朝代更迭,历史交替。” 凌玄闻言叫道:“那如果有人懂得奇门遁甲术,让天地之气一直汇聚在一处龙脉,岂不是可以千代万代,永世长存吗?” 宁枫沉声道:“当然有人这么想过。历史上的秦始皇,花了数十年修建陵墓、阿房宫,便是此目的。后又有西汉末的王莽,以四海为基,想聚拢天下王气,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宫雨儿笑道:“天地之妙,岂能是一人一朝所能掌控的!这些帝王处心积虑,手段用尽,最后不过是一切如浮云,空余恨而已!” 三人默然不语,回忆神州上下五千年,各逞雄姿,粉墨登场,更是无尽唏嘘。 凌青忽然问道:“师叔,那你为何又猜这洞穴和龙脉有关呢?” 宁枫淡淡一笑,随即掏出昆仑图,说道:“你们看,昆仑山以玉虚、玉珠两峰为中心,九门合围,呈现九莲九子之势。昆仑仙境中的天地之灵都逃不出这范围,所以龙脉必在其中。我曾听师父说过,李氏的龙脉便在昆仑山附近,但武皇代李之后,这一处龙脉便王气不在,成了隐脉,归在了龙脉之极……” 众人聚精会神,仔细倾听,生怕错过每一个字。唯有宫雨儿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反是面带微笑,眉目含春,直直地盯着宁枫的侧脸,不忍移开。 宁枫又道:“但今时今日,其实李氏的龙脉尚未完全断绝,所以隐而不灭,随时都有可能复归复荣,重占神州之地。”他此时所说,乃是朝廷眼中的“大逆不道”之语,若是传将出去,怕是要惹来武皇震怒。 续道:“历朝历代的龙脉,皆有属性。李氏为木德,所以生出了武皇的火德……”凌青闻言,忽的叫道:“所以尚未灭绝的李氏龙脉,此刻应当在木灵和火灵之间!” 宁枫哈哈笑道:“正是!昆仑九门各有属性,你们想想,哪一门为木,哪一门又为火?” 凌玄也豁然开朗,大声道:“炎火之山为火,而琅玕森林为木!” 众人皆刹那明白一切,面露激动神色,跃跃欲试。唯有凌黄迷惑之极,说道:“什么火、木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宁枫笑道:“若我所猜不错,这洞穴正是通往琅玕森林的。待我下去查探一番,你们在上面看守,若有异动,也好有个照应。” 话音未落,便听宫雨儿决然道:“不行!” 宁枫讶异道:“雨儿妹妹,你……”宫雨儿摇摇头,道:“宁哥哥,不管去哪里,我都不要和你分开了!”她平日里虽机灵可爱,但却从未在人前如此*裸的表露真情。宁枫闻言,不由心头感动,紧紧握住了那温软滑腻的小手。 待要复言,凌青、凌玄二人也齐声道:“师叔,我们要跟你一起下去!”连凌黄也嘿嘿笑道:“是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也要去。” 宁枫心中一热,说道:“既如此,我们便一起下去吧。”凌青大喜,随即又召出一拳头大小的灵禽,道:‘这是应声鸟,他能够记录下我们所说的一切。若是一旦有不测,他便会回到师尊身边,通风报信。” 宫雨儿笑道:“还是凌青师兄想得周到。” 凌青闻言脸色一红,他早已看出师叔宁枫和这峨眉清净佛的弟子情投意合,此刻她却叫自己师兄,不由颠倒了辈分,不敢应答。 五人商量已定,由宁枫在前,宫雨儿尾身于后。凌青、凌玄紧随,而凌黄擅长土属灵力,一旦上方有岩浆涌入,他可以召出土灵岩壁防御。 初入洞穴,还有残留的岩浆附着,炽热难挡,稍有不慎,衣衫便被烧着。众人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向下片刻,却感觉渐渐的转而清凉,且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仿若有百花甘果环绕。 宁枫心中暗喜,这情形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想到前方可能便是师父守护的龙脉之极,更是激动万分。 洞穴石壁盘旋转折,陡峭光滑。众人飞行片刻,索性斜靠在上,呼啸着疾速冲下。遇到障碍时方才身形一动,闪身穿梭,一时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大感新奇过瘾。 如此过了两炷香的工夫,眼前突然出现亮光,碧绿一片,宛若翠玉琼瑶。宁枫心中警惕起来,低声道:“大家小心!”刚说完,便觉一股狂风扑面,洞穴陡转宽阔,身下一空,茫茫然全无依托,已然进入了一个极宽极大的地下洞天! 第263章 龙脉(1) 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跌入了那地下洞天之中。四周弥漫着一股磅礴的木灵气息,又夹杂着一丝地底的冰寒奇冷。 宁枫紧握着宫雨儿的玉手,被那气息所侵扰,竟一时难以调集灵力御风飞行。直直地向下跌落,落了大约有数百丈,却仍不见底。反是突然后背一疼,碰到了一极柔韧的事物,又被高高弹起。 他心中惊骇,凭借着定灵珠缓缓调起的灵力,隐约看清四周好似有不少那柔韧事物,发出淡淡的绿光。宁枫一喜,道:“这些布满藤蔓,大家御风抓住,可莫要跌落入地渊之底了!” 凌青三人闻言,也急忙毕集灵力,脚下疾踏,借助四周的“藤蔓”,稳住了身形。 正自喘息间,突听宫雨儿发出啊一声娇呼,响彻地渊。宁枫急忙关切道:“雨儿,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冷气,四周纵横交错的,哪里是什么藤蔓,而是一根根极粗的绿色根茎。 其上树须盘曲纠结,张牙舞爪,飘摆摇动,一直插入那地渊石壁。仿似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又像是无数条绿色灵蛇,蜿蜒游走,嘶嘶低鸣。 凌青三人自小修习于昆仑山,却从未想到炎火山地底还有这么一番洞天,当下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有凌玄喃喃道:“难道……这就是龙脉?” 宁枫摇摇头,龙脉乃是聚集天地灵力所在,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根须。 宫雨儿惊魂甫定,靠在宁枫肩上,又失声道:“宁哥哥你看,那树须中央,好像有一株巨大的枝干!”宁枫循向看去,果然看到这些根须都是从中央的粗壮树根蜿蜒生出。 心中一动,只觉似曾相识,叫道:“这和不死神树何其相像!” 凌青得到提醒,也惊道:“是极,和琅玕森林的不死树一模一样,难不成……” 宁枫细细计算,从炎火之山的山腹洞穴滑入,速度极快,在短短的时间已过了数十里,恐怕正是到了不死树的下方。但如此算来,也深入了地底数百,近千丈,难道不死树的树根竟深达千仞吗? 念及此,心中潮起澎湃,不能自己。连通炎火山和不死木,灵力馥郁,深入地底,不为人察觉。难道此地真的就是龙脉之极,和李氏龙脉的所在吗? 宁枫惊喜交加,不由放开宫雨儿的手,御风向前,想要一探究竟。却忽觉脚下一阵晃动,四周石壁迸裂玉碎,乱石当空纵横。 宫雨儿叫道:“小心!”翩然而上,与宁枫并肩,祭出护体气罩。凌青三人修为不弱,也各自防御,唯有凌黄慢了一步,被几块飞石扫在身上,所幸他皮糙肉厚,并无大碍。 宁枫惊慌失措:“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贸然闯入,惊动这龙脉?”想到奇门遁甲中记载的龙脉奇妙无比,不是凡人所能揣度。若说其生出了神智,也未必不可能。 思虑间,又听上方传来轰隆震响,剧烈摇晃,竟有无数巨石迸炸落下,嗖嗖声中,砸断了不少不死树须。众人齐齐围拢,临阵以待,那上方绝不是自然所致,或是龙脉异动,分明是有外人入侵。 过了片刻,突听一男声笑道:“恭喜神后大人,终于找到了昆仑山的龙脉之极。妙应仙那老匹夫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设下的奇门遁甲术,竟被他的徒弟给破了!” 又有一女子咯咯娇笑道:“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妙应仙枉称圣人,却也难逃天意的掌控。而且宁枫那小子也在此处,真是一石二鸟!神门大计,近在眼前!” 宁枫闻言,又惊又怒。这一男一女的声音,赫然便是从太极殿中逃走的青阳子和那妖女秋泠仙子。 妖后李夜姗也难得欢喜,笑道:“此计多亏秋泠了,不仅诓骗了那小子,救出了黑水殿主,破除了昆仑山的奇门遁甲术,更是在其身上暗中下了青蚨虫卵,这才利用他找到了这里。” 果然……从在太白山将自己从长生炼气壶放出时,这一切就是已经谋划好的。可笑自己还像个傻子一般,步步入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宁枫怒极,浑身颤抖,想到自己害死了天虎前辈,更让师父处心积虑想要守护的龙脉暴露在魔教妖人之前,他更是愧疚自责,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宫雨儿此刻面对仇人,惧怕惶恐,又恨意难挡。她感应到宁枫的心态,强忍泪水,低声道:“宁哥哥,不要冲动。” 宁枫一怔,神识旋复清明,暗想:是了,此刻我一定不能慌乱,若不然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又思忖:秋泠妖女只是以青蚨虫追到了我的位置,但这里纵横百丈,又深不见底,她未必真的能找到我。 当下暗暗运灵,果然发现自己的袖中有数十颗青蚨虫卵,他冷冷运灵,将其震死,化为齑粉。 又听玄飞泽哈哈笑道:“原来这就是李氏的龙脉,妙应仙和他的大徒弟为了守护这里,可是煞费苦心啊!若是我们将这些事情告诉武皇,太清门恐怕要须臾覆灭!” 太清门虽然自妙应仙隐退之后,便一直避世修行,但其实内心还是支持前朝李氏。此刻凌青等人眼见太清叛徒,师叔的侄子玄飞泽现世,已是惊骇莫名,又听其口中的奸谋,更是愤怒不已。凌玄、凌黄两人年纪稍轻,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所幸有凌青竭力阻拦,方不至于暴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魔教众妖人筹谋多年,今日终于一朝得逞,个个皆哈哈大笑,兴奋之极。群妖议论纷纷,或御风盘旋,或站立不死根须,却一时不动手。 宁枫心头诧异:“他们在等什么?”此刻龙脉近在咫尺,不论是斩断李氏王气,还是顺藤摸瓜,找到武氏的龙脉所在,都不是难事,妖后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还在寻找自己这个“阴珠”吗? 百思不得其解,心头惶惑不已。 忽听头顶上又传来一声惊呼:“妖人哪里走?快快受死!”身后有数十人连连呼叫喝骂,如雪崩鼎沸,声势浩大惊人。 宁枫等人心头一喜,难道是天罡仙等道门仙人的援兵来了!凝眸一看,却见当头一人身着白色道服,面目阴鸷,正是凌白,而其左右也都是年轻真人,个个英姿潇洒,脸现怒色。赫然有司马承祯、公孙玲珑、风苑、灵瞳师姐、朱耀真、关尹子、陆金龟等道门年轻一代的高手,几乎集结了天下大半门派、洞天! 但扫视半天,却不见李玄的身影,心想他定然是与赤天国师一道,当下也不多虑。 妖后李夜姗见着如此多的道门弟子齐结于此,不惊反喜,咯咯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让你们这些小娃娃全部带到了这里,真是天助我神门!” 眼见其冷眸闪烁,杀气四溢。宁枫等人刚生出的一丝欢欣之意也瞬间消失,此地道门高手虽对,但终究年轻,修为不足,怎能与这些魔头相抗?稍有不慎,恐怕玄宗的新生一代力量要覆灭于此了! 想到这里,宁枫突然心头疑惑:凌白和凌炎二人前去通知各大门派的弟子,让他们小心行事,怎么会突然全部汇集起来,更紧随着魔教妖人来到了不死神树的下方? 隐隐中,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又见那魔教众人掘出的地穴中忽有一道凌厉之极的剑芒闪烁突袭,直直朝白金殿主斜劈而去,随后便有人怒声叫道:“妖人,还我师弟命来!” 身后凌青低声惊呼:“大师兄!” 宁枫讶异看去,果见是凌白握着一柄纯金色的灵剑,卷起汹涌磅礴、杀气十足的剑芒,朝群妖中攻击而去。他口中叫着“还师弟命来!”,难道凌炎他出事了? 思绪间,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半空中白光激闪,白展元已祭出一柄七杀刀,沿着那凌白的纯金灵剑剑刃上堪堪划过,随即又陡然旋转,竟是瞬间将其震飞,去势不减,插进石壁之中,深没入柄。 “天罡仙的大徒弟,也不过如此嘛!想要帮你师弟报仇,只可惜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那七杀刀裹挟无上杀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如寒月的弧光,朝凌白径直刺去。眼看便要击中凌白,又见一道碧芒从斜里闪电而出,叮的一声,阻住了七杀刀的攻势。 众人心头惊讶,谁竟有如此修为,能够挡得住魔教白金殿主的一击?回头一看,却见是游仙山的司马承祯,才瞬间恍然:原来是他! 那边激斗时,宁枫等五人却心中骇然愤怒,听白天公和凌白二人的对话,难道凌炎真的丧命于魔教之手了吗?凌玄素来和四师弟关系最好,此刻双目通红,牙关紧咬,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 却被宁枫和凌青拦住,传音道:“莫要着急,不管凌炎他是否遭毒手,我们都不能急着现身。得抓紧找机会通知外面的天罡仙他们才行。” 说话间,凌青已经念诀,感应留在炎火山腹内的应声虫,但相隔太远,又不敢声张惹魔教注意,只好强行搜寻,缓缓查找应声虫的方向。 魔教妖后见到司马承祯,讶异一声,又瞧了瞧其手中的碧水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仙师的弟子,你师父他和太清门素来不和,你怎么会反而出手相助呢?” 司马承祯面色倨傲,毫无畏惧,只是回头看向凌白,道:“道友,你刚才说发现了妖人的踪迹,让我们先来围剿诛杀,怎么转瞬间你师弟会命丧在他们的手中?” 宁枫一惊:“什么?竟然是凌白通知的众人,为何他不让大家谨慎行事,反而如此冲动呢?”虽说众人皆是各门各派的翘楚,但此刻和妖后等人为敌,却一丝胜算也没有。 凌白喘息不止,恨恨道:“我只是查探到了一丝异样,才通知大家,没想到你们刚走,这妖人便御风回头,以七杀刀瞬间杀死了凌炎师弟,还抢走了师弟的尸体。我身为天罡仙大弟子,怎能让魔教的人在昆仑山上如此放肆作为?” 说话间,凌白面上青筋暴跳,身躯颤抖,显是愤怒之极。 白天公哈哈大笑,随后长袖一抖,飞出一物什,冷道:“原来还想附身这小子身上,去诓骗一下太清掌门,现在看来不行了。你要这尸体,便拿去吧。” 第264章 龙脉(2)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尸体从其袖中滑落而出,身上着有太清道服,大大小小的竟布满数十个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外翻,可怖之极。而其面色铁青,双目圆睁突起,显是被人在一瞬间击杀,还未来得及叫出声。 凌青、凌玄、凌黄三人终于按捺不住,齐声惨叫道:“凌炎!”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知晓再难隐藏身形,便同时御风而出,挡在一时失去理智的凌青三人前方,以防魔教妖人突然出手伤人。 妖后李夜姗咯咯笑道:“宁枫,我找你找了好久了,还以为你早已经离开了呢!” 宁枫心头怒极,又看了一眼群妖中的秋泠仙子,她自经历过弱水渊底的事情,似乎对宁枫生出别样的感情,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反而道玄一喜,稚声叫道:“宁枫哥哥,宫雨儿姐姐!” 道门弟子中立时就有人大叫:“你果然是魔教的奸细,是不是你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这才让魔教妖人偷袭得手的?” 宁枫冷笑一声,这些弟子们明明心中惧怕,却还要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不去理会,冷道:“你如此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利用我找到龙脉之极吗?为何要出手滥杀无辜?” 妖后咯咯大笑:“无辜?这天下间有谁是无辜的?”面色异样,随后又朝身后问道:“黑水殿主,他们曾是你的徒子徒孙,你说他们是无辜的吗?” 一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笑道:“无不无辜我不知道,不过若是扰乱神门大计,便是该死!”赫然正是从弱水渊中逃出的玄飞泽。 凌白、凌青等人虽未见过这师叔,但也曾经听过门中长老王仙卿曾有一侄儿叛出太清门,加入了魔教。此刻听其语气,自然便是他了。凌白厉声一呵,道:“魔头,凌炎他和你也算是同门,你怎么甘下此狠手?” 玄飞泽冷笑一声,道:“同门?你这小娃娃可莫要胡说,老夫早在五十年前便不是太清门的人了!” 凌白怒道:“无耻之徒!”说罢赤手运灵,嗤嗤声中,竟握出了一道三尺长的气剑,白芒吞吐,杀气如波浪翻腾。他大喝一声,朝玄飞泽斩了过去。凌青等三人担忧师兄安危,也一齐出手。 刹那间,天罡仙的四位高徒同时运出毕生绝学,朝曾经的太清门前辈攻击而去。一时周遭灵光纵横,飓风呼啸,仿佛那充沛的自然力量也被瞬间调起,涌入四人的手中。 玄飞泽哈哈一笑,面不改色,只是随后挥出一道气剑,若有似无,只在刹那间,便当空爆出万千的光波涟漪。 轰隆! 众人脑中一震,尽皆骇然。凌白四人低声惊呼,鲜血四射,同时在空中翻出数个跟头,飞出数丈之远,重重地摔落在那四处纵横的不死根须上。 只是一招,便将四位地之道的太清高手打成了重伤。这黑水殿主的修为当真可怖,怪不得可以列入魔教五殿主之列。其余道门弟子心头惧怕,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宁枫凛然,急忙御使洞天术,将四人一一扶起,运灵疗伤。好在伤势虽重,却并不在要害,无性命之忧。但玄飞泽刚才那一剑,飘忽鬼魅,似乎凭空而出,又凭空消失,威力极其惊人,如果他想要了几人的性命的话,绝非难事! 看来,他还是顾念了同门之谊,手下留情了! 忽听司马承祯淡淡道:“这就是太清门中的无上术法,太始无有剑吗?” 太始无有剑!众人齐声惊呼,宁枫也豁然想起,此剑为太清门镇派之技,更是号称天下第一气剑,更在五岳剑宗的紫气东来,和游仙山的碧水剑之上。传说这剑法绝不能依托灵剑,仅仅凭借自身修为感应天地灵力,所以修炼极其困难。千年以来,太清门中能够练成的,也不过区区十人。 想不到这玄飞泽早早叛出了太清门,却成为如今天下间除了天罡仙、王仙卿之外,第三位掌握太始无有剑的人! 玄飞泽哈哈笑道:“正是,你这小娃娃既然是王纬玄的弟子,想必也修了极厉害的气剑,不如跟我较量一番!” 司马承祯高傲之极,从来不将天下修灵之人放在眼中。此刻明知修为有所不敌,仍冷道:“求之不得!”说罢募的挑起手中碧水剑,一股磅礴之极的水属灵力荡漾飘散,溢满整个空间。 玄飞泽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可惜太笨了点,明知道太始无有剑法可以吸纳天地之灵,你还不收敛聚炁,岂不是找死吗?”说话间,已是当空虚握,在掌心形成一个无形涡旋,宛若巨兽之口,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妖后李夜姗等人静立观看,面带笑意。 玄飞泽被囚禁弱水之渊数十年,整体吞食那太极鱼,修为大涨。原以为此次出手,当再无敌手,想不到碰见这游仙山的少年,竟不能一举击溃之,心头惊讶,更起好胜之心。当下催动无有剑旋,呼呼飞转,不过片刻,已是将无有剑灵运至极致。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剑光纵横,却又看不分明,感应不到,难以防御。 道门众弟子失声惊叫,连连后退。 公孙玲珑见司马处于下风,心头焦急,翩然跃身上前,道:“你好歹也是前辈,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便欲舞动剑器,但方一开始,便觉自己的灵力呼呼飞泄,无影无踪,她心头一骇,竟连一招也使不出来。 司马承祯淡淡道:“玲珑,你不是这人的对手,快让开!” 虽身处危险之中,但公孙玲珑听到司马关心自己,大为欢喜,笑道:“你终于肯担心我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呢……”话还未说完,便已见到司马面色涨红,周身经络似决堤的江湖一般,涨大了数倍。 玄飞泽微笑道:“游仙山的碧水剑吗?徒有虚名而已……”突然其面色一惊,手掌中竟忽的出点点碧光,转瞬扩散。他惊叫一声,不再迟疑,猛地朝司马承祯当头劈了下来。 宁枫救人心切,大喝一声。募的召出九鼎,环绕周身。那九道灵力已与其休戚与共,融为一体。此刻自动汹涌而出,形成气墙,护在司马之前。 九灵中以坤地厚重,防御一切,又有兑泽精奇,陷没万物。两者合二为一,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防御术法。 玄飞泽手中的无有剑气于半空中呼啸凝聚,纵横当场,无数不死根须被剑气划过,倏然而断,嗖嗖声中连续击打在洞穴石壁上,一时飞石迸裂,地动山摇。 此刻司马承祯面色苍白,像是到了极限。眼见无有剑气快要袭来时,他却口中叫了一声:“破!”垂下的双手蓦地一挥,那硕大的剑气竟瞬间如星云水光一般,迸散而出,化为无数气芒,萤火一般渐渐黯淡下去。 残存的剑气也被宁枫的九灵汇聚而成的气墙尽数挡下,缓缓消散。 宁枫心头一喜,游仙山碧水剑果然名不虚传!他在三年前就曾见过,此剑法深得水木双灵之妙,柔韧无比,绵延不绝。司马刚才定然是趁机将碧水灵力汇入对方的太始无有剑中,在其剑芒形成之后又转瞬抽离,这才减弱了这天下第一气剑的威力! 玄飞泽这一击虽未成功,但众道门弟子已被其恐怖的修为所摄,再难生出反抗之心。趁着魔教妖人惊讶之际,不少人大喊大叫的御风飞起,欲从那头顶的通道逃离。 便连灵隐宗的风苑也踏足升空,香袖在空中猛地甩动,掀起阵阵腾空旋风,助众人逃脱。 便在此电光火石之间,忽见妖后李夜姗手中绽放出一道翠色的光芒,从中逸散出无数碧绿的丝线,汇聚入不死树须之中。转眼间这些树须仿佛变成了活物一般,快速生长,又似一条条灵蛇,嘶嘶蹿腾,在那通道出口处竞相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任是众人刀砍剑斫,也破不开这坚韧无比的树须之网! 各道门弟子见逃脱无望,又怕被树须缠中,活活勒死,急忙又俯冲向下,合拢在一起,背后石壁,满面都是惊慌惧怕之色。 而众弟子的前方,却有宁枫、司马承祯、公孙玲珑、风苑等人挺身而立,毫不退缩,宫雨儿和灵瞳师姐并肩在后,不时查探众人的伤势,又时刻警惕妖人偷袭。 眼见那碧绿光芒缓缓回到李夜姗的手中,形成一古朴的青铜壶,赫然便是长生炼气壶。宁枫对此壶熟悉之极,此刻一见,顿时愤怒难挡。 白天公走出来,手中七杀刀聚散离合,发出淡淡的星芒,宛若寒冰一般刺入了众人的心脉,吓得不少修为较低的道门弟子不敢动弹。他阴鸷目光在宁枫等人的面上扫视了一圈,笑道:“神后大人,不必再戏弄他们了,赶紧把这小子身上的阴珠炼出来,镇压这龙脉要紧!” 宁枫闻言如坠冰窖,他虽然强自撑着,但面对魔教中的三大绝世魔头,也不由生出馁意惧怕。想到今日不仅天下道门的新生力量有可能要全军覆没,更有甚者,这关乎神州气运的龙脉之极要被魔教操控。不知此后,世间要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正想要奋力一搏时,突听一女声传至耳边:“宁公子,勿要冲动。先拖延一下世间,待会儿自有救兵前来!” 宁枫心头剧震,几乎惊叫出来,胸膛直跳:“风苑!” 第265章 龙脉(3) 刚才众道门弟子想要从通道逃脱,却无一人成功。而凌青的应声虫也因为距离太远,灵力难以到达,而无法前去报信。此间还有谁能通知地上的天罡仙众人? 即使师兄他们发现了异样,想要救援,可是一时之间,又怎能找到这里的所在?待他们掘地三尺,恐怕魔教的阴谋早就成功了。 宁枫疑惑,想要细问,但无论怎么传音,却得不到回应。耳边传来嘤嘤的灵力流转之声,他回头一看,妖后李夜姗已是泪影神镜和长生炼气壶两大神器在手。他豁然惊醒:这神镜奇力非凡,可以映射万物,万一传音的内容被其截,那可不好了。 虽然不知风苑为何如此有信心,会有人前来救助。但宁枫仍抱有一丝希望,脑中灵光一闪,忽的上前道:“且慢!” 妖后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宁枫浑无惧色,淡淡道:“妖后,你筹谋了这么多年,先是在十几年前不惜放出长平古战场的冤魂炼取阴珠,和天下正道为敌。十几年后又利用秋泠妖女,对我屡出奸计,最终找到了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帮武皇镇压李氏的龙脉吗?” 妖后闻言妙眸一动,竟是停下手来,道:“武则天?我神门大计,岂能为了这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宁枫暗道:“果然!”大声奇道:“你魔教虽为邪道,但与我玄门算是同宗同源,为什么要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妖后怔了怔,竟漾起一丝惨笑,道:“为什么?”募的嘶声道:“武则天那厮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唯有李氏王朝才是我神门的最大敌人!” 宁枫闻言,心中讶异,李唐王朝虽然对魔教屡次镇压,但武皇的手段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妖后为何单单如此痛恨李氏,不惜让武皇得利?看来其中还有隐情。 待欲追问时,玄飞泽淡淡道:“小子,你虽与我有脱困之恩,但事关神门大业,却也不得不牺牲你了。神后大人,快些将他吸入壶中,不能再拖延!” 妖后李夜姗黑眸复转冰冷,刚才那些许失态已消失不见,淡淡道:“宁小子,其实你早应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生生被妙应仙帮你续了命,也该满足了,快到壶里来吧!” 话音刚落,长生炼气壶陡的腾空飞旋,绽放无上碧光,连周围的不死树须都被其吸引,竞相缠绕上去。眨眼之前,树须交织成网,仿佛将炼气壶生生扩大了数十倍,几乎占满了洞穴的一半。 宁枫两眼一黑,神识轰然嗡鸣。仿佛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自丹田中突然生出,绕着定灵珠游走几周,吞食吸纳,竟连九鼎也不是其对手。片刻之后,邪力已侵入了宁枫的奇经八脉,渐渐迫至泥丸。 一旦邪力进入了神识,他便要彻底的沦为行尸走肉,被长生炼气壶所操纵。 身后宫雨儿花容失色,募的挣开灵瞳师姐的手,哭泣惨呼道:“宁哥哥,不要……”还未冲近五丈之内,便被碧绿的气浪击中,如断线纸鸢般跌落飞后。灵瞳师姐将其接住,心疼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一旁的司马承祯也大喝一声,长袖翻涌,生出一道冰凉的碧水之灵,自百会、神庭二穴汹涌进入宁枫经络之中,与那邪力死死相抗。同时叫道:“天下间只有你配当我的对手了,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得司马灵力相助,宁枫终于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口中惨笑道:“妖……后,你当真以为这里……就是龙脉了吗?” 妖后冷笑一声,道:“宁小子,你还想拖延时间吗?此地是你依据太清真诀才找到的,怎么会不是龙脉?”话虽如此,手中动作却慢了下来。 宁枫喘息道:“当年师父费尽了心智,才将龙脉藏匿起来,连师兄天罡仙和师叔王仙卿都找不到,我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寻到这里呢?” 提及王仙卿之名,玄飞泽突然面色一动,却不说话。 妖后终于神情微变,惊疑万分:是极,堂堂妙应仙设下的奇门之局,即使因火山爆发被破掉,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让这小子找到,难道这里确不是龙脉? 念及此,下意识地低头扫望,透过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不死树须,可见深渊直通地底,黑暗幽邃,令人恐惧! 李夜姗募的惊醒,目光一冷: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了,无论是从地形,还是从属性、位置来看,此地都是李氏龙脉无疑。 当下重新催动长生炼气壶,四周的树须蜿蜒舞动,将宁枫缠绕起来,送至高空。而从其体内,一股深碧色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入壶口之中。 随着炼气壶的不断运转,空中隐隐传来冤魂的哀嚎惨叫,可怖之极。众人听入耳中,只觉身体仿佛承受这万剑穿过,剧痛难挡。 宫雨儿自刚才的那一击,便已受了伤,此刻见宁枫之状,焦虑痛哭,却被灵瞳师姐制住经脉,不能上前。 其余人也都骇然失措,唯有司马承祯不顾伤势,御剑四下劈砍,却动不了长生炼气壶分毫。这从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五行神器,竟合群道之力,也奈何不了。 眼见冤魂之力渐渐从宁枫体内抽出,汇入壶中。李夜姗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还说这里不是龙脉,除了这天地灵力聚集之处,还有什么地方能生出不死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刻无数如灵蛇一般的不死树须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的炼气壶形。反而露出那中央的巨大的树根,粗逾十数丈,宛若通天巨蟒,从地底极渊直通地表,化为昆仑圣木。 一时众人既惊且骇,都震慑于不死神木的千仞之形,呆立当场。 宫雨儿趁着妖后失神之际,蓦的挣脱开灵瞳师姐的手掌,纤体玉立,青丝之间的幻玉凤簪大放光华,发出无数尖声嘶鸣,仿佛有千万只凤凰齐聚在地穴之中。 口诀源源流出,碧绿、赤红、金白……一朵朵火焰在空中如莲花一般绽放,发出奇彩绚烂的光芒,直直朝连接长生炼气壶和宁枫的那些树须撞了过去。 火光漫天,入眼皆赤。坚韧的树须竟瞬间燃烧起来,熊熊吞吐,眨眼间便蔓延到了壶体之中,形成一个大如日轮的火球。魔教众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扑灭身上火势,便连一些躲藏在石壁之侧的道门弟子也呀呀呼叫,手忙脚乱的拍打。 此间众人皆是修灵高手,最弱的也有地之道小乘的修为,但无论是祭起护体气罩,还是召唤水灵术法,竟无一奏效。片刻之后,黑烟漫漫,焦臭难闻,竟有十数名道佛弟子被烧的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哈哈,峨眉派的幻玉凤簪,果然非同凡响!” 黑烟迷蒙,浓雾惨淡,无数或焦黄,或惨绿的树须如毒蛇飞舞,十分骇然。众人惊悸之时,突有一郎朗之声刺破耳膜,如平底惊雷,振聋发聩。 紧随着话音的,便是一阵磅礴浪涛,冰寒刺骨,仿佛从地底深处突然涌出汹涌的洪水一般。刹那之间,炎火寂灭,地穴又转暗淡,唯有长生炼气壶和不死树须网,悬浮在半空中,发出碧绿刺目的炫光。 妖后李夜姗呵呵一笑,道:“恭喜黑水殿主,被囚禁四十年,修为更胜往昔。只是本后从未见过这一招,不知叫做什么?” 玄飞泽笑道:“神后大人不知道并不奇怪,此招是我被囚禁在弱水之渊中无意间所创,名字便叫做‘三千弱水’。” 妖后点点头,赞许道:“峨眉派所谓的镇派至宝幻玉凤簪,乃是上古时期取无数凤凰之炎炼制而成,变化多端,非一般水灵可以相克。世间恐怕也唯有你的三千弱水可以做到了。” 玄飞泽哈哈大笑。一旁的白展元却面色不愉,他在魔教之中生性嗜杀,向来除了神帝神后之外谁也不服,想不到今日却被黑水殿主抢了风头,当下冷笑道:“区区凤炎而已!本殿只想知道,为何玄殿主刚才灭火时,顺手还救了道门的这些废物,难不成在弱水渊底关了这么多年,已经变得菩萨心肠了吗?” 司马承祯、宫雨儿等人一怔,方才回过神来,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感激之色。这魔头虽然叛师灭祖,但总算还有一丝人性。 玄飞泽听闻白天公挑拨之语,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这些弟子虽是废物,但一时却杀不得。” 白展元露出不屑神情,刚欲反驳。妖后却笑着问道:“哦?为什么?” 玄飞泽淡淡道:“我神门寻找龙脉之极,除了消灭李氏的王气之外,还要扰乱天下,为神门崛起作准备。一旦李氏龙脉消亡,我们敌人便只剩下武则天和道门了。若是武则天知道这个消息,必然再无顾忌,大肆诛杀玄宗修灵人士。那时天下间道佛之战一触即发,神门便可从中获利。但是这消息由我们神门说出来,却不太可信,唯有这些道门弟子才是最佳的信使。” 妖后咯咯娇笑,显是欢喜已极。突然玉手虚握,黑光如蛛丝一般从中逸散而出,汇入了长生炼气壶中。一时鬼哭神嚎,邪芒乍现。宁枫的脸上更是痛苦难挡,周身踌躇,丝丝黑绿气息布满经络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泥丸宫移动而去。 “宁公子,只要将你炼化,得到了古代四十万冤魂的力量,必然可以一举击破李氏龙脉,那时天下大变,拨乱反正,神门大兴,指日可待!” 身后魔教众护法弟子齐声应和,声如鼎沸,震乱九霄,便连巨大的不死树也被磅礴音浪冲击的簌簌发抖,低沉嗡鸣。公孙玲珑、风苑、灵瞳师姐等道门弟子一时都忘了恐惧,睁大眼睛看着灼灼生光的炼气壶,呆若木鸡,脑中空白。唯有宫雨儿撕心哭泣,却身受重伤,话到嘴边已然成了呜咽。 当是时,众人身处地底深处,不死树下,俨然与外界隔绝,进入了另一方世界。魔教众弟子摩拳擦掌,心头激动澎湃,好似魔教复兴的日子近在眼前。而道门弟子却愁云惨淡,满面畏缩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 “轰……轰……” 突见那巨大的不死树根剧烈震颤,头顶上隐隐有迸裂雷霆之声。妖后等人眼见大功告成,不允许有任何异变,当下心中凛然,停下手中动作,运灵查探。 灵瞳师姐、受伤的凌白、凌青等人不由心思一动,仿若是黑暗中发现了一抹光亮,激动不已,暗暗祈祷是师尊他们赶到。 白天公性子急躁,第一个按捺不住,御使七杀刀,横空直上,朝那异变的源头劈了过去,同时口中喊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本殿出来?” 第266章 龙脉(4) 地穴上方的异动越来越近,仿佛整个石壁都在剧烈颤抖,无数树须更是如波涛起伏,荡漾摇摆。 道门弟子中突有一人颤抖道:“是师尊他们,一定是他们来就我们了!”惊喜欢欣之意溢于言表。叫声一出,其他弟子诸如陆金龟、朱耀真等人也重新燃起斗志。这些魔教魔头实力虽强,但又怎能敌得过天下道门齐聚? 宫雨儿也心底暗喜,涌出一丝希望。正感应时,又觉眼前闪过一道凌冽白芒,杀气昭昭,紧随着的是一声惨叫。回头一看,那出声的道门弟子竟被日月七杀刀生生击在胸膛,鲜血四溢,骨骼、筋脉也尽数断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嘿嘿,那些牛鼻子老道是不可能来救你们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众弟子心有戚戚,不敢回应。 司马承祯募的站出身来,呵道:“魔头,不需道门前辈来此,我对付你就足够了。”身后公孙玲珑闻言生怕白展元又突然发难,心底焦急,忍不住道:“司马,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会是……”本还欲劝解司马承祯,但一想到对方的性子,索性撑起身体,并肩站立于侧。 在刚才的轮番战斗中,道门弟子大部分都受了伤,其中以司马承祯、宫雨儿为甚。而且即使他们没受伤,也不会是白金殿主的对手,公孙玲珑偷偷看向身旁男子那如刀削斧琢般的面孔,一时竟觉毫无惧怕之意,只想:“哎,就这般和他一起死了,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以为再也不能躲着我了。” 当下竟闭着眼睛,感受着前方那汹涌而来刀气杀意,千丝万缕般划过衣衫、肌肤,身体四肢也慢慢变得僵硬。 周围风苑、宫雨儿等人救之不及,口中惊叫。便在七杀刀刃距离司马承祯不过寸许的距离时,头顶上却忽的轰然一阵巨响,乱石迸裂,尘土飞扬。白天公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一股沛然之力瞬间在自己前方聚集,转瞬化为一道无形气刀。叮当声脆响之中,白天公喉中一甜,臂膀上更是一麻,他心下凛然,急忙收回七杀刀,回到魔教阵中。 众人只觉此招如此熟悉,惊讶中受伤的凌青叫道:“太始无有剑,是师尊,师尊来了!” 宫雨儿、司马承祯等人抬头一看,不死树干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小的通道,其中灵光乍现,蓬勃而来。 妖后李夜姗既惊且骇,这龙脉之极的所在乃是当年妙应仙以奇门遁甲术藏匿起来的,极其隐蔽,太清掌门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难道他也学会了太乙三式吗?念头刚起,便又否定,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将长生炼气壶收回阵中,由魔教弟子护在中央,随即冷笑道:“本后当是谁?原来是袁天罡,当年峨眉山一别,已有数十年未见了。” 片刻后,一道淡泊圆润之音传来:“李夜姗,当年师父妙应仙慈悲心肠,曾放过你们一干教众,为何今日又要挑起争端?” 李夜姗闻言,咯咯大笑,笑声凄厉之极,直震的众人心理发麻,仿佛有千万只蛊虫在心中抓挠撕咬一般。半晌才突然怒道:“好一个慈悲心肠。这数十年来我神门弟子如过街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只要稍一显露身份,便是你们这些牛鼻子群而攻之,这也叫慈悲心肠?” 说话间,已有数人从通道中缓缓御风而出。道门弟子一看,顿时大喜过望,来人除了天罡仙之外,王仙卿、任真子、王灵妃、梦寒大师等人,更有望月神宗的赤天国师、火羽仙、冰镜,一时道门高手齐聚,各弟子仿佛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神识稍弱的已经瘫软了下去。 天罡仙听到妖后的质问,却出奇的没有应答。对方所言虽有夸大,但也相差不多。当年魔教为恶过甚,虽有妙应仙好心放过,但其他道宗如何能善罢甘休,曾经有十年,各门各派都派出弟子,搜遍了九州大地,只要发现魔教弟子的踪迹,立马格杀勿论。 太清门虽碍于妙应仙的吩咐,不会出手,但其实有此心者也不在少数。后来天罡仙淡泊归隐,不问世事,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此。 王仙卿心头对魔教厌恶之极,怒声道:“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还用讲什么承诺道义?师兄当年答应放过你们,老夫可从来没答应。” 妖后大笑,厉声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吗?果然是无耻之极,既然如此,那今日神门也不用顾忌那许多,便让你们瞧一瞧女娲氏长生炼气壶的的力量!”说罢口诀如潮水般涌出,那碧光又陡的爆发,呼呼飞旋。 宁枫此刻已经被树须紧紧缠绕,仅露出一张脸,黑气浮现,神智全失。 宫雨儿泪眼迷蒙,从灵瞳师姐身侧走出,拜倒在地,道:“天罡仙,各位师叔师伯,求你们,救救宁枫哥哥!” 梦寒大师心中一紧,险些落下泪来,募的御风而下,将雨儿搀扶起来,随即喂其丹药,渡灵疗伤。 天罡仙道:“雨儿师侄不用担心,除魔卫道乃我道门职责,更何况宁枫他乃是贫道的师弟,更是太清门人,贫道怎么会见死不救!”其言一出,不少人都隐隐惊讶,天罡仙此言已经承认宁枫的身份,看来再无疑虑。想到妙应仙曾经的风采,各道门更添斗志,纷纷出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仙卿大声道:“各位同道,如今之计,是要阻止长生炼气壶,千万不能让宁枫他落入魔教之手。”除了天罡仙之外,任真子、王灵妃、梦寒大师齐声应喝,纷纷御灵和炼气壶相抗。妖后修为虽强,又身负神器,但又怎能和如此多的道门高手对敌,瞬间落于下风! 魔教其它高手心中犹豫,想要上前帮忙。但望月神宗和赤天国师又虎视眈眈,环伺在侧,随时都又可能出手。一时竟落的骑虎难下之境。 僵持之间,凌青、凌玄等人颤巍巍站起,拜倒在天罡仙的面前,哭泣道:“师父,凌炎师弟他……” 天罡仙面色一动,露出一丝悲切神色。旋即身形一闪,竖起手指,雷霆激射,正是太清门的神技天罡指。白天公猝不及防,连退数步,才堪堪消解了对方气势,心头更骇。天罡仙也不追击,只是抱起凌炎的尸体,抚摸着其头颅,哀叹一声。 当年妙应仙封了太清真诀之后,天罡仙便索性打破掌门只收三徒的规矩,一下子收了五名徒弟,分别传授五行术法。十几年来,名为师徒,但其实早有父子情分。此刻见爱徒惨死,心底怎能不悲伤? 其余道门弟子见状,也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天罡仙正欲将凌炎尸体收入乾坤袋中,待回到太清门再行安葬。突然咦的一声,掀开其破碎的衣衫,见到皮肤上的伤势纵横七八,密密麻麻,仿佛在瞬间被万剑击中一般。但偏偏受伤不深,只有几处深达脏腑,不像是剑器造成。 他心底惊疑,回过头淡淡问道:“凌炎他是怎么死的?” 凌青、凌玄、凌黄三人疑惑:当然是魔教的人杀死的?但看到师父表情,似乎另有蹊跷,当下齐声道:“是凌白师兄发现的,定是魔教妖人所伤。”凌青回头,想让凌白叙述其中详情,却见到师兄面色惨白,神情僵硬,竟似有些发抖。 天罡仙一见之下,心头了然,道:“凌白,你师弟他……是怎么死的?”言语中也有些异样,似乎一时难以接受。 凌白沉默不语,正在凌青等人奇怪之时,却忽听司马承祯冷冷道:“还需要问吗?他正是被你们太清门的无有剑所杀,这些伤口就是明证!” 凌青三人大吃一惊:“太始无有剑?!”募的心中怒极,想不到凌炎师弟竟是死在玄飞泽的手上,这魔头不念曾经的同门之谊,出手如此狠辣?当下义愤填膺,便欲叫骂。 却见天罡仙叹了口气,道:“凌白,你和魔教的人接触有多久了?” 此言一出,众道门尽皆惊呼,不知天罡仙何出此言,难道是太清门中竟出了叛徒? 凌白沉默片刻,忽的抬起头,恨恨道:“师父,你不用责问我。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加入太清门,却只能学习金灵法术,真正的镇派术法天罡指、无有剑却一招也学不到?” 凌青失声道:“师兄你……” 凌白出言打断,道:“凌青你无需多言,你不是也曾多次跟我说,想要学习无有剑术吗?”凌青不由哑然。 天罡仙面色复转淡然,仿佛无悲无喜,道:“太清门术法博大精深,更有升玄祖师、妙应仙等人潜心精炼。虽各有妙用,但其根基不过是你们日夜修炼的凝心法诀、太清口诀而已。待你们修为足够,无有剑术不过是信手拈来,何必急在一时?” 顿了顿,又道:“凌白,你偷学剑术,也就算了。但为何要出手害死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 凌白神情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间,忽听一旁的风苑冷道:“我看他不仅害死了师弟,还准备引我们这些年轻弟子前来地穴,准备让魔教一举击杀,彻底让道门后继无人。” 宫雨儿、灵瞳师姐、公孙玲珑闻言齐齐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细细一想,却又觉得其中无不映证。本来众弟子都在山中寻找火山异变的踪迹,是凌白、凌炎二人将众人召集起来。后凌炎无故身死后,更是凌白说出魔教妖人的踪迹,领着众弟子前往追击。 风苑又道:“若不是我在地缝闭合之时将此地的所在以风之术传出去,恐怕今日魔教的计谋已经成功了。天罡仙师伯,你可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第267章 龙脉(5) 直到此刻,魔教众人方才明白为何天罡仙等道门高手能够找到这里,原来竟是风苑的缘故,纷纷怒骂。李夜姗、白天公等魔头更是后悔不已,暗暗自责。 当年阆风仙风流潇洒,尤其擅长“风鉴”之术,即仅仅凭借风声,便能知晓千里之外的事情。他后来和灵隐宗颇有关联,又与苏千香暧昧不明,将此术传给她实在太过平常。怪只怪魔教众人志得意满,一时大意,才让风苑在千钧一发之际通知了道门众人。 此时风苑对天罡仙出言不逊,凌青等太清门弟子皆隐有怒色,但心中自知理亏,又加上师尊并无表示,当下恨恨一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千香于半空之中正与妖后、长生炼气壶对峙,闻言也冷哼一声,稍一失神,便被无数碧光侵袭而来,她心头凛然,急忙运灵抵抗,不敢再有懈怠。 不多时,道门众高手破开的通道竟又神奇的闭合起来,地穴之中仅余长生炼气壶发出的碧光闪烁,无数丝缕茎须飘动摇摆,看起来甚是骇人。 除了刘少升、霹雳真人、赤伯等洞天高手忙着查探弟子伤势之外,道门有任真子、王灵妃、梦寒大师、苏千香和太清门长老王仙卿正苦苦和妖后李夜姗僵持。众高手越斗越是心惊,此间五人无一不是各门各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是在天下间也可以排进前二十之列。竟然合力也奈何不了一人,一时无不骇然欲怒,身后道门弟子更是惊讶异常,刚才的兴奋激动也慢慢消散。 如此僵持下去,孰胜孰负,还未可知。 天罡仙道服飘动,灿然如水的眼睛看着那粗大的不死树根,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是回忆着什么。凌白见师尊略略失神,其他高手又被妖后缠住,当下冷冷一笑,募的冲天而起,手中灵剑怒芒而出,朝任真子等人劈了过去。剑光未至,他头也不回,朝魔教众人冲去。 众人大吃一惊,万没料到凌白竟不求天罡仙原谅,反而是朝本门中人再次下手,看其身形,想来是准备彻底叛出太清门,加入魔教了。 若是平时,任真子、梦寒大师等五人中的任一个也不会惧怕凌白的剑法,但此刻情势非常,绝不允许有一丝差池。况凌白也不知从哪儿偷学来的无有剑,趁着地穴中能量沛然,灵力纵横,竟威力不俗。刹那间万千如针雨般的无有剑光朝五人飞啸而去。 众高手不由心神一荡,手中灵力弱了几分。妖后见之,咯咯一笑,募的催动长生炼气壶,绑缚着宁枫,如山岳一般朝此方撞击过来。 任真子不愿伤及宁枫,急忙撤招,但炼气壶来势极快,他只觉喉头一甜,口中鲜血喷洒。被其护在身后的王灵妃娇容失色,急忙飞过来将其扶起。梦寒大师、苏千香也脸色煞白,飞身退后。 宫雨儿此刻泪雨滂沱,想要上前却突破不了绿色光罩,其心神剧颤,不再哭喊,只是心底暗道:“宁枫哥哥,若阎王终于要来收你的魂的话,我即使拦不了,也绝不会让你在路上孤单。” 当是时,突见无数道比之前更为炫目的光芒从万千树须缝隙中穿梭而过,合而聚为一道闪烁的剑刃,轰的一声击在魔教群妖之中。白天公、玄飞泽大为凛然,急忙后退,饶是如此,仍有十几名妖人被瞬间劈中,骨断筋折,断气当场。 王仙卿白须飘舞,满脸厉色。脚下白雾升腾,眨眼间已将凌白提在手中,大喝道:“太清圣门,岂容你这等叛徒!”一掌击在其胸膛。 天罡仙阻拦不及,叫道:“师叔,不要!”但为时已晚。凌白满脸骇然,不可置信的神色。瞬间衣衫尽碎,筋脉断毁,眼中的生气如洪水一般流逝,很快呼吸不再,只余下那震惊的表情,狰狞不堪。 王仙卿一把将其掷了下去,连连撞断数十根树须,落入地穴深处,消失不见。随即怒道:“怎么,这等欺师灭祖的叛徒,难道老夫杀了有错吗?” 天罡仙无法应答,一日之间损失了两个亲如父子的徒儿,饶是其心性淡泊,也不由得面色惨然,仿佛一下子老了十余岁。 任真子、王灵妃调气凝息,伤势稍复,劝道:“袁掌门,王长老,此间阻止妖后要紧……”说话间,已剧烈咳嗽起来,显是伤势不轻。 李夜姗翩然跃于半空,黑衫舞动,姿容绝代,令人莫可逼视。只是雪白面庞上映照了碧绿光芒,带着一丝邪魅气息,颇为骇然。她俯视下方众人,想到自己一人,便击退了道门数名绝世高手,这等伟绩,连当年神帝也未曾办到过。 一时心头大快,咯咯笑道:“想阻止神门大计?本后有女娲氏的木灵神器在手,你们有谁能阻挡?” 道门众人被其气势所摄,竟说不出话来,一时个个眉头深锁。年轻弟子们更是胆战心惊,等着天罡仙等道门领袖发号施令。 天罡仙也不着急,缓缓走上前,朝不死神木另一侧拱手道:“国师大人,难道神宗便任由魔教胡作非为吗?” 众人闻言一惊,这才想起此间还有赤天国师在此,身为天下间仅次于天地仙师的高手,说不定唯有她才能和妖后抗衡。一时群道将目光转向陈硕真,满脸期冀神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妖后眉目一动,暗想:“据说陈硕真乃凤凰转世,修为非同凡响。但她一直从旁观战,却不出手,看来也想趁机削弱道门的实力。当下咯咯笑道:“原来是赤天国师,本后一时未察,还望恕罪。” 陈硕真面色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尚未说话,却见“火羽仙”羽人炽悍然站了出来,对国师拜道:“宗主,魔教为非作歹,乃天下之患。一定要斩尽杀绝才行。” 他因爱徒惨死,对魔教深恶痛绝。此刻秋泠仙子这个仇人在场,更是难以遏制。他数次想要上前相助宁枫,却都被国师暗中拦了下来,此刻斗胆进言,已是忍无可忍。 白天公等人嘿嘿一笑,道:“火羽仙还是这等火爆脾性,你的徒儿可是五岳剑宗的人害死的,莫要怪到我们神门头上。今日只要我们合力,便可将天下道门尽诛杀于此。这等大好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说话间阴厉双眼在群道身上扫来扫去,显是随时准备动手。 一时众人的目光尽数汇聚在赤天国师身上,她修为之高,除了天罡仙等寥寥数人,无人可比。道魔两派相互僵持不下,此间局势已尽由她掌控。 陈硕真身形隐在摆动的树须之后,突然问道:“袁掌门,听说这不死树根所在的地穴就是李氏龙脉,可是当真?” 群道闻言暗叫不好,原来赤天国师最为在意的,果然还是李氏龙脉。只要李氏皇族就此消亡,天下间便再没有可以威胁到武皇的事情了。至于魔教,来日方长,等天下归一,不足为虑。 妖后李夜姗似乎早意料到此言,呵呵一笑,假意后退停手。暗中却又加快催动炼气壶,只待吞噬了宁枫的鬼魂之力,再排除干扰,便可斩断龙脉。 天罡仙闻言也不惊慌,淡淡道:“回国师,此地不仅仅是李氏龙脉,更是天下龙脉之极!” 陈硕真又道:“那江湖上传闻,太清门消极避世,根本原因乃是秉承妙应仙的遗志,守护李氏龙脉,等待崛起的那一天,又不知是不是真假?” 任真子等人闻言又是大惊,这等隐秘,竟连他们也不曾知晓。天下不少道门、洞天曾经还暗暗责怪太清门,不能领导玄宗,对抗朝廷。此刻才知天罡仙良苦用心,不由又敬又愧! 天罡仙沉默片刻,却不回答,反而说道:“龙脉之极的所在飘忽隐蔽,且随着时间、天气会不断变化,恐怕天下间除了已故的师尊妙应仙之外,无人能探出,又何来太清门守护一说?” 妖后李夜姗冷笑道:“袁掌门这一番推辞可不太高明,你的小师弟宁枫不到一日就已经找到了,你修行于昆仑山近百年,会不知道吗?” 王仙卿怒道:“宁枫他有师兄妙应仙的遗物,知晓龙脉又有什么奇怪?你这妖女莫要血口喷人!” 李夜姗大笑道:“是不是诬陷,国师慧眼如炬,自会分辨。倒是你枉称太清妙才,不仅护不了自己的侄儿,门下更是屡出叛徒,真是可笑!” 宫雨儿、司马承祯等年轻弟子虽不知道数十年前的往事,但见玄飞泽面现异样,不敢直视,又想起他之前所使的太始无有剑法,心中早已猜到了几分。 王仙卿闻言勃然大怒,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沾染白须。他自来重视门派声誉,但自己侄儿却叛门入魔,此乃他一生的耻辱和憾事,此刻急火攻心,顿时伤势又加重几分。 天罡仙顾不得那许多,仍道:“难道国师真的要相助魔教,剿灭天下道门吗?” 第268章 龙脉(6) 赤天国师淡淡道:“袁掌门,你昆仑山数十年来守护李氏龙脉,妄图谋反,此事贫道一定禀告武皇,依罪论处!”其言虽无情绪,但群道听在耳中,仍不由遍体皆寒。 太清门素为道门领袖,若真的被武皇治罪,那天下道门恐怕凶多吉少了。 羽人炽见宗主如此反应,大为不忿,他在望月神宗内向来谁也不怵,但对于行踪神秘的赤天国师,却一直十分畏惧,不敢反驳。倒是冰门嗣主冰镜,幸灾乐祸,呵呵冷笑。 群道心头一沉,陡然若跌入谷底。赤天国师果然还是将道门视为心头大患,不惜在这等大好机会面前放纵魔教。如此一来,不仅天罡仙等人不得援助,更有甚者,望月神宗等人恐怕会随时出手偷袭。 这般,道门束手束脚,更难发挥实力。 李夜姗闻言大喜,忙道:“国师大人真乃女中名士,只要和我神门一道,定可将这些牛鼻子斩尽杀绝。今后李氏龙脉一断,武皇的江山千秋永固,国师也当是万古第一功臣……” 话音未落,忽听陈硕真怒斥:“住嘴!”在各人惊诧时,又冷道:“你等祸国殃民的妖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武皇乃上天佛祖转世,江山自当代代流传,又何须假手你们这些邪魔歪道?” 天罡仙、任真子等人听之,忧喜参半。心想今日即使望月神宗作壁上观,但总有一天,道佛将有一战,那时为祸,恐怕比此刻更甚。 魔教众弟子面现尴尬,纷纷怒骂。妖后李夜姗一向狠辣算计,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但闻听国师之言,也忍不住脸色难堪,半晌才道:“好……好,既然这样,就别怪神门不留情面了!” 宫雨儿盘坐在后,心头焦怒之余,却也隐隐疑惑:“当今天下,明显武皇的势力要远强于李氏,为何魔教要千方百计去斩断李氏的龙脉?”她担心宁枫,脑中昏沉,一时难以想明白。 赤天国师突然转头,对天罡仙等人又道:“袁掌门、任道长、千香仙子、梦寒大师……”接连点了太清门、五岳剑宗、灵隐总、峨眉派等道门大派的名字,续道:“诸位都是道门翘楚,不世出的仙人,今日却被区区妖人逼迫至此。只要你们推选贫道为道门神帝,我望月神宗必将倾尽全力,诛灭魔教。” 妖后、白天公等人一凛,大为警惕。而玄飞泽却嘿嘿冷笑,仿佛毫不在意。 果然,苏千香率先冷道:“国师大人一面和佛门暧昧不清,一面又想做着玄宗神帝之位,天下间岂会有这等事情!” 赤天国师毫不介意,笑道:“当年妙应仙声望何等威崇,也主张道佛融合。数十年一过,他老人家的筹谋虽未实现,但已然有了星星之火。唯有道佛合至一处,不分派别,才能让天下永远太平。这点道理,想必天罡仙和梦寒大师比贫道更为清楚!诸位又何必逆势而为?” 峨眉派当年响应妙应仙之令,是神州第一个道佛双修的门派,虽后来渐渐势弱,但梦寒大师却始终尊崇清净佛的教诲。而天罡仙身为妙应仙的大徒弟,更不可能推翻师尊的主张,一时两人沉默不语。 其余诸如任真子、青城洞天、赤城洞天等人,虽心中有不同意见,却不敢说出,生怕激怒望月神宗。 当是时,突有一男子冷冷道:“道是道,佛是佛,两者本就不同,怎能合二为一。”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赫然是游仙山司马承祯,他身为天地仙师之徒,乃天下第一洞天的传人,此言一出,顿有不少同门出声附和不止。 公孙玲珑见司马神采飞扬,不由意夺神摇,抢道:“司马说的有理。道家清静无为,佛门济世修行,两者本不冲突。“说罢又转向任真子、王灵妃二人,略带撒娇道:“师父,你们说对不对?” 任、王两人对视一眼,相互失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娇蛮徒儿所说,也不无道理。 千香仙子紧接道:“司马和公孙二人所言甚是。赤天国师乃天下有数的高手,来做这神帝之位本无不妥,怕只怕神帝当了几天,道门就要全体拜了武皇麾下,剃发为僧了!” 余下道门众人听其说的直白,索性不再惧怕,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想到这些年朝廷对道门的所作所为,十人中倒有九人坚决反对。 赤天国师似乎没料到道门危难之际,尚不受胁迫,脸色一冷,淡淡道:“既然各位坚持,那贫道也不勉强。不过你们双方俱是朝廷的罪人,我望月神宗自当作壁上观,任你们厮杀!” 言下之意,即是坐山观虎斗,欲收渔翁之利! 妖后闻言,不怒反喜,凌空探手,募的将长生炼气壶又高高控在空中,万千树须如灵蛇蜿蜒,绕着壶体不断纠缠盘旋。宁枫的身体被紧紧缚在其中,只露出痛苦面容,青筋暴露,双眼凸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任真子、梦寒大师等人出手欲将其救下,但不想长生炼气壶的力量节节暴涨,又似比开始时强大了数倍。数人合力,便连天地仙师也不敢独自抗衡,却奈何不了这魔门妖后。 渐渐的,众人心底惊慌,涌起一丝绝望之意。难道这妖后的修为当真到了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身后弟子不由将目光投向天罡仙,此刻论及修为,道门中当属他最高。况其身为太清掌门,妙应仙的大徒弟,隐隐中更为玄宗领袖,也唯有他才能逆转乾坤,击败魔教。 但天罡仙仿佛一时也无对策,只是凝视着不死树根,皱眉沉思。突然缓缓道:“据道门典籍记载,上古时天下大乱,洪水肆虐,火山爆发。是天皇伏羲和地黄女娲两人合力,化阴阳,生五行,才令天下重新恢复了秩序。” 众人一时愕然,不知他为何在如此紧要关头,说出这些往事? 唯有任真子眉目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应道:“正是,之后才有三皇五帝治世,夏商周轮回,秦皇一统中原的局面!” 魔教妖后、白天公、玄飞泽等人呵呵冷笑,也不理会,只是全力催动炼气壶。宫雨儿俏脸惨白如雪,心底恐惧,却无可奈何。司马承祯也内心焦急,握紧手中碧水剑,随时准备出手。 天罡仙问道:“诸位可知,当年女娲氏是如何镇住了洪荒灾难的吗?” 这等传说太过久远,早已衍生出了多种版本。有四灵镇八方之说,有玄武镇北海之说,更有甚者,有伏羲女娲合力改天换地之说,个个皆乃神鬼之举,但不可考究。 赤天国师凤容微变,似乎也略有所动,侧耳倾听。 说话之时,宁枫已然渐渐被卷入壶口,身形扭曲,身上散发出道道黑气,夹杂有惨呼哀嚎,正是冤魂的力量在外泄。道门中有性急之人早已按捺不住,出言催促。 天罡仙目视妖后,沉声道:“不瞒各位,昆仑山上的不死神树,其实是女娲氏从蓬莱仙境移植的扶桑木。”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但旋即一想,却又瞬间恍然。试想天下间除了仙境的圣木,又有什么能在人间结出不死果实。虽然其并不能让人不老不死,但非凡功效,却是世人皆知。 赤天国师隐露喜色。她此行除了争夺神帝之位外,另一目的便是寻找不死甘果,用来炼制不死药。此时听闻昆仑不死树的来历,对不死药更添几分把握。 王灵妃妙眸一闪,呼道:“难道,这妖女的炼气壶,是不断吸纳不死树的力量,才有如此威力?” 群道闻言,方才恍然,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信心。怪不得炼气壶吸引树须,紧紧缠绕,原来是这般缘故。只要切断这些树须,那以妖后的力量,又岂是天罡仙等人的对手?当下人人跃跃欲试。 妖后脸色一变,冷笑道:“都说你们道门传承千年,想不到现在这看出来,只是让本后失望。不过即使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千香仙子、霹雳真人、刘少升真人、赤伯等人纷纷大叫:“不要脸的妖女,没了不死树的力量,看你能猖狂几时?”纷纷出手,一时灵光纵横,风声呼啸,万千法宝各逞奇威,朝那些飘摆的树须劈斫过去。 但怎奈树须千千万万,以这些道门高手的力量,也不过能断其十之一二。而且便在出手间隙,那不死树根仿佛活物一般,又转瞬吞吐出无数碧绿坚韧的藤须,朝炼气壶缠绕过去。一时斩之不尽,杀之又生。 惶恐之际,便有人提议:“不如直接斩了不死树根,看它能存活到何时?” 王仙卿面色一愣,昆仑不死木乃太清门圣树,怎能轻易损毁?但若不快些想出对策,魔教妖后便要得手,一时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妖后悬浮在天,宛若黑衣仙女,风华绝代,笑道:“你们这些牛鼻子可曾想过,道门的圣树最后却成了你们的棺木,此乃天道循环,往试不爽……” 话音未落,赤天国师突然从角落翩然飞出,赤红凤袍鼓鼓飘扬,宛若一团烈火。她募的念出火云心法,周身燃起来橙红火焰,环绕周天,又转瞬凝结在袖中,化作一尊小鼎模样,轰然朝长生炼气壶呼啸而去。 第269章 龙脉(7) “妖女,女娲氏的长生炼气壶,被你用于魔道,真是暴殄天物!” 话落时,已有一道极炽热的火焰冲天而去,化作九条火龙,蜿蜒呼啸飞舞,赤红鳞甲闪烁刺目光芒,将整个地穴照耀的如同白昼。 一眼看过去,竟比当初赤炎火山爆发时还要炽烈几分。 眨眼间,四处纵横的不死树须已燃起熊熊大火,那炼气壶的碧光也被掩盖,仿佛正午烈日下的鬼火,摇摇欲坠。 道门众人齐齐一振,一时都忘了赤天国师的身份,大声欢呼。 反观魔教妖人,却是骇然欲怒。玄飞泽见状,右手凌空虚握,已是催出一团透明的弱水,汩汩流动,转瞬化为一道洪流,朝九条火龙扑了过去。 之前宫雨儿祭出幻玉凤簪,召唤五行凤炎时,便被这“三千弱水”一举吞噬。陷没万物之名,绝非虚言。 但此刻群妖尚未欢呼,便见九条赤色火龙毫不示弱,巨口一张,龙须摆动,团团将那弱水围住,齐齐吐出奇异的火焰,竟在眨眼间将弱水灼烧成白色烟气,化为无形。 不仅魔教之人,便连道门中也心底暗惊。弱水乃是天下奇水,不惧火灵,这火龙究竟是何物,竟能将其击败? 忽听妖后厉声惊道:“九龙离火鼎!” 众人一震:九龙离火鼎!旋即目光齐齐朝赤天国师袖中的赤红小鼎看去,心底又惊又讶! 当年女娲炼制有五行神器,长生炼气壶是木灵神器,而其中的火灵神器便是九龙离火鼎!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道人费尽千辛万苦,踏遍南疆,寻找此鼎,更有不少人葬身赤炎火山中,都未有一丝踪迹。想不到竟在赤天国师的手中! 而五行中木灵生火,相较之下,离火鼎的力量成倍增长,怪不得竟能一举破开长生炼气壶! 转瞬间,炼气壶周围的无数树须被燃烧殆尽,露出碧绿色的壶体,而宁枫的身体也失去了依托,朝地穴下方跌落。任真子、王灵妃早就等待此刻,双双御风而出,击退前来的魔教护法,将其护在怀中,同时喂服灵药。 宫雨儿本已陷入绝望,没想到情势逆转,喜极而泣,急忙拖着重伤的身体,抱住宁枫。司马承祯瞥了一眼,取出游仙山五色灵芝制成的仙药,也递了上去。 魔教众人又惊又怒,妖后更是肝胆俱裂,眼见到手的阴珠不翼而飞,这等愤怒,不是言语能够形容。其黑衫鼓动,须发尽张,娇容转而狰狞,刚想指责赤天国师言而无信。转而想到自己多年来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陈硕真的这些手段,她已不知用过多少回了! 宁枫服下各洞天的仙药,缓缓醒转过来,刚一睁眼,便见到宫雨儿梨花带雨的娇容,心中一疼,喘息笑道:“雨儿,你不用担心。早……早跟你讲过了,我这条命阎王是不敢收的。” 宫雨儿哭中带笑,紧紧握住宁枫的手,瞥嘴道:“现在就知道说大话,也不知是谁刚才神智全失。” 宁枫嘿嘿一笑,却见司马承祯走了过去,冷哼一声,道:“宁枫,我们还没有比试过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话语虽冷,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宁枫胸中豪气陡生,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事,休养片刻即好……”说话间,丹田中剧痛无比,剩下半句话竟已说不出来。原来,他体内的鬼灵之力一直被太乙神丹压制,彼时被炼气壶所激,瞬间浮现出来,反客为主,与其本源灵力相互争斗。 若不是有九鼎之灵和定灵珠护体,恐怕宁枫此刻已被鬼魂之力占据身体,即使未侵袭到泥丸宫神识,也要沦为僵鬼。 此刻天罡仙已然认可了宁枫的身份,那他作为妙应仙的关门弟子,地位尊崇。各道门仙人更加义愤填膺,纷纷出言要覆灭魔教,为百年来死去的同道报仇。 混乱之中,魔教妖后眼见失去了不死树的依托,炼气壶也被离火鼎死死压制,不占上风。心底愤怒,脚下已悄悄后退,传音白天公、玄飞泽等魔头,欲撤离此地,保存实力。 忽有王仙卿身形一闪,出尘脱俗,宛若仙人。但其脸上怒容毕现,道:“玄飞泽,你还要相助魔教到何时?若此刻跪地乞伏,叔叔定会向天下道门求情,免你一死。” 天罡仙、凌青等人暗叹,王仙卿素来刚正不阿,严厉非常。不过他心中一直十分疼爱自己这侄儿,此刻能让他说出求情的话,实在是难得,但恐怕这一番心血,还是要付诸东流。 果然,玄飞泽淡淡一笑,道:“叔叔,当日我加入神门,便已经和你,和太清门恩断义绝。我玄飞泽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了!” 王仙卿闻言怒呵:“孽障!”轰的一声巨响,已是无数灵光纵横汇聚,化作一柄幻光利刃,狂飙怒卷,朝侄儿飞啸而去。玄飞泽也不甘示弱,同时化作无有气刀,又佐以“三千弱水”。 一是天下第一剑术,一是五行之奇水,两相汇聚,威力非同凡响,一时竟将堂堂妙应仙的师弟,太清妙才压制下风。 另一边,任真子也飘然而上,淡淡道:“师弟,魔教大势已去,你也该随我回去了。师父那么疼你,我也会在众长老面前为你求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阳子一直躲藏妖人身后,闻言嘿嘿冷笑道:“任真子,你少他妈的虚情假意,我早已受够了五岳剑宗那帮人,整日畏畏缩缩,日渐式微,不仅比不了太清门,更是被望月神宗和灵隐总这些新兴门派欺压。我既然加入了神门,就不曾后悔!” 任真子叹了口气,祭出盘龙引凤萧,缓缓吹奏起来。其音飘然出尘,却又恢弘大气,隐隐有龙凤双灵盘旋高空,同时又俯冲直下。 青阳子厉声一笑,从袖中飞出赤青飞剑,两道光芒交相挥舞,划过诡异的弧线,速度奇快,与萧声气龙撞击一处。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各洞天仙人纷纷出战,倾尽全力。 梦寒大师也纵起云寒剑,冰芒闪烁,左手又接连拍出“素云金手印”,排山倒海,天地皆震。此印乃是依万佛朝宗所创,威力惊人,一击之下,顿时不少魔教妖人纷纷惨呼跌落。 “白展元,你当年杀害了峨眉派众多师姐妹,这笔账该跟你算了!” 白天公生性嗜杀,修为在魔教虽不是最高,但其凶名赫赫,众人忌惮。当年峨眉山一战,便杀了峨眉派数十名高手。他面对众仙人,竟不惧怕,反是鹰眸中闪过兴奋之色,笑道:“也好,那本殿就送你去和梦慧老尼姑团圆吧!” 日月七杀刀聚散离合,刀气飞舞,先将素云金手印的掌风化解无形,又和云寒剑接连相触,叮当巨响,火光四溅。 群妖之中,秋泠仙子牵着道玄的手,念出口诀,召出姑获神鸟,准备撤离。羽人炽双眼如炬,早已发现,厉声呵斥:“妖女,还我徒儿命来!” 仙子咯咯笑道:“火羽仙可莫要血口喷人,你徒儿明明是李承恩和五岳剑宗杀的,关小女子何事?”落影追魂扇香风四起,拦住大夏龙雀刀。身后道玄也拿出梦笔,稚声叫道:“坏人,不要伤我姐姐!” 火羽仙既已出手,望月神宗再难置身事外。赤天国师一声令下,冰镜率领众神宗弟子,也加入战团。 魔教势力虽强,怎能敌得过天下高手的合击,节节败退,不多时,已有数十名妖人身首异处。唯有洗心夫人、泰猿等数名护法苦苦支撑。 混战中,李夜姗手中泪影神镜晶莹如水,发出一道螺旋水魄,将袭来的数名道人击退。同时白天公、玄飞泽也各自弃去对手,众魔头合在一处,向下疾冲。 有人叫道:“这些妖人想逃,快拦住他们!” 说话间,却已来不及。只见长生炼气壶在空中颠倒,壶嘴向下,产生一股极强的旋转吸力。众妖人盘坐壶底,一边抵挡道人攻击,一边催动向下,转瞬间竟已消失在地穴深处,隐没不见。 群道又惊又怒,想不到集如此多的道家高手,竟还是拦不住妖后和众魔头,若真的让他们逃脱,便如蛟龙入海,再难搜寻了。他日再现时,不知又要酝酿什么惊天阴谋? 不少道人齐声叫道:“快追,就不信他们能逃到地底去!” 天罡仙、任真子等人略一沉吟,这不死树既是女娲自上古时移植而来,已经过千年岁月。估计深入底下达万仞也不止,若贸然追击,恐怕会生波澜。 便在迟疑时,已有一道火雀鸣叫惊起,火羽仙身先士卒,叫道:“你们这些胆小之辈,还犹豫什么?今日的机会若不把握,等到魔教报复时,就为时已晚了!” 说罢足尖疾踏,火光四起,朝下疾掠。 众道人心中惭愧,便也顾不得许多,尾身在后。 赤天国师扫视群道一眼,冷冷一笑,也御风而上。天罡仙罡欲下令,却忽见地穴中央的那粗逾数十丈的不死树根猛地抖动起来,渐渐闪烁起妖异的灵光。 他心中大跳,猛地生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尚未来得及出声,已见“树根”疾速盘旋,也随着冲入地底深处。 但两道巨如日轮,闪烁着可怖妖芒的亮光,却已在那黑暗之中渐渐浮现,仿佛一头远古巨兽的眼睛,瞪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第270章 龙脉(8) “快停下,勿要追击!” 天罡仙罕见的露出慌张面容,朗声惊呼,但却已来不及。 只听地穴深处传来一声雷霆咆哮,直震得众人耳膜剧痛,骨断筋折,五脏六腑都似被洪水卷溺,将欲爆炸开来。不少冲的前的道人护体气罩轰然碎裂,狂猛气流、树须或迎面拍扫,或穿胸而过,刹那间,竟已有数十人身受重伤。 天罡仙急忙召唤道友祭出神兽前去相助,一时霞光涌流,嘶吼不断。彩凤、火凤、鹏鵰……更有司马承祯的五芒神羽鹤、宫雨儿的青鸾神鸟、任真子的乐音盘龙……领头在前,煞为壮观。 饶是如此,众神兽飞禽还是仅仅救起来十之三四,余下受伤道人似是被一股强袭气流卷入,疾速跌落渊底,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更有数十头修为较弱的凤凰也紧随其后,躲避不及,漫天赤红橙黄羽毛飞舞,与无数毒蛇一般的树须缠绕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观。 幸存的道人惊魂甫定,急忙后退,满面惊恐惧怕,再也不敢前进分毫。 各仙人也不由大惊,临阵以待。 轰然混乱之中,只听望月神宗众弟子失声惊呼:“羽门主……” 宁枫闻声一怔,撑着受伤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循声看去。却见羽人炽须发尽张,脸色惨白,浑身红色道服也碎裂褴褛,嘴角不时溢出触目惊心的赤红鲜血,从手指、衣角滴滴落下。 羽人炽虽是神宗寒门门主,但他曾镇守太原十数年,为天朝打退多次北方突厥的进攻,立下汗马功劳。其后入了神宗,也为人刚烈耿直,从不使阴谋诡计,更对武皇的政策手段多有不满。所以无论在道门,还是佛派,都声名不错。 此刻他气若游丝,胸口被无数树须穿过,脏腑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各道门弟子心生不忍同情,但碍于身份,不好上前。 宁枫却顾不得那许多,忍住丹田剧痛,御风而上。神宗女弟子不少都与他相识,当下也不阻拦。 待见到一向威风凌冽的羽人炽双目失神,脸上尽被鲜血沾染,眼看已是无法救活。宁枫胸中悲切,看着这曾经心头想要除之后快的“灭族仇人”此刻竟是这般模样,他竟连一丝快意也生不出。 口中呜咽道:“羽门主……” 羽人炽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看到宁枫前来,竟撑着惨笑道:“宁……小子,我此番死了,你的大仇也报了一半了!” 宁枫万没料到他到了此刻还说这样的话,泪水夺眶而出,也强笑道:“不,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仇人。” 羽人炽摇了摇头,又道:“不,宁小子。当年的事情我虽是奉武皇诏令,但没想到竟是和魔教妖人勾结,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即使死一百遍也难恕其罪……” 周围不少神宗、道门弟子闻言皆微微惊诧,当年长平古战场的事情虽已经天下皆知,但其中细节却无人知晓。众人没想到竟然这太原城主、寒门主火羽仙竟然也参与其中。 宁枫刚欲说话,便被羽人炽打断,道:“宁小子……你听我说。自我那光启徒儿死了之后,我自感受到了上天的报应。后来我便一直追查当年的事情,才发现……发现,魔教的阴谋,远不止于破坏李氏龙脉……那么简单……” 他呼吸不畅,鲜血郁堵喉咙,说不两句,便剧烈咳嗽起来。但听到这里,众人齐齐一惊,身旁的赤天国师更是脸色大变,宁枫下意识问道:“难道魔教还有更惊天的阴谋?” 火羽仙点点头,刚要继续,便听得下方又传来一阵震天怒吼,裹挟着腥风暴雨狂猛直下。羽人炽本就受了重伤,哪里能承受住这般冲击,当下气息一滞,竟没了呼吸。 赤天国师大惊,急忙飞身过来救援,却已来不及。不多时,羽人炽的鲜血已变得暗红,双眼却缓缓闭合。 宁枫面色茫然,不知是悲是喜,是忧是怒,但看到羽人炽的眼神,却是一丝仇怨也没有,反而有一分欣喜,仿佛将要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徒儿。 他站起身来,周身气流涌动,丹田内的九鼎之灵感应其心境,竟自发的流转互生。神宗众弟子见其形貌,有些好怕,都不敢走上前来。 宁枫面对羽人炽,恭敬地拜了三拜,口中道:“羽门主,您放心,我一定追查出魔教的阴谋,手刃这些魔头。不仅为我自己,也为高光启,为你报仇!” 说罢旋即飘然一动,回归道门阵中。陈硕真凤容微动,蹙眉沉思,半晌才令麾下弟子将羽人炽的尸身收起。自刚才那一击,她冲在前方,也隐隐经络受伤。 此刻下方飓风横扫,挥舞着不死树须竞相飘动,而刚才还粗逾百丈的不死树根,竟刹那间变得只余下十数丈而已。众人心头震惊,纷纷猜测,难道这不死树竟然日久生精,化作了活物了吗? 任真子、王灵妃等人按捺住胸口翻涌的气血,不由问道:“袁掌门,这地穴深处的到底是何物?” 宁枫、宫雨儿、司马承祯等也看向天罡仙,心头潮流起伏。 天罡仙目有惊色,说道:“昆仑山上有典籍记载,这不死神树底好像镇守这一个滔天的远古巨兽,其威力通天,一旦出世,甚至可令四海翻腾!” 众人皆震:远古巨兽!浑身涌过彻骨寒意。心底却又暗暗祈祷,那些魔教妖人已被巨兽吞噬,而太清门中或许也有镇服此兽的方法,不然,恐怕今日身处地穴的,都要凶多吉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地渊之中的,有道门高手近四十人,望月神宗弟子二十七人,其中各门各派的领袖高手,天道修为便有天罡仙、赤天国师、王仙卿、任真子、苏千香五人,余下各人也大多是地之高。此等力量集合,天下更无一门一派可以抵挡。 但此刻众人心中警惕,惶恐不已,只是目视着下方那浓重的黑暗。 腥风血雨之中,忽有一女子尖声笑道:“袁天罡、陈硕真,你们所猜不错,女娲氏曾经将扶桑之木移植过来,除了镇领万山源头之外,更是为了镇压古往今来最狂猛的神兽,它便是烛龙!” “烛龙!” 众人齐齐惊呼,烛龙? 宁枫脑中飞旋,回忆幼时读过的上古神话典籍,这才渐渐想起来。烛龙乃古时的神兽,传说其人面蛇身,身长千里,昂起首来,能够顶天立地。而其又被称为“烛九阴”,意即其光芒威力,可以洞彻九幽昏暗之处,天下无处遁藏。 宁枫还记得远古大荒百姓有谚:其瞑乃晦,其视乃明,其吹为冬,其呼为夏,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寥寥数语,足可见其惊天伟力。古往今来,也唯有四灵神兽,可以位列其上。 但当年神州洪水镇服以后,四灵和烛龙等神兽便消失不见,各自被封印在山川大河。千年来曾有心怀不轨之人意图寻找,却都一无所获。 想不到烛龙神兽,竟然是被封印在万山之祖昆仑,龙脉之极下方。 不少人心头震惊之余,诧异不已。为何这些魔教妖人跌落渊底,竟毫发无伤,难道烛龙竟然是被其控制了吗?思虑时,便听一声惊天怒吼,天旋地转,腥浪呼卷。 众人身形剧晃,纷纷运起护体气罩,竭力防御。 宁枫和宫雨儿并肩站立,朝下扫视,忽见两颗如烈日一般的炽光横冲而来,刺目已极。两人闭眼片刻,待睁开时,已看到一颗巨大的头颅,长着人面,白发白须,眉毛拖曳下垂,竖长的眼睛仿佛两条碧绿的长缝,似张未张,凶光从中溢射而出,声威惊人。 道门众弟子失神惊呼,稍有胆小者,已经肝胆俱裂,瘫软晕厥在地。 仔细看时,魔教妖后李夜姗、白天公、玄飞泽等魔头正分列在烛龙眉心处,满脸嚣张狂笑,似是胜券在握。 李夜姗御使泪影神镜,发出妖异的魂光,绽放千丈,仿佛烛龙的第三只眼睛。她遥视道门,咯咯厉笑:“四海九州,唯我独尊。烛龙已经归顺我神门,为护教神兽,看你们今日谁能逃脱?” 说话间,烛龙果然应声而动,巨口一张,腥风狂舞,空中唾沫横飞,便如洪水暴雨一般,朝众人疾冲而来。天罡仙等人急忙合力,御起气墙,堪堪支撑。 宁枫又惊又怒,眼见魔教本已陷入绝境,想不到瞬间情势逆转。这烛龙身围百丈,几乎占了整个地穴的一半,若其冲将上来,众人莫说抵抗了,都逃也没地方逃去。 抬头一看,头顶上又被无数树须缠绕地紧紧实实,一丝缝隙也未露出。若合众人之力,或许可以洞开一条通道,但下方群魔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攻击,哪里能分得开手去? 一时群道竟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但妖后此次却不再给众人以喘息之机,手中泪影神镜一闪,光芒照入烛龙眉心。巨龙狂啸一声,蜿蜒直上,宛若从地底冲出的一道赤壁高山,令人凛然。 群道各自心惊,急忙御风朝地穴石壁靠去,饶是如此,烛龙的皮肤鳞片边缘仍然扫过凌冽之极的飓风,将不少势弱之人卷溺而入,瞬间压成了肉泥。 即使如宁枫、司马承祯等修为高卓之辈,护体气罩也瞬间迸裂,唯有寻找石壁上的凹槽间隙,藏匿其中,这才不至于落得个那般惨烈下场。 只此一击,便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轰然击碎。烛龙的一个冲天飞卷,便有如此威力,若其倾尽全力,天下间有谁能挡?更别说此刻众人身处如此“狭小”的空间,虽有独门法术,但诵念法诀都有些困难,更遑论施展了! 狂浪崩涌,乱石飞溅。妖后李夜姗身处最高处,俯视众人,狂笑:“天佑神门,威震九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271章 龙脉(9) 冰冷的气浪贯入衣衫、耳朵、鼻子、嘴巴……之中,喉头腥甜,宁枫凛然剧震,便将宫雨儿护在身后,便探头扫视,心中的仇怨升腾到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已不是一人一族之恨,更关系到九州稳定,百姓安宁。若让魔教此次得逞,恐怕再无人能够阻止其惊天的阴谋了! 他心念一动,九鼎之灵如滔滔江水一般涌起经络,护在周身,同时祭出云歌剑。回头一望,宫雨儿双目含泪,微有惧色,但竟一丝阻拦的话也未说出,只是紧紧握着宁枫的双手,淡淡道:“宁枫哥哥,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与你分开了!” 宁枫心中感动,刚要说话,忽听神识中传来一道声音,他微微一怔,惊道:“师兄!” 天罡仙不知身处何地,但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过来:“宁枫,师父可曾与你说过,这不死神树的详细?” 宁枫微微讶异,回忆片刻,却想不起分毫。 天罡仙似乎早有所料,又急道:“扶桑木乃是蓬莱仙山上的圣树,传说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此树上达天际,下通三泉,可称生命之源。据说太阳之灵照在其上,千万年后,生出一只火灵神鸟,名为三足金乌……” 宁枫听之大喜,他虽不知这些其中详情,但扶桑木和三足金乌却早有耳闻。此鸟为乌鸦之形,乃木精火鸟,离火之粹。而五行中水火不容,相互克制,此刻烛龙为水灵神兽,恐怕能与之相抗的,除了传说中的赤炎凤凰,也唯有三足金乌了。 但此金乌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师兄突然提到此点,难道知晓金乌的下落。宁枫心中一动,陡然生出不可思议的想法。浑身剧颤,已是掩不住狂喜。 天罡仙又继续道:“不错,这三足金乌就是被封印在不死神树之中,若能将其召唤出来,或可与这烛龙一战!”话锋一转,又沉道:“可是,金乌乃是离火之精,必须要以强大的火灵力量才能将其唤醒。” 宁枫闻言,急忙传音道:“那有什么难的?望月神宗的赤天国师不是号称凤凰转世吗,有她帮忙,必然可以成功!”他见师兄略略犹豫,还以为是怕陈硕真不愿帮忙,当下自告奋勇前去劝说。此刻神宗和道门已然是同舟共济,她没有理由拒绝才是。 哪知天罡仙淡淡道:“师兄并不是担心这个。三足金乌是何等神兽,除了古时的女娲大神之外,从未有人能够控制它。赤天国师修为虽强,却也无法以一人之力将其唤出。” 宁枫心头一沉,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但想到师兄既然说出此言,必然另有对策,当下侧耳倾听。 果然,天罡仙沉思片刻,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此刻地穴中有天下道门的数十高手,只要能集合大家的力量,或许可以。” 宁枫大喜:“那还等什么?”当下准备传音司马承祯、公孙玲珑等人,让他们召集四散的道门高手,合力召唤。 天罡仙又唤道:“莫急。众人修为虽强,但想要合在一处却十分困难,必须找一个体质特殊,能够承受庞大灵力,而又可以将驳杂的五行灵力融合,不会相互生克,以至爆体而亡的人才行!” 宁枫闻言,大吃一惊:“这么危险,此刻情急,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去?”心念刚起,忽的大跳,直让身旁的宫雨儿惊疑万分。 体质特殊,宁枫他自小便服用师父妙应仙炼制的丹药,便连四十万鬼魂之力也可压制。而融合五行,他体内更有九鼎之灵,和神器定灵珠,任你是何种灵力进入经络,都可以瞬间吸纳融合。 此刻地穴之中,烛龙的庞大蛇身四处游走撞击,巨大到不可想象的冲击震得天崩地裂,乱石拍飞。隐约中,又听见不少人嘶身惨叫,耳膜剧裂,不是被烛龙周身的邪力扫中,粉身碎骨。便是被魔教妖人找到,妖光纵横,立死当场。 情势危急,不可再拖延片刻。宁枫知道师兄所说的就是自己,急忙喜道:“师兄,便让我试上一试吧。” 天罡仙沉吟片刻,道:“此时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你便会有经络俱碎,魂飞魄散之虞,你真的确定吗?” 宁枫看着身侧面带惊慌的宫雨儿,稍有迟疑:“我若是死了,雨儿妹妹可怎么办?”旋即又想:“罢了,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今日谁都逃不出去。就算我不幸死了,雨儿也还有姐姐、师叔、师姐们照顾,我担心什么?” 当下哈哈笑道:“当然了,师兄。我身为妙应仙的徒儿,难道这点小事也要逃避吗?” 天罡仙点头微笑道:“果然不愧是师父教导出来的。”当下传音任真子、王灵妃等人,将众人召集而来。 群道见着烛龙这等上古神兽,早已吓得心神俱震,渐渐失去求生之望。此刻听见太清门竟有办法克制,不由大喜,纷纷御风朝天罡仙所在的石缝靠拢。赤天国师迟疑片刻,也号令弟子,尾随跟上。 李夜姗正御使烛龙搜寻众人,突见群道现身,咯咯一笑:“看你们能逃到几时?”烛龙突然张开大口,吐出一道凶猛赤红的火焰,将地穴烤的有如赤炎火山,炽热难挡。 不少人浑身着火,哇哇大叫,转瞬又跌落下去。 任真子、王灵妃见状惊怒,大叫:“妖孽敢尔!”两人一个风流潇洒,一个风华绝代,并肩一处,直如仙人。紫光云气闪现,从石壁之中陡然冲出一龙一凤,引颈翱翔,朝烛龙冲击而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任真子的盘龙引凤萧、王灵妃的香轮水珠俱是天下至宝,两人合击,威力无穷。饶是如此,面对烛龙这等参天巨兽,仍是力量渺小如微尘。 王仙卿见势也怒道:“敢在昆仑仙境放肆!”手中太乙拂尘募的白芒暴涨,化作无数蜿蜒银蛇一般,朝烛龙的双眼、舌头等脆弱地方攻击而去。 道门年轻弟子见各位师尊前辈出手,气势一振。转瞬间,又有千香仙子、梦寒大师同时出手。一时有三位天道高手,七八位地道大乘高手齐齐出击,终于气浪狂涌,滚滚奔腾,将烛龙山岳一般的身躯生生击退了数丈。 妖后等魔头一惊,旋又勉力控制烛龙,重又冲了过来。 但这瞬间已经足够,道门众人御风闪烁,来到天罡仙掘出的石壁洞穴之中,虽不时有尘土飞扬,乱石迸裂,但却暂时能撑住一会儿。 天罡仙将三足金乌之事尽数说出。群道闻言,先是大惊,随之又喜忧交办。如此方法,或许可以击败烛龙,但万一失败,不仅宁枫会魂飞魄散,连众人的灵力修为也要一时大减。最终岂不是沦为任人鱼肉的境地? 各人犹豫之时,司马承祯突然站出来,冷道:“宁枫他甘愿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你们却畏畏缩缩,真是可笑!” 宫雨儿紧咬双唇,心头担忧,但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群道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好反驳。忽听赤天国师冷笑道:“三足金乌虽是神兽,但却未必能够打败烛龙。先不说召唤能否成功,即使真能将其从不死树中解印而出,又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神识,将其控制?” 此言一出,顿有不少人附和。 宁枫朗声道:“这方法虽有许多不可预料之处,但若不试上一试,难道就此在这儿束手待毙吗?” 陈硕真凤袍鼓舞,双目闪动,冷道:“谁说是束手待毙?”说罢纤手朝外一指,道:“三足金乌尚且不好控制,这烛龙是仅次于四灵的神兽,你们认为妖后是如何能够将其御使自如的?” 群道闻言,不由疑惑。便连天罡仙、任真子等人一时情急,也未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此刻听国师说来,顿时惊疑不解。 陈硕真袖中飞出九龙离火之鼎,如火玉一般的小鼎盘旋在纤手之上,任谁也难以想象这就是当年女娲氏赖以创造万物的五行神器之一。她口念法诀,蓦的从鼎口窜出一条精致火龙,闪电一般朝烛龙的眉心出激射而出。 虽转瞬被玄飞泽拂袖扫灭,但已有神识敏锐之人看到,李夜姗站在烛龙的眉心处,靠着其手中的泪影神镜发出灵光,摄入烛龙神识。除了神镜之外,似乎还有一颗黝黑的圆柱,如流墨一般,若不细看,绝难发现。 有人叫道:“那圆球是什么?难道是烛龙的元丹?” 但凡是灵兽飞禽,修炼日久,都会在体内集聚成一元丹,正是其修为精粹所在。烛龙虽为亘古神兽,但也不例外。但若是元丹的话,怎么会如此之小? 陈说真摇摇头,道:“若贫道所料不错的,这灵珠乃是望月神宗麾下敖无名的大蛇丹!” 天罡仙等人闻言,大为惊诧,议论纷纷。宁枫、宫雨儿等年轻一代弟子不知敖无名是谁,疑惑相问。直到司马承祯叙说,才恍然明白。 原来敖无名曾是望月神宗建立之初的一大高手,其修为已接近天道境界。相传他本是一大蟒修炼成精,更有人说,他是伏羲女娲之后,肩负着千年蛇族复兴的大业。但不知从何时起,他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宁枫突然想起来,在长安城的凌烟阁中,曾见到敖无名的画像。如此说来,他也是朝廷的隐秘八城主之一了?他身负武皇的秘密任务,搜集龙脉之气,想不到竟会被魔教的人抓住,取了蛇丹。怪不得妖后竟能靠着此物,来控制烛龙的神识,化为己用! 他心念一动,知晓陈硕真为何如此有信心,突然指出此物了! 果听赤天国师说道:“这妖女控制烛龙,便是靠的大蛇丹。若是能击碎此丹,烛龙之祸自会解除,说不定魔教的这些妖人还会遭受反噬,全军覆没。我们又何必冒着风险,去召唤什么三足金乌呢?” 第272章 龙脉(10) 众人听说不需要将自己修为渡给宁枫,去唤醒金乌,纷纷大喜,赞成赤天国师的计谋。天罡仙等人暗叹一声,也无法反驳。 群道商议片刻,便由王仙卿、任真子、王灵妃三人御风而出,吸引妖后注意,再有天罡仙、赤天国师二人分列左右,将白金、黑水两位殿主死死缠住,最终让灵隐宗的苏千香趁机出手,击碎大蛇丹。 宁枫闻言,也觉此计可行。只是心头微微诧异,苏千香修为虽高,但却在天罡仙、赤天国师二人之下,只和任真子在伯仲之间,为何让她来做这最后一击?他此刻修为甚浅,尚看不出其中端倪。 思虑间,各位道门高手已然御风而出,当头者便是王仙卿、任真子、王灵妃三人。 太清妙才王仙卿嫉恶如仇,早已按捺不住,更见侄子助纣为虐,当下白须飘拂,仙气不在,厉声喝道:“妖女,太清门容不得你随意放肆,赶快束手就擒!” 李夜姗似是没料到这些人竟敢主动出击,诧异一声,笑道:“老牛鼻子,你连自己的侄子都管不住,还敢大放厥词。本后便送你早日上西天!” 王仙卿闻声怒极,飘扬白发之下,右手陡然灵光爆闪,从地穴中四面八方涌过沛然力量,在其掌心形成一道十余丈长的无有剑光,忽明忽灭,飘忽不定。 白天公曾见识过这天下第一气剑的威力,心中凛然,生怕烛龙神兽失控,急忙御起七杀刀,横掠在妖后前方,叮当脆响声中,已合围成一柄数丈长的七杀长刀,杀气如冰冷洪水般汹涌泄出,刚要分成日月星光,却见侧面袭过来一抹弱水,正是黑水殿主玄飞泽。 “三千弱水”正击在七杀日月刀的正中央,分形刀芒轰然破碎,灵力也陡然消失。玄飞泽叫道:“白殿主,手下留情。” 白天公怒极,道:“玄飞泽,你还说不心向着道门牛鼻子,这老头儿三番四次,苦苦相逼,你竟还出手帮他?” 玄飞泽暗暗瞧了一眼叔叔王仙卿,自知理亏,笑道:“白殿主莫急,王仙卿他绝不是神后大人的对手,我们得提防两侧才是。” 话音未落,果见天罡仙、赤天国师一左一右分向而至,白芒红光冲天怒舞,天罡指如夭矫闪电,雷霆霹雳。那九龙离火之鼎更是召唤八荒火龙,炎焱通天,誓要焚灭万物。 刹那间白天公、玄飞泽二人便陷入苦战,招架不迭,而余下的那些魔门护法修为与四位天道高手差距甚远,根本无法靠近。不过烛龙的摩云之躯扭曲盘旋,身上的鳞片坚硬锋利,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切中,身首异处。 片刻之后,天罡仙、赤天国师的优势已然失去,与白、玄二人僵持不下,好在两位掌门的目的并非击杀这些魔头,只是拖延而已。 另一边,妖后以一人之身面对王仙卿、任真子、王灵妃三人而不落下风,李夜姗似乎是看到对方想要击碎自己手中的大蛇丹,暗暗冷笑,说道:“萤火之光,也想和日月争辉!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天地烛龙的力量!” 言罢烛龙巨口陡然一张,轰的一声爆响,腥风鼓舞,喷射出一大团黑色的火焰,热浪滚滚,如云蒸霞蔚,朝三人滚滚冲击而来,一时间便连那冰凉的石壁都被烧地通红,那些不死树须更是燃起大火,将地穴穹顶都灼烧地晶莹透亮。 刹那间任真子、王灵妃二人的盘龙彩凤之灵轰然消散,那热流滚滚不息,如炎火之蛇一般汹涌而至。王灵妃大惊,急忙运起香轮水珠,在空中凝结出一尾透明的水凤,嘶声尖鸣,却眨眼之后被灼成迷蒙水汽,消散无形。 任真子骇然,叫道:“灵妃小心!”又唤出盘龙骑乘之上,刚将王灵妃抱在怀中,却觉背后如被火烧,炙热难挡,转瞬鼻息间已问道一股焦臭气味,他经络剧震,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刹那惨白。 王灵妃娇容失色,泣道:“任郎,你……”再也顾不得其它,扶起任真子疾速掠风后退。 一时间妖后的前方只余下太清妙才一人。王仙卿自知以自己的力量,绝难对抗,心下思忖:“但凡是龙蛇之躯,其致命处都在七寸,这烛龙应当也不例外!”当下白眉一皱,飞身而下,无有剑光刺破火焰,好似风中萤火,摇摇欲坠。 上方的天罡仙见状,知晓师叔的目的,心底猛地一怔,大叫道:“师叔,不要!” 但王仙卿恨极魔教,出手迅疾,已然后退不得。手中的无有剑刃罡刺中那七寸处的鳞甲,便觉胳膊巨麻,浑身都失去了知觉,那汹汹剑灵更是眨眼迸裂。烛龙身躯在半空一个盘旋,掀起一阵狂猛飓风,将王仙卿瞬间击飞出数十丈之远。空中一道鲜血喷洒,掠其一道弧线,又转瞬被烧成了白烟。 玄飞泽见状面色大变,手中一团弱水失去了灵力支撑,转瞬被九龙离火鼎灼烧殆尽。陈硕真抓住机会,募的从掌心迫出一团火云,光芒灿然,宛若流动的岩浆,朝黑水殿主轰然砸去。 噗! 玄飞泽发出一声闷哼,在烛龙背上接连退出数十丈,才堪堪靠脚底吸住赤红色的鳞甲,稳住了身形,脸色微微泛白,待看到王仙卿被宁枫、司马承祯飞身救下时,才又重新回过神来,挡住赤天国师的致命连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妖后李夜姗见寥寥数招击退道门三大高手,心头欢喜之极,大叫道:“日月交替,四季变换,只在烛龙神兽一息之间。尔等凡人,还敢与天地伟力相抗衡……” 话音未落,突见烛龙巨首周围掀起一阵狂猛飓风,火光充斥其中,树须交相缠绕,宛若沙漠戈壁上的沙尘暴,似乎将天地都融合一处,茫茫然不能视物。恍惚中,众人只看到泪影神镜和烛龙双目的光芒,像是云彩后的迷蒙月光,闪烁不定。 一时魔教、道门两派中人尽皆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忽见那三道光芒中,传来一阵闷哼,赫然正是妖后李夜姗的声音,其语气惊怒,似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 宁枫和宫雨儿对视一眼,心底疑惑不已,李夜姗心思深沉,修为绝高,自相遇以来,除了清净佛的临死一击,从未见过她有失神慌乱的时候,即使是刚才被离火鼎破开炼气壶,也未有这等失态的声音,难道…… 忽听一旁风苑展颜笑道:“是师父,一定是师父的千香啄玉!” 宁枫咦的一声,不明所以,听到司马承祯的解释后方才得知。原来当年郎风仙从太清三式中悟出了一神奇术法,名为“风鉴之术”,即可凭借风声传递消息,直可达千里之外。刚才风苑便是以此术将众人的位置传出,告知天罡仙等道门高手。 后来阆风仙将此术传给了苏千香,她潜心修炼,又从万仞高山上的罡风中提取了一种矿石,名为风啸石,将其打磨精炼,最终制成了一法宝“千香啄玉簪”,据说此宝可随风而动,无影无形,出招之时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防不胜防。当年不知有多少魔教妖人死于簪下,被江湖人列入“道门十大法宝”之中。 宁枫又惊又喜,这才明白师兄等众高手为何让千香仙子负责最后来击碎妖后手中的大蛇丹。一念至此,急忙运灵查探,只见地烛龙双目之间的泪影身影左右闪动,惊怒之声不断,隐隐有万千风刃呼啸,叮叮连响。 白天公、玄飞泽两殿主见状,心头惊骇无比,急忙运转灵力,刀芒剑灵同时迸爆,意图迫开天罡仙和赤天国师,但怎奈此刻烛龙失去了妖后的控制,渐渐平息下来。无神兽之力相助,四人又成焦灼之势,若要分出胜负,直要到千招之外。 场中风影纵横,却不见千香仙子的所在。妖后御使泪影神镜,那妖异寒光仿似瀑布,朝四面八方汹涌流泄,却始终找不到目标。正自惊恼烦躁,耳边忽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向自己袭来,李夜姗募的抬头,竟看到数十招凌冽的风中剑,刃出闪烁灵光,直直地射向自己。 刹那之后,烛龙的眉心处,传来轰然震响,巨大的蛇身似也是感到剧痛,猛地蜿蜒扭曲,直撞的地动山摇。 宁枫、宫雨儿、司马承祯等人虽觉得五脏六腑都似移位了一般,脑中也嗡鸣不已。但心头却暗暗欢喜,看似千香仙子那神鬼莫测的“千香啄玉”是成功了。但扫视片刻,却又不见任何异动。唯有天罡仙、赤天国师、白天公、玄飞泽四人的打斗声,呼啸不止。 足足有数分钟之后,才见场中肆虐的疾风突然向中央汹涌滚去,一道黑色的漩涡出现在妖后所站立的位置。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手握法宝,心头剧跳,细细查探。慢慢地,云雾散去,露出李夜姗的身影,只见其长发蓬乱,黑衫碎裂,似是受了伤,但其身体周围却出现一半人半蛇的怪物,头戴高冠,双目阴鸷,脸色碧青,十分骇人。 宁枫心中生出一不好的预感,急忙搜寻千香仙子的下落,却忽见赤天国师一招“火云掌”将玄飞泽击退数丈,接着御风腾空,惊叫一声。 “敖无名!” 第273章 龙脉(11) 宁枫闻言一惊,转而疑惑不解。原来这便是朝廷隐秘八城的城主之一敖无名,但他不是已经被妖后杀掉,取了体内的大蛇丹了吗?为何此刻又重新现身,难道他也如玄飞泽、青阳子一般,叛变入了魔教? 细看良久,众人才看出,此“敖无名”已无神智,不过是妖后凭借蛇丹召唤出的虚无形体,但饶是如此,其作为上古蛇族之后,继承了一部分伏羲女娲的力量,即使死后仍是威力惊人,竟帮助妖后在混乱中挡住了千香仙子的啄玉之击。 妖后李夜姗绝美容貌中竟隐含一丝狰狞,一双深邃的黝黑眼睛更是寒光闪烁,令人见之凛然。 众人惊骇之中,又听风苑凄声叫道:“师父……师父……”言罢御风直冲而下,速度极快。身后群道急忙阻拦:“莫要冲动……” 宁枫循声看去,却见千香仙子面色发白,双目昏沉,正被数十条树须紧紧缠绕,若非如此,恐怕早已跌落地渊之底,香消玉殒了。 风苑担忧师父安危,不顾一切,周身风刃环绕,那些碧绿的树须如畏缩的毒蛇一般,百米辟易。魔教妖人见状,冷冷一笑,早有洗心夫人、泰猿两人御使法宝而下,音波爆震,玉芒忽闪,袭击而来。 群道担忧之际,又见一道红光闪过,将昏迷的千香仙子和风苑高高掠起来。洗心夫人、泰猿闷哼一声,鲜血喷洒,重重地跌落烛龙背上,被众妖接住,已然失去了神智。 宁枫心头一惊,能在一招之内将两位地之道大乘的妖人打的人事不知的,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抬头一看,果然便是望月神宗的宗主赤天国师。她一手托着九龙离火鼎,一手运气将千香仙子师徒二人裹在肋下。 满面怒容,道:“妖女,你竟敢杀害神宗之人,胆大之极!” 李夜姗慌乱神情稍复,凄笑道:“陈硕真,你好大的威风!昔日你尚为一村姑时,还想推翻李氏王朝,令天下再无压迫,可曾想到今日会附庸武皇,助纣为虐?不过恐怕你和武则天怎么也想不到,这敖无名表面是搜集龙脉王气,实际上一直暗中妄图恢复上古蛇族的统治,我神门杀了他,可是为你们解决了一大患呢!” 群道闻言,又是惊疑又是愤怒。除了宁枫、宫雨儿等寥寥数人外,大多数都不知道朝廷隐秘八城的计划,今日始知,顿时对武皇生出厌恶之心,群情激愤,更有人叫骂不已。 赤天国师毫不在意,道:“武皇佛祖转世,慈悲为怀,心济天下。比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妖人强了何止百倍?至于敖无名,他死也是望月神宗的人,何曾轮到你来插手?” 李夜姗冷哼一声,她原本还心有不甘,想说服陈硕真联合神门对付道宗,但此刻看来,已是不太可能了。她沉呼一口气,突听嘤嘤一声震响,身形颤动不已。 手中泪影神镜重新绽放光芒,炫目不已。众人下意识地避开眼睛,余光看到敖无名的半人半蛇之身又转瞬缩小,尽数归于大蛇丹之中。那静止的烛龙巨身又扭动起来,狂焰吞吐,风声呼啸。 “大家,后退!” 风吼怒爆声中,只见天罡仙一剑击退白天公,朗声下令。彼时群道还以为计谋成功,纷纷出来准备痛打落水狗,想不到情势瞬息万变,不仅己方折了任真子、千香仙子、王仙卿三位绝世高手,更令人惊愕的是,未伤到魔教分毫。 群道一片哗然,接连后退,虽有天罡仙、赤天国师等仙人保护,仍有数名年轻弟子被吓得肝胆俱裂,身形一滞,随着飓风飘荡,消失在黑暗之中。 众人合力,又将石壁上的洞穴挖深了数丈,赶紧躲入其中。一时外界的轰鸣呼啸仿佛远在数里之外,大家惊魂甫定,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弥漫在中间的,是愈发浓烈的绝望和失落。 司马承祯冷哼一声,道:“区区魔教妖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我们像破开洞穴一样,打出一条通道,等出了地渊,天地广大,即使是烛龙,也不过渺小如尘埃罢了,何足为虑?” 群道闻言,俱是一喜,暗想:“或许真的可以,只要能逃出这‘狭窄’的地穴,烛龙的威力必然会减小许多。那时更有各门各派的阵法相助,说不定可以一战!” 还有一个想法,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却不敢说出口。那便是即使对付不了,还可以御风逃离,反正烛龙肆虐之地是在昆仑山,不会波及到中土神州。 想法未定,忽听梦寒大师冷冷道:“不行,若是让烛龙出了洞穴,没有不死神树压制,还有谁能制服得了?” 众人一奇,诧异不已。峨眉派和太清门自妙应仙归隐之后,便一直互有嫌隙,而梦寒大师更是以脾气暴烈,嫉恶如仇著称。这种关键时刻,她自然知晓烛龙一旦出世,首先遭殃的便是昆仑山,想不到她竟然肯为太清门说话。 宁枫闻言,暗想正是时候,踏出一步,朗声道:“此时情势危急,不能再拖延了。依我看,只有师兄天罡仙刚才所说的办法最为稳妥,在下斗胆,劝各位前辈、道友为了天下苍生,冒险一试!” 群道不由目光看过来,却见宁枫慷慨激昂,殊无惧色。要知道这办法一旦失败,众人最多是经脉受损,而他却必然会魂飞魄散。一时间,不少人对其刮目相看,便是一开始对其不屑嫉恨的,也不得不放下成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怎奈此法凶险之极,可说是破釜沉舟之举。众人面面相觑,忽听霹雳真人跳起来,大声道:“反正老子这条命也不值钱,不如就和魔教的人拼了。天罡仙、宁小子,你们就说该怎么做吧?” 其话音一落,有人讥笑道:“你的命不值钱,我们可不一样,何必在这里陪葬,不如先逃出去,从长计议!” 紧接着又有人厉声呵斥,一时众人争执不下,但显然大部分人已是向着天罡仙、宁枫这边。 此刻外界烛龙肆虐,魔妖横行,已将群道看作是瓮中之鳖,但己方却仍是在顾惜生命,不肯冒险。梦寒大师、霹雳真人等性子急躁之人早就按捺不住,几乎要出手。 “大家稍安勿躁!”一清脆女声响起,众人循声看来,却见是宫雨儿,此刻她身份模糊不明,大家也不知其站在哪一边。 宫雨儿看了宁枫一眼,稳住心神,淡淡道:“此计若想成功,还需赤天国师的相助,不如我们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众人闻言,方才醒悟过来。那些反驳之人更是心头暗喜,陈硕真刚才便不同意这计谋,才不惜出手与烛龙正面相抗,此刻不是明知故问吗? 便连宁枫也不由握紧宫雨儿的手,双眼迷蒙道:“雨儿妹妹,你……”他还以为雨儿是不愿自己冒险,才让赤天国师来出言否定此计。其心中感动,却又感觉不妥。 正当群道的目光扫向赤天国师、冰镜等人时,却听到陈硕真一字一句道:“贫道认为此计可行,望月神宗上下,且听天罡仙吩咐。” 众人大吃一惊,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国师在短短片刻,便改变了注意,甚至不惜向太清门示弱?唯有天罡仙、王灵妃等聪慧之人微微一笑。 片刻之后,宁枫也恍然大悟,对身旁的雨儿妹妹更是又爱又怜。若是自己不幸遇难,恐怕最为痛苦的人,便是她了。但她仍为了大局,甘愿出此奇谋,让赤天国师一锤定音。 陈硕真本就不喜魔教,此刻妖后又杀了敖无名,挑战武皇权威,再回想起数月前魔教在慈恩寺的种种而行,她更加不能容忍,再三权衡之下,便同意了召唤三足金乌之计。 当下天罡仙略一沉声,将计谋全盘说明。 此计本十分简单。因为三足金乌是木灵火鸟,太阳之精,必须通过极强的火数灵力才能将其唤醒。众人中论火灵真元,当属赤天国师为最强。但她此刻受了轻伤,灵力消耗甚巨,即使尽了全力,也远远不够。必然集合众人的力量,将沛然灵力汇聚一处,通过秘法转换成火属灵力。 若是平时,太清门人列成五行阵法,便可达到目的,但此刻众人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难以找全列阵之人。唯有借住宁枫体内九鼎之灵的力量,又有定灵珠相助,可以将五行相克的苦痛减到最低。 唯一顾虑之处,便是宁枫是否能够控制这突如其来,庞大无比的浩然灵力,倘若无法及时引导,将其作用于不死树上的话,不仅他会经脉尽碎,其他人也要承受重伤之虞。 众人既已决定,便不再迟疑,纷纷抢着上前,跃跃欲试。 当下天罡仙将宁枫叫到一旁,细细询问。一问之下,方才发现宁枫并不会太清门的五行之法,他以前虽然也见过师父以五行线为病人把脉,但却一直无缘领会。 天罡仙也来不及诧异,便将五行诀的法门毫无保留的教与宁枫,口诀比之太清真诀更加简练,但其中复杂变化,却一点也不弱。其中深意,自然非一时半会儿可以领悟,但天罡仙取其紧要处解释分明,宁枫生性聪慧,一听即懂,恍如醍醐灌顶,又惊又喜。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洞穴遭受烛龙的重重撞击,坍塌大半,又有数人受了轻伤。所幸宁枫在师兄的传授下,引导自身九鼎之灵,领悟生克变化,终于初步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体内灵力又强了数倍不止。 天罡仙见宁枫悟性如此之高,也暗暗欢喜。 回到洞穴中央,让众人按照五行属性列成“一字长蛇阵”,其中自然以宁枫在最前,赤天国师紧随其后,又有赤伯、朱耀真等火灵真人分列下去,如此宛若一条五行长蛇,盘旋在洞穴之中。各人周身灵光闪耀,纵是石块飞落,也在触碰的一刹那瞬间化作齑粉。 众人正运功时,石壁洞穴外的李夜姗又叫道:“袁天罡、陈硕真,枉你们身为道门领袖,却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里面,真是令人耻笑。若再不出来,本后便御使神兽烛龙,先踏平了你昆仑山!” 第274章 龙脉(12) 妖后话音刚落,地渊之中便传来一阵冲天怒吼,天旋地转,众人几乎稳不住身形,呼吸顿促,满面涨得通红。若不是前后相连,气息流转,这空前绝后的“五行长蛇阵”便要扭曲的不成阵型了。 洞穴外轰鸣不断,宁枫身处中央,心中焦急,先不说召唤三足金乌之计能否奏效,即使成功,但要让烛龙逃出了地渊,那整个昆仑仙境恐怕都要毁于一旦,更有甚者,会波及中原。 脑中惊怒,刹那间经络不稳,那汹汹汇聚而来的灵力渐渐失去了控制,在丹田内四处乱窜。身后天罡仙见他脸现痛苦之色,周身衣衫如气球一般高高鼓起,又忽而泄去。心知他定然是神识受到了影响,当下沉声传音道:“宁枫,凝心静气,不要被外界所左右。” 宁枫闻声一怔,方才醒悟过来。他明白自己此刻担忧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沉心吸纳众人汇来的灵力,早些召唤金乌。当下闭上六识,凝神丹田。默念凝心法诀,缓缓将那些紊乱的灵力重新控制。 渐渐的,背上越来越热,众人的灵力通过赤天国师的经络,源源不断的从经络穴位涌了过来。那潮水一般的灵力在体内疾速流转,最终被定灵珠吸纳吞噬,环绕在丹田之中。 一时间,宁枫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然不属于自己,而腹内的丹田,也不过是一个空空荡荡的空间,一眼望不到边际。而那滔滔不绝流过的灵力,也仿佛变成了一条条溪流,无论有多少,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甚至隐约间,他已然可以辨认出每一股灵力的来源,是属于谁,有着怎样的变化?宁枫神情不断变化,忽喜忽忧,忽悲忽悦,体内的灵力也随着其神识首尾循环,相互激生,越来越强,仿佛无数道小河,汇成江洋,汹汹而下,归入大海。 此刻宫雨儿、公孙玲珑、风苑等女弟子站立在数丈之外,照顾受伤的各位前辈和道友,心绪却随着长蛇阵的众人,忽上忽下,尤其是看到宁枫身体周围的光浪越来越强,如一轮红日一般,向外荡漾波动。以她们的修为,竟然也有些站立不稳,气血涌动,不由扶着众人,向后退去。 宫雨儿不明所以,只瞧见宁枫脸色奇怪,似乎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境地。心中担忧害怕,不敢喘息,想要上前,却要怕弄巧成拙。 就这般忐忑惊慌时,忽听宁枫一声大喝,双掌齐齐挥舞,在周身绕过奇异的弧线,最终合十归于胸前。周身却突然绽放红光,仿佛燃起了熊熊大火,却无跳跃的火焰,反像是有沛然之极的火属灵力周游不息。 轰然巨响间,如无数惊雷炸响。众人皆修为绝高,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竟被那汹汹雷鸣声震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一道浩大的火浪四下狂涌,赤天国师首当其冲,登时被抛飞了出去。 冰镜等神宗弟子急道:“宗主……”却踌躇不敢上前。 那狂猛之力毫无减弱,像是击鼓传花般向后荡漾,一时间天罡仙、梦寒大师、司马承祯、赤伯等人皆闷哼一声,重重地跌飞数十丈,撞在洞穴壁上,乱石翻飞,碎屑怒舞,仿若掀起了沙尘暴。 宫雨儿、灵瞳师姐等人也惊叫:“师叔、师父……”顾不得那许多,飞身将众人扶起,远离周身红芒吞吐的宁枫。 外面妖后、白天公、玄飞泽等人闻声大惊,众魔头修为绝高,自然也感应到了那沛然到不可想象的灵力,心下略略慌张,大叫道:“袁天罡、陈硕真,有本事便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挑衅数声,却不见回应。甚至连通天神兽烛龙,也被那力量惊住,狂乱本性渐渐安定下来。两颗数丈大小的瞳孔直直地看向那尘烟弥漫的洞穴。 过了许多,有一道红光从中飞出,炽热难挡。远隔百丈之外的不死树须也被火浪炙烤,转瞬干涸,成了一截枯枝。妖后李夜姗见状大骇,如此恐怖的力量,几乎可以比肩赤炎火山爆发。 天下间,怎么会有人,能够掌控如此狂猛惊天的火灵真元? 凝眸扫探,那身影渐渐从烟尘中显现出来,容貌俊秀,脸色如炭般赤红,便连头发都仿佛成了一条条彤红色的灵蛇,向后飘飞。身上衣衫更是燃烧成熊熊大火,却冲而不起,只在一丈方圆内,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众魔头俱是桀骜孤高,目空一切之人,但此刻见着此景,仍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夜姗更是心中惶恐惊乱,百年来,只有一人,曾经给过她如此恐惧的感觉。即使强如妙应仙,也未曾达到过。 而且她此刻手执泪影神镜,那大蛇丹的灵力透过镜面,直入烛龙的眉心。在这神兽的灵识深处,她也分明感觉到了一丝惧怕,李夜姗娇躯微颤,妙眸突然圆睁。 “宁枫!?” “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灵力?” 李夜姗心思聪敏,隐隐已猜到了大概。她万没料到,陈硕真和其他道门高手,竟甘愿折损修为,强行提升这小子的实力。她略略胆怯,虽有烛龙神蟒能够一战,但即使能够取胜,也当是两败俱伤之局。 如此这般,神门的势力岂不是又要大损? 惊虑间,已见宁枫一步步踏着虚空而来,熊猛的火浪吞吐不断,稍有靠近者,即使是岩石,也被瞬间灼成岩浆,落下深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妖后强稳心神,冷笑道:“宁小子,连你的师兄都躲了起来,你难道想螳臂当车吗?”话虽如此说,心头却生出退意,余光看向地穴穹顶,准顺御使烛龙破开,逃出昆仑山。 白天公目光阴厉,杀气毕现。忽然高高御起日月七杀刀,口中大叫道:“小子故弄玄虚,看老子把你劈成原型!”刀芒如满月,擦着烛龙身侧,朝宁枫斫去。 群妖翘首以待,却见白金殿主脸色苍白,吐出一口鲜血,跌落在烛龙背上。再低头看一眼七杀刀,大叫不已,原来这魔门第一凶兵,竟被生生灼出了数个缺口,刀光暗淡,神威大减。 众人见状,心底的那一丝惊疑也烟消云散,再不敢叫嚣,只想着早些逃离。 妖后暗暗思忖:“这小子的灵力来自于众道门高手,虽一时无敌,但必然不能长久。我神门能屈能伸,没必要与之相抗,先避其锋芒,待他体内的灵力消散,再将这些牛鼻子一网打尽。” 暗中感应神蟒灵识,隐隐后退。 其实,李夜姗此次所料,却有些错了。宁枫体内的灵力不仅仅是不能持久,而已是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他以一凡人之身,掌握了这近乎于神仙的力量,哪里能够控制?若再找不到寄体,恐怕便要像流星一样爆炸开来,连一丝痕迹也剩不下。 而地穴内的所有人,也必将湮灭在这强猛之极的力量之中。 妖后传音下令,众人运足了灵力,紧紧吸住了烛龙的鳞甲。而她催动大蛇丹,默念法诀。神蟒双目陡然向上,如蛟龙出水,猛地直冲,朝穹顶轰然撞击过去。 当是时,忽见一道虹光瞬间穿梭过数百丈,宁枫停留在最高处,俯视着群妖。右手微微抬起,向下拍去。 只见到一个大到无法想象的赤红掌风挥打在烛龙的头顶之上,这古往今来,被世人看作是神的烛龙巨蟒,竟被这一击拍的嘶声尖吼,向下跌落。 神蟒脑后的一大片赤红鳞甲,被狂猛火焰灼烧成焦黑,臭味弥漫,哧哧作响。 妖后等魔头大惊失色,慌乱中只顾及保护自身。当下便又十数名妖人尖叫一声,不是被烧成了灰烬,便是受了重伤,灵力无以为继,跌落渊底。 群妖见向上不得,当机立断,御使烛龙飞身窜腾,朝地底深处游去。 宁枫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双手并立推出,掌心出现一个奇怪的上古铭文,一只红色乌鸦从那微型阵法中嘶鸣一声,飞腾出来,没入了不死树根之中。 片刻之后,碧绿的不死树陡然发出橙黄光芒,剧烈颤抖。一道光芒过后,伴随着尖锐的鸣叫,一团更为炽烈的光球缓缓飞了出来,盘旋在上空。 与此同时,宁枫周身虹光瞬间湮灭下去,黑烟缭绕,体力的力量仿佛被抽空一般,没有一丝灵力。 李夜姗、白天公、玄飞泽、秋泠仙子、青阳子等不世妖女魔头同时长大嘴巴,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呆呆地抬头遥望,忘记了一切。 那光球缓缓展开,露出火焰腾腾的双翼,三只赤红的足爪,通体却是乌黑一片,唯有喙、背上露出金色,目色傲然。待看到下方跌落的人形,方才略一振翅,叼住了宁枫,向下俯冲直去。 群妖恐惧非常,连连后退,藏在烛龙鳞甲之下。 唯有妖后静立原地,反是冷静无比,只是喃喃道:“太阳神鸟,三足金乌!” 第275章 龙脉(13)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阵阵狂风尽量的嘶吼肆虐,掀起阵阵白色冰屑雪花,如利刃一般在空中纵横。如此恶劣的环境,竟连最凶悍的雪鵰和极地大鹏也不敢飞跃,当真是生命终极之地。 但便在下方的漫漫冰原裂谷的尽头,一座雪山峰顶,却是密密麻麻列有近千名银甲之人,阵型严整,动也不动,仿佛被极寒的气温冰冻了一般。但细细一瞧,每个人却又脸色红润,斗志昂扬。 不时有龙卷冰风轰然飞卷,掀起小山一般的冰雪,朝银甲军团砸去。但这些士兵却岿然不惧,站立如常,眉头也未皱一下。 在军团正前方的一巨石之上,正立着一年轻将军,魁梧潇洒,英姿勃发,双目炯炯,朝前方看去。 大约十余里之外,却是一片碧绿,姹紫嫣红隐藏其中。一株参天巨树立在中央,几乎插入云霄,但此刻这巨木却隐隐摇晃,从其根部,更是扬起滚滚烟尘。无数野兽飞禽疾速逃离,尤显得混乱不堪。 奔逃在最后的一些弱小灵兽,早已惊慌失措,拼了命的飞跑。但身后却又不时的从地缝中窜出无数赤红的火舌,一旦被舔中,便是焦臭难闻,转瞬化为灰烬。有几头麋鹿,甚至跑着跑着,后足已成灰烬,跌在地上,转瞬被踏成肉泥。 年轻将军瞧了这等惨状,脸色却未有一丝变化,反是突然回头,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九州大好男儿,却只能待在这荒无人烟的西方雪山之上。在每一个寒冷冬夜,看着颤动的火光,告诉我,你们在想什么?” 声如惊雷,刺破凌冽寒风,直入耳膜。千名银甲军士陡然一震,心有戚戚,昆仑山虽号称万山之祖,天下仙境,但周围的雪山却是荒野一片,高仞鸟飞尽,整日身处此地,若是换做常人,早已待不下去。 年轻将军又道:“你们可知道,让你们守卫此地,不能回归家乡,与妻儿同乐的,是谁?” 说到此处,话语如尖锐利剑一般,直入军士心底最深处。他们虽大多负有修为,寿命绵长,可达百岁之上。但妻儿却都是普通平凡之人,更兼神州一直有战乱频发,若是不幸死去,自己坚守在西荒换来的富贵又有何用? 念及此,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马冲下山去。 当下一人带头,余下千军齐齐叫道:“是作恶多端的魔教!” 年轻将军双目闪烁激动光芒,继续道:“今日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一举剿灭魔门,令天下恢复太平,再无隐患,而你们也可以解甲归田,安享富贵天伦。我且问你们,可否愿意?” 应声如雷鸣,将飞雪都掀起数丈高:“当然愿意,全听将军号令!” 年轻将军微微一笑,转而眺望那参天巨木的方向,心底也砰砰直跳,等待那最合适的机会。 北风呼啸,冰霜扑面,将他头盔上的白缨吹拂起来,露出其俊秀的面容,赫然正是望月神宗玉门门主青玉女的弟子——李玄。 在昆仑山时,他跟随赤天国师身后,不离左右,却在群道接到风苑的信号,进入地渊时,领到国师的密令,来到昆仑山以西百里处的一雪山上,找到一直隐蔽此处的昆仑飞甲军。 此军团数量不过千人,但却人人负有灵力,习练术法,而且忠心极佳,只听从赤天国师一人的号令。李玄手握国师的信物,也险些不能号令昆仑飞甲军,直到说明情况,又出言鼓舞,才将其控制。 其实,飞甲军驻扎昆仑山西方,终年不能离开,只是潜心修炼。其目的本不是为了降服魔教,而是武皇和国师为了防备太清门反抗朝廷而设下的。 不过这些军士忠心耿耿,更不知自己目的为何?在李玄的三言两语之下,竟相信自己果真是为镇服隐匿在西方的魔教而立。在听说魔门妖人蛰伏多年,终于出山,攻上了昆仑。他们更是斗志难耐,欲一展多年的夙愿。 待看到琅玕森林中火光冲天,熊熊燃起,将数十里之内的雪山都烤的尽数融化,雪水汇聚,瀑布奔腾,最终汇聚山脚下的滚滚长河,滔滔向东。李玄心头大喜,知晓时机已然到来。 回头大声叫道:“家仇国恨,不共戴天!今日不报,更在何时?为了家中的妻儿,为了泱泱神州的无辜百姓。我李玄对天发誓,今日不在此地诛灭魔教妖人,誓不为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周身碧光暴涨,灵力鼓舞,挥手拔出七星龙渊剑,一道剑光扫出,将偌大个山头生生削下,沿着半山腰滚滚落下,周围十里滚滚轰鸣,激起毁灭般的雪崩。 魔教当年凶名太盛,他生怕昆仑飞甲军心中仍有惧怕,会临阵倒戈,便索性以此举断了众人的后路。 飞甲军双目爆出凶光,口中翕动,念出法诀。只听得连绵如云般的嘶鸣,纷纷召唤出了清一色的白色龙鹰,振翅飞腾,直直朝琅玕森林冲了过去。远远望去,有如一座飞天的雪峰一般。 风雪拍打在李玄的身上,银盔银甲,丰神玉朗,直如凛凛天神,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只不为世人所知的昆仑飞甲军,士气大振,怒吼如鼎沸,在他的引领下,铺天盖日的朝不死树冲了过去。 数十里的距离,在龙鹰的飞行速度之下,不过转瞬。飞甲军凌驾在森林上空,盘旋等待号令。片刻之后,不死树周围的地缝转瞬扩大,土崩瓦解,不少巨木、野兽被吞没其中,化为灰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中火焰冲天,夹杂腥风鼓舞。 轰鸣声中,有数十人的身影从中御风而出,个个神情慌乱,隐有惧色。当头领先有三人,一女黑袍鼓舞,手中一泪珠形状的玉石神镜,光芒扫掠。左侧一白衣男子满面杀气,凌空御使着七柄奇异刀片,八面翻飞,刀芒闪过,任是岩石,也瞬间如齑粉。右侧却有一翩翩男子,手握着一团晶莹的水流,变化不定。 这三人自然便是魔教妖后李夜姗、白金殿主白展元、黑水殿主玄飞泽,身后跟随着数十名妖人,其中便有秋泠仙子、道玄、青阳子、洗心夫人、泰猿……各人大大小小的都受了伤,失去了反抗之力,唯有在三位殿主的庇护下,才堪堪支撑。 魔教凶名,已传了千年,即使是小儿夜啼,也可止住。况且困兽犹斗,不可小视。若是旁人见到这些魔头,即使人人负有重伤,也不敢随意上前。 但怎奈他们遇到了昆仑飞甲军,好整以暇,以逸待劳,士气冲天。在李玄的一声令下,纷纷执起长弓,搭上灵箭,嗖的一声激射而出,千余只利箭,击石穿云,如暴雨一般向逃出地渊的魔教妖人射去。 妖后闻得声响,抬头眺望,冷笑一声,随意拍出一道气浪,将当头数十只凌空斩断。却不想那箭雨连绵不绝,毫无间隙,且不似寻常剑矢,反是裹挟了不弱的灵力,生生迫入其护体气罩寸许,才余势尽消,停了下来。 她虽受了些伤,修为大减,但仍有天道修为,想不到竟会被区区飞矢靠近。余下群妖除了白天公、玄飞泽、秋泠仙子等寥寥数人之外,其他的无不凄声惨叫,跌落下去,被火光舔中,立死当场。 李夜姗神色大凛,心头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头顶那一片银光军团似乎非比常人,且似乎埋伏了良久。此刻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当下暗中传令,众人朝西方逃去,那里风霜漫天,可躲避追军。 便在这些许停留之际,地渊中的道门中人也大多逃了出来,天罡仙、赤天国师等人虽将灵力给了宁枫,但剩下尚余战斗力的却不在少数。见到魔教妖人这狼狈模样,纷纷怒声呵斥,悍然出手。 一时间,凶焰冲天的魔教如丧家之犬一样,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妖后,白金、黑水两位殿主齐齐暴呵,竭尽灵力,将飞甲军团的箭雨挡了一阵,其它妖人见状,纷纷御风逃离,转瞬消失在西方茫茫天际。 此次攻上昆仑,炼取阴珠,斩断李氏龙脉,扰乱天下的计谋本是万无一失,不想过程中屡出意外,更有三足金乌和这不知来历的修灵军团,李夜姗心中沮丧之极,为保神门一丝力量,竟一人挡在最后。 她修为绝高,已达天道大乘。饶是道门、飞甲军竞相攻击,却一时也突破不了其防御圈。待妖人退尽之后,白天公、玄飞泽一左一右护住妖后,向西逃窜。 飞甲军士气如虹,紧追不舍,待跟到西方的雷电荒原时,但闻轰鸣不断,电芒激闪。百丈高空之中,罡风怒啸,李玄挥舞着七星龙渊剑,御风远眺,隐约可见魔教妖人不顾安危,竟是越过这昆仑九门中最为危险的一门。 此处雷电之力,丝毫不弱于峨眉山的万佛顶,任是你神仙下凡,也要被轰的骨头也不剩。 当是时,妖后李夜姗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在群妖周围凝出一方圆百丈的巨大气罩,生生挡住了雷电轰击。众飞甲军面面相觑,不敢越雷池半步,座下的龙鹰也昂首嘶鸣,裹步不前。 李玄皱眉沉思,忽听一声异响,凝眸远望,竟看到李夜姗落在群妖之后,灵力不继,被当空一个焦雷击中。手中泪影神镜被那从天而降的电光照射,发出一道数百丈长的白芒,将百里之内照的有如极昼一般。 群道虽各负伤势,却也不甘魔教妖人逃脱,堪堪御风到此,却见到这般惊天之象,纷纷驻足,惊骇莫名。 忽见李玄回头,躬身拜在赤天国师之下,朗声道:“回禀国师,魔教妖后李夜姗,已然葬身雷电荒原。魔门上百妖人,已十不存一!”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骇异,又是惊喜。想不到为祸千年的魔教,数代道门竭力剿杀都没有成功,竟是在今日彻底覆灭!一时望月神宗弟子、飞甲军团,各大洞天道人,皆齐声欢呼,喜悦不尽。 唯有天罡仙、梦寒大师等人,瞧着西方那灰色的罡风雷云,涌动不息! 第276章 仙山(1) 四周炫光流转,无数虚幻的景象从身侧盘绕而过,半分也没有停留,大笑、哭喊、嘶吼……万千奇怪的声音交相涌动,叠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水火不容、却又密不可分的古音。刹那间,仿佛上下数千年的世界都一一闪过,转瞬不见。 迷迷糊糊中仿佛过了许多年,眼花缭乱,耳膜鼓荡,什么也看不清,听不清了。只剩下无数姹紫嫣红、碧绿橙蓝融合成一片煞白,强光耀眼。 身体毫无依托,疾速向下降落,像是要直跌入了地心深处。嗖的一声,手中的那温软柔腻忽然滑了出去,连叫也没叫出来,想要抓更是空无一物。他只觉心底骤疼,想要嘶声呐喊,却被一股冰凉、略带腥气的寒风贯入喉咙,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丹田紊乱,经络中磅礴灵力奔腾不息,冲至泥丸头顶。 恍惚中睁开双眼,神识一动,竟发觉并没有受伤,心下略微惊喜。可待撑地缓缓站起来时,却未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一下就像从云端跌入了深渊谷底。 他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一时呆在了原地。原来此刻竟是置身在一处半山腰的悬壁上,相隔一丈处即是茫茫云海,将天边的尽头都遮掩住了。而抬头向上,却见参天古木,郁郁葱葱的一片碧绿,其中夹杂着一抹抹灿如云霞的花树甘果,绵延百里,一直在山峰的尽头。 他心底惊奇,一时忘了悲伤。下意识地沿着山腰的小路走了上去,方不过百米,便又看到一条宽大数丈长的河流,平缓清澈,反而像是山见小溪。两岸旁长满了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来的奇花异草,便连河底也是一片片彩色的苔藓水草,随着水流游曳飘荡,煞是好看。 而隐藏在前方葳蕤丛林中的,更有数不清的珍禽异兽,其中有些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凭借着幼时所读经典,依稀可以辨别,但越看越是诧异、惊疑……其中竟然有狻猊、凤凰、马交、重明鸟等上古异兽,有一些连名字也叫不出。这些怪物或卧或立,怡然徜徉,见到他的到来,也殊无惊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觅食,或是梳理毛发。 他瞧得目瞪口呆,几乎难以呼吸。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山间仿似蕴藏着极为充沛的天地灵力,即使是昆仑仙境,也略有不及。若非如此,也生养不出如此多、如此罕见的灵兽神禽。 又看了片刻,确信并无危险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上。此刻身体虽然无碍,但丹田中的灵力似乎已然枯竭,难以运用,若不然,便可御风直上,四下探查。不过俗话说登高望远,只要能登的上峰顶,说不定也能看出四周景象。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山中却突然凝结出漫天大雾来,无数奇异的香气丝丝袅袅藏匿其中,倒也觉得心旷神怡。但如此一来,体力却消耗甚大,他循着香气,果然发现了一片果树,上面结着不同颜色的甘果,外观饱满,滴滴露水缓缓流下,映衬的颇为诱人。 他摘了一个,也顾不得那许多,一口咬下,汁水四溢,妙不可言。当下连摘了十几个,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正吃的开心时,忽听得前方浓雾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下轻盈,踩着满地青草,只是略略一点,明显是修灵之人。但细细一辨,却又是步法紊乱,毫无章法,像是在拼命的奔逃。 他心中一凛,急忙运起灵力,透过浓雾探查,看到来人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穿奇怪的服装,不似中原人士。她神情慌张,一边跑,一边不时地朝后查看,但速度丝毫不慢,不一会儿,已到了相距百米的地方。 相由心生,他见这少女姿容秀丽,虽少了一丝灵动,但却更加温婉可人。 他略一思量,便走了出来,抱拳道:“在下宁枫,来自昆仑山太清门,敢问……” 岂料话音未落,少女便惊叫一声,握着手中的绣金红妆刀,便朝宁枫劈了过来。他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后退,但怎奈身体似乎是好久没有活动一般,殊不自然,险些被刺中胸膛,虽险险避过,但衣袖仍被划下一截。 少女却一点也不留情,招招急攻,红妆刀舞的更是密不透风,有如一道气刃之网。 宁枫一边御使洞天术闪避,一边叫道:“姑娘,我不是坏人,快些停手……” 少女恍若没有听见,连眉头都没变一下,反是娇声斥责。宁枫暗叹一声,无奈之下只好反手拔出云歌剑,叮当一声,便将少女的红妆刀击飞,斜插入一棵大树上,嗡嗡剧震,吓得几头红头雉鷄惊飞四起,飞到了五丈之外,继续觅食。 少女有些惊怒害怕,接连后退,宁枫见状急忙收起云歌剑,道:“姑娘,我看你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 如此说了一会儿,少女却没有回应,看向自己的目光仍满是敌意。宁枫有些不耐,说道:“我真的不是坏人,若你不信,继续下山即可……”刚要上山,那少女却忽然走上来,拉住自己的袖子,屋里哇啦说了一通。 宁枫这才恍然,原来少女并非中原人士,听不懂自己的话。念及此,心底又陡的一沉,自己在昆仑仙境的龙脉之极中,和雨儿妹妹一起被打入了渊底,此刻不仅找不到雨儿,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日在龙脉地渊时,宁枫以天罡仙、赤天国师等绝世高手的灵力,强行召唤出三足金乌,一举将神兽烛龙迫至下风,眼看就要将魔教众人群歼时,妖后和白天公、玄飞泽等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突然将不死树的灵力贯入烛龙之上,化作一条青碧神蟒,以“木龙遁地桩”之术把宁枫一举镇入地底,宫雨儿也奋不顾身,冲开梦寒大师和灵瞳师姐的阻拦,和宁枫一起消失在地渊。 道门众人眼见穷计竭智,仍让魔门的计谋得以成功。妖后这一招,不仅将不死树根生生切断,毁掉了李氏龙脉,还扰乱了其余各大隐脉,波及甚广。 其后妖后在李玄率领的昆仑飞甲军和道门众人夹击之下,于雷电荒原被罡雷击中,身陨其处。其余妖人也受了重伤,望风而逃,幸存者不过寥寥。当然,这些宁枫自然不知晓,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竟存活下来,还来到了这奇异的桃源仙境,真不知是福是祸? 心中悲切惆怅,突又听身旁少女叫一声,宁枫这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看到少女双手并用,一直在惊恐的说着,似乎是阻止自己上山,宁枫向上眺望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他此刻急着知道此地究竟是何方,怎么走出山去,对于危险倒并无惧怕,当下笑着点点头,脚下却没有停歇。 哪知少女竟不撒手,死死地拉住他。宁枫心中略微厌烦,刚欲甩开,但见少女泪眼婆娑,楚楚动人,心中一软,暗叹一声:“看来她定然是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既然心善,不让我上去,我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也罢,反正不急在这一时,便先将她送下去,我再上来吧。” 想罢对其笑了笑,那少女似是看出来宁枫的心意,惊恐神情也稍稍平复,指着下山的路。 方走了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一阵呼呼风声,隐隐有灵兽奔逃的嘶鸣。宁枫心头一惊,暗想:“还有人?似乎杀气不弱!”斜眼看了一眼更加害怕,簌簌发抖的少女,微奇:“难道她竟是被人追杀吗?” 经过这一阵,宁枫已经对她颇有好感,当下将其护在身后。不一会儿,果有四个男子手执长刀,跑了下来。几人身材中等,但脸色阴厉,且修为颇高。他们看到宁枫,咦的一声,转而又见到少女缩在后面的身影,当下神色一怒,大叫起来。 宁枫不明其中原委,生怕有误会,但想到语言又不通,无法询问,心中颇为焦急。就在这迟疑片刻,几人的长刀已经明晃晃的朝他劈了过来,劲风横扫,灵光纵横,将浓烈的白雾都激地涟漪荡漾,向外波动。 宁枫心中隐隐生怒,怎么这山上的人都是一言不合便下杀手。但此刻面对男人,也不用怜香惜玉,当下御剑斜刺横扫,抵挡那交相劈来的刀芒。 原以为这几人衣着普通,修为定然平平,但方斗了片刻,竟发现这四人每个都实力不弱,当在地之道中乘境界。若是平时,自然不是宁枫对手,但对方配合默契,且刀法、术法颇为奇怪,一时竟迫得他险象环生。 四名男子见己方合力,却制不住一区区少年,心下也自惊奇,呜哇叫了几句。其中两人嗖的一声飞至三丈开外,默念法诀,不一会儿,从浓雾中突然钻出十几条粗逾胳膊的绿色蟒蛇,速度极快。 宁枫大吃一惊,连连闪避,但怎么也逃不过巨蟒的追踪。以剑气扫去,竟觉那蟒身坚韧之极,一时难以斩断。细细一看,原来这些巨蟒都是丛林中的藤蔓枝条,被两名男子以异术催动,瞬间长大至斯。 此术虽和中原的木灵术法颇为想象,但速度更快,威力更大,似乎在哪里见过? 宁枫将洞天术运至极致,这些男子虽惊声怪叫,但又怎能沾得到他分毫?下方的那少女也欢喜不已,娇声呼叫。眼见胜券在握,他却殊无喜色,眉头皱起,脑中盘旋,这些人的出招看起来颇为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对了,这……这不是在神都之时,万象神宫之中见到的东瀛忍者,伊贺的忍术吗?! 第277章 仙山(2) 念及此,宁枫惊讶万分,自己明明是被打入了昆仑地渊,怎么会乾坤挪移,瞬间到了这万里之遥的东瀛?心底不敢相信,但听着少女和四名男子的声音,越发觉得和当日伊贺如出一辙,便连服饰也有九分相似,绝不会错。 惊虑间,突觉脚上一紧,低头看时,原来是一条藤蔓顺势而上,缠绕了自己的脚踝。 宁枫既已发觉了这些男子的身份,心底略微厌恶,手下也不再容情。默念法诀,体内定灵珠呼呼飞旋,将离火之鼎的沛然灵力募的送入经络,化为一道数丈长的赤色光华。那些木遁忍术召唤出的“绿蟒”瞬间化为灰烬,颓顿在地。 那四名东瀛忍者也被离火鼎的狂猛气浪扫中,惨叫数声,周身燃起大火。嘶吼声中接连朝山下的河流奔逃而去,宁枫心有不忍,飞身而上,以坎水鼎吸纳冰凉的河水,将火焰浇灭。探头看去,四人已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暗叹一声,回到原地。那少女目瞪口呆,张大嘴巴,似乎是想不到四名地之道高手竟在瞬间败于这少年手中,一时惊喜莫名,也不像初时那么惧怕了。 其实东瀛忍者修为甚强,且负有威力惊人的忍术。以宁枫此刻的修为,即使恢复到巅峰状态,也断难如此轻易的将其击败。只是四人一直自负修为,以多欺寡,而且宁枫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更加没有将他放在心中。如此轻敌之下,才被宁枫瞬间以离火之术将他们击败。 宁枫本就不喜欢东瀛人,此刻又憋闷良久,是以出手迅疾无比,惩戒了这等欺凌弱小的行为的同时,也出了胸中的一点愤懑之气。 少女怔怔地凝视了他片刻,脸上突然一红,躬身一拜,低声说了一通,意思似是仍要阻止宁枫上山。 宁枫却心中急切,不愿再耽搁。想要问清楚其中详情,但听了半晌,也不过听懂了一些“不要、快些……”等意思,其它的一无所知。暗暗调气凝息,暗想:“既然追兵已经不在了,这少女想必也不会有危险,我等抓紧上山查明地形,再御风回到中原。” 但少女就是不愿放弃,宁枫也不好甩下她,心中哭笑不得。余光看到树丛中的数头四不像,交头垂耳,似是在交流,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过片刻,四不像嘶鸣一声,欢快的朝丛林深处跑去。 脑中一震,福至心灵,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天地中生有万物,除了人类以语言交流之外,似乎其它灵兽珍禽都另有沟通之法,有的以气味,有的以动作,但也有一些方法奇特,好像纯以神识一般……” 转而又想到魔教的摄灵之法,只要控制了他人的神识,那其脑中的所有记忆都瞬间被看透、掌握。如此一来,是不是意味着语言不通,也可以相互交谈!? 念及此,又惊又喜,几乎按捺不住。当下暗叫一声:“得罪了!”便故技重施,按照偷师的那一点摄灵术法,默念口诀,猛地灵识外放,侵入少女的头脑之中。 只见那少女娇躯一震,便动也不动,呆呆地站在原地。唯有双眸中闪过一丝骇然慌乱,宁枫急忙尝试着在其脑中“说”道:“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若是能明白,便眨一眨眼睛。” 说罢满怀期待,片刻后竟真的看到她双眸忽闪,露出一丝惊讶目光。 宁枫大喜之极,急忙又道:“姑娘,在下名叫宁枫,乃是中土人士。不知为何突然来到此处,想要上山寻找出去的道路……”正说着,少女又是眼睛闪出泪光,似是回忆到了可怕的事情。宁枫心中不忍,刚要询问,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能够“听”出一丝少女的心声。 他惊喜交集,不敢相信,难道自己只是暗中偷学了一点摄灵真诀,便能达到读取别人思想的境地了吗? 当下也不管那许多,仔细“倾听”,片刻后才勉强听到一些片段:“好多……小孩……女人……杀死……”断断续续,根本难以成章。但宁枫仍是听得心下凛然,暗自惊骇,原来山上竟是发生了这般的灾劫,这少女想必原本也在被杀的行列,偶然之下才逃了出来。 若不是遇到自己,恐怕她也难逃如此厄运! 宁枫虽心焦雨儿妹妹的下落,但他向来侠义心肠,见不得不平之事。思虑片刻,便正色道:“姑娘,你给我指出上山的路,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恶事!” 少女还欲阻拦,但见着宁枫坚定神情,竟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心安。况她刚才已见到这少年的强绝修为,若是回去,未必会不敌那些恶人。当下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沿着山间小径向上攀爬。 越往上去,道路两旁更显幽深,灵力沛然,迎面满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令人想要驻足停留。那丛林深处,更是布满各种奇异的灵花异草,仙芝紫叶,宁枫精通医药,竟也认不出几样,除了几种曾在师父的千金方上看过之外,其余大部分闻所未闻。 一时见猎心喜,欲停下来采摘几株,但想到山上的惨事,便又半分也不能停歇。 又走了片刻,气愤陡变寂静,枝头的飞鸟全无,林间徘徊的野兽也比半山腰少了许多,偶有几头迅捷的白色麋鹿,见到两人到来,也远远的四散逃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瞧见此状,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此地不管是不是东瀛,其灵力馥郁,地形深谙奇门之妙,绝对是一仙家洞天。既然有人敢在此行恶,其实力定然不可小觑。但他素来嫉恶如仇,对于凶暴之徒更是极其厌恶,在中原时便敢以孑然之身,和魔教妖人抗衡,此刻又怎会害怕?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事先能够知晓山上的情况,便能有所准备。 当下以摄灵真诀细细相问,虽然仍断断续续,但总算能够勉强交流。谈了片刻,宁枫方才得知道,这少女名叫松芝,原本是一贵族家的侍女,平日里也算是养尊处优,没有吃过苦。但突有一日,主人将她带到了这奇怪的山上,神情阴厉,凶神恶煞,想要动手杀她。她靠着平时修炼所得,趁着守卫的一丝松懈逃了出来,之后发生的种种,宁枫自然已经得知。 宁枫闻言心底颇为奇怪,先不说这少女的主人为何想要杀她?单说一个侍女,为何却有如此不俗的修为,况听其语气,这贵族家的侍女好似不止数十,有近百数,难道每一个都难逃此厄运吗? 内心惊骇,思虑良久,隐约仿佛接触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阴谋。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屠杀近百个单纯美丽的少女,难道……宁枫一时想到魔教那些需要以人血祭祀的法术,全身惊寒,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又行了半个时辰,快要接近山顶。宁枫和松芝屏气凝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耳边却隐隐听到嘈杂的人声,其中夹杂有哭泣和呐喊,但惨呼方一响起,便有人大声呵斥,压了下去。 松芝藏在宁枫身后,全身发抖。宁枫心下了然,这样应该就是她主人屠杀侍女的所在了。悄悄作了个手势,让其原地等待,随后又足尖点地,沿着一侧的山体悬崖,向后急掠。待找到一处树木交叉的隐蔽处时,他才探出头来。 只此一看,便大吃一惊,险些惊叫出声。 原来前方出现一巨大的环形深谷,谷地中央幽深难测,从中伸出一株参天巨木,直入云霄,望不见尽头。那巨树似桑非桑,粗达千人之围,每一片绿叶都有十几丈宽,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但一眼望去,却看不到巨木的树根,从那谷底处,隐隐传来风声怒吼,又是野兽的咆哮。 不知怎么的,宁枫总觉得此木看起来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若是寻常人看到此景,不是顶礼膜拜,便是惊骇奔逃,但此刻深谷的周围高台上,竟密密麻麻立着数百名女子,从肥硕稚嫩的婴儿,到娇柔青涩的少女,相同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慌,全身颤抖。那些婴儿本是爱哭的年纪,竟被吓得嘶声乱叫,显然已是哭哑了嗓子。 按捺心头惊骇,运灵扫视,除了这些无辜女子之外,在巨木的一处硕大绿叶之上,还站立着大约二十名卫士,领头一人穿着碧绿长袍,身材颀长,白须白发,气质高雅,直如仙人无异。 而他身侧还有一人,穿有黑色紧身衣衫,腰间斜挂着许多奇怪的武器,身材矮小,鹰隼双目,凌厉非常,此刻却不时地看向深谷四周高台上的女子,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宁枫一见之下,顿时凛然心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到神都参加万国盛会,却又暗中潜入凌烟阁,偷盗天下龙脉之图的东瀛忍者——伊贺! 第278章 仙山(3) 伊贺?宁枫见之又惊又骇,这厮当年参加万国来朝盛会时,便曾心怀不轨,暗中偷去了龙脉图,也不知作何用处? 今日再次见到,竟是做出屠杀数百少女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到底意欲何为? 宁枫只觉脑中昏沉,一时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当下继续按捺心神,潜藏探查。那伊贺扫视众女之后,又看向身后的侍卫,厉声叫了一通。宁枫经过对松芝的摄灵后,对于东瀛语言也略通了一二,隐约猜到伊贺是在质问属下,逃走的松芝现在何处? 侍卫闻言冷汗直流,他派出去的人未有回应,恐怕山中广阔,一时找不到。 伊贺见状大怒,刚欲责罚属下时,却听那白须绿袍的仙人道:“罢了,伊贺,也不缺那女子一个。只要你们将中原的那纯阴之女看守好,便无大碍。”伊贺闻言恭声应了一声,不再作声。 宁枫于暗处却是心底大寒:中原女子?难道是雨儿妹妹,但是纯阴之女又是什么,和今日的阴谋又有何关系? 诸多疑惑纷至沓来,想不分明,但除了那参天摩云的巨木之外,宁枫更觉这白须仙人也十分熟悉,仿佛自己从小就认识了此人,但要说出其身份,却又一点头绪也没有。他默念凝心法诀,定住心神,暗暗思忖:“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先静观其变再说!” 正惊疑不定,突闻高台下一阵吵闹,有哭喊嘶叫之声,宁枫闻之大惊,这声音赫然是松芝。自己不是让她藏在树林之中吗,怎么会被人找到?他又骇又怒,循着人声朝远方看去,只见到两名男子互相搀扶,另有两男子制住松芝,押了上来。 这四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山峦间被宁枫制服的四忍者。想不到自己一时心慈手软,竟酿成了大祸。宁枫悔恨交加,却又自知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上前相救。当下遥遥摄魂,说道:“姑娘,莫怕……” 松芝听到声音,知道宁枫就在附近,便在神识中呼唤道:“公子,救我!” 宁枫心中同情,沉声道:“姑娘,今日即使我出手,也不过能救出你一个而已。还有这些数百个无辜女子,要枉死在这里。还拜托你冒一回险,先不要反抗,我暗中藏起来,若有机会,定然拆穿你主人的阴谋,将你的姐妹们全部救出。” 松芝闻言一怔,思虑片刻,便放弃了反抗,乖乖地随着四名忍者回到高台之上。伊贺见丢失的侍女被追回,大喜,说了几句赏赐的话,便令忍者退下,朝那绿袍仙人道:“国师,九百九十九名女子已经备好,一个也不差,个个皆有阴命,且负有修为,定能成功解开封印。” 宁枫暗中咬牙切齿,心底惊怒,想不到这些女子竟有九佰九拾九之数,遥遥相望,又见这些女子按着年龄依偎一起,总共按圆周分列在十二个方向。看起来果然是阵法的排列,这些东瀛人究竟想要解开什么阵法,难道和龙脉有关? 念头未罢,又听绿袍仙人呵呵笑了一声,吩咐道:“带天、地、人三女出来!” 天地人三女?不知这些人又在搞什么鬼,又数了一番,果见众女子按照年龄,从一岁至十二岁一共九百九十六人,还差三个。看来这三才女便是解印阵法的关键了,宁枫悄悄看过去,只见三名女子分着白衣,俏丽动人。而那中央的女子姿容绝色,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竟是…… 玉婵仙子!? 宁枫一凛,恚怒已极,同时又非常疑惑。玉婵仙子身为望月神宗的玉门嗣主,地位尊崇,修为非俗,怎么会落到了东瀛伊贺的手中?看来那绿袍仙人口中所说的纯阴之女,便是仙子了。这些东瀛忍者能够将朝廷神宗的嗣主捉过来,其手段可谓通天,而且如此一来,必将得罪中土朝廷,他们究竟为了什么目的,甘冒这等风险? 玉婵仙子虽和宁枫仅有数面之交,但每一次似乎都遇到危险,且互相救助,暗中早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刻宁枫见其被缚,怎还能把持得住?当下脑中飞旋,思索对策,忽的朝天一望,看到数头凤凰昂首盘旋,喷出烈焰。 他心头一动,想到一个办法,虽有些冒险,但此刻紧急,已经难以顾及周全。 当下趁着凤凰盘旋俯冲的时机,宁枫猛地御使洞天术,闪电直掠,刚刚靠近之时,又一头扎入乾坤袋中,顺手将袋口系于凤凰爪上。他身法奇异,速度快逾闪电,不仅凤凰毫无察觉,便连下方的伊贺也无一丝反应,唯有绿袍仙人皱眉抬头看了看,但是隔着乾坤袋,又相距甚远,也没有看出些许端倪。 宁枫暗中松了一口气,又悄悄对凤凰用上了摄灵术,暗中靠近松芝。四周看守的侍卫见一头凤凰靠近,纷纷呵斥,但凤凰属于神鸟之后,生性高傲,怎会轻易屈服,当下口中吐火,双爪横扫,将几名忍者侍卫击了个人仰马翻。 他趁此混乱之际,瞬间解开乾坤袋,又落到了松芝的腰间。 暗中传音松芝,告知其计划。那松芝低叫一声,欢喜莫名,又忽而意识到,急忙控制神情,不让别人发觉。 宁枫却暗叹一声,此刻唯一之计,便是先附身松芝身上,趁机靠近玉婵仙子,再解开她的穴位。两人合力一处,才有一丝生机,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且修为不弱,单是那伊贺,似乎便有地之道大乘的境界,比之神都时强了何止数倍?还有那绿袍仙人,气度雍容,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今日之事,可真是冒险之极。 此刻九百九十九女子已准备就绪,但伊贺等人似乎仍没有开始的打算,反是不停地看看天,直视头顶的炎炎烈日,像是在等待黄道吉日。 宁枫冷笑一声,解印阵法和主阵人的修为,以及阵法中的人有关,定于人和,却与天时毫无关系。东瀛人果是蛮夷之辈,如此教条。心念既罢,却忽然感觉到松芝的神识中也有剧烈波动,他微微惊奇,探查过去。 松芝感应到一分,说道:“公子,他们是在等待天狗食日,听说那时候天地间阴气最重,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宁枫凛然,掐指一算,果然发现今日午时有天狗食日的奇象,心底又惊又怒,想不到东瀛蛮夷竟也有这等见识,自己倒有些小看了他们。 细细算来,现在离午时只有半个时辰,若再不抓紧时间,待到阵法启动,就来不及了。 当下神识外放,从松芝腰间的乾坤袋中探出头来,鼻息间不由袭来一丝软玉清香,令人心神激荡。他暗道惭愧,急忙集中精神,试图传音那中央碧叶上的玉婵仙子。 此刻仙子双眸紧闭,面容如霜一样雪白,周身气息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她是怎么被东瀛人捉到的,又受了怎么样的屈辱? 念及此,心中一痛。松芝所在的位置相距中央虽不是太远,但中间有修为深不可测伊贺和碧袍仙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 强运灵识,过了半晌,才找准一时机,募的以摄灵真诀传音道:“仙子,仙子,你没事吧?” 玉婵仙子闻声一怔,募的睁开眼睛,四下扫望,满面不可置信的神色。 宁枫见其无碍,内心松了一口气,又道:“仙子,是我宁枫。你先不要妄动,只要放松神识,我们的传音便不会被这些东瀛忍者察觉。” 玉婵仙子与宁枫数次共赴危难,互相之间都是信任之极。当下在神识中轻声应答。 宁枫对今日之事实在有太多不解,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若不弄清楚,恐怕要被东瀛人玩于鼓掌之间。当下问道:“仙子,你不是一直都在神都之中,甚少外出吗?为何会被东瀛人捉住?” 玉婵仙子眉目之间先是罕见的现出一丝怒色,随即又酡红浮出,娇羞动人。宁枫瞧的奇怪,片刻后才听仙子缓缓道:“自从半年前你们在昆仑山和魔教相斗以来,天下间便多现灾祸……” “什么?已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宁枫闻言惊骇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记忆之中,昆仑山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历历在目,原来已经是半年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难道就一直在这山上吗?雨儿妹妹又在何处?心头无数疑惑如潮水汹涌,宁枫更加焦急,恨不得立即插翅回到中原。 他神识震动,便在玉婵仙子的面目上显现出来。那碧袍道人见仙子突然睁开双眼,神色异样,咦的一声,凝神看来。宁枫见状,急忙默念法诀,稳住心神。 片刻之后,碧袍道人才回过身去,抬头望天。这天狗食日乃是天地奇象,即使以他的修为,也不能精确的算出来。 玉婵仙子芳心一紧,又道:“这半年来,中原多有灾祸,不是饥荒,便是洪水。后来国师大人回到神都,我们才知道竟然是龙脉之极被毁的缘故。武皇下令道佛两派携力,平复灾难,更要对付那些浑水摸鱼的妖人。” 说罢顿了一顿,声音突然变弱,道:“我……我想着龙脉既然是因宁公子而毁,说不定只要找到你,便能够让天下重归秩序,所以便独自一人,动手循着龙脉的走向,来到了东海,不想……不想遇到了东瀛人……” 第279章 仙山(4) 宁枫闻言大震,一时情难自己,险些失声,露出行迹。 今日算来,妙应仙化羽登仙已有四五年,他也非当日那个单纯懵懂的少年,岂会看不出来玉婵仙子话语中包含的意义?她明着说是为了令天下还复秩序,但其心底深处,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忽而又想到那往日的一幕幕,火山腹中的滚烫身躯,慈恩寺的关切目光……难道,难道在仙子的心目中,自己竟和别人不一样,能够让她沉静如水的内心激起一丝波澜吗? 一时呼吸如窒,心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欢喜、酸苦、愧疚,还是甜蜜…… 但玉婵仙子修为颇高,而且因为常年静心修行的缘故,她的神识更是强大无比。宁枫只能在其脑海中“说话”,却无法听到她的心声,但转而一想,即使听到了又能如何,那时坦诚相见,岂不是更加窘迫尴尬?当下心头竟隐隐有一种庆幸之感,便借着询问之机,岔开话题。 仙子内心的波动转瞬即止,又说道:“当时我孤身一人,失手被擒,醒来后便在这座山上了。” 宁枫心中生出怜惜之意,仙子她修为虽高,但思绪单纯清澈,此次一个人出来定然受了不少苦。不过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片刻后才道:“那仙子可知他们抓你来东瀛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玉婵仙子愣了一愣,旋即道:“这里并非是东瀛,瞧此山葱木葳蕤,奇花异草遍地,灵禽神兽纵生,像是海外仙山!” 宁枫闻言微微惊讶,道:“仙山?难道这里是蓬莱仙境?” 当下悄悄扫视了一周,最终停留在中央那株巨大神木之上,募的心神一动,刹那恍然:“我怎的如此愚笨?若是机警一些,早便应该发现,这巨木的轮廓外形和昆仑山上的不死木浑然一致,便连枝干上所结的甘果除了大小之外,也完全一样。不是传说中的扶桑巨木,又是什么?”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将相,修仙高手,千方百计寻找登上仙山的道路,最后都没有成功。想不到自己偶然之下,竟身在仙山而不自知,一时哭笑不得。 当日那青叶道人便是在此山中发现了不死药的配方之一紫楹仙秼仙草,后来献给武皇,才得到尊崇的地位。不过此时看来,他对武皇并非忠心耿耿,若不然,同时取了这付桑木的甘果一同进献,岂不是能够增加炼制不死药的成功几率? 心头震惊,胡思乱想间,又听玉婵仙子说道:“宁公子,我知道你想要趁机扰乱,救出这些女子。但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若不然,恐怕再无机会了。” 宁枫听她说的郑重,心底将信将疑,不由问道:“为何?” 玉婵仙子却不回答,反是目光朝碧袍仙人瞥了一眼,道:“你可知这老道是谁吗?” 宁枫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但见这碧袍道人眉目温润,风度雍容,周身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出尘气质,若是平时见到的话,定然要心折拜服。但此刻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老道慈祥面容之下,隐藏着极为可怕的真实面目。 玉婵仙子冷声道:“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青木道人!” “什么?”宁枫大吃一惊,仔细看去,虽然容貌完全变了个样,但其双目中的奸猾光芒,却仍然未变。但是,这妖道不是在慈恩寺中被魔教帝师望天犼打成重伤,下落不明吗,为什么突然现身此地?又怎么会和东瀛人勾结在一起? 心头虽有百般疑惑,但此妖道臣服武皇的事情,定然是假了。他处心积虑,先是背叛魔教,后来又背叛武皇,看来其背后所谋,必不在小了。 玉婵仙子见宁枫仍不为所动,微微焦怒,又劝道:“宁公子,青叶道人他来历神秘,这些东瀛忍者都称其为国师,他进入中土数十年,几经周折,筹谋良久,一定在准备惊天动地的阴谋。你若是落到他的手上,可再无逃生之机了!” 她脸上虽无表情,但神识中苦苦相劝,语气恳切,几乎比她前十几年所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宁枫知晓她担心自己安危,内心感激,同时又摇了摇头。 正色说道:“仙子,你将我宁枫看成什么人了?你既然能够甘冒危险,不远万里来寻找我,我又岂能做一个临阵脱逃,弃朋友于不顾的小人?今日我定然要救你出来。” 玉婵仙子听到宁枫口中的“朋友”,突然生出一丝悲切、失落,但对方的心意却丝毫无假,她暗叹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交谈之中,宁枫一直在暗暗通过摄灵真诀,控制仙子的经络,试图解开她的穴位,但青叶道人的封穴手法奇妙无比,他费尽周折,也只不过解开了三分之一。与此同时,仙子却脑中遐思飞绕,想到宁枫的“意识”正顺着经络,走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更是双颊通红,滚烫如火。 青叶道人正仰观天象,焦急等待,忽然一低头,正见到玉婵仙子的娇媚容光,以他的修为、见识,也不由心神一荡,难以自抑。笑道:“仙子莫急,等待天狗一出来,贫道便送你魂归天际,和那宁枫小儿重逢。” 玉婵仙子闻言娇躯剧震,妙眸猛地看过来,心底却羞怯无比:这老道怎的知道我的心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青叶道人见她反应,更加确信,哈哈大笑:“贫道虚度两百春秋,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心思哪里能逃得过我的双眼,只是仙子你芳心所寄,坚如磐石,可那小子,未必像你一样啊?” 仙子听后心底一沉,暗暗叹息:“他……早有了宫雨儿,聪慧美丽,娇蛮可爱,又是上官宰相的妹妹,我哪里能比得过?”思虑间忽又神识一震,思忖:“玉婵,你怎么能如此想?你早答应过师父,忘却世间的一切情爱。而那些污浊男子,也不过是觊觎你的美貌而已,难道宁枫又会不一样吗?” 她前十几年,潜心在青玉女门下修行,几乎与世隔绝,甚少与人接触。后来遇见宁枫,却奇异般的打开了心扉,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唯有每次夜深人静时,才会有一丝莫名的苦痛和甘甜同时涌入脑海,想要甩去,却又暗暗不忍。 此刻宁枫即在数丈之外,她心底压制许久的情思更加按捺不住,若不是经络被制,几乎便要冲了过去。 天下间谁又能想到,素来高贵冷艳,超凡脱俗的玉门嗣主玉婵仙子,竟也会少女怀春,心思荡漾呢。而且她不想则了,一旦陷入其中,更比一般女子炽烈。 或许,便如阴阳共生一般,冰冷和热情,也是能够存在一处的吧! 青叶道人眼见计划即将成功,心情大好,神识也渐渐放松。反而一旁的伊贺皱了皱眉,恭声道:“国师,怎么到现在还未出现迹象,是不是时辰有误啊?” 青叶冷哼一声,道:“此乃天皇陛下的恩典,令我东瀛获此天赐良机,怎么会有误?若非如此,你们平时费尽千辛万苦也不能逾越的黑色冥海,为何单单在今日水波消散,风平浪静呢?” 伊贺闻言,登时疑虑尽消,连声点头:“国师说的是!” 宁枫于暗中闻声,却是大为凛然。 这两人寥寥数语,却是包含无尽诡计。先看青叶的衣着,神态,和四周的东瀛忍者无异。况其身居东瀛国师,又说着一口流利的东瀛语言,看来自己所猜不错,他当是东瀛人无疑。 怪不得他处心积虑踏上中土,先入魔教,又拜武皇,估计就是为了东瀛的崛起。而半年前的龙脉被毁,正是他们等待千年的大好时机。 而青叶口中所说的黑色冥海,应该就是传说中蓬莱仙山脚下的一片黑色海洋。传说仙山漂流在东海之上,踪迹缥缈难寻,千年来也没几个人见到过。 即使有幸能够看到,也不能够接近。其原因便是仙山下面有一奇怪水域,和那弱水一般,陷没万物,任何船只也不能航驶。更可怕的是,海面上还常年挂着无俦罡风,飞鸟难过,御风难行,是以古人才有传言,仙山之上即为仙界,山下就是地府,寻常人等是不可能通过的。 而这妖道也不知是怎么找到蓬莱仙山的,不过听其语气,之前似乎也并未能越过黑色冥海,登上仙山。如此看来,他当年献给武皇的紫楹仙秼仙草就是假的了,或许天下间并无此仙药,只是古人所杜撰的罢了。 正思虑间,玉婵仙子的穴位也解开了大半,青叶的封穴手法神乎其神,却又怎能难得到天医妙应仙的传人?仙子心底暗喜,却不表露,仍是家装被缚,和身旁的人女、地女一起,站在中央处。 当是时,仙山之上忽的狂风呼啸,头顶上万里晴空陡转昏暗,当空那轮浑圆的红日好似缺了一块,仿佛被啃掉了一般。不过片刻,缺口越来越大,太阳正从圆形变成月牙状,颜色也化作诡异的赤红色。 山峰之下,扶桑遮蔽之处,无数灵禽野兽被此等奇异天象所吓,四散奔逃,惊吼嘶鸣不断,不时传来惨叫之声。一时间这天下之人梦寐以求的海外蓬莱仙山,竟化作了炼狱一般的可怕! 宁枫、玉婵仙子、众女也都是心下凛然,或惧怕、或惊叹、或茫然……不一而足。 唯有青叶道人、伊贺,各东瀛忍者齐声欢呼,眼中露出狂热的色彩,仿佛这一轮红日化作黑暗之后,再复光明之时,东瀛便将从东海崛起,凌驾于天朝之上。 伴随着无数吼叫、呼啸,黑暗笼罩着这一片仙山海域! 天狗食日,开始了! 第280章 仙山(5) 宁枫耳中轰鸣,体内的气息似乎也随着“天狗”的出现而紊乱不止。 再抬头看时,黑暗完全笼罩了整个世界,太阳消失了,只余下一圈淡淡的黄色日冕,在漆黑的苍穹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而此刻蓬莱之顶,在扶桑古木的遮盖之下,更是漆黑一片,不能视物,听着耳边那些鬼哭神嚎,仿佛真的像是踏入了地狱一般。 宁枫、玉婵仙子等人尚可凭借修为,辨别周遭景象,但那九百余少女、婴孩却是身体被制,两眼一片漆黑,只听到耳边的鬼哭吼叫,以及不时从扶桑木上扫过来的凌冽寒风,一时众女被吓得失声痛哭,大半年龄稍小的,更是呼吸不畅,几欲晕厥。 伊贺见着此景,却是放声大笑,他当年为了复兴东瀛,不惜潜入凌烟阁,盗取龙脉之图。后来千辛万苦方才在青叶国师的指引之下找到了蓬莱仙山,此刻见大计将成,欢喜不胜。 “国师不愧神机妙算,待到天狗完全吃了太阳,便是极阴之刻。那时破开八卦离火阵,找出青龙龙珠,必定易如反掌。” 宁枫闻言惊愕骇异,大感奇怪。他口中所说的青龙,难道是上古四灵之一?但是四灵早已随着女娲的覆灭而不知所踪,怎么会在这蓬莱仙山之上,而那八卦离火阵又是什么阵法,怎么自己阅尽古籍,却从来没有听过? 这一日之内,他已听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此刻虽讶异万分,倒也不似最初那般不可接受。当下集中灵识,为玉婵仙子解穴。 青叶道人双目含笑,白须白发在昏暗的太阳之下,隐隐泛出一丝诡异的色彩,令人见之心悸。他沉吟片刻,笑道:“甚好。伊贺,你快些令众忍者启动九九极阴之阵,错过了时机,再等到下一次的天狗食日,可就要二十年之后了!” 说话时,伊贺早已屋里哇啦说了一通,语速极快,宁枫对东瀛语还只是一知半解,仅仅听懂了一点点,但想也知道,必然是鼓舞人心的话。 果然,那数十个东瀛忍者齐声欢呼,各自召唤遁术忍法,一时霞光满天,灵力纵横,在黑暗之中尤为显眼。众忍者的修为集中到扶桑木上,竟激地这株千年古木簌簌发抖,地动山摇。四周狂风又起,凌厉冰寒,众祭祀女子吓得六神无主,互相围拥在一起,惊恐地闭上眼睛。 宁枫瞧之心惊,摄灵真诀不由又加快了几分。片刻之后,终于完全解开了玉婵仙子的穴位,她身为玉门嗣主,修为绝高,有她相助,必可增添一分胜算。 仙子自被东瀛擒获之后,本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此刻一朝得救,而且心中思念的人便在数丈之外,一时内心竟无一丝惧怕,反而隐隐欢喜。当下微微一动,正要出手扰乱阵法。 忽听宁枫沉声道:“仙子,且慢。这青叶妖道修为深不可测,且有伊贺相助,凭你我二人之力,恐怕不是对手。不如让我先暗中搅乱一番,待时机成熟,你再控制另外两位人女和地女,各位稳妥。” 仙子一愣,知晓宁枫已经看出这天、地、人三女正是九九极阴阵的关键,除了她自己之外,另外两女修为都是不弱,而且效忠东瀛天皇,绝无二心。若要破坏阵法,她二人必须除去。 两人商议之际,忽见黑暗之中,从扶桑巨木的无数丈余大小的碧玉之上,陡然伸出无数绿色的灵线,发出幽幽的光芒,诡异而有邪恶。 只在刹那,这些碧绿灵光便如灵蛇一般蜿蜒游走,瞬间到达深谷周围的高台,将九百九十余童女、少女尽数连接起来。从一女的下阴穿入身体,进入丹田,随之又从天灵盖激射而出,到达下一女子体内。 那些幼女、少女感受到那恐怖的灵力,各自双眼爆睁,惊惧惨呼,周身随之剧烈颤抖,双手双脚乱抓。可一被灵光入体,便瞬间瘫软下去,抽搐不止,隐隐间可见淡淡的血丝从下体、七窍中流了出来。 宁枫见之,大为惊怒,心想自己迟疑片刻,便有二十名幼女死于非命。虽早知青叶乃是妖人,但想不到行径却如此残暴,直如凶魔,连本国的女子也不放过。 再过的二三十个,那吸魂幽光便要达到松芝的方位。她此刻心中恐惧,却又全身无力,生不出反抗之心。唯有在神识中低声惨叫:“公子,救我!” 宁枫再也按捺不住,趁着黑暗,猛地飞身越过众女,以摄灵真诀控制住相距灵光最近的一人,强运定灵珠,生出一股回旋之力,将那越发增强的邪灵迫在身体三寸之外,戛然而止。 众东瀛忍者也都不是丧尽天良之辈,看见此等人间残像,心下微微不忍,掉过头去。但伊贺却神情兴奋,看到那道灵光在众女的下体中穿梭前行,心底竟生出一丝奇异的快感,仿佛自己与邪恶化为一体,纵横通畅,无所阻碍。 忽见碧绿光芒一滞,竟在前方停了下来,盘旋不定。他心底惊疑,还以为是九九极阴阵法出了岔子,不由向青叶求助:“国师……” 话音未落,青叶真人双目微眯,冷笑道:“谁在那里,何不现身一见?” 伊贺闻言微奇,蓬莱仙山相传只有仙人才能到达,他们也是趁着中土龙脉被毁,仙山外的冥海突然消失,才乘船到了这里,怎么会有其它人的存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青叶质问之声透过寒风穿过,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但半晌却不见有人出现,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反是迫的不少惊恐幼女头晕目眩,摇摇晃晃,险些跌入那深谷之中。 伊贺手握着东瀛宝刀—天仪正宗,明晃晃的刀光在黑暗中划过一丝优美的弧线,正照在松芝的身上,可左瞧右看,却看不出一丝踪迹。 宁枫此刻身处隔绝灵力的如意乾坤袋中,仅靠着摄灵真诀进入松芝的神识,伊贺他精通忍术,却不知中原的奇妙术法,哪里能够看透? 青叶道人在魔教之时,曾数次见识过摄灵真诀的威力,据说此法诀乃是魔门天帝所创,威力无穷,可在悄无声息间控制别人的神智,霸道之极。他虽不曾修炼,但对于其法门,却是略知一二。 心底暗暗惊疑:“难道是神后她派人前来了?” 念及此,微微慌乱,他为了完成东瀛天皇的计谋,不惜背叛中土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和掌有四海的武皇,可谓是四面树敌。若是有魔教的人前来,不可不防。 忽的面色一动,笑道:“道友可是神门的人?既然不远万里来到仙山,何不现身一见?” 宁枫正要控制相隔百丈之外的另一女子回答,以迷惑人心。不想刚欲运气,便觉一道狂猛之极的劲风横扫而来,隐隐携带惨绿色的光芒,轰然怒爆。 他又惊又怒,想不到这妖道如此无耻,竟作出偷袭之事。当下控制松芝的身体,以定灵珠在四周激荡起一道回旋气浪,将那邪灵碧光生生迫开四五丈,竟没入旁边一名忍者身上。 青叶见状大叫:“快滚开,这九百九十九女子乃是阴灵阴命,极纯无比。若是混入了一点阳气,贫道唯你们是问。” 伊贺闻言,也自惊醒过来,连忙挥舞天仪正宗,接连射出几道刀光,募的将靠的近的五名忍者生生击飞,鲜血挥洒,骨断筋折,跌落入山峦之下。 余下忍者大为惊骇,想不到国师和主人竟会对自己动手,一时恐惧,竟连连后退,忘了拦住松芝。 青叶抬头一看,食日之象转瞬已过去了一刻钟,炽热的阳光正一点一点从那边缘处显现出来。若再不抓紧时间,筹谋多年的计划便要功亏一篑了。 他面上厉笑,仙风道骨也转瞬消失,变得可怖狰狞,冷道:“不管你是神门,还是道宗,若再不现身,我便不客气了!” 宁枫此刻不与对方正面交锋,只想拖延时间,等待天狗食日过去。青叶自是知道他的想法,口中翕动,募的召唤出三眼猫妖,通体漆黑,在昏暗之下只余两颗绿蓝色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幽光。 猫妖悲鸣一声,冲天而起,眨眼间已跃过百丈。宁枫大吃一惊,万没料到这黑猫速度如此之快,当下躲避不及,被青叶掌心的碧光生生扫在身体之上。 胸膛剧震,全身似被山岳击中一般,庞大的压力当头而下,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妖道不愧是曾经的魔门青木殿主,其实力一至于斯,恐怕犹在白天公之上! 殊不知此刻青叶心中,惊怒骇然远胜于他。其曾在东海仙山得到异宝,潜心修灵,已达木灵的至高境界。若非神后、殿主级高手亲至,绝非他的对手。 但如果是李夜姗,或是白天公等其他殿主到来的话,又怎会鬼鬼祟祟,甘愿附身在一个侍女身上,此人到底是谁?饶是他想遍曾经相识之人,一时也猜不透。 既如此,索性将其击杀,永绝后患。想罢杀心大起,手中再不留情,灵光一闪,已是执一柄绿色的木剑在手,磅礴灵力自上汹涌而出,大开大合,凌厉诡异,剑灵连绵生长,环环不绝。 不想交战数十合,竟还是杀不了这神秘人。青叶心头大凛,忽见自己的碧木剑灵方一靠近对方,便被一股奇异的白色灵力抵消大半,又有赤红光芒闪烁,鼓舞升腾,将攻击生生拦住,僵持片刻,便一同化为无形。 他纵横中原、东海近百载,还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功法,难道…… 忽的哈哈大笑:“九鼎?哈哈,宁小子,没想你不仅没死,还主动送上门来,真的是天助我也!” 第281章 仙山(6) 原来,青叶的碧木灵力天下无双,化作气刀更是无坚不摧,几乎莫有能抵挡者。再加上其手中的木剑威力非凡,两相合至一处,即使是魔教帝师望天犼亲至,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却不想眼前这神秘人,竟能在瞬间以白金灵力化去碧木气刀的力量,转而又以木生火之法门,轰然激起沛然赤火,与自己的剑光堪堪对敌。 普天之下,能够同时掌握白金、赤火、碧木三种灵力,且能够使用的如此圆熟自如的,除了已逝的妙应仙,便只有身负至尊九鼎的宁枫了! 虽不知这小子是如此从龙脉极渊处逃脱的,但既然他到了这里,那正好用其体内的阴珠力量,配合九九极阴大阵,岂不是事半功倍,更添把握吗? 念及此,青叶心头狂喜,更觉天意昭昭,让东瀛天皇入主中原。当下再无一丝顾忌,每一剑刺出,都是气浪舞动,碧光四射,远远望去,那沛然光华爆射冲天,几乎要跃在扶桑木之上,便连头顶的茫茫一片昏暗天空,都被映衬成一片惨碧之色,像极了传说中地狱鬼火。 既然已被发现了身形,宁枫索性御使松芝停留在一安全处,随即神识归入身体,御风腾空直上,笑道:“妖道,你放着魔教的青木殿主不做,又将武皇的尊荣弃如敝屣,原来就是为了东瀛小国吗?而且天朝一直对你们不薄,想不到你们竟恩将仇报,真的是烧香砸菩萨,不知好歹了!” 青叶曾瞻仰中原地大物博,天朝上国的荣光,一直心中又是自惭,又是嫉妒,更恨别人言语中对东瀛有所不敬。此刻闻言怒极,道:“小子,贫道生平最为后悔的事,就是杀了你的父母、你的哥哥,你的族人,最后却让你成为这漏网之鱼。今日,就让贫道弥补这个错误!” 宁枫忆起灭族之事,一时国仇家恨,汇聚一处,直化作滔天恨意。两相激斗一起,体内九鼎循环盘绕,互相激生,汹涌灵力滚滚贯入云歌剑之中,奋力抵挡。 但斗不过三十合,两人的修为终究相差过大,每次刀剑相交,宁枫便觉周身剧震,虎口裂开,鲜血长流,丹田中更似翻江倒海,难受之极。 正自苦苦支撑时,身后的伊贺也道:“国师,我来助你!”说罢一声令下,便欲控制天、地、人三女同时出击,抓紧杀掉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不想指令刚出,却见白衣天女身形一闪,香风飘舞,从其双手之中飞出翩然灵动的白光,将地、人二女死死缠住,募的高空甩起,紧紧地缠绕在付桑木之上,不能动弹。 伊贺惊道:“你……”骇怒焦急,地、人二女是他自小便培养的绝世美女,修为已有地级,且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自己。即使让她们献身于极阴阵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排她二人,除了以其为阵眼之外,更重要的是看守这从中原捉来的玉门嗣主,现今的极阴天女。怎么会在悄然无息中,让天女解开了穴位,且一举制服了地、人二女呢? 伊贺身为东瀛权贵,深谙权谋之道,麾下侍女侍女对其敬畏之极。此刻地、人二女面目惊恐,惭愧之极,深怕主人怪罪。伊贺却顾不了那许多,暗暗思忖:“国师大人修为盖世,对付一个小子绰绰有余,我得赶紧抓住天女才是,不能耽误了解印!” 想罢握住天仪正宗,身形一闪,已是隐身突行,裹挟着碧绿风舞,恰如一条无形气龙,蜿蜒盘绕,似是无处不在。 玉婵仙子见之一凛,暗想:这人在万象神宫时还是修为平平,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来不及想那许多,急忙御风,莲花足尖踏着扶桑巨叶,身如翩翩蝴蝶,优雅秀丽,穿梭不定。 但她穴位被封数日,经络不畅,灵力每次调用,都有刺痛阻胀之感。如此斗过数合,速度已然慢了下来,伊贺见之冷笑,刀芒纵横劈砍,斫开坚硬如铁的扶桑树干,轰隆隆朝下跌落,高台上的众女见之,直入遮天蔽日一般,本就昏沉的天空更加黑暗,只能看到飞彩流舞的灵光,绚丽万分。 这一边,宁枫周身灵光暗淡,手中的云歌剑也是不住颤抖,唯有靠着飞旋定灵珠,不时的将迫入丹田的外来灵力荡开,但经络空虚,已然到了极限。 自现身伊始,他便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绝不是青叶妖道的对手,想要报仇,更是痴人说梦。此刻唯一能做到的,仅仅是拖延时间,待天狗食日一过,妖道的阵法必然效果大打折扣。 凭借着这一分意念,又支撑过二十招,渐渐的,已是全身无力,酸麻剧痛。忽觉右臂一凉,一道碧光疾穿而过,带着赤红色鲜血扬天激洒。手中云歌剑也失去了依托,嗡然震鸣一声,向下跌落。 此间是清净佛大师临终前赠予自己的,绝不能有失。情急之下,连忙默念法诀,收起灵剑。这一下分神,又觉肋下剧痛,青叶的木剑已是射出数道剑光,透体而过。 玉婵仙子见宁枫重伤,心下悲痛,娇声呼道:“宁公子!”不顾自身安危,募的凌空疾踏,沿着扶桑碧叶滑向青叶的方向,试图阻挡。 却不想身后的伊贺便是等待这一时机,天仪正宗发出一声妖异的鬼哭,募的在空中划过蓝黑色的光芒,将其的流云飞袖募的化成两半。玉婵仙子身形失去了依托,在空中一晃,又被气浪扫中,顿时向后跌去。 青叶自负修为,斗了如此之久,早已不耐。当下御风腾空,直入云霄之上,嘿嘿一笑,猛地催动碧木灵力,突有数十片扶桑叶扭动盘旋,将重伤的宁枫和玉婵仙子紧紧缠住,置于深谷中央。 宁枫见仙子如此,心头又是怜惜,又是愧疚。转而看到昏暗的太阳尚未露出行迹,心底焦急,怒道:“妖道,你连对付我都花了那许久,还妄谈什么攻入中原,还是快些回家,好好织网捕鱼,了此残生吧!” 玉婵仙子已无反抗之力,但见宁枫被缚在碧叶之中,与自己并肩相靠。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鼻息间闻着那陌生,而又好闻的阳性气息,一时竟身体发软,忘却了周遭的危急,只是怔怔想到:“若是真的能这样和他一起共赴黄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念头一起,便两颊如烧,羞怯难挡。 青叶道人心如明镜,早已将两人的心思看在眼中,笑道:“宁小子,仙子,你二人郎才女貌,倒是一对天作之合。今日贫道便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同魂归天际,再不分开!” 说罢募的催动阵法,那分散的碧绿邪灵又陡然冲天而起,汇聚化作一个炫光炽烈的光球,在空中盘旋周天,又闪电般袭至高台,进入一女的身体之中,在极惨烈的呼叫声中,嗖的一声穿过泥丸,循环继续。 不过片刻,又有数十名女子死于非命,双目圆睁,神情恐怖狰狞,其状极惨,令人不忍直视。 玉婵仙子虽一向心如碧波止水,不起波澜,但见到这等人间恶行,仍不由娇躯颤抖,闭上眼,不忍再看。而宁枫悲悯心怀,又怒又急,呵道:“妖道,你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却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娃下手,算什么道门仙人?有本事的,把你爷爷我放开,再斗上三百回合!” 心头骇怒之极,伤势又加重了几分,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鲜血。 任他如何激骂,青叶道人却只是微笑施法,理也不理。他身为东瀛国师,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取天朝而代之。好不容易才借着魔教青木殿主的身份,炼取了上古冤魂为阴珠;又派遣伊贺潜入神都之中,盗取了龙脉地图;后来再故意臣服武皇,暗中助魔教帝师望天犼逃出莲花宝塔,并用长生炼气壶再次抓住了宁枫。 如此筹谋布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最后终于等来了昆仑山龙脉损毁的一天! 一想到东瀛帝国的荣光可以笼罩四海神州时,他便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竟连白眉也随着碧光的汇聚而不断跳动。 宁枫叫骂了许久,终于气力耗尽,剧烈喘息起来。心头却暗暗回想这几年来,青叶道人每次出现的踪迹,渐渐恍悟,大为凛然:“我还以为魔教才是这一切背后的推手,想不到青叶妖道才是始作俑者,他谋划之缜密,布局之深远,连魔教妖后与之相比都略有不及。只是他最后的一步,列这九九极阴阵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整座蓬莱仙山也似被地狱吞噬,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愤之中。 青叶道人想到中原无数高手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心头得意之极。余光瞥见宁枫的神情,知其所想,不由笑道:“宁小子,你也算是贫道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此刻你是不是在想,贫道费了许多功夫,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 宁枫看了一眼神色惨白的玉婵仙子,又见松芝身在极阴阵法的末尾,全身簌簌发抖,不过片刻就要被邪灵透体穿过,香消玉殒。 他心中惊怒,却又无能为力,偏偏连咒骂都已无力气,不由冷哼一声,剧烈喘息。 青叶道人哈哈大笑:“也罢,看在你为天皇陛下立了如此大功的份上,贫道便告诉你吧!” 宁枫抑制不住心头疑惑,侧耳倾听,却闻青叶又道:“你既得了至尊九鼎,自然知晓你们中原的各大王朝,都有龙脉所在之地。而我东瀛帝国的龙脉,便是这蓬莱仙山!” 第282章 仙山(7) 宁枫闻言大为惊诧,将信将疑,蓬莱仙山不是传说中的仙人聚集之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东瀛的龙脉所在?念及此,心头咯噔一下,这一路走来,并未看到一丝仙人的踪迹。况且若真有仙人存在的话,为何变得这样的人间惨剧,都不出手阻止? 内心又是绝望,又是失落,看来仙人之说,都是虚无缥缈,杜撰出来的了?更为伤心的是,他一直抱着一丝侥幸,师父当年并不是魂飞魄散,而是化羽登仙,进入了仙山仙界,他日自己术法有成,得道飞升,就可与他老人家重聚。此刻看来,这天真的梦想也似是东海上的蜃楼,虚幻不定了。 青叶道人见宁枫萎靡神情,心中更是大快,忽的又冷笑一声:“蓬莱本来是人间和仙界交接的地方,后落入凡间,这才成了你们中原人口中的海外仙山。此山仙气缭绕,灵力沛然,本是一等一的洞天福地。如此地方自然也是龙脉最盛的所在,可是……”说罢目色转厉,邪光流动,殊为骇人。 宁枫瞧之一凛,他知晓妖道杀心既起,自己已无幸免之机,索性放声讥笑:“你们东瀛蛮夷,明着对大唐臣服朝拜,暗中却遣武士、忍者在沿海之地劫掠,当年师父尚在之时,便曾数次驱逐,只是他心慈手软,不忍赶尽杀绝。就凭东瀛这等卑劣行径,就算有了龙脉之气,又能怎样?” 他所说之事,却是属实。东瀛因地小人多,资源匮乏,多次到中原劫掠。但这些忍者不以为耻,且以为荣,闻听宁枫言语,不由大怒。不过他们知晓这少年是国师手中的关键人物,没有指令,却不敢冒犯。 哪知青叶反是好不着怒,冷道:“小子你懂什么?我东瀛位于扶桑神木之下,沐浴太阳光辉,乃是天神的选民。若不是当年女娲封印了蓬莱仙山的龙气,哪里会轮得到你们中原这些小丑?” 宁枫只道他是在胡吹大气,嘿嘿笑道:“妖道,勿要迎风说话,闪了舌头。今日就算你诡计成功,也敌不过我中原泱泱才人智士!” 话音未落,突听身侧的玉婵仙子花容一变,娇呼道:“女娲大神?你是说上古时封印青龙之事?” 宁枫一愣,也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却不得章法。 青叶道人哈哈一笑,道:“果然还是仙子玲珑心窍,哪像这小子榆木脑袋?正是,古时四灵作乱时,蓬莱仙山是青龙的出世之山,也是其封印之所。只要能够将其解印而出,令其为东瀛护国神兽,何愁大事不成!”说罢得意之极,狂笑不止。 宁枫却听得又惊又骇,同时生出一丝恐惧。传说中四灵皆是无比狂暴凶恶的神兽,随意一击便是焚天煮海,令日月失色。若是青龙真的被解印而出,那岂不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当下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妖道,你身为东瀛国师,忠于你们所谓的天皇,还合情合理。但你为了区区一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也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青叶淡淡道:“贫道既能将青龙放出,便能将其制服,不劳你这小子担心。” 宁枫心想这妖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里会顾忌他人?心头愤怒之极,气血翻涌,但稍一运灵,便觉那裹缚周身的扶桑巨叶寸寸绞紧,勒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目光一扫,但见玉婵仙子也是俏脸通红,娇躯颤抖,显也是在运功破开,但同样毫无作用。 片刻,只觉经络阻塞,五脏六腑都似被压在一处,剧痛难挡,唯有丹田内的定灵珠自发旋转,调出灵力,不断抵御。饶是如此,也只剩下一丝神识。 迷迷糊糊之间,感应到腹内一丝碧绿灵光呼旋增大,凌驾于其它灵力之上,他脑中一震,猛地想到:“对了,虽然不知妖道是如何控制了扶桑木?但此木乃是上古神树,能够孕育出青龙,自然是木灵沛然了。我如果能将其化为己用,岂不是可以绝境逢生?” 念及此,浑身剧震,竟忘了困境之苦,反是一心感应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等木灵经络,周围的穴位缓缓打开,仿若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看见了美味佳肴,贪婪着吞噬…… 不过数分钟,胸膛中那火燎一般的窒息感渐渐减弱,面色也大转自然。不过天狗食日尚未结束,周围仍是昏暗一片,一时竟无人察觉到宁枫的异常。 青叶道人面带微笑,口念法诀,催动着那碧绿的邪灵,如剑刃一般在深谷四周盘绕飞旋,每一次穿行,便带着一声极为凄厉惨烈的呼叫,鲜血激射,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灵光转瞬汇聚入其中,更添诡异可怖。 此刻松芝见宁枫被缚,心中早已绝望,见着邪光闪电袭击,竟闭目待死。她身后的众女更是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沦为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宁枫心中焦怒,砰砰直跳,瞅准一个时机,猛地催动定灵珠,飞速回旋,将扶桑叶中的沛然木灵吸入丹田之中,随即木生火、火生土……依次循环,转瞬化为强大的本源灵力。 此消彼长之下, 一举震碎了周身的硕大碧叶,冲天而起,手中云歌剑发出耀眼的铭文金光,斜指淡蓝色的昏暗日轮,凛然若天神。 青叶道人正自施法,忽见宁枫逃脱,厉声下令:“伊贺,快拦住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等他说话,伊贺早已护刀御风,轰然飞射而起,刀芒猎猎,呼啸朝宁枫冲撞而去。 气浪鼓舞,宁枫长发飞扬,募的睁开眼睛,灵剑轻飘飘的一个横扫,只听得轰然剧震,一道强猛无匹的冲击波以其为中心扩散而来,仿若海浪飓风,将扶桑神树都震的左右摇晃。 碧光冲天爆炸,伊贺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灵力排山倒海般朝自己汹涌袭来,他起先自负修为,又以为宁枫身受重伤,并未将其放在眼中。此番攻击不成,反受其害,顿时无招架之功,眼前一黑,鲜血狂喷,豁然朝后跌落数十丈,重重地跌入扶桑树叶之中,生死不知。 宁枫体内负有鬼灵之力、九鼎、丹药和群道赠予的灵力,庞杂纷繁,不可计数。对于控制外力本已有独到的心得,此刻吸纳了一小部分扶桑树叶的灵力,顿时修为暴涨,竟将实力臻于天道的伊贺打的重伤不支。 他自现身以来,处处受制,此刻终于占得上风,精神大振,昂首哈哈大笑,声浪雄浑强沛,竟似根本没有受伤一样。下方的玉婵仙子见状,又惊又喜,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危险中心。 宁枫低头一扫,但见仙子虽灵力枯竭,但一时无碍。那些祭祀的阴性女子却是危在旦夕,他俯身直冲,闪电突袭,所到之处,那些硬着头皮上来阻拦的东瀛忍者顿时人仰马翻,云歌剑灵光灿然,如一条长龙般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周遭哀嚎遍地,不时有断肢残骸冲天而起,又跌入深谷之中。 忍者虽无抵挡之力,但极阴阵法却在青叶道人的催动之下,仍在继续。宁枫知晓不能再耽搁,当下一记“剑流天地”,扫开这些悍不畏死的忍者,紧接着一头横掠过黑暗的深谷,剑尖在高台上一插,顿时阻住了碧光邪灵的攻势。 松芝听得耳边呼呼风声,不由睁眼一看,但见宁枫站在自己前方,凛然潇洒,她心头一喜,叫道:“公子……”两眼昏沉,竟晕了过去。 他低头一查,见其并未受伤,只是惊吓过甚,情绪波动而已。当下嘱托身后六神无主的少女们互相照应。 正停留间,忽的从身侧斜地里亮起一道炫目已极的碧绿光芒,恰如诡计的流星,从高高插入云霄,一眼望不见顶的扶桑木上直直落下,气浪如虹,势不可挡。 宁枫呼吸一窒,衣衫寸寸裂开,他心头大凛,急忙翻身后退。 只听青叶道人厉声笑道:“小子,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臭虫,令人生厌。只是今日你再怎么顽强,也逃不过贫道的手掌心!”手心募的闪过一抹奇异的光点,倏然伸长增大,化作一柄朴实无华的木剑。 宁枫却心下大骇,他分明感觉那木剑之上,有一丝淡淡的灵光,纵横交错,和扶桑神木连接在一起,远远望去,仿若青叶道人整个人都通过木剑和扶桑木化为了一体。 稍稍迟疑间,青叶哈哈大笑,双手飞旋,只是轻轻地隔空在宁枫周围疾刺几下,便有无数沛然到不可思议的气浪陡然冲至,如滔天海浪一般,将宁枫高高卷起,跌宕沉浮。 他数次想以九宫洞天术稳住身形,但怎奈那股灵力强沛之极,且从四面八方而来,难以估计。一时便如浪花中的一叶扁舟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宁枫既惊且惧,奋力反抗,却不得其法,正自惶恐慌乱间,忽见到西方数里处,亮起几道光彩,在昏暗的高空中尤为醒目。那光点闪电飞来,越发增大,交相连接一处,似一抹天边的彩虹。 第283章 仙山(8) 青叶道人虽也是一惊,但他急于抓住宁枫,趁着天狗食日尚未结束,抓紧完成九九极阴大阵。是以在高空怪叫一声,仙风道骨转瞬变得狰狞丑恶,举起手中的木剑,直直朝宁枫疾刺而来。 一时间碧光大作,天地陡亮。万千刺目的绿芒沿着扶桑枝干、树叶经络轰轰流泄,最终归于木剑,化为一道粗逾五丈的绿色气浪,四面冲击,势如山崩海啸,雷霆万钧! 玉婵仙子瞧之心惊,想要喊叫,却又觉喉咙嘶哑,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眼见宁枫身处光浪锋芒所在,危在旦夕,四周的碧叶又勒紧了一寸,她身心俱震,竟失去了意识。 宁枫无暇管这些,眼见那气浪汹汹而至,他寒毛直竖,凛然恐惧。灵识探扫处,才觉自己吞噬的碧木之灵已然被外界激荡,消失一空,丹田又回复受伤时的空空如也。 灵力转瞬即至,巨大的扶桑树叶在狂风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得肝胆俱裂。宁枫闪电似的御风逃离,不断运灵入足,腾挪避让,但青叶攻势极快,背后仍被接连击中,金星乱冒,鲜血狂喷,痛的几欲晕厥。 募的强聚灵力,借势翻身冲天,闪过重重交叠的树叶,飞入高空。 青叶这次却不急于催动极阴法阵,反是不堪其扰,准备一举拿下宁枫,永绝后患。那碧木灵力去势未消,反是越来越大,幻化出青、蓝、紫等五颜七色,霓虹迸爆,煞为绚丽。 宁枫接连争斗,数次受伤,此刻面对紧追不舍的气浪,终于躲避不及,被生生掀起高空,骨骼断裂,周身疼的失去了知觉,咬牙朝下一看,但见玉婵仙子娇容失去了血色,瘫软在一树叶上。而祭祀众女更是晕倒一片,一半者七窍流血,即使救了出去,恐怕也要沦为废人。 他心头悲痛,难以自抑,绝望思忖:“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思绪刚起,突听千丈之外响起一阵笑声:“宁枫,好久不见,你竟然被一个三姓叛徒搞得如此狼狈,真的是让为兄太失望了!” 宁枫心头大震,刹那间激动狂喜,想要大笑,却又发不出声音,想要抬眼去看,却又头颅沉重,但热泪汹涌而出,求生之意又似是原野上的一点星火,闪烁燃烧起来。 李玄?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白玉婵虽独自前来寻找自己,但她终究是神宗玉门嗣主,此番落入东瀛人的手中,又怎能瞒得过遍布天下的神宗密探。李玄既已到来,想必身后还有援助,这下定可以和青叶这妖道一战。 宁枫内心虽欢喜不胜,但身体却剧痛酸麻,无一丝力气,就这般从昏暗的高空直直落下。撞击在扶桑碧叶之上,跌宕扭转,脸上也被枝条抽的火辣辣的疼痛。 耳边忽听一声尖锐嘶鸣,高亢嘹亮,如利剑般刺破苍穹。宁枫微微一诧,什么灵兽又如此修为?还未细思,便觉身体一轻,已然触到一软软的鸟背,他睁开眼睛,入目之处,五光霓彩,绚烂之极。驮着自己的竟是一长着五色羽毛的仙鹤,利喙如刀,头冠赤红,双目炯炯如明灯,正斜斜着看向自己,似乎颇为不屑。 他虽身受重伤,但眼见来了强援助,心情也转瞬放松下来。看到这奇异仙鹤的目光,暗暗苦笑,正自奇怪这是何方神兽时,又听背后有一人说道:“宁兄,半年未见,你怎变得这么不经打了?” 宁枫又惊又喜,几欲放声大叫,这声音,正是司马承祯。他和李玄素不相识,怎么也一同来到了蓬莱山,不知随行的还有谁? 思虑间,已觉异香扑鼻,嘴边感觉到一股沛然的灵力和药香,正是游仙山五色灵芝所炼制的仙药。药一入腹,疼痛大为减轻,碎裂的经脉也缓缓修复。 心中感激,刚要说话,又听司马冷冷道:“不用谢我。若是当年你师父炼制了太乙神丹,留了些药渣在山上,也不会有这头五芒神羽鹤前来搭救你。” 宁枫闻言,内心一奇,直叹造化非浅,想不到当年救了自己的神丹,此刻又间接救了自己。伤势既稍稍复原,便微微抬起头,遥遥相望。 只见李玄和司马来的方向,却无大队人马,仅有数名年轻男女相随。其中一女明眸善睐,丹唇皓齿,正是神宗寒门嗣主顾月寒,她此刻与李玄并肩携行,看到昏迷的玉婵仙子,惊叫一声,道:“玉婵妹妹……” 另有一和尚,身形魁梧高大,双手合十,此刻深谷高台上满地的幼儿、少女,或是被凌虐致死,或是被震晕当场。他见着如此人间惨象,眉目皱起,竟显现出凌厉气势,目光炯炯,令人生畏。又看了宁枫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宁枫尚未发问,却已见司马承祯站了起来,淡淡道:“你且疗养伤势,这等邪魔歪道,便由我来解决!” 说罢凌空一跃,已过了百丈,与李玄、月寒仙子和那陌生和尚并肩一处,四人修为俱是佼佼,互相激生合力,气势竟是和青叶道人不相上下。 李玄见到玉婵仙子憔悴模样,楚楚可怜,心中气急,龙渊剑铿然出鞘,光芒怒暴,遥遥挥指,呵道:“妖道,你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天朝,残害无辜,还有何话说?” 青叶道人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却无惊讶之意,反而哈哈大笑,复又变作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模样,捻须笑道:“李小子你这话当真可笑,贫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哪儿能承受得起你这般恶毒的指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玄闻言惊奇一声,他虽知晓青叶道人和东瀛忍者勾结,但却不知其真实身份便是东瀛人。不过他心思敏捷,已然猜到大概,道:“你谋划了这些阴险诡计,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被武皇和宗主看在眼中,若是及时回头,放了玉婵仙子,武皇或许会看在你诛灭魔教的大功份上,从轻发落!” 青叶看了一眼姿容绝色的白玉婵,笑道:“仙子她是我阵法中的关键,可不能轻易给你,若有本事,便来抢吧!” 李玄脸色一变,大怒不已。当下纵剑御风腾空,碧光笼罩全身,突发出龙吟一般的清越啸声,手执龙渊锋芒,笔直突袭,箭也似的越过重重扶桑木叶,冲向青叶道人。 身后月寒仙子见之一惊:“李玄不要!”说罢纤手也召出冰魄勾玉剑,尾身其后。 青叶道人此刻修为已达天之道大乘,岂会惧怕这些年轻后辈。当下哈哈一笑,随手翻转,一道狂猛之极的绿浪层层起伏,汹涌掀起。 李玄被那沛然灵力袭身,心志一松,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又听得洪雷震响,他心头大惊,急忙御风调转方向,足尖猛地借力,朝玉婵仙子扑了过去。 青叶见之冷冷一笑:“东瀛龙脉之所,岂容你们在此放肆?” 言罢再无留情,木剑挥扫横舞,掀起翻天倒海般的巨浪升腾,裹挟着无处不在,遮天蔽日的扶桑木叶,宛若将整座蓬莱仙山的力量都控制剑上。一时攻击招招连续,循环往复,顿迫得李玄失去平衡,如纸鸢一般跌宕起伏。 青叶知晓李玄师从于玉门门主,手中又有古时宝剑七星龙渊,修为不可小觑。当下杀气陡起,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向致命处。 眼见李玄性命危在旦夕,宁枫心头焦急,却又见月寒仙子、司马承祯和那陌生和尚都御风直上,勾玉剑、碧水剑和一混黑念珠光芒迸爆,照的天空如同烈日当头一般。 若是单轮一人实力,青叶自是占据绝对优势。但以他的修为,面对当世四大年轻高手,也有些捉襟见肘,当下木剑陡转飞折,又横在身前,扫过巨浪,拦住三人。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玄已堪堪将玉婵仙子救下,抱在怀中,喂服丹药,渡灵疗伤。 月寒仙子见状,也飞身而定,却没有上前,反是临阵以待,生怕青叶一言不合,再施偷袭。 青叶见一击不成,也不着急,反是笑道:“贫道以为是谁?原来是游仙山仙师的徒儿和天台山智顗大师的弟子普明和尚,你们不在山门潜心修行,跑来蓬莱山作甚,难道也都归附了朝廷,作了走狗吗?” 宁枫闻言一惊,这才知晓这陌生和尚竟然是天台山主持的弟子,天台山乃是中土佛门大派,威望甚隆。但此派却特立独行,不曾依附武皇,更在朝廷迫害道门时收留过不少玄宗弟子,是以在江湖上名声颇佳。 而天台山主持智顗大师更是修为精湛,名列大唐五佛之二,仅次于慈恩寺的窥基大师。他佛法精深,慈悲为怀,即使武皇数次想要对付天台宗,都没有抓到任何破绽。 宁枫更是曾经听过一传闻,据说天台山最令人敬畏之处,是山门中有三名五百岁以上的高僧,乃是智顗大师的师祖辈,三人修习一种名为三相释天诀的无上佛法,可不吃不喝,永生不死。不过此乃传言,无人证实。 司马承祯生性高傲,冷哼一声,却不言语。反是普明合十,大声斥道:“妖道,你作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性,天下间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朝廷出手!” 青叶冷笑道:“迂腐的秃驴,岂知王朝霸业,本就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上,更何况这区区百名女子?” 顿了顿,遥遥看向正渐渐回复亮光的天狗食日,他目光一拧,淡淡道:“正好,既然你们中土的年轻高手齐结于此,也免了贫道一一去找你们了。只要将你们击杀,我东瀛帝国更少了几分阻碍。” 其嘴唇也染上了碧绿之色,座下三眼猫妖尖声鬼叫,獠牙闪烁寒光。青叶口中翕动,伴随着法诀如潮水般流出,其手中的木剑竟高高升起,快速长大,转瞬化为一株巨木,紧接着又翩然回转,与扶桑木融为了一体。 第284章 七怪(1) 地动山摇,爆响不断。那天空的日轮缓缓移开了黑影,露出一点点的缝隙,刹那间也似是憋闷了良久一般,爆射出灿烂金光,镀在蓬莱仙山和扶桑神树之上,光辉神圣,令人敬畏。 青叶见时机不多,当下厉呵一声,道:“都给我下去吧,为了东瀛帝国的荣光!” 扶桑木疾速伸长,本已是遮天蔽日的碧叶又向外延伸,绵延有近乎百里之遥,顿时将溢散出的阳光尽数挡住。而扶桑枝叶更硬如玄冰刀剑,方一刺入深谷,便是四下迸裂,乱石纷飞,山摇不止。 无数巨大的叶片横扫而过,将昏迷的众女一一卷起,送到中央。身体中飞速窜出一点灵光,汇入神树,消失不见。 李玄见之大惊,疾呼道:“大家快让开,妖道手中的木剑,正是扶桑木灵!” 宁枫闻言,始才恍然,怪不得青叶妖人能够以区区一己之身,来控制这上古神木,原来他早已取得了木灵相助。眼见整座仙山都在其掌心碧光之下,心头又不由惊骇恐惧,正要勉强御风前往相助,那五芒神羽鹤却已关心主人安危,双翼横扫过烈焰冲天,扑了过去。 司马承祯执剑在手,猎猎御风,碧水之光迎着那排山倒海般的扶桑木叶,竟似浪涛中的一座灯塔,屹立不倒,随着其坐忘心法的运转,纵横突袭,炫光漫舞,顿时将数十巨大的叶片绞为碎片,洋洋洒洒,宛若降了一场绿色的大雪。 几位年轻一代的高手中,虽以他修为最强,但又怎能敌得过天时、地利俱占的一代魔头青叶道人。正缠斗时,突有一细小的绿芽,吐蕊生长,迎风而上,转瞬华为一条青碧色的大蟒,山岳一般的头颅轰然撞击。司马承祯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向后退却。 青叶哈哈大笑:“贫道还以为天地仙师有什么了不起呢?瞧他调教出来的徒弟,只会逞强斗凶,不过尔尔!”说罢目光略过司马,又朝那些昏迷的众女子看去。 此刻天狗食日已然恢复了一小半,刺目的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更为这层层叠叠的扶桑木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青叶心念一动,又从重重木叶中召唤出那摄人心魄的邪灵,蜿蜒盘绕,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陡然增大暴涨,又向下掠去。 松芝瘫软在地,体内空空荡荡,一丝力气也没,正闭目待死时,忽觉腰身一紧,鼻息间已涌入那熟悉的男子味道。她心神激动,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公子……” 宁枫低头一笑,传音道:“姑娘,我既然说过保你周全,便不会食言!”言罢冲天飞掠而起,忍住翻涌的气血,和丹田经络中的刺痛,踏着风浪碧叶,朝安全的地方飞去。 他体内受伤极重,虽有司马的五色灵芝丹修养经脉,但也不过好了十之一二,此刻强运灵力,顿时神识紊乱,几乎站立不定。 低头看去,其余昏迷的女子却都逃不过邪灵的吞噬,连惨叫都未发出,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惨白如纸,从一俏丽佳人华为了一具了无生气的残骸。 眼见竭尽全力,仍不能救出这些无辜女子,宁枫心头激愤,难以自已,仰天长啸一声,沉沉道:“姑娘,你且找个隐蔽之所躲起来,我定要与这妖道一决生死!” 不等松芝回过神来,便运起九宫洞天术,没入了那茫茫碧海之中。 手中云歌剑金光闪烁,白芒炽烈,蓦地从剑刃上化出涟漪一般的灵光,无影无形,向外扩散,正是清净无影剑的全力一击。一时周遭剑刃纵横,漫天都是沛然之力,宁枫双目炯炯,感应前方的气息,忽的心头一动,与剑身合二为一,朝前穿梭。 行不过片刻,便见到青叶道人身处一巨大的碧绿光罩之中,手中握着那柄闪着绿光的扶桑木剑,座下三眼黑猫獠牙忽闪,朝着众人咆哮示威。 而外围处,正有司马承祯、李玄、月寒仙子、普明和尚四大高手合力围攻,四人虽修为绝高,乃道佛两派少有的青年才俊,合在一处,天下更是少有能敌手。 各自低声轻斥,手中法宝呼啸飞旋,碧水剑、七星龙渊、冰魄勾玉和混黑念珠,当空蓄势,轰然砸下。但见的那碧绿光罩却似一无形屏障一般,只是微微颤抖,便又恢复原状,莫说伤及青叶,便是突破分毫也不可能。 反观四人,却都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是被反噬之力所伤。 宁枫心知这妖道手握扶桑木灵,能够调取这远古神树的力量,己方在此地和其作战,无异于和整个蓬莱山抗衡。但他心智坚韧,从不肯轻易放弃,当下长吟一声,冲入场中,道:“妖人,你只会躲在你的乌龟壳里不敢出来吗?有本来和爷爷真刀真剑的大战三百回合!” 李玄、司马见着宁枫到来,又惊又喜。 青叶白眉一挑,道:“宁小子,你可真是令人生厌。不过时间紧急,贫道没有空与你纠缠,待极阴阵法完成,再将你抽筋拔骨!” 说罢蓦地大喝一声,扶桑木剑所指之处,有无数碧绿的细小灵光竞相奔涌,汇入邪灵之中。那惨绿色的光球速度越来越快,陡的在深谷周围激起一巨大的漩涡,呼呼卷溺,发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狂猛惊啸。 不等四人回过神来,邪灵便已闪电般穿过九百余女的身体,随即盘旋片刻,静静地稳在深谷上空。 宁枫心神俱震,懊悔歉疚,终于还是让这妖道得逞,吸纳了这些阴性女子的本灵。此刻那邪光嗡嗡震颤,隐隐有诡异的红光藏匿其中,五人目光方一扫过,便觉神识麻痹,几乎要跌落下去。 青叶道人狂笑道:“日出东方,照吾扶桑。佑我东瀛,夜兮长明!”他趁着天狗食日的时机,暂时控制了扶桑神木,又吞噬了九百余名阴性童女、少女的灵力,修为猛涨,其力量之强,可谓通天彻地,以宁枫、李玄、司马等人的实力,恐怕也抵不住其单纯一击。 青叶志得意满,笑道:“可惜,可惜,如此诱人的美人儿,就要成一具骷髅了!”黑猫的三只眼睛陡然射出诡异的绿光,五人不由眼前一黑,又觉前方劲风呼旋,汹汹袭击。 众人在风中跌宕飘摇,直如暴雨的小草,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而且周围又有扶桑枝干四下横扫,裹挟千钧之力,若一旦被击中,必死无疑。 眼见青叶反守为攻,碧绿气罩轰然散开,整个人似是踏着巨浪,厉笑而来。宁枫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恐惧绝望之感,暗暗思忖:“难道今日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他心性豁达,从未畏惧生死,但想到雨儿妹妹下落不明,便又一阵心绞疼痛,呼吸不畅。 余光又瞥见身后昏迷的玉婵仙子,其容光绝世,在狂风暴雨中亦不失风华,令人意夺神摇,他又心道:“人生短暂,而且我本就是已死之人。纵使不能阻挡青叶妖道,也要保下仙子!” 当下低呵一声,强运定灵珠,调起最后一丝灵力,在半空中闪电转身,挡在玉婵仙子身前。转眼一看,李玄也御风而来,满面激愤,手中龙渊剑上碧灵微颤,身形却是坚定无比。 宁枫见之一怔:“原来李兄果然心中思慕仙子。我真傻了,面对仙子这样高洁秀雅、清丽出尘的绝色,又有哪个男子能够不动心呢?” 当是时,只听青叶真人凌虚御风,白须白眉飘拂,宛若天上仙人下凡。但其目光中满是凌厉杀意,令人生寒。 “哈哈,你们几个小娃娃,倒是齐心。只可惜白玉婵乃是极阴阵法的关键,贫道便有怜香惜玉之心,也无法了!” 此刻月寒仙子也护在玉婵仙子的身侧,为其疗伤。司马承祯、普明和尚御风而来,凝神戒备,和宁枫二人并肩御敌。 青叶真人冷笑:“既然不愿让开,那你们便和白玉婵一起,作我大东瀛帝国的祭旗之人吧!” 言罢方圆百里的扶桑木盖都似活了过来一般,无数枝干、绿叶蜿蜒飞舞,盘绕而上,像是漫天遍野的嘶嘶毒蛇,瞬间将宁枫等五人围了起来。 宁枫、司马、李玄、普明四大当世年轻高手齐齐喝声,御风腾空,催动法宝绕身飞旋,形成一道绚丽霓彩的气墙,盘旋在玉婵和月寒两仙子外侧。 四道炫光如春蚕吐丝,紧紧缠绕,嗡嗡震鸣中,和那汹涌澎湃,连绵不绝的碧光气浪相抗衡。扶桑木叶方一靠近,便被绞成绿色齑粉,如浓雾一般,飘扬在上空。 青叶道人见之,微微一惊:“不愧是各大门派的传人,贫道倒真小看了你们。不过在扶桑神木的光辉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宁枫咽下一口血水,哈哈笑道:“定能坚持到你这妖人下地狱的那一天!” 青叶目光凝起,冷道:“好,好……” 话音未落,众人突觉下方轰隆震响,仿佛整座蓬莱山都在晃动一般。尚未反应过来,那幽暗的深谷中猛地有一道惊天动地的力量冲天而起,仿若是火山爆发,吞没万物。 宁枫等又惊又怒,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青叶哈哈笑道:“你们这等凡人,只知扶桑木乃太阳升起地,却不知太极两仪,阴阳共生。既有太阳之力,照耀大地,便有太阴之灵,滋生万物。” 众人骇然之中,一时却不甚明白。但那下方的那沛然之力转瞬即至,冰寒刺骨,更裹挟着一种奇异香气,令人神智模糊,六识皆失。 惊叫、怒喊中,六人如狂风中的柳叶,上下起伏,渐渐的淹没在惨绿色的海浪波涛中,再也不见踪迹。 第285章 七怪(2) 神智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腿上传来一阵刺痛,好像有一滑腻冰凉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周围蠕动。宁枫陡的醒转过来,心中一凛,叫道:“李兄、司马、仙子……” 声音在昏暗的空间中久久游荡,却无一丝回应。片刻之后,反而是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动,仿佛是无数精灵藏匿在四周,偷偷的看向自己一般。 宁枫心中惊奇、诧异,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稍一活动,又觉经脉剧痛,全身上下似乎无一处没有伤痕,他心头苦笑,便有运起一丝灵力,扫视探查。 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宁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心神剧颤。 原来四面八方大雾弥漫,鬼影重重,仅靠着一丝微弱的亮光,宁枫依稀分辨出此地是一诡异的森林,树叶摆动,阴风习习。湿漉漉的夹杂着腥臭之气,更有一丝一缕淡淡的奇异花草之香,袅袅入鼻,令人浑身发软。 更为可怕的是,站立之处,脚下竟积攒着无数彩色的毒蛇怪虫,不住的蜿蜒游走,头尾相连,连绵百里,仿佛五颜六色的海浪波涛,朝森林深处涌将过去。 宁枫自小学习岐黄之术,对于蛊毒一道也深有研究,认出其中大部分皆是剧毒,常人若是被咬上一口,便立马一命呜呼,即使是有修为之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体内有神丹和鬼灵之力,自是不惧怕这些毒物。但李兄、司马他们毫无防备,又有仙子昏迷不醒,若是深陷其中,定然凶多吉少。 心头焦急,忍不住强行站起,闷哼一声,便缓缓向前走去。脚下的斑斓毒虫灵蛇,不敢离宁枫太近,竞相辟易,仿若荡起一丝丝涟漪,发出嘶嘶的低鸣之声。 他体内受伤颇重,灵力所剩无几,又不识四周地形,只好凭着直觉缓缓前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仍未见到一丝踪迹,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 宁枫丹田剧痛,额头上也渗出一滴滴汗珠,顺着脸颊、脖颈向下流去。茫然看向远方,无数诡异的亮光闪烁,忽明忽暗,仿佛都在打量着自己这个陌生来客。他叹了口气,忽的眼睛一闪,看到一株树上结了数十朵奇怪的花,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竟能同时长在一根枝条上。 他不由想起师父所留《千金方》上关于蓬莱山上的记述。山上有一种仙木,名为千叶芙蓉,此树随着温度、环境的变化,能够在一天之内开出不同的花朵。若是采下服用,有益气利脉的功效,对女子则可以美容养颜,是以也被称为朱研花。 宁枫心头大喜,急忙奔了过去,挥剑斫下花朵,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方一入口,便觉味道古怪,酸甜苦辣,也不足形容其万一。他强忍着咽了下去,顿觉腹内生出一股暖洋洋的热力,渐渐增大,游走至周身,便连碎裂的经脉也疼痛大减。 知其有效,精神大振,又在周围寻了十余棵千叶芙蓉,接连吞服其花朵。随后又盘腿静坐,调养生息。他虽从未系统的学过仙术道法,但经历奇异,先后得到太清真诀、至尊九鼎、慈恩寺的佛法和师兄天罡仙所传的五行诀,所学之庞杂,远超常人。 再加上他对医术颇为精通,如何修复经络,疗养伤势更是大有心得。此刻有了朱研花的灵力,只过了半个时辰,奇经八脉便好了大半,丹田也似枯竭的河流被甘霖灌溉,灵力呼旋而出,绕着定灵珠,循环激生。 体力既复,宁枫便一跃而起,此刻灵力沛然,耳聪目明,顿时将方圆数里的景象都看在眼内。虽不知此地是何处,但瞧来却是和昆仑山上的琅玕森林有些相像,所不同是,这里更加凶险,似乎是毒虫猛兽的天堂。随意一瞥,便见黑暗中漫山遍野的都是荧光,闪烁跳跃,正是无数的眼睛,看了过来。 宁枫微微一笑,朝前御风而去,那些盘绕树梢的毒蛇、蜘蛛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道路。又行了片刻,突然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腥气,颇为古怪,似乎有鲜血的气味夹杂其中。 他心中大惊:“难道是李兄、司马他们遇到危险了?” 当下加速前行,果见到一株大树下,无数毒蛇、蟾蜍竞相奔走,围绕在一起,形成一座高达数丈的小山,滑腻的粘液从山顶上汩汩流下,那些青草方一触碰,便瞬间枯萎变黄。 即使是这些毒物之间,也有高下。弱小的蛊虫们见着强敌,纷纷逃跑,稍有慢者,不是被瞬间吞噬,便是被喷洒的毒液灼烧成一缕青烟。 饶是宁枫见惯了蛊虫,也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他稳住心神,取出在南疆时炼制的几枚驱蛊丹药,服了下去。那些蛊虫闻着气味,纷纷大惊,发出尖锐的怪叫嘶鸣,如潮水般爬上大树,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草丛 之中。 探查片刻,确定已无危险,宁枫走了上去,随意一掌掀开枯萎的落叶和草丛,顿时惊呼道:“李兄?” 那卧倒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玄。此刻他面色青紫,浑身肿胀,已无往日的潇洒俊秀气度。宁枫大惊失色,急忙握住其手腕,把脉探查,但觉其心跳微弱,奄奄一息,唯有心脉中尚余一丝温度。 若是换做了常人,被毒虫猛兽这般围攻,早已魂飞魄散了。宁枫低头扫视,原来是李玄手中的七星龙渊护主,此剑乃是神器,剑灵通玄在李玄周围凝出一层淡淡的气罩,虽然极为微弱,但对于毒虫来说,却一时难以逾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急忙从乾坤袋中拿出以往炼制的丹药,喂其服下,帮助暂时遏制伤势。但这些蛊毒已经进入血液,深入经脉,若无独门秘药,对症而治,绝难清除。 而蛊毒若是停留体内太久,即使将来治愈,也会留下后遗症,轻者耳聋眼瞎,四肢瘸拐,重者神智全失,六识紧闭,永远的沦为废人。 想到李玄平日里的潇洒风范,和他对玉婵仙子的一片痴心。宁枫更加焦急,但感应片刻,便探到其经络中至少有上百种蛊毒,而且因为被青叶真人击成重伤的原因,这些蛊毒在其体内扩散极快,除了心脏、脑中等关键部件,其余已是污秽不堪。 他知晓以李兄的伤势,不能再拖延。当下凝神扫探,寻找可以应对的灵药。此山虽诡异可怕,但却是灵物的天堂。连灵芝仙草也是一应具有。但仓促之中,又怎能搜集得了可以对付百种蛊毒的药草呢? 就这般一步一步的前行,李玄伏在背上,气息越发微弱。宁枫回忆心中所学,也只找到了所需灵药的一半,余下的不是剂量不够,便是根本找不到踪影。 正自急切时,忽见前方白光一闪,宁枫讶异看去,却见一只小狐狸怯生生地站在草丛之中,浑身晶莹如雪,无一丝杂质,唯有两只浑圆的淡蓝色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说话一般。 宁枫见其灵动异常,却不怕生人,心底惊奇,道:“小狐狸,这里危险,快些回家去。” 狐狸似乎听懂了宁枫的话,呜咽一声,转头看向森林的深处,又朝他点了点头,低叫起来,却不敢靠近。 宁枫心中疑惑,但见狐狸忽而看向自己手中的乾坤袋和药草,又忽而看向别的方向,他心头一动,大叫:“小狐狸,你是在说,那里面会有我需要的草药吗?” 狐狸低鸣一声,连连点头。 宁枫大喜,道:“多谢你,麻烦给我带个路好吗?”狐狸又点头,身形一动,闪电般朝前方掠去。 宁枫紧跟不舍,但这只狐狸速度奇快,又对周围地形无比熟悉,不过片刻,竟然跟丢了。宁枫大为懊恼,急忙低声呼唤:“小狐狸,你在哪里?” 叫了几声,却不见回应,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极微弱的毒蛇蜿蜒游走,鳞片擦过树枝的稀稀声……毒虫藏匿在草丛枯叶下,发出轻微的鸣叫声……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声响。 宁枫心底微微恐惧,暗暗思忖:“难道我生出这些蛊虫、灵药之间,产生了幻觉了吗?” 思虑未定,忽觉身后疾风横扫,腥气扑鼻。他下意识的挥手抵挡,却觉胳膊一阵剧痛,凝神看时,竟然是一株高达三丈的巨大白色花朵,张开大口,朝自己咬了过来。 “食人花?” 宁枫大惊失色,他幼时在典籍中看过,在一些潮湿森林中,有一种名叫食人花的毒草。此花种类繁多,有大有小,小者不过寸许,仅仅可以吞噬蜜蜂、蜘蛛等小虫,对人类并无威胁。 但据说世间还有一类极其罕见的巨大食人花,高达数丈,花蕊一张,便如巨兽的大口一般,任是猛犸,还是人类,都一并吞下,片刻即成血水。 他原以为这些不过是传说,夸大之词,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能见到。 形势危急,也顾不得那许多。宁枫低斥一声,陡的在胳膊上凝出一道气旋,风刃飞舞,转瞬将那株食人花绞为无数碎片。方舒一口气,又有数十恶臭传了过来,四面八方,前后左右。 宁枫生怕李兄再受伤势,足尖猛踏,高高跃起。手中云歌剑发出耀眼的强光,陡的激射出无数剑灵,嗖嗖连声,眨眼间将数十株食人花的花茎切断。 此恶草失去了根茎,顿时去势一消,颓顿在地,从花口中流出淡绿色的液体,更有无数枯骨从中滑了出来,显是以前吞噬的大型猛兽。 宁枫心有余悸,正要离开时,突见前方大树后,那只小狐狸有现出身来,他心头大喜:“小狐狸刚才一定是惧怕食人花,才躲了起来。我得保护它,抓紧找到草药再说。” 正要上前时,忽听一个甜美的声音叹了口气,淡淡道:“心月妹妹,你又在戏弄别的动物了。它们虽丑陋凶恶,但其实弱小无比,我们应当保护它们才是,怎能三番设下陷阱加以捕捉呢?” 第286章 七怪(3) 宁枫闻言心中一奇,想到:“原来这些巨大食人花竟然是为了捕捉猛兽的陷阱吗?”幸亏自己眼明手快,若不然被食人花的毒液碰到,可就是肉烂骨溶的下场。 转而又想:“这女子声音如此好听,定然是一绝世美人,我不能唐突了才是。” 当下默不作声,查探这设下陷阱之人,和说话之人正在何处? 忽听另一女子咯咯娇笑,说道:“姐姐,你可看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凶禽猛兽,而是一个傻傻的俊俏小伙子呢。” 那温柔女子咦的一声,似乎在打量着宁枫,片刻之后又道:“如此妹妹你就更不应该了,说不定只是偶然误入这里的,快将他送出去吧。” “不要嘛,姐姐。妹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生人了,况且还是这么一个英俊的小子,就容我留他玩玩吧。" 宁枫听得脸色通红,尴尬无比,忍不住咳嗽一声,抱拳朗声道:“两位姑娘,在下名叫宁枫,不小心来到此地,若有打扰的话,还请见谅。只是我的这个朋友被毒虫所伤,急需医治,待我找到草药,便立马离开。” 温柔女子似乎发现了宁枫背上的李玄,沉默不语。另一女子见状,笑道:“这位俊俏公子,我姐姐不说话,便是答应了呢,你还不赶快道谢。” 宁枫低声嘀咕:“两位姑娘声音听着温柔,性子却颇为霸道。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应该还在蓬莱山境地,怎么像是你们的私人领地了?” 但李玄伤势刻不容缓,便笑道:“多谢两位姑娘了,那在下这便往前寻找草药,不打扰两位。” 脚步方一踏出,便听那女子又道:慢着……” 宁枫微微不耐,道:“姑娘还有何事?” 女子娇笑道:“事情可多了,待我一一道来。第一,你损坏了我的食人花,得找些东西赔我才行。第二,你朋友的身上至少中了一百零八种蛊毒,其中有三十六味极其霸道,再耽搁半个时辰,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第三,前方乃是我们的私密领地,你是一个外人,怎能随意前往?” 其声音虽柔,但却有一股不可侵犯之意。宁枫闻言,暗想:“她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此刻危急,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当下暗暗运气,准备强闯,即使这两姑娘是九天仙女,也只得冒犯了。 正要动手时,一直沉默的温柔女子道:“心月妹妹,别胡闹了。”随即又对宁枫道:“公子,我妹妹所说并非虚言。你这朋友受伤极重,已是没救了,你还是快些将他带出去安葬吧,若留在这里,最后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宁枫闻言,宛如雷霆霹雳,脑中嗡鸣,片刻才回过神来,悲切暗想:“难道李兄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他极重恩情,此刻听到这消息,不由悲恸难当,胸中窒息,正自伤痛时,忽然惊想:“对了,这两女子对李兄所中之毒如此清楚,说不定会有解救之法,我一定得问清楚。” 当下抱拳道:“两位仙子,你们是不是……知道如何解毒,若真的知道的话,还请帮上一帮。” 女子笑道:“帮你?有什么好处呢?” 宁枫脑中一热,脱口道:“只要是在下能够做到的,两位姑娘尽管吩咐,即使是上天阙,下九泉,也在所不惜。” 女子又道:“啧,啧!可真是舍己为人。本姑娘看你体质特殊,不畏蛊毒。若想让我帮你的话,你得答应留在这里,给我当试毒药鼎才行。” 宁枫闻言,没有一丝犹豫,喜道:“没问题,还请姑娘快快救治。” 正在此刻,那温柔女子突又说:“妹妹,你又胡闹了,这男子同时中了蚀金蟾、风蛇、玉都蛛等奇毒,凭你一人,怎么可能治得了?” 宁枫一阵失望,却听女子道:“这不还有姐姐你吗?你一定可以治得了的,对不对?” 温柔女子叹口气,道:“即使我治的了,还需要哥哥们的灵药才行,你能说服他们吗?” 女子又撒娇道:“我说服不了,姐姐你可以的。况且还有这小子作为筹码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温柔女子沉默良久,才道:“真拿你没办法,那走吧。” 见宁枫仍然愣愣的站在原地,女子笑骂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要等你的朋友化为一具骷髅才走吗?” 宁枫心中讶异惊奇,四下打量,却没有见到一点人的影子,当下抱拳道:“在下第一次来,还请两位仙子现身带一下路吧。” 女子噗嗤一笑,片刻才道:“真是个傻小子,本姑娘就在你身前,还看不到吗?” 宁枫更加疑惑:“身前?”朝前看去,但见奇花异草,幽光闪烁,却无一个人。唯有那只雪白的狐狸站在树底下,看着自己。他脑中一怔,豁然恍悟,道:“姑娘,难道就是这只狐狸吗?” 小狐狸身形微颤,似乎在嘲笑一般。口中翕动道:“可不是吗?正是本姑娘!”突见其两眼一闪,雪白毛发猛地张开,白雾升腾,转瞬化作一千娇百媚的女子,捂嘴轻笑。 宁枫直看的目瞪口呆,他平生见过的妖精怪物也不算少,但眼前的这姑娘虽是狐狸变化,行为也似是颇为诡异,但却无一丝邪恶气息,仿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唯有眉梢间的风情,如火炽烈,令人不敢对视。 又听树后一阵轻响,另一个女子缓缓走了出来,身着黄色裙衫,清纯娇俏,姿色动人。两女身材曼妙,容貌绝伦,每一处都似精雕细琢般的完美,若是行走江湖上,必定颠倒众生。 宁枫看的愣了片刻,却听那娇蛮女子佯怒道:“小子你眼睛再老实,小心本姑娘把它们抠出来下药!”语气虽嗔怒,但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丝暗喜。 宁枫听在二中,哪里能不知晓,急忙道:“恕罪,恕罪……都是姑娘太漂亮,在下一时情难自禁。”娇蛮女子闻言,捂嘴娇笑不已,风情万种,双眸中的魅惑之态更加诱人。 一旁的温柔女子却轻咳一声,淡淡道:“公子,你的朋友性命危在旦夕,还是抓紧跟我来吧。”说罢素袖一拂,飘然而动,转瞬消失在几株大树之后。 宁枫见之心头一怔,暗想:“此女优雅出尘,倒是和玉婵仙子有几分相似……”胡思乱想间,又猛地摇了摇头:“我在想什么呢?李兄伤势要紧。” 娇蛮女子冷哼一声,忽的一跃,来到宁枫的身侧,吐气如兰,柔声道:“小子,你喜欢我的姐姐吗?让我帮你如何?” 宁枫啊的一声,胡乱摆手,刚想要辩解,女子又咯咯娇笑,也御风而起,朝森林深处走去。 宁枫微觉尴尬,稍稍运灵调息,刚才不知为何,内心遐思乱飞,涟漪荡漾,似是中了幻术一般,难道是身处这等似真似假,梦境一般的地方,自己的心态也起了变化了吗? 当下稳住心神,御风直上,在群树中穿梭不定。余光可见大树上满是各种斑斓毒蛇,嘶嘶吞吐,又有无数彩色的甲虫,或尖鸣,或轻啄,旁若无人。 飞了片刻,巨木渐渐稀少,露出一处空旷雅致的山谷,正前方雾霭迷蒙,隐隐有水流哗哗之声,像是瀑布,又似是湍急河流。除此之外,谷中幽深寂静,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花草遍地,织团锦簇,万彩缤纷,像是铺了一条条看不见尽头的彩霞。 宁枫四下张望,却不见两位女子的身影,而背上李玄的心跳声却愈发微弱,宛若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他心头大急,叫道:“两位姑娘,你们在哪里?” 叫了片刻,不见回应。却忽见迷雾中白芒一闪,浓重的水气似平静的湖面的一般,向外荡漾,形成一波一波肉眼可见的浪花。他内心一动,暗想:“两女果然是妖精变化,神出鬼没,不过你们速度再快,又怎能敌得过我的洞天之术?” 想罢足尖轻踏,身体如游鱼一般,向前疾冲。不过片刻,便依稀可见两女的婀娜身形,忽大忽小,变化不定。 又飞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周苔藓横生,五颜六色,恰如织锦。正自骇异间,头顶又传来一阵轰隆雷鸣,迎风袭来的却是冰凉的气息。 宁枫浑身一个机灵,暗想:“这应当就是刚才听见的瀑布声音了!”细细查探,踌躇不前。片刻,瀑布声又停了下来,他心头惊异,便在自己和李玄周围凝出一个护体气罩,冲入其中。 所幸瀑布经过树洞上方的层层枝丫,来势已变得颇为柔和,恰如一帘水幕。深谷外炫目的光线射了过来,更是灿烂多彩,令人目眩神摇。 宁枫足底运灵,紧紧吸住脚下的巨大横向树木,缓缓前行。穿过这大约有十丈余长的水幕,便觉去路大转平坦,前方却矗立着一株黑色的参天古木,枝干纵横,却无一片绿叶,仿佛是枯木一般、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巨木看起来颇为熟悉。抬头细细查看,却见那些枝丫上光芒闪烁,摇摆不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宁枫自小识遍植物草药,一眼便看出这些光芒是一种名叫“启明花”的奇异花草发出来的。 但看了许久,仍不见两位姑娘的踪影,反而那些启明花越来越多,一阵略带潮湿的微风吹过,便是头顶陡亮,灯火通明,发出淡淡的彩色光晕。而巨木之上垂落的无数藤蔓木须更是交相缠绕,宛若一个阅尽沧桑的老者,令人肃然起敬。 突然,古木正上方大约五丈之处,亮起一团极为刺目的光华,便如太阳当空一般。 随着光芒倾泻而下的,还有那娇蛮女子的声音:“呦,小子你速度不慢,竟然能跟得上我和姐姐的步伐,既如此,便进来吧。” 第287章 七怪(4) 娇蛮女子话音刚落,便和温柔女子一转身,消失在那炽烈的光芒之后。 宁枫以为两女又要逃走,大急道:“姑娘请等一下等!” 背后李玄的声息愈发微弱,皮肤上不时破开鼓起的水泡,从中流出恶臭刺鼻的腥红色脓水。宁枫知晓他撑不了多久,当下纵横一跃,来到两女消失的地方,稍一探查,原来黝黑的树身上,还有一个暗门。 正欲闯进去,却又觉得有求于人,不太礼貌。便摸了摸门沿的位置,轻轻地敲了敲门。 敲了片刻,里面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宁枫唯有耐心等待。却忽觉这巨木与寻常树木完全不一样,见所未见,其树皮表面光滑无比,又坚硬万分。他悄悄指尖运灵,便像是是触碰到了玄冰铁一般。 心底陡震,几乎跌落下去。这巨木似乎和昆仑山上,龙脉深渊里的不死树根十分相像,除了更粗逾数倍之外,其它几乎一模一样。宁枫转而又想到自己被打落的时候,青叶口中所说的话。 “难道,这里真的是蓬莱山的山腹,而这些奇花异草,巨木古木都是从扶桑木的树根上生出来的吗?” 念及此,结合种种细节,更觉自己猜想八九不离十。一边暗叹造物主的神奇,一边又陡然惊疑万分:“那这两名女子又是何人?难道真的是此地生出的妖精吗?” 思虑间,突觉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一温柔声音传了出来:“公子,进来吧。” 宁枫低声道:“打扰了!”便推门而入,竟见门后竟然是一个纵横有二三十丈大巨大洞穴,穴中颇为凌乱,四周也不知用何种方法,嵌了无数木架,似是从树壁上长出来一般,浑若天成。 而木架之上,却放了许许多多木盒和竹卷,发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奇异药香。而洞穴中央更是排布着大约有四十几尊大鼎,每尊鼎下皆燃有大火,噼里啪啦,嗤嗤作响。而鼎中汩汩冒泡,或是淡臭,或是清香,弥漫混合一处,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若是其他人闻到,定然是捂住口鼻,掩面而逃。但宁枫自小与草药打交道,此刻一见,顿生难以言喻的亲切之感。不过以他的医术,竟也只能认出这些药汤的一小半,有大半闻所未闻,更是难以分辩。 宁枫心中略略兴奋,却不敢造次,但心头忧虑李玄伤势,仍是不由得出声道:“请问……” 话未出口,便见娇蛮女子一改轻佻颜色,嘘了一声。宁枫不明所以,但也噤口不言,不敢再说。 内心疑惑,抬头看去,却见那四十几尊药鼎上空竟有一阵金色旋风,速度极快,飞舞不定。每过片刻,或洒下一片奇怪的粉末,或丢下一株草药的叶片。不时又从鼎中窜出腾腾火焰,直冲至洞穴穹顶。 宁枫虽走过神州南北,踏足的仙家洞天不计其数,但也未曾见识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先不说她们是如何在坚硬逾铁的扶桑树根上斫出如此大的洞穴?但说这些木架、药鼎,其上摆放的草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恐怕即使是师父的《千金方》上,记载的灵药也不过如此。 又等了片刻,那温柔女子看了一眼宁枫背上的李玄,微皱眉头,轻声道:“二哥,你的药熬好了没?大哥他人呢?” 那金光闻声,陡然变缓,片刻后盘旋在药鼎上空,竟是一巨大怪兽,似龙非龙,似兽非兽,浑身长有金色鳞甲,侧肋生出两条近丈余长的巨大双翼,双目炯炯如灯,气势颇为骇人。 宁枫见之不由退了一退,暗惊:“这又是什么怪物?” 金色怪兽见到宁枫,突然道:“四妹、五妹,这小子是哪里来的,为何会到了药王洞中,赶紧将他赶紧出!”其声颇为严厉,令人不容置疑。 宁枫尚未说话,便被人如此侮辱,不由略微生气。 娇蛮女子嗔道:“二哥,这小子百毒不侵,十分罕见,乃是我特意带过来,献给二哥你的药鼎。以后有了他,再不用设下陷阱去捕捉那些灵兽了。” 金色怪兽闻言,脸色大缓,道:“原来如此!”目光上下打量着宁枫,似乎要将他看个透。 宁枫浑身不痛快,心底更加惊疑,思忖:“气氛有些不妙,莫不是被这女子诓骗了吧。”当下强笑道:“这些……前辈,在下宁枫,是来求医的。” 金色怪物讶异道:“求医?”目光一扫,这才看到宁枫背后奄奄一息的李玄,神色大动道:“咦,正好,我正熬了些神丹妙药,吃下去保证驱邪治病,鬼怪辟易,快些吃下去吧。” 尾巴一扫,便掠起一些药汤,朝宁枫挥洒而来。两女见状,竟也不加阻拦。 宁枫心头愤怒,思忖:“这些都是什么妖精怪物?不仅长得奇怪,行事更是诡异。若再如此下去,恐怕李兄的伤势便没的救了!” 当下运起定灵珠,汹汹灵力涌入经络,排入掌心。一股涡旋飓风从中生出,呼呼盘绕,顿将那药汤吸了过来,又运起离火之鼎,只见绿烟一冒,嗤嗤作响,转瞬化为雾气升腾。 金色怪物见之大怒,呵斥道:“我辛辛苦苦熬了九天九夜的神药,你就这么浪费?岂有此理!”说罢双翼一振,金光大作,周围的药鼎都嗡嗡颤抖起来。 宁枫大惊,暗暗叫苦,临阵以待。却听娇蛮女子蓦地一惊叫,道:“大哥,你来了?” 金色怪物闻言,竟在半空中生生止住身形,回头一看,除了满地狼藉的草药,哪里有半个人影,怒道:“五妹,你又诓骗我,皮痒了吗?” 娇蛮女子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妹妹哪里敢?只是这小子乃上佳的试药炉,你这般莽撞,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金色怪物冷哼一声,又瞥宁枫一眼,道:“也罢,将你的朋友放下来,让我瞧瞧。” 宁枫心下不安,不由瞧了一眼温柔女子,目有询问之意。温柔女子笑了笑,淡淡道:“公子放心,这是我们的二哥,亢金龙。他与大哥最擅长制药炼丹,让他看看你朋友的伤势,定能寻到应对之策。” 宁枫大喜,轻轻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毛皮毯子,将李玄置于其上,又拿出清水,冲洗其伤口,待将脓水洗干净,方才恭敬地让开身来,道:“前辈请!” 三人见宁枫动作熟练,皆是咦的一声,略微惊讶。 亢金龙却死死盯着宁枫手中的乾坤袋,佯装不经意的道:“这是什么袋子,这么丑,岂能玷污我的药王洞,快些拿开!” 宁枫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疑惑思忖:“乾坤袋虽是道家至宝,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这人怎么会不知?”但他心思玲珑,已知其意,心底暗笑,也随意道:“抱歉,有碍前辈观瞻。在下这就丢掉它。”当下瞧瞧将袋中的物什都拿了出来,便将乾坤袋丢弃在角落。 亢金龙欢喜不胜,暗想:“这袋子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草药太多没处放了!”双眼仍不时的瞥向角落。 直到娇蛮女子笑道:“二哥,快些看病吧。” 亢金龙这才收回目光,只是将李玄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便沉声道:“这人中了一百零八种蛊毒,又拖延太久,毒已入了心脉,恐怕……” 宁枫急道:“难道没有方法能够救治了吗?” 亢金龙呸的一声,道:“我怎么会没有方法?”娇蛮女子也从旁附和道:“小子你放心,二哥他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将他治好的。” 宁枫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暗想:“我一旦看出你胡乱下药,便掉头就走。”见亢金龙在身后木架上鼓捣了半天,忽的拿出一粒淡蓝色的丹药,递给宁枫道:“这是固血丸,可以止住血脉运行,暂时压制蛊毒。” 尚隔丈余,宁枫便闻到一丝清凉之意,顿知亢金龙所言非虚。当下接过来,让李玄服下。 不一会儿,李玄的体温便渐渐下降,片刻已是如寒冰一般,冒着淡淡的白气。宁枫稍一感应,暗喜:“这一颗药丸,便将李兄体内的蛊毒冻死了一半,这怪物的手段果然不假。” 亢金龙又看了看,随即飞至药鼎上空,尾巴一甩,便从木架上吸来不少草药,丢入鼎中。随即加火,呼呼生风,气浪升腾,灼热难挡。 足足熬了半个多时辰,药汁干涸,渐渐凝固成无数药渣。亢金龙右爪凌空一抓,便从药鼎底部飞出一颗浑圆的赤红丹药,热力环绕,奇香扑鼻。 宁枫惊喜不已,虽然这丹药中的成分有大半是他见所未见的,但医术一道,与术法类似,大多有相同之处。他只是稍一感应,便知此丹药灵力非凡,当是解毒圣物。 亢金龙盘旋空中,道:“让他张开嘴巴!”随即虚指一弹,丹药便摄入李玄口中,立即融化,自喉咙进入腹内。 片刻之后,李玄皮肤上凹凸不定,起伏无常,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血肉中钻来钻去一般,形成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波浪。又过一会儿,那些蛊虫终于难以抵抗沛然药力,不是直接死在李玄的身体中,便是疯狂的噬咬皮肤,钻了出来。 宁枫眼疾手快,已“清净无影剑”射出无数细小气刃,将这些逃窜的蛊虫纷纷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很快便枯萎死去。 娇蛮女子见状奇道:“小子不仅人俊,功夫也俊的很!” 宁枫闻言,道:“多谢姑娘夸奖!”又朝亢金龙躬身下拜,道:“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做的,但请吩咐!” 果听亢金龙道:“别那么多废话。我自然是要你作一回药炉了。”手一指身后的药鼎,不耐道:“快一个一个将鼎内的药汤喝下去,一滴也不能洒。若是喝完了你还无碍的话,那才能放了你。” 宁枫看了一眼那些五颜六色的药鼎,心下微微恐惧。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既然答应过的事情,必然就要做到。当下一咬牙,道:“便依你……” 正要上前,突听身后传来一阵痛苦呻吟,转头一看,李玄正掐着自己的脖子,满面通红,不过片刻,便手舞足蹈,周身又变得惨绿无比,转瞬溃烂。 第288章 七怪(5) 宁枫大惊失色,不由怒声叫道:“你……你动了什么手脚?” 亢金龙见状疑惑不解,但他听到宁枫愤怒之言,当下狂性大发,猛地翔跃而起,金钩龙爪闪烁寒光,向宁枫抓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温柔女子翩然而至,挡在两人中间。 “稍安勿躁,待我查看一番。” 宁枫对这温柔女子颇有好感,又见这亢金龙似乎也不是故意为之,当下冷哼一声。 温柔女子素手捏着一条长达两丈的丝线,破空而出,接连刺中李玄浑身上下数个大穴,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也看不出来是何原因?” 宁枫闻言,耳边嗡的一声,眼见李玄浑身溃烂至此,些许部位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他陡的像是从云端跌落谷底,心中绝望已极。 却听亢金龙淡淡道:“一个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快些拖出去,免得玷污我的灵药。” 宁枫怒极,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声斥道:“你如此草菅人命,枉学岐黄之术,不如将这些破鼎,破药都砸了吧!”说罢右手一握,劲风横扫,生生将一木架击成粉碎,木屑漫天飞扬。 亢金龙性子躁动,勃然而怒,周身金光爆发,灿烂炫目,刺的人睁不开双眼。双翼一振,便掀起狂猛飓风,宁枫虽愤怒,但也不愿和他真正出手,当下迫开其攻击,连连后退。 混乱之中,满地狼藉,草药横飞。温柔女子见状急道:“公子,你这朋友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局,此刻治不好,也不能全怪二哥。” 又道:“二哥,你快些想想办法,可能弥补的?” 宁枫知晓她所言颇有道理,当下怒气渐消,只是出手抵挡。但亢金龙却怒气汹汹,断不饶人,双爪如钩,双翼似刀,随意一挥,便生出猛烈爆响,震耳欲聋。 娇蛮女子见宁枫落在下风,竟也不由一急,道:“二哥,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去找大哥了。” 亢金龙闻言,身形一滞,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没好气道:“你找大哥干嘛?他正和三弟在商讨炼药术呢,不许任何人打扰。” 温柔女子双眸一亮,道:“这人虽是凡人,但总是一条性命。还是快些找大哥来看一下吧。” 宁枫闻言,心下怒想:“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凡人,自己却也不过是妖精罢了。”低头一看,李玄的伤势更加扩大,脓水流了满地,几乎连面目都已分不清,他内心伤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亢金龙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娇蛮女子笑道:“小子,我二哥不为难你了,还不快道谢!” 宁枫恍若未闻,低头不语。在温柔女子的数次提醒之下,他才缓缓站起来,不顾刺鼻腥臭,将李玄又小心翼翼的背在身上,跟着三人朝里走去。 越过洞穴深处的另一木门,弯弯绕绕,蜿蜒不定,过了大约有近百丈的距离,才又走到一宽阔处。不过却比之前的洞穴小了许多。 亢金龙淡淡道:“大哥和三弟就在里面,你们去叫他吧。”说罢竟振翅一飞,消失在外。 宁枫打量过去,只见此木门极小,只容一人通过。瞧那亢金龙体型巨大,两女又是变化不定,不知他们的大哥又是什么怪物?当下略微好奇。 轻佻的娇蛮女子来到此地,竟也变得神情凝重,不敢放声讲话。等了片刻,才有温柔女子缓缓道:“大哥,三哥,你们在里面吗?” 宁枫悄悄感应,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忐忑时,娇蛮女子忽然走上前来,贴着耳边,吐气如兰道:“小子,我大哥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态度可得恭敬点,不然连我也帮不了你哦!” 宁枫闻言一怔,暗想:“天下第一神医?好大的口气!” 半晌后,才听里面传来一低沉之声:“是四妹?五妹也在。你们有事情,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正忙着呢。”话刚说完,便听门后传来一阵屋里哇啦的声音,竟不似宁枫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温柔女子看了一眼宁枫,道:“公子抱歉。里面是我的大哥、三哥,角木蛟和氐土貉,他们常常在此谈论岐黄炼药之道,一谈就是数天,不许他人打扰,今日恐怕我们难以见到他们了。” 宁枫闻言,陡然跌入谷底,绝望之至。李兄的伤势比之前更加恶化,不知还能等待多久? 娇蛮女子突然笑了一声,大声道:“三哥,你快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门后传来咦的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尖细男声道:“五妹,你又调皮了。不过是带了两个外人回来而已,有什么好声张的。” 宁枫闻言,讶异之极,道:“此人足不出户,竟能猜到我和李兄前来,难道他可以未卜先知?”他知晓太清门的六壬术有此奇能,但却无人能够精通,门后之人若不是胡乱猜测,那便是世外高人了。 娇蛮女子又嗔道:“这两男子可不是一般人。三哥你再猜猜,他们是谁,有何特异之处?若是猜不到,赶紧让大哥出来。” 片刻后,那尖细男声又道:“其中一个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咦,五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善心,竟然替一个外人来请求大哥了?” 娇蛮女子笑道:“三哥,你不是会算吗?就算算我为何这般做好了?” 尖细男声笑了一声,门后紧接又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又听其说道:“奇哉怪哉,这第二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难不成是已经死了,魂魄还未去投胎?” 宁枫闻声,更是惊讶异常,这门后人当真神乎其神,竟能一眼看透自己底细。骇然之余,又欢喜不胜,有这人在,定然可以治好李兄身上的剧毒。 不想却听那低沉男声又冷冷道:“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还带来做什么?” 娇蛮女子见大哥仍不答应,顿了顿足,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嘛,反正刚刚二哥已经治好了一个,他说下一个就让你来了!” 低沉男声怒道:“放屁,就凭亢金龙那点本事,能让人起死回生?快叫他来跟我对质。” 娇蛮女子笑道:“二哥他在外厅。他还说,若是大哥治不好,他以后就不要再屈尊在你下面了!” 那男子哇哇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后咚咚巨响,木门吱呀之声,闪过一团绿光。待宁枫细瞧,却见一头碧绿色的蛟龙盘绕在自己前方,气势非凡,眼冒怒光。 “亢金龙他治好了哪个?我再下些毒,让他治一个试试!” 宁枫见状大惊,急忙背着李玄连连后退,陪了个笑脸道:“见过角木蛟前辈,在下宁枫,身后是我的朋友,他不小心误入这里……” 角木蛟面目不耐,鼻孔里白气升腾,道:“莫说那么多废话,是你中了毒是吗?快走近让我瞧瞧,就凭亢金龙那手段,定然过不了几天,你便一命呜呜了。” 宁枫急忙辩解:“不是……” 又听尖细男声道:“真是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人的体内,可以有上万个魂魄,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宁枫一怔,四下扫视,却不见说话之人。那声音气道:“小子你懂不懂礼貌,与前辈说话,就是这么东张西望的吗?” 宁枫疑惑不已,却听温柔女子无奈道:“三哥,你别躲在大哥的双角后面,可以吗?” 声音“哦”了一声,这才现出身来。原来说话之人乃是一黄色肥胖土貉,其身形极小,尾巴粗壮,但一双眼睛却发出奇异的光芒,仿佛能够看进人的内心一般。 宁枫又躬身道:“抱歉,前辈!” 角木蛟目光一扫,又看见其身后的李玄,道:“这个才是中毒之人,啧啧……”突然冷笑了一声:“果然亢金龙已经下过药了,可惜用的乱七八糟,不仅没救回来,还朝鬼门关又推了一步。” 宁枫一时搞不清这两怪物哪个才是精通医药之人,当下恭敬道:“两位前辈,我朋友他危在旦夕,还请两位出手相助。” 角木蛟冷笑一声,道:“本来老子还想帮你一帮的,可惜你先去找亢金龙那家伙,治不好才来找我。老子堂堂天下第一神医,岂能捡别人的漏,快些滚吧。” 宁枫心道:“此怪物好大的架子,这可如何是好?” 惆怅时,氐土貉猛地从龙角之上窜了下来,跳到宁枫的肩膀上,四下乱嗅,道:“小子,你这朋友死了就死了,不碍事。你得留在这里,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宁枫心底一沉,暗暗后悔。自遇见两女以来,便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此刻看来,这些都是从扶桑树根中生出的妖精,自己如何能相信他们?还不如早些前往森林外,尝草辨药,说不定早就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了,哪里还用在此地白白浪费时间? 当下冷哼一声,道:“既然前辈不愿施救,在下这便走了!”头也不回,大踏步沿着来路御风而出,转瞬消失。 第289章 七怪(6) 宁枫心头激愤,又感应到身后李兄的伤势加重,恐怕活不了多久,更为伤痛悲切,暗想:“你们不愿意治,我自己来好了。我就不信,有师父的千金方在,真的就解不开李兄身上的毒!” 方转过一个弯道,便听身后角木蛟气急败坏道:“混账,混账,老子允许你走了吗?” 温柔女子也叫道:“公子,我大哥他并非不肯治,你莫要冲动!” 宁枫关心则乱,又被这些怪物足足戏弄了半天,哪里还听得进去?洞天术运至极致,速度快逾闪电,不一会儿便已回答大厅之中,将角木蛟四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亢金龙正专心熬药,突见宁枫前来,讶异问道:“小子你……”还未问出口,便听后面传来角木蛟和氐土貉两人的叫声:“快,快拦住这小子。” 亢金龙虽不明所以,但既然大哥、三弟发话,便振翅一跃,拦在前方。宁枫气急,道:“前辈,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运出三成灵力,随意挥掌一扫,劲风鼓舞。那亢金龙竟闷哼一声,连声后退,脸色也有些惨白。 宁枫没料到他如此不济,急忙收手。 便在这一刻之间,身后四人已经追了上来。角木蛟没好气道:“小子你跑什么?老子说不给你治了吗,就算老子不愿意,三弟、四妹、五妹也拼命求着我,老子能不答应?” 氐土貉笑道:“小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将你这朋友救回来。” 宁枫讶异不已,又见两女的眼神,方知是她们的功劳,当下感激的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各位前辈了!”将李玄的身体又轻轻地放在地上。 角木蛟走上前来,左右打量,忽的劈头盖脸的对亢金龙骂道:“你胡乱用什么药?本来这小子还有一丝生气的,这下全被你给治没了!” 亢金龙心头不服,道:“我全都是对症下药的,一定是这小子身体本来就不好,承受不住药力,才会这般。” 角木蛟怒道:“放屁。你若是对症下药,怎么会现在这个样子?全身腐烂,经脉俱碎,丹田损毁,就算是女娲那婆娘过来,也救不了了!” 宁枫闻言看过去,果见李玄全身或是紫红,或是惨绿,一丝人形也没有,而经络血肉中有无数毒素和蛊虫在其中游走穿梭,蚕食着他体内的最后一点生气。 正绝望时,忽听氐土貉淡淡道:“不然,依我看,也不是全无办法。” 宁枫精神一振,脱口道:“当真?”他已然看出,这瘦小的土貉乃是几个怪物中最为博学的,说不定真有应对的办法。当下道:“若前辈能够救得了我的朋友,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氐土貉道:“二哥他最初确实是对每一种毒素对症下药,若是寻常时,这人早应该活过来了。可是其体内的毒素太多,互相争斗,又有蛊虫彼此吞噬,竟有以他的身体为鼎炉,生出了更为厉害的毒药,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亢金龙面有得色,角木蛟却冷哼一声,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若不是胡乱用药,至少可以看出他最初中的是什么毒,现在如何是好?” 温柔女子道:“二哥,你还记得他一开始中的是何种毒药吗?” 亢金龙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他中的毒有近百种,我哪里能记得清?”又见角木蛟不悦神情,急忙道:“不过,我用了什么药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将刚才所用的灵药种类报了一遍,角木蛟道:“有这些草药,便可推断出毒素的种类了。”当下他和亢金龙、氐土貉三人分辨翻阅典籍,分类草药。 宁枫本想上前帮忙,但一想到这几怪物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便又只好作罢。 反是娇蛮女子悄悄走上前来,道:“小子,我越看你越发觉得俊俏,等你的朋友治好,你便留在这里陪本姑娘吧。” 宁枫大为头疼,却又不敢违背,当下支吾一番。 过了片刻,角木蛟才嗯了一声,道:“我已经知晓这小子中了何种毒药了。哼,有老子出马,天下间还有治不好之人吗?哈哈!”亢金龙面有不屑,却不敢表达出来。 宁枫见之一奇,蛊虫之间相互吞噬,生出更为厉害之物。这个过程完全是随机的,即使是最擅炼蛊之人,在炼制新蛊时,也不能猜到最终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毒物?这角木蛟为何如此笃定,难不成他手中早有李兄体内的蛊毒? 却听角木蛟吩咐道:“四妹,五妹,你去外面采依样采来这些蛊虫。” 两女娇声应答,便翩然而出。 宁枫暗自腹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他精擅岐黄之术,对于蛊毒也颇有研究,但一时也看不出角木蛟究竟意欲何为? 不多时,两女便归来,手里拿着炼制玉壶,虽覆有木塞,但仍有一股刺鼻恶臭扑面而来。 角木蛟随手一挥,便有一只铜炉飞在中央,又道:“将这些蛊虫放进去,我倒要看看能生出什么来?” 宁枫闻言,哭笑不得,但除了这个办法,好像也没无良策。只是不知道李兄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两女按照吩咐,将蛊虫一一倒了进去,但见五颜六色,蜘蛛、毒蛇、飞虫……一应俱全,个个毒性绝强,单论一种,都令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如此多的毒物汇聚,最终出现的蛊王,真不知是何种厉害之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得铜炉之中咚咚作响,显是各种毒物在互相争斗。但蛊虫数量太多,又无灵力滋养,要等待何年何月去?宁枫心中焦急,不由走上前去。 角木蛟和亢金龙齐声大喝:“小子,你要干什么?” 正要阻止,却见宁枫双掌生出无形气力,托住铜炉的两耳。五缕白、青、黑、赤、黄颜色各异的灵力自其掌心生出,又进入炉中。刹那间,炉内轰声大作,传来阵阵刺耳的尖鸣惨叫。 氐土貉啧啧称叹道:“五行兼备,不惧蛊毒,小子,你可真是一个异类!” 足足过了数分钟,铜炉中的嘈杂声音才渐渐停息下来,众人好奇围了上来,解开盖子一看,只见炉底卧一只彩色的蝴蝶,艳丽之极。其看到来人,像是被惊吓到一般,振翅一飞,炫彩多姿,华光万道,端丽无比。 角木蛟见之大喜,一爪伸过,将其抓起来,笑道:“我炼蛊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蛊虫!” 宁枫心头大骇,面目失色,蛊虫向来霸道无比,极难杀灭。而且一旦沾到人身,便乘以倍计的繁衍,转瞬可成千千万万数。这怪物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抓在手中更是无碍,真的奇怪之极。 当下恭声道:“前辈,还请先救助我的朋友要紧。” 角木蛟微觉不耐,李玄体内所中的,当也是这种彩色蝴蝶蛊。若要治疗的话,必先以百药试炼蛊虫,寻找灭蛊之方。然后再以此方入药,便可救回中蛊之人。 温柔女子知晓大哥心中想法,笑道:“大哥,区区一蛊而已。你若想炼的话,再炼个七八条也不是难事,何须急在一时?” 角木蛟这才脸色稍缓,吩咐亢金龙从木架上拿出数十味灵药。宁枫一见,顿知其中皆是驱邪解毒的仙药,功效非凡。 但不想接连试了二三十味,那蝴蝶蛊依然在角木蛟的爪下振翅挣扎,浑无将死之相。 亢金龙沉吟道:“如此厉害的蛊虫,想必不是寻常灵药可以对付的!” 角木蛟呵斥道:“放屁,我手里的能有寻常的灵药吗?”但试了半晌,仍不见功效。这七彩蝴蝶蛊似乎和宁枫一样,百毒不侵,性命极为顽强。 角木蛟正要怒骂时,却听氐土貉淡淡道:“若是此蛊无法消灭的话,不如以引蛊之法来救治这小子试试?” 四怪闻言,齐齐讶异道:“引蛊之法?” 宁枫心神一震,大叫道:“我知道了!”说罢身形一动,又将两女捉来的多余蛊虫一一取出,弹射至角木蛟爪下。那蝴蝶蛊双翼一振,光芒一闪,瞬间便吞了下去。 不过片刻,它又吞噬了不下百种蛊虫,周身颜色更加艳丽耀眼,恰似天边炫目的极光汇聚在一处。 角木蛟和亢金龙两人也瞬间明白,但见自己号称神医,却落后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不由脸色大为难堪。 随着蝴蝶蛊的越发增大,其七彩光芒从爪缝中激射而出,照在李玄身上。只见其身形暴涨,冒出无数硕大的气泡,随后又噗噗爆裂开来,从中飞出无数细小的彩蝶,亮晶晶的恰如满天繁星一般。 这些彩蝶嗡嗡飞舞,如彩云一般笼罩在整个大厅之中。 饶是角木蛟等怪物终日和蛊虫为伴,此刻见到这等骇人景象,仍不由面色微变。 宁枫虽不惧蛊毒,但仍本能的心生厌恶恐惧。当下掌风一扫,生出狂猛的离火之灵,转瞬将这些蝴蝶蛊烧的一干二净。一时周围弥漫着焦臭腥气,无比刺鼻。 两女捂住嘴巴,皱眉后退。而角木蛟三怪却连连摇头,大道可惜。 宁枫却不管那许多,急忙跑过去查探李玄伤势。但见其皮肤颜色大转正常,血迹脓水之下,已无蛊虫的踪迹。宁枫大大松了一口气,眼眶一热,险些流出泪来。 下意识地以手探向李玄脉门,方一触及,却周身大震,如坠冰窖。 李玄的心脉,竟无一丝跳动! 第290章 七怪(7) 眼见李玄心脉俱失,身体也渐转冰凉,宁枫不由心底失落绝望,想不到费了这么多的功夫,还是没能救回他的性命。 想到李兄才华绝艳,潇洒过人,且胸中负有平天下之志。宁枫内心更是激愤、懊恼,若不是自己一味逞强,试图阻止青叶的阴谋,而是在暗中等待援兵,说不定早已挫败了东瀛人的阴谋,也不致于累的李兄、司马他们跌入危险万分的蓬莱山腹。 念及此,突的神识一震:“此地蛊虫纵横,毒物遍地,得赶紧找到司马、仙子他们!” 当下含泪将李玄的尸身包裹,欲放入乾坤袋中。待出了这蓬莱仙山,再送到望月神宗青玉女的手中,好生安葬。突听身后传来角木蛟的声音:“小子,慢着!” 宁枫头也不回,冷冷道:“前辈,还有何事?” 角木蛟见其冷淡态度,不悦道:“小子你急什么?是不是以为老子没法救回他,哼,蓬莱仙山上满是仙芝灵草,还有传说中的不死仙草,待老子一一采回来,炼成丹药,定能够起死回生。” 若是往日,宁枫或许会精神一振,心有期待。但经历过这许多,他早已知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任你是道门仙人,还是皇室贵族,都难以躲避。 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不老不死的仙药,更何况是起死回生? 角木蛟知晓宁枫心中不信,不由叫道:“气死老子了,老子乃是天下第一神医,难道会骗你一个无名后辈吗?老子这便去山上采来不死仙草,炼制仙丹。” 说罢便欲起身。不想亢金龙等人面色大变,急忙阻止:“大哥,不可以。难道你忘了封印了吗?” 宁枫闻声心头一动:“封印?对了,青叶那妖道声称蓬莱山上有八卦离火阵,封印住了传说中的青龙。这些怪物定然也因为封印,而不能到达蓬莱山上。” 那娇蛮女子在山腹内活了多年,颇感无聊。此刻不想宁枫这么快离开,便问道:“三哥,你快告诉这小子,不死仙草可以救回他的朋友,是不是?” 亢金龙厉声一呵:“五妹,你也跟着胡闹。若不死仙草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那女娲那婆娘早就和天地同寿了。” 氐土貉瞧了一眼宁枫,面有犹豫之色,片刻才道:“不死仙草所谓的不死仅仅是可以延年益寿而已,并非是长生不老。”话音未落,只听五妹冷哼一声,他急忙又道:“不过,这小子刚死去不久,此地又有阵法封印,他的魂魄一定没有溢散。若是用还魂药加上神器,再佐以其他药物,说不定可以一试。” 娇蛮女子得意笑道:“小子,你听见了吗?我的这几位哥哥医术非凡,博古通今,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定能将你的朋友救回来。” 宁枫闻言,心底陡的一动,暗想:“这土貉所说的方法倒是可以一试。我曾经也听师父说过,只要人的魂魄不散,没有进入轮回,便有解救之机。” “此法虽违背天地规律,侵日月玄机。但只要能够救回李兄的性命,什么法子都要试上一试。” 但转而又想,这几个怪物性子乖戾,狂妄自大,根本就不是真心相助。而且他们不过是对这山腹内的草药、蛊虫了解颇多而已,单论医术,未必能胜得过自己。这还魂之法,得自己亲自施行。 余光一瞥,但见李玄腰间的七星龙渊碧光闪烁,些许真龙气息从剑鞘中逸散而出,竟比平时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他心头大喜:“果然不错,李兄的魂魄依附在了他的神器之上。” 正要起身,那温柔女子似是看出了宁枫的想法,道:“公子,以你一人之力,在这山谷中行走恐怕多有危险。不如暂且留在这里,我的几位哥哥一定竭尽全力帮助。” 角木蛟、亢金龙冷哼一声,道:“我们堂堂神医,只有别人求着我们,哪有我们求着别人的?”但耐不过娇蛮女子的恳求,终于又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的一试吧。” 宁枫心中有所松动,思忖:“也罢,这两怪医术惊人,即使比不上师父,也差不许多了。况且还有这氐土貉学识渊博,有他们在,成功几率必然大大增加。” 正要答应时,突听药王洞外传来一阵几声怪叫,又有人出言呵斥。宁枫内心咯噔一响:“听起来好生熟悉!” 众人开门,借着启明花的光亮,朝远方看去。但见树影憧憧,枝叶摇摆,昏暗的森林中突然掠来两道巨大的人影,空中有人叫道:“快些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然将你们剥皮抽筋,烤来吃掉!” 又有一人道:“阿弥陀佛!” 宁枫浑身大震,惊喜道:“司马、普明和尚!”刚要出迎,却听一旁角木蛟、亢金龙齐声道:“六弟、七弟!” 片刻之间,那两道巨大身影已轰然而至,宁枫凝神看去,却见是两头巨大的怪兽,左边乃是一头斑斓猛虎,周身赤红,巨尾更是粗壮无比,尾尖上一团烈火汹汹燃烧,炽热难挡。 而右边却是一头黑色豹子,身形修长,脚下生风。 这两怪物硕大无比,看起来凶猛难挡。但此刻脸上都有愤怒无奈之情,显然是被背上之人制服,无法摆脱。 司马承祯、普明和尚看到宁枫竟从一株黑色大树中走出来,颇为讶异,不由叫道:“宁枫,你怎么会在这里?” 角木蛟、亢金龙两怪却厉声叫道:“臭小子,如此羞辱我们的兄弟,不想活了吗?若再不放开,待老子召来毒蛇蛊虫,将你们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两怪却厉声威胁,但见司马承祯周身碧光笼罩,灵力沛然,竟微微后退,不敢上前。 宁枫见之讶异:“这几名怪物看起来都是不世出的神兽,当是威猛无比才是,怎么看起来一点修为也没有?”当下也不多想,迎了上去,道:“司马、普明师父,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两位仙子没和你们一起吗?” 普明和尚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我们被打落到这里,一路上尽是毒蛇猛兽,偶然间遇到了这两位神兽,便让其给我们带路,寻找出去的办法。” 角木蛟怒道:“老子和兄弟们乃是天地灵兽,仙山神医,又不是引路鸟,为何要给你们带路?” 司马承祯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这些怪物,寥寥数语便将跌落蓬莱山腹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原来两人被青叶的阵法所击,进入这里后也昏迷了片刻,身体更是被一些毒虫所伤。 所幸两人修为绝高,又有游仙山的灵丹相助,不多时便将蛊毒驱逐。随后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走,不知杀了多少猛兽,但始终找不到方向。 后来行至一处空旷之地时,竟遇到一风火蛇阵,无数赤蛇、风蛇首尾相连,竞相缠绕攻击。两人虽能应付,但毒蛇数量太多,渐渐体力不支,捉襟见肘。 司马承祯灵识强大,暗中感应出这些毒蛇背后有人操纵。便假意受伤,果然引来施阵之人。正是此刻座下的两名怪物。 本来以为两怪凶神恶煞,狂猛无比。不想只在十招之内。司马和普明两人便将其制服,索性骑乘之上,驱使其帮忙寻找出路。而两怪虽受制于人,但也心有不甘。这才将两人驮到这里,希望和几位哥哥一起,合力拿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宁枫听得心头失笑,便也将这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普明和尚听闻李玄身死,不由脸色微变,口颂佛号。司马承祯却眉头一皱,道:“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沉吟片刻,又看着两女道:“若我所猜不错,你们便是房日兔,心月狐了!” 娇蛮女子见司马承祯风流潇洒,气度过人,也不由欢喜道:“小子你眼光不错,本姑娘即是心月狐,这位是我的姐姐房日兔!” 宁枫于一旁诧异不已,司马当是第一次来到这蓬莱仙山,为何能一眼就叫出七怪的名字? 司马承祯见宁枫疑惑神情,道:“难道妙应仙前辈不曾告诉于你?”见宁枫摇头不解,这才缓缓说来。 原来道门中一直有传说,上古时四灵作恶,洪水滔天。女娲氏以无上神力平息灾祸,封印了无数作乱的凶兽。这才使得天下重复太平,人类繁衍生息,有了后来的繁华盛世。 但是四灵神兽凶威难挡,实力无比强大。当年女娲感念封印阵法太弱,不足以永久的镇压四灵。遂以妙法,将四灵的灵力一分为七,分而弱之,称为七宿,分别镇压在九州四海的不同地方。 而木灵青龙神兽的封印之地,正是蓬莱仙山。其七宿又被人称为青龙七宿,分别是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和箕水豹! 宁枫闻言大惊,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名怪物虽气势强大,隐有龙威,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青龙! 第291章 比试(1) 角木蛟等怪面有得意倨傲之色,说道:“尔等竟能识出老子的真身,不错不错。但面对青龙,还不下跪乞伏,若是真心恳求的话,老子说不定大发善心,饶过你们!” 宁枫暗暗失笑,真不知道堂堂青龙神兽,为何分出的七宿,竟是些这等怪物? 普明和尚听闻这些怪物竟是青龙,急忙从箕水豹身上下来,恭敬拜倒:“贫僧不知各位真身,有所冒犯,还请恕罪!” 亢金龙倨傲笑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又见还有一人仍骑乘在六弟身上,不由怒道:“你这小子为何还在六弟身上,赶紧给我下来!” 说罢双翼一扫,掀起一阵金色旋风,激得四周无数启明花四下飘扬,灯光闪烁,如划过黑暗的流星一般。 司马承祯冷哼一声,随手一挡,便将旋风之势化为无形。 宁枫心中讶异,这些怪物传自青龙,怎么如此不济?转而又想:“对了,一定是封印阵法的缘故,将他们的修为尽数压制,这才变得弱不禁风。若不然,凭青龙的修为,怎会过了千年仍破不开阵法!” 箕水豹见状,急忙纵横一跃,踏风而行,来到角木蛟的身旁,哭丧着脸说道:“大哥,这小子和这秃子对我百般侮辱,即使我报出你的名号,他们也毫不动容,反而大放厥词,说你不过是一条恶蛟,何足挂齿?” 角木蛟闻言,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不仅羞辱我弟弟,还敢藐视我等青龙七宿!”当下身形暴涨几分,周围碧光迸放,气势惊人。 宁枫心底暗叫不好,这角木蛟虽是青龙龙角所化,斗杀善战,威力无穷。但此刻修为被封,又岂会是司马的对手?两方若争斗起来,角木蛟必然颜面大失,以其狂妄孤傲的性子,不知又会作何反应?一旦耽误了李玄的治疗,那可是追悔莫及。 正要劝解时,房日兔已站了出来,不悦道:“七弟,你又在拨弄是非了,这几位公子相貌堂堂,岂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出言不逊之人?”转而又对角木蛟道:“大哥,稍安勿躁,莫要冲动。” 箕水豹显是颇为怕自己的这个姐姐,讪笑一声,不敢再言。 角木蛟自然也知晓自己绝非这些年轻人的对手,正好借机有个台阶下,便冷哼道:“也罢,看在四妹的份儿上,此番便饶了你们。” 司马承祯虽为后辈,但学自天地仙师的性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伏羲女娲重生也毫不畏惧,岂会对一个青龙七宿示弱。闻言心有不忿,正要反驳,却已被宁枫拉至一旁。 “司马,这些都是上古前辈,而且事关李兄的生命安危,你还是暂且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吧。况且青龙七宿恐怕正是青叶妖道的目标,你此刻激怒了他们,难道将来不会依附于东瀛,那时候阵法一旦解除,让青龙恢复了力量,对于道门和中原,可又是一场惊天浩劫!” 司马自也明白此中关窍,无奈答应下来。 宁枫见一切已定,便笑着说道:“各位前辈,适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望前辈们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尾火虎双目凶光毕露,巨尾烈焰升腾,杀气凛然。那箕水豹更是冷笑道:“我等堂堂青龙之身,被你们两个小子骑过来骑过去,成何体统?既然知道错了,那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普明只是微笑,却无动作。司马却按捺不住,呵道:“你们这些怪物……” 宁枫心头暗暗叫苦,又见角木蛟、亢金龙等怪勃然变色,急忙拦在中间:“几位莫要激动,都是误会,误会!”当下暗中传音司马,让其不要多言。 但众七宿屡次被人叫做怪物,都有些难堪愤怒。便是氐土貉、房日兔等冷静者也面有不悦之色。 箕水豹见众位哥哥姐姐的神情,更是添油加醋一番,将双方的误会说的有如国仇家恨,不死不休。 宁枫见众怪喋喋不休,心中暗暗焦急,思忖道:“不行,青龙七宿虽没了修为,但昔日神兽之风不改。而且这箕水豹如此挑拨是非,多逞口舌。我得寻个方法挫挫他们的锐气,不然恐怕难以收场!” 又听角木蛟怒声道:“你们几个小子,学了些微末道法,便敢藐视前辈。无论是蛊毒、医术,还是控兽、阵法,老子哪个不是甩你们八万里,你们费尽千辛万苦见到我们,还不虚心求教,竟然口出狂言,当真可恶!” 宁枫闻声,突然面色一冷,淡淡道:“前辈所言,恐怕也有不妥吧?” 角木蛟没料到宁枫态度突然转变,又是讶异,又是愤怒,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宁枫暗想:“这样争论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让他们甘愿救治李兄?也只能试上一试了!”当下微笑道:“前辈,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角木蛟乃是青龙龙角所化,最喜争斗,平日里即使和二弟亢金龙,也是整日吵闹不休。此刻闻听宁枫之言,顿时中计道:“小子,你想赌什么?老子都奉陪!” 箕水豹在一旁也说道:“就是,堂堂青龙七宿,岂会怕了你们这些小辈?” 宁枫暗中传音司马、普明二人,告知其自己的计划。随后佯作狂放道:“既然前辈说除了道法之外,我们都与前辈远远不及。那便赌道法之外的事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亢金龙冷笑道:“待我们取了八卦离火阵中的龙珠,即使比试道法,也远超你们这些小子。” 宁枫、司马、普明等人皆是一惊,原来龙珠果然是被封印在了阵法之中,不过此阵乃女娲大神设下,想要取出,哪有那么容易? 角木蛟冷哼一声,道:“你想怎么赌法?” 宁枫神识一动,脑中飞旋,暗想:“既然赌了,那便一劳永逸。不仅要逼这些怪物协助救助李玄,更要让他们允下诺言,绝不能听从青叶妖道的话,永绝后患!” 当下笑道:“那在下就斗胆说了。我们就以三局制,每一局分别设下赌注,输的一方必须要答应另一方面提出的任意要求,不能反悔!” 七宿互相商议片刻,都觉此法甚好。即使其中比试了修为,己方输了,也可在其他两局中扳回胜势。一旦赢了,必定要让这些小子永远留在这蓬莱山底,听候使唤。 氐土貉叹口气,道:“小子,我们需增加一条。既是三局制,除了每一局的小胜之外,必然有最终的大胜,需得在大胜之后额外多一个大的赌注才行。” 宁枫三人闻言一惊,七宿口气不小,看来是势在必夺了。司马无所畏惧,普明和尚也传音道:“一切听凭宁施主定夺。” 宁枫心中一横,笑道:“前辈所言甚妙,就这么定了。不过,既然是比试,就得有一个裁判,我们人少抽不出身来,不如就让氐土貉前辈来做这裁判吧!” 他知晓氐土貉在七宿之中最为渊博,先把他剔除出去,可增加几分胜算。余下六怪高傲自大,头脑单纯,定然看不出宁枫所想,即使看出来,也碍于脸面,不肯承认。 果然角木蛟点了点头,道:“可以。”转身道:“三弟,你便来当这裁判好了!”氐土貉早已看出宁枫的心思,暗叹一声,道:“是,大哥!” 角木蛟说罢铜铃般的双目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似乎也看出了宁枫的心思,突然又道:“你们既然提了要求,那这第一局的内容,当由我们决定才是。” 宁枫微笑道:“前辈所言甚是。” 角木蛟见宁枫从容淡然的神情,心底微微一惊:“这小子这般反应,难道有必胜的把握吗?”思虑片刻,神兽的倨傲之心又起,冷哼道:“谅你有千种变化,又怎能敌得过我青龙七宿!” 当下笑道:“此地是蓬莱仙山的山腹之内,毒虫猛兽遍地。这第一局嘛,便来比试蛊毒好了!” 普明和尚闻言脸色微变,他身为天台山的高徒,自负佛法精深,但对于蛊毒这等邪门歪道却是一窍不通。而且他虽然知晓宁枫的身份,但也以为妙应仙乃是道门长者,也当不屑于此道才是。 不过他哪里知晓,医、蛊本就不分家,当今世上除了那些浸淫于蛊道的妖人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胜过宁枫的。 宁枫心底暗喜,应道:“便依前辈所言。不知前辈认为该怎么比试法?” 箕水豹恨不能立马召毒蛇将眼前这三小子吞食掉,便冷冷道:“蛊毒还能怎么比试?你我双方各召唤蛊虫,互相噬咬,最后存活者为胜。嘿嘿,不过御蛊者一不小心就被会反噬,若是比试当中出了什么意外,可怪不得别人。” 房日兔冷静心善,不愿出现如此局面,微皱眉头。但亢金龙、心月狐等怪却面带得意之色。 宁枫心下暗想:“我可有些托大了,青龙七宿虽修为甚弱,但灵力非凡,且在这山腹内生活了千年之久,终日和这些毒虫蛇蚁为伴,我想要胜过他们,恐怕并非易事。” 转而又想:“罢了,就算不敌,想来这些蛊虫也伤不了我!” 正要答应时,忽见一旁的普明和尚走上前来,合十笑道:“这第一局,便由贫僧来应对吧!” 第292章 比试(2) 宁枫见之不由愕然,急忙传音询问。却听司马暗道:“宁枫你别急,若是蛊毒之道,普明他自然不是对手。但若要立于不败之地,却是大有办法。这第一局只要打成个平局即可,接下来才轮得到你出场呢!” 宁枫仍然心有疑惑,但见普明胸有成竹的模样,猛地恍然,心底暗笑。 心月狐娇笑一声,道:“小光头,你还会蛊毒之术吗?那为何会被我那两弟弟的风火蛇阵逼的那样狼狈!” 尾火虎和箕水豹同声得意道:“这一局,便由我们来吧!” 角木蛟沉吟片刻,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却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向氐土貉,后者尚未说话,宁枫便抢道:“裁判之责,重在公平。几位前辈德高望重,可不能作弊!” 角木蛟呸了一声,朗声道:“既如此,那便由尾火虎比试第一局!” 尾火虎乃是青龙之尾所化,凶悍无比,又因其迅如闪电,变化无常,出招势若奔雷,又似滔滔江河,所以又有“九江”之称。乃是青龙七宿中最凶的一个。 其闻言走上前,虎身挺拔如山岳,足足有五丈余长。那一条尾巴更是粗逾巨木,烈火燃烧,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看了一眼普明和尚,冷冷道:“小光头,我见你是小辈,让你先召出蛊虫来。” 普明和尚微笑一声,道:“阿弥陀佛,蛊毒乃邪恶之物,轻易不可动之。贫僧希望天下的蛊毒都尽数而来,与贫僧一起堕入无边魔道,莫要再现人间。” 言罢竟诵起经来,周身隐冒金光,渐渐有巍峨*之势。 佛门一教虽也自上古传下,但真正形成却是在大约一千年以前。青龙七宿已被封印了数千年,哪里知晓此教?此刻见普明胡言乱语,模样奇怪,不由暗暗诧异心惊。 尾火虎却不吃这一套,冷道:“小光头,你竟敢藐视于我。刚才老子未拿出真本事,这次就让你瞧瞧厉害!” 说完巨尾狂甩,那熊熊火焰在空中盘旋四起,随后竟掠起无数刺目的火光,没入了黑暗的森林之中。不过片刻,森林内蓦地响起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仿若千虫竞出,万蛇奔腾,令人头皮发麻,心生俱意。 宁枫担忧普明的安危,下意识朝前一步,却被司马承祯拦了下来,神秘莫测的一笑:“放心吧。” 那无数或尖锐、或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响,宁枫皱眉看去,见到森林树木脚下的那些花丛、腐草之下,竟涌起一层一层,风起云涌,如波浪一般的蠕动,不知有多少蛊虫藏匿其中。 能在一息之间控制如此数量的毒虫攻击,这尾火虎神识之强,当真令人骇然。恐怕连魔教妖后李夜姗,和那擅于控兽的秋泠妖女,也略有不及。 氐土貉见之,心有不忍,道:“小光头,若你中途认输的话,便可免了这千虫噬咬之苦!” 普明和尚微笑不改,轻呵一声,周身佛光涌动,如蚕丝蛛网一般自天灵盖上激射而出,随即又与周身经脉穴位连在一起,隐隐形成一团祥云盘在双腿之下。 宁枫心底暗叹:“这就是天台山的佛法吗?果然博大精深!” 尾火虎知道这第一阵只能赢不能输,当下咆哮一声,念出古怪的控蛊之语。随即那些肉眼不可见的蛊虫从草丛之下闪电般飞出,朝普明攻击而去。无数蛊虫连成一片,竟如黑云一般,笼罩在头顶。 一时普明的金身都被蛊虫笼罩,密不透风,在周围竞相蠕动噬咬,不时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颇为骇人。 便连房日兔、心月狐两人也花容失色,不忍再看。 角木蛟、亢金龙等怪哈哈大笑:“小光头,你若认输的话,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话音未落,突觉耳膜一疼,竟有一道极浑厚的声音自那蛊虫之下发出,洪亮如大吕巨钟。那万千黑色蛊虫顿时被震死当场,掉了一地,佛光一丝一缕的从缝隙中透射出来,最后完全显露。 宁枫惊喜看去,只见普明和尚双目紧闭,盘坐在地。双腿之下竟出现一朵莲花形状,灿若云霞,金光万丈。 听到司马传音,他方才得知道,这便是天台山的降魔法门,妙法莲花诀!号称“莲花一出,邪魔辟易”! 莲花乃是佛门圣物,本就是镇魔伏鬼的神效,这些蛊虫虽强,却也难以伤及到普明丝毫! 尾火虎见自己必杀之术竟未奏效,大怒,突的从尾巴烈火上又飞出无数道流星一般的火焰。刹那之间,森林中亮如无数赤光,蜿蜒游走,竟是一条条赤练蛇! 此蛇虽体型甚小,不过一尺余长,但剧毒无比。口中所含火毒十分霸道,寻常人稍微沾上一点,便会血液沸腾,神智全失,最终血肉爆裂而死。 而且这些赤练蛇吸收了蓬莱山的仙气,又以扶桑树根的汁液为食,毒性更加狂猛! 这些毒蛇密密麻麻,如赤红色的火箭一般,奋不顾身地朝普明撞击过去。但方一接触,便嘶嘶数声,僵硬在地,失去了生气。 但赤练蛇数量之多,远超宁枫想象。足足一刻钟之后,仍不停歇。普明和尚的莲花诀却颤颤巍巍,光芒闪烁。正担忧时,忽听的普明眉目一皱,竟显现出一丝厉色。 随即其座下的莲花猛地飞旋,裂出片片花瓣,恰如利刃一般,将袭来的无数毒蛇嗖的一声,斩为两截。到了最后,知见的血液迸溅,花瓣嘤嘤飞舞,惨烈之中,竟有一丝惊心动魄的震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尾火虎凶光毕现,却也无可奈何。正欲坚持,忽听氐土貉说道:“停!” 他不敢违背三哥的命令,况其已经被推选为裁判,若不听指令即是违反规则,只好无奈停手。 角木蛟不满道:“三弟,你为何突然叫停?” 氐土貉淡淡道:“大哥,我等为前辈,岂能对一个后辈如此失了风度!况且我看再比试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就换这位光头小子来出招吧!” 角木蛟无奈,冷哼一声,道:“小子,你来!” 普明和尚额头汗珠密布,灵力几近枯竭,暗道侥幸,笑道:“贫僧岂敢对各位前辈出手?” 亢金龙性子急躁,最看不得这些,气道:“什么敢不敢的,让你来便来!” 宁枫知道普明出生佛门正宗,让他玩蛊毒一道,不是为难他吗?急忙上前道:“普明他敬重各位前辈,不敢出手,所以这一局便算平了吧!” 角木蛟脸色难堪,这样一来,己方瞬间落于下风了。但他自负无比,哪里肯接受这样的评判?怒道:“放屁,老子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绝对没有平局!” 宁枫暗道糟糕,万般小心,还是激怒了这七宿的老大!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只听氐土貉道:“大哥,这一局我们已经没有了胜面,不如就接受平局吧。” 角木蛟怒道:“不行,既然不能赢,那便算我们输了。小子,你之前尚未说出你的要求,现在说吧。” 宁枫先是一喜,正要提出让其答应帮李玄起死回生,话未出口,忽又想到:“不行,这七宿高傲自大,第一局就输了必然是很失颜面。此刻就算答应下来,难保他们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不如……” 遂笑道:“在下也没什么要求,只是这比试看起来似乎颇为凶险,在下不愿和两位姐姐比试,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姐姐们的如花容颜,那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七宿闻言,同时愕然,即使是司马、普明二人也微微诧异,不明白他此言何意。 亢金龙冷笑道:“放肆,我们做你祖宗的祖宗都够了,竟敢以下犯上,如此称呼我的两位妹妹……” 话还未说完,便被心月狐打断,咯咯娇笑:“哎呦,小子的嘴巴真似抹了雪花蜜一样的甜,听的姐姐我心扑通扑通的跳。”便连房日兔也不由看了宁枫一眼,面露微笑。 亢金龙急怒道:“狐妹你……”心月狐娇嗔一句:“这小子妹妹我看中了,你们不准为难他。” 宁枫见目的达到,暗暗欢喜。他早已看出,房日兔和心月狐二人在七宿之中为仅有的女性,极受宠爱。只要讨好了她们,接下来的目标也已完成了大半。而且此计更化解了七宿的怒火,可谓是一石二鸟。 角木蛟哪里知晓宁枫的想法,脸上怒意稍稍缓解,便连箕水豹也冷哼一声,不敢在两姐姐面前说出挑拨之言。 氐土貉淡淡道:“这第二局比试什么,双方可有定论?” 角木蛟冷道:“上一局是老子决定的,此次由你们商议吧。” 宁枫暗想:“若是比试修为的话,恐怕七宿立马会跳脚发火。但若比试其它,又确实非我们擅长。罢了!”朗声道:“第二局便比试医术吧!” 其言一出,七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青蛟、金龙、火虎、水豹直笑得身形剧颤,四周树木也随之摇晃起来。便连房日兔、心月狐两女也不胜矜持,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宁枫颇为尴尬,道:“前辈,你们笑什么?” 心月狐笑得断断续续道:“小子,你知道吗?医术一道,究其根本,便是生长和消亡。而这正是青木之灵的本事,当年就算是女娲那婆娘,也需请教我们青龙呢,你不过是一后辈小子,竟敢和我们青龙七宿比试医术,你说可笑不可笑?” 司马、普明两人闻言一惊,暗呼糟糕。 宁枫也自忐忑,他虽自小学医,但也不知堂堂青龙,竟极擅于此道。不过转而一想,岐黄之术自伏羲女娲伊始,后传自神农、黄帝,后世神医如扁鹊、华佗层出不穷。自己集合了数家之长,未必会输了这局。 一扫心中疑虑,朗声道:“和各位前辈相比,在下虽经验浅薄。但不才也曾学于中原第一神医之门下,今日便来领教一下荒外第一神医,如何!” 第293章 比试(3) “中原第一神医?!” 角木蛟、亢金龙二怪闻声勃然大怒,哇哇乱叫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抢我们的尊号,让他出来跟我们比试一番!” 宁枫见其如此狂妄无礼,辱及师父,心中有气,笑道:“中原第一神医乃是九州四海公认的,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济世为人,乃是一代圣贤,岂会跑来东海仙山,和你们比试?” 箕水豹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胆小不敢来罢了!” 宁枫又道:“不才正是他老人家的高徒。所以你们想要挑战我师父,先胜过了我再说。” 角木蛟等怪回想起宁枫在药王洞中的手段,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也是学医的,怪不得懂些灵药的皮毛,不过若想跟我们比,还差得远呢!” 宁枫笑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亢金龙等怪对于宁枫不怕蛊毒的体质颇为好奇,趁机道:“小子口气这么大,这局你要是输了,你怀中那古怪的袋子,得归我们。还有你,要留下来一辈子给我们七宿当试药之鼎,如何?” 普明闻言面露惊色,道:“这可如何使得……” 宁枫微笑道:“在下若能陪伴众位前辈,乃是大大的福分。”司马见宁枫似是胸有成竹,也不多言。 角木蛟面色稍愉,淡淡道:“小子,说说你的要求。” 宁枫随意摆手道:“在下才疏学浅,未必能赢得了各位前辈。要求嘛,还是得结束了再说吧。” 箕水豹冷笑道:“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氐土貉凝视宁枫半晌,沉吟道:“好,双方既已商议好,那便开始第二局的比试吧。不过这比试医术,方法不一,你们心中可有提议?” 角木蛟自负暗想:“第一局竟然大意,让这光头小子赢了。那第二局绝不能输!”冷道:“医术一道,自然是疗伤治病了!” 说罢凌空清啸,响彻林间。幽暗的光芒中,森林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不一会儿,宁枫见到大约十几只发着蓝光的不知名小鸟飞了过来,双爪紧紧的抓住一只白鹿的四肢。那白鹿簌簌发抖,双眼露出些许恐惧之色,稍一感应之下,发觉其并未受伤。 三人暗暗诧异,白鹿向来是灵兽,迅捷无比,怎么会毫不挣扎,反被小鸟抓住? 角木蛟虚空一握,已将白鹿的脖颈抓住,右手手起刀落,小鹿发出一阵悲鸣,其中一只白蹄已被生生斩断,鲜血淋漓。 宁枫始料未及,怒道:“前辈,你为何如此残忍?” 角木蛟淡淡道:“怕什么?老子很快便为他治好!”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默诵治疗口诀。随后又拿出一黑黝黝的药膏,奇香扑鼻。 他身形极大,却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在白鹿的断蹄上抹药膏,姿势怪异无比。随着其动作和口中翕动,白鹿的痛苦之色稍稍缓解,到了后来,腿上已愈合如初,看不出一丝伤痕。 白鹿脱开角木蛟的手掌,怯生生地站立原地,竟不敢走开,直到角木蛟让宁枫检查片刻,不耐的挥挥手,它才迅速的跑开,消失在丛林之中。 宁枫查看片刻,心中惊奇,角木蛟手中的药膏神奇无比,竟有肉白骨之效。而且其治疗手法十分精妙,在瞬间即能找到血肉、经络的所在,一一续上,宁枫自认医术不错,但也无法再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 七宿见宁枫等人的惊异神情,心头暗喜,道:“小子,怎么样?长见识了吧。若要认输的话,还来得及。” 司马承祯也紧皱眉头,暗暗传音:“宁枫,这一局输了的话也不要紧,待会儿让我出手制住他们,逼他们为李兄施展还魂术。” 宁枫摇摇头,他深知对于青龙七宿这等神兽,蛮力起不了丝毫作用,唯有恩威并施,才可令他们就范。 但角木蛟一上来就显露了这等续接血肉、断骨的神术,若想超过他们的话,恐怕只能是起死回生了。但自己要能会这等神仙之能,哪里还需要求他们? 一时心中焦虑,一筹莫展。 亢金龙见宁枫还不认输,讥道:“小子,难道让老子也找头白鹿来,让你接一接骨?” 宁枫生怕他们再作出那等残忍之事,急忙道:“前辈,万万不可。” 角木蛟冷笑道:“那你这中原第一神医的弟子,有什么高招,快快使出来?不然就早早认输,还有第三局呢!” 宁枫想了片刻,无奈垂头道:“在下才疏学浅,这局是前辈们赢了!” 普明于一旁暗暗担忧,如此一来,宁施主岂不是要一辈子留在这古怪地方了。整日和毒虫、怪物为伍,不见阳光冷月,对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地狱一般。 司马承祯却暗暗不屑,他早已准备动手,对于输了什么毫不在意。 氐土貉淡淡道:“第二局,是青龙七宿赢了。” 心月狐闻言面露喜色,朝宁枫秋波传情道:“小子,你这辈子得一直陪着姐姐了。” 此刻一输一赢,胜败全在第三局之上。一时众人都有些紧张,司马更是暗运碧水剑,正要提议此局比试修为,却已听箕水豹抢先道:“你这中原第一神医的弟子,就这么点水平吗?真是贻笑大方!” 宁枫对师父最是崇拜仰慕,哪里能让人这般侮辱,当下脱口道:“谁说的?医术除了疗伤之外,炼药更是重中之重,第三局便来比试炼药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言一出,七宿都是大喜,满脸不屑。 普明、司马也暗中叹息。宁枫瞬间回过神来,暗叫不好,这箕水豹竟然使了激将之法,让自己主动提议比试炼药术。如此一来,再想改口就不可能了。 青龙七宿在蓬莱山腹内已有千年,整日无所事事,对于炼药、灵草等已入登峰造极的境界,想要在这些方面胜过他们,谈何容易? 宁枫心中后悔,沉吟片刻,又想:“岂能还没比试便弱了气势!” 便恭敬朝氐土貉道:“前辈,请您给出一个药方来!” 氐土貉沉吟片刻,便说出来一个极其复杂的药方,末了还补充道:“小子你放心,此药方是我最近研究出来,连我大哥、二哥也不知晓,对你们十分公平。” 宁枫道:“谢前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药方中光是灵草便有一百多种之多,更别提入药前后的时间、剂量,皆精确无比,不能有丝毫差错。恐怕能炼制出来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余光瞥了一眼角木蛟等怪,发现他们也是面露难色,果然是第一次见到此药方。 双方研究时,氐土貉又吩咐道:“四妹、五妹,你们去药架上按照药方取这些草药来。” 心月狐笑着看了一眼宁枫,翩然而动。和房日兔两女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已将一百多种草药分列在众人周围,密密麻麻排布成一个大圆,其中有数十味颜色、形状相近,连司马等人也难以分清。 氐土貉道:“比试开始。最终结果以药效为基准,效力强者胜。若是相似的话,以时间少者胜!” 双方又将药方研读了几遍,虽大致掌握,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颇高。对于时间倒没那么在乎,当下各自从木盒中依次取出灵药,称好剂量。 宁枫默念心诀,随即取出师父留下的炼药青铜鼎。方一落地,正要放入灵药时,却听得七宿同时发出惊讶之声。 抬头一看,角木蛟等怪僵立原地,直直地看向自己。 讶异问道:“前辈……” 角木蛟率先回过神来,道:“小子,你……你这鼎从哪里来的?” 宁枫低头看了一眼青铜鼎,略微疑惑。不过他早就知此鼎并非凡物,只是不知其来历而已。暗想:“难道前辈们认识这只鼎吗?” 如实回答:“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亢金龙说道:“就是那什么中原第一神医?” 宁枫道:“正是!” 青龙七宿合拢一处,低头窃窃私语。宁枫、司马、普明三人大惑不解,难道这鼎有什么古怪,竟惹来七宿如此惊异,半晌过后,角木蛟才抬头道:“那什么,我们商议决定,你那师父中原第一神医的称号,我们青龙七宿算是承认了。” 还未等宁枫说话,又道:“不过,这第三局的赌注,得是这只鼎!” 宁枫暗暗失笑,却又疑惑问道:“前辈们认识这鼎吗?” 亢金龙以为宁枫不同意,怒道:“废话,不就是女娲婆娘的造世鼎吗?有什么好吹嘘的,这种鼎我们起码有十七八个!” 其言一出,宁枫三人顿时惊愕出声,随即目光尽数凝滞在青铜鼎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只鼎,就是传说中女娲大神用来创造万物的神器?据说其中蕴含不可思议的灵力。后来传至炎帝神农,易名为神农鼎后,更是集聚了无数灵药之气,便是普通草药丢进去,也可炼制出富有奇效的灵丹。 司马、普明二人大喜过望,有此鼎在,比试炼药术,可以说是有胜无败,万无一失! 第294章 比试(4) 宁枫看着师父留下的神农鼎,说不出心头是喜是悲?脑海中却渐渐浮现起幼时跟随师父走遍深山洞天,采药炼丹的场景。 袅袅青烟,淡淡药香,浑圆闪烁着金光的丹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还在眼前,相隔不远,触手便能碰到。 原来这传说中的神鼎竟真的存在,回想起自己每次炼丹,都是事半功倍,轻松无比。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资质过人,想不到竟是此鼎的功劳。欢喜之余,又暗暗懊恼,自己早该有所察觉,除了这神奇莫测的神农鼎,又有什么能够将九鼎之灵都吸纳其中,化为最纯净的灵力呢? 亢金龙等怪露出贪婪神色,又见宁枫原地迟疑,忍不住又道:“小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宁枫怔了怔,暗想:“这是师父留下的遗物,我岂能拿来作为赌注之用……可是,我已经将自己的自由输掉了,若不以神农鼎为注,万一七宿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可如何是好?” 踌躇纠结,难以定夺。抚摸着这古老而有沧桑的神农鼎,闻着鼎内散发出的淡淡药香,心神一振,思忖:“师父不曾对我说出此鼎的来历,便是希望我以寻常物对待之。今日我持有这等神鼎,难道还怕丢了师父的颜面吗?反正我已经要留在此地了,就算输了鼎,我也可以终生不离。” 想罢朗声笑道:“就如前辈所言。” 七宿欢喜不胜,激动神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经将神鼎收入了囊中。 氐土貉也抑制不住,声音略颤抖道:“现在比试开始!” 宁枫和角木蛟闻声一动,便依照药方各自取药。这第三局关乎最终结果,双方皆是全力以赴。便是这第一步的取药也是无比的仔细,生怕剂量有所偏差带来药效的不同。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角木蛟率先将药按步骤置入鼎中,生火炼丹,那淡青色的火焰如蛇信一般舔舐着鼎底。一颗颗灵药遇热即融,化为或红、或绿的液体,渐渐汇聚,变化出无数奇异的色彩。 司马承祯惊叹之余,心底有些焦急,对方已经生火,但宁枫却仍不急不忙的挑选灵草。 又过数分钟,宁枫才暗自点点头,将草药放入神农鼎。随即运转定灵珠,那离火之灵似沉睡的火山一般,汹汹涌入经络之中,最后在掌心生出一股极为精粹的火焰。 炼药术虽属医道,但对于火焰的控制、灵力的感应,无一不需妙到巅毫。宁枫修为胜过对方,自也是一大助力。 起初亢金龙、心月狐、尾火虎等怪也沾沾自喜,对大哥的医道极其有信心。但片刻之后,眼见宁枫神农鼎内的丹药成型速度越发加快,药灵纯粹,浓香扑鼻,众怪不由心底惊慌,始知此鼎之奇效,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角木蛟怪脸狰狞,汗如雨下,巨大的身形不断颤抖,浑身青色的鳞片更是闪烁着火焰的光芒。他大喝一声,从双角处激射而出两道青光,进入火焰之中。一时热浪滚滚,吞吐不定,似乎要将整个药鼎都包裹其中。 宁枫见之,知晓他已渐渐心浮气躁,笑道:“前辈,炼药最重火候,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之局。您这番作为,可得小心了。” 箕水豹呸道:“小子,用你管!”脸上担忧之情却愈发明显。 丹药渐渐形成最终的形状,在中央缓缓流转。那流光溢彩的奇芒,淡淡溢散的灵力,都令人赞叹不已。不过两鼎的区别也显而易见。角木蛟所用的虽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器,但与神农鼎一比,便有如云泥之差。 那药鼎在猛火的炙烤之下,变得滚烫通红,恰似一颗巨大的火球,发出低沉的震颤之音。而宁枫的神农鼎,却依然是一幅古朴的青黑色,黝黑的鼎口之下,除了那仙丹之外,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又过多时,七宿药鼎之中的声响方才渐渐停歇下来,一道光华冲天而起,直射斗牛,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角木蛟大喝一声,笑道:“开鼎,丹成!哈哈,赢了,赢了!” 他虽自负医术和炼药术,但毕竟面对的是女娲的造世鼎,心中仍是略有些忐忑,直到此刻率先一步炼丹成功,方才松了一口气,大喜之余更加骄狂。 七宿个个欢喜不胜,箕水豹更是大笑:“什么造世鼎,真的让人笑掉大牙了。女娲那婆娘能有什么好东西,还让你们这些后辈当成宝一样。” 尾火虎也冷道:“中原第一神医,哼,哼……” 心月狐更是翩然一动,来到宁枫身侧,娇笑道:“小子,不仅是你,你的这些朋友下半辈子可都得呆在这儿陪着姐姐了!” 宁枫却仍全神贯注,感应神农鼎中的丹药变化,不为外界所动。 亢金龙讥笑道:“小子,还不放弃吗?”见没有回应,心底微有怒意,正要上前,却被氐土貉挡了下来,摇头道:“二哥,比试尚未结束,你若再干扰可算是犯规了。” 亢金龙不忿道:“可是……” 角木蛟此刻心神稍定,巨大龙爪爪心浮着那颗金黄色的丹药,淡淡道:“二弟,不要急。这小子既然不愿放弃,就让他输个心服口服。” 司马承祯微微变色,难道真的要连输两局,任由这些怪物摆布吗?暗暗运灵,只待氐土貉宣布结果,便要动手。而普明却合十念佛,看不出喜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时场中十数人都紧紧盯着神农鼎和宁枫不断翻飞的手掌,各怀心思。 突听嘤嘤一阵嗡鸣,抑扬顿挫,恰似乐曲一般。宁枫微微一笑,道:“劳烦各位前辈久等了!”言罢虚指一弹,那神农鼎当空回旋,不断变小,最终化作一寸左右,塞入怀中。 而在宁枫指尖飞绕不定的,也是一颗金丹,流光色泽宛若实质一般,缓缓沿着其手指蜿蜒而下,最终在空气中慢慢变淡,氤氲出一种妙不可言的芳香,正和角木蛟所炼出的那颗无异。 角木蛟微微一惊,随即又笑道:“就算你也炼出了丹药,但比老子慢了这么多,这一局当是老子赢了。这局的赌注,加上整个比试的赌注,嘿嘿,这个小光头和这个脸色不善的小子,就都留在这儿吧。” 司马承祯闻言惊怒,高高跃起,道:“你……” 宁枫身形一动,拦在他的前方,摇头微笑,又对青龙七宿道:“各位前辈,莫要着急,待氐土貉前辈验一下我的丹药不迟。” 氐土貉脸色微变,缓缓走上前来,将那颗金丹拈在手中,反复端详,又放到鼻前闻了许久,眉头紧皱,踌躇不定。 司马心中不耐焦急,但见到宁枫镇定自若的神情,却又暗暗诧异。倒是亢金龙、箕水豹等七宿满面得意傲慢,正待鉴定结果一出,便要手段尽出,来折磨眼前这几位不止天高地厚的小子。 终于,氐土貉瘦小的身躯直了起来,双目在众人脸上来回徘徊。大家见其神情,都不由有些疑惑,便连自认胜券在握的角木蛟、亢金龙等也略有些惊疑。 直到角木蛟不耐催促,氐土貉方才淡淡道:“第三局比试炼药术,是这些小子胜了!” 其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唯有宁枫满面微笑,连声称谢。司马、普明二人惊讶之余,大喜不已。他们虽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看不出其中缘由,但既然赢了这古怪的七宿,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 角木蛟放声大叫:“怎么可能?三弟,明明是老子先炼制出来,老子怎么可能输?” 亢金龙也道:“三弟,你是不是整天钻研典籍,脑子糊涂了?”七宿各自争论,怒目相向。反是心月狐、房日兔两女嘴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宁枫,似笑非笑。 氐土貉叹了口气,道:“大哥,二哥,你们忘了规矩了吗?此局虽以炼药时间为准则,但最根本的还是要看药力是否精纯……” 角木蛟怒道:“你是说老子的丹药不如这小子炼出来的了?”冷哼一声,走了上来,一把夺过氐土貉手中的两颗金丹,轻嗅片刻,随即脸色大变,如死灰色。 亢金龙似是不敢相信,也上前鉴别,但方一靠近,便不再作声,面色难堪。 氐土貉说道:“大哥,我这清风如意丹本是延年益寿、轻身化毒之灵丹,但你却炼出了一丝急躁之味,药效大减,比这小子差了许多。” 宁枫抱拳微笑道:“在下也只是倚仗了神农鼎的力量而已,单轮炼药术,与各位前辈差了何止一点。” 箕水豹闻声叫道:“是的,一定是的。这小子都靠了女娲这婆娘的破鼎,三哥,得让他丢掉破鼎再来一次才行。” “闭嘴!”箕水豹尚未说完,便被一厉声冷冷打断。他回头一看,见是大哥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目光似是要将自己吃了一般,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说。 宁枫暗笑,这角木蛟身为七宿老大,自负桀骜,目中无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不会对输赢的结果有所抵赖。况且当年青龙被女娲封印,对这人类始祖有大仇,若真的承认是神农鼎的缘故,那岂不是相当于自承不如女娲了? 要让青龙七宿说出这一点,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时青龙七宿个个脸色难堪,哼哼不止。良久之后,角木蛟方才冷道:“输就输了。小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天下间的一切宝物,你都可以在这蓬莱仙山上找到!” 第295章 比试(5) 亢金龙等怪一脸泄气,但又无可奈何,庞大身躯一动,直跺的地动山摇,轰隆雷鸣不止。 普明和尚不为所动,微笑合十,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李玄,道:“阿弥陀佛,想不到竟能亲眼看到还魂重生之术,何如幸哉!”司马也笑道:“小和尚别拽文了,宁枫,快些让他们救回李玄,若不然等青叶妖道过来,又要多生变故了!” 角木蛟看了一眼李玄,淡淡道:“哼,小子,不就是想救他吗?这有何难?”说罢手指一弹,一颗闪烁着银光的灵丹摄入李玄口中,随即化作奇香汁液,过喉入腹。 不一会儿,李玄那已经变得苍白的脸色又转复红润,焕发出别样的神采,宛若新生一般。宁枫大喜,急忙上前探查,却觉李玄的脉络仍是寂静无声,一丝心跳也无,失望之余大为好奇。 角木蛟冷笑道:“还是什么中原第一神医的弟子,连这小子的生机流逝也看不出来。” 宁枫疑惑道:“生机流逝?” 房日兔微笑道:“是的,公子。这仙山腹中不比外界,终日无风无澜,不见日月,纯以扶桑神木的灵力为生。所以这里的花草树木、毒虫猛兽都生长的极为快速,短短一天的时间,已可比上外面的一个月。若不是大哥的定生丹护住他的身体,再过一会儿,即使能让他魂魄复归身体,恐怕也活不过来了。” 司马、普明二人闻言,啧啧称奇,大为赞叹。 宁枫转望四周,果见那些树木脚下的花草,色泽奇异,芳香扑鼻,仔细观察之下,竟是肉眼也能看到草茎轻轻摇摆,细枝上不时冒出极细小的花蕾,无数花瓣徐徐张开。一阵凉风吹过,又是姹紫嫣红,另外一番景象。 便在他愣神的这片刻,已有数百朵鲜花从发芽、生长到绽放,如此算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要枯萎落地,化作花泥,消失无踪。 宁枫见之,不由心中生出怅惘之意。这些花草虽寂静无声,但美丽异常,乃是天地间的灵物,想不到在眨眼之间便要归于尘土,进入轮回。与之相比,人类的生命何其漫长,仿若无穷无尽一般。 但转而一想,相较浩瀚的亘古星河,以及长生千年的七宿前辈,人类又变得如此渺小,在他们眼中,自己与那朝露、昙花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生死、枯荣,全在一线之间。 人生纵有百年,于天地不过刹那,宁枫心中蓦地生出一阵悲凉,怔怔不语。一瞬间,仿佛有些明白了慈恩寺中那枯荣圣木的含义。 角木蛟见宁枫愣在原地,微有不耐,道:“小子,第二个要求,赶紧提出来的。老子还得去采紫楹仙草和不死果,把这中毒的小子救回来。” 第二局之中,宁枫虽按照赌约,被迫要留在此地。但他只要提出还复自由身,便可令赌注无效。七宿骄傲自负,但却言而有信,无法阻拦,亢金龙看着那乾坤袋和神农鼎,满脸艳羡嫉妒神色,却无可奈何,只得心头大叫可惜。 司马承祯笑道:“那还用说嘛,自然是赎回宁枫的自由了……” 说话间,宁枫却出奇的沉默不语。刚才那一刻见到无数花草于刹那之间绽放枯萎,一时生出惆怅之感,仿佛所有的斗志都泯灭在瞬间。况且今日妖后已死,魔教的计划覆灭,道佛两门又有天罡仙和窥基大师坐镇,天下大定,已掀不起波澜。 自己早就是已死之人,而妙应仙的关门弟子再现身于世,恐怕不仅没有助益,反而又会惹来宵小之徒觊觎,徒生事端。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踪迹不明的雨儿妹妹了。 宁枫抬头往上,顺着那高达万仞的扶桑之根,仿佛看到了蓬莱仙山的三万里云旋,满堂金玉,琅玕丛生,华实遍体,灵兽纵横。 能够放下一切,徜徉仙山,不正是自己和雨儿一直所希望的吗? 若是能留在这里,和七宿一道钻研医术,待龙脉稳定之后,再向中原人抛出仙山的路径山图,那时采仙药,炼仙丹,造福世人。恐怕师父在天之灵,也会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吧。 至于雨儿妹妹,她的修为与自己相当,虽不知从西昆仑之巅挪移到了什么地方,但想来也当无碍。自己只要把神农鼎留在这里,恳求七宿准许自己回中原寻找,待找到之后,一同来往仙山,终老一生。 念头刚起,便觉激动万分,兴奋难抑。 思虑既定,又暗暗思忖:“青叶妖道千方百计要解封青龙,欲挟其称霸天下,既如此,七宿口中所说的青龙龙珠一定是关键。”宁枫笑着说道:“前辈,在下的第二个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待会儿若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前来索要青龙龙珠,你们一定不可以给他。” 司马惊愕当场:“宁枫,你……” 角木蛟脸色更是一变,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后才笑道:“小子,你说什么?你可莫要忘了,已将把自己输给了我们。不管你提什么别的要求,不经我们的允许,都不可以再离开仙山半步。” 宁枫不顾司马、普明二人传音,淡淡道:“既然输了赌约,那自然说到做到。在下从今往后,再不离开蓬莱仙山。” 角木蛟哈哈笑道:“在老子面前想要反悔也不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青龙七宿的药鼎、奴隶,绝不可违逆我们的命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闻言,眉头紧皱,不由有一丝后悔:“七宿性格乖戾,古怪,不知会用什么法子对我?”转而又思忖道:“不过他们失了龙珠,被八卦离火封印镇压着,毫无一丝修为。我岂会怕你们?” 胡思乱想间,忽觉鼻息间传来一阵魅惑馨香,直透泥丸,刚抬起头,便听耳边有心月狐咯咯娇笑:“小子,你是不是舍不得两位姐姐,所以才甘愿留下来的。呵呵,放心,姐姐以后会疼你的。”说罢忽的从身后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长尾,在宁枫脸上不断的摩挲。 宁枫脸颊奇痒,忍不住大笑,连声告饶:“姐姐,放过我吧。” 普明和尚脸色尴尬,调转过头去,口中念佛不止。司马却突然拔出碧水剑,绿光摇曳,宛若水波一般朝外荡漾,锋利剑芒闪烁吞吐,直达丈余,指向宁枫。 “宁枫,你既然决定留在这里,看来我们以后没有比试的机会了。就在此时此刻,来一决胜负!” 宁枫闻言一惊,急忙后退,道:“司马,别这样。你我自幼相识,交情匪浅,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司马剑锋斜指,闪烁着淡淡的碧芒,冷道:“你我二人的师父乃是平生之敌,谁也不能服谁。难道我们不应该继承师志,分出高下吗?” 妙应仙人和天地仙师身为道门中数一数二的绝世人物,一生比斗多次,对外虽称不分胜败。但其实妙应仙修为直达圣人之境,已非凡人可以揣度。唯有几次仙师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惹来附近不少平民百姓的伤亡,妙应仙无奈之下才拱手认输,躲避不及。 是以仙师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对司马承祯的修炼更是严格无比,这才令他在仅仅舞象之龄便已是道门年轻一代的翘楚,实力直追玄宗各大门派的前辈。 宁枫虽有奇遇,但想要胜过他,也绝非一时一刻的事情。心中盘旋思虑,知道司马桀骜固执,恐怕自己劝说不了。唯有无奈道:“司马,现在给李玄治疗要紧,而青叶妖道不知何时能够破阵,阻挡他更需我们齐心协力。比试的事,待会儿再说吧。” 普明也劝道:“司马施主,修炼一事本就互有高下,何必过于介怀?” 司马冷哼一声,收剑道:“你若归隐了蓬莱山,将来太清门那些废物休想再抬起头来。” 宁枫心头担忧,司马承祯因师父的缘故,对于太清门恨之已极,他日待师兄天罡仙、师叔王仙卿化羽之后,门中还有谁是其对手?但眼下这却不是紧要之事,唯有暂时略过。 两人争论之际,却忽听一旁的氐土貉问道:“小子,你刚刚说的白胡子老道,是什么人?为何要觊觎青龙龙珠?” 宁枫本想和盘托出,但转而一想,七宿隐居蓬莱山腹数千年,哪里会在乎什么中原、东瀛?若是如实相告,说不定他们会感念青叶妖道破除阵法的恩德,暗中相助于他。 脑中灵光一闪,道:“那白胡子老道是伏羲女娲一派的后人,此次来是想将青龙之力收归己有的。”二圣是人类始祖,又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宁枫这么说,自然也不算说谎。 其言一出,角木蛟、亢金龙等怪脸色大变,怒声叫道:“什么?伏羲女娲的后人,竟然敢来打龙珠的主意,看老子不将其抽筋裂骨,吃肉吸髓,让他形神俱灭。”尾火虎、箕水豹更是恶光毕现,身形变大了数倍有余,宛若凶神。 宁枫怕七宿心中恨意强烈,冲动之下中了青叶的圈套,急忙劝道:“各位前辈莫急,青叶这妖道手里有扶桑木精化作的神剑和长生炼气壶,实力不容小觑,我们得小心行事。” 尾火虎巨尾一扫,数十株巨大的树木拦腰而断,一时尘土飞扬,树屑漫天,怒道:“堂堂青龙七宿,还怕一个女娲婆娘的后辈吗?我这就出去将他捉来。” 第296章 龙珠(1) “且慢!” 尾火虎踏浪飞跃,火焰升腾,听到身后的呵斥后却生生止住,怒吼一声,悻悻地回到药王洞前,不悦道:“三哥,为何不让我去?” 氐土貉却不理会他,沉吟片刻,看着宁枫问道:“小子,我们既是青龙变化而来,自然和龙珠有所感应。这几日确实察觉到那八卦离火封印有所松动,但离解印还相距甚远。我正要问你,你们是怎么从蓬莱山上跌落这里的?” 角木蛟等怪闻言也大为奇怪,纷纷看向宁枫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也疑惑不已:“青叶妖道趁着天狗食日的时机,列了极阴大阵,怎么还没有破开离火印?”宁枫思虑片刻,知晓氐土貉与其余六宿不同,其睿智博学,不可轻易欺瞒。 当下如实相告:“正是那老道将我们打落下来的。” 亢金龙闻声便按捺不住,怒道:“一定是女娲的后人没错了。若不然,他怎么会知道离火阵的解印法,将这几个小子打落下来,恐怕是修为不够,这才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破开。” 尾火虎等怪纷纷附和。 角木蛟长身摇摆,飓风陡起,厉声道:“不用再说了。女娲当年封印之仇,就由他的后人来偿还吧。龙弟、虎弟、豹弟,准备冲击封印,夺取龙珠。” 氐土貉大惊道:“大哥,不要。离火阵法坚固无比,凭我们的力量绝对无法破开。” 宁枫、司马趁机道:“在下愿全力相助各位前辈。” 角木蛟哈哈笑道:“三弟,你智谋有余,却无勇力。这阵法今日已经松动了,若不然这些小子怎么会来到山腹中?若不趁着女娲后人破阵实行偷袭,等他掌控了龙珠,我们岂不是要受他指令了?” 亢金龙等怪大怒:“杀了女娲后人,夺取龙珠!” 连房日兔、心月狐两女也娇容激愤,粉拳紧握。 宁枫将李玄放置药王洞中,趁势尾随其后,七宿虽灵力平平,但其神兽之身,体型巨大,又对这山腹无比的熟悉。他们粗壮的龙爪攀援着扶桑之根,疾速向上,速度快逾闪电,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重重树须之中。 三人急忙御风跟上,耳边不时传来毒蛇飞禽的惊叫嘶鸣声,间或又有恶臭、奇香入鼻,周身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当下心中凛然,运灵抵抗。 扶桑树根深入山腹直达万仞,众人足足穿跃了半个时辰,方才接近离火阵的方向。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气浪滚滚,炽热难挡,三人的衣衫都被炙烤卷曲,发出阵阵焦味。仰头一看,七宿的身体更被映得彤红,鳞甲列布,碧光隐隐闪烁,神威惊人。 树根上方的无数树须蜿蜒生长,又被高温灼烧成弯曲形状,被气浪蒸腾,不断飞舞,仿若是无数巨大的赤练蛇一般。 七宿此刻怒气勃发,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巨尾横扫,爪牙咬噬,清除一切阻挡的障碍,向上奔去。 又过片刻,才终于停了下来,宁枫御风越过七宿的巨大的身躯,仰望之下,顿时大惊失色,险些灵力不稳,跌落下去。 只见上空一道赤红色的阵法横亘在前,足足有千丈方圆,其上布满数不清的上古铭文,疾速飞舞流动,不时如岩浆一般跳跃激射,所到之处,无不化为袅袅青烟。 阵法之下温度之高,比之赤炎火山也不遑相让。恍惚之下,只觉是整座火山倒扣在蓬莱山口一般,仿佛随时都有会奔腾的炽热岩浆汹涌泄下,将一切都灼烧殆尽。 宁枫早已见识过赤炎火山的惊天凶猛,此刻震惊之后,已缓缓稳定心神,微微诧异道:“五行之中金克木,为何女娲要以离火之阵来封印各位前辈呢?” 氐土貉淡淡道:“这正是女娲的聪明之处。扶桑木乃是木精之灵,树根深达地底万仞,若设下白金之阵的话虽能一时克制,但假以时日,以无根之金灵对上有根之木灵,未必会占上风。五行之中又有木生火,这离火之阵反过来以木灵为根,遇强愈强,便能永远的将青龙封印在此地。” 宁枫、司马、普明闻言,惊叹不已,心中对那上古大神又是敬佩又是仰慕。 突听角木蛟仰着龙兽,纵天狂啸:“女娲后人,给老子滚出来,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声浪滔天,在阵法之中久久回荡,那些炽热的火浪被反击的高高跃起,震的整座山都有些摇晃。 离火阵法明灭不定,不多时便又炎火高涨,将七宿生生迫后了十丈。却不见任何人的回应,角木蛟眉头紧皱,正欲再呵时,又听亢金龙惊叫:“大哥你看,那离火阵的中央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一片火海的中央,正盘旋着一颗碧绿的硕大圆球,隐隐有一条小青龙在其中弯曲游走,发出极刺目的绿光,即使在无数火浪的舔舐之下,仍不显微弱。 “青龙龙珠?” 七宿惊喜大叫,随即又怒道:“女娲婆娘殊为可恨,让我青龙之身饱受这等火浪炙烤之苦!” 宁枫却暗暗思忖:“传说女娲大神造化了万物,若真想诛灭青龙的话,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果然听箕水豹大叫:“这婆娘当年还假仁假义的称青龙是天地木灵精粹,杀了十分可惜。岂料背后却行这等阴谋诡计,太可恶了!” 宁枫始才恍然:“一定是女娲娘娘顾念青龙的神兽身份,不忍诛杀,这才期盼利用离火阵封印其身,进而磨灭其性子中的戾气。只可惜七宿枉活了千年,未必明白这个道理!” 司马承祯于一旁冷道:“若我是你们,现在便要出手夺回龙珠,杀了女娲的后人!” 尾火虎呀呀大叫:“是极,是极!让我来破开封印!”不等众人反应,那一条粗如巨龙的火焰尾巴便猛地缠绕扶桑根而上,轰然一阵巨响,朝离火阵狂扫而去。 火光漫天,如暴雨一般纷纷扬扬,倾泻而下。 角木蛟一声大喝:“六弟!”话音未落,一团巨大的火球滚滚落下,声势滔天,仿佛是天外飞来的陨石一般。亢金龙协同箕水豹一齐用力,掀起飓风将火球接住。 焰火渐渐熄灭,露出尾火虎的黝黑身躯。宁枫心头大骇,想不到离火阵的反噬之力,便能将七宿中最擅火灵的尾火虎击成重伤,其力量简直惊人。 七宿大怒不已,一时间各逞神威,手段尽出,一时青蛟、金龙、水豹直冲而下,其后又有巨大白弧、白兔和声助威,但七宿力量越强,离火阵的反噬之力也愈发强猛,仿佛有无数赤龙藏匿在阵中,不时飞身咆哮,将众怪的攻击一一挡下。 一时间整座阵法都通红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便连宁枫、司马、普明这等地之道大乘的高手也唯有运灵抵抗,方才不致被牵连其中。三人微微诧异,七宿本来还灵力平平,怎么突然力量如此之强,直追天道。思虑片刻,转瞬明白,一定是靠近青龙龙珠的缘故,吸纳了后者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七宿的攻击终于缓缓停歇,各自都有些惊慌,但那八卦离火阵却岿然不动,重复平缓,仿佛一点也没受影响。 角木蛟心头又是惊骇又是愤怒,难道真的永远都无法破开封印了吗? 弥漫的黑烟火光之中,突见那离火阵中央荡漾起一丝赤红色的波浪,嘤嘤低鸣。不多时竟露出三个人影,其中两人白衣冷衫,姿容绝代,如玉一般的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更显娇艳夺目。 便连七宿都有些黯然失神:“天下间竟有如此绝色!”片刻心月狐冷哼一声,略略自惭。 宁枫惊声大叫:“玉婵仙子、月寒仙子!”两女不是别人,正是望月神宗的玉门、寒门嗣主,自从跌入山腹,他们已经多方寻找,却始终不见她们的踪影,想不到竟然还在离火阵的上方。 此刻她二人微微喘息,面色通红,似乎灵力耗竭,堪堪支撑。 宁枫、司马、普明三人正要上前施救,却又见那第三人虚空一踏,现出身形来,微笑道:“这不是妙应仙和仙师的高徒吗?还有东土释迦智顗大师的弟子。哈哈,道佛年轻一代的高手大约齐了,今日便为贫道以血祭阵吧。” 转而一瞧,又见到赤红火光下七宿的身影,青叶一惊,他只知青龙的身体被封印在山腹内,却不知七宿的变化,但自古对此便有传闻,他稍一细想,便知大概。 当下抱拳笑道:“在下青叶道人,参见青龙七宿前辈!” 七宿冷哼一声,朝他细细一打量,便觉和宁枫口中的白胡子老道颇为相似,当下怒道:“你就是女娲婆娘的后人,前来夺取龙珠的?还不赶紧下来受死!” 青叶道人咦的一声,又瞧宁枫的神情,微微一笑:“七宿前辈明鉴,伏羲女娲两人分阴阳,设八卦,立下道门传承。你身后那两小子就是道门中的人,不信可以让贫道以八卦离火阵逼他们现出原形!” 第297章 龙珠(2) 其话音刚落,便挥手扫出一片火浪,化为灵蛇飞舞,朝宁枫等人呼啸而来。 三人大惊,想不到青叶竟然反咬一口,若是惹来七宿怀疑,恐怕要被这妖道奸计得逞。当下急道:“青叶,你莫要血口喷人,你明明一直自称是女娲的后辈,难道此刻数典忘祖,不敢承认了吗?” 七宿听双方争论,不由隐隐生疑。氐土貉更是眉头紧锁,脑中思虑。 青叶哈哈笑道:“小子牙尖嘴利,贫道且问你,你怀中的神农鼎是哪里来的?你太清门中的天罡指又是从何演化,那昆仑山上的两仪微尘阵难道不是出自阴阳吗?”说的宁枫一时难以应对,遂又对司马承祯道:“你游仙山号称是天下第一洞天,山上遍布五色灵芝,难道不是女娲的五色石粉所化吗?” 角木蛟等怪虽不知昆仑山和游仙山的种种道术神通,但听青叶说的斩钉截铁,更是大为怀疑,看向宁枫三人的目光已不再友善。唯有氐土貉面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枫暗稳心神,哈哈大笑:“妖道,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难道便想蒙蔽各位前辈吗?我倒想问问你,你东瀛人自称是神民之后,生在扶桑树下,请问千年以来,除了伏羲女娲,又谁曾到过仙山,繁衍后代?” 青叶闻言愕然,这东瀛的传说乃是为了神化天皇,统治臣民而已,至于其真假,已无人知晓。但他身为东瀛国师,又怎能去否定这一点。 七宿见其神情,转而又怒道:“你果然便是伏羲女娲的后人,还不赶紧拿命来。”说罢凶威滔滔,便欲上前厮杀。 青叶不由退后一步,转瞬又回复常态,笑道:“各位前辈,这些口舌之争,无谓无用。不如贫道破开封印,取了龙珠,献给各位前辈恢复青龙之身,那时纵横四海九州,莫有能挡,岂不快哉!” 角木蛟等怪闻声身躯一震,显然有些动心。宁枫暗叫不好,朗声道:“前辈勿要被这妖人蛊惑,青龙龙珠本就是前辈之物,又何需这妖道献上来?” 氐土貉却突然淡淡道:“青龙龙珠乃是木灵之精,唯有青龙转世才能掌控,你是何人,口气如此之大,竟敢妄称能够取出龙珠?” 青龙转世?宁枫闻言诧异不解,听到司马的传音之后方才知晓大概。 原来上古四灵被女娲封印之后,其身体被化为七宿,分别为青龙七宿、白虎七宿、朱雀七宿和玄武七宿。而各自的灵力精粹又变作龙珠、虎丹、雀翎和玄武甲,反为封印阵法的力量来源。 除了身体和力量之外,四灵还有不死魂魄,前往轮回转生,会附在人类身上,是为四灵转世。传闻四灵转世若能知晓这一切上古隐秘,来到封印之所,便能够完全破开封印,恢复四灵真身,重现天下。 这一切,都不过是传说而已,从来没有人能够当真。 想不到此刻,这传说竟然从氐土貉口中说出,难道此事竟然并非虚言? 宁枫心头嘭嘭大跳,既然此传言是真的,那青叶妖道的计划可是要功亏一篑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牺牲了九百多女的生命而列的极阴大阵,也要付诸东流了。 却听青叶道人哈哈一笑,道:“前辈,在下是何人,待取了龙珠之后,自有分晓。”忽然口中翕动,默念奇怪的口诀,随即大呵:“月寒仙子,还不动手?” 叮的一声脆响,月寒仙子纤手翻飞,已是执了冰魄勾玉剑在手,那绚烂的剑芒弯曲闪耀,仿若是悬挂夜空的弦月一般,冷灵逼人,即使透过离火之阵,仍让众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宁枫、司马、普明三人同时大惊,惊疑骇然,目光探查,只见月寒仙子和玉蝉仙子两女灵力尽失,眼神空洞茫然,气息奄奄,心中顿时了然,大怒:“青叶,你也是一国之师,道门前辈,竟然如此卑鄙下流,在两位仙子身上下御心蛊?” 青叶道人却置若罔闻,仍是淡淡微笑,控制心蛊。而月寒仙子玉面通红,香汗淋漓,手中的勾玉剑嘤嘤颤动,显然是在竭力克制。但她修为不在,又怎能敌得过青叶的御心蛊? 宁枫按捺不住,躬身急道:“前辈,两位仙子是我们的朋友,还请前辈帮忙对付这妖道的蛊毒?” 角木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先不说青叶所下的乃是独门秘蛊,他的蛊术虽高,一时也难以找出应对之法。况且即使有了解药,待越过了这重重火海,也要变成灰烬了。 宁枫自然知晓这一点,也不等七宿回应,便运起洞天术,高高跃起,如利箭一般直射上空。可方一靠近离火之阵,便觉灼热难当,皮肤被烧的生疼,转而又有极为狂猛的热浪滚滚袭来。 他下意识地拔出云歌剑一挡,顿时双臂痛极,几乎失去了知觉,整个身体也重重的跌落下去,幸而有司马、普明及时接住,才不至于跌落谷底。 宁枫心中凛然,看来想要越过离火阵,绝不能靠一人之鲁莽,得另寻捷径才行。思虑间,仍感到手中一阵滚烫,低头一看,本来晶莹剔透的云歌剑竟彤红一片,宛若火玉一般,嗤嗤冒着白气。 “这剑是大师留给我的,可不能轻易损毁了。而且此剑五行属水,和离火阵正好相克,灵力悬殊之下哪里能够敌得过?”当下收剑入怀,又碰到一柄坚硬温润的兵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内心一动,那正是附着了李玄魂魄的七星龙渊宝剑。他初时生怕将此剑留在药王洞中会有所变故,便随身携带,想以灵力护住李玄的三魂七魄,不至于让其逃脱。 此刻不知为何,本来平静的龙渊剑竟突然变得十分暴躁,在怀中震颤不已,隐隐传出清越的龙吟之声,宁枫不知该惊还是喜,暗想:“龙渊剑五行属木,难道也是感应到了龙珠的力量?” 思虑间,又听上方传来一阵娇呼,宁枫急忙抬头看去,却见月寒仙子贝齿紧咬,面色恐慌惊惧,手中勾玉剑却颤颤巍巍的,一寸寸向前靠近,再过几许,便是玉蝉仙子的胸膛。只要青叶妖道的口诀不停下,不过片刻,仙子便要香消玉殒,神仙难救。 青叶似是胜券在握,笑道:“贫道的御心蛊只会让中蛊者顺从自己的心意,而绝不会改变人的意志。呵呵,月寒仙子,何不做这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再顾忌其它了!” 玉蝉仙子动弹不得,绝色娇容之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旋即又消失无踪,面目淡然,浑不像是脚踏鬼门关。 宁枫怒道:“妖人,休要挑拨离间。两位仙子情同姐妹,怎会有加害之心?” 青叶哈哈笑道:“小子,你不过是一毛头小儿,哪里知晓世间的人心?” 宁枫听其似乎言有所指,一时愕然诧异。片刻又摇摇头,暗想:“莫要着了这妖人的道了,赶紧想出办法救下玉蝉仙子要紧!” 眼见八卦离火阵虽力量渐渐变弱,但仍然声势滔天,非人力能够抗衡。看来是青叶的极阴之阵还缺玉蝉仙子最后重要的一环。只要月寒仙子的勾玉剑再进一分,这女娲娘娘列了千年的离火阵便要轰然解开了。 他心中焦急,却又束手无策。也不知氐土貉前辈刚才的转世之言是确有其事,还是仅仅蒙骗青叶而已。若是假的话,那阵法一旦解开,合此地众人之力,恐怕也不是青叶的对手,难道青龙龙珠阵的落在他的手上? 思虑间,司马承帧、普明和尚二人也御风起法宝,朝上尽全力猛攻,但怎奈离火阵的反噬之力强大无比,任是你修为几何,也破不开分毫。 宁枫正要一起出手,突听耳边传来氐土貉的声音,他细听片刻,心头大喜,旋即又生出几分担忧,但余光又瞧见月寒仙子已经彻底沦入御心蛊的控制,再不决定,恐怕一切都要晚了。 当下他点点头,强运体内定灵珠,体内八鼎之灵绕其瞬间盘绕千旋,最终化为一股不可思议的强猛之力,顺着经络周天,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肆虐。 刹那之间,宁枫衣衫高高鼓起,周身灵光闪烁,宛若仙人下凡。随即脚尖轻点,向前急掠,顺手将氐土貉前辈放在自己的怀中。 还未等青叶道人反应过来,便高高冲起来,手中握着七星龙渊剑,整个人都似化作了一条碧绿的巨龙,大口张开,朝离火阵中央的青龙龙珠吞噬而去。 青叶道人万没料到宁枫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敢强攻上来,心头又惊又怒:“小子,你自己送死,可怪不得贫道了!”他修为绝高,当世罕有匹敌,瞬间便回过神来,座下三眼猫妖高高飞跃,御风冲下。手中扶桑木剑直指玉蝉仙子的要害,准备一举将极阴阵的力量催发至最大,破开离火大阵。 当是时,宁枫手中龙渊剑横扫急掠,掀起阵阵狂猛飓风,在司马和普明二人的相助之下,竟生生将那高达数丈的火焰迫开,露出中央的龙珠。 氐土貉趁机站立起来,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怪的上古咒语。片刻之后,那平静的青龙龙珠突然高速飞旋,珠内的小青龙蜿蜒飞绕,咆哮不止。 同时,离火阵似乎察觉到了龙珠的觉醒,毕集力量,猛地朝中央汹涌回旋,一时间龙珠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声威炽天,一切靠近之物都在转瞬化为齑粉灰烬。 第298章 龙珠(3) 青叶道人见的这毁天灭地的奇象,毫无畏惧,又惊又喜,大叫道:“想不到还有青龙七宿还有这等手段,真让贫道大开眼界!不过既然你们不愿为东瀛效力,那便乖乖的臣服在贫道的剑下吧!” 言罢也不理会月寒和玉蝉两位仙子,纵身一跃,扶桑木剑陡然生出无上飓风,荡开滚滚的火浪,直指那飞旋的青龙龙珠。而离火之阵本就式微,在氐土貉的上古法诀之下更是力量大减,在与龙珠的僵持之中渐落下风。 宁枫大惊,生怕被青叶抢先一步,也顾不得周身燃起大火,便生生朝离火阵撞了过去,一时地动山摇,炎风爆炸,轰声雷鸣,遮天蔽日。 此刻两仙子体内的御心蛊失去了控制,趁机运出一丝灵力,互相搀扶,朝边缘退去,但怎奈那漫天赤光无处不在,两女猝不及防,被炎浪击中,娇呼一声,便飞出数丈。 宁枫顾及不暇,朝后叫道:“司马、普明师兄,拜托你们救下两位仙子,这妖道就交给我了!” 司马承帧冷哼一声,虽不愿听从宁枫号令,但也知晓以自己的力量,又无七宿帮忙,断难接近龙珠。遂御风转向,和普明一起,接连朝离火阵的边缘轰击而去,准备接住跌落的月寒、玉蝉两女。 青叶道人这数日来不断主持阵法,又接连和当世年轻一代的高手相抗,体内灵力也消耗甚巨。此刻面对尚有余力的离火阵,也不由捉襟见肘,每每靠近龙珠,刚要凌空抓取,便又被火浪扫中,无奈后退。 一时心头不耐,更生急怒,道:“宁小子,你可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贫道作对,今日先宰了你再说!” 说罢竟转而向后飞跃,双足生出吸力,稳稳的立在扶桑树之上。随即又以手中木剑猛地插入树中,只听得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宛若千蛇出动,万蚁游走。 宁枫大骇,凝眸扫视,竟看到被离火阵烧的光秃秃的扶桑木上转瞬生出无数绿芽,不断生长盘绕,转瞬已成绿茫茫一片,朝自己飞射而来。 “这厮手握扶桑木精,占据天时地利,可不能和他久战,先夺取龙珠再说!” 宁枫不敢直撄其锋,在空中闪转腾挪,于万枝千条的缝隙之中堪堪躲避。好在离火阵力量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赤火漫天,处处迸爆炸裂,虽不时灼穿自己的护体气罩,但同时也将向自己袭来的扶桑枝叶烧成了灰烬。 氐土貉站在头顶,对着耳边道:“快了,快了,离火阵已经极其微弱,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取下龙珠来!” 宁枫闻声点点头,当下笑道:“妖道,我不陪你玩了!”说罢御风直上,在重重火焰灰烬中穿梭,恰似蜿蜒游龙。瞬息之间,龙珠已在三丈之内,一股极为强沛的木灵之力汹汹而来,同时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受到感应,也剧烈震动。 青叶没料到宁枫竟能突破离火阵和自己扶桑木灵的围攻,心头急怒,当下又拔出木剑,纵起三眼猫妖,朝龙珠飞了过来。身后仅剩的木条也如灵蛇一般,绕着龙珠飞旋,紧紧缠住。 宁枫大骇:“妖道速度如此之快!”急忙伸出龙渊剑,在剑尖处凝出一道狂猛气旋,欲将龙珠吸过来。 青叶一息即至,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猛地凌空一掌,如泰山压顶将宁枫生生逼退了数丈之远,笑道:“小子,你可算是帮了贫道大忙了!” 手中扶桑木剑一指,猛地分裂出无数细小的碧绿灵线,将龙珠团团包裹,一丝缝隙也不露,随后大喝一声,寸寸向后拉去。 青叶的灵力顺着木剑缠绕,层层紧绕,宛若蚕茧一般。龙珠又似是桀骜的灵兽,在其中奔突,却怎么也破不开。宁枫见之心头不由生出一丝绝望之意:“难道费了这么多功夫,竟还是阻止不了妖道吗?” 突听下方角木蛟、亢金龙等七宿狂声大叫:“龙珠圣物,岂容你们这些凡人染指,快快放开!”飞身而上,但他们灵力平平,又岂是青叶的对手? 感应到头顶氐土貉的悲苦愤怒,宁枫猛地一震,暗暗思忖:“前辈如此信任于我,我岂能让他们失望。不管了,今日即使得不到龙珠,也绝不能让它落入青叶的手中!” 猛地运起离火之灵,吸纳周围所剩不多的火元,宛若游龙突袭,朝上飞去。待靠近数丈,又化火为土,生出坤地之力,身如山岳,步步紧逼。 青叶正和龙珠相抗,见到宁枫竟能突破周围不断迸爆的灵力,靠上前来,不由心头一惊,冷笑道:“小子,贫道先送你上西天!” 左手奋力挥扫,掌心聚集雄浑木灵,朝下猛推。 一时宁枫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龙卷飓风之中,整个人便如纸鸢,随风飘荡,周身骨骼更是咔咔作响,剧痛无比。但他心志坚韧,又有厚重的坤地鼎相助,竟如定海神针一般岿然不动,一步一步向前踏去。 他手握木灵神器七星龙渊剑,又有体内的巽风、震雷双鼎相助,竟也能从龙珠中吸取些许力量,渐渐扳回劣势。 青叶惊怒交集,右手控制扶桑木剑,吸纳龙珠,左手奋力挥掌,气浪炸裂,不多时,连其天道的修为也有些捉襟见肘,仅是勉力支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瞅准时机,猛地祭起龙渊剑,当头劈砍,朝龙珠外围的碧绿“蚕茧”斫击过去。道道灵光崩散爆裂开来,摄入千丈之外的蓬莱山壁上,乱石飞射,轰隆声鸣。 青叶大叫道:“小子敢尔!” 扶桑木剑上的力量稍稍减弱,毕集全力朝宁枫轰击而来,席卷狂飙,如当头瀑布倾泻,呼啸不止。 宁枫余光看到司马、普明二人已经救回了玉蝉、月寒仙子,心中稍定。又见木剑挟制龙珠的力量大减,那声声龙吟自缝隙之中传出,鼓荡耳膜。 他心头一横,索性放弃抵抗,反是将七星龙渊剑向前极速刺去,只对上木剑的剑锋。气浪轰然,宁枫闷哼一声,手臂上的经脉陡然震断,痛入骨髓。 青叶道人哈哈笑道;“小子,你这么急着前往西天,和你那迂腐师父为伴吗?”瞬间化掌为指,激射出十几道无俦光芒,接连射向宁枫周身的数十要害大穴。 下方司马等人见之大惊:“宁枫……”但相距甚远,救之不及。 宁枫全身灵力聚集到龙渊剑锋上,再无一丝力气可以闪躲。眼前闪来无数碧光,仿若流星陨石一般朝自己撞击而来。他心底一阵绝望,下意识的闭目待死。 却忽听青叶道人惨叫一声,霍然色变。宁枫睁眼一看,青叶的木剑似被大力击中,遥遥飞向万丈高空,而其左手的指剑却尽数偏离,仅有五道射中自己胳膊与胸腹间,未及要害。 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宁枫劫后余生,方才发觉自己浑身汗如雨下。庆幸之余却又大为诧异,尚未来得及思索,却又见手中的龙渊剑似是突然生出了灵智,猛地和暴露出来的龙珠合为一体,化作青龙,朝青叶道人四下撕咬,龙爪冷光如锋,将青叶拍落山下,只余空中一道嫣红的血迹,转瞬又成青烟。 奇变陡生,宁枫又惊又喜,心神跌宕起伏,仿佛是在做梦一般,诧异之极:“青叶妖道怎么会突然失去了力量,难道……是被龙珠反噬了?” 百思不得其解,待得到氐土貉的提醒,方才服下丹药,运灵疗伤。 那半空之中,女娲娘娘千年前设下的八卦离火阵已然不见踪影,只余下方圆千丈被灼烧的黑黝黝一片山壁。而在那中央处,龙渊剑和青龙龙珠正互相盘旋,缓缓流转,远远看去,正如传说中的苍龙戏珠一般! 封印阵法既已消失,那被烧焦的扶桑木便极速生长,转瞬已成葳蕤茂密之势,遮天蔽日。 宁枫赶紧带着氐土貉御风而下,其余六宿见其手握龙珠,皆面容大惊,不敢再随意呵斥。目光却纷纷投向氐土貉,似乎对发生的事情颇为不解。 司马承帧见宁枫大发神威,心下惊叹,表面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这两女子的蛊毒已经被除去,没有大碍了!”宁枫探眼一扫,果见玉蝉、月寒两女面容恢复正常色彩,呼吸均匀,只是灵力耗尽,晕了过去。 普明合十笑道:“宁施主深得药王佛真传,一举破灭了东瀛青叶的阴谋,真乃中原之幸也!” 宁枫急忙回礼道:“大师哪里的话,大家齐心协力,这才击退了青叶妖道!” 他心中顾念李玄,既已夺取了龙珠,当下又道:“各位前辈,还请快快采来仙草,为李玄他还魂续命!” 角木蛟等七宿互相一视,各自寻找紫楹草和不死果。唯有氐土貉跟随宁枫左右,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支支吾吾,沉吟不止。 不多时,众人齐聚药王洞中,将月寒、玉蝉两仙子靠于一旁,喂服调气丹药。角木蛟又接过来众人采集的仙草甘果,以药鼎提炼精粹,化为还魂丹药。随即感应李玄周身经络,修复稍稍尸化的血肉脉穴。 宁枫恭敬的将龙珠交给氐土貉,又握着附有李玄魂魄的七星龙渊剑,站立一旁,静待吩咐。 角木蛟复原好李玄的“尸身”,接过宝剑,突然脸色大变,叫道:“糟了!” 第299章 龙珠(4) 宁枫、司马等人见得角木蛟神情,胸膛怦怦大跳,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急问道:“前辈,怎么了?” 角木蛟面色铁青,眉头紧锁,片刻后才将龙渊剑朝宁枫丢了过来,冷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小子你刚才强用这柄破剑,剑上的魂魄已经被龙珠吸纳了一部分。即使帮姓李的小子还魂,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僵尸幽鬼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宁枫闻声目瞪口呆,如遭霹雳,旋即又愧疚自责,他原以为龙渊剑是李玄的本命神器,必能好储存他的魂魄,可一时竟忘了龙珠是何等神物,在其龙威之下,李玄魂魄虽不弱,却又怎能安好维续? 大意之下竟生出这等变故,宁枫心头懊恼、后悔、悲愤……不一而足,又看向李玄那苍白、毫无生机的脸庞,更是呼吸如窒,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普明、房日兔、心月狐等人也没料到此刻状况,原地踟蹰叹息。 片刻后,宁枫不甘放弃,又问道:“前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们难道不可以控制龙珠,让魂魄重新融合?”说话间,他已是渐渐气竭,声音微弱。他自身便封印有万千魂魄,自然知晓此法的艰难之处。 果听角木蛟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当魂魄是路旁的河水吗,随意取之。这姓李小子的三魂之二,七魄之六都被吸纳在龙珠中,恐怕早已被青龙龙威之下烟消云散了。若不是正好留下的是命魂的话,估计连命也救不回来。” 说罢又道:“别磨蹭,到底要不要救?别耽误老子时间!”目光不时瞥向一旁悬浮的龙珠,满是激动狂喜之色。 宁枫怔怔静立,他和李玄虽相识不长,但两人俱为当世青年俊杰,互相敬佩,惺惺相惜,且曾经立誓一同诛灭魔门,还复天下太平。如今壮志未酬,难道李兄真的就要魂归西天了吗? 口中喃喃道:“前辈医术盖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角木蛟不耐之极,道:“当然了,魂魄都没了还怎么救?”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氐土貉沉声道:“未必没有办法……” 宁枫闻声大震,仿佛是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喜悦道:“前辈,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李玄?让在下做什么都可以。” 氐土貉上下打量着宁枫,淡淡道:“小子,你可知刚才在山顶时,为何那白胡子老道占尽了上风,离成功不过咫尺,却忽然受伤跌落山崖吗?” 宁枫一愣,不知道氐土貉前辈突然提及此事是什么意思?他心头也一直疑惑不解,只能安慰自己是青叶妖道自己强运灵力,所以遭受反噬所致。但其中不通之处太多,一时也想不分明。 司马承帧突然道:“恐怕是龙渊剑和龙珠发生共鸣,这才控制了龙珠的力量,反客为主!” 宁枫闻言,深以为是,但氐土貉却摇摇头,道:“这什么龙渊剑剑身深邃如幽谷,仿佛有龙卧其中。瞧着也算是罕见的法宝,但却远不及龙珠的力量。若想以它来控制龙珠,却是妄想!” 角木蛟、亢金龙等七宿初时尚未多想,此刻闻听几人的对话,心底惊疑,似乎想到了什么? 氐土貉扫视一周,又道:“大哥,二哥,四妹,五妹,六弟,七弟,当年女娲封印青龙时曾有龙魂转世之说,今日看来她确实没有骗我们。唯有青龙转世之人,才能控制龙珠!” 其言一落,满座哗然。角木蛟等怪面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宁枫,似乎不敢相信。 司马承帧也皱眉道:“前辈,你是说宁枫乃青龙转世?” 宁枫闻听此言,也不知是惊是喜,脑中茫然,自己的魂魄早已在白绝山谷中被恶鬼吞噬,今日全靠师父的妙法和仙丹续命,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青龙转世? 虽有满腹疑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起?突又想到李玄之事,急问:“前辈,假如在下是青龙转世,那如何帮忙李玄还魂呢?” 房日兔、心月狐面带微笑,看向宁枫的眼神已悄然改变。但角木蛟等怪却一时不能接受,大叫:“三弟,女娲那婆娘不过是欺骗我们的,哪有什么青龙转世?就算真有,也不会是这个小子!” 氐土貉淡淡道:“除了青龙转世,又有谁能够百毒不侵,不惧大哥、六弟的蛊毒?又有谁能精通岐黄术,在炼药一道胜过大哥?而且又怎么会如此之巧,他正好跌入了蓬莱山腹,引来一个白胡子老道,最后帮助我们解开离火阵,又在最后关头控制了龙珠,驱退妖魔?” 其字字句句如连珠炮一般,说的众七宿哑口无言,今日种种奇事,实在难以用巧合来解释! 司马承帧心高气傲,不把天下高手放在眼中,年轻一代中唯一看得上的便只有妙应仙的弟子宁枫。原本凭借仙师的坐忘心法和各种奇妙道术,尚能胜过宁枫一筹,今日不想听到对方竟是青龙转世,顿时心底惊讶、兴奋,恨不能立马拔剑,大战三百回合。 氐土貉回眸看向宁枫,隐隐已有恭敬之色,道:“宁小子,你到底是不是青龙转世,一试便知。其中关系到你朋友的性命,务必全力谨慎!” 宁枫凛然应诺,道:“该如何做?但请前辈吩咐!” 氐土貉淡淡道:“你稳住心神,感应龙珠内的青龙之灵,若是能够控制,搜寻出姓李小子的魂魄,不仅可以救他的性命,更能证明你的转世身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闻言一怔,不由略略紧张。从内心里他对那什么青龙转世身份颇有怀疑,但一想到能够救治李玄的性命,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当下走到李玄的身旁,将七星龙渊剑放置其侧。随后又接过氐土貉递过来的龙珠,方一入手,便觉一股庞大的木灵气息环绕其中,透过接触的掌心直达自己神识深处,一时间仿佛直直面对那传说中的远古神兽,荒古肃穆,几乎要忍不住匍匐在地。 尽力控制身体,旋即想到:“哼,若我真是什么青龙转世的话,你可就是我自己的力量,又何必怕你?” 心底惊惧恐慌尽去,略带敬畏的捧着龙珠,屏气凝息,神识外放,尝试顺着手心穴位朝龙珠接近。但无论怎么靠近,都觉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排斥力,仿若是一座万仞高山,又似一千丈深谷,难以逾越。 宁枫毫不气馁,更起好胜之心,一时六识尽闭,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龙珠之中。终于,一丝丝神识越过那澎湃汹涌如海洋一般的龙珠外壁,进入珠内。 刹那间仿佛置身一个暴风骤雨的大海,浪花滔天,轰隆雷鸣。他奋力方才稳住身形,茫然四顾,除了漫天赤目的碧光,什么也瞧不见。反而有无数浪花拍打在身,犹如利箭一般加身,剧痛难挡。 在这龙珠之内,既无法宝傍身,又无肉体可以防御。宁枫的精神便像是一只幼小的飞鸟,在庞大到参天摩云的青龙身侧徘徊寻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被青龙的灵力袭击,轻则心神受损,重则有性命之虞。 此时此刻,宁枫对自己的青龙转世之身更加怀疑。若真如氐土貉前辈所说,当是无所阻碍才是,怎么会如此艰难?但事关李玄的性命,绝不可轻易放弃。他勉力前行,忍受不可想象的威压和剧痛,突然,前方闪过一道人形绿光,旋即消失,但宁枫却陡然兴奋,激动难抑。 难道,这就是李玄被龙珠吸纳的魂魄? 他大喝一声,强运本灵,御风而前。那绿光虽闪烁不定,但在宁枫的追踪之下,却难以逃脱。忽而站立浪花之巅,忽而又藏匿青龙鳞甲之下,飘忽不定,甚难掌控。 但于宁枫看来,却是欢喜不胜,一心想着只要能抓住这魂魄,便能让李玄起死回生。瞬间什么也不顾了,按照九宫洞天术的法诀,疾速飞行。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正当宁枫靠近那绿光,探手抓去时,忽有一道约有百丈高的碧波海浪猛地砸了过去,裹挟有惊天动地之威,他猝不及防,当胸一滞,浑身骨骼仿佛碎了一般,朝后跌去,随后神识失去了感应,奄奄一息。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宁枫方才渐渐醒转过来,入目正是司马、普明、氐土貉、心月狐等人关切目光,他心中一感动,便欲坐起。 只觉周身剧痛难挡,仿佛似被万剑加身一般。稍一感应,竟觉经络尽碎,一丝灵力也调动不起来。 宁枫大惊失色,脱口道:“前辈……”想到李玄的魂魄还在龙珠之内,尚未救出,他更加焦急,强撑着欲再进入龙珠。 氐土貉急忙拦住他,道:“别动,你受伤极重,再运功的话,可能有性命之虞!” 角木蛟也冷道:“三弟不用管他,若是死了,等待下一次转世好了!” 第300章 龙珠(5) 宁枫见七宿对自己的态度已大为改观,心中愧疚自责,喃喃道:“前辈,我……”忽的又惊道:“什么?前辈是说我真的是青龙转世?” 角木蛟因比试输给了宁枫,心中一直对其颇为不屑厌恶,此刻连他都这般说,难道自己确如氐土貉前辈所说?但若果真如此,为何自己会驾驭不了龙珠的力量? 只见氐土貉点头道:“是的,除了青龙转世之外,有谁能够光凭神识的力量,便进入龙珠,还能全身而退?”看到宁枫依然疑惑不解,又道:“至于你为何会被龙珠排斥,我们也暂不知晓。也许是千年时间太长,龙珠和龙魂之间的融合尚需时日!” 宁枫一听,急忙道:“那再让试上一番,这次定要将李玄的魂魄带出来!” 刚要起身,便听角木蛟咆哮道:“你不要命了。此刻别说再运神识进入龙珠,便是再动上片刻,你的经脉都永远不能修复了。老子可不要有一个这么废物的转世!” 宁枫不由失笑,但心底却坚决无比,李玄乃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只要有一丝机会,也不能放弃。 普明合十念佛,暗暗祈祷。司马承帧却欲冷言相对,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没有说出口。 宁枫尝试数次,皆动弹不得,体内伤势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经络受损,便连丹田也颇为紊乱。他自幼精通岐黄之术,自然知晓若再不调气疗伤,恐怕下半生便是一个废人了。 但是……但是……李玄魂魄已离体太久,耽搁下去的话,便再无机会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抬头道:“各位前辈,可真的确信我便是青龙魂的转世?” 除了氐土貉、房日兔二人之外,其余五宿皆不愿承认。但眼见今日种种,唯有无奈点头。 宁枫又道:“既如此,青龙龙珠便是属于在下所有了!” 角木蛟冷冷道:“就算属于你,也得等你伤势复原,实力提升之后。凭你此刻的力量,还不配拥有青龙龙珠……”话未说完,氐土貉却淡淡道:“小子,你想要做的事情,可考虑清楚了吗?” 六宿不知他言语所指何意?身后的司马、普明二人却心头大跳,仿佛明白宁枫想要干什么了。 宁枫点点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飞身而跃,重又将龙珠紧紧的抓在手中。在七宿的惊叫声中,又来到李玄的身旁,虚指一弹,那碧绿的圆球闪电般没入李玄的嘴巴。 刹那间光芒大作,满室皆亮。 众人只瞧见一团柔和晶莹的碧光顺着李玄的嘴巴、喉咙,渐渐滑入腹中,在丹田气海处缓缓盘旋。一时间便连角木蛟也反应不及,张大嘴巴,惊愕当场。 宁枫淡淡道:“各位前辈,对不住。李玄他是好友,在下岂能见死不救。既然龙珠内有他的魂魄,那就让他吞下,一定能够魂归身体,起死回生!” 说话间,李玄身侧的龙渊剑也猛地震颤,高高飞起。从剑尖出激射出无数灵光,汇聚到其丹田之上,与龙珠融为一体。瞬间整个李玄的身体都被一团巨大的光球包裹,看不分明。 但透过重重炫目的光芒,宁枫等人分明看到李玄那本已惨白萎缩的脸颊恢复温润宁静,倜傥潇洒的气质更胜往昔。其人在龙珠灵光的笼罩之下,更显的神采飞扬,隐隐间竟带着一丝龙威,令人不敢直视。 宁枫知道此招奏效,心底满是欣喜,却见得角木蛟、亢金龙等人的铁青神色,心中一怔,思忖:“各位前辈定然是十分失望……” 旋而又想:“既然当年女娲娘娘下了神谕,称青龙转世、七宿、龙珠合至一处,便能令青龙重现人间。那岂不是要让我和七宿前辈、龙珠融合在一起?” 一时略微恐慌,七宿各人之间性格迥异,又和自己大不相同,若真的融合为一的话,也不知是谁更占上风?即使自己这个青龙转世占据主导,那七宿还是要化作青龙之身,不复存在,念及此,不由有些伤感。 宁枫虽和青龙七宿相识不过数日,更惨遭各位前辈刁难。但心底深知,前辈们绝不是狡诈之徒,更非凶恶之辈,隐隐中已有一丝感情。若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的话,还有些于心不忍。 况且青龙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恐怕当世之间无人能够抵挡。即使是师父重生,仙师前来,也未必能够胜之。既如此,还不如便永远沉睡的好! 想到这里,宁枫暗暗失笑:“自己身为青龙转世,竟想着让青龙永远的封印下去。恐怕这一点,连女娲娘娘也未曾想到。”细细思量,他越发觉得利用龙珠的力量让李玄还魂,乃是一石多鸟之计,心底隐隐欢喜,初时的那些许愧疚慌张早已烟消云散。 念头尽去,宁枫始才发觉自己伤势更重,几乎连手指也难以再动一下,周身除了百会、气海等大穴之外,无一不处于重伤之下,若不是有九鼎护身,怕早已一命呜呜了。连连暗道侥幸。 忽听身后普明笑道:“宁施主甘愿舍弃龙珠,而救治友人的性命。此等行为,果真有药王佛的风范。有你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实乃天下幸矣!” 司马承祯却不屑道:“哼,妇人之仁而已!”说话间,他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假如魂魄离体的是宁枫,那我愿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去救他呢?”心中烦乱,难以理清,当下运起坐忘心法,抛却一切。 角木蛟等怪虽愤怒懊恼,但龙珠入腹,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倒是尾火虎几次想要上前,生生将龙珠从李玄腹内挖出来,但都被大哥、二哥挡住,大怒之下巨尾横扫,将药王洞中的万千灵药击打漫天碎屑,满地狼藉。 宁枫想要出声道歉,但自己的话可能更加激起前辈们的怒火,无奈作罢。 七宿或愤懑,或失落,或迷茫……各怀心思,走出药王洞。心月狐擦肩而过,香风旖旎,突然回头道:“小子,你可真让姐姐惊讶。”见宁枫愕然神情,捂嘴笑道:“放心,姐姐可没有怪你。我看就这么在仙山上,也挺好。”翩然一动,和房日兔消失不见。 唯有氐土貉留下来,查探李玄的伤势和其腹内的龙珠,又拿出丹药给玉蝉、月寒两位服下,对宁枫等人讲了些上古往事。足足过了四五个时辰,众人方才沉沉睡去。 宁枫体内受伤极重,虽有蓬莱仙山上的各种仙草治疗,但一时仍难以运功。只好闭目养神,调气凝息,也睡了过去。 迷糊之间,突听洞外一阵轰隆声,他猛然惊醒,却见角木蛟等怪走了进来,随地扔下些死去的麋鹿、飞鵰等灵兽,尚余一丝温热,显然是刚打的猎物。 箕水豹冷道:“快些吃吧。吃完赶紧滚出蓬莱,不要再回来!” 宁枫心头感激,急忙道:“多谢各位前辈!”七宿冷哼一声,巨大身躯又纵身一跃,消失在丛林中,也不知是去炼蛊,还是采药去了。 他微微一笑,勉强活动一下身体。司马、普明二人早已走过来,将猎物开肠剖腹,洗刷干净,寻了一大鼎炖肉。虽无寻常佐料,但宁枫遍识灵草,寻了一些舒筋活络,补气益血的草药加了进去,也别有一番香味,扑入鼻息。 等待美味时,忽听一直沉睡的玉蝉、月寒两仙子娇哼一声,醒转过来,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宁枫笑道:“两位仙子一定是闻到了肉香味,这才起来的。司马,你手艺不错啊!” 司马承祯面有得意之色,却不言语。 月寒仙子四周看了看,隐约猜到了大概,忽的拉住玉蝉仙子的手,哽咽道:“妹妹,你没事吧?” 白玉蝉摇了摇头,淡淡道:“姐姐,我没事,你放心吧。” 顾月寒面现愧疚之色,道:“妹妹,那日我……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宁枫知晓两女姐妹情深,却被青叶妖道以御心蛊害的几乎自相残杀,此刻两人心中一定都忽有歉疚,便打断道:“仙子,青叶那妖道已经跌入大海,生死不明,就别想那些事情了,赶紧过来吃些东西。” 玉蝉仙子朝宁枫淡淡一笑,便翩然走了过去。月寒仙子看的心底惊奇,忽的莞尔一笑,也坐在白玉婵身旁,不过她二人大多吃些素食,对那些炖肉一概不沾,直让宁枫大呼可惜。 各人皆有负伤,索性在药王洞中住了下来,倒是把青龙七宿挤得无处安歇,颇有些鸠占鹊巢的感觉。七宿整日游荡在丛林中,吓得那些灵兽飞禽四散奔逃,尖鸣不断。 大约十天之后,宁枫便恢复常态,不时的跟随七宿采药炼丹。众人皆暗暗惊奇,若是常人身负如此重伤,没有数月绝难康复,想不到宁枫竟复原快至如斯,令人咋舌。 两仙子喜欢安静,便一直在药王洞深处住下。顾月寒更是整日陪伴在李玄身侧,不离左右。李玄虽气血如常,却始终不见醒来,若不是宁枫能够感应到其体内三魂七魄,还以为当日的方法没有成功呢。 这一日,宁枫、白玉婵、司马、普明在洞外打坐运功,吸纳蓬莱山上的沛然灵力,以期提升修为。却忽听洞内传来一阵娇呼,正是顾月寒的声音。 宁枫等人急忙冲进洞内,正见到李玄坐了起来,口中嗫嗫嚅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宁枫大为欢喜,冲上去道:“李兄,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这些天可把月寒仙子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 顾月寒闻言脸色一红,却捏住李玄的手腕,把脉查探。 李玄扭头看了看,目光空洞茫然,又扫视一周,喃喃道:“我是谁?” 第301章 泰山(1) 一丝光芒从药王洞外射将进来,又被蜿蜒拂动的树须打碎,映在木壁之上,显得光怪陆离。李玄却皱着眉头,苦苦思忖了半晌,脑中却始终和洞外黑暗的丛林一般,混沌一片。 宁枫心底陡沉,听说三魂七魄中有一魄负责记忆,不会是在还魂的时候伤及到魂魄根本了吧?当下运灵探去,但感应良久,却查不出任何端倪。 顾月寒娇容失色,煞白一片,一时不顾众人的目光,紧紧握住李玄的手,道:“李师兄,你是望月神宗玉门门主的弟子,也是当朝李氏宗族的人,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宁枫一奇:“原来李兄竟然是李氏皇族的人?”讶异一闪而逝,他本不在意什么皇族贵侯,李玄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打紧,此刻唯一紧要之事,便是查出李玄失忆的缘由,为其治疗。 李玄又沉吟片刻,忽的抱住脑袋,呼叫出声。丹田的位置更是陡然爆发出一道极为刺目的碧光,绚烂多姿,将整个树洞都映得如同碧玉翡翠雕琢的一般。 顾月寒赶紧渡灵而入,为其疗伤,却觉一股大力汹涌袭来,她猝不及防,身形陡震,幸而有司马站立一旁,扶住其身,才不致跌倒在地。 宁枫知道是龙珠的力量爆发,也不担心,只是问道:“李兄,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你可还能认得出我们?” 李玄闻声,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众人。此地与其熟悉的不过两位仙子和宁枫,至于司马、普明,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他一一仔细辨别,眼中却无一丝亲切之感,待看到白玉婵的绝色娇容时,突然目光一亮,甩开顾月寒的手。 “我……好像认识这位姑娘!” 顾月寒闻言娇躯一震,心底蓦地生出一丝说不清的刺痛,仿佛有什么在最柔软之处狠狠的扎了一刀似的。不过又很快回过神来,欢喜道:“妹妹,他还认识你!” 白玉婵嗯了一声,淡淡道:“李师兄。”李玄闻言露出一丝笑容,潇洒自若,浑不像大病初愈之人。 宁枫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暗暗叹了口气,思忖:“李兄果然还是喜欢玉蝉仙子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能忘怀。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了月寒仙子的一番柔情了!” 他不由想起不知在何地的宫雨儿,心头又是甜蜜,又是焦急,恨不能立马插上翅膀,回到中原找寻。隐约之间,仿佛又看到一个身着五色彩衫的女子,宁枫内心咯噔一下,不敢再想。 正胡思乱想时,忽见氐土貉走了进来,他急忙将事情相告。 氐土貉沉吟片刻,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定然是这小子承受不住龙珠的力量,所以三魂七魄和神识略略受损,这才失去了记忆。不过假以时日,都会慢慢恢复的,并无大碍。” 众人闻言,才放下心来。 唯有顾月寒娇喘不定,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只是目光仍紧紧盯着李玄,不曾离开半分。 宁枫心下了然,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恐怕冷言相对,不理不睬都不是最坏的状况。完完全全将你忘却,从此和你的世界完全隔离,才是最可怕的结果。 顾月寒突然问道:“前辈,那他恢复记忆,需要多久呢?” 氐土貉淡淡道:“少则一年,多则十年,要视情况而定。” 众人闻言大惊,十年?岂不是说李玄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顾月寒惊愕异常,露出几分伤心之色,又听氐土貉道:“不过,若能将其带回熟悉的地方,或许能够让其早些恢复。” 顾月寒闻言,妙眸之中闪过飞扬神采,想要说什么,却又在犹豫。 宁枫自然明白其心中所想。细细算来,从离开昆仑山一直到今日,已经过去大半年,也不知如今中原是什么模样?而李玄和两位仙子更是望月神宗的红人,身居高位,定然有许多人在寻找。 这几日一直和东瀛人争斗不休,似乎将那对宫雨儿的思念置于一边。此刻重又想起,方才明白那道俏丽身影已如心头上的一道烙印,永远也抹之不去。唯有将她找回,才能填补内心巨大的空荡虚无感觉。 又想:“既然七宿前辈认为我是青龙转世,当不会阻止我离开吧?” 话还未问出口,氐土貉已然笑道:“小子,今日你们便离开蓬莱吧!” 宁枫闻声一惊,旋即喜道:“前辈……” 氐土貉身形一动,走到一巨大青铜鼎的挂耳处,不停搅动着其中炼制的药汤,淡淡道:“小子,要走现在便走,莫要耽搁了!“ 众人见其态度陡然变得冷淡,都是暗暗奇怪。 宁枫却不由生出一丝不舍之意,道:“前辈,还是等其他前辈回来,在下道个别再离开吧。” 氐土貉冷道:“不用了……”似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善,又缓道:“你不用担心,其实自你将龙珠交出的那一刹那,大哥他们就打定让你们离开了。我们青龙七宿在这仙山中活了几千年,本来一直等待解印的那一天。但真的等到了,却又觉得索然无味。时间流转,沧海桑田,外面的世界一定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我们还不如留在这里采采药,炼炼丹!” 宁枫闻之,内心涌出几分黯然悲切。此时此刻,他也隐隐中接受了自己青龙转世的身份,不由对七宿大起亲切之感,若真要离开,确有一丝不舍。 但见氐土貉只顾炼药,不再搭理自己。而其余六宿已有一整天不知所踪,似乎在躲着自己。他心中顿时了然,眼眶湿热,拱手拜道:“前辈,那在下便不叨扰了,他日若有机会,再来拜见!” 话虽如此,但蓬莱仙山自古缥缈无踪,一旦离开再想寻找的话谈何容易? 当下司马承帧、普明、月寒仙子、玉蝉仙子一齐向氐土貉躬身告别,走出药王洞。李玄不知前因后果,脑中茫然,但见玉蝉仙子走出,也尾身跟上。 一出树洞,但见一道白光沿着扶桑树根向下,又在四周生出无数启明草,光芒闪烁,将整个丛林照的亮如白昼。宁枫凌空扫视,心底惊奇,他原本还奇怪此地是蓬莱山腹,应当常年不见阳光才是,为何会有正常的日月更替呢? 此刻细细查探,原来扶桑木竟然能够通过木灵,将外界的阳光导入,储藏在启明花之中。这般,七宿便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丛林中的花木生长,以达培养灵药的目的。 众人啧啧称奇,一边欣赏奇妙惊色,一边御风腾空,向上飞去。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山顶之处。此刻八卦离火阵已经被解除,一路之上毫无阻碍,宁枫等人凭虚御风,身处缥缈云雾之中,不时有阳光折射照耀,生出灿烂云霄,将众人衬托的如同仙人。 正欲朝西方中原飞去,宁枫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俯冲直下。司马等人一奇,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也跟了上去。方一靠近蓬莱山顶,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透过重重绿叶,众人心下凛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山顶处正密密麻麻的乱布有无数童女、少女的尸体,个个神色苍白,毫无血色。其中百名童女的脸上更生出纵横沟壑,宛若垂垂老人。 宁枫心中激愤,颇为痛苦,他本来答应那名东瀛少女要救下众女,可后来还是没能做到。白玉婵、顾月寒两女花容失色,不忍再看。便连司马这等桀骜心冷之人,也不由暗暗悲切。 普明和尚合十念佛,超度亡魂。 宁枫心下祷告:“你们死于仙山之上,只盼下一世能借些灵气,生在诗书礼仪之乡,免受这等灾厄!”又道:“各位,我们还是将这些女子找地方掩埋了吧,不然若暴露于此,恐怕不多日便被野兽飞禽吞食。” 众人齐声应喝。当下在林间寻了一处空旷之地,掘出方圆百米的洞穴,将这些尸体整齐放入。正忙时,忽听林间深处传来阵阵嘤嘤的哭泣之声,此起彼伏,交杂在一起,令人闻之动容。 司马承祯一奇,道:“什么声音?难道是这些女子还魂了?” 宁枫却觉其中一道声音颇为熟悉,当下循声寻找,越过一处山峦,发现一深幽的山洞。众人乃当世高手,也不惧怕,便直接进入,走过大约三十米,竟在洞穴尽头看到有数十名少女低头哭泣,更有十几名还不会说话的女童,咿呀乱叫。 众人又惊又喜,原来那九百九十九童女竟还有幸存者。宁枫心中一动,扫视过去,果然见中央一少女年岁最大,怀中正卧着几名童女,双目红肿,看见来人,惊乱慌张,隐隐却又有几分不屈之相。赫然正是东瀛少女松芝。 宁枫急忙将其扶起,以生涩的东瀛语道:”姑娘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松芝看了片刻,方才认出他就是那日在山下撞见,后来又和国师相斗的少年。 原以为他已经死在蓬莱山中,想不到竟然安然无恙。松芝隐隐猜到国师已被击败,惊喜交集,不由流下泪来。 众人安抚片刻,便带着她们一同走出山去。各位少女、童女初时还十分害怕,但见宁枫等人俊秀潇洒,白玉婵、顾月寒两女又姿容绝色,显然不是坏人,当下在松芝的带领下尾随其后。 沿着山中幽径蜿蜒而下,一路上所见尽是奇秀风光,奇花异草,连织成锦,端的如同天上仙境。一时众人都有心旷神怡之感,恨不能放下一切,留在这里遍览风光。 但怎奈各人心中都有挂念,一路无语。走过小半个时辰,来到蓬莱山脚之下,碧绿峰顶已掩藏在重重云雾之中,看不分明,更像是海上的蜃楼幻象。 宁枫正流连之时,忽听司马承祯惊道:“糟了,蓬莱岛外的黑色冥海已经恢复了,飞鸟难过,我们可如何回去?” 第302章 泰山(2) 众人闻言始才想起来,蓬莱岛周围的千里冥海,传说飞鸟不过,船舰难行,正因如此千万年来才没有人能够登上仙山,采到那不死神药。 宁枫心底陡沉,难道要因为这区区冥海,便要困在这里了?想到下落不明的宫雨儿,更加归心似箭,即使是仙境,也要一刻不想停留。 正苦苦思索时,忽听神后传来一阵轰隆雷鸣,紧接着又有无数飞鸟惊起,尖鸣不已。众人讶异回头,却见一个巨大的金色飞龙横在半空,金光闪烁,刺目非常,正是七宿的老二亢金龙。 那些东瀛童女少女从未见过这等怪兽,直吓得哇哇大叫,哭声四起。宁枫大喜:“前辈,你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吗?” 亢金龙冷哼一声,道:“小子别自作多情了,大哥知道你们无法跨过冥海,所以派我来帮你们一把!” 司马承祯皱眉道:“前辈有何妙法?” 亢金龙淡淡道:“冥海陷的了万物,但蓬莱仙上却有一物,能够跨越之!” 众人惊疑不定,一时想不出来。白玉婵却妙眸一闪,脱口道:“扶桑木!” 亢金龙笑道:“正是!也不用你们再回山伐木了,老子给你们带来了一截,你们做成木船即可!”说罢巨尾一扫,蓦地从空中出现一个长达近十丈的巨木,碧光环绕,灵力逼人,正是从付桑木上截下来的。 普明和尚拜道:“多谢前辈!”众人连声道谢。 甩下扶桑木,亢金龙便振翅一拍,御风回山。宁枫心中微有不舍,但归心似箭,便叫司马、普明等人一起挥其灵剑斫开木心,劈成船形。李玄虽记忆全失,但感应到腰间的龙渊剑,也加入其中。 付桑神木虽坚硬无比,但怎敌得过这些道门法宝?不多时,一艘巨大的木船便已成型,浑然一体,坚固异常,当能扛得住海上风暴。 宁枫、司马奋力推着木船,下了冥海。众女在山上刺激颇大,此刻见到黑色的海洋,恍惚间仿佛来到了地狱,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多看。不时遇到狂风浪涛,更是面色苍白,紧紧抱作一团。 宁枫等人虽心底惊奇,却毫无惧色,轮流催动灵力,加速航行。待出了冥海,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碧海微风,波光袅袅,便如一块硕大的碧玉,横在天际尽头。 询问之下,知晓松芝等女的家乡所在。宁枫便提议先将她们送回东瀛,司马、普明等人心中同情,欣然同意。唯有顾月寒急着带李玄回到神都,请赤天国师和青玉女诊治,但见众女可怜模样,也只好答应。 如此远洋行驶,花了足足十天的时间方才到了东瀛,将各女分别送回后,又转向朝西,向中原的方向航去。又过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才看到陆地。 众人虽修为甚高,但整日在海上随波颠簸,只能吃些海鱼,早已不耐。一见到登陆之地,都大为欣喜,也不管此地是哪里,便驱船上岸。 方一着陆,顾月寒便要带李玄回京,众人知其心意,也不多加挽留。白玉婵不发一言,只是看了宁枫一眼,便与两人一道,召出飞行灵兽,朝洛阳的方向赶去。 宁枫失神片刻,便遥目四望,但见周围尽是连绵高山,葳蕤碧绿,云雾缭绕,与蓬莱山一比,少了几分灵气,却多了一丝巍峨雄阔,也当是一道门洞天无疑。 此刻只剩下宁枫、司马承帧、普明三人,他们虽来自道佛两派,但经过仙山一行,都已惺惺相惜,引为至交。普明为出家和尚,却豪爽大气,颇有些绿林好汉的风度。 宁枫笑道:“两位,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普明淡淡笑道:“贫僧此地是奉师命前往的,这一行便是数月之久,应该回山复命了!” 司马承祯闻言,顿生不舍,又道:“大和尚,你在天台山修行,一定很少下山来。我看此地风景秀丽,更加恢弘大气,不如跟我们一起上山游玩一番。待回去之后,跟智顗大师撒个小谎好了!” 宁枫心中失笑:“出家人怎能随便打诳语?” 不想普明哈哈笑道:“司马兄此言甚妙,只可惜贫僧脑袋不太灵光,只怕骗不过我师父,到时候又要面壁思过了!” 司马承帧摆摆手,突然说道:“先让我看看此地是何处?” 宁枫道:“不如到前面寻个客栈问一下。”司马摇头道:“不用!”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宁枫一见还以为是地图,不想展开之后,光芒大作,图画之上地势各异,山川、河流一应俱全,甚至隐隐可听见水流滔滔之声。 最为奇妙的是,小小画卷之上,每隔几寸,就变化出诸多地貌,茫茫森林、起伏山峦、广袤的沙漠……甚至银*、繁华城镇,都在画上完全呈现出来,或雄壮苍凉,或风雅秀丽,或瑰丽俏奇,让人目不暇接,为之神夺。 普明见之目瞪口呆,不由问道:“司马兄,这是什么宝物?端的神奇!” 司马承祯得意道:“此乃游仙山的法宝,名为河洛灵图,又称天宫地府图。画上集聚了天上地下三界的景象,而且栩栩如生,几乎一致。我们对照周围景象,便能知道这是哪里了?” 宁枫欢喜不胜,心中突然一动,思忖:“那用这河洛灵图,岂不是也能够找到中原的各大龙脉纵横走向,如此定然能够找到雨儿妹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司马承祯凝视灵图,仔细查找,宁枫和普明和尚也凑上前来。三人目力惊人,不过片刻已在中原东方寻到一处和此地山色极为相像的地方,宁枫正想这是何地时,司马却突然脸色大变,合上灵图。 普明诧异问道:“司马兄,不过是五岳剑宗的所在,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司马承祯吞吞吐吐,没有应答。宁枫却转瞬回过神来,五岳剑宗?岂不就是任真子前辈所在的山门,他的女弟子公孙玲珑姿容英秀,不弱须眉,在昆仑山上一见,至今他依然记得。 不由暗暗失笑:“想不到司马天不怕地不怕,竟怕一个小小女子?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宁枫原本还想上山拜见任真子和王灵妃两位前辈,但一想太清门和五岳剑宗之间稍有嫌隙,况且他当初在太原时便和剑宗门下弟子桃花仙子、长眉真人略有过节,此时若贸然拜访,恐怕多生事端,当下作罢。 普明也道:“贫僧乃佛派弟子,若与剑宗之人碰面,略有不妥,贫僧还是先回山门罢。” 三人议罢,便准备绕过泰山,向南行进。正起身时,忽听百丈之外传来一阵飞鹤翔鸣,遥遥相望,竟是几名身穿道门的修灵之人,依其袖间铭文判断,当是五岳剑宗的弟子。 普明一见,立马道:“阿弥陀佛,师父曾经嘱咐过,不能和道门弟子接触。贫僧还是先躲避一下吧,他日有机会,再和宁兄、司马兄相叙!”说罢金光一闪,御风没入山峦之间。 宁枫忙到:“大师,等等……”但普明也不知使了什么飞行术,速度奇快,转眼已不见踪影。愣神间,那些剑宗弟子已经发现宁枫二人,在空中盘旋片刻,竟俯冲直下。 离的近时,宁枫才看清来人有三男二女,面色儒雅俊秀,颇有文人之气,但腰间的锋芒灵剑仍可说明主人修为不俗。领头一男子见宁枫二人似乎不是五岳弟子,咦的一声,抱拳道:“见过道友,不知两位是哪门哪派人士?” 司马承祯冷哼一声,却不回答。 宁枫见对方隐隐露出不悦之色,急忙也回礼笑道:“道友莫怪,我和师弟两人乃是无名散仙,最近闲极,游历名山大川,偶然路过此地,但见宝山风光奇秀,不由驻足瞻仰,若有叨扰的话,还勿见怪!” 其中一美丽女弟子切了一声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此乃五岳剑宗的祖庭所在,东岳泰山是也!若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宁枫微一皱眉,正欲回答。那领头男子微笑一声,道:“道友,我师妹年幼,言语间有冲撞处,请见谅。只是我五岳剑宗内近日确有要事,不方便招待外人。” 宁枫闻言心中暗奇:“又有什么事情发生?”自魔教出世以来,宁枫便有些草木皆兵,此刻内心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道友可否告知是何事情吗?” 领头男子为难道:“这……” 其话未说完,身侧另一年轻弟子抢着道:“师兄,这有什么不好说?正好让这两小道帮剑宗传个话,让天下知道我们师祖洪元真仙已经出关了。从今往后,五岳剑宗再不会屈居于太清门和望月神宗之下了!” 领头男女呵斥道:“休得胡言!”又对宁枫抱拳道:“道友若无事的话,便请下山吧。” 宁枫心中却思绪纷飞,略略惊诧。洪元真仙在道门中辈分极高,据说和师父的师父升玄真人曾是朋友,其德高望重,当今道门莫不敬仰。只可惜他在师父当上玄门神帝之后,便闭关修行,算至今已有近七十年了。 以至于江湖上一直有传言,洪元真仙早就因走火入魔而死,但五岳剑宗欲靠其威望,领袖道门,便一直隐而不发。想不到今日却突然出关,若传将出去,道佛两派必然又有所震动! 宁枫思虑片刻,又见几名剑宗弟子露出不耐神色,便笑道:“在下和师弟这便离去。”说罢御风而起,朝南飞行。 剑宗弟子见状也不再停留,纷纷召出仙鹤,昂首嘶鸣,飞向泰山山顶的道观。 待其离开,司马承祯不悦道:“宁枫,你为何说我是你的师弟,我自小便入了游仙山,你加入玄宗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按理说我才是师兄!” 宁枫想不到他在纠结这个,不由失笑道:“我自幼童就已经跟在师父身后,怎么才只有四五年?” 司马不屑道:“你那不过是学习医术而已,怎能说是入了道门?” 两人正如孩童一般争执时,忽听后方传来数声惨叫,急忙回头。竟见那几名剑宗弟子从仙鹤背上跌落下去,凌空射出几道殷红的鲜血,甚为醒目。 宁枫大吃一惊,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泰山脚下偷袭剑宗弟子?不过其出手无声无息,竟连自己也未发觉,修为之高,令人咋舌! 正搜寻偷袭之人时,一旁的司马承祯已变色惊叫道:“师父!” 第303章 泰山(3) 那几只白羽仙鹤仿佛被笼罩在无形气势之下,竟连逃跑也不开,只能在原地扑棱翅膀,簌簌颤抖。宁枫扫视一周,却未见着人影,突见下方树林中绿梢拂动,激起层层浪花起伏。 低头细看,竟是那领头的男弟子在树梢间惊慌逃跑,飞不过十丈,又有一道无形气剑陡然穿空激射,尖锐的迸爆声震的宁枫双耳嗡鸣,一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那名剑宗弟子身形一滞后,全身僵硬,但去势反而加快,片刻间已到了泰山半山腰处,渐渐消失在远方。 一会儿,宁枫的听力方才恢复,心头惊骇莫名,难以言喻。他精通岐黄之术,对人体穴位知之甚详,分明看到刚才那道气剑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剑宗弟子的上半身经络,丹田的灵力如洪水般倾泻向下,所以才脚力陡增,去势如电。 究竟是谁,能够这般举重若轻,出手妙到巅峰毫,一丝不差!放眼当今天下,能够做到此点,绝对不超十人。但其中和五岳剑宗有仇的,宁枫苦思冥想,也猜不到是何人? 正欲转头询问司马承祯,却见其神色古怪,敬畏之中另有一丝得意,正要发问,已听得万丈高空中传来一道沉声:“留下这小道前去报信!”停顿片刻,又道:“司马,你离开为师这几日,怎么变得如此畏缩,竟被几名废物欺辱,当真令为师失望!” 其声音遥遥传来,初时若来自天边,却又似响彻耳畔。一息之后,只见得空中云层滚滚,白浪滔天,一股无俦劲风自上而下,在泰山的丛林中激起雄浑气浪,整个山崖都似鼓舞起一个巨大的碧绿光罩,到处是隆隆回鸣,震响百里。 宁枫惊骇失色,跌坐在那惊涛骇浪般的波动之中,胸膛窒息,脑中嗡嗡,一个名字在口中徘徊,片刻后才失声叫道:“天地仙师!” 司马承祯勉强稳住身形,遥遥参拜,不敢抬头,恭敬道:“弟子多谢师尊教诲!” 漫漫天际,朵朵白云飘荡,不见半个人影。宁枫知晓仙师尚在数里之外,但其沛然狂猛的气势已经笼罩整个山崖丛林,他勉力运气,方才不受影响,心底却震动、慌乱、惧怕……百感交集,一时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便在这愣神的片刻,已有一人影疾速飞来,转瞬停留在眼前,凌空御风,如履平地,其一袭淡青色的道服,白眉黑发,阴阳互生,周身强大的气息向外溢散,方圆百丈之内飞鸟惊逃,百兽轰散,便连宁枫也不由心思惊惧,除了天地仙师,还有何人? 仙师瞧了一眼宁枫,微微讶异,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没有死,当真是命大。怪不得我这乖徒儿变成这样,原来竟是和你在一起的缘故!” 宁枫本来还将他当做前辈,心底恭敬,但听其一出现,便口出不逊,忍不住还口道:“我瞧司马这几日变得温和有礼,比之数月前不知强了多少倍!” 仙师闻言大怒:“我游仙山之人,岂能对你这些凡人谦恭,当真放肆!”说罢挥手一掌,气浪若排山倒海,迎面拍来。 宁枫连灵力都未来得及运起,便巨力加身,喉中腥甜涌起,天旋地转,正要跌落下山时,突有一人影挡在自己的前方,急道:“师父,还请放过宁枫!” 仙师见弟子竟敢违逆自己,更是怒道:“大胆!”掌心凝聚,当头又朝司马承祯拍来。 司马不躲不避,闭目待死。却觉头顶气浪生生停住,微风拂面,气平浪静。 却闻仙师笑道:“好,好!我游仙山之后就当有这般气势,万剑加身也丝毫无惧,什么师尊、师祖的,统统都是狗屁!司马,你没有让为师失望!” 宁枫惊魂甫定,暗暗失色:“人都言天地仙师时而平静,时而癫狂,常人不可度之,果然不假!” 司马承祯淡淡道:“师父,你一直在观中修行,从不下山。今日为何来到五岳剑宗的山门外,难道是知晓弟子今日回到中原,有事吩咐吗?” 仙师道:“为师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未卜先知?此次前来泰山,乃是为了见一见洪元真仙,他闭关七十年,也不知是何模样了?” 宁枫听得一惊,五岳剑宗当年互相争斗,实力大损,洪元真仙虽力压众仙,登上掌门之位,但派中实力已和太清门相差甚远。他不甘落于人后,便闭关修行,以期出关之日击败师父妙应仙,夺得玄门神帝之位,不想这一闭关,便是七十年转瞬即逝! 而江湖上风云起伏,已非当年景象。仙师此来是为了见洪元真仙,难道他已经大成出关了? 司马承祯也有相同疑惑,便问了出来。 仙师冷笑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吗?江湖上已有传闻,洪元真仙将在三日后出关,他定然是算出妙应仙那老家伙不在了,想要出来争神帝的位子!” 宁枫心头惊异莫名,却又隐隐欢喜。洪元真仙当年虽和师父曾有争斗,但他乃道门前辈,此番出关,必能大大打压魔教残余的势力。突的胸中咯噔一下,感受到仙师的浓烈杀意,又担忧思忖:“自从师父化羽之后,仙师在天下间已无对手。此次洪元前辈出关,以他好斗的脾性,定然又是一场大战。胜负的结果倒是无关紧要,只是万一两人有个长短,魔教的那些妖人岂不是又有可乘之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及此,不由又想起魔教之中,妖后和赤炎殿主虽然身死,青木妖道被打落入海,即使不死也要受重伤。但背后还有白展元、玄飞泽逃脱,更有黄土殿主一直藏在黑暗之中,不得不防。 正不知该如何劝解仙师时,司马承祯却突然支吾道:“师父,我们还是先回游仙山吧,弟子此次去了蓬莱,正有一些事情要禀告您呢!” 仙师咦的一声,旋即怒道:“废物,你是不是怕泰山上的那个小丫头,不敢上山?” 宁枫奇道:“小丫头?”瞬间恍然失笑:“是任真子前辈的弟子公孙玲珑!” 司马闻言,竟罕见的有些慌张,佯作不屑道:“弟子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姑娘?” 仙师微笑道:“那就好,司马你虽为师一同上山,那你知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司马还欲再说什么,但终究不敢违逆师父的命令,只好顺从。 宁枫心中焦急,但也知自己的劝说毫无用处,反而会激怒仙师。脑中灵光一动,想到:“对了,洪元真仙既然三日后方才出关,那我可以先去昆仑山,一来可以禀明蓬莱之事,二来可以请师兄他下山。到时候即使仙师一意孤行,也可以联合师兄和真仙二人之力,将他制服,免得道门内部相残,便宜了魔教!” 想罢更觉此计可行,也来不及和司马细说,便拱手笑道:“仙师,司马,既然你们要上山,我便不随行了,他日有缘再会!”说罢脚下一动,便御风向西而去。 方飞不过百丈,便听身后一声音冷道:“小子,想去昆仑山报信吗?”还未及反应,便觉自己身陷入一无形涡旋之中,体内气息紊乱,经络剧痛,竟调不出一丝灵力。 心中又惊又怒:“仙师前辈?” 身体猛地当空回旋,朝后跌去,正落在仙师脚下。 仙师目光俯视,冷道:“小子,随我们一同上山,让你看看是我和你师父,究竟谁更胜一筹?” 宁枫浑身通极,冷汗直流,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却猛地惊道:“师父生前曾和他比试过数场,每一次仙师都落于下风。今天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修为大涨,又练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绝技吗?”心头更是担忧。 无奈仙师实力太高,以宁枫、司马二人的修为,无一丝反抗之力。唯有跟在他老人家身后,凌空御风,朝泰山之顶飞去。 遥遥相望,山势层峦重叠,厚重巍峨,更有无数苍松巨石隐没其中,在云烟浓雾的缭绕流动之中不时显现,仿佛有无数仙人踏在云端,又似有万千灵兽腾雾奔走。 凤凰翔鸣,白猿轻啼。又飞过千丈,已可见到泰山峰顶——玉皇顶。此处一直被历代帝王视为直通帝座的神山,先后曾有秦皇、汉武、光武等帝王在此封禅祭祀,地位尊崇,且其更为道家第二大洞天,仅次于游仙山之下。 五岳剑派合并之后,便在泰山之顶建立蓬玄宫,和昆仑山的玉虚宫一东一西,遥遥相对,为道门修灵人士梦寐以求的修炼之所。 以仙师之能,御风万丈,只是咫尺之间。但此刻靠近蓬玄宫,三人的速度反倒慢了下来。宁枫一喜,只道他是改变了主意,正要说话,却听仙师道:“司马,宁小子,你们瞧那西南方向?” 宁枫二人循声看去,只见远方灵禽百只,连成一片,背上皆站有身着道服的年轻人,个个器宇轩昂,剑眉星目,气息不凡,显然是修为不俗的道家子弟。 便在这观望之际,天边又有数百人影御风而过,直直朝泰山峰顶俯冲而去,万千法宝携在腰间,灵光纵横,直射云霄,将整座泰山映衬的有如神宫仙境。 第304章 泰山(4) 宁枫心头钦羡之余,却也暗暗惊讶:“怎么同时有这么多修灵人士前来蓬玄宫,难道都是如仙师一样,是因为洪元真仙出关才来的吗?” 素闻五岳剑派弟子众多,遍布天下。有他们前来,即使仙师发难,也可以抵挡一阵了,念及此,心下稍安。 忽听仙师道:“哼,司马你看看,堂堂东岳泰山,门下弟子万千,却抵不过我游仙山一根毫毛。所以修仙炼道,在质而不在量,你可切记。” 游仙山被尊为道家第一洞天,自来只有一师一徒,但历经千年风雨浩劫,却能香火不断,也实乃一大奇迹。 司马承祯闻言面有傲色,点头称是。 宁枫无法反驳,又觉仙师说话间,有意无意的似乎瞥向自己,心中恍然,暗暗叫苦:“看来前辈这话明是讥讽五岳,实则指向昆仑太清门。算了,口舌之争耳,我还是忍耐才好。” 如此一波接着一波,随意估量,竟有近乎千人汇集蓬玄宫,想来洪元真仙出关之事,已有宫内通知天下的五岳弟子,如此惊天盛世,竟比昆仑山上的论道之会丝毫不让。 见到这般情形,本来还不愿上山的司马承祯也生出好胜之心,道:“师父,待见到洪元真仙,还望您老人家手下留情,给五岳剑派留些颜面!” 仙师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又突然笑道:“司马,你是担心为师出手太重,那小丫头怨恨于你吗?” 司马心思被师父看穿,又见宁枫古怪神情,不由尴尬的笑了笑。 宁枫暗中却悄悄咋舌,这一对师徒俩心比天高,视天下英雄为无物,当真是一脉相承,身具第一洞天的无上气度。但转而一想,洪元真仙闭关数十年,修为恐怕难以估量,若真的如司马预料的那样还好。一旦两人修为相当,斗的难解难分,恐怕难以收场。 待那数百名五岳弟子御风飞行,降落在东岳之顶,进入蓬玄宫之后。仙师方才缓缓飞出,俯视整个层叠山脉,眉头紧锁,片刻后才缓缓舒展,微微一笑,便闪电般朝东北方的一座小山飞去。 宁枫二人一个愣神,便被摔在数里之外,急忙御风跟上。司马摸不清师父的想法,疑惑问道:“师父,为何不直接去蓬玄宫?” 仙师却仍四下眺望,半晌才突然反问:“司马,依你看,洪元真仙会在什么地方闭关?” 司马承祯愕然片刻,摇了摇头,泰山号称东岳,乃是传说中接近蓬莱仙山的地方。除了主峰玉皇顶之外,方圆百里内大大小小的山峰数不胜数,他只有幼时来过几次,哪里知道其中详细? 宁枫于一旁却思绪飞旋,想的另外一回事情。既然洪元仙还有三日才出关,那仙师为何不去蓬玄宫等候,反而直接到闭关之所呢?想了片刻,微笑恍然,定然是仙师不愿挑起两派争斗,这才准备暗中与洪元仙一较高下,无论输赢,都可以悄然退去,不起波澜。 看来仙师虽心高气傲,但也绝非不明事理之人。当今天下暗流涌动,若是道门之中也不团结,又岂能与佛、魔等派抗衡? 思虑间,忽听仙师又道:“宁小子,你是妙应仙的徒弟,一定知道奇门遁甲术,你来说说看?” 宁枫万没料到仙师会问自己,思虑片刻,才试着说道:“听说洪元真仙擅长金属灵力,一定会选择泰山西侧的山峰,这样才能够感应天地金灵,提升修为!” 司马承祯闻言一动,道:“师父,我记得曾经和公孙玲珑在山间比斗,到过西北方大约三十里的山峰,名叫云雷山,山上灵力馥郁,是一不可多得的修炼之地,或许洪元真仙便在那里。” 说罢正欲前行,仙师却冷哼一声,道:“司马,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西北方在八卦中属乾金,乃天之位。五岳剑宗都是一些迂腐之辈,洪元真仙虽为派中长者,但他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成玄英,怎么会占得此位?” 宁枫闻言,只觉大有道理,不由对仙师更是崇敬佩服。殊不知王纬玄和妙应仙争斗百年,除了不服之外也惺惺相惜,他搜寻道家典籍,在上古的一些记载中提炼出不少关于道家三式的法诀。若轮三式的修为,恐怕连天罡仙与其相比,也略有不及。 仙师又道:“况且洪元仙那老匹夫闭关是为了修炼,为防别人打扰,一定寻了一处隐蔽之地。” 宁枫回忆奇门遁甲的口诀,暗暗计算查探,只觉正西方有一座山峰虽矮小,但卓尔不群,藏在群峰之中却又有刺天之势,隐隐有风雷集聚其上,他大喜,脱口道:“一定是那一座!” 仙师闻言循声看去,深以为然。突又想到自己的徒儿竟然输给了这小子,心中又隐隐不忿,冷哼一声,气势又勃然爆发,将宁枫二人压的抬不起头来,闪电急掠,片刻已飞过十里之遥。 司马承祯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发火,与宁枫对视苦笑,紧紧跟了上去。 待靠近时,三人却同时惊讶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山藏在重重山木之后,原本看不分明,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山峰中乱石遍布,溪流截断,浊水污流蜿蜒纵横,整座山仿佛是被陨石砸过,一片狼藉,怎么会是洪元仙闭关之地? 仙师目色讶异,显然也是始料未及。目光闪烁,眉头皱起,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之事,片刻才冷笑道:“宁小子,你的奇门遁甲术不过如此,竟发现了这么个地方!” 宁枫苦笑一声,也想不明白,此山明明就是方圆百里之中金灵最为充沛之所,绝不会错,为何会这样?而且有什么力量,竟能将一座山峰轰成这般景象,难道真的是陨石? 司马承祯探查片刻,却道:“师父,此山虽已经被毁,灵力逸散,但仍可看出以前天地之气汇聚的景象,看来真的发生的什么意外才是?” 仙师也不回声,面色凝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驻足查探,只见此地巨石遍布,树木拦腰斩断,倒地一片。其中有大如山岳的数十丈高巨石,斜指插天,又有沙尘齑粉,沉在浑浊的溪底。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乱石似乎有两种材质,颜色不一,仿佛是生生将两座高山撞击在一起的结果,实在令人诧异! 正思虑间,忽听得数里之外传来仙鹤的鸣叫,隐隐有人急切交谈之声。宁枫心头一凛,是五岳剑派的人来了。自己和仙师、司马闯入泰山之境,本就有些冒犯,若此地真的是洪元闭关之地,那可就更说不清了。 司马承祯淡淡道:“师父,是五岳剑派的人!” 宁枫也急道:“仙师,司马,我们还是找地方避让一下,若是生出误会就不好了!” 仙师冷哼一声,道:“有何误会?正好抓住这些人,问问究竟是不是这里?”背手在后,冷冷遥望。 不多时,有大约十名道人骑乘仙鹤而来,缓缓降落。这些道人刚一落地,便见到宁枫三人昂首在此,又看满地乱石,似是刚经历过天灾一般,纷纷怒声大叫:“你们是何人?” 仙师尚未回答,宁枫却先啊的一声,原来那领头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在太原城相助李承恩叛乱的剑派弟子,白眉道人,想不到数年未见,竟然在此地碰到。 白眉真人却一时未认出宁枫,更没有认出甚少出入江湖的仙师和司马承祯,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五岳剑派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吗?” 仙师置若罔闻,淡淡道:“带我去蓬玄宫找成玄英,便饶你们一命!” 成玄英乃是当今五岳剑派掌门,西华仙人的名讳,他乃是洪元真仙的徒弟,也列在神州九仙之列,排在第八位。不过他性子阴冷,又极为护短,所以在江湖中毁誉参半,近年来甚至不及其徒儿东升仙人任真子。 这些道人听到眼前老头竟然敢直呼掌门名讳,纷纷大怒叫骂,白眉道人更是怒道:“好大的胆子,敢侮辱五岳剑宗,贫道要给你们个教训!”说罢白色拂尘从袖中激射而出,朝仙师飞卷而来。 宁枫脱口道:“不要……” 但为时已晚,白眉真人的修为虽比三年前高上不少,已进入地之道大乘境界,但怎会是天地仙师王纬玄的对手?只见仙师站立原地,避也避让,只是冷哼一声,随意挥出一掌,那些道人便如被狂风卷溺,陡然高高掀起十丈,惨叫连连,震飞在山脚之下。 白眉真人首当其冲,胸中气血狂涌,口中喷洒,连拂尘上也沾满殷红,内心惊骇恐惧,断断续续道:“你……你是……” 倒地斜视,看到宁枫走过来,又是一惊道:“是你,宁枫……” 仙师哈哈一笑,长袖挥舞,气浪滚滚,陡然将白眉真人凌空抓起,扼住其喉咙道:“老夫来自游仙山,你若带路去蓬玄宫找到五岳掌门,我便饶过你不敬之罪!” 第305章 泰山(5) 五岳弟子闻言,无不惊讶骇然,均想:“原来是天地仙师!”个个脸色煞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这个江湖上传言喜怒无常的第一洞天之主对自己出手,有两名弟子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连连朝后退去。 王纬玄孤高桀骜,威名布阵四海,就连当年的妙应仙都对他礼让三分。大约百年前,他更是曾经到过泰山,邀战洪元真仙,那时两人大战了七天七夜,一直从泰山之巅斗到了东海上,引来狂猛海啸山崩,多少森林、村庄被毁,直到妙应仙出手干预,方才作罢。 是以五岳剑派的人对其心中的忌惮程度,估计还是魔教之上。 白眉真人身后重伤,*不止,不过他也知晓仙师刚才那一招不过用了两成的灵力,若不然只此一击,便能将其拍的魂飞魄散了。 他因资质原因,不能修习派中高深道法,所以平生对仙师这等练武奇才最是嫉恨。此刻悲怒恐惧,喘着气道:“仙师……你曾经答应过妙应仙和洪元祖师,不能无故踏入泰山之境,为何……为何今日却不遵守诺言?” 仙师仰天狂笑,震的山林骤响,直上云霄,片刻后长袖一挥,指尖有凝出几道凌厉光芒,嗖嗖连声,射入白眉真人的双臂之上,将其钉在巨石间,动弹不得,随即冷笑道:“妙应仙已死,还谈什么诺言?况且今日老夫前来,是有要事,怎会是无缘无故?” 宁枫闻言心底陡沉,看来仙师和五岳之间的争斗,是无法避免的了。只是现在洪元真仙不知在哪儿闭关,若是他不愿面对仙师的话,恐怕五岳上下,没有人能够阻得了这当今天下第一高手! 白眉真人一怔,断断续续道:“仙师有何事情,不如到了蓬玄宫,面见我掌门师父,一同商议?”他面上恭敬,心底却暗生歹计:“哼,待到了蓬玄宫,我们一拥而上,就算你修为通天彻地,又有何用?” 宁枫偷学过一点摄魂诀,又对三式中的六壬通晓一二,擅于揣度别人心思。此刻一见白眉道人神情,便知其所想,不齿之余又暗暗担忧,若两方真的争斗起来,恐怕绝难善了。 司马承祯显然也想到了此点,不过他对师父的修为极其自信,当下也不担心,只是立于巨石之上,俯视五岳这些不住颤抖的弟子。 仙师冷哼一声:“五岳剑派的掌门成玄英?他是个什么东西,有何资格让老夫去找他?今日老夫便在这里等候,待洪元真仙出关,让他来与我一决高下!” 众五岳弟子闻言,面现悲愤,低头不发一言。 却见白眉真人扫视四周,面色大变,咬牙道:“仙师你何必欺人太甚!此地名叫奔雷山,就是我师祖洪元真仙的闭关之所。现在奔雷山被你毁去,害死了我师祖,还谈什么比试?” 宁枫、司马承祯闻言同时大惊失声,原来之前并没有找错地方,此山真的洪元真人闭关所在,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这般景象? 仙师显然也有些惊讶,错愕当场,皱眉沉思。 那些五岳弟子还以为仙师是做贼心虚,也壮着胆子叫道:“就是,你明明是害怕洪元祖师出山,你斗不过他,这才先出手毁了奔雷山,现在却假装不知道……” 话未说完,仙师突然冷哼一声,气息爆发,宛若滔天巨浪,汹涌笼罩而去。那些弟子登时被迫地跌倒在地,脸容变形,不敢再说话。 白眉真人暗暗吃了丹药,调气凝息,伤势好了些许,又见仙师如此反应,知道他不会随意下杀手,顿时胆子大了许多,叫道:“仙师,你害死了洪元真仙,我们五岳剑派必然不会放过你。你若还算是一代宗师的话,便到蓬玄宫和师父他们说明罪状,或许还有回旋余地,若不然我们必然会攻上游仙山,让你们天下第一洞天的名头自此在江湖上除去。” 司马承祯大怒,道:“你们好大的口气,我现在就让你们在江湖上除名,去见阎王!” 宁枫急忙将其拦住,心底却微微惊疑。这白眉真人虽然一向有几分风骨,但怎么敢在仙师面前如此大放厥词?而且他也是刚到而已,只是看了这满地乱石景象,便口口声声说洪元真仙已被仙师害死,当真有些奇怪! 仙师沉吟片刻,道:“哼,前面带路吧!” 白眉真人和众五岳弟子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围作一团,召出仙鹤灵禽,恨不能立马逃离此地。 宁枫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和司马一道,随仙师御风直上,朝蓬玄宫的方向飞去。 泰山玉皇顶便在五十里之外,巍峨壮阔,云烟蜿蜒缭绕,恰似雾海滚滚,浪花滔滔。目光越过峰顶,更可看见远方的东海之滨。不时有灵禽凤凰,仙鹤神雕,横掠长空,啼鸣不断,又转瞬消失在天水一线。 远方东海,仙气缭绕,云蒸霞蔚,变化间隐隐显现出一座青峰仙山,白玉宫阙,灵花甘草,与那蓬莱山颇有几分相似。 宁枫心底惊叹,怪不得人都言,泰山靠近神仙居住的三仙山之境,乃是得道成仙的不二神山。此时一看,果然不假。 清风盈袖,衣袂翻飞。前方五岳弟子们心底惧怕依然,想着早些回到蓬玄宫,不时催动着座下的白鹤,速度疾如闪电。仙师却凝视着那隐没于雾霭中的道观,闲庭信步般,凌空飞掠,气质出尘宛若仙人下凡。 宁枫飞到司马之侧,暗暗传音道:“司马,待会儿若是解释不清,你务必要劝着仙师一些,别因小小误会结下仇怨。” 司马承祯也回道:“废话,我游仙山怎能在外人面前堕了威风,受人诬陷?”说罢似乎也觉宁枫所言有些道理,又缓声道:“师父他固执的很,也不会听我的。待会儿我们随机应变吧。” 片刻之后,众人已来到泰山玉皇顶,眼前落有一片雄伟道观,朱红碧绿,琉璃闪耀,数百根粗逾丈许的石柱横列成八卦之形,走廊画道,飞楼亭阁,金碧辉煌,在四周碧草红花、云海巨树的衬托之下,更为壮丽瑰奇。 自秦皇之后,历代帝王都将泰山视为登仙之地,地位尊崇。五岳剑派立派七百年,多得皇家封赏,隋文帝、唐太宗更曾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数易其稿,搜遍四海美玉奇珍,建造而成。气势巍峨华贵处,非其它道门可以比拟。 宁枫赞叹之余,却凝神扫视,四下探查。果见蓬玄宫中人头漫漫,有数百名道人齐聚于此,个个面色兴奋,互相攀谈。他心中一动,搜寻任真子前辈的所在,盼他能够站出来劝阻仙师,但怎奈五岳弟子太多,难以看尽。 白眉真人和众弟子方一落地,便有数名道人前来拱手施礼。他们见到仙师、宁枫、司马,虽惊叹三人气度不凡,却以为他们是同门弟子,不多疑。 突见殿门前一阵喧闹,众弟子分散左右,让开道路,从中走出一身着青色道佛的中年道人,眼睛细小,嘴角含笑,令人瞧之甚不舒服。 宁枫一见之下,却大惊:“青阳子?” 他在昆仑山时,已经暴露了魔教的身份,为何今日堂而皇之的走在蓬玄宫殿前,难道五岳剑宗的人都毫不介意吗?那任真子和王灵妃前辈呢,为何又不站出来,直斥其罪? 心底百思不得其解,那青阳子一时却未瞧见宁枫,径直走到白眉真人前,道:“师弟,师父吩咐你前去拜谒洪元祖师,不知可否与他老人家说上话?” 白眉真人闻言面色一动,目光瞥向人群之后的仙师,浑身哆嗦,不敢回答,却道:“青阳子师兄,师父他人呢?” 青阳子略略不悦道:“师父他忙着招待宗内其他前辈,抽不开身,你可曾和祖师说上话?” 白眉真人目光扫视,在场同门弟子虽多,却都不是仙师的对手,正要让青阳子前去请师父出来,却忽听身后仙师笑道:“洪元他怕是作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此言一出,满殿皆哗,众人纷纷朝说话之人看去。这些年轻一代弟子大多不识仙师真容,但也有些年长者曾远远见过,此刻心底惊疑,一时不敢相信。 青阳子怒声走下殿门,正看到宁枫和司马承祯,讶异之色一闪而逝,旋即又道:“宁小子,又是你,想不到打入地心都杀你不死,果然命大。”又瞥了一眼仙师,笑道:“哦?今日又请了什么高手来,想扰乱我五岳盛会吗?” 宁枫浑不在意,却见仙师陡然气势爆发,若排山倒海,还未及阻拦。便有一股强绝之极的力量轰然朝青阳子的方向击去,飞檐震裂,左右两根白玉石柱轰然倒塌。 青阳子大骇,急忙御起赤青飞剑横在胸前,但那气息铺天盖地,无法阻挡。他只觉虎口剧痛,飞剑嘤嘤震颤,连连朝后跌落,一时场中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他颤巍巍站了起来,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低头一看,赤青飞剑竟被震出几道裂痕,双手更是血色淋漓,甚为吓人。 周围百名弟子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拿出法宝,怒声道:“何方妖人,敢在蓬玄宫放肆?” 第306章 泰山(6) 众五岳弟子怒不可遏,正要上前厮杀。却被青阳子拦住,其稳住身形,心底惊骇到无以复加。他拜入西华仙人门下已有五十年,自负天资不错,炼有本命法宝赤青飞剑,一身修为已入地之道大乘,在同门弟子之中为佼佼者。 可今日却连对方随意一击都挡不下,天下间能有如此修为者,不超过五人!他心底隐隐猜想老者身份,一旁的白眉真人急忙上前耳语,青阳子登时脸色一变,恭声道:“不知仙师驾临,还望恕罪!” 其余弟子闻声一动,如雷贯耳,暗想:“原来是他,难怪有如此实力!” 仙师冷哼一声,道:“莫要废话,赶紧让任真子出来!” 青阳子嘴角抽动,道:“数个时辰前,我门下弟子留空报信,说有绝世高手来到泰山,原来就是仙师您!只是不知道仙师不找我掌门师父,为何要找师兄任真子?” 仙师冷笑:“成玄英?他性子卑劣,乃是一小人。当年老夫和洪元真仙比武时,他眼见其师落在下风,却不敢出来,今日又有什么资格和老夫对话?偌大个东岳泰山,也只有任真子还配让老夫留这片刻!” 众弟子心底惊怒,青阳子也不敢反驳,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大开杀戒,那恐怕蓬玄宫转瞬要变修罗场了。他心底思虑,仍赔笑道:“仙师,掌门师父他还是内殿,您若不介意,便进来吧!” 仙师动也不动,伸出右手,光华流动,宛若皎皎日轮,炫目流彩,冷笑道:“莫要再让老夫说第二句!” 青阳子不敢再多做口舌,纠结半晌,才道:“任真子师兄他,他因忤逆师尊,已经被关了禁闭了!” 宁枫闻言一惊,任真子前辈虽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却也绝非目无尊长之人,怎么会忤逆其师?他疑惑之极,又想到青阳子堂而皇之的站在殿前,心思一动,略略恍然。 仙师冷道:“他被关在哪儿了,老夫这就去找他?” 青阳子面现为难之色,道:“这……他关押之所是五岳剑宗的禁地,外人不得掌门师父允许,不能随意靠近……” 话音未落,又听得周围传来几声惨叫,宁枫望去,只见数名年轻弟子面容扭曲,脸上出现斗大的汗珠,跌倒在地,只是紧紧捂住丹田之处,似是极为痛苦。而其余弟子恐惧之下,竟不敢靠近。 仙师道:“老夫在这几个娃娃身上种下了游仙种,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游走全身经脉,到达丹田处。那时他们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的修为便将付诸东流了。” 那几名弟子闻言,惊怒惧怕更甚之前。他们拜入道门,将修仙得道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若要修为尽失,还不如一头跌下泰山悬崖。 青阳子咬牙道:“仙师,你老人家德高望重,怎么不重身份,对这些后辈出手?” 仙师哈哈一笑:“神仙遨游,圣人临凡,尔等不过都是犬豚,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傲然而立,气势滔天,竟无一人敢反驳。宁枫见仙师波及无辜,心中不忍,正要说话,却忽听内殿中传来一圆润朗音,滚滚激荡,犹如钟鼓击鸣一般。 “仙师果然气度雍容不凡,不愧是妙应仙下第一人!” 五岳众弟子闻言,神色大喜,纷纷叫道:“掌门师父……掌门师祖……”青阳子、白眉真人回身恭敬道:“师父!” 宁枫心底一怔,暗想:“这应该就是五岳剑派的掌门西华仙人成玄英了吧?好大的气派!”循声看去,果见一身着华贵紫色道服的白发老者走了出来,双眼炯炯,眉目间隐隐有凌厉之色。 仙师最恨别人说他在妙应仙之下,此时闻言大怒,冷道:“成玄英,你这等宵小之辈,竟能做上了堂堂五岳剑宗的掌门。洪元老头真是老眼昏花,目不识人!” 成玄英目光现出恼意,却仍笑道:“在下不过是剑宗的代掌门而已,待三日后洪元师尊出关,便会将掌门之位还予他老人家!” 话一落,白眉真人便拜倒在成玄英脚下,哭泣道:“师父,师祖他……他已经被仙师偷袭,化羽登仙了!” “什么?!”成玄英一把抓过白眉真人,面色颤抖道:“你说师尊他已经不在了?” 白眉真人点头道:“是的,弟子不敢欺瞒师父!” 成玄英稍稳心神,道:“快将前后原委细细说来!” 白眉真人瞥了一眼仙师和宁枫、司马三人,片刻才将在奔雷山所见详细说出。宁枫本还欲解释一下,但听到后来,白眉真人竟然添油加醋,声称奔雷山已毁,不仅四周树木丛林被夷为平地,山体更被轰成齑粉,他们搜寻了多时,也未见洪元祖师的身影。 宁枫和司马二人又惊又怒,想不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胡说八道,真的是无耻之极。 仙师却只是冷笑,毫无辩驳之意。 讲罢,五岳众人已是义愤填膺,数百名弟子同时叫骂,声如鼎沸,直冲上天,漫山遍野都是呵斥之声。 成玄英面现怒意,强忍道:“仙师,你为何如此?” 仙师却不回应,仍淡淡道:“莫说这些废话,你那小徒任真子呢,快叫他出来!” 青阳子和白眉真人同时按捺不住,齐齐呵斥道:“你究竟找任真子师兄作何?难不成他也和你有所勾结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闻言暗暗不屑,这两道人三言两语之间,竟又将污蔑之罪牵连到任真子前辈身上,真的是无耻妖道,和那些魔教的人简直没有两样。 他心下愤怒,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道:“西华仙人,你门下的弟子青阳子,在昆仑山上和魔教妖人勾结,意图控制龙脉,杀死天罡仙、赤天国师等道门前辈,为何你不治他的罪,却要把任真子前辈关押起来?” 成玄英从未见过宁枫,但见他站在仙师身旁,还以为也是游仙山的弟子。目光一动,正要呵斥,那青阳子却冷笑着附耳悄声言语,但见两人神色变换,也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宁枫心中鄙夷,暗想:“这妖人又在恶意中伤于我了!”索性大踏步而出,朗声道:“还未向西华仙人禀明身份,在下是昆仑太清门的弟子,偶然遇到仙师,才一同来泰山拜会!” 成玄英冷笑道:“贫道还以为是谁?原来你就是那自称妙应仙弟子的宁枫,这几年你入太原、闯神都、进南疆,又潜入昆仑论道盛会,风头可谓无两。不知你今日来泰山,有何贵干?” 众五岳弟子听闻眼前这少年就是最近江湖上盛传的妙应仙关门弟子,纷纷看了过去,好奇、不屑、羡慕、嫉妒……尽皆有之,但原先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妙应仙和太清门在道门之中威望甚高,便连五岳剑宗的大部分弟子也十分仰慕,不敢有所不敬。 宁枫毫不理会成玄英的讥讽语气,笑道:“不敢!在下只是和仙师一起,前来寻找任真子前辈,有要事禀告!” 成玄英为五岳剑派的掌门,算来已有数十年,他性子阴鸷,喜欢阿谀奉承之辈,所以才会对青阳子、白眉真人这些宵小青睐有加,反而对真正的才智之士渐渐疏远。 今日在场数百名弟子,有不少人是在原本的恒山、衡山、华山、嵩山等洞天修炼,心中都对其暗暗不屑。若不是洪元祖师出关,他们也不会离开道场,来到蓬玄宫。 成玄英见仙师、宁枫竟不顾自己五岳掌门的身份,反而找自己的小徒,面色不愉,淡淡道:“有何事跟贫道说便可,我那徒儿正闭门思过,不宜见客。” 仙师眉头一皱,怒意爆发,便欲出手强闯。宁枫急忙尽力拦住,传音恳求,这才勉强平息仙师怒火,又道:“西华掌门,任真子前辈他究竟犯了何错,要被关押起来?” 成玄英冷笑道:“你也曾到昆仑山,难道不知吗?我这青阳子徒儿被魔教下了御心蛊,控制了神智,但任真子他身为师兄,却毫无同门之谊,不仅不救助,反而大打出手,实在可恶。” 宁枫闻言,怒极反笑,他在昆仑山上时所见,青阳子神识清晰,气焰嚣张,没有一丝被控制的迹象。想不到他为恶不成,竟信口雌黄,倒打一耙,蒙骗其师。不过转而一想,成玄英身为一派之掌门,怎么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恐怕还是任真子前辈平时便不得师父喜欢,成玄英正好趁此机会,对其施以惩戒! 宁枫心头一动,又问:“那王灵妃前辈呢?” 青阳子冷笑道:“她和任真子狼狈为奸,一起趁机对贫道下杀手。幸而掌门师父明鉴,已将他们和其徒桃花仙子、公孙玲珑都关在了后山壶瓶崖,以儆效尤!” “什么?”宁枫惊怒异常,想不到竟连公孙玲珑和桃花仙子都被牵连其中。 司马承祯本不愿理会这些事情,但听到此处,勃然而怒,忍不住道:“真是小人当场,鼠辈横行!” 成玄英隐忍怒气,冷道:“仙师,你游仙山就是这么教导徒弟的吗?竟对前辈出言不逊。贫道暂且不论这个,但你必须对奔雷山上所发生的事情有个交代!” 仙师置若罔闻,面无表情,淡淡道:“老夫再说一遍,赶紧让任真子出来,不然叫你蓬玄宫血流成河!” 第307章 暗流(1) 五岳众弟子中不乏睿智神明之辈,本来还对掌门的处罚有所怀疑不屑,但一听仙师这等狂傲之言,顿生不屈之气,纷纷呵斥,叫声鼎沸震天,直响彻数十里之外。 宁枫心中担忧,一眼看过去,虽认不出大多数面孔,但也知晓这些人不少是其它四岳的前辈高手,若是一拥而上,纵是仙师修为盖世,也无法抵挡。 成玄英面上无光,大怒道:“王纬玄,你以为这里是游仙山吗?人人都任你驱使,随你妄为?今日你不将奔雷山的事情说个清楚,贫道定不放过你!” 仙师呵呵冷笑,也不答话,只是向前走去,周身灵光流动,丝丝迸发,在方圆数丈之中形成一个无形气罩。不少离得近的五岳弟子,竟连那勃然之气也承受不住,面色苍白,嘴角含血。 众人见其视群豪为无物的气魄,不禁面色大变,生出恐惧之意。 成玄英再也按捺不住,右手掌心向下,沉呵一声,只见一道黑光呼旋长大,转瞬已成丈余大小的四方道印,印上遍布道家铭文,不时闪现出无上金光。 门下弟子见之,顿时哗声大作,纷纷喝彩。 宁枫和司马承祯远隔数丈,也感应到了那道印之上的勃然灵力,心下惊叹。司马目色一凝,脱口道:“重玄之印!” 宁枫闻言,也转瞬想起此印的来历。相传大约五百年前,泰山上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直将峰顶草木、宫殿劈得碎如齑粉,片瓦不留。那时在泰山修仙的还是泰山剑派,派中长老纷纷声称此乃天神发怒,唯有虔诚祷告,以身祭雷,方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 唯有当时泰山剑派掌门灵道真人不以为然,他以灵剑刺入泰山之腹,足足花费了三天三夜,才在山腹中找到了一块黑黝黝的玄石,通体泛着幽光,隐隐和风雷辉映。 此石一出,泰山峰顶的雷电暴雨顿时偃旗息鼓,门下长老、弟子欢喜不胜。可惜灵道真人生生承受住了天雷轰击,早已身受重伤,不过一日便驾鹤归天了。 后人便将此石雕琢成了一道门法印,称为重玄之印,传为历代掌门的信物。便是五岳剑派合一之后也不例外。洪元真仙闭关,自然也将此印交给了西华仙人。 相传此印是合地下阴灵和天上罡雷而成,阴阳并重,无坚不摧,后人列之,更是入了道门十大法宝之中。 成玄英嘿然冷笑,说道:“仙师,既然你不听劝阻,那也别怪贫道无情了!”说罢掌心向上一托,那黑色的巨大重玄印陡然升空,呼呼飞旋,裹挟惊雷炸裂之声,朝仙师当头砸下。 司马承祯见之大惊失色,道:“师父,小心!” 不想仙师毫无避让,岿然不动,那重玄印如山岳一般,黑压压一片笼罩在仙师头顶,与其护体气罩撞击在一起。顿时光芒怒舞,五彩缤纷,一丝丝溢散的重玄之灵如黑色巨蟒一般在外围游走咆哮,却始终不能迫入一丈之内。 仙师缓缓抬起手,也看不见其动作,众人只见到那黑印之下陡然爆发出无数道剑灵,铺天盖地般的刺入重玄印之上。一道狂猛无比的冲击波如惊涛骇浪般四下冲击,远远扩散。 离得近的众五岳弟子只觉眼前一黑,周身剧痛,便转瞬没了意识,身体却如纸鸢一般,朝后跌了数十丈,撞在石柱大殿之上。 重玄印被仙师的几道气剑击中,高高升空,犹如小山一般。成玄英骇然莫名,急念控制法诀,才勉强将其收入掌心。暗暗感应,才发现自己的经络已然受伤。 他得师父赐予重玄印七十年,早已将其御使的炉火纯青,原本以为自己携此神器,天下间能胜过自己的不过数人。想不到此刻面对仙师,竟然连对方的护体气罩都打不破,自己却被反震之力震伤。 成玄英暗暗调息,不愿在门下弟子面前露出怯容。 一旁的青阳子却忽然上前,小声说着什么,成玄英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旋即又杀意毕现,点了点头。 宁枫心下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暗暗警惕。但仙师却浑不介意,仍是冷笑道:“成玄英,还不让开吗?” 成玄英扫视四周,托印在前,大声道:“各位五岳弟子,今日我合派受辱,乃是数百年未见之劫难,只有我们同心一气,才能击退强敌。” 殿下数百名弟子互相对视,只有一半人大声应喝,另一半却沉默不语。 青阳子见之大怒,他知道师父执掌剑派七十年,不太得人心,而洪元祖师又出关在即,这些华山、衡山的弟子们更是不大听从号令。他走下殿,叫道:“掌门信物重玄印在此,五岳剑派弟子若有违逆者,当受雷电轰鸣。” 宁枫、司马承祯并肩立在仙师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整个蓬玄宫门前的五岳弟子听之,齐齐念法,声震九霄。片刻后,弟子中走出四名中年道人,个个面色凝重,暗含杀意,说道:“仙师,你若再不退去的话,休怪五岳剑派下手无情。” 仙师冷笑一声,置若罔闻,仍朝蓬玄宫内走去。 宁枫听司马承祯暗暗传音,这才知晓。这四名道人是华山、衡山、恒山和嵩山的长老,分别是紫霞道人、玑衡子、玄武老和伏牛道人,个个修为皆在地道和天道之间,若依玄飞泽所说,正是那不为修灵之人所知晓的“真人”之境。放眼天下道佛两派,能入此境的也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他四人同时出手,又有成玄英和一干弟子,仙师又能抵挡到几时? 五岳众长老齐齐大喝,十几道狂猛汹涌的光芒灵力凌空突袭,殿堂陡亮,气息鼓舞,炫光刺目。仙师终于停下身来,护体气罩微微震颤,他双手同时挥舞,尽力抵挡。饶是如此,那流光气罩仍是轰然破碎,他生生被迫退五六步,双足一沉,才堪堪稳住身形。 司马承祯见状大喝:“莫伤我师父!”拔出碧水宝剑,冲入人群之中。 师徒二人并肩作战,奋力抵挡,虽是险象环生,但气势却丝毫不弱,每一剑挥舞而出,都有数名五岳弟子惨叫跌落,鲜血喷洒,随即不省人事。 宁枫见之,不由想到已经逝去的妙应仙,暗暗对司马生出羡慕之情,只要能和师父一起,就算与天下为敌又何妨?正思虑间,忽听司马承祯闷哼一声,左臂之上被玑衡子一剑刺穿,血洞森然,殷红刺目。 他也忍不住加入战团,护在司马左右,同时大叫:“各位前辈、道友,中间多有误会,还请大家手下留情!” 几名长老闻言,虽高声怒骂,但却忌惮宁枫的身份,不敢多下杀手。 宁枫暗暗领会,又传音司马,让其劝阻仙师。司马承祯也知若强斗下去,恐怕不能对敌,正要传音师父,却已听仙师冷哼一声:“宁小子,给我滚吧,老夫还不用你为我求情!” 一掌挥扫而来,排山倒海一般汹汹奔腾。宁枫和司马二人猝不及防,被高高的拍在半空,胸膛如窒。一直飞到大约二十丈高方才停下,两人御风稳住身形,俯视蓬玄宫,却见仙师隐没在人群之中,无数灵剑绕身飞旋,万千道门术法在其周围爆裂。 司马承祯眼眶一红,哽咽道:“师父……”就要冲下去帮忙。宁枫急忙拉住他,说道:“司马,仙师将我们迫离蓬玄宫,就是不想我们卷入其中。此刻当务之急,是去寻找任真子、王灵妃前辈,他们在五岳剑派中颇有声望,若是能够出面,定能够平息这一场争斗。” 司马握拳道:“可是……” 话音未落,忽见两个身影横空直掠,朝自己所在的位置御风而来。宁枫和司马承祯同时警惕,握紧手中灵剑,片刻之后两人同时讶异出声,原来来人竟是恒山和嵩山的两位长老,玄武老和伏牛真人。 宁枫正运转定灵珠,调集九鼎之灵,却见两位长老面容焦急,似乎不是来追杀自己和司马的,暗暗诧异。尚未询问,已听玄武老拍着道鼓法器,飞上前来,问道:“两位小友莫要冲动,我们没有恶意。” 司马承祯也收起碧水剑,但仍冷言冷语道:“两位长老是想擒住我们,要挟我师父吗?” 伏牛真人忙道:“仙徒你误会了,我们此来并无他意,是想带你们去寻任真子。”笑了笑,又说道:“你放心,仙师他神通盖世,而其余长老和弟子们也都不愿结下游仙山这等强敌,所以不会下杀手。” 司马这才脸色稍霁,说道:“你们手下留情,但五岳剑派的掌门未必会如此想,恐怕他正想胜过我师父,在江湖上立一立威风。” 宁枫怕两位长老不悦,急忙道:“司马他担心师父安危,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长老见谅!” 玄武老捻着白须,呵呵笑道:“无妨!正因如此,我们才借机来寻你们,一起去壶瓶崖将任真子和王灵妃二人放出来,以消弭这场误会。” 第308章 暗流(2) 两长老手指所向之处,乃是一天堑绝壁,高耸入云,飞鸟难越,猿猴难攀。除了南面面向玉皇顶之外,其余三面环海,任是你修为再高,也不能光凭御风术逃离。 玄武老笑呵呵地拍着道鼓,将其中缘由细细说来。原来自昆仑论道结束之后,任真子和王灵妃便被西华仙人囚禁,已有半年之久,但对外只说起忤逆师尊,不念同门,具体罪名却无从知晓。即使是玄武老、伏牛道人等五岳剑派的长老们也不曾得知。 伏牛道人冷笑道:“还不是任真子他放浪洒脱,天资又高,在朝廷和江湖上的名声都超过了掌门。所以才倍受猜忌,遭到疏远。我看那些罪名都是无稽之谈。” 宁枫闻声不由气愤,原以为那些传闻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想不到确有其事。这西华仙人枉为一代宗师,五岳领袖,却也是心胸狭小之辈。而且他更对青阳子的恶性视而不见,纵容包庇,这样的人也能入得了神州九仙,简直有辱道门门风! 正要询问两位长老是否知晓青阳子的所作所为时,玄武老忽的停下手中道鼓之声,笑着道:“到了,前面就是壶瓶崖,任真子便在那山洞之中。此乃五岳剑派的禁地,我二人不得擅入,你们进去吧。” 说罢便和伏牛真人凌空御风,周身白雾蒸腾,仙气缭绕。 宁枫暗暗惊叹两位长老的修为,拱手行礼,便和司马加速前行。但见这壶瓶崖前后不过十丈的距离,四周毫无遮掩,险恶无比。崖上更因高绝寒冷,厉风呼啸,只有少数低矮树木生长在背风之处,满眼望过去,光秃秃的一片,甚是荒凉。 两人搜寻片刻,果见一深幽的山洞,宁枫大喜,也顾不得查探四周,便沿着洞穴朝里走去。 洞内弯曲盘绕,湿漉漉的,滑腻腥臭,所幸两人修为不俗,运灵入目,也不惧黑暗。走了片刻,洞穴陡转宽阔,从头顶处隐隐有一道亮光投射下来,宁枫朝里看去,果见有三个人影。 口中叫道:“前辈,前辈……” 深处传来咦的一声,又听嘤嘤嗡鸣,半空陡然亮起一道炫光,华光流彩,奇香环绕,有如日轮,正是王灵妃的香轮水珠。 任真子面色稍有憔悴,站起身来,见到来人竟是宁枫和司马承祯二人,极是诧异,问道:“你们为何会到这里?”王灵妃也携着桃花仙缓缓站起,两女气度出尘,即使身处如此恶劣环境,也娇容不改。 公孙玲珑却躺在最后,好似受了些伤,她见到司马承祯,眼睛一亮,却故意不说话,扭头看向别处。任真子和王灵妃看着自己这任性小徒,不由暗暗失笑。 司马承祯目光中现出关切之意,在原地扭捏半天,直到宁枫推了几下,他才不情愿的走上前,淡淡道:“你怎么受伤了?快吃下这颗丹药吧。” 公孙玲珑闻言娇躯一颤,眼眶含泪,一句话也不说。司马承祯手中捏着丹药,举在半空,颇为尴尬。 王灵妃见状笑了一声,接过灵药强给公孙玲珑服下,才道:“玲珑她性子固执,偏要和掌门师父理论,被青阳子以不敬师长之名,出手打伤了!” 宁枫闻言暗暗不屑,这青阳子竟然对后辈出手,简直无耻。尚未说话,却听轰然一声巨响,司马承祯已是一拳砸在石壁上,愤然道:“我定要揭穿这妖道的真面目,让他知道我游仙山的厉害!” 宁枫一惊,他与司马相识以来,一直见他是孤高桀骜的气度,对人也是冷冰冰的,却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公孙玲珑服下丹药后,伤势略好了些,嘴角偷笑,口中却道:“你游仙山再厉害,难道就能随意处置我五岳剑派的人吗?”司马承祯一愕,小声嘀咕道:“我明明为她出气,她干嘛要挖苦我?” 任真子哈哈一笑,拍了拍司马承祯的肩膀,道:“女人心,海底针。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晓了……”话未说完,突然哎呦一声,宁枫一瞧,原来是王灵妃暗暗拈指射出几道气剑,打在其腰上。 宁枫失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前辈说的果然有道理,哈哈!” 任真子略微尴尬,咳嗽一声,转而正色询问。宁枫将蓬玄宫中所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任真子皱眉道:“原来是这样,依我师父的个性,恐怕会对仙师祭出五气剑阵,我们得赶紧出去。” 王灵妃牵着任真子的手,笑道:“你平日里对掌门恭敬无比,今天却不怕惹他不高兴了吗?” 任真子知她趁机挖苦自己,微微一笑:“怕什么?等师祖出关,让他老人家为我求情好了!” 宁枫心底一沉,他还未将奔雷山上的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其中不明之处太多。若不是一直跟着仙师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会有所怀疑。 众人出了山洞,正见两位长老凌空拍鼓,满面笑意。宁枫和司马承祯见他二人气质出尘,临危不乱,皆暗暗佩服。 任真子和王灵妃、桃花仙急忙上前,施礼道:“见过两位长老!” 玄武老、伏牛真人同时抬起头,笑道:“看来妙应仙之徒的身份真是不一般,竟能将一向恪守规矩的任真子请出壶瓶崖!” 任真子苦笑一声,尚未说话,王灵妃却先嗔道:“两位长老不去劝阻掌门,还有心思挖苦他,小心我告诉洪元师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伏牛真人摆手笑道:“派中都说灵妃你夫唱妇随,果然不假。我们两个老骨头怕了你了!” 宁枫本来神识绷紧,心中焦虑,却见到这五岳众人说说笑笑,关系亲密,与那西华仙人的阴冷截然不同,暗暗叹息,紧张的思绪也放松了许多。 众人谈笑罢,便原路返回。越过茫茫云海青山,不多时,已能听到灵器法宝的叮叮脆响,和接连不断的惨叫之声,众人心中凛然,急忙运灵眺望,但见仙师昂首阔立,站在蓬玄宫中央,周身如浴血一般,鲜红刺目。 司马承祯一见大惊:“师父……” 宁枫暗暗扫视,却见仙师只是气息稍有紊乱,并未受伤,看来他身上的鲜血都是五岳弟子的。饶是如此,仍是心底一沉,仙师他伤了如此多的五岳弟子,恐怕这仇,已然是结下了。 玄武老和伏牛道人对视一眼,已是回到阵中,假意对仙师出手,却不断化解众人攻击。 任真子御风下落,走到成玄英面前,躬身下拜:“徒儿拜见掌门师父!”仙师看到任真子,竟大喝一声,御风后退,手中凝出一道三丈余长的气剑,横掠在众人前方。五岳众弟子忌惮其威,一时不敢上前。 成玄英见他竟然逃出了壶瓶崖,大怒道:“好你个任真子,竟然擅自出来,你还将为师放在眼中吗?” 任真子又拜了几拜,道:“徒儿知罪!但师父和仙师之间多有误会,弟子不得不出来化解。只要师父答应不要为难游仙山师徒,不管怎么处罚,弟子都一力承担!” 王灵妃也翩然拜倒,说:“弟子也愿意承担!”桃花仙和公孙玲珑跟在任真子身后,心底却暗暗不服。 成玄英冷道:“承担?你们可知道洪元真仙闭关的奔雷山,已经被王纬玄毁去,他老人家潜心修炼数十年,却被这狂傲之徒一朝杀死,难道我五岳剑派能不为真仙他报仇吗?” “什么?”任真子、王灵妃同时变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二人虽被关在壶瓶崖,却也知晓三日后便是祖师出关之日,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关头发生变故。 任真子不由将目光投向宁枫,后者暗暗传音,告知详情。他沉吸一口气,忽的道:“仙师他虽狂放桀骜,但绝不是这样的宵小。他即使想要邀战洪元祖师,也会大大方方的等祖师出关,弟子相信此事绝不是他所为。” 五岳众长老、弟子闻言,暗暗低声私语,悄然附和,对仙师的敌意削减了许多。 仙师御剑在手,傲视群雄,目光与众弟子对上,冷笑道:“老夫纵横天下,岂会怕了一个洪元真仙,若他还在世,老夫一定堂堂正正的将其击败!” 青阳子、白眉真人冷笑叫骂,又对任真子出言呵斥,仿佛他二人已经勾结成奸。成玄英怒极反笑,连道了几个“好”,又沉声道:“你竟然相信一个外人。我问你,若奔雷山真的是王纬玄毁去,你待如何?” 任真子淡淡道:“若真是如此,弟子愿意自决经脉,任凭师尊发落!” “不要!”王灵妃失声哭道。她心底深处,虽然也不相信师父所说,但仙师此人性格孤僻,喜怒无常,万一他真的突然生出恶念,作出了那等事情,如何是好? 但任真子此刻当着五岳剑派数百名弟子的面,发下如此毒誓,已经无法收回。她紧紧握住任真子的手,低声哽咽。桃花仙和公孙玲珑也齐声道:“弟子愿意随师父一起,接受处罚!” 其余四岳长老闻言,心有不忍,但一时又无法证明真相。 众人各怀心思时,那一直沉默的白眉真人忽然走出来,冷笑着看了一眼任真子,拜在成玄英脚下,道:“师父,奔雷山的事情是弟子先看到的,弟子也有证据证明,此事一定是游仙山师徒所为!” 第309章 暗流(3)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白眉真人身为掌门之徒,一向孤僻,但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意胡言,他既然这样说,难道真的发现了什么证据?那为何之前不拿不出? 司马承祯见其信口雌黄,更是大怒,腰间碧水剑如长龙一般嘤嘤长啸,杀意凛然。宁枫急忙将其拦住,好不容易双方才罢手,若是再斗起来,可再难收场。 况且奔雷山上之事他看的一清二楚,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做到。宁枫暗暗冷笑,他倒是想看看,这白眉真人能拿出什么证据出来,污蔑仙师? 华山长老紫霞真人急切道:“白眉,你有何证据,还不赶紧说出来?” 白眉真人回道:“师父,各位长老,那证据就在奔雷山上,大家前去一看便知。” 成玄英沉吟片刻,朗声道:“好,好!”又面对仙师、司马承祯二人,道:“你们可敢随贫道一起去往奔雷山,当面对质?” 其音一落,顿时不少弟子齐声附和,出言讥讽。 宁枫暗暗担忧,仙师何等人物,岂会如此受人摆弄,他若是没有做过,任是你万罪加身,恐怕也懒得分辨。果然,仙师眉头拧起,却没有出手,反是冷冷道:“老夫此次来蓬玄宫,就是想告诉你们,奔雷山上的残余灵力,与百年前一位魔教的人物极为相似。有功夫在此污蔑老夫,不如抓紧细细查探,或许还能找出真凶?” 宁枫微一诧异,以仙师的狂放之态,竟没有怒意出手,反而说出劝告之言,当真奇怪。目光一扫,正见任真子嘴唇翕动,似乎在传音一般,瞬间恍然。 白眉真人身躯一颤,嘿嘿道:“仙师这一招可不太高明,以为什么都推到魔教的身上,就能万事大吉了吗?” 任真子皱眉道:“白眉师弟,仙师他仙风道骨,乃一代宗师,岂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没有把握的话?既然你想去奔雷山,那我们便一同前往,正好可以查探线索。” 白眉真人冷笑一声,躬身道:“师父……”目光闪烁,竟出现一丝阴险的笑意。宁枫于一旁暗中观察,心中咯噔一下,暗暗担忧,他一定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成玄英向其余四岳长老道:“长老们,这关系到洪元师尊的生死和我们五岳剑派的声誉,贫道不得不慎重对待之。还请长老一起,作个见证。” 紫霞真人、玄武老等四人齐齐道:“自当听掌门吩咐!” 五岳众人见仙师颌首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这个提议。转而收起法宝,纷纷御风驾禽,腾空而上,直直朝西方的奔雷山飞去。成玄英和白眉真人、青阳子等人生怕仙师抢先一步,毁灭证据,更是运足灵力,速度快逾闪电。 仙师、任真子、王灵妃等人也御风跟上,不知为何,宁枫虽知此事绝对和仙师无关,但心中忐忑,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日落西山,繁星渐起,隐隐有一弯淡黄色的月牙遥遥挂在天际,给整个泰山笼上一层缥缈的白纱,偶有一抹涟漪般的云雾飘荡而过,更显冷清湿润,令人烦闷不已。 此刻五岳众低级弟子渐渐落在后方,唯有成玄英、四长老、仙师、任真子等当世高手御风长空,在雾霭星光中穿梭,宁枫脚下生风,紧紧跟随。却见前方的司马承祯和公孙玲珑两人相隔丈许,若即若离,数次想要说话,都是欲言又止。 “看来他们因此事心底都生出了些许嫌隙……”暗暗叹息,他们一人醉心道法,孤高桀骜,另一个又任性妄为,不愿低头。明明是互相爱慕,却又有一道无法言喻的隔阂,当真令人看不透。 不多时,成玄英、四长老等人已率先落在奔雷山上,眼见此山山体被毁,一片狼藉,放眼望过,如同被狂风骇浪席卷过一般。五岳众人暗自惊怒,不由对白眉道人的话信了几分,天下间除了仙师之外,又有何人具有如此修为,能够将一座道山夷为平地? 青阳子仰头四望,未见仙师的踪迹,反而看到任真子、王灵妃、宁枫、司马等人徐徐落下,他冷笑一声,道:“王纬玄人呢,莫不是自知理亏,落荒而逃了吧?” 任真子淡淡道:“仙师绝不是临阵脱逃之人……” 话音未落,忽有一道疾风呼呼飞卷,裹挟着无数碎石枝叶汹涌袭来,隐隐竟有裂空之声。青阳子大吃一惊,连忙侧身躲避,饶是如此,右耳仍被气剑扫中,鲜血长流。回头再望时,一块三丈大小的巨石竟被生生击成了齑粉,漫天飘扬。 他心中惧怕,不敢再言。 成玄英眼见弟子死里逃生,不由怒道:“王纬玄,你真是不把我五岳剑派放在眼中吗?” 一青色人影闪电而落,黑发白眉,气势凛然,正是仙师王纬玄。他看也不看青阳子,冷笑道:“在背后妄断人言,这等宵小老夫只是教训一下而已。若有下次,碎裂的可就是项上人头了。” 青阳子心中咯噔,脸色惨白。成玄英又执重玄印在手,怒道:“五岳剑派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游仙山来教训?”正要动手时,早有玄武老、玑衡子等长老出面拦下,劝道:“两位息怒,查找证据要紧!” 成玄英冷哼一声,收印入袖,暂时忍耐,道:“白眉,你说在山上有铁证,可速速报上来!”末了还补充一句:“若有人敢阻挠你,为师绝不放过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眉真人却出奇的毫无惧色,拱手对成玄英、长老们施了一礼,说道:“大家都知道,奔雷山虽不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峰,但此山高逾两百余丈,且山体全是黝黑的石岩,浑然一体,又经常年的风雷淬炼,更是坚不可摧。” 宁枫扫视一周,果然如其所言,此山的岩石含有精铁,确实坚固异常,而且还是铸造神兵的好材料。在一夜之间毁去,确实匪夷所思。 见众人沉思模样,白眉真人又道:“所以若想将毁掉奔雷山,将洪元祖师埋骨于此。非实力通天彻地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天下间恐怕不超过五个。但赤天国师、天罡仙、灵隐掌门……都离此地远达万里,所以嫌疑最大的,除了仙师之外,并无他人。” 司马承祯怒火升腾,反驳道:“你胡说……” 白眉真人笑道:“我是不是胡说,各位自有判断,可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说了算的。” 任真子皱眉道:“为何师弟一定要归结于人祸,奔雷山常年电闪雷鸣,若是天灾,也极有可能!” 紫霞真人、伏牛真人等长老也应声附和,齐齐道:“任真子说得对!” 白眉真人嘴角一笑,似乎早料到任真子会这么说,又朗声道:“那便需要第二个证据了!”他挥一挥手,招来几名刚到的五岳弟子,分别绕着奔雷山山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取来碎石,自己又到峰顶处搜寻片刻,才御风下山。 众人面带疑惑的看着,不明所以。宁枫向来自负聪明,一时竟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一个巨大的疑惑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当时白眉真人带着弟子前来奔雷山,说是奉了掌门的命令来查探一二。 但他们刚到便遇到了自己和仙师,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查探,为何此刻他竟似是胸有成竹,对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难道……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由冷汗涔涔。 不多时,四名弟子已经取来碎石,白眉真人又吩咐他们交给掌门、四长老分别查探。众人一见,刹那间面色大变,惊骇莫名。宁枫和司马等人遥遥查探,也看出些许端倪。 白眉真人道:“各位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奔雷山废墟五个方向的碎石颇为奇特。其中东方的石头周围泛绿,隐隐有苔藓丛生,西方的似是被炼出了精铁,锋利异常,南方的石头黝黑,仿佛被大火灼烧过,北方的却触手冰寒,冷气森森。至于这峰顶的,却是化作了粉尘。” 成玄英惊道:“白眉,你是说……” 白眉真人朗声道:“正是。奔雷山是被五行灵力在一瞬间毁去,也只有五行生克的力量,才能有如此大的破坏力!” 此言一出,众皆惊呼出声,又是敬畏又是恐惧。五行之力乃是道法的本源力量,千百年从未有人能完全掌握。当年曾有传言妙应仙到达了圣人之境,能够化阴阳五行,但他隐世修行,并无人真正见识到。 唯有仙师昂首玉立,脸上微微变色,也不知是喜还是怒,仿佛一个神情,便包含了万千思绪。 衡山长老玑衡子颤声道:“白眉,众人皆知,仙师他只擅长木、水二灵。你的这个证据,岂不是正说明此事不是仙师所为。天下间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只有魔教的五殿主齐至吧!” 其余众人一愕,也深以为然。同时心头暗想:“白眉真人这一番作为,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宁枫微微一笑,忽的想到仙师在蓬玄宫前说的那一句话,不无担忧地问道:“仙师,您所说此地残余一丝气息,似乎和多年前的一位魔教人物有关,不知是什么意思?” 成玄英、任真子又转移目光,仙师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知各位可还记得当年在峨眉山上的那一场大战,魔教的黄土殿主,使出了一门前所未见的妖法,竟能以一己之身,使出五行力量!” 玄武老老脸失色,脱口道:“墨流山!” 第310章 暗流(4) 华山、衡山、恒山、嵩山四长老都是当年参加过峨眉山三教大战的人物,那一场争斗持续半月,死伤无数,单是五岳剑派便损失了地之道以上的绝世高手达二十几人,以至于后来门派势弱,地位一落千丈。洪元真仙这才有了闭关修炼的想法,以期待出关之日,重振大派之风。 宁枫、司马承祯、公孙玲珑等年轻一代弟子自是不知道三教之战的经过,更不知这墨流山到底是何人?竟能让这些高手过了数十年,提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暗暗询问任真子前辈,他细说片刻。宁枫方才得知,原来那墨流山是魔教的黄土殿主,修为在七殿主之中本属末流,与那妖帝、妖后相距甚远,甚至是和白展元相比也略有不及。 大战之时,道佛两派本没将其放在眼中,只派了数名地之道的高手将其缠住,余下众高手一齐围攻妖帝、妖后,准备将魔教全歼在峨眉山。不想墨流山景突然大发神威,使出了一门无上妖法,称为无极土孕大法,不过三招,便将两派的数名高手尽数杀死。 待到妙应仙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是冲入道佛两派的后方,大开杀戒。每一招使出,都是七彩霞光,五行毕集,莫有能挡。不管你是擅长什么属性的灵力,他都可以依五行相克的规律,针锋相对,应而化之。更有甚至,可以吞噬别人的灵力化为己用,此消彼长之下,竟连当年的太清妙才王仙卿都败于其手。 幸有后来天地仙师王纬玄见猎心喜,从游仙山赶至,对其出手,足足斗了近千招,方才以坐忘心法中的一招生尘剑法,将其击败。饶是如此,也并未伤到其分毫。 五岳众长老及成玄英等人回忆当年景象,不由心有余悸,暗暗胆寒。但那墨流山自大战后便不知所踪,数十年没有现身,有传言称他已在魔教的内部斗争中身亡,无极土孕大法也成了那些妖人甚至是一些正道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但江湖上多有人暗中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 今日奔雷山上的种种,难道真的是魔教黄土殿主死而复生,将闭关的洪元真仙杀死? 各人心中震惊、恐惧,竟都说不出话来。 宁枫、司马承祯等人也暗暗骇然,同时又不禁担忧,看来魔教暗中还潜伏有不少强大的势力,他们先是对峨眉出手,害死了梦慧大师;进而又扰乱万国来朝,意图刺杀武皇。后来奸计连而复生,南疆、慈恩寺……最后魔教登上昆仑仙境,妄图控制龙脉,这一次幸而有天罡仙、赤天国师放下成见,并肩御敌,才又一次破灭了这些妖人的阴谋! 但细细想来,这几次击败魔教的大战,都多有侥幸之处。若是没有道佛两派同心协力,绝难成功。那下一次呢,还能这般幸运吗?众人不由脊骨冰寒,暗自恐惧。 忽见白眉真人冷笑一声,大叫道:“各位长老可莫要被宁枫这小子蒙骗了,墨流山当年败在王纬玄手上,以游仙山的作风,定然是重伤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哪里还有命活?” 五岳等人惊疑不定,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司马承祯心中愤怒不屑,这白眉毛道人竟枉顾铁证如山,一心想要冤枉自己和师父,当真可恶。其双目精光闪烁,碧水剑已然悄悄露出锋芒。 宁枫也暗暗警惕,忽见白眉真人嘴唇翕动,似乎是传音入密。他心头一凛,愣神之际,那青阳子猛然冲天而起,一柄青色飞剑从袖中闪电飞出,泛起淡淡涟漪波动,炫目之极。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青阳子已是呵斥一声,手中的飞剑迎风怒斩,破空激舞,浓烈的碧青色光波似是刺开了空气,嗤嗤裂响,当空如一道流星一般,向仙师轰然劈下。 “青阳子,你做什么?你怎能对仙师擅自动手?”四长老惊声大叫。 宁枫也自惊讶,当初在神都时,青阳子的修为不过是地之道的境界,只是寻常一流高手而已。今日怎的灵力如此强沛,速度之快,招式之强,似乎进入了真人之境,相较天之道不过一线之隔。 饶是如此,与仙师相比也多有差距,宁枫毫不担心,反而心中冷笑,暗看好戏。 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道大喝:“让我来领教一下五岳的高招!” “司马!” 宁枫回头一看,果然是司马承祯御风腾空,碧水剑清光潋滟,恰似一道水流般,在已渐渐昏暗的空中飞速蜿蜒,正挡在赤青飞剑的前方。如此两道光芒遥遥辉映,将整个天空照的有如白昼,灵光撞击一处,激发出姹紫嫣红,翡翠青黄,煞是好看。 成玄英、四长老见之,一时忘了呵斥,都心中暗想:“这游仙山之徒,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道门中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公孙玲珑见司马承祯的清俊潇洒风度,心中欣喜激动,胸脯更是微微起伏,仿佛有一团烈火在其中迸裂开来,瞬间流动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天资聪敏,虽不得掌门师祖喜欢,但在同门年轻一辈中,向来无人能比。 但不知为何,她偏偏对这个男子朝思夜想,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抓挠自己的心窝,辗转反侧,彻夜不眠。公孙玲珑一直不愿、不敢承认,早已在五岁的那一年,她就已经被那个面色桀骜,自命不凡的小男孩折服,这份感情日夜氤氲,早已浓如花蜜烈酒,一旦打开,就香飘万里,再也磨灭不去。 那一双灵动闪烁的眼睛随着半空中的少年身影上下跳跃。青光凌冽,如火焰一般映在其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赤青飞剑一剑扫开碧水剑,陡的回旋,刺入黑色的夜空,又裹挟炽热的狂风,轰然刺下。 众人大骇,青阳子的修为仿似一日千里,进步神速。方不过数十招,司马承祯已然落入下风,他微微喘息,凝视着高高夜空中的那一点光芒,又惊又怒。 那赤青飞剑的光芒愈发炽烈,宛若流星一般划过长空,直直朝司马承祯电射而来。青阳子嘴角泛起一丝阴笑,王纬玄自负身份,没有对他出手。那他正好可以利用此机会击杀司马承祯,重创游仙山。 宁枫双目凛然,遥遥相望,丹田中忽的缓缓震动起来,那离火之灵更似是受到感应一般,欲喷薄而出。他心下大骇,暗自惊疑,青阳子的灵力好像猛地增强了数倍,难道其身后有人在暗中助他? 目光一扫,成玄英、四长老或欢喜,或担忧,神情不似作伪,他又向四周看去,一无所获。 正惊虑时,那赤青飞剑已然化为熊熊火球,将奔雷山周围照得一片红光。 公孙玲珑见之,再也按捺不住,叫道:“司马,快闪开,你不是对手的。”却见司马承祯面色青白,怒火喷发,丝毫不听劝阻。她顾不得师父、师祖怪罪,翩然而动,向前冲去。 尚离数丈开外,忽有一阵猛烈旋风掀起,铺天盖地,周围的乱石、碎木都随风飘荡,席卷至一处。公孙玲珑惊呼一声,向后跌去,她胸膛如窒,气血翻涌,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血,但口中仍叫道:“司马……”背后一沉,已有人将自己接住。 公孙玲珑回头一看,正是师父和师娘,她双目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王灵妃抚摸着其纷乱的发丝,温柔道:“傻孩子,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便有仙师沉声传来:“何方妖人,欲伤我徒儿,给我滚出来!”疾风狂舞,裂空炸响,一时间似乎这已经化为废墟的奔雷山都与其化为一体,四面八方任由灵剑纵横,奇光乍现。 宁枫惊骇不已,暗暗运灵抵抗。成玄英、任真子等一干五岳之人也都连连后退。 半晌之后,那无数迸爆、撕裂的声响方才停歇下来。仙师御风半空,怒目扫视,手中一柄虚化的五彩长剑横掠半空,其上逸散出一道恐怖而强大的气息,仿佛只要靠近一分,便会灰飞烟灭。 白眉真人哈哈一笑,道:“师父、长老,你们可看到了,这就是游仙山的秘法,能够御使五行之灵!” 司马承祯又惊又喜,飞至仙师身旁,道:“师父,你终于练成了!” 四长老本不愿挑起两派争斗,但眼见这等道术,惊骇之余也不由相信了七八分,心中愤怒叹息。成玄英更是怒声大叫:“王纬玄,你还有什么话说?” 仙师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冷道:“想不到五岳剑派藏污纳垢,竟与妖人为伍!” 其言一出,五岳众弟子反声相驳,纷纷怒骂。便连四长老也按捺不住,玑衡子冷笑道:“仙师,本来我们都敬你是一代宗师,处处忍让。但此刻证据确凿,你若不俯首认罪,那我们只有不客气了!” 仙师哈哈大笑:“不客气,就凭你们?”说罢仰天一望:“天地游仙,万神降临。老夫新练成了此招,本来是准备与洪元真仙一较高下的,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便让你们这些徒子徒孙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仙术!” 第311章 暗流(5) 那五彩灵剑重新怒卷飞舞,一道道虹光疾速扩散,将整座奔雷山都笼罩在其中。 而众人脚下微微摇晃,乱石纷飞,绿树拔地而起,似被无形之力卷入,汹汹而过。一时间仙师的掌心仿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涡旋,将整个天地都吸入其中。 宁枫大为惊骇,喃喃道:“这力量,难道仙师真的已经得道飞升,做了神仙了吗?” 恍惚间,四长老面容大变,惊声叫道:“万神?难道是……” 司马承祯傲然长立,得意之极,笑道:“不错,正是我游仙山坐忘心法的最高境界。万神一出,众皆俯首,你们这些人敢挑战我师父,真是可悲可笑!” 宁枫暗暗担忧,难道真的进入不死不休的局面吗?他千思百虑,却毫无办法,不由暗暗传音任真子,但后者也皱眉沉思,束手无策。为今之计,只有劝说一方罢手才行,但仙师、司马承祯二人心性本就孤傲,此刻一忍再忍,却仍被冤枉,他们怎可能听得了劝? 如此,只有五岳众人退让,以避其锋了。 任真子正欲劝说师父和长老们莫要冲动,尚未出口。成玄英已然执了重玄印在手,面色阴冷,道:“五岳剑派传承千年,不能在贫道手中威名扫地。紫霞真人、玄武老、伏牛真人、玑衡子……青阳,白眉,今日合我全派之力,定要将这杀害了洪元真仙的凶手捉拿,以祭泰山之神!” 四长老、青阳子、白眉真人齐声领命,各自祭出法宝,青光白芒竞相波动,满山陡亮,与那五彩灵剑相比,浑不逊色。 仙师狂笑道:“好,好,老夫今日就让五岳剑派就此除名!”说罢翻飞一动,周身霞光万道,手臂扬起,一道五丈余长的灵剑轰然横扫。 山壑废墟上雷声回荡,气浪迸炸,仿佛天边的晚霞一股脑的倾泻而下。 五岳众人身形齐震,喷出一口鲜血。但瞬息之间,又齐齐反击,重玄印当头领先,黑芒激散,后有四长老的道鼓、长剑、雷符等法宝,又有白色拂尘、赤青飞剑外围舞动! 整个五岳剑派的高手齐齐出动,来对付天下第一洞天,若是传将出去,恐怕又会掀起惊天波澜! 仙师也连退数步,手中的灵剑倏然隐暗,缩小了三倍不止,但那恐怖的灵力却丝毫不减,愈发纯粹,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扭曲变形,发出撕裂的声响。五岳众人一击奏效,气息不继,纷纷退后闪避,眼神惊惧。 仙师笑道:“怎么?堂堂五岳剑派,就这么点能耐吗?” 又大叫一声:“万神元炁刃!”话音一落,那五彩灵剑竟脱离了仙师的掌心,当空飞舞,闪电急掠,在五岳众人中来往纵横,每一次扫过,都掀起无数惨叫,鲜血喷洒,连刚升起的一弯新月也蒙上了赤红血色,狰狞可怖。 幸而成玄英、长老等人修为不俗,只是受了点轻伤,但眼见合派之力,都制服不了天地仙师,心底不由又惊又惧。当是时,任真子、王灵妃对望一眼,再也按捺不住,他二人虽不屑师父的作风,又和太清门、游仙山暗中多有交情,但眼见五岳派受此大辱,他们又怎能置身事外? 当下盘龙引凤箫清扬奏鸣,宛若天籁一般掠入众人耳膜。金龙腾飞,紫凤翔鸣,两道狂猛的灵力刺破那飞舞的霞光,朝仙师攻击而去。王灵妃也运起香轮水珠,波光潋滟,蓦地生出一道无形气罩,将万神元炁刃的劈砍刺杀拦住大半。 宁枫于一旁暗自惊叹,连任真子和王灵妃两位前辈都被牵连进来了,看来今日非得决出个胜负来不可。不管双方谁输谁赢,对于道门都是一大损失。那些潜伏的魔教妖人,敌对力量,他们的奸计岂不是就得逞了吗? 他虽心底焦怒,但以其此时此刻的力量,无法阻止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只盼一方落败,另外一方能够手下留情。他日解开奔雷山之劫的背后原因,再请太清门从中调和,或许能化解这一场误会。 思虑时,忽觉脚下晃动,巨大山石也不断摇摆。他陡然一惊:“难道仙师想要调动大地的力量,来对付五岳众人吗?”念头刚起,又见那万神元炁刃已然回到仙师手中,光芒闪烁,已不如初时那般狂放猛烈,想来此招力量虽惊天动地,但对于施展之人的灵力修为的要求也极高。即使是强如天地仙师,也难以长时运用。 “那这震动……” 还未及思索,奔雷山废墟的摇晃愈发剧烈,几乎连站也站不稳。宁枫御风升起,惊疑俯视,目光一扫,仿佛看到笼罩在黑暗中的方圆数十里丛林山峦都在左右摇摆,如波浪一般起伏。 公孙玲珑、桃花仙等五岳弟子也大为惊讶,难道是师父、师祖他们的争斗,引来了东岳山神的震怒,要降下惩罚了吗? 终于,仙师、任真子、成玄英等人也停下手来,皱眉俯视。那玑衡子更是面色大变,口中不停道:“东岳大帝,碧霞元君,弟子无能,让外人在此作乱……” 众人纷纷腾空,心头惊骇,不明所以。一息之后,从奔雷山的山顶废墟处陡然裂出一道地缝,奇光万道,炫目已极。那裂缝疾速生长,瞬间绵延至山脚下,又穿过乱石溪流,进入丛林深处。无数细小的缝隙也蔓延纵声,蜘蛛网似的瞬间遍布百里之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数受伤的五岳弟子惨叫狂呼,接二连三的朝地缝跌落而去。任真子等人大惊,不顾安危,急忙俯冲而下,救起同门弟子。宁枫也御起洞天术,闪电急掠,不多时已救起十几名弟子。 混乱之间,又有无数迸裂的巨石当空飞舞,众人挥手抵挡,不由又腾空数丈。唯有仙师狂笑不已,道:“洪元真仙,难道是你的魂魄不散,欲和老夫一争高低吗?那老夫就满足你!” 说罢掌心虚空一握,惊雷声中,万神刃又呼呼飞卷,斜指山顶地缝。那些翻飞的落石、断木方一靠近,便被绞成齑粉,漫天飞扬。 仙师沉呵一声,募的手臂飞扫,那万神刃有如利箭一般,直没入地缝之中。 刹那间,那地震一般的骇然景象似乎停歇了一般,纵横生长的裂缝也不再扩大。 五岳众人又惊又骇,难道真的是洪元祖师的魂魄现身了?疑惑间,已有不少弟子遥遥下拜,口中欢呼。 宁枫伫立半空,心中却自不信。他知晓人的魂魄虽有强弱之分,但一旦离了肉身,实力便大打折扣,那洪元真仙实力再如何之强,也不可能死了之后还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正要传音众人小心时,却听地缝中传来一道击鼓雷鸣般的声音:“王纬玄,老朋友数十年未见,你就是这么欢迎的吗?”那声音苍凉遥远,却又不含一丝感情。仿佛来自天边,又似来自地底。 众人心头一凛,暗自惊讶。这奔雷山底,怎么还有人存在?此山是洪元祖师闭关之处,难道他老人家没有死!四长老等人激动狂喜,纷纷大叫:“洪元掌门,是你吗?” 成玄英、青阳子等人却面色古怪,静立原地,呵斥狂热的门下弟子,同时惊疑地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仙师脸上倏地变色,双目中刹那闪过万种神色,衣裳鼓舞,忽而又放声大笑:“洪元老头,你总算出来了。老夫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掉。只可惜你这些徒子徒孙太不争气,口口声声嚷着为你报仇,竟没有一个人想着救你。” 四长老面色一红,旋即对白眉真人怒目相向。若不是他假传消息,众人怎可能将怒火尽数发在仙师身上,结下仇怨倒是其次。若是误了营救洪元祖师,那这罪名谁当得起? 白眉真人却不顾众人颜色,嘿嘿冷笑,见到洪元真仙,却无丝毫敬畏之心。 那从地缝中轰然爆发的刺目炫光慢慢湮灭,又向后凝聚。从中缓缓飞出一个身着褴褛布衣的老者,发须皆白,双目淡然,嘴角含笑。周身灵光绽放,一尘不染,宛若是仙人下凡。 一瞬间,宁枫仿佛在其身上看到了一丝师父妙应仙的影子,心潮澎湃,险些叫出声来。 四长老齐齐下拜:“恭喜洪元掌门出关!”周围的无数五岳弟子也一同拜倒在地。成玄英犹豫片刻,也恭敬道:“恭敬师父出关!”任真子、青阳子等人低头道:“拜见师祖!” 洪元真仙扫视四周,眼神如古井一般不起波澜,澄澈无比。只是笑道:“好,好!”他闭关七十年,大多数人都已不认得。片刻后,又对成玄英道:“玄英,你也老了许多,这些年支撑五岳剑派,定然是十分辛苦了。” 成玄英闻言心头一动,说不出话来。他执掌大派,渐渐权欲攻心,不愿放手。自听到洪元真仙死在奔雷山下时,从心底深处他是有一丝欢喜的。但此时此刻,听到师父的话,他竟生出愧疚自责,不敢抬头。 洪元真仙不以为意,又一一问候四岳长老。 宁枫虽不认得洪元真仙,但见其形貌出尘,萦绕仙气,与当年的师父有几分想象,便不由生出亲切之感。况且他既然没死,那仙师的“罪名”便不存在了。双方的争斗自也当罢休,眼见一场惊天之战化解于无形。他不由松了口气。 当是时,忽听仙师朗声道:“洪元,你这些弟子犯了不敬之罪,老夫本欲惩处。既然你出关了,那便替他们与老夫一战吧!” 第312章 紫气(1) 天下修灵之人,都可按实力高低分为四个境界:人之道、地之道、天之道、圣人之道。后因天地之间有鸿沟,大多数人难以跨越。又单列出一个真人道,饶是如此,能够达到此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当世不过有三四十人而已。 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巨如天堑。进入天之道后,更可与自然的力量对话,几与神仙无异。但只有进入传说中的圣人之境,才可以完完全全的调用天地之力,随心所欲。 千百年来,大有人声称自己已成圣人,却都是跳梁小丑,不足挂齿。近世来,唯一一个接近甚至到达的,便是妙应仙。但他隐世修行,低调无比,知道其真实实力的人少之又少。 众人此刻听仙师称自己能够使用圣人的力量,先是暗暗不屑,但惊觉脚下震动,山石迸裂,远方树木发出碧光,河流静止,便连天上的明月都蒙上了一丝光晕,化作点点灵光,汇入仙师的头顶。 四长老等人齐齐惊骇,心神陡震,不由为洪元祖师担忧起来。 司马承祯担忧之色一闪而逝,傲然道:“区区凡人,还敢和师父抗衡,真是不自量力!” 仙师聚集天地自然之力,体内灵力似是源源不绝,伤势尽复,神色转瞬如初。哈哈大笑之中,那头顶处陡然爆出漫天霞光,俱都化为万神元炁刃,朝清虚幻影劈砍而去。 刹那波光迸裂,如平静的水流般碎成小片,嘤嘤声响中消失不见。洪元真仙立在半空,一团白光中也闪现出殷红之色。银发舞动,聚在身后,露出其略略惊讶的面容。 “好一个万神!贫道一出关就能看到如此神仙道法,老天果然还是待我不薄!” 仙师长啸负手,霞光潋滟,在头顶聚成祥云模样。笑道:“洪元老头,你若是就此认输的话,老夫便饶过你这一次!” 成玄英暗暗愤恨,想不到师父洪元真仙这么快就败于敌手。他本还欲趁机拿下仙师,但眼见这等神力,竟心头惧怕,不敢生出一丝对抗之心。 第313章 紫气(2) 天下修灵之人,都可按实力高低分为四个境界:人之道、地之道、天之道、圣人之道。后因天地之间有鸿沟,大多数人难以跨越。又单列出一个真人道,饶是如此,能够达到此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当世不过有三四十人而已。 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巨如天堑。进入天之道后,更可与自然的力量对话,几与神仙无异。但只有进入传说中的圣人之境,才可以完完全全的调用天地之力,随心所欲。 千百年来,大有人声称自己已成圣人,却都是跳梁小丑,不足挂齿。近世来,唯一一个接近甚至到达的,便是妙应仙。但他隐世修行,低调无比,知道其真实实力的人少之又少。 众人此刻听仙师称自己能够使用圣人的力量,先是暗暗不屑,但惊觉脚下震动,山石迸裂,远方树木发出碧光,河流静止,便连天上的明月都蒙上了一丝光晕,化作点点灵光,汇入仙师的头顶。 四长老等人齐齐惊骇,心神陡震,不由为洪元祖师担忧起来。 司马承祯担忧之色一闪而逝,傲然道:“区区凡人,还敢和师父抗衡,真是不自量力!” 仙师聚集天地自然之力,体内灵力似是源源不绝,伤势尽复,神色转瞬如初。哈哈大笑之中,那头顶处陡然爆出漫天霞光,俱都化为万神元炁刃,朝清虚幻影劈砍而去。 刹那波光迸裂,如平静的水流般碎成小片,嘤嘤声响中消失不见。洪元真仙立在半空,一团白光中也闪现出殷红之色。银发舞动,聚在身后,露出其略略惊讶的面容。 “好一个万神!贫道一出关就能看到如此神仙道法,老天果然还是待我不薄!” 仙师长啸负手,霞光潋滟,在头顶聚成祥云模样。笑道:“洪元老头,你若是就此认输的话,老夫便饶过你这一次!” 成玄英暗暗愤恨,想不到师父洪元真仙这么快就败于敌手。他本还欲趁机拿下仙师,但眼见这等神力,竟心头惧怕,不敢生出一丝对抗之心。 宁枫、任真子暗暗运灵,法宝已在袖中飞旋不定。若是仙师得势不饶人,他们便御风而出,竭尽全力阻止,纵是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阻止两派结下不解之怨。 四长老等人却心下担忧,洪元祖师乃是派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他闭关七十年,修为更是旷古绝今,若连他也不敌仙师,恐怕五岳剑派要永远活在游仙山的阴影之下了。 当是时,洪元真仙微笑玉立,须发飘拂,便连脸上横生的皱纹也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众人惊疑之中,忽听高空中传来一声清吟长啸,宛若游龙出水,又似仙鹤鸣空,响彻耳畔。 宁枫骇然抬头,竟见东方天际,有一道鸿蒙紫气缭绕飞来,光芒绚丽,变幻流离。整个夜空都似被紫气分成了两半,环绕盘旋,将明月都映得有如披上了一层绫罗紫纱。 一时众人惊骇莫名,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仙师也停下手来,霞光聚而不动,皱眉凝神,仰望天空。 玄武老、紫霞真人等长老张大嘴巴,又齐齐失声道:“紫气东来?!”惊喜交集,竟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宁枫蓦地想到师父当年曾经对自己提到过,当年道祖老子出函谷关,有关令尹喜看到有紫气从东而来,他便知道有圣人降世。他后来辞官拜道祖为师,得授《道德真经》,飞升成仙。 后泰山剑派有祖师碧霞元君,无意在典籍中竟悟出了此道法的法门,潜心修炼,终于练成了圣人的法术—紫气东来,一时冠绝天下。可惜其后百年,再无人能修习成功。 想不到今日洪元真仙出关,竟练成了此术! 仙师双目中露出狂热之色,身形微颤,募的仰天长啸,手掌挥舞下,万神元炁刃募的狂涨至十丈余长,当空电扫,所到之处,无不激起狂猛气浪,直入天际。 洪元真仙微微一笑,也不见其有何动作,那半空中盘旋的紫气便倏然扩散,忽而化作盘龙,忽而化作玉凤,忽而成冲云之鹤,忽而又为啼啸之猿。刹那之间,那紫气随着万神刃的挥舞,竟变化出数百种形状。 一时强烈的紫气红光在夜空中如涟漪般层层散开,耀眼刺目,每一次撞击之后又湮灭成强猛的冲击波,如泰山压顶,当头笼罩。 四周轰鸣巨声,飞沙走石。 仙师和洪元真仙,这当世两大绝代高手便站立原地,神识运转至极致,将整个夜空当做了战场。汹涌灵力疾如闪电,声势若风雷,天上的气浪被轰散笼聚,瞬间化作祥云,又转而被激荡成烟。 下方众人竭力抵抗那不断传来的狂猛压力,脚步却没有挪移半分,一个想法同时在他们心中生出:“这……难道便是圣人的力量吗?”传说中圣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焚天煮海,移山填壑,无所不能。今日一见,竟然是真的! 如此这般天地皆震,山岳摇晃。众人头晕耳鸣,神识恍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仙师的身体一颤,嘴角募的溢出一丝鲜血,其脸色苍白,双目圆睁,似是已经落败。 司马承祯见状疾呼:“师父……” 刚欲冲出,宁枫赶紧将其拉住。此刻两位仙人斗至白热化,灵力外放,风刃环绕,更是敌我不分。若是强行冲上去,恐怕转瞬便会被击成重伤。 又过片刻,仙师的一袭青衫猛地鼓舞,圆滚滚如气球,一股更强的灵力从其脚下汇聚,猛地传至丹田,又从周身经络百穴激射而出。化作点点霞光直射高空。 五岳众人双眼难睁,唯有靠耳边的呼啸激响分辨。唯有成玄英、任真子等人目视高空,心头一震,竟见那鸿蒙紫气便压落下风,一点点的被霞光吞噬。 果然,一息之后,洪元真仙也是噗的一声,口中鲜血喷洒,染红了其白须白发,脸上现出些许痛苦之色。 任真子见状,知晓两人坚持不了多久,运灵狂呼道:“仙师前辈,洪元师祖,快快罢手吧!”其修为虽也至天道,但在这等狂猛的气浪之中,竟是微不可闻,瞬间被淹没。 众人此刻皆心神紧绷,各自担忧。生怕其中一人灵力耗竭,死在这天地之灵下。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五岳众弟子中忽有一身影缓缓腾空,嘴角冷笑一声,猛地从袖中飞出一颗浑圆的玉石,其上五彩光芒,流转不定。 他趁着众人心神全部汇聚在空中时,口中翕动,念出法诀,那浑圆玉石倏然涨大,化作十丈方圆,巍巍升空。轰隆一声惊天巨响,玉石当头落下,正砸在奔雷山的峰顶,火光冲天,万千巨石崩飞狂舞,一股色彩缤纷的流云飞石朝着四面八方汹涌翻腾。 众人猝不及防,尽皆被气浪扫中,修为弱者瞬间跌飞至数十丈开外,胸膛如窒,鲜血喷出,受了重伤。 即使是成玄英、任真子等高手也灵力一滞,来不及运出护体气罩,唯有靠着本能挥掌反击。饶是如此,仍是飞出了三四丈才堪堪稳住身形,神情惊骇之极。 宁枫和司马承祯并肩一处,御风回身,又接连拉住公孙玲珑、桃花仙等人,四下扫望,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彩光渐散,竟看到整座奔雷山眨眼成了一幽幽深谷,红的、紫的、黄的……残余灵力四下游走,不时迸裂,但已是气势不在。 司马承祯等人大惊失色,急忙寻找仙师和洪元真仙的踪影,越过迸散飞石残屑,终于看到两个身影,卧在黑黝黝的山石之上,一动不动。 众人骇然,难道两位宗师是两派俱伤,同时身陨了吗?心中担忧,又是惧怕,缓缓的御风靠近。唯有宁枫、司马等人闪电急掠,直冲上前,尚未靠近,又有一道狂猛气息猛地扩散。 靠近数人猝不及防,又被迫得连退数步。 宁枫运足灵识,感应而去。心底却生出无尽疑惑,仙师和真仙两人虽竭力对抗,但俱是调集天地灵力相斗在半空,即使两派俱伤,也断不会立时化羽登仙。 而且刚才那一声轰隆声中,分明是有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从空中轰然落下,而这股力量,绝不是属于仙师和真仙二人。 他心头警惕,脊背透寒,暗暗思忖:“难道那个背后的高手终于现身了吗?” 急忙传音任真子、司马承祯等人,后者也心中一震,急忙运灵周游,警惕四周。正惊疑间,忽见那地壑中央,有一个人影缓缓腾空,灵光乍现,露出一个白色的身形。 成玄英等人失声叫道:“洪元祖师……” 宁枫也是一怔,旋即摇了摇头,此人虽一身白色光芒环绕,但气息却绝不是洪元真仙,他运灵入眸,刹那间看清了来人。尚未出声,已有任真子沉声道:“白眉师……不,你究竟是谁?” “白眉真人”目色阴厉,哈哈大笑:“天地仙师王纬玄、洪元真仙王玄览,当世两大高手,竟被本殿一击杀死。天下间还有谁能阻我神教!” 第314章 紫气(3) 其声低沉,却雄浑有力,周身溢散的一丝丝灵力,竟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强上几分。 成玄英又惊又怒,道:“白眉,你要做什么?”转瞬祭出重玄印,呼呼飞卷,御风直上。方一靠近,只觉眼前彩光绽放,一股狂猛之力汹涌击在重玄之印上,他双臂咔嚓一声,气血翻涌,如纸鸢一般向后跌飞而去。 任真子大骇:“师父!”急忙也飞上前,手中运出绵柔之力,化解了成玄英身上的巨力。后者脸色苍白,只此一击,便受了重伤。 “师父,他不是白眉师弟,而是被人附了身!” 众人齐齐震动,什么人竟能悄无声息的附身在白眉真人身上,又仅靠一击便能将堂堂五岳剑派的掌门西华仙人击伤。单轮修为,恐怕已至天之道大乘境界。 “白眉真人”哈哈一笑,轻蔑道:“成玄英,你不过一庸才,连你的徒弟也不如,竟然还坐在五岳剑派掌门的位子上。不如本殿送你归西,下次投个好胎,再来修行吧!” 说罢右手一挥,又有一道霓虹绚烂的漩涡轰然荡漾,募的汇成凶猛气浪,朝成玄英砸了过来。任真子大吃一惊,急忙召出盘龙呼啸盘旋在前,一侧的王灵妃也打出香轮水珠,形成无形气罩。 饶是如此,两人仍节节败退,衣衫丝丝裂开,嘴角鲜血直流。 四长老也疾呼飞出,各仍法宝,朝那不断激散的绚丽之光落去。 轰然一声雷鸣巨响,气浪如爆。任真子、王灵妃等五岳众人闷哼一声,朝后退却。而“白眉真人”也身形一震,胸膛起伏,片刻才笑道:“本殿杀了这废物掌门,你们才有机会上位啊,为何要阻止呢?” 众人气息不畅,又是恐惧又是惊慌,一时竟无人答话。 宁枫心下大凛,眉头紧皱,他分明看到这“白眉真人”随意挥扫出的气浪中,包含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的变化,其中又以黄土之灵最强,竟能汲取泰山之灵为己用,其修为当真骇人。 五行之力本天地最本源的力量,除了圣人之外,没有人可以随意调用。而仙师也不过是靠了坐忘心法,才勉强使出,但也负担极大,无法圆转如意。 此人到底是谁?竟能随意挥舞五行,信手拈来,难道江湖中竟真的有人能够得道成仙,到达圣人的境界吗? 又探查片刻,摇了摇头,暗想:“不,这人若是已然成仙,那一击便能杀了任真子等前辈,又怎会无功而返?”他脑中飞旋,百思不得其解。 忽的脑中一震,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这人手中所握的,竟是当年女娲补天所用的五色神石吗? 传说上古时山洪暴发,火山迸裂,恐怖至极的力量将天空都击出了一个大洞。女娲大神悲天悯人,采集天地间最为稀有的玉石、百金历经数年,注入了其无上神力,终于炼成了五色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补天只用了其中三万六五百块,剩余一块未用。 女娲心念一动,又将其继续炼化,制成了土灵神器,作为生衍万物的五行神器之一。 但此神器在三皇五帝时期便已消失不见,千百年来都未有人发现。难道竟被这“白眉真人”无意中掘出,炼为法宝吗? 宁枫又是惊骇又是怀疑,脱口而出,道:“你……你手中御使的,可是补天五色神石?” 众人闻声大震,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眉真人”缓缓转过身来,凝视宁枫,笑道:“你就是那妙应仙的徒儿宁枫吗?据说你数次阻挠神教的大计,本事不小啊!” 成玄英咳嗽一声,喘息道:“神教……你是魔教的人?” “白眉真人”仰天大笑,片刻后神色一动,整个面容忽然扭曲变形,周身衣衫也猎猎作响,不多时竟然形貌全变,化作了一个身材矮胖,满面厉色的中年人,发须皆黄,双目炯炯。 五岳中有与白眉交好之人大惊失色,道:“白眉师兄……” 中年人笑道:“白眉那厮的魂魄早就被本殿吞噬了,他的身体真是孱弱,让本殿这几日受尽束缚!” 众人见其谈笑间出手狠辣无情,皆背后一冷,彻骨生寒,惊惧无比。 任真子皱眉沉吟,忽然道:“阁下自称本殿,又擅长御使黄土真灵。莫不是那消失了数十年的魔教殿主黄土殿主,墨流山!” 宁枫、司马、五岳四长老等人闻言始才恍然,除了那魔教的黄土殿主,又有谁能够将黄土灵力御使的如此炉火纯青,一击之下将两位当世高手轰的生死不明。 其身携妖法无极土孕大法,手握五色神石,在场之中,竟无人能够与其一战。一时五岳弟子心生恐惧,意欲逃跑。 中年人嘿嘿笑道:“不错,正是本殿。你们这些道人肉眼凡胎,枉本殿在你们身边周旋数日,竟没有人能够发现。” 任真子沉声道:“这么说,这奔雷山也是你毁去的了?” 墨流山眉毛一动,淡淡道:“对。本殿以五色石轰然砸下,这小小的奔雷山转瞬为平地。只是本殿没有料到,那洪元真仙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存活,还侥幸练成了紫气东来。只可惜,本殿略施小计,便激得你们和仙师为战,两败俱伤,我神教坐收渔翁之利,一日间除掉了两大强敌!” 众人听其缓缓道来,始才知晓其阴谋深沉,算计久远。成玄英和四长老等人更是后悔不迭,若不是他们冤枉仙师,又怎会将仙师激怒,迫的其和刚出关的洪元祖师大战一场。最终让潜藏已久的墨流山奸谋得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成玄英愤怒之极,转而对青阳子道:“你……若不是你附和这妖魔,声声怂恿我趁机除掉仙师王纬玄,怎会酿成此刻这个局面?贫道杀了你这个孽徒!” 说罢不顾伤势疼痛,勉力祭出重玄印,轰然朝青阳子砸落下去。任真子见状大惊,失声道:“师父,莫要冲动,小心中了妖人的奸计。” 青阳子面对汹汹飞来的重玄印,竟似早有准备一般,召出赤青飞剑,御风而逃,落在墨流山的身后,惊魂甫定,冷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老眼昏花,怎么能怪我?况且我早已归入了神教麾下,为神门大计出力,乃是份内之事!” 成玄英怒气攻心,哇的一声吐出鲜血,伤势更重,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五岳弟子也是义愤填膺,但眼见在场众多高手无一能敌得过墨流山,若是贸然叫骂,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当下人人自危,不敢出声,唯有四长老并肩一处,怒声相斥。 墨流山以一人之威,镇服在场百名高手,意气风发,气焰更为嚣张,哈哈笑道:“什么五岳剑派?什么游仙山?不过都是一群蠢笨的蝼蚁,被本殿玩弄在股掌之间!” 狂笑数声后,又扫视一周,淡淡道:“怎么样?跟着你们的废物师父有什么前途,何不和青阳子一样归顺我神教,与天地同寿,共享荣光!” 五岳众弟子面面相觑,竟有不少都心有所动,但眼神瞥到掌门和长老,又略有恐惧犹豫。紫霞真人、伏牛真人呸了一声,道:“邪魔歪道,妄想!” 墨流山何其聪敏,将众人心思看在眼中,笑道:“看来不杀了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这些年轻人都不敢行动。”眼神忽转狂厉,精光闪动,手掌翻飞,暗五色神石又倏然变大,轰然砸来。 气浪滚滚,隐含五行,互相激生交错,转瞬成泰山压顶之势。不少低级弟子尚未靠近,便被掀的人仰后翻,跌落地上,昏迷过去。 司马承祯见师父生死不明,这妖魔又狂傲之极,视众人为无物,早就按捺不住。此刻愤然上前,碧水剑当空横掠,朗声道:“妖人,给我师父还命来!” 碧水剑盈盈流转,灵光如电,疾速突进,没入那五彩光芒之中。只听得嗤的几声裂响,剑灵陡然碎裂,纷纷扬扬,消失不见。 宁枫惊呼一声,御风上前相救。但见墨流山没有痛下杀手,反而笑道:“司马承祯,你天资不错,若能拜在我黄土殿中,本殿一定传你无极土孕大法,比王纬玄不知强了多少倍!” 司马承祯厉声斥道:“无耻妖魔,给我滚开!” 墨流山毫不着怒,笑道:“冥顽不灵!既如此,便陪你师父去吧!”说罢反手一扫,汹汹气浪猛地朝司马承祯撞击过来。 宁枫见状大惊,这五色神识何等威力,若被击中断无生还的可能。他急忙运足洞天术,身形如疾风一般,掠过虹光,将司马承祯生生迫开,躲过了那必杀一击。 墨流山咦的一声,赞道:“好身法!”也不去管宁枫、司马二人,又御使五色石,当空飞旋,形成彩色祥云,浓烈绚丽,又轰向五岳四长老。 任真子、王灵妃对视一眼,急急吩咐公孙玲珑和桃花仙二人:“照顾好你们师祖!”言罢并肩而出,龙凤齐首,一时金光闪耀,紫气迷蒙,拦在那五色神石的前方。 后又有四长老各逞神威,奋力反击。 合五岳剑派六位高手之力,终于堪堪挡住五色石的神威。只见一团祥云被巨力横扫,腾空而上,在夜空中划过彩色霞光,又回到墨流山手中。 后者笑道:“五岳剑派,不过尔尔!”右手托住五色石,流转不动。左手也猛地伸出,耀出一团厚重无比的黄光,疾速生长,转瞬成三尺长鞭,其上符文并列,闪电游走。 “看本殿的移山神鞭!” 第315章 紫气(4) 刹那之间,奔雷山废墟北方数里之处,轰声巨鸣,巨木绿浪起伏,倾倒一片。众人骇然望去,竟见一座百仞高的小山在隆隆响声中腾空而上,朝奔雷山疾飞而来。 不少五岳弟子吓得目瞪口呆,竟连逃跑也忘了。担山赶月,此乃仙人的大神通,这黄土殿主也能信手拈来,真的是可惊可怖! 宁枫、司马承祯等人却不似那般惊讶,这移山神鞭乃是魔教黄土殿的至高法宝,能够将山岳拔地而起,御为己用。墨流山既为黄土殿主,能够掌控神鞭也不奇怪。 任真子等五岳高手眉头紧皱,心中慌乱犹豫。移山神通虽惊天动地,但高手过招,胜负常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是御风逃跑,即使是泰山,或是昆仑,也快不过御风飞行术。 但众人眼见仙师和真仙两人仍昏迷在地壑之底,生死不知。若是此刻逃走的话,万一两位前辈尚有气息存于胸间,岂不是大不敬之罪!况且背身相对,已是落入被动的局面,墨流山穷追不舍,裹挟山岳之力,还有谁能够阻挡? 唯今之计,只有趁其控制移山神鞭的运灵间隙,毕集全力攻之,或可有一线生机。 任真子、王灵妃传音众人,同时出击。四长老心意相通,修为又达真人之境,合力一处,也可阻挡墨流山几分。宁枫、司马承祯等年轻一辈实力稍逊,便御风绕后,袭击其薄弱之处。 一时间,这些本来还互有嫌隙,暗中争斗的各派众人瞬间团结一起,围攻黄土殿主墨流山。四长老前后而至,御使清虚诀,奇招迭出,灵光纵横,朝那腾于半空的山岳击去。巨石迸裂,轰然砸下,引来大地震动,飓风横生。 任真子等高手趁机御风而上,闪电掠前。手指捏着法诀,口中翕动,不时唤出狂猛的术法,化作龙凤飞舞,咆哮着激射黄土殿主。 墨流山毫不畏惧,哈哈大笑,随即右手轻抬,五色神识陡然横在身前,幻化出五彩气罩,祥云升腾,护于周身。任真子等人身形一滞,竟再难迫近分毫。 另一侧,移山神鞭黄光暴涨,汲取泰山土地的力量,将那百仞山岳御使的飞快旋转,掀起的劲风汹汹扫过。四长老灵力不支,竟同时喉头一甜,向后跌落。 宁枫和司马承祯对视一眼,齐齐长啸。云歌剑和碧水剑化作两道灵光,电射纵横,击向墨流山的背后。一人剑中包含九鼎之灵和九易心法,若轮精巧奇妙,更胜五色石。另一人碧水剑深谙木灵之生长和水灵之变化,竟趁着黄土殿主全力抵挡五岳众人,一举破开其护体气罩的薄弱之处,击在其身。 熟料双剑齐至,刚触碰到墨流山的黄衫,竟似遇到了玄冰铁壁一般,剑身齐弯,灵光迸裂,一股不可想象的巨力同国际剑身反施于宁枫、司马,两人闷哼一声,如纸鸢一般跌飞天外。 墨流山也身形微动,低头一看,双剑的剑灵竟透过自己的气罩,击在自己腰肋之间,虽伤势不重,但他一代魔教魔头,成名百年,竟被两小儿所伤,不由怒极反笑,道:“好小子……”杀意纵横。 不想话音未落,陡然从地壑深处电射出两道灵光,一道五彩剑芒,一道鸿蒙紫光,齐头并进,猛地顺着宁枫、司马破开的薄弱之口,径直地打在墨流山的腹部。 黄土殿主吃痛狂吼,身形陡然弯成弓形,飞快地将五色石召唤回来,置于胸前呼呼飞旋,才抵消了那大半灵力。便在此刻,半空中的山岳失去了移山神鞭的支撑,轰然碎裂成无数飞石粉尘,漫天纷扬。 任真子忍住剧痛,蓦地突入,终于以盘龙引凤萧招来龙凤和鸣,互相扭曲交缠,最后化作两道灵光,猛地击在墨流山的五色石上。后者又是剧震,当空连翻数个跟头,一下扎入地壑之中。 此间任真子、王灵妃、四长老等数位高手合力,又加上宁枫、司马承祯和公孙玲珑等年轻高手,才终于胜过墨流山一筹。但若没有那两道突然而至的强绝灵光,也断难成功。 众人毫无喜色,纷纷御风向下,叫道:“仙师……真仙……” 片刻后,才有两个人影从巨石后缓缓而出,神色苍白,嘴角溢血,身形颤巍,显是受伤颇重。司马承祯大喜道:“师父……”冲了过去。 任真子等五岳弟子也惊喜道:“洪元祖师……” 两位仙人何等高手,翻手之间便能排山倒海,想不到此刻竟如耄耋老人一般。众人扶起仙师和真仙,斜靠在巨石之上,忙不迭逃出仙丹喂其服下,又运灵疗伤。 司马承祯心头大喜大悲,竟第一次落下泪来。仙师瞧之怒道:“没出息,不过是一魔头而已,你就害怕的哭出来了吗?” 宁枫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暗中为两位仙人把脉,查探伤势。仙师本还不愿,但其灵力枯竭,竟连挣脱的力量也没有。司马承祯余光看到宁枫和公孙玲珑,脸色一红,又复转冷漠神色。 此刻成玄英也醒转过来,在任真子的搀扶下走至真仙前,愧疚道:“师父……” 洪元真仙摆手微笑道:“无妨,这些妖人无孔不入,你一时不察,也属情有所原。只是以后遇事当无所偏颇,才不失掌门气度!” 成玄英脸现尴尬之色,应道:“谨遵师父教诲!” 众人疗伤之际,忽听地壑中央传来咔嚓迸裂之声。宁枫等人大凛,急忙回头查探。却见一道黄光重又闪电而出,立于巨石之上,赫然是墨流山。而那不知躲在何处的青阳子,也出现在他身旁,略带惧怕的看着成玄英。 仙师虽伤重,但狂傲之气不减,稍一探查,便知墨流山也受了重伤,凶威不在。他大笑数声,道:“魔头,竟敢用毒计暗害老夫,当真可恶……”说至后来,剧烈咳嗽起来,又喷出数口鲜血。 司马承祯急忙运灵为其疗伤。 墨流山冷哼一声,目光在仙师和洪元真仙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突然道:“你们两人明明斗的两败俱伤,为何能在本殿五色神石和移山神鞭两大神器之下逃出命来?” 仙师、真仙对视一眼,同时大笑。片刻后王纬玄才道:“宵小魔头,你以为老夫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吗?在你暗中相助青阳子这厮,逼老夫使出万神刃的时候,老夫就已经察觉到你的存在了!” “而且后来老夫使出坐忘万神的时刻,可以感应到方圆十里的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那时老夫便知晓在场有两人能够掌控这五行之力。其中一个便是你……” 突然调转目光,看着宁枫,道:“另一个便是这妙应仙的徒儿。想不到你竟然能够将九鼎之灵吞入腹中,当年妙应老头说你的体质极其特殊,果然不假。” 宁枫又是惊喜又是惭愧,急忙道:“仙师谬赞了!” 仙师冷哼一声,道:“只可惜婆婆妈妈,非我辈中人。”又对墨流山道:“妖魔,说来老夫还要谢你一二。若不是当年在峨眉山见到你的土孕大法,老夫也许到现在还无法领悟到万神的境界。” 墨流山眉头一皱,却不言语,似乎也在暗中运气疗伤。 洪元真仙也道:“贫道得仙师提醒,相斗时,一直留有三分修为,只待你按捺不住出手,我们再一齐反攻,杀你个措手不及。” 仙师又咳嗽一声,又道:“只可惜老夫百般思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找到女娲大神的土灵神器五色石,若不然也不会落得现在狼狈之态。想我王纬玄谁也不惧,竟在一妖魔面前载了个跟头!” 众人闻言,始才恍然。暗暗敬佩两位仙人的暗中布局。若不然光靠在场之人的力量,绝对无法制服墨流山。 宁枫惊喜之余,心头也觉受益良多。在场众人都是当世一流高手,而两位仙人和墨流山更是超一流的天道人物,交手精彩纷呈,妙招层出不穷。 他领悟九易心法已久,却一直无法圆转如意的控制三种以上的灵力,更遑论九灵齐出了。今日激战之余,一边模仿一边揣摩,竟觉醍醐灌顶,诸多不明白之处都豁然开朗,短短片刻之间修为可说是一日千里,更上另一层境界。 众人眼见墨流山动弹不得,心头惧怕稍减。四长老受伤最轻,调气片刻,便齐齐向前,道:“魔头,你还不束手就擒!” 成玄英猛地站起来,厉声道:“青阳子,枉师父对你疼爱有加,你竟然背叛师门!” 墨流山却闭着双眼,置若罔闻。众人见其毫无反应,一时大怒,便欲合拥而上,将其擒住。刚踏前半步,竟见其身上陡然爆发出一阵奇异的黄光,隐隐在周身形成一个灵兽的形象。 仙师、真仙皱眉诧异,尚未出声。忽见墨流山昂首振臂,仰天狂吼,身体募的拉长变化,鳞甲炫目,长尾摆舞,刹那间变作了一头妖兽,狮头虎眼,龙鳞鹿角,周身绽放光芒,脚下踏着烈焰,竟是见所未见。饶是众人见多识广,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妖兽? 四长老惊骇一震,转而叫道:“别让他跑了?” 奇异妖兽看起来仍颇为虚弱,显是重伤未愈。他吼叫一声,蓦地张开巨口,猛地向后,竟将青阳子瞬间吞入腹中,嚼也不嚼,便咽了下去。只留下半空萦绕的阵阵惨呼,令人心悸。 片刻后,妖兽似乎恢复了一丝灵力,猛地踏云腾空,俯视众人,吼道:“他日本殿实力尽复之时,便是你们的死期!”说罢雷鸣一叫,吐火百丈,转瞬消失在天边。 第316章 菩萨(1) 此妖兽脚踏黄色烈焰,徐徐生风,速度竟快逾闪电,浑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只是片刻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四长老、成玄英反应不及,急忙喝道:“妖魔哪里逃?”便欲踏空御风,大步追击而去。但对方实在太快,不多时已失去了方向,正欲提速,却听身后洪元真仙叹道:“罢了,不要追了,小心有埋伏!” 众人一听,顿时停下脚步。这些妖魔暗中筹谋,一直和道佛两派以及朝廷作对,说不定真的安排了埋伏在后。成玄英心有余悸,只好作罢。 洪元真仙叹道:“贫道闭关七十年,原以为能勘破凡人的桎梏,得道成仙。今日看来,连这些妖魔也险些降服不了,当真惭愧!”说罢声音又转虚弱,咳出一口鲜血。 众人大惊,纷纷围上前去。 仙师闻言哈哈笑道:“洪元老头,古往今来修灵之人如过江之鲫,但成仙了道的又有几人?老夫一生修炼,也始终再难寸进。看来想要飞升,还需和老天有些缘分才行,你便不要太过介怀了!” 宁枫、司马承祯俱是诧异莫名,仙师何等桀骜之人,竟然说出这等示弱的话,真是罕见。 一旁四长老喟然叹曰:“两位都是百年难见的绝世人物,我等后辈敬仰万分。至于得道成仙,不过是在传说中而已,又有谁真正的见过仙界的大门呢?” 一时众人深思无语。今日眼见数位绝世高手相斗,当真惊天动地,亘古难寻。各人自认再修炼一百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此刻一想到上面还有那神乎其神的仙人,又是仰慕又是畏惧。 宁枫却听得失神。仙界在哪里?成仙之后又是什么?这些困扰了人类千万年的极致问题此刻对他来说仿佛没有那么重要了,若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踏上琼楼玉宇,又能怎样? “如果能找到雨儿妹妹,每天牧牛放羊,捕鱼打猎,闲时采荷听雨,倚栏吹风。这样的生活即使是拿成仙来换我也不会动心。” 念头一起,心情竟突然变得无比急迫,恨不能立时穷尽天下,找到宫雨儿的下落。 自蓬莱山归来,已经耽搁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他不愿再拖延,当下站起身来,拱手道:“仙师、真仙,各位前辈,此次墨流山虽然败退,但他们背后的阴谋却丝毫不会停歇。在下认为,得赶紧将蓬莱山和泰山的事情告知各大道门,让大家多作防备。” 任真子点点头道:“宁枫所言甚是。这几年来魔教的行动越来越频繁,恐怕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惊天之计。我们得早做准备才是。” 众人闻声回忆起过往之事,心中惊惧。那获胜的一丝喜悦也转而冲散。 洪元真仙目视宁枫,微笑道:“不愧是妙应仙的徒儿。只可惜贫道闭关,未来得及送他最后一步。”顿了顿,忽然问道:“他修为旷古绝今,怎么会突然仙逝,难道也是魔教妖人所为?” 任真子叹了口气,将白绝山谷和宁枫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在场有不少人都不知道这些往事,听闻之后,又是惊骇又是敬佩。 真仙愕然片刻,惭愧道:“妙应仙圣人胸怀,我辈诚所不及。”仙师淡淡笑了笑,竟也没有反驳。 任真子突然道:“宁枫,五岳剑派此次损失惨重,伤亡颇多,我和灵妃恐怕要留在山上安顿后续事宜。但传信各大道门之事,我们会派遣门下弟子前往,你不必担心。” 宁枫闻言诧异,正要询问,忽听任真子暗暗传音,瞬间恍然。 原来前辈是让他前往神都,寻找上官婉儿、玉蝉仙子和慈恩圣寺,若论道门势力,恐怕江湖上没有能超过望月神宗的。而且有朝廷参与,对付魔门的力量更要强大不少。 但当年五岳剑派合派,就是因为朝廷构陷压迫所致。所以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能让真仙以及西华仙人他们知晓。 司马承祯也道:“宁枫,本来我因为和你一同去追击魔教的,但师父受伤颇重,我得带他回山静养疗伤。” 仙师呸了一口,怒骂道:“老夫还没有弱到需要靠你养老的时候,你赶紧滚下山去。” 司马承祯一向惧怕师父,但此刻听其呵斥,竟毫无犹豫,摇头道:“师父,弟子也好久没有回游仙山了,正想回山待几天,难道也不行吗?” 仙师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司马承祯扶起他,御风腾空,待飞过百丈外,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公孙玲珑冷哼一声,眼眶却一热,心中略气:“他竟然也不跟我告个别,下次再不去找他了!”念头刚起,心头却猛地痛了一下。一侧的王灵妃知晓这小徒心思,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暗暗叹了口气。 不多时,五岳剑派众人也扶起洪元真仙和成玄英,又派人寻找山下的幸存者,带回蓬玄宫。 宁枫心中急切,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一旦有了魔教的踪迹,再来禀告。”任真子叮嘱良多,宁枫一一答应。 言罢御风直上,朝西北神都的方向飞去。 夜风拂面,颇为寒凉。摇头仰天,但见那银月如玉盘挂载半空,清辉如水,倾泻而下。四周静悄悄的寂然一片,只有林间虫豸低沉轻鸣,交织连续,汇成山夜中独特的天籁之曲。 又越过几个山头,见到下方平原大地茫茫一片,偶有村庄麦田如浪起伏,在淡蓝色的月光下好似江河一般。宁枫回忆起刚才泰山的一场大战,只觉恍如隔世。 正欲加速飞行,忽见下方百里农田中,闪着一丝淡淡的黄色光芒,犹如星尘落地,很快消失。他心中咯噔一下,隐觉丹田微有感应,那艮土,坤地双灵缓缓飞旋,忽明忽暗。 宁枫内心诧异,便俯冲直下,刚靠近百丈之内,便闻到一丝奇异的味道。他运灵入眸,仔细查探,竟看到麦田中有大片大片的灰烬,灰烬的形状奇特无比,宁枫皱眉沉思,忽的惊道:“这些灰烬,好像和兽类的脚蹄形状无比想象!” 但什么样的妖兽,竟能有几乎大至百丈的巨足?宁枫不由想起墨流山逃跑时幻化出的那奇异妖兽,思忖:“难道墨流山竟是从此处逃跑的吗?” 当时仙师、洪元真仙俱已受伤,任真子等人也灵力耗竭。如此这般墨流山还是仓惶逃命,说明他也是重伤难支。说不定他见无人追捕,便会寻一处僻静之地暗中疗伤。 念头一起,兴奋难抑。想到能够找到这绝世魔头,将其击毙,更是按捺不住。当下调转方向,沿着这些残存的点点黄色火星,御风而行。 不想飞了足足三四个时辰,越过千山万水,竟还是没有发现墨流山的一点踪迹,而且其留下的灵力气息也渐渐消失。宁枫心中诧异:“难道这魔头的伤势这么快就恢复了?” 驻足半空,凭虚御风,遥望天边,但见一颗极为闪亮的星星,而其周围又围绕有六颗稍暗的星光,隐隐形成斗勺的形状。他暗想:“这应该就是北极星。师父曾经说过,北极星位于北方天极,亘古不变,游人若迷失方向,便可看此星来判断。” 宁枫又四下扫望,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朝正南方而来。粗略估量,恐怕已经飞了有将近千里之遥。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忽然想到司马承祯的天宫地府图,暗想若是司马在此,便不致于摸不清方位了。 正思虑间,忽见万道霞光突然从身后怒射而出,那本来阴沉惨淡的云层也瞬间被镀上了黄金之色。那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颇为舒服,一扫之前心中的寒冷、迷茫之意。 “算了,下去找些吃的,再寻个附近百姓问一下昨晚是否是异动。” 又飞过一重高山,透过飞扬的雾霭俯瞰大地,但见下方千山绵延,奇峰峭立,碧水如带,蜿蜒山间。青峰刺空,雄伟瑰丽,分明也是一处仙山洞天,大好去处。 宁枫心情转好,当下俯冲直下,寻了一溪流潺潺的山谷,在山坡上采摘了一些红黄果子,饱食了一顿。阳光绚烂,空谷深幽,清晨鸟鸣伴着澄澈流水,更觉美好幽静。 他心中一动,忽的想到以前也曾和雨儿妹妹到过类似的地方,那时还有比翼鸟为伴,好不快活。宁枫急忙念出口诀,将比翼雄鸟召出。 此鸟独脚独翼,不能走不能飞。所以宁枫很少召唤它,此刻一见,大起思念之意,抚摸其背颈,道:“鸟兄,我一定快些找到雌鸟,让你们比翼双飞,翱翔天空。” 雄鸟似是听懂了宁枫的话,昂首嘶鸣,又贴着宁枫的手掌,不断摩挲。一人一鸟都是与伴侣分别,失去了踪迹,一时大起同病相怜之感。 如此休息了片刻,雄鸟吃罢野果,饮了溪水。宁枫正要将其重新封印,忽见其一只眼睛陡方光芒,蓦地朝山下引吭高歌,声震幽谷,久久不散。 宁枫大吃一惊,不知道雄鸟为何突然如此?正要拍打安抚时,忽见其眼中的神采,心头咯噔一下,竟瞬间明白其意。又惊又喜:“鸟兄,你……你是说雌鸟就在附近吗?” 第317章 菩萨(2) 激动之下,声音都似有些颤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潮水般涌动:“比翼雌鸟在附近的话,岂不是说雨儿妹妹也离得不远?”自己无意中竟然发现了雨儿的踪迹,直向放声大笑,感慨老天待己不薄。 当下抚摸着鸟首,笑道:“鸟兄,我这便带你去寻雌鸟去!”雄鸟点点头,乖乖的被封印入剑中。 宁枫御风升空,踏着满山落叶,迎着晨风朝露,疾速向山下飞去。此刻狂喜难抑,浑身都似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他顺着连绵丛林蜿蜒而下,不多时便已发现了一条山间曲径。路旁多有巨石雕成的长椅,还有许多浑圆香炉置在两侧,其中烟灰尚存,香气缭绕不散。 “这里有这么多的香炉,难道山上供奉着什么神仙吗?” 他略略疑惑,怕吓着山间百姓,便沿着小路走下。不想山路蜿蜒盘绕,竟又通向了另一座山头。但走了许久,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宁枫心中渐转冷静,忽然想道:“雨儿妹妹若真的在附近的话,她为何没有通知她姐姐上官婉儿,或是前去峨眉山呢?而且在泰山上时,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她的消息?” 复生出无尽担忧之意,转而又想:“难道雨儿也是眷恋此山的大好风光而不愿离去吗?我们曾约好一起归隐的,你可不能丢下我。”加快速度,若灵猿奔袭,在山间行走如风。 山崖陡峭,茫茫不见尽头。宁枫掠起的疾风吹动无数花草绿叶,枝叶的透明露珠也纷纷扬扬,宛若毛毛细雨。他感应四周毫无野兽出没,索性也不御护体气罩,任由晨露打湿衣衫。 又过片刻,终于越过了第三座山头。宁枫双耳忽动,隐约听到一阵嘈杂人声,细细辨别,竟似有千百人之众。他心中一喜:“正好下去查探一下!” 脚尖在峰顶绿叶上轻轻一踏,身形恍若灵禽,裂风而进,稳稳地落在一大树之下。灵力一运,陡的生出洋洋热力,身上水气转瞬化作白烟,消失不见。 宁枫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走上道路。放眼一望,竟见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无数人影沿着一条宽不过两丈的道路向上攀登。而那人群尽头,隐隐有一座寺庙立在山头,发出淡淡的金光,竟似比早晨的阳光更加炽烈。 他一扫之下,顿时恍然:“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是附近的百姓上山拜见山神的。” 顺手拉住一个正往人群里挤的瘦小年轻人,笑道:“抱歉,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惊讶地看了宁枫一眼,挣脱了一下,发觉甩不开,这才不情愿道:“你连这里也不知道?“待见宁枫笑着摇摇头,哼了一声道:“这里是古徽州天门山,我们正要上山拜菩萨。” 宁枫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突然一惊,喃喃道:“青峰连绵百里,昂首阔庭。白光聚拢乍现,幻化不散。”又极目远眺,看到山渊中明光闪烁,溪流曲折蜿蜒,心头一震:“按奇门遁甲术来看,此地是绝佳的风水宝地,隐隐有龙气忽聚忽散,想来也是一龙脉了。这菩萨庙挑的也真是地方,怪不得香火旺盛,人流不息。” 他自从参悟了太清真诀,又得师叔陆经纶指导掌握了奇门遁甲后,每每到一地方,就忍不住要查看地势形貌,推测吉凶。这天门山的风水,竟是无比罕见,堪称宝地。他平生所见,除了昆仑山,竟没有地方能超过的。 不过宁枫年少气盛,对这些玄术秘法将信将疑。当下也不作他想,便放开那年轻人的胳膊,笑道:“赶紧上山吧,不然抢不到好位置了。” 正欲择道下山,寻一条幽静之路再放出比翼雄鸟来感应雌鸟和雨儿妹妹的下落。不想肩膀忽被人抓住,宁枫回头一看,年轻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旋即笑道:“小兄弟,你也是替人占卜算命,推测吉凶的吗?” 年轻人见宁枫愕然神色,拍胸道:“同行啊小兄弟,我自小得仙人传授秘术,能够知前后未来。凡是我所说,没有不中的。我看你骨骼特异,天庭饱满,也是一个人才,不如和我一起上山吧。正好可以探讨一下。” 宁枫暗暗失笑:“原来是个行骗的江湖方士!”不知为何,突生戏谑之心,揶揄道:“哦?既然你有如此神通,为何还要上山拜见菩萨呢?” 年轻人闻言一愣,忽的正色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神通,自然有大有小。我这不过是小神通,而山上的这位菩萨,却具有大神通。” 宁枫心生讶异,眼前这年轻人一看便是学了些占卜皮毛,便骄傲自得之人。一般这种人大都目空一切,什么也瞧不上,他口中竟然如此推崇这山上的菩萨,真是难得。 随口问道:“这位菩萨到底有什么大神通啊?” 年轻人又笑道:“你可能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位菩萨的名号。”四下瞧了瞧,小声道:“他可是前朝玄宗皇帝亲封的越国公,忠武大将军。附近的六州百姓都叫他‘太阳菩萨’!” 宁枫闻言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盖因为这年轻人所说俱是事实。这位越国公名叫汪世华,位列神州九仙之末。其为人向来低调,不显于世,江湖上连其是否存活于世都不知道。而且他若真的活到现在的话,恐怕也有一百多岁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自小听师父提起过,这越国公非寻常人等,集儒释道三教于一身,乃是一惊才绝艳的人物。当年隋末动乱时,他以一平民之身高举义旗,推翻当地贪腐暴政,拥兵十万,被称为吴王。与众多魔教殿主所割据的军阀多有争斗。 后来秦王李世民崛起后,他识时务,明大义,归顺了唐朝,遂被封为越国公,大将军,一直治理徽州之境。但自武皇掌权之后,他便踪迹不显,神出鬼没。 难道他竟然是在天门山上归隐修行吗? 宁枫颇有些不信,现在江湖上打着前人名号坑蒙拐骗的小人实在太多,这太阳菩萨恐怕也是其中一个。 年轻人见宁枫神色,顿知其意,大急道:“你别不信。太阳菩萨在天门山上这么多年,马上就要飞升,回归天庭了。所以附近的百姓才在今天蜂拥而至,想要得见圣光。不仅是我们老百姓,就连朝廷也派人来了呢。” 宁枫疑惑问道:“朝廷派了谁来?” 年轻人得意一笑,小声道:“这可是我的小道消息。看你有缘才告诉你,是当朝镇国太平公主,和望月神宗的那位仙子一般的人物。” 宁枫一奇:“仙子一般的人物?”心中没来由的狂跳不已,他暗暗调息,免得被人发觉,脑中却欢喜飞旋:“是玉蝉仙子,一定是她!” 想不到她随月寒仙子和李玄回到神都,这么快又要见面了! 对这位冰清玉洁,淡泊恬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宁枫一直抱有莫名的好感,虽然每次想起,都觉得自己三心二意,万万不该。但那股旖旎遐思,淡淡飞绪,还是如雨后春草,除之不尽。 年轻人看到宁枫愕然当场,说不出话来,还以为他是被自己吓住,不由大为得意,正要拉着宁枫上山。突然被拥挤的人群一推,他哎呦一声,待回过头,却已发现宁枫凭空消失般,惊奇一声,悄声道:“是见鬼了吗?这小子怎么突然不见了?” 原地深思良久,突然一拍脑门,欢喜道:“一定是菩萨见我天资绝高,才化了个人形来点拨我。不然他怎么会说出了那传说中奇门遁甲的语言,一定是这样。”想罢穿梭人群,快跑着向峰顶的太阳菩萨庙而去。 宁枫御风半空,俯瞰天门山,更为震撼。此山的龙脉之形确属罕见,汪世华他既然精通儒释道,对于奇门遁甲也一定有些研究,这才选了此地归隐。 他自泰山一路追踪墨流山到此,又无意间察觉到雨儿妹妹的踪迹,一时竟忘了本来的目的了。任真子前辈嘱托自己要将泰山上发生的事情告知望月神宗和慈恩圣寺,既然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到了这里,他也省得长途奔波去往神都洛阳,不如找到她们,暗中相告。 转而又想:“也不知那年轻人的小道消息到底准不准?太平公主深受武皇宠爱,权倾朝野,怎么会因为一个前朝的越国公而特意来到这里呢?” 沉思良久,也无法确定。索性四下查探,那越国公当年被封此地,附近一定有他的公爵府邸。若太平公主和仙子真的来这里的话,估计也会到其府邸落脚歇息。 既然如此,只要找到越国公府,稍微打听一下,便知真伪。 宁枫四下扫视,忽见东北方一处高耸灵秀的山峰峰顶处,有一处巍峨宫殿隐没其中,红幢绿瓦,琉璃白玉。他微微一笑,暗暗运灵,脚下生风,朝那山飞去。 第318章 菩萨(3) 越过青山秀水,闪电急掠,不多时便已到了那金色宫殿外。但见宫门紧闭,朱红玉柱,琉璃翠瓦,闪烁刺目的绚丽金光,端的是巍峨壮丽,宏伟之极。 宁枫心中暗暗诧异,略略疑惑。据说汪世华爱民如子,十分清廉。玄宗皇帝将其封为越国公之后,这附近的六州基本上算是国中之国,皆在其治下。他怎么会在这颇为隐蔽的山顶处修剪如此豪华的宫殿? 旋即又思忖,说不定是朝廷念其功德,令能工巧匠特来修剪的呢? 宁枫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当下藏匿殿后的树木密叶之后,悄悄查探国公府内的详情。但见府中仆人极少,仅有几名丫鬟和侍卫不时来往穿梭,而且个个面目严肃,不苟言笑,似是木头人一般。 “看来这位越国公治家颇严啊!” 宁枫百无聊赖,正按捺不住,欲上山时,忽见到从国公府高大朱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外走进来十数名铁甲侍卫。与此同时,殿堂内也走出一名身着华贵紫衫,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宁枫顿起好奇之心,暗想:“此人器宇轩昂,仪态雍容,难道是越国公的儿子吗?” 领头一侍卫长走到男子身旁,悄声耳语,听不真切。宁枫遥遥观望,本想用摄魂的法术感知一下,但生怕府中暗藏高手,若是一不小心暴露,可要被当作歹人抓起来了。 唯有靠着嘴唇动作仔细辨别,宁枫看了片刻,仅仅能看出“朝廷、神宗……”等几个字,忽见那中年男子笑了一下,嘴形分明是“太平公主”四个字。 宁枫大喜:“望月神宗的人终于来了!”想到能见到玉蝉仙子,他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阵悸动,暗骂自己数声,才打消了一丝遐念。 转而又想:“正好将魔教的事情告知仙子,再禀报武皇,降下全国通缉令。而且还可以拜托神宗的人在山上查探是否有雨儿的下落,她若是从半年前昆仑龙脉之变后就来到这里,没理由会毫无声息。即使是后来才到此,也当和附近百姓有些接触。” 正思虑间,忽听得国公府门口有人大叫道:“太平公主,玉蝉仙子驾到!” 话音一落,从殿堂内翩翩走出大约二十名彩衣女子,个个面容清秀,俏丽无双。分列左右两队,金莲款款,足下生花。但奇怪的是,这些女子也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是没有一点情感。 不多时,从山下也走过来数名白衣女子,腰有宝剑,彩带束腰,英姿勃勃,修为不凡,正是望月神宗的门下弟子。而领头者正有一女身材丰硕,凤袍金冠,翠羽玉簪,方额广颐,一身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正是当今权倾朝野,深受武皇宠爱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而紧紧随其身侧的,自是玉蝉仙子了。数日未见,她姿容更见俏丽,白玉如雪,肌肤胜霜,妙目清澈,清雅不可方物。 国公府外的众侍卫一见之下,都是身体僵硬,目瞪口呆,呼吸顿止,暗想:“天下……竟有这般美丽的人。”一时间那些府内的美女都是如木石遇到金玉,刹那间黯然无光。 虽然竭力遏制自己心头思绪,但宁枫此刻真真切切的瞧见玉蝉仙子,仍是不由露出凡夫俗子的本性,热血如沸,心跳加速。呆立了片刻,忽的想到失去记忆的李玄,他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宁枫啊宁枫,你已经有了雨儿妹妹,还如此三心二意。况且仙子是李兄中意之人,你还要横刀夺爱了。” 如此过了片刻,渐转冷静,那扑扑直跳的胸膛也平息了下去。 从国公府大殿中又走出一个瘦弱的男子,面容苍白,病怏怏的虚弱无力。更奇怪的是,在暖秋之日竟身披红裘大氅,旁边还有几个美丽少女怀中抱着红火暖炉。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待见到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一行进来后,突然目光一闪,躬身施礼道:“微臣汪达,拜见公主殿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宁枫一见,有些惊叹咋舌。太平公主何等身份,莫说是这些封疆官吏,即使是当朝宰相见了,也要跪下拜见。这位汪达想来是越国公之子了,怎么竟如此气派,只拜不跪?看来汪世华当年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真不假了。 太平公主顿了一顿,未见到府内有其它人出来迎驾,微有不悦,但还是淡淡道:“免礼平身!” 汪达淡淡一笑,侧身道:“请公主进堂内落座!” 太平公主点点头,便令神宗弟子在外听令,只和玉蝉仙子进殿。她随行的这些弟子皆是神宗三门中实力绝高的女子,是武皇派来护卫周全的。 但公主一身修为独步天下,又有玉门嗣主在侧,江湖上能伤到她们二人的寥寥无几,是以也不作警惕。 宁枫静立殿后的树梢绿叶之后,却暗暗焦急。他在神都时因为私藏九鼎,一直被武皇列在通缉名单上。时至今日虽然过了许久,但难保武皇仍在捉拿自己。 若是贸然在太平公主前现身的话,恐怕会多生事端。唯一稳妥的便是待玉蝉仙子独自一人的时候,再与她叙说一切。 思虑未罢,忽觉怀中云歌剑上传来一阵轻微震动,隐隐有比翼雄鸟的鸣叫传出。他心中一怔:“难道是雨儿妹妹就在附近?”当下有些按捺不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凝神观看,趁着那些侍卫不注意时,宁枫暗道:“对不住了!”忽的运起洞天术,身形化作一道残光,猛地没入其中一名美艳侍女的玄窍之中,意图控制住她的心神。 靠的近的几名侍卫咦的一声,但仔细看时,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只道是阳光炽烈,自己眼睛看花了,便静立原地。 虽未被旁人发现,但宁枫的神识方一进入侍女体内,竟大为震惊。原来这名侍卫身怀修为,而且一点也不弱,其灵识受到外来攻击,瞬间警惕防御,竭力挣扎。 宁枫又不愿伤害其神识,免得留下残疾。费尽心神,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将其控制。 正在适应新的身体时,忽听那汪达哼了一声,目光向自己看过来,宁枫大吃一惊,还以为被发现了什么破绽,正寻思脱身之法。 却听这位公爵之子道:“怎么?见到这位神都第一美女,是自惭形秽了,不敢正视吗?” 宁枫一愕,才明白汪达口中的“神都第一美女”是指的玉蝉仙子,他心底暗笑,急忙低头躬身道:“奴婢不敢!”听着自己发出女人的声音,他颇觉怪异。 正担心汪达怪罪时,却听其哈哈一笑道:“无妨,莫说是你这般的庸脂俗粉,即使是天上明月,看到仙子也要黯然失色了!” 玉蝉仙子秀眉一蹙,旋即恢复冷淡表情,并不言语。但宁枫却知,仙子生性淡泊,不喜这样的奉承。 太平公主坐在殿堂上首,笑道:“侯爵你说笑了,玉蝉仙子她常年在宗内清修,心静如水,不见外人。侯爵你的这一番赞美,恐怕要在仙子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了!” 汪达咳嗽了一声,坐下右侧的华贵长椅上,笑道:“罪过罪过,打扰了仙子的修行!”顿了一顿,忽然道:“不过公主殿下,您有一点可说错了!” 公主似笑非笑,道:“哦?不知本宫哪里错了?” 汪达突然吩咐身后的管家,从后堂内取出一张两尺见方的玉盘,其上盖有一紫色的丝绸,奇香扑鼻。丝绸之下似是覆盖着一方正物什,闪烁光芒,即使远隔数丈,又有遮挡,仍是透过缝隙闪耀出来,绚丽夺目。 “公主殿下可知这是什么?”汪达神色倨傲,似笑非笑的看着座上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说道。 李令月凤容无变,淡淡道:“侯爵可是搜集到了什么宝物了吗?” 汪达哈哈一笑,右掌轻轻一挥,掠起微风,那金玉丝绸应声而落,露出一金光闪闪的方形石印,映得偌大个客厅如在正午阳光下一般。 太平公主脸色一变,道:“这是……越国公印?” 汪达笑道:“公主殿下好眼力,正是国公印!” 宁枫身处侍女体内,心中诧异震惊,国公印乃是六州权力之要,即使是亲生儿女也断不能触摸。为何汪达可以随意把玩,难道越国公汪世华已经遭遇不测了? 果然,公主玉手拍案,怒道:“汪达,你可知此印乃是圣上赐予,掌管一方军政大权的。你如此唐突,已是犯了对圣上的大不敬之罪了?” 汪达毫无惊色,淡淡道:“微臣本来正要遣人前往神都向圣上禀报的,正好公主殿下您来了,微臣便不用那么麻烦了。” 太平公主自小浸染权力,威仪甚重,与武皇一般无二。此刻见汪达如此藐视皇威,心底既惊且怒,但碍于越国公的面子,仍是按捺心情道:“禀报什么?” 汪达病恹恹的面容突然神光一闪,朗声道:“家父自从数十年前,就一直在天门山顶修行,被附近人称作为‘太阳菩萨’。再过得三天,他便要往生转世,所以在一年前,他就已经将越国公的位置传给了我!” 第319章 菩萨(4) 太平公主闻言大凛,勃然怒道:“你说什么?” 越国公是当年玄宗皇帝所封的爵位,地位尊崇,总管六州。自武皇即位以来,为了拉拢权贵,也曾多次派使臣前来加封,荣光益甚。所以汪世华虽怀念旧朝,但迫于无奈,仍声称愿意向武皇效忠,绝不生二心。 但今日看来,他连将爵位传给儿子都不曾通知朝廷,简直未曾把武皇放在眼中。 宁枫暗暗惊讶,不知道为何一向爱民如子的越国公今日会公然挑衅太平公主,如果朝廷一旦发怒派兵,遭殃的岂不是徽州等地的百姓?他细思片刻,脑中一闪,突然想道:“难道背后也有人在指使?” 乱想间,汪达却咳嗽了数声,笑道:“未曾及时禀告圣上和公主殿下,还望恕罪!”苍白面容上却淡定自若,毫无悔罪的迹象。 宁枫站立玉蝉仙子之后,感觉她柔弱身躯也是一颤,显然是在担心太平公主突然发怒。与这新任越国公闹僵的话,以徽州等地百姓对太阳菩萨的爱戴程度,恐怕九州大地上又要生出战乱了。 不想太平公主脸色变化不定,最终却怒气偃息,淡淡道:“为何没有在一年前上报武皇?” 汪达笑道:“一年前本公确实派过使臣前去神都,不想在半路时却被人无缘无故杀害了。仅有一个存活的侍卫侥幸逃回来,说是魔教的人干的。后来本公心有畏惧,又因公务繁忙,便一直耽搁了。” 公主又问道:“那在半年前,母皇曾经派过人前来封赏,公爵大人为何没有在那时提出来?” 汪达把玩着手中的国公印,淡淡道:“那等三品小官,岂能听闻这等军国大事?” 太平公主闻言,竟不似之前那般发怒,反而笑了笑,道:“公爵大人说的是,待本宫回去后,一定禀明母皇,派遣钦差大臣前来册封。” 宁枫不由得暗地咦的一声,略微惊叹太平公主的改变。片刻后想到:“人都言太平公主深得武皇真传,是将来最有可能即皇位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张弛有度,面对如此不敬也能置若春风!” 转而又想:“不过以公主这等脾性,恐怕下次带来的不是钦差大臣,而是千军万马了!” 正暗暗惊叹于政治和朝廷的险恶时,却突然一惊:“既然我能想到这一点,那这汪达不可能想不到,他如此肆无忌惮,难道背后真的有什么强大的助力吗……如果是我,到了这一步,该会如何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杀了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以绝报信之人,让武皇无从知晓!” 念及此,又惊又惧,背后冷汗直流。余光瞥处,太平公主和汪达竟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正聊及当今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宁枫心中一动,趁机急忙传音道:“仙子,仙子……” 玉蝉仙子娇躯一动,正欲回头。宁枫又忙道:“仙子,你就与平常一样,莫惹得别人怀疑。” 仙子轻轻点了点头,道:“宁公子,你是何时进来的,怎么玉蝉都没有发觉?”话刚落,如雪如玉一般的脸颊竟突生两朵嫣红,艳*滴,平添十二分的诱惑。 宁枫抑住胸膛砰砰心跳,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饶是玉蝉仙子心静如水,处变不惊,也不由对泰山上天地仙师和洪元真仙两大绝世高手的争斗暗暗惊叹,听到魔教黄土殿主墨流山现身,又是峨眉团蹙,神色凝重,显也是在担忧魔教背后的阴谋。 看到仙子静静沉思,宁枫想到比翼鸟感应一事,不由得有些紧张,片刻后才吞吞吐吐道:“仙子……不知你可否调用六州附近的神宗探子,帮我查找一下宫雨儿的下落?” 玉蝉仙子闻言怔了怔,不知为何,竟似脸色都有些煞白,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还没有找到她吗?” 宁枫叹道:“没有,不过到了徽州之境,我剑中的比翼鸟可以察觉到雨儿的踪迹,只是一时无法找到具体方位。”话刚说完,仿佛感应到仙子的神识中,猛地出现剧烈的波动,细细探究,又不知发生了何事? 玉蝉仙子贝齿轻咬,淡淡道:“神宗探子一直归冰门所管……好,我会传书给上官宰相,让她调用神宗弟子。” 宁枫大喜,急忙道谢。但玉蝉仙子仿佛是害羞一般,半晌才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宁枫不以为意。心中突然又想到一事,问道:“仙子,你和太平公主为何突然到天门山上来?” 玉蝉仙子讶异道:“也是因为有神宗弟子来报,称太阳菩萨将要转世,所以武皇才会派公主殿下和我前来。” 宁枫闻言一怔,心底惊疑道:“不对,越国公将公爵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将近一年的时间朝廷都没有发觉,说明国公府的信息极其严密,很难外传。虽然可能会有百姓泄露,但朝廷绝不会因为一些寻常人的莫须有传言,便派来堂堂镇国公主,难道……” 蓦地传音道:“仙子,我怀疑这次的消息是汪达故意泄露给你们的?” 玉蝉仙子冰雪聪明,瞬间明白其意,也惊声道:“你是说……”转而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越国公不过区区六州之境,看来向来爱民如子,怎么会无故对抗朝廷?” 宁枫淡淡道:“如果是寻常情况那自然不会,但是背后有人挑唆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玉蝉仙子大震,汪世华曾是玄宗皇帝的心腹,他后来归顺武皇仅仅是迫于无奈而已,说不定真的会在背后酝酿反叛阴谋,惊声传音道:“这背后是魔教的人,还是李氏宗族?” 宁枫道:“不管是哪一方,最终遭殃的都是六州百姓,我们得赶紧告知公主殿下,让其早做准备。” 玉蝉仙子点点头,两人暗凛心神,四下看了看,并无发现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屏息侧耳,正听到太平公主淡淡问道:“公爵大人,本宫有一事不明,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汪达笑道:“公主殿下有何疑问,但讲无妨。” 太平公主笑了笑,道:“本宫幼时曾来过国公府,见到前任国公生有数个儿子,个个器宇轩昂,乃人中龙凤。而公爵大人自小却体弱多病,而且在其中好像并不是嫡子,不知为何会将公爵之位传给你呢?” 汪达闻言,竟是露出强烈的悲伤之色,双目闪烁,完全失去了那从容气魄。半晌后才苦笑道:“不瞒公主殿下,我那三个哥哥在数年前接连身染怪疾,暴毙身亡。堂堂国公府,除了将要往生的家父之外,只剩下本公一人了!”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淡淡的看着汪达。宁枫明白她心中所想,身体强健,无病无疾的几个哥哥突然死去,而这个体弱的弟弟却活了下来,且继承国公之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汪达也有毒害自己亲生哥哥的嫌疑! 汪达却哀叹不已,片刻后道:“若是公主殿下不信的话,等三日后家父在光明顶转生时,殿下大可以直接询问他。” “什么?”不知为何,太平公主闻言,竟突然站起来,凤袍鼓舞,灵力升腾,显是动了真怒,道:“你是说太阳菩萨将在光明顶转世?” 宁枫讶异不解,正疑惑时,已有玉蝉仙子娇容微变,传音而来。 原来,这光明顶曾经和一场叛乱有关,已被武皇下令封为禁地,任何人若无武皇的旨意,绝对不能靠近。 “而且……”玉蝉仙子似是犹豫不决,片刻才缓缓道:“光明顶一直是赤天国师的修炼之所,乃是朝廷极隐秘的地方。” 宁枫大吃一惊:“那仙子你为何要告诉于我……”话未说完,突然明白了玉蝉仙子的心意。他未曾想到,自己不知何时已得到这冰清玉洁的玉门仙子这般的信任,不由内心感动,又有些惭愧! 他震惊之余,突然也明白了太平公主为何到此的原因?既然国师在此修行,没理由不会对越国公的一举一动毫无察觉,难道她自昆仑龙脉之变后,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一时感觉这天门山上迷雾重重,扑朔迷离,他自认聪慧,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心头隐隐担忧,为何在此关头,雨儿妹妹会现身在此,难道跟这些事情也有关系吗? 思虑间,汪达已冷笑道:“正是!家父不日就将转世,魂归西天,难道他一辈子尽心尽力,只为朝廷,临终连这点恩宠也不能享用吗?” 太平公主凤目一闪,锋芒毕露,道:“以越国公的功绩,自然可以。但是母皇曾经有令,便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得尊崇。你若对越国公抱有孝心,就应该先禀明朝廷,以免为国公府背上叛逆的罪名!” 汪达浑浊的目光来货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突然道:“公主殿下既有此令,那本公也不敢不从。只是还得禀过父亲才是,不如公主殿下和玉蝉仙子随我一起上天门山,太阳菩萨庙!” 第320章 菩萨(5) 太平公主凤袖挥舞,淡淡道:“本宫来到天门山,也当拜会前任越国公。既如此,那我们便一起去太阳神庙吧!”玉蝉仙子也恭声领命:“玉蝉谨听公主殿下之令!” 宁枫于一旁暗自焦急,正思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脱离这侍女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本身上去。却忽见汪达笑着向自己走过来,说道:“看来你们深得仙子喜欢,就一起前往伺候吧。” 宁枫心头噗噗直跳:“难道被看出来了?”但转而一想,自己并未露出任何破绽,而这位越国公看起来也不是修为绝高之辈,当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才是。 正欲答话,却见身旁的几名侍女已静静地跟在玉蝉仙子身后,不发一言,一张张娇美面容上不曾有一丝表情,仿佛是玉石雕刻而成的一般。宁枫暗自嘀咕一声,也尾随在后。 走出国公府外时,已是深夜时分。黑暗如浓墨一般泼向大地,浑无一丝杂色,不时从山下客栈青楼中射出几道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天空映衬着有如发出淡淡光芒的黑玉。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光芒,连星星也躲藏在浓密的乌云背后。 汪达和几名侍卫走在前方,而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尾随在后,另有十数名神宗弟子护在左右。走了片刻,众人方才打出灯笼,分列在侧。忽明忽暗的灯光在黑暗中尤其显眼。 宁枫亦步亦趋,跟在最后,心底暗暗焦急:他的身体还在国公府后方的大树上,若是被灵禽或者毒蛇吞噬了,那可糟糕了! 正在此时,众人已走到天门山的山脚下,周围怪石嶙峋,犬牙交错,不时有巨石挡在两旁,不过似乎被千人踩踏,万人雕琢过一般,已是圆滑无比。饶是如此,众人也得不时的越过巨石,才能前行。 宁枫暗道:“就是此刻!”趁着汪达和太平公主等人走在一块巨石的前方时,他突然运起洞天术,身形顿时融入黑夜,悄无声息,连相隔仅仅半丈的侍女都未察觉。 以他此刻介于地之道和天道的修为,区区数百丈的距离不过瞬息之间。宁枫御风飞至本身旁,取出神农鼎,念出法诀,只见这青铜鼎陡然增大,鼎口溢散药香,隐隐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宁枫不敢多耽搁,急忙将自己的身体以及云歌剑等法宝放入,随即又嘤嘤缩小,变作指尖大小,放在所占侍女身体的腰间,又转瞬御风回归阵列。 神农鼎包罗万象,隔绝阴阳,将东西藏入其中,即使是天罡仙前来,也难以发现。 一路无话,众人各怀心思,在黑暗之中行走,速度却丝毫不慢。宁枫偷偷向前看去,却见汪达和贴身几名侍卫离的极近,步履轻松,似闲庭信步一般,熟门熟路,浑无一丝阻碍。而太平公主等人却暗暗警惕,四下扫量。 宁枫忽的惊疑暗想:“按理说汪世华若是出家的话,应当摒弃七情六欲,不常与家人见面才是。这汪达对周遭环境如此熟稔,定不是来过一次两次。看来,他果然有诈!” 他虽然还是看不透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但已生出万分小心,暗想一旦发生不测,定要保护玉蝉仙子周全。 走过一个玄铁索桥,阴风阵阵,叮当作响,不时从下方无尽黑暗中传来惊涛骇浪般的野兽怪吼。宁枫下意识朝下看去,竟看到无数幽光摇曳闪烁,小如玉珠,大如铜铃,竟都是灵禽野兽的眼睛。 汪达突然调转过头,笑道:“家父修行的地方颇为险恶,还请公主殿下和仙子当心。” 李令月点点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过了不知有多久,众人终于铁索桥上跨过,脚下又是坚硬的山石,偶有草木间的夜霜汇聚成流,颇为滑腻。而身后的铁索撞击声却久久不散,仿若是无数刀枪剑戟在厮杀一般。 前方幽暗曲折,偶有闪烁的灯火窜跃,明暗不定,却又转瞬被挡住。突然间,宁枫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茫然和惧意。太平公主修为绝高,又是贵胄皇室,自是天不怕地不怕;而玉蝉仙子在当今天下女子当中,修为也当在前十之列,按理说即使是碰到魔教的人,也可以安然脱身。 但他内心总有不祥的预感,会不会这新任越国公正是利用了众人内心的想法,才如此轻易的引诱公主和仙子在深夜前来天门山呢? 念头刚起,便全身彻骨透寒,却又觉得颇为荒谬! 六州总管,越国公,忠武大将军,如此显赫之人,在武皇面前也不过是有如蝼蚁一般,他没有理由会对公主等人不利,为徽州百姓惹来祸端! “到了,公主殿下!”汪达突然挥手停下来,回头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公主说道。 李令月在黑暗中微蹙眉头,道:“这就是太阳菩萨庙吗?” 宁枫也抬头看去,心里微有怀疑。虽然当空愁云惨淡,看不清眼前这庙堂的全貌,但借助山里不断飞舞的流萤之光,仍能大致看出此庙仅仅是一方圆不过三丈大小的亭台,四面黑黝黝的,也不知是何物砌成,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汪达笑道:“正是!” 公主淡淡道:“越国公乃是国家肱骨,这般环境,也太艰苦了!” 汪达道:“嘿嘿,家父出家修行,已断绝了世俗欲望,是金玉满堂还是杂草顽石,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分别了!”说罢奇怪的笑了笑,又道:“公主殿下,家父不准本公擅自上山。殿下还是自己去庙里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暗自惊愕,虽说汪世华已经出家,但见到太平公主竟也不出来迎接,胆子当真是大。不过以他的过往功绩,这般也无可厚非,只是太平公主的内心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忘记此事。 正站立一旁等待时,汪达却忽然转向自己,宁枫心头紧张,背后生汗,片刻后听其说道:“你去为公主殿下和仙子打个灯笼吧!” 宁枫暗暗诧异,但却不敢违命,生怕被看出端倪来,只好应了一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灯笼,跟在仙子身后。 刚一进入庙中,便觉四周森寒入体,宛若寒冬一般。众人虽修为绝高,灵力护体,但还是惊讶万分,听说那汪世华乃是修习火属灵力,其修行之地怎么会如此冰冷? 宁枫心头大跳,突然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周身汗毛陡的竖起。 正要忍不住出声提醒仙子,忽然身体大震,神识一痛,从前后四周和头顶方向陡然有千钧巨力传来,又有雷鸣的轰隆声贯入耳膜,震的天旋地转,难辨方向。 太平公主又惊又怒,猛地凤袍挥舞,从袖中飞出一蓝一赤的日月双环,猛地朝前方击去。只听得叮当一声,火光四溅,那向中央围拢的黑暗之墙却一点也未曾停歇。 众人大骇,原来这小小庙堂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玄冰铁铸造而成,且至少有六七寸厚,即使是天道高手前来,也未必能破开。 就在这刹那之间,四面玄冰铁壁和头顶上的穹顶已然合至一处,那巨大的冲击震的众人身体摇晃,勉力顿足才稳住。再看时,铁壁之间已经没有一丝缝隙,周遭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见不着。 太平公主心底陡沉,她自负修为和智计,且一路之上处处小心,但万没料到这小庙竟然花费了数万斤的玄冰铁铸造。想到最终被这一个区区汪达算计,她愤怒之极,周身隐隐发出华光,又猛地回旋双环,运起周天真气,重重地砍在铁壁上。铿然脆响中,火星四溅,玄冰铁却毫发无伤。 她微微喘息,怒道:“汪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已经犯了灭九族之罪!” 突听庙外传来数声惨叫,宁枫心头悲怒,看来神宗数名弟子已然惨遭毒手。片刻后传来汪达的声音,笑道:“公主殿下,此地可不是神都,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 太平公主惊恐骇怒,却又无计可施。她自小生在皇宫,得母皇庇佑,从未有过这等窘迫境地,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此刻这太阳菩萨庙已成了一方牢笼,四面八方都传来无形的寒冷压力,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唯一镇定清醒的,却是玉蝉仙子,她自幼便闭门修行,经常一个人在房间中,数月不饮不食,只靠些许花蜜补充体力。 这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庙,在她看来,不过是另一个修行之所罢了。 宁枫于暗中惊慌片刻,见到仙子这般处变不惊,心头惭愧,也渐渐冷静下来。既然已经落到了如此境地,与其愤怒狂乱,不如抓紧思索脱逃之计!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盘绕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心想反正已经被关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其它,便运灵朗声叫道:“汪达,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吗?” 一旁太平公主听到身边传来男子的声音,咦的一声。玉蝉仙子怕她误会,急忙出声解释。公主见自己竟被身边人欺瞒,不由冷哼一声。 宁枫此刻已经脱出了侍女的身体,重新恢复了男子身。他一时想不出计谋,索性胡说八道,让对方也自乱阵脚。 果然,汪达笑道:“虽然本公不知你是谁?但从你霸占了这侍女的身体,本公就已经看出来了。原以为是一方高手,嘿嘿,不过也是一肉眼凡胎之辈。” 宁枫暗暗自责,这汪达既然能继承越国公的爵位,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怎么会连自己的侍女也认不出来?但转而一想,他自始至终也未曾言语,只是默默静立,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 汪达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哈哈笑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你自以为自己的夺魂术万无一失,岂不知本公府中的这些侍女早已经双耳失聪,口不能吐人言。方才在堂中,本公轻轻一试,就将你给试出来了!” 第321章 天门(1) 那淡淡的笑声自玄冰铁缝隙中传入众人的耳中,宁枫心底始才恍然,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暴露的。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这些越国公府的侍女个个都面无表情,宛若美人玉像一般。 宁枫开始时还以为她们是训练有素,惧怕越国公,此刻才知自己太过天真。但内心的那猜测却愈发肯定,找了又聋又哑的女子作为侍婢,定然是怕泄露绝密的阴谋,其志不在小。 脱口道:“你找了些天生残疾的少女来服侍你,也不怕折寿吗?” 汪达一愣,哈哈笑道:“天生残疾少女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嘿嘿,他们都是我自小教以道法仙术,待功力无法再进一步时,才用妙法闭了她们的听觉和说话能力,久而久之,就成了哑巴和聋子了。只有这样的侍女,才能忠心耿耿的服侍于本公!” 听到他为了束缚侍女,竟然用恶毒的方法将这些美丽少女变作了聋哑人。言谈及此,毫无悔过愧疚之感,反而是得意洋洋。宁枫心中大为震惊,又是胆寒恐惧,此人的心性之狠绝,手段之毒辣,简直见所未见。 便是玉蝉仙子这样高洁自若之人,闻听这般言语,也不由娇躯微颤,心下愤怒。 汪达突然又道:“听你的声音,当是一未及弱冠的少年。你既然跟在公主身边,又不愿显露行迹,难道是武皇派来暗中保护公主的高手?” 宁枫冷哼一声,也不否认,只是道:“你以为公主殿下会仅带这区区几人就来天门山吗?告诉你,武皇早就看穿了你的阴谋,公主殿下此次不仅带了数十个人道和地之道的高手,山下百里之外更有千万大军。一旦你轻举妄动,他们便会蜂拥而来,踏平天门山。” 玉蝉仙子闻言,不由暗暗失笑。太平公主听宁枫胡说八道,虽心下不悦,但此刻同仇敌忾,并未戳穿。 不想汪达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本公是三岁小儿吗?这么容易受你欺瞒。本公早已在六州境内以及神都、太原各大城市布下眼线探子。九州虽大,但却无一事能瞒得过本公的眼睛。” 太平公主一惊,怒道:“汪达,你想谋反吗?本宫即日就率兵将六州踏为平地。” 汪达却并不回答,反而淡定笑道:“公主殿下,想不到你这样的女中豪杰也会使这种小伎俩。天门山下有没有大军,你我都清楚。若不是本公遣人故意将太阳菩萨往生的消息传出去,你又怎会来到天门山?恐怕武皇的旨意是让你安抚六州,分封新任越国公吧,又怎么会带什么大军前来?” 公主谎言被拆穿,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宁枫却暗想:太阳菩萨既然不在山上,恐怕是早就化羽登仙了。难道他也是和自己的几个儿子,遭到这狠辣无情的汪达毒手吗? 汪达顿了顿,又道:“这位对我府中侍女施展夺魂术之人,年少有为,修为却非同凡响。这般人才在当今天下数过来数过去绝不超过五个。不知你是望月神宗的李玄,还是游仙山的司马承祯,抑或是那自称妙应仙之徒的宁枫……嘿嘿,本公猜想,你就是宁枫了。” 当年玄宗皇帝之子,高宗驾崩之后,武皇已进入了权力巅峰。但她一时不敢对抗数千年的传统和满朝文武,便先后立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为帝。名为皇帝,实为傀儡。果然在几年后,他们便被武皇一一废除,她也以几位皇帝庸碌为由,自然而然的登上大位。 而皇嗣李旦,便是武皇之前的一位皇帝了。 宁枫一怔,心底并不十分惊讶。以李玄的雍容气度,豪迈胸怀,和其在神宗之内的地位,也唯有李氏宗族的子弟才能这般。但他也未曾想到,李玄竟是皇嗣之子,当今武皇的孙子,太平公主的侄子。 愣了一会儿,心底有些震惊于汪达的过人心计,但仍是朗声道:“你怎知我不是李玄?” 汪达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再过三日,你们就都是死人了。” 虽隔着数寸后的玄冰铁壁,众人仍能感觉到他话语中透露出的森冷杀意,仿佛比这玄冰更加彻骨,更令人心惧。太平公主忍不住呵道:“汪达,你究竟想干什么?” 汪达自负胜券在握,一时也放下警惕之心,轻松笑道:“公主殿下,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三日后是太阳菩萨的往生之日,既是往生极乐,就该有祭祀天地的祭品了。试问天底下,有什么能比当朝公主、神都第一美人和玄门神帝之徒这样的祭品更为诚心的呢?” 众人闻声大骇,原来自公主一行到达天门山,就已经落入越国公的算计之中了。李令月心头激愤,凤袍鼓舞,日月双环分在双手,在黑暗中发出嘤嘤震颤声和刺目的光芒。 宁枫却忽然惊疑四起,大为不解。难道汪达没有将其父亲害死吗?但是这位太阳菩萨精通儒释道,既选择了往生之路,当是奉献自己已积福报才是,怎会要求以旁人祭祀天地? 这绝不是佛家的修炼方式,倒像是…… 宁枫心头猛地生出一个骇人之极的想法,脱口道:“难道三日后的那些普通民众,也是你们的祭品?” 玄冰铁壁外发出咦的一声,片刻后汪华惊讶道:“一直听说妙应仙的这位小徒诡计多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竟然能猜到本公的计划。不过可惜你知道也已经没有用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想到山脚下的那些平民百姓,虔诚向善,却有可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不由得心中狂怒愤懑,大叫道:“这绝不是佛家的往生之法,更是魔教的妖法?你究竟是何人,有什么阴谋?” 汪达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待到了地狱,去问阎王去吧。” 说罢又道:“安心渡过你们的最后两个夜晚吧。嘿嘿……听说神都中男宠盛行,公主殿下,你应该谢谢本公让你临死前还能享用一下少年郎!” 宁枫闻言,顿时羞愤不已,耳边听到玉蝉仙子的微微喘息声,更是颇为尴尬,怒道:“无耻!”不由得叫骂了几句,暴怒之下更是灵力有如潮涌,凶猛澎湃,灵剑纵横,白忙闪烁,接连不断的撞在玄冰铁壁上。 火光四溅,剑灵在铁壁间反复弹射,又回到众人身上。 太平公主挥手抵御,冷道:“小子,你就只会如废物一般,狂怒暴躁,却想不出一丝办法吗?” 玉蝉仙子担忧宁枫被反震所伤,也柔声道:“公子,莫要失去理智,中了敌人的圈套了!” 宁枫一凛,冷静下来,惭愧道:“仙子说的是!”当下凝神聚意,调集灵力。心底却暗暗思忖:“此刻已经不仅仅关乎公主、仙子和我三个人,而是关系到天门山脚下以及六州无数慕太阳菩萨之名前来祈祷的万千百姓了。师父曾教导我心怀仁义,若是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身死,又谈何仁义?不行……一定得想出办法来!” 隐约间似乎听到汪达与其侍卫的说话声,声音越来越小,渐行渐远,却丝丝钻入耳中。宁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险些大呼出声,笑道:“当真是被吓傻了。玄冰铁壁密不透风,自然也传不进声音了。但是我们依然能听到汪达那厮的说话,说明这铁壁之间一定有缝隙!” 玉蝉仙子也喜道:“公子说的是!” 一旁的太平公主却冷冷道:“有缝隙又能如何?难道你能打得开玄冰铁吗?” 宁枫却不作回答,心想:“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要试上一试!况且仙子和公主修为绝高,加上我未必就轰不开这破铁笼!” 想罢再不迟疑,仔细探查。但怎奈四周无一丝光线,外面又是黑夜,宁枫查探了半晌,仍一无所获。 正懊恼时,又听李令月讥讽道:“妙应仙的弟子都是榆木脑袋吗?灵力能在铁壁上反弹,那你随意击打四周,总能找出缝隙的所在!” 宁枫闻声大喜,笑道:“多谢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玉蝉仙子却不无担忧道:“但这玄冰牢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这般盲目的消耗灵力,恐怕以公子一人难以支撑。“言下之意是想上前帮忙。 宁枫灵机一动,笑道:“仙子勿要担心,在下自有妙法。” 不知为何,玉蝉仙子修为虽和宁枫在伯仲之间,但她心中却有一个奇怪的感觉,眼前这少年似乎每一次都能找到常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法,来应对难关。赤炎火山如此,蓬莱山腹中亦如此。 当下仙子轻轻的嗯了一声,便退至角落,暗暗运起护体气罩,以防被误伤。倒是太平公主生出好奇之心,侧耳查探。 宁枫微微一笑,从袖中祭出云歌剑,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灵光,温和圆润,一如故去的梦慧大师。他自掌控九鼎之灵,领悟九易心法后,便少用那梦慧大师传授的峨眉剑法了。 想不到今日陷入困境,峨眉剑法的口诀又重新浮现心头,刚柔并济,如鹤如龙,从云从风。 第322章 天门(2) 丹田运转,定灵珠呼呼飞旋。一丝沛然之力游走周天,贯入云歌剑之中,刹那间剑灵暴涨,灼目非常,将黑黝黝的玄冰铁壁照的泛起异样的蓝光。 宁枫微微一笑,默念峨眉剑法的心诀,一息之间灵光丝丝溢散,如无数细小灵剑般,随着云歌剑身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转而爆射而出,铺天盖地,有如暴雨倾盆。 一时间四周满是叮当的铿然脆响,有如烟花绚烂,电闪雷鸣。 太平公主见之心惊,暗道:“峨眉派果然有几分门道,不愧是当年和太清门齐名的道派!”叹然间,已见剑光愈发浓烈,汇聚一处,如烈日般灼目。 渐渐的,已经分不清四周的光芒和云歌剑本身。恍惚中,只余一个似有若无的虚幻剑影在空中飘摇,无所不在。 宁枫一把灵剑舞的行云流水,炉火纯青。他手上动作未停,心底却平静如水,想不到久没有使用峨眉剑法,但却比最初领悟时更精进一分,冥冥中仿佛有梦慧大师在保佑一般。 又过片刻,峨眉剑法中剑心通明、剑灵寰宇、剑流天地等几招已被接连使出,慢慢的不分彼此,终于归入清净无影剑的心法之中。 宁枫心如明镜,窥探一切。忽的心神大动,隐约可见玄冰铁壁左上方的角落处有一丝异样,细小的剑灵穿过其间,便转瞬不见,凭空消失,并无剑气弹回。 他又惊又喜,收剑入鞘,右手一指,道:“这里就是缝隙所在!” 太平公主也凤颜大喜,收起护体气罩,猛地运起日月双环,轰击而去。但有赤蓝光芒迸爆,果然见到一丝极为细小的缝隙,大约三尺余长,也不知是不是汪达故意留之。 不过宁枫仔细一看,心底骤惊,这缝隙倒像是有人以绝高修为震击而成。 太平公主惊喜之余,却不由皱起凤眉道:“如此小的缝隙又有何用,恐怕连一只飞虫也难以越过,又何况我们?” 宁枫也心底一沉,暗暗丧气,忍不住想到:“要是能变得比飞虫还要小就好了!”心思一动,思忖:“对了,乾坤如意袋!收纳须弥于芥子,只要能放的进,再大的东西也变得有如针尖一样小!” 但是乾坤如意袋本身却是有大小的,即使人能躲进其中,也难以从缝隙中穿过,除非…… 宁枫心念一动,猛地顿住呼吸,惊喜莫名:“对了,我怎么能忘了师父留给我的神农鼎!此鼎可大可小,包罗万象,说不定可以穿过去。” 当下也顾不得在太平公主面前暴露宝物,便手指轻弹,召出那闪耀的淡淡碧光的神农鼎,一时满室皆香,萦绕鼻息。三人心中的烦闷暴躁和体内的轻微伤势都瞬间消失,神奇无比。 李令月虽不认识神农鼎,但也知此鼎绝非凡物,凤目陡亮,眼光斜看过来。 玉蝉仙子却是在蓬莱山时见过此鼎的奇妙,她心思玲珑,冰雪聪明,顿知宁枫想法。当下翩然上前,柔声道:“公子,不如让我进入鼎中,看能否越过缝隙?” 宁枫知晓仙子不是急于逃离困境,而是为了试探此法究竟是否可行。要知道将宝物变大容易,变小却是极为困难,况且其中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是难了数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会被挤压致死。 笑道:“仙子何等身份,不能冒这个险恶!” 又凝神扫视那玄冰铁壁间的缝隙,微微一笑,不如直接缩小神农鼎,将缝隙撑开! 念及此,便急忙诵出法诀,那青色神农鼎飞在空中,缓缓盘旋,鼎身铭文隐隐发出奇妙的声音,却微不可辨。宁枫又催动灵力,神农鼎转瞬变小,与手掌一般。 随着他法诀的不断诵念,药鼎越来越小,肉眼几乎难以察觉。但宁枫也是到了极限,此鼎毕竟是女娲的造世神鼎,威力非凡,不是宁枫此时的修为可以完全掌控的。 过了片刻,宁枫感觉神农鼎已如针尖般大小,轻叱一声,绿光直冲而上,叮的一下微响。三人凝神看去,神农鼎竟卡在那缝隙中,仅有一只挂耳进入,而鼎身撞在玄冰铁上,不停的颤动,仿佛是黑暗中的荧光。 太平公主心绪忽高忽低,眼见此景,冷笑一声:“看来妙应仙的宝物也不过尔尔,徒费灵力而已!” 宁枫不以为意,勉力调息,稳住丹田,笑道:“那可未必!”当下挥掌抵住如芥子般的神农鼎身,随即念出增大的法诀,试图将缝隙撑开。 咔嚓、叮当声接连不断,隐有火光传出。又过片刻,竟似连整个玄冰铁壁都在剧烈震动,天旋地转。 太平公主斜眸看去,竟见那青铜鼎的挂耳不断增大,将缝隙撑的越来越大,已可比常人拳头。她心下大喜,面上却不为所动,淡淡道:“看不出小子倒有几分能耐!” 宁枫身躯抖动,右臂摇晃,额头汗如雨下,已是有些支撑不住。玉蝉仙子见状,也不去请示太平公平,便将柔软的玉手靠在宁枫的背上,渡入灵力。 宁枫只觉酸软剧痛的四肢游走过一丝异样舒服的感觉,仿佛有无数柔软的手掌在抚摸着自己,又是惬意又是麻痒。再加上那一丝丝扑入鼻息的香甜气味,他竟是有些心猿意马。 太平公主何等眼力,早已将这少男少女的心思看在心里,冷哼一声,道:“稳住心神,不要功亏一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暗道惭愧,急忙收回荡漾的心思,聚集神识稳住神农鼎。只听得连续的吱呀声越来越大,那缝隙也不断张开,已有山间的凉风从外吹来,裹挟着一股青草香味。 三人大喜,正要御风从中穿过。 突觉当头似有一股千钧巨力陡然压下,正击在神农鼎身之上。宁枫周身剧痛,如被泰山压顶,神识炸裂,脑中嗡然,连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分明。 迷迷糊糊中听到太平公主怒声道:“汪达?” 铁壁外果有一男子哈哈笑道:“想不到妙应仙竟传下了这等宝物,真是难得!只可惜你们还是棋差一着啊!”说话间,接连拍掌,气势如排山倒海,接连震在神农鼎之上。 地动山摇,脚下站立不稳。宁枫首当其冲,被汪达的掌风拍中,几乎连骨骼也要震碎一般。他心底又惊又骇,此人好强的修为,恐怕连太平公主也不是对手! 李令月惊怒交集,冷道:“汪达,你难道一直都在附近?” 汪达摇了摇头,笑道:“非也!本公是算到你们会有这些邪门歪法,这才折而复返,想要看看你们还能折腾到几何!”似是感应到宁枫的惊讶神态,又道:“怎么?妙应仙之徒,据说你精通太清三式,难道也没有算到我会回来吗?” 见宁枫没有回应,得意道:“看来你的六壬术还没有本公精通呢?” 宁枫被神农鼎上传来的大力压的喘不过气来,虽有玉蝉仙子渡灵帮忙,但仍是全身颤抖,随时都又可能支撑不住。但更让他震惊的,却是汪达的讥讽之语。 太清三式乃是师父的不传之秘,这汪达如何会用其中的六壬? 正惊疑间,忽有太平公主的声音传入神识,宁枫听了片刻,始才恍然。原来汪世华当年还是以普通的修灵之人时,也曾经遍访仙山。那时的天门山还被称作是紫薇洞天,汪世华路过此地,竟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上古秘籍,其中记载的不是道法仙术,也不是岐黄医道! 而是仰观星辰,俯察地理,遍识人情的奇妙之术。因其中以六甲分章,所以汪世华便叫其为《六甲天书》。他依靠此术,习得神奇的妙法,后来生出夺取天下的雄心,招揽将士,演练军队,一举占领的徽州之境! 其后他也是靠了六甲天书中的观人之法,看来玄宗皇帝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人之帝,遂率全境归顺,被封越国公,忠武大将军! 宁枫听之,颇为震骇。想不到越国公背后有这么一段隐秘往事!但是这所谓的《六甲天书》其中的内容,分明就是太清三式,为何会藏在天门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思虑惊疑之下,双臂上灵力顿时难以为继。汪达手中祭出一浑圆光轮,嘤嘤飞旋,红光暴涨,猛地拍在神农鼎之上,一时橙黄气芒暴涨,有如彗星掠空,将玄冰铁室照的有如白昼。 宁枫周身剧痛,几乎失去了知觉,手臂一震,那本就将近枯竭的灵力瞬间难以维续,神农鼎在汪达的日华轮连连重击之下泛起妖艳的紫光,炽热难挡。 太平公主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也运起日月双环,互相激生轮爆,化作一强沛的冲击力,抵在青铜鼎身。一时四人互相僵持,只听得轰隆连声巨响,如暮鼓晨钟,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不过多日,宁枫三人汗如雨下,体内灵力似江河被烈日炙烤,瞬间干涸殆尽,而汪达的狂笑声却裹挟着阵阵气浪,透了进来。 太平公主又惊又怒,脱口道:“你……你绝不是汪达!”她分明记得幼时来越国公府时,见到汪达身患恶疾,体弱无比,莫说是修炼灵力,即使是活到成年也极为困难。 怎么会在短短三四十年间修炼出如此强大的修为,几乎已臻于天之道境界! 汪达闻言,哈哈狂笑,说道:“公主殿下智慧无双,却怎的尽说胡话!本公不是汪达,又能是谁?”言罢,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们被困牢笼,仍如此固执。也罢,本公就将你们打入天门阵中,沦为太阳菩萨转生往世,光照天际的祭品吧!” 第323章 天门(3) 其言一出,三人脚下的地面陡然传来轰隆隆沉声巨响,宛若有远古巨兽藏在地底深处,即将破土而出,森口獠牙,吞噬一切。 宁枫尚未回过神来,又觉下方的泥土瞬间裂开,腥臭的乱石四散乱飞,轰击在铁壁之上,发出雷鸣声响。他本是御风当空,边抵住神农鼎耳,便默念法诀控制鼎身。此时一旦失去依托,地动山摇,顿时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又听到叮的一声,那拳头大小的神农鼎剧烈震颤,嘤嘤嗡鸣,瞬间从缝隙飞出,撞在玄冰铁上,火光四溅,来回弹射。又数次击在三人的护体气罩之上,荡漾起丝丝涟漪,渐渐变薄,消散不见。 宁枫情急之下,生怕神农鼎误伤仙子和公主,急忙顾不得自身安危,遥遥虚握,费尽最后一点灵力,将神鼎收在怀中。随即又被乱石击中,闷哼一声,向下方出现的黑黝黝洞穴跌去。 忽觉右手触碰到一丝温滑,奇香袭人,紧接着整个身体都似被包裹在一片柔软之中。宁枫俱意尽消,惭愧道:“仙子……” 玉蝉仙子关切道:“公子,莫要讲话,屏息凝气,疗伤要紧!”宁枫依其言,默默运转定灵珠,依据九鼎之灵的规律,源源不断的生出灵力,抵御四下激散的飞石玄冰。 迷糊中,只听得太平公主惊声道:“汪达,原来……你们目的是在九重天门!当真大胆……”过了片刻,也似乎气息不畅,再也叫不出声来。 隐约中,头顶上那汪达的狂笑声也渐行渐远。宁枫只觉自己仿佛跌入了地心深处,虽有仙子在身侧护佑,但仍是不时的撞在石壁上,百骸震散,头晕目眩,连天地都调转过来了。 他奇经八脉被损毁一半,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但心中却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即使自己身死,也不能连累仙子葬身在这幽暗的深处!”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荡,裂痛欲死。宁枫大叫一声,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猛地手臂伸张,衣衫鼓舞涨大,将身侧那耀眼如仙女一般的人儿抱在怀中。 温香软玉,柔弱无骨,迷人幽香直冲入脑中。宁枫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恍惚中,怀中的人儿似在惊叫,又似在哭泣。他眼中迷蒙,忽而漆黑一片,忽而又泛起赤红,渐渐的,连那绝世容颜都已看不清,仿佛化作了另外一个人。 宁哥哥……宁哥哥……悦耳的声音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白玉婵心中如被火烧,周身滚烫,甚至比上一次在赤炎火山更为炽烈。那一股本不分清的感觉,这一次却变得无比清晰,如岩浆一般跳跃摇曳,随时要喷薄而出。 左右乱石纵横,打在身体之上,剧痛难挡。白玉婵内心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宁,一丝莫名的喜悦更是充盈胸膛,飘忽忽的如在云端。 这是她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正自神魂迷糊时,忽听到身侧太平公主冷冷道:“玉蝉,小心了!”声音喘息急促,却镇定无比,仿佛前方面对的不是黑暗不见天日的地狱,而是此行的出口一般。 白玉婵嗯了一声,紧紧的抱住宁枫,感受着男子别样的气息。她挥舞流云袖,飞向四周,将杂乱的裂石击开。忽听的铛啷啷的连声狂震,玄冰铁牢笼似乎已经触底,到了最深处。 三人收势不及,同时撞在上方铁壁上,剧痛无比。一丝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索性之前已有预料,早已运起护体灵力,倒没有受太大的伤。 太平公主强忍剧痛,缓缓爬起身来。四下一看,但见坚如磐石,无可摧毁的玄冰铁也在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露出角落缝隙,已容一人可过。 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娇躯微颤,慢慢的沿着铁壁走了出去。 白玉婵心底微微奇怪,也转瞬跟上。 玄冰铁壁被大力震开,形成一道长长的裂缝,锋芒毕露,闪烁寒光,瞧起来极为锋利。白玉蝉小心的穿过缝隙,转头四顾。 热风呼卷、飞沙走石,触目所及,尽是荒凉无垠的赤黄焦土。寸草不生,只有不知相隔几许的远方天际,升起黑烟滚滚,偶有一缕红色的火光窜向天空,炸裂开来。 头顶之上也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浓烟在游走飘荡。 四周炎浪似火,酷热难耐,就连不时掠起的狂风,也像是火焰扑面。目光所能看到的,都是荒无人烟,飞鸟走兽也看不见半只,三个人仿佛来到了一个灾难之后的世界。 东南西北,九州万里。白玉婵见过的恶劣环境也不在少数,但是像这般空空如也,荒凉似地狱的,却是见所未见。她心底不由得生出浓浓的孤独和恐惧感。 突然想到还有公主在侧,她回首一望,却见殿下目有所思,怔怔地看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未来得及相问,已听公主说道:“玉蝉,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白玉婵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妙眸中闪过惊疑神色:“怎么公主看起来像是来过这里似的?” 太平公主淡淡道:“这里是天门山的九重天门,更是传说中的凤凰涅槃之所。当年母皇和国师二人就是在此地得道,掌控天下的!” 白玉婵闻言大惊,妙眸圆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道:“殿下你是说……” 她在神宗为青玉女之徒,精修太阴真经,终日闭门不出,潜心修炼。但她更是玉门嗣主,未来的玉门门主,更极有可能是望月神宗宗主的候选人。所以对于这些神秘往事还算知之一二。 据说武皇和国师两人在得掌天下大权之前,都是极为失意之人。武皇先为玄宗皇帝的妃子,却不得宠。先皇死后她便被贬入寺庙出家为尼。而国师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被贪官豪强压迫,奋起抗争后却举家被杀,逃亡在外。 不知为何,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于某一天同时出现在天门山。一见之下,心心相惜,结为金兰姐妹。又不知为何,两人在天门山中待了数月,待到出山之日,已是具有无上神通,几近仙人。 白玉婵起先听到这传闻之时,一直以为是武皇陛下用来蛊惑人心的故事。此刻听公主一说,好像确有其事,难道这天门山真的这么神奇,能够让普通人数月之内便能够得道成仙? 太平公主见白玉婵愕然神色,反是面无表情,喃喃道:“天门,乃是人间通往仙界的大门。赤天国师大人,就在天门的最高处,光明顶修行。玉蝉,我们快些通过九重天门,找到国师吧。” 白玉婵心中将信将疑,却不敢反驳,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四周炎热如火山,只是动上一动,便汗出如浆,灵力难以为继。况且白玉婵所修的乃是太阴真经,与此地的炎阳之力相冲,体内的修为更是发挥不出十之三四。 两女御风飞掠,冲出十数里,便又返回原地。前方烟雾越来越大,且焦臭扑鼻,喘不过气来。太平公主虽修习双灵,实力高过白玉婵一重,但终究不是水火神英之体,片刻后也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白玉婵气息不畅,原地打坐。忽的想到宁枫尚在玄冰牢笼里,也不知伤势如何了。她心中担忧,便建议道:“殿下,四周环境恶劣,我们体内又有伤,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太平公主看了玉蝉仙子一眼,神色古怪,突的讽刺道:“玉蝉,我看你是担心宁枫那小子吧?” 白玉婵被戳穿心底,本就被火光炙烤的红扑扑的玉容更添霞光,俏丽无比。支吾道:“我……殿下……”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道:“宁公子三番两次救我,对我有大恩。此时他身受重伤,又是因我而已。玉蝉怎么能弃之不顾?” 太平公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也罢,不过玉蝉你要记得,姓宁的这小子,终有一天是母皇和望月神宗的敌人!” 白玉婵神色一暗,缓缓站起身,走到玄冰铁笼旁,将宁枫缓缓扶了出来。此刻铁壁和宁枫的身体都变得滚烫无比,如被火炙。她微一犹豫,便挥出流云袖,和宁枫一起盘坐其上,运功疗伤。 过不多时,宁枫终于缓缓醒转过来,周身奇痛,脑中昏沉,口鼻呼吸的都是焦臭灼热的烟雾,难受之极。他眉头微皱,体内经络伤势极重。但背后却有一股纯净冰凉的灵力自穴位涌入,汇至经脉之中。 似春雨甘霖,不停的滋润那干涸已久的身体。 丹田内的定灵珠也受其感召,缓缓流转起来。带动九鼎八灵互相激生,源源不断的化出灵力,疗伤伤势。 又过片刻,神智终于清晰起来。宁枫口鼻滚烫,背后汗如浆下。隐隐中却有一个温润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身上。他还以为仍在玄冰铁壁之中,心中焦急,也管不了那许多。 急忙转身握住白玉蝉的玉手柔荑,慌道:“仙子,你尊贵之身,护住自己要紧。莫要因为我一个粗野之人徒费灵力!” 第324章 天门(4) 白玉婵娇躯微一颤动,倏然睁开双眼,脸颊飞红。下意识的便欲挣脱开来,但觉宁枫的双手强劲有力,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她心底羞怯,一时身体竟似失去了力量,就这般任由眼前这男子抓着。 心神激荡,飘忽迷蒙时,忽听三丈外传来一声冷笑。白玉婵这才想起还有太平公主在侧,她又羞又急,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将双手缩回,掉过头去。但胸膛起伏,竟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宁枫此刻也回过神来,四下一看,不知置身何地?但回忆起刚才手心握着的那奇妙感觉,心底一阵激荡,毫无恐慌惧怕。反是歉然道:“仙子,在下脑子一时糊涂,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糊涂?哼,本公看宁公子就是脑子太清楚了,才会这样吧!”太平公主迷失了方向,心情本就不悦,看到宁枫和白玉婵二人眉来眼去,少年情思若隐若现,更是烦躁不堪。 宁枫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去反驳,感应自身丹田经络,发觉伤势好了大半。便站起身来,遥遥眺望,片刻道:“公主殿下、仙子,这是什么地方?” 白玉婵看了看太平公主,见她没有回答,便轻声将此地情形说了一遍。这些事情本是武皇和赤天国师的秘史,不能为外人道也。但现在三人沦落困境,相依为命,哪里还在乎得了那么多? 宁枫闻言,又惊又奇,心底不住担忧,问道:“两位是没有找到出路吗?” 白玉婵摇了摇头,道:“没有,方圆百里都是浓烟,而且越往外去,火焰越是猛烈,恐怕难以逾越。” 宁枫内心一沉,暗暗沮丧。想不到好不容易出了玄冰铁牢笼,就来到了这一毛不生,荒凉可怖的焦土之地。这可算是祸不单行了! 苦笑之后,他斗志却未消散。暗暗思忖:“本来还以为要被困死在太阳菩萨庙里呢。既然此刻逃出来了,就说明天无绝人之路。又怎能够轻易放弃?” 细思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公主殿下,仙子,你们说这里是九重天门是不是?” 太平公主知晓宁枫精修太清真诀和道家三式,对于这些阵法、奇门极为了解。又见其语气激动,神情兴奋,还以为他想到了出路,便也忍不住道:“是又怎么样?” 白玉婵也妙眸闪烁,紧紧盯着宁枫,心底噗噗微跳,脸颊泛红。 宁枫笑了笑,又问道:“那公主殿下知道这是第几门吗?” 太平公主沉吟片刻道:“九重天门第一门乃是朝阳之门,是取自山下人仰望时,灿若烈日,耀眼夺目。而这里一片焦黄,火光漫天,恐怕是第二门,凤凰涅槃门!” 宁枫闻言,果然暗合自己猜想,便笑道:“都说跨过九重天门便来到了仙界。想不到那汪达无意间竟帮我们过了第一门!” 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焦虑气氛,但见太平公主面露不愉,显是有些不耐烦。宁枫定了定神,略略尴尬,又朗声道:“第二门既被称为凤凰涅槃门,自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太平公主闻言一惊,心下大震,恍然悟道:“这小子说的是。当年母皇和国师两人都是走入绝境,却在天门山获得无上的力量。真的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她不动声色,转而又想:“不过今日的情形与母皇她们又有所不同。宁枫这小子深谙奇门术,再听听他有什么想法?”遂面无表情,冷冷问道:“怎么才算是死地,又怎么才能后生呢?” 宁枫不知李令月此刻心头已是起伏不定,波涛汹涌。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带玉蝉仙子逃离这等困境,然后寻到雨儿妹妹。其余之事,倒是其次了。 脑中一动,侃侃而谈道:“古语有云: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里虽然酷热难耐,但莫说是公主和仙子,即使是在下,也还能忍受。所以绝不会是凤凰涅槃门的出口。而八卦中凤凰属离火之灵,当在南方。所以在下判断,一直朝南方行走,一定能找到出口所在!” 太平公主闻言心底大震:“原来是这样,这么简单本宫怎么没有想到!”震惊之余,不由对宁枫突生疑忌,这小子深得妙应仙真传,奇思怪想层出不穷。而且运气极佳,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若是将来和朝廷作对的话,恐怕是一大隐患! 不动声色,淡淡道:“也罢,病急乱投医,权且一试!宁小子,本宫和仙子本源灵力和此地炎热的环境相克,你在前面带路吧!” 宁枫大喜:“全听公主殿下的!”他原本还怕李令月想要隐瞒九重天门的所在,不愿自己乱闯。此刻看来,倒是多虑了! 遂对仙子一笑,踏足御风,冲天飞起,在那重重浓烟之下疾速朝南方掠去。 低头俯瞰,一片极为广袤的荒凉原野,乱石起伏,形态各异一直绵延至看不见的远方尽头。数千里茫茫大地,火焰闪耀,细细一看,竟有许多灿若珠玉的晶石散落在地上,有如满天星辰。 宁枫微微惊骇:“这些晶石都是要在极为强的高温之下才能形成,看来此地一定有过极为恐怖的景象!”不由对公主口中所说的凤凰涅槃又相信了几分。 飞了许久,仍是茫茫无边际,没有收获。他心头焦急、失望,突然想到:“不对,天门山不过是方圆百里。以我们三人的御风术,恐怕已越过千里之外了,怎么会还在这里?” 难道……这里真的已是不属于人界,而是仙界的入口了吗? 惊疑时,却听身后太平公主冷笑道:“怎么?堂堂妙应仙之徒,竟连一个凤凰涅槃门也过不去吗?” 宁枫闻言气结,无法应对。心底却嘀咕:“仙界之门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话虽如此,余光看到身侧玉蝉仙子汗水如雨,面容上现出些许失望之色。不由暗暗懊恼。 神识飞旋,忽然想到:“对了,我怎么如此之傻?既然这里是仙界的入口,那就不能以常理以度之。若是找不到方向和规律,恐怕再飞个三天三夜也没有用!” 宁枫停下脚步,凭虚御风,伫立原地。闭上眼睛,缓缓驱动定灵珠,将九鼎之灵齐齐汇聚在离火鼎之上,那耀眼夺目的火元灵力刹那充斥在丹田之中,丝丝朝周天经脉扩散。 仙子和公主二人也感觉到宁枫的异样,屏气凝息,焦急等待。 不过片刻,他的身体变得一片赤红,皮肤上闪烁着淡淡的彤光,仿佛是被灼烧了千年的岩浆,又似凤凰口中的烈焰。一旁白玉蝉看的心惊胆颤,无比担忧,想要打断却又怕引得他走火入魔。 但此刻宁枫却浑然不觉,只是感到体内奇经八脉里流动着的,已不是寻常的沛然之灵,而是最为纯粹的火元。四周的那些不时迸裂的火光、炎石也似是被其感召,绕着他的身体不断盘旋,掀起剧烈的热风,直冲头顶上的茫茫黑烟。远远看去,仿佛是世界末日,殊为骇人。 宁枫控制九鼎之灵,汇成火元真灵。渐渐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那被炎风高高吹起,又轰然炸裂的石块……那深埋地底的火沙,暗暗流动,嗤嗤乱响……那随着滚滚浓雾腾空而上的尘土,忽东忽西,上下飘动…… 这一切的景象,好像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无比,纤毫毕现。仿佛只要他愿意,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尽收眼底。 宁枫又惊又喜,知晓自己竟偶然之下,踏入了一个新奇的境界。他在少年时,常常见到师父打坐修行,每次都长达一个月不吃不喝,任是风霜雨大,都岿然不动。而自己只能独自采摘花果充饥,当时还以为师父是要坐化了,心底害怕惊慌,却又不敢打扰。 现在想来,师父应该便是这个境界吧!虽闭眼龟息,但神识遨游天地,与万物同在,这几乎是仙人的境界! 虽然此时此刻,宁枫的修为还远远不够,那奇妙而又玄幻的感觉稍纵即逝,想要抓回又要徒费良久。但即使是一刻,也足够查探清四周的风吹草动了。 宁枫分明感觉到,体内的火元和外界的感应遵循着一个奇怪的规律,每过一定的时间,便会有高低起伏,奇妙变化。 “那感应最强烈的时刻,一定就是凤凰涅槃门的出口。所谓涅槃,即是浴火重生!” 宁枫惊喜莫名,几乎忍不住大叫起来。 玉蝉仙子时时刻刻关切宁枫的安危,见他突然如此神情,不由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宁枫来不及解释,只是闭着眼睛,急促说道:“警惕四周,跟紧我!” 白玉婵点点头,站立宁枫左侧,想要拉住他的手,但尝试几次,终究不敢。片刻后,太平公主也走了过来,全神贯注,感应着四周的分毫变化。 “就在此刻!” 宁枫大声喊叫,刹那之间运起狂沛的灵力涌入足底,火浪升腾。他御风直上,转而又抛出神农鼎,罩住仙子和公主二人,随即缓缓朝正南方向踏出一片。 一息之后,满眼皆红,热浪滚滚,似要焚烧一切! 第325章 天门(5) 就在那一瞬间,三人几乎已能感受炽热的火舌舔舐着自己的衣衫和皮肤,嗤嗤声响中,焦味扑鼻,刺痛无比。 宁枫急忙念出口诀,神农鼎呼呼变大,将三人罩在其中。饶是如此,仍有汹涌的炎浪汹汹鼓舞,如火龙炎蛇一般嘶吼咆哮,想要冲入神鼎之中。 仙子和公主二人见状,也各自御起太阴真经,那冰寒的灵力奔腾而出,和宁枫的力量汇至一处,在鼎口处和狂猛至不可想象的火元赤浪相互抗衡,僵持不下。 神农鼎虽能够隔绝阴阳,但在这等狂暴烈火的接连撞击之下,亦越来越烫,有如烤炉。片刻之后,三人的奇经八脉都略有损伤,再被震荡灼烧之后,更加剧痛欲死。尤其是惊雷似的轰鸣声在耳朵中鼓动不绝,头晕眼花,连意识都似有些模糊起来。 神识迷蒙中,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的宁枫的脑海里:凤凰涅槃,除了浴火重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结局……那就是与火同化,成为灰烬! 刹那之间,宁枫只觉无比的懊悔和自责,想不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竟然连累了仙子和公主两人随着自己来冒这经天大险,万一有所不测,自己可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不得安生了。 三人脑中各自盘旋,胡思乱想,刚一定心凝神,却又被转瞬而来的剧痛打乱,痛苦*惨叫。如此境地,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一般,饱受煎熬。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宁枫的六识已变得模糊不堪,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隐约中仿佛外界的熊熊大火已经停歇住了,又好像越来越大,将神农鼎都已经灼烧融化,成了铁水。 突然间,通红剧痛的脸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深入骨髓,仿佛夏夜里的冰泉,令人振奋。恍惚中,宁枫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那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像是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落在身上。 他双手下意识的向四周摸去,果觉湿漉漉的一片,清凉甘冽,沁人心脾。宁枫又惊又喜,急忙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呼唤道:“仙子,公主殿下,我们成功了!” 片刻后,才在相隔大约五丈远处,站起两名绝色女子,一个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另一个如雨后海棠,清新脱俗。正是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 她们二人体内灵力与火元相克,互相激荡之下,所受影响更大,一时竟晕了过去,好在有神农鼎护体,倒也没有大碍。 太平公主向四周看了看,却不惊讶,仿佛是早就预料到周围的景象。 反是玉蝉仙子轻轻应了声:“公子!”随即茫然四顾,微露惊讶之色。原来三人此刻竟置身在一个极大的水潭中央,四周碧水涛涛,浪花高溅,哗啦啦的水声轰鸣不觉,涌入耳膜之中。 而朝上一看,却又见到一个巨大的女神玉像,也不知是以何物雕刻而成,神采飞扬,姿容绝色,尤其是一双明眸,莹莹有光,流转不定,灵动非常。几乎有一瞬间,将玉像当成了活物。 宁枫也循着白玉婵的目光看去,心底陡惊。玉像脸上竟有丝丝纹理,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时透出晕红之色,与常人无异。而且自己身体动了动,玉像的目光也跟着转将过来,真像是活了一般。 他大吃一惊,呆了片刻,只道是仙界的神仙下凡,急忙鞠躬作揖,正欲拜会说话。 忽听太平公主淡淡道:“不过是一个九天玄女的石像,就将你们惊成这幅模样!” “九天玄女?!”宁枫闻声又惊又疑,不由朝那女神玉像多看了几眼,心下嘀咕:“原来九天玄女是长的这幅模样,瞧起来天姿国色,世间少有。和玉蝉仙子倒是有得比较,只是一个清丽绝伦,一个宝相*,颇有不同。” 相传九天玄女是仙界的一位女神,她深谙军事韬略,具有法术神通,乃是正义之神。上古时期黄帝和蚩尤对战时,曾屡屡不敌,接连败退。九天玄女感其心意,便下凡相助,传以符箓兵法,以及太乙阴阳、遁甲六壬等术,这才在阪泉之野一举杀死蚩尤和其九黎部落,统一了中原华夏九州。 也正因如此,太清门一直奉九天玄女和黄帝为门派的始祖,崇敬有加,思慕不已。 不过宁枫心头仍有疑问,这么一个地位崇高的正神,其石像为何会出现在九重天门之处呢?难道她也是仙界之门的看守者吗? 太平公主似是瞧出了宁枫和白玉婵的疑惑,淡淡道:“九天玄女本就是朱雀所化,乃是凤凰浴火重生后才飞升的。所以她才会在凤凰涅槃门之后的第三门处。” 宁枫闻言始才恍然,心底的一系列困惑也转瞬解开,只是这些道家秘史对于通过这第三门毫无助益,接下来还得仔细寻找,才能破开。 不知为何,越往上去,宁枫怀中的云歌剑越发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一般。他内心兴奋,又有些焦急,雨儿妹妹一定是在九重天门之后! 他和玉蝉仙子对视一眼,便细细感应四周,找寻可能的线索和变化。但这第三门不比之前,除了滔滔浪花之外,便只有一条飞天瀑布从玄女像的头顶轰然落下,如三千尺银河,白练横空,颇为壮观,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寻了片刻,一无所获,心底不由有些焦怒。抬头看到太平公主好整以暇,盘腿修炼疗伤。宁枫心中一动,暗暗思忖:“对了,武皇曾经穿过九重天门,到达那传说中的光明顶和仙界。公主殿下肯定对天门的状况有所了解,这才不急不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及此,内心大定。便试探道:“公主殿下,你不是知晓第三门的出口所在?” 许久,太平公主也不作回应,仍是紧闭凤目,纳灵疗伤。些许白色浪花飞溅空中,四散激射,方一靠近其丈余之内,便转瞬停止下来,落入冰泉之中。 白玉婵鼓起勇气,也道:“殿下,若是知道出口的话,还是早些离开此地较好。” 太平公主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才道:“第三门名叫飞瀑门,传说此水来自九重天上,源源不绝。而且这瀑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太古之音!” 白玉婵奇道:“太古之音?” 太平公主淡淡道:“不错!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乃是此瀑布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它能够记录下古往今来,所有的声音,包括飞鸟鸣叫,走兽嘶吼,甚至是洪水滔滔,火山迸裂。当然,也包括万物之灵—人类!” 宁枫心底大奇,还有如此玄妙的瀑布!只是自己为何什么也没有听见呢,难道是修为不够?余光一扫,但见玉蝉仙子脸上也有相同的疑惑,他突觉一阵莫名的欢喜,那些许的不快也转瞬消散。 太平公主又道:“自上古到今日,时间悠悠,已过去了万年。不知有多少人类从出生到死亡,漫漫一生在太古之音看来,都只在瞬息之间。也正因如此,每一个心中的任何想法,都可以在瀑布中寻到相似的,而每个人在瀑布中听到的声音都不尽相同。” “但是,瀑布太古之音有扰乱心智的能力,一旦陷入了奇怪的声音,便极有可能失去意识,癫狂错乱。”顿了顿,又道:“悠悠千载,沧海桑田,真的只是一瞬吗?”说完神情奇怪,似是陷入沉思。 宁枫闻言,顿生惭愧之感。他刚才一心想着快点寻到雨儿妹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时连瀑布的哗哗声都听不到,更遑论其它! 不过他也注意到,身旁的玉蝉仙子妙眸清澈,心念稳定,仿佛并未受到影响。宁枫惊佩不已:仙子果然非同常人!他不由朝那绝色娇容看了过去,飞溅的浪花飘在空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霞光,罩在仙子头顶,他心底惊艳,一时看的呆了,眼睛也不忍移开分毫。 白玉婵感受到了那灼热的目光,心底剧震,噗噗直跳,急忙调转过去。 宁枫暗暗自责,屏息凝气,回转心神,问道:“公主殿下,那如何离开第三门呢?”刚问出口,却觉太平公主呼吸略微急促,脸色泛白,宽大凤袍不停的抖动,片刻后才渐渐停止。 李令月愕然良久,听到白玉蝉关切询问,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九重天门的第二门和第三门一火一水,一阳一阴,呈相对之象。所以想要破解的话,也得从前一门中寻找线索!” 宁枫闻言一动,脱口道:“凤凰涅槃,乃是从死亡中求生,逆天之道。既然是相反的话,那说明飞瀑门的破解当在顺应之道了!” 李令月讶异一声,不由赞道:“不错。以前母皇与本宫提起这飞瀑门时,曾说过‘不行而行,行而不行!’这偈子恐怕说的就是此意了!” 宁枫和白玉蝉对视一笑,瞬间明白了出去的道路。 四周浪花滔滔,白练横空。想要顺流而下,只有眼前这道银河三千尺,一望不到边的石门飞瀑了! 第326章 天门(6) 眼前的石头飞瀑碧蓝澄澈,如从九天云霄落下,抬头一看,尽头处满是浓烈的白雾,缓缓流动,被湍急的水流一冲,忽而又宛如实质一般向外扩散,涟漪阵阵,好似天边的仙子浣纱,奇妙非常。 而这万丈高的瀑布落到水潭时,却是雷鸣般巨响,水花飞溅,落到身上时竟似有些疼痛,兼且寒凉刺骨,令人生畏。 好在三人都是修为绝佳之辈,虽然各自都受了些伤,但一时无碍。互相传音既毕,便深呼一口气,猛地跳入这浪花汹涌,白气腾腾弥散的飞瀑水潭中。 虽早有准备,暗中运气护体,同时打开周身穴位吸纳水中不多的空气呼吸。但突然一头扎入这寒冷刺骨的水潭中,宁枫还是胸闷气短,浑身似被万斤巨力压住一般,疼痛无比。 神识稍一涣散,便有无数冰冷的水流贯入口鼻之中,心肺陡凉,一口气窒在其中,难受之极。而整个人更似置身于北极雪原上,连气血都运转有些缓慢起来。好在宁枫早已在太清真诀之中学会了鱼息之法,过了片刻适应之后,虽仍颇为气闷,但脑中渐转清明,已是能看清四周景物。 但见周围无数白色浪花汹汹飞舞,不时汇聚成一股激流,如冰龙一般四下飞窜,咆哮不定。但一遇到上方倾泻而下的瀑布,又转瞬激散开来,化为朵朵雪白气泡,消失不见。 宁枫从未见过这等奇景,一时颇为惊叹。正努力伸展四肢,在水下游走时,忽的惊道:“仙子!”凝神扫去,看到公主和仙子二人也围绕在瀑布激流的周围,皱眉查探,好似在寻找出路。 他见仙子无碍,心中顿时轻松下来,暗暗失笑:“险些忘了,望月神宗的女子大多修行太阴心经,常常在深夜吸纳月之精华,最是擅长阴性灵力。仙子和公主二人更是其中佼佼,怎么会惧怕区区冰流呢?” 三人御气停在原地,却见下方水潭渐渐变得深蓝黝黑,看不分明,但其中却不时传来低沉连绵的吼叫声,令人听之骇然心惧:难道其中隐藏着什么远古水下巨兽吗? 宁枫踌躇不前,心底却思忖:“四周都是湍急的水流,并无前行道路。倒是这飞瀑的水虽四下激射,最终却都汇入深穴之中。第三门既是顺应之道,那出口应当就是在水下了!” 他传音仙子和公主,想不到三人的看法不谋而合。宁枫微微一笑,索性气聚丹田,紧闭奇经八脉,仅仅运出一点灵力来应对偶尔流过的漩涡。 此时此刻,三人就像是不幸溺水的普通人一般,毫无助力,只能随波逐流,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灵力一闭,那深蓝的洞穴之中猛地生出一股强大的涡旋吸力,将他们沉入其中,螺旋飞舞,顺溜直下。宁枫只觉身体跌宕起伏,头晕目眩。 他心中一动:不好,这样下去恐怕要和仙子她们失散了!热血上涌,一把抓住玉蝉仙子的皓腕,紧紧不放。仙子微微一震,脸颊飞红,却没有甩开的意思,任由这少年的手如铁箍一般握着自己。 宁枫和仙子二人携手并进,忽而被水流冲开,忽而又猛地靠近,几乎口对口,鼻对鼻。这一对少男少女的心也随着涡旋水流忽上忽下,扑扑大跳。 片刻后,忽听一声异响。宁枫循声一看,原来是太平公主被一道疾速的水流扫中,口中气流不畅,闷哼一了句。他心底惭愧,只顾着关切玉蝉仙子,却不想和公主殿下已是相隔了十丈之远,再往深处更是光线全无,恐怕一旦失散,再想寻找就不容易了。 他传音仙子,两人相视点头,运灵入足,在脚底生出一股强大冲力,猛地朝太平公主游走去。靠近时,仙子伸出手,抓住了公主殿下的手腕。 下方的涡旋力量却愈发强大,仙子身在两人中央,不时承受着两边的巨大拉力,娇躯微颤,脸色泛出惨白,显是支撑有些困难。 宁枫瞧在眼中,强忍着冰水贯入,大声道:“公主殿下,得罪了!”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便一把拉住太平公主大声手。 李令月身躯大震,想要甩开,却又陡然被更强的漩涡卷入,如此沉入地底深处,什么也看不见了。 …………………… 随波跌宕,忽东忽西,三人像是狂风中的纸鸢,身不由己,只能任凭天命。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仍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迷糊之中宁枫不由有些惧怕骇然:“莫不是已经跌入了地心深处了,听师父说过地下的暗流四通八达,岔路极多,而出口常常只有几个。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正惊虑间,忽听一旁的玉蝉仙子欢喜叫道:“殿下,公子,你们看周围的水流是不是突然变得温暖了许多?” 宁枫放开穴位,仔细感觉,果然发现水温不知何时提升了不少,而且水中的空气也变得更加充沛。他皮肤好似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胸膛中的气闷窒胀感也随之消失。 三人大喜,同时凝神感知水温的变化,缓缓寻找方向。待行至一处,突见头顶有一抹光线射入,将前方水流照的纯蓝清澈,有如美玉一般。 宁枫欢喜不已,急忙运起定灵珠,反震身后已十分微弱的涡旋,生出反冲之力,陡的朝上急冲。而仙子和公主也各施奇计,赶在宁枫之前。 三人使出神通,掠起白色的浪花,灵力喷薄,倏的冲出了水面。 宁枫使出离火之灵,募的运转周围,将水汽蒸的一干二净。侧头两望,但见公主和仙子两人在水中如此之久,竟不沾一颗水珠,衣衫翩然,各有千秋神采。 “这里应该就是第四门了吧!” 太平公主收回心神,道:“是的,第四门是关于五行之道,变化极为繁琐精妙,寻常人断难破之。”说话间,似乎想起来宁枫乃是太清门的人,深谙五行诀和太清真诀,这小小的五行门自是不在话下了。她不由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宁枫淡淡笑道:“殿下,仙子,还请你们二人原地稍作休息,在下去查探一番便回来。” 说罢不等玉蝉仙子回应,便猛地御风腾空,低头俯瞰。但见此刻两女站立的位置是一处碧波水潭,不过其上波光粼粼,阳光直射,温暖和煦,潭水更是见所未见的清澈纯净,似乎一眼便能看见潭底。实难想象这样一处仙界碧波,是和之前的寒冷飞瀑是连在一起的。 他御风急掠,速度快极。一路但见碧潭越往外去,越是显得绿意盎然,水草丛生,随波飘拂游荡,形成一片一片奇异的浪纹。 到了岸边后,更是直接显现出一望不见边际的绿色丛林,其中繁华红果,绿枝碧叶,竟大多都是不曾见过的奇异花树。 宁枫知晓这里即使不是仙界,也当是寻常人很少到来的洞天福地。一时倒也不多惊奇,又朝前飞去。 短短半个时辰内,他已是看到了碧波水潭、奇异丛林、赤红火山、黄色沙漠和闪烁着冷光的飞石峭壁。每一处都是充满着极为纯粹的灵力,隐隐暗合五行相生的顺序。 宁枫脑中回忆奇门遁甲中关于五行阵法的描述,此阵本是天下阵法的始祖,包罗万象,极为巧妙。且两两生克,三三合灵,生出的变化何止千万。 不过好在此地的五行阵并不是活物,也没有攻击性。虽然五行之灵的强弱随着时间在不断的变化,但只要能够找到其中的汇聚点,便能够从其中穿过,到达下一门。 当下宁枫回到碧潭之上,向公主和仙子说明情况。玉蝉仙子妙眸微动,款款道:“全凭公子带路了!”太平公主虽自负修为,但也知晓论及五行的领悟的话,远远不及掌握了太清真诀和九鼎的宁枫,便无奈应允。 宁枫点点头,便催动体内的定灵珠,一一调动八鼎的灵力,然后与外界的五行相互感应。 如此这般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察觉在五处截然不同的地形交汇点,又朝东方大约十里的位置,存在一个五灵相互平衡的位置。 宁枫大喜,急忙指出位置所在,但当三人到达之时,那平衡点竟又突然消失,换到了另一处。 三人这才知五行变化,远超自己的想象。看来想要通过五行门,不仅需要精通五行之人,更要有一丝的运气。 宁枫并不气馁,又不断尝试。终于在第三次之后,才在平衡消失之前及时赶到,三人跳入其中,闭上眼睛。但足足过了半晌,却未发现一丝的变化,四周微风如常,拂面而过,而那些五行领域的景象也依然环绕四周,桀然对立,仿佛是五个不同的世界。 太平公主略微失望,不悦道:“宁枫,是不是你又找错了地方?” 宁枫重新感应,摇了摇头,道:“绝不会错,不论是灵力的强弱,还是依据阵法的阵眼,都是这里才是。” 三人正惊疑不定,四下查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轰鸣声,急忙看过去,原来是峭壁处突然天气变化,生出了雷霆霹雳,横在当空,如天神手中的灵剑,耀眼刺目。 宁枫大惊失色:“不好,金灵峭壁处出现雷电,说明五行阵出现了失衡了!” 第327章 天门(7) 其言一出,公主和仙子二人顿时花容失色,惊声道:“五行失衡,那是什么意思?” 宁枫沉呼一口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虽到过天南地北,九州四海中不少环境极其恶劣的地方,但想到脑海中的那番景象,仍是心有畏惧。 太清真诀中曾有记载,自然中五行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乃是天地间最为根本的规律之一。但即使是这样,也有发生状况时候,那便是五行失衡。据说每一种灵力若失去了掣肘和平衡,就会产生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 当年宁枫体内的鬼灵被洗心夫人激发之后,曾经将道宣大师打伤,而他后来所中的木厄之毒,其实正是木灵失衡。而五行之木灵,本是生衍万物,代表着生命和变化,失衡之后却仿佛成了最为难解的毒药,能够迅速抽离人的生命力,端的是可怕异常。 他原以为失衡因是逆自然而生,极难发现。想不到竟然在这九重天门阵中遇到,转而一想,这等玄妙奇乎之事,果然也只会在仙界出现。 宁枫大致讲了一番太清真诀中的内容,两女听得脸色惨白,又惊又惧,片刻后玉蝉仙子才道:“那现在失衡的不过是金灵峭壁的位置,我们趁着其余四灵尚未变化,赶紧离开吧。” 宁枫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仙子,你忘了在慈恩寺时见到的魔教五行阵了吗?此阵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恐怕此时周围的五灵所在都已经发生了异变了!” 太平公主脸色又变,沉声道:“难道这第四门竟然是一个绝境吗?” 宁枫闻言愣了愣,突然哈哈狂笑,直笑得捧腹不止,眼泪涕流。白玉蝉心中担忧,轻声道:“公子?” 李令月冷哼一声:“小子,别卖关子,是不是找到破解第四门的办法了?” 宁枫这才止住笑意,心底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难以平息。他当年初看太清真诀时,对其中的天地人三才之道惊叹不已,却甚难领悟。后来因整日漂泊,担惊受怕,更是荒废已久。 想不到今日看到眼前的景象,竟突然回想起来。心底更惊且佩:“太清门的祖师一定是一位学究天人的大宗师,不,说不定已经飞升成仙了。若非如此,怎能领悟这种不存于人家的道法?” 五行之金木水火土,在天则为五气,相互激生衍化,成为姹紫嫣红,绚丽多姿的彩霞极光。在人则为常见的流水、绿树……万物生灵,奇妙非常。若是在地,便将化作五厄之毒,常人一旦沾之,恐怕便会尸骨不存。即使是修为高绝如道宣大师,也难以遏制,大半个身体化作枯朽腐木。 念及此,宁枫又是自责又是担忧,也不知道宣大师现今如何了?是否找到了化解木厄毒的办法? 不过五行之厄毒虽然罕见,且危害极大,甚难化解。但其实太清真诀中已然给出了解毒的方法。那便是寻求天地人的和谐之道,三才合一,便可化五厄为五灵,甚至是五气! 而一旦到了那个境界,便可脱去肉体凡胎的禁锢,能够随意的吸纳周围的自然能量为己用,丹田内的灵力更是源源不绝。常人若与其相斗,无异于和整个自然抗争。 太清门的太始无有剑、天地仙师的万神元炁刃和洪元真仙的紫气东来……莫不是在千方百计接近此天人交感之境界,只可惜总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在眼前! 难道,那个境界,只能是修为达到圣人之道才能掌控吗? 念及此,宁枫心头慨然,不由涌起淡淡的畏惧。转而又想起逝去的师父,思忖:“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达到圣人的境界呢?” 忽听身旁太平公主不耐催促,宁枫这才止住遐思,笑道:“殿下,第四门可不是一个绝境……” 话未说完,李令月已然冷冷打断:“小子,你若是有破解第四门的办法,便早些说。若不然,本宫便从你身上找到太清真诀,自己来寻找出路。” 宁枫闻言暗暗苦笑,却无惊忧之意。太平公主虽然位居高位,威仪甚重,却绝非蛮不讲理之人。她即使觊觎自己的太清真诀,也绝对不会出*夺,堕了皇家的气度。她只不过恼怒越国公的行为,欲早些脱困,报知武皇。但是此刻周围的状况,一言两语之间却难以解释清楚。 正想着如何说明时,玉蝉仙子忽的俏脸抬起,妙眸闪过霞光,惊道:“宁公子,难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已经是九重天门的第五门了?” 宁枫拍手笑道:“仙子果然蕙质兰心,玲珑七窍。若在下猜的不错的话,我们确实已经过了第四门,到了第五门,逆五行!”白玉婵闻言玉颜微微一红,转过头去。 太平公主皱眉喃喃道:“逆五行?”她心头震惊,将信将疑。虽然幼时曾听母皇提起过九重天门,但越往后去,母皇便越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是以她除了第一、二、三门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宁枫见其神情,顿时了解,却又想到:“武皇和赤天国师当年的修为绝对没有达到圣道,但她们还是安全通过。说明逆五行阵还有另外的破解之法。公主殿下如此得武皇宠爱,日日陪伴,说不定曾听武皇无意间提到出去的办法,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当下困在此地,病急乱投医。宁枫便道:“殿下,你若不信的话,便循环一周,就能看出端倪。” 太平公主冷冷的点了点头,显是默认。三人御风而起,环顾四周,但见五行所在方位的景象与之前第四门相差无多,只是偶然之下,会猛地爆发出一阵令人心悸恐怖的气息,却又转瞬平静。 如此飞掠十里,便到了最初见到的峭壁处,此刻雷电已经消失不见,头顶上乌云滚滚,隐隐有光芒闪烁,咔咔作响。而地上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入鼻息,宁枫心神一怔,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千军万马的宏大场景,刀枪剑气,击鸣不断,又有火光冲天,灼烧着满地的残肢鲜血,腥臭十足。 白玉婵显也是看到了同样的幻象,娇躯微颤,脸色煞白,到了后来竟忍不住咳嗽呕吐起来。 宁枫心中歉意:仙子冰清玉洁,定然见不得这样的残酷景象!暗暗思忖:一般金灵沛然之地,譬如昆仑山的雷电荒原或是峨眉山的万佛顶……虽然霹雳交加,顽石都瞬间成齑粉。却大多恢弘磅礴,乃是修炼的不二场所。但这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令人胆寒! 思虑间,他体内的乾金和兑金二灵陡然跳动起来,呼呼飞旋,绕着定灵珠勃然增长,瞬间已是平常的十余倍。宁枫大叫不好,急忙道:“仙子、公主,小心!” 三人齐齐侧身躲避,一息间已是退后十余丈。但见原先站立出落下一道暗紫色的罡雷,如利剑一般从乌云中刺出,直没入一块三丈大小的石头上。 那石头被罡雷劈中,却不裂开。反是闪耀着一抹紫白色的光芒,紧接发出奇怪的声响。眨眼间秫秫抖动,已是化作了尘土,飘散不见。 三人目瞪口呆,惊惧莫名。急忙御风飞起,远离此地。 一路各自心惊,相顾无言。不多时已到了南方的离火位,刚欲凌空驻足,突从地上的暗红色缝隙中冲天而出一道火龙般的炎浪,掠过三人身后。 如此远隔数丈,宁枫也能感觉到灼热难当,烤的皮肤刺痛无比。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自己体内的灵力仿佛也被这道火元感召,呼呼燃烧起来,片刻后竟有些气力不继,难以支撑。 他心头大惊:“此火竟有燃烧灵力的功效,和那魔教赤炎殿的幽冥青炎诀倒是有些类似!” 太平公主、玉蝉仙子都曾见过魔教赤炎殿的手段,此刻更是内心惊慌。 当下远离此地,又径直朝北而去。但闻风声渐小,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也慢慢减弱。 太平公主略微喘息,道:“本宫曾听国师大师提过,世间五行也是分阴阳的。本宫开始还不愿相信,今日一见,才知此言无虚。” 顿了顿,又道:“难道太清真诀也没有记载破解的方法吗?” 宁枫暗暗苦笑,难以应对,片刻后才无奈道:“有是有,只不过……”当下也不藏私,便将三才之道说了出来。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满面惊愕,叹为天人。 但三才道虽博大精深,奥秘无穷,却非一朝一夕能够掌握。三人想要用此法来应对这逆五行法阵,那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寻常情况,三人应早已丧失信心,屈服在这等仙界的神奇力量之下,但隐隐中却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李令月和宁枫,那便是:当年武皇和赤天国师能够破解此阵,一定还有另外的,不为人知的奇妙办法! 李令月自小学于武皇和国师座下,深谙太阴心经,又是水火双灵之体。玉蝉仙子天资绝世,乃是望月神宗之中天赋最高的几人之一,常年闭关修行,对于道法的领悟超出常人。至于宁枫,则是妙应仙之徒,身怀道门第一心法太清真诀,和上古神器至尊九鼎! 如此三人合力,恐怕天下间无人敢直掠其锋。饶是如此,却对这逆五行阵法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头绪,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心底焦怒? 此时此刻,不知从何方传来轰雷滚滚,呼呼狂风贯入耳膜。不时有激荡的无形灵力似箭雨般的射将过来,迫的肌肤刺痛不已。但三人陷入沉思之中,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感如头顶黑云,汹涌奔腾,笼罩不散! 第328章 天门(8) 当是时,突有一道霹雳闪电在百丈之外轰然击落,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淡淡的绿色烟雾,和一股刺鼻的味道。 宁枫浑然不觉,脑中飞旋,待那灼目的光芒褪去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拍腿大叫,惊的身旁两女花容一变,急忙回头看来。 玉蝉仙子急问道:“公子,怎么了?”太平公主却暗想:“这小子一定是想到什么端倪了?”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看将过来。 宁枫歉然一笑,道:“殿下,仙子,虽然以我们的修为,无法和整个逆五行阵法抗衡,但有一个法子,却可以一试试。”他心中却只有三分的把握,又怕两女失望,继续道:“不管能不能成功,总比在这里等死的要好。公主和仙子俱是人中凤凰,岂能就这么轻易的屈服了?” 李令月冷哼一声,却点了点头,她自负天资和身世,一直想着继承母皇的大位,绝不会甘心被困在这里。当下道:“宁小子,有什么办法,便说吧。” 宁枫淡淡道:“五行阵法中金木水火土之间息息相关,休戚与共,一旦失衡,轻则阵法崩溃,重则灵力相互湮灭,爆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量。这逆五行之阵也是一样。” 李令月一喜,道:“你是说,我们破坏逆五行阵的一环,来破解阵法?” 宁枫笑道:“殿下明鉴,我正是这个想法。只是……”目光轻轻瞥了瞥面目淡然的玉蝉仙子,道:“只是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不管成功与否,都有可能伤到自己!” 话音未落,李令月凤袍一挥,决然道:“不必说了,再拖下去的话,即使不被饿死渴死,也要被周围这些不断爆发的异变消耗灵力,气竭而死。既然这样,还不如孤注一掷,尝试一番。” 玉蝉仙子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 宁枫眼见李令月脸罩冰冷,双眉微蹙,如画面容之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不由暗暗心惊:“人都言太平公主是最有可能继承武皇之位的人,果然不假。但轮这魄力和气势,当初在万象神宫所见的那些李氏子弟便没有一个能比的。” 脑海中又浮现起一个身影,李玄虽气度恢弘,潇洒不凡,但终究年龄尚轻。 念及此,宁枫不由咯噔一下,生出一个可怕又不可思议的想法:会不会有一天,太平公主和李玄之间,会来抢夺这个九州四海,天上地下,最有权势的皇位呢? 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两女既然都同意宁枫的这个提议,便开始商量对策。探讨片刻,一致认为,两女都修习太阴心经,最为擅长水属灵力。而宁枫身负九灵,对于五行之玄水也有过人的领悟。若要破解逆五行阵的话,当从逆水灵阵开始。 当下三人又御风急掠,朝最北方飞去。如此百里距离对于今日的宁枫来说,不过是片刻的事。但一路上查探地形,又要随时提防异变,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方才到达。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然看到逆水灵阵的范围之中,从呼啸的漫天冰雹,又到凶猛的狂风暴雨,奇怪的是,都是尚未落到地面,便在高空大约数十丈处瞬间化为彩雾,重新被卷入高空的滚滚浓烟之中。 三人看得大凛,心中惊慌,竟不敢稍有懈怠,一直祭着护体气罩,环于周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宁枫方才发现,此地好像并没有日夜交替,也无太阳明月,好像与世隔绝一般。他心中生出恐惧不祥的预感,当下沉声道:“殿下、仙子,我们开始吧!” 两女点点头,正要施展道法,与此地的灵力相互抗衡。尚未动作,突听头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沉声低鸣,三人抬头一看,却见有大雨倾盆,如万千利剑一般,直刺过来。 宁枫还以为这些大雨会像之前一般,在半空被狂风掠起,随后被高温蒸发成烟雾。但不像就在愣神之际,忽觉双臂剧痛,青烟乱窜,焦臭四起。 他大为凛,才知此次大雨竟然直接落下。而且这些雨水都是漫天的酸液,如毒药一般,腐蚀性极强。急忙取出神农鼎,飞旋变大,将三人笼罩其中。 光芒迸爆,万千雨箭冲来,只听得咚咚的密集之声,如铜锣大鼓一般。不过这些雨水虽强,却也奈何不得神农鼎这等上古神器。 倒是宁枫灵力消耗不少,又要与外界酸雨对抗,只能将神农扩至一丈余小大。三人藏身其中,颇为局促,慌乱中不时碰到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宁枫心神一荡,也不知是太平公主,还是玉蝉仙子的。 三人胸膛起伏,宁枫和白玉婵更是面红耳赤,如此这般过了片刻,才听雨水渐小。 打开神农鼎,收回怀中。遥遥观望,但见天色又亮,那滚滚浓云被这般冲击,也变淡了不少。而地上却被酸雨腐蚀出无数深坑和地缝,偶有雨水汇聚成溪,在沟壑中缓缓流淌,发出哧哧的响声,很快又渗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宁枫不惊反喜道:“这一场大雨之后,逆水阵的力量变弱了不少,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尝试一下。” 太平公主点点头,当下以一根金带束起凤袍,高高掠起,左右双手同时闪现出一对日月双环,灵力流舞其上,宛若实质。从地面看去,更像是太阳、太阴二星同时出现在空中,交相闪耀。 李令月娇斥一声,丹田中陡然爆发出一道奇异的旋光,流经周天经络,分别汇入手中的双环中。刹那间光华暴涨,猎猎生响,互相激爆,形成两道巨大的光轮,朝四周急掠而去。 光轮偶有相撞,便生出一股强猛的冲击波,自上而下,掀起阵阵凌厉狂风,带着厚重的黑色云烟,朝四周怒卷。 但见那斑驳,布满沟壑缝隙的土地被两道光轮如此飞卷,顿时尘土漫天,不时喷射出道道地下暗泉,紧接着又被双环卷入其中,抵消湮灭。而空中乌云之中,也生出氤氲浓重的水瀑,轰然落在太平公主身前,嗤嗤爆炸。 宁枫瞧之,又是震惊又是担忧,掌心满是汗水。太平公主不愧是武皇和国师传授的弟子,手中日月环又是无上神器,以一己之力竟能和整个逆水阵对抗。但她终究势单力薄,到了后来,已是身躯颤抖,渐渐式微。 玉蝉仙子见状,也翩然而起。双袖怒射飞舞,当空卷起两道白色的光幕,有如银河流转,又似素练横列。丝带环绕在太平公主周围,陡然收紧,气浪迫人,顿时将那些袭来的逆水灵收入其中。 片刻之后,那逆水阵的力量在双环和飞袖之下,不断冲突涨大,又瞬间偃旗息鼓,四处流窜,仿佛是一个被困在牢笼中的妖兽,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不多时,双环的赤蓝光芒已渐渐和飞袖的白练合在一起,化作一个几有十丈余大小的白色蚕茧,忽而从局部轰然暴涨,又雷鸣一声,消散下去。但两女的灵力却始终环绕旋转,源源不绝。 宁枫看在眼中,心底惊叹:太阴心经果然是不世出的道法,虽然比之太清真诀略有不及,但也差之不多了。怪不得望月神宗能在短短数十年间成为天下第一道门! 如此再过片刻,这逆水阵的灵力应当就会被两女收服,那时逆五行阵少了一环,可就好对付多了。 宁枫四下警惕,护卫两女四周,以防有异变产生。但见玉蝉仙子妙眸闪动,如玉石一般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身上的白色裙裳也随风鼓舞,隐隐显现出玲珑身段。 他瞧的口干舌燥,急忙闪开目光,暗暗自责在这种紧要关头,却还是忍不住生出遐思邪念。 看到整个逆水阵的灵力都汇入飞袖双环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异样。宁枫放下心来,陡运定灵珠,调用坎水和离火双灵,准备相助两女,一举破开逆水阵。 正当御风而起时,却忽见东方、西方、南方三位同时生出一片五彩狂风,呼呼鼓舞,似是绕着阵法中心盘旋。而西方的逆金阵,却陡的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更是传来连绵不绝的叮叮金属之声,似是有千军万马。 他略一思索,顿时骇然,大叫:“不好。算漏了这一点了,逆五行阵也是相互激生的阵法,逆水位一旦受到威胁,其余四位顿时援助。而五行金生水,第一个到的就是这滚滚的金灵了!” 宁枫呼叫出声,两女也听在耳中,顿知其意。但此刻是降服水灵的关键时刻,这滔滔的逆水已是强弩之末,左突右奔,不能破开白练的禁锢。 但一旦此刻松懈的话,逆水灵便会绝地反击,裹挟被压制的力量,重伤公主和仙子。 电光火石之间,宁枫心中已然是掀起惊天骇浪,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有可能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再难翻身。他紧咬牙关,几乎已能感觉那丝丝的金灵之力触碰到周身肌肤,痛麻难耐,转瞬僵硬。 抬头一看,正见到玉蝉仙子的目光,满是信任和关切,竟无丝毫惧怕。 宁枫胸中热血翻滚,暗暗叫道:“罢了,就算今日葬身此地,有绝色仙子和堂堂公主为伴,也不枉此生了!”当下纵声一跃,从掌心生出滚滚的黑蓝色光芒,猛地贴在巨大飘舞的白练之上。 耳边轰隆震响,神识涣散,刹那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29章 天门(9)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周身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恍惚中似乎有一道冰泉沿着自己的胸膛缓缓流过,遍布全身,将体内的最后一丝热量也转瞬带走。宁枫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身体一抖,叫道:“仙子,仙子……”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茫然看去,入眼尽是雪白一片,无边无际,以他的眼力竟也看不到尽头。倒是头顶上悬挂着一轮太阳,泛着淡蓝色的光晕,照在宁枫的四周,不时折射出七彩的霞光,刺的他睁不开双目。 一阵冷风吹过,宁枫只觉身体仿佛是冻僵了一般,他费力的抬起胳膊,站起身来。猛地脑中机灵一下,瞬间清醒,明明记得自己和公主、仙子两女在对抗逆水灵,破解逆五行阵,怎么转瞬到了这里? 他又低头看了看,但见四周都是坚固异常的冰晶,玲珑剔透,看样子至少有数丈之厚,一眼看去,竟看不到坚冰的后面是什么?而天空中却是蓝天如洗,阳光灿烂,虽无丝毫温度,但景致如画,纯净一片,令人心中空旷神怡。 这里是哪里?还是在逆水阵之中吗? 宁枫脑中一片混沌,对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记忆也没,只能记得自己和仙子、公主二人被卷入一股浓烈狂风暴雨之中,他奋力护住仙子,却被凌厉的闪电击中,晕眩过去。 他想起玉蝉仙子,心头一惊,猛地跳起来,极目眺望,高声叫道:“仙子……公主……”气运丹田,声如清越钟鸣,毫无阻碍的传了出去,一直飘至白云天际,却没有丝毫回应。 一时间只觉自己置身于另外一方天地之中,除了蓝天白云,千里冰凌,别无他物。 宁枫陡的想到宫雨儿,心中如刀割般的绞痛,恨不能立时找到她的踪影,即使是身处炼狱之中,受尽苦痛煎熬,也比此刻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心乱如麻,再也按捺不住,忙御风高飞,直掠上空。越往上去,越是冰风凌冽,直贯耳喉,直呛得他咳嗽连连。更可怕的是,此地的温度低至无法想象,便连丹田经络中灵力的流动都比平常慢了数倍。 宁枫强运定灵珠,在冷风中稳住身形,极目远眺。当下倒吸一口气凉气,原以为自己不过偶然误入一处冰原中,只要飞离这里,就当无碍。但此刻一看,这荒凉冰原恐怕得有万里之阔,即使身处高空也看不到尽头。 念及自己在九重天门阵中,宁枫倒也没有过多惊讶,只是加快速度,四下寻找。但眼看这些白色荒原,不多时眼前便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不能视物。 他知晓这是雪原中特有的盲症,便服下些许丹药,运灵护住双眸。 恢复后,又踏足御风,冲天而起。头顶淡蓝色的阳光直射下来,在冰原上投出一个孤独寂寥的声音。 茫然中不知飞了多久,宁枫突见下方冰晶中闪现出一道奇异的彩光,经有上方层层白冰的折射,更是灿若芳华,美不胜收。 他心头大喜:“仙子!“猛地俯冲而下,但见炫光渐渐收敛,却不是仙子和公主二人,而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浑圆珠子,晶莹剔透,绽放五彩霞光,隐隐有灵力流动,灼目非常。 宁枫遍识灵药灵宝,一见就知此珠乃是稀世神器,十分罕见。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竟将这等宝物遗落在此。他一时好奇顿起,拔出云歌剑,试图切开坚冰,取出宝珠。 不想一剑刺下,叮的一声脆响,宁枫手臂震麻,虎口剧痛,几乎拿捏不住剑柄。他心头大骇,云歌剑乃是峨眉神器,即使比不过长生炼气壶、五色石等上古法宝,却也是削金如泥,无坚不摧,怎么会连区区坚冰也刺不穿? 他凝神俯瞰,只见那冰层浮起一丝寒气,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宝珠的光华折射流转,宛若天边的虹光流彩。 宁枫又惊又叹:这冰层的硬度堪比玄冰铁了!当下又笑了笑,暗叹自己愚昧,此地乃是九重天门,仙界的入口,这里的冰层又岂能是凡间之物能够相比的! 好在他也不是贪心之人,见不能破开,便立马放弃。当下重新御风飞舞,直上高空,寻找仙子和公主二人的行踪。过了半晌,才终于在左方大约十里处看到两个一黄一白两个人影,影影绰绰,极难分辨。 心头大喜,急忙飞掠过去。靠近一看,果然是仙子和公主。 宁枫凭风落地,欢喜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太平公主看到宁枫,凤目中也露出一丝喜色,却不表露,只是淡淡道:“本宫没事。”玉蝉仙子神色却有些萎靡,脸色苍白,几乎和身上的裙裳融为一色,令人见之心怜。 宁枫心头一痛,道:“仙子,你是不是受伤了?”从怀中掏出一粒捧香丹,递了过去。 白玉婵轻声道:“谢谢!”服了下去,暗暗运灵化解药力。 太平公主却冷笑一声:“玉蝉受伤还不是因为你?” 宁枫奇道:“因为我?” 公主点头冷道:“当时我们三人被逆水阵的反震力量击中,陷入重重惊涛骇浪。你虚情假意,上前护卫玉蝉。但你自己却被卷入涡旋之中,不能自拔。玉蝉心性纯洁,得你恩惠岂能不思徒报,当下也飞身前往救你。若不是本宫急时阻拦的话,恐怕你二人都被洪流卷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令月不仅在帝国中权势熏天,在望月神宗内更是仅次于赤天国师之下。她一直想着自己继承母皇皇位之后,能够提拔一位心腹,控制神宗,进而统领道门。 而三门三嗣主之中,冰镜性子阴鸷刻薄,顾月寒心机略深,唯有白玉婵高雅性洁,超凡脱俗,乃是继承神宗宗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武皇如今尚在,太平公主才不敢表露出来。不过早在十几年之前,她便已为自己登基大宝暗作准备。这几日白玉蝉和宁枫二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以她的见识,怎能看不出来? 所以她才会在刚才洪流之中,突生狠心,任由宁枫漂泊。 不过此刻宁枫幸存下来,李令月却喜忧参半。她向来自负心狠无情,但经过数日的相处,对眼前这个将来极有可能是自己敌人的少年,却一时难以生出杀心,细细思虑,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宁枫哪里想到这么多,只是对仙子生出愧疚之心,碍于公主在场又不敢太过亲近,只好笑道:“仙子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过我乃是贱命一条,不知从鬼门关走过多少回了,仙子大可不必担心我。” 白玉婵服下丹药,脸色稍复,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公子……”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三人相顾无言,各怀心底,只是打坐在地运气疗伤,同时抵御周遭不断侵袭的寒气。 宁枫有九鼎护体,能够化解外力,最先恢复过来,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你可知道我们身处何地吗?”虽隐隐中猜测自己已经通过了逆五行阵,大难不死,但心底还是有一丝思虑,只觉这九重天门奇妙无比,非凡人所能揣度。 太平公主闻言睁开眼睛,淡淡道:“若本宫所料不错的话,这里当是第六门-天心冰斗!” 宁枫一奇,道:“天心冰斗?”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地方,但脑中飞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玉蝉仙子也是眼眸一亮,侧耳倾听。 李令月淡淡道:“正是!据说上古时候,九州大地满是熊熊火山,天灾不断。伏羲女娲两位大神欲平息灾难,繁衍万物,便以阴阳化生和移山大法填平火山,又炼制两仪五行神器。不过两神虽身具无上灵力,但怎奈势单力薄,数万座火山刚被填上,地震又起,土地上布满万丈沟壑,岩浆喷薄,难以遏制……” 宁枫和白玉婵一凛,凝神聆听,只听她继续说道:“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两位大神的行径感动了上苍,突有一日,天空中竟出现了一巨大的黑洞,从其中落下无数百丈大小的冰块,纷纷砸入火山地穴之中。如此水火相融,这才真正平息了火山。” 宁枫闻言,震惊无比,他自小便听说洪荒灾难和伏羲女娲创造万物的故事,但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周折和故事。他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后来的大洪水,就是这些冰块被火山之力融化之后,形成的吗?” 太平公主一怔,赞道:“不错!火山和冰块融合之后,在大地上汇聚成滔滔不绝的洪水。后来两神又以移山大法,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掘出深穴,填平沟壑的同时,也将洪水引入其中!” 玉蝉仙子也忍不住道:“想必这就是如今的四海了?” 李令月点点头:“正是!如此这般费了数百年,伏羲女娲才真正平息了大地上的所有灾难,至于那天上的大洞,也炼了五色石补上了,还斩了四灵之一玄武的四足来支撑!” 宁枫闻言,不由想到魔教墨流山手中的五色神石,心悸不已。那神石威力无穷,远胜道门中的大部分法宝,看来果然是当年女娲所炼制的补天石了! 思虑良久,急问道:“殿下,那此地的千里冰层,和当年伏羲女娲两位大神有什么关系呢?” 太平公主凤目一挑,露出奇怪的神情,片刻后才一字一句道:“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脚下的冰层,就是当年从天洞中落下的冰斗!” 第330章 天门(10) 闻听这些上古时期惊天动地的隐秘,宁枫和白玉婵心中砰砰大跳,一直不敢相信。但细细思虑,却又觉得其中诸多事宜无不暗合千百年来一直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况且太平公主身为道祖之后,又是当今武皇最宠爱的女儿,一定是亲眼见过许多几近绝迹的典籍,由她口中说来,定然无假。 宁枫暗暗惊叹,半晌后才渐渐接受这些事关人类祖先的大事。同时也思忖:“怪不得这些冰层如此坚硬,原来竟是从上古时候一直存在至今!” 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个疑问:“为何单单天门山上会遗留一个冰斗呢?” 太平公主似是猜到宁枫所想,淡淡道:“此地是仙界的入口,所以九重天门中才会有一个上古冰斗,来阻挡凡人靠近!” 宁枫点点头,笑道:“这冰斗虽然坚硬无比,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冰块而已,应该不难破解吧。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去往光明顶,揭穿越国公的阴谋才是!” 玉蝉仙子也道:“是极!我身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这便可以动身!” 不想李令月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这天心冰斗如此好破解吗?之所以称其为冰斗,是因为这个巨大的冰块呈斗形,上宽下窄,中央处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旦落入其中,便被紧紧吸纳,任是你御风术再强,也难以逃脱!” 宁枫闻言一奇,他就是从远处御风而来的,却并未感受到那股吸力。他面现狐疑之色,正对上太平公主嘲讽的目光,心中突然大动,暗叫:“难道……是因为我们就是身处冰斗的中央,所以才感觉不到吗?” 念及此,想到一路前来,确实察觉到这巨大冰块的斗形形状,而且越往高去,体内的灵力便越是停滞,如被冰封一般。宁枫心中陡寒,背后冷汗直流。 半晌后才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逃脱吗?”一时心气陡消,生出一丝绝望之感。这九重天门阵一门比一门凶险艰难,单单是前面的飞瀑门、五行门、逆五行门就已经是九死一生了,想不到第六门更是如绝境一般!也不知天门阵的最后几门,是什么样可怕的存在? 若是以往,他定然少年气盛,欲腾空而上,尝试一番。但经过刚才的飞行,已不敢贸然行动。若是在半空之中灵力被冰封,无物凭借,恐怕要跌落惨死了。 三人叙说良久,虽尽知上古隐秘,和这天心冰斗的来历。但怎奈修为不足,尚未达到天道或是那传说中的圣道,与伏羲女娲两位大神相差甚远,有如云泥之别,一时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逃脱的办法。 如此过了许久,宁枫只觉遍体生寒,渐渐僵硬,好似要和冰斗融为一体。他大吃一惊,急忙运气流转,绕行周天,抵御四周不断入体的寒气。余光一瞥,仙子和公主二人也是运功护体。三人虽无法逃离,但修为也俱是当世高手,抵挡区区寒气,不在话下。 百无聊赖,宁枫心中焦急,却无对策。忽然想到之前见到的那颗霞光宝珠,暗想:“说不定那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武皇和国师来过这里,定然见到过。”便问了出来。 太平公主一听,面色陡变,道:“在哪里?快带本宫去!” 宁枫也不介意,便领着两女御风低空飞行,那霞光颇为夺目,不多时便已找到。 李令月一见宝珠,双目灼灼,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宁枫知晓她认识此宝,问道:“殿下,这宝珠究竟是何物,难道也是伏羲女娲的随身法宝?” 李令月愣了一会儿,点头道:“这……这是月华帝女珠!” 宁枫一凛,想起自己曾在一古籍上看到过这太古神器。相传女娲炼制五色石补天之后,创世鼎中留下不少稍小的残石,大神念这些精华宝物不可浪费,便重新融合后,精心打磨,并将夜间寒月的灵力导入其中,便成了这月华帝女珠! 宝珠中除了含有充沛的五行真元之外,更有一种神奇的功效。修灵人持之,在月夜之时修炼,便可感应天地灵力,事半功倍。所以此珠一直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只是不知其真假,即使有人妄图寻找,也到不了这九重天门,所以渐渐的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凝神看去,宝珠炫光四射,隐隐可见一些淡淡的古字,宁枫曾得师父教导,学过一些,正要细细辨认。却听玉蝉仙子叹道:“如此宝物却被冰封在此,可惜之极!” 宁枫闻言惊疑一声,随即淡淡微笑。想不到仙子这般心性高洁,淡泊温雅之人,竟然也会对法宝生出“贪欲”!不过转而一想,世人谁又能敌得过宝物的诱惑呢,况且此宝还可以感应天地,对于修灵有奇效。若能有幸得之,说不定可以得道飞升也未可知。 太平公主瞥了一眼白玉婵,心中一动。其实她犹隐瞒一些事情,未告知宁枫和白玉婵。 当年武皇和赤天国师两人到此地,也发现了冰斗中冰封的宝物。除了月华帝女珠之外,还有更多的上古神器。她手中所持的日月双环,其实也是从冰斗中取出。除此之外,还有国师所炼的望舒和羲和两把神剑! 其时两人取出宝物之外,发现冰斗瞬间回复如初,只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一个与法宝形状相同的空穴。武皇和国师大惊,又四下寻找,果然发现冰斗中还有几处痕迹,依其形状来看,竟是汪华的日华轮和一把宝刀! 也是从那时起,武皇才对越国公汪华心怀芥蒂,后来更是派遣神宗探子日夜监视。只是想不到还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太平公主思虑片刻,突然说道:“玉蝉,这月华帝女珠乃是罕见的神器,对于你修行太阴心经有莫大助力。不如将它取出,由你掌管!” 玉蝉仙子一听,惊喜莫名,却又连连摇头:“殿下,这……我如何敢要女娲大神之物……况且……”她心中暗想:况且冰斗这般坚硬,连神剑也伤不得,如何能取出? 一旁的宁枫却不住微笑。他知道公主既然如此说,肯定有其办法。当下笑道:“仙子清丽绝伦,脱俗出尘,便似天上的神仙。这月华帝女珠和你正是绝配!冰斗虽硬,我们合力的话,未必不能成功!” 他说话之时,殊不知太平公主也心底暗暗露出笑意。她要取出帝女珠,正需要宁枫相助!但又不方便说出武皇和国师二人曾经取宝之事。既然这小子主动请缨,那也省却许多口舌了! 宁枫丝毫不知自己落入李令月的算计之中,不过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拒绝。顿了顿,故意说道:“公主殿下,不知你有何妙计?” 太平公主佯作思索模样,片刻后才道:“月华帝女珠虽然是吸收了太阴月亮的精华炼制,不过其本体却是五色石。不如你用九鼎之灵感应试一试!” 宁枫思忖:“果然不出我所料!” 当下领声应命,便走上前去。气沉丹田,陡的在手中生出九鼎之灵,以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次第而来,呼呼增大。随即又翻手覆下,靠近月华帝女珠的位置。 果然那宝珠随着宁枫掌心灵力的变化,也对应的绽放出奇异的色彩,同时珠体缓缓流转,微有移动。玉蝉仙子见状,心头暗喜,绝色娇容之上少见的生出兴奋的色彩,霞生脸庞,艳丽无双。 宁枫余光见之,心潮澎湃,更加卖力。 但上古冰斗岂是那般易与的?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月华帝女珠方才移过两寸的距离,与冰层表面不过咫尺之遥。但宁枫灵力接近枯竭,胸膛剧烈起伏,几乎难以继续。就在他将要气力不支时,突有一玉手覆在自己背上,一股强绝沛然的灵力源源不断汇入自己的经络之中。 他知道这是太平公主相助自己,当下急忙将那股灵力引入丹田,重新化为九鼎之灵,又导至掌心,控制月华帝女珠。 片刻之后,只听得一道清脆圆润的声响,那宝珠噗的一下跃至高空,朝宁枫的掌心飞来。他眼疾手快,急忙侧身拂手,以绵力将其推向玉蝉仙子的方向。 仙子知其心意,也不拒绝,轻轻的将宝珠收在掌心,摩挲把玩,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粹灵力自皮肤进入体内,说不出的欢愉! 正欢喜不胜,激动难抑时,那帝女珠突然快速飞旋,带起一阵白色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宛若缥缈不定的云烟,瞬间将玉蝉仙子笼罩在内。 宁枫和太平公平同时大惊,急忙飞身而上,出手救援。 尚未靠近,却听玉蝉仙子温声道:“我没事!”那云烟攀升至高空,又缓缓落下,在仙子的周围缓缓流转。一时白玉婵仿佛置身于缥缈仙雾之中,绝色容颜忽隐忽现,更是宛若仙女谪落,令人心醉神迷。 宁枫胸中荡漾,目眩神夺,心底却有一丝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忽听一侧的太平公主惊喜叫道:“原来是霓裳羽衣!” 第331章 天门(11) 宁枫神识敏锐,自也察觉这飘舞白纱是另外一件宝物,其灵力馥郁,奇香扑鼻,更是薄如蝉翼,轻似云烟,无比罕见。饶是他遍通典籍,一时也想不起来这“霓裳羽衣”是何物? 不过想到仙子无意间获两件上古神器,他也由衷高兴,微笑自立。 玉蝉仙子手握月华帝女珠,身着霓裳羽衣,周身华光大作,仙气缭绕,飘飘然似有飞升登仙之势!她天资超卓,心性纯洁,对于法宝更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领悟。不多时,便已能够熟练控制两神器! 她眼见宁枫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目光有灼热之意,不由得脸色一红,低下头去,片刻后才款款道:“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宁公子!” 宁枫闻言暗暗收敛心神,抑制气血翻涌,问道:“公主殿下,这霓裳羽衣究竟是何宝物?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过?”玉蝉仙子也面色稍变,侧耳倾听。 李令月淡淡道:“你们没有听过实属正常。因为霓裳羽衣乃是一件罕见的防御法宝,并非神兵利器,所以声名不显。不过据说它是上古一位女神的随身之物,能够抵御水火侵袭,任是万剑加身也丝毫无伤!” 听其娓娓叙说,宁枫和白玉婵二人才得知,原来霓裳羽衣竟是三皇五帝时期,一位名为九天玄女的女神身着的法宝。当年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久不能胜。后有九天玄女下凡,授予黄帝以阴阳遁,太乙、奇门等术,终于在涿鹿之原摆下奇门遁甲大阵,这一举击杀了蚩尤等远古凶神,统一了华夏之族。 仙子听闻霓裳羽衣是九天玄女之物,又惊又喜,一时生出恐慌之意,急忙将羽衣脱了下来,收入掌心,形成一团三寸不到的白光,缓缓飘舞。 “我……我何等何能,怎可以擅自占有神女之物,还是放回原处吧。” 宁枫忙道:“仙子何必自谦?那九天玄女即使是神仙,恐怕也不在人世了。天下间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如此羽衣?” 白玉婵虽对霓裳羽衣钟爱有加,但仍不敢接受。 太平公主柔声道:“玉蝉,你那流云飞袖刚在逆水阵中损毁,今日便发现了上古霓裳羽衣,此乃天意,勿要推辞了!”仙子闻言,这才缓缓将月华帝女珠和羽衣收入袖中,称谢不已。 宁枫想到取宝的过程,心中突然一动,直接问道:“公主殿下,既然能从冰斗中取出法宝,难道不能用此法破开冰斗,去往下一门吗?” 李令月摇摇头,略带萧索道:“恐怕不行,天心冰斗便像不死神木一样,斫之不死,复生如故。我们若强行破入,恐怕要被困死在里面了。” 宁枫一愣,拧眉沉思,犹豫良久,才道:“殿下,我斗胆一问。当年武皇和国师两人是不是用阴阳之法,才得以通过天心冰斗!”如此疑惑在他心中已是盘绕良久,一直碍于身份不敢多问,此刻被困良久,不吃不喝,迟早要坚持不下去,索性心一横,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李令月面现惊奇之色,略略不悦道:“你如何得知?” 宁枫看其表情,顿知大概。这一路走来,自飞瀑门的天上之水和地底暗流开始,到了五行门和逆五行门,他已渐渐看出,其实这九重天门的排阵之法和奇门遁甲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行有五行之元隐匿其中,更是阴阳两仪在暗中主导,变化良多,瞬息聚散,令人防不胜防。 之前三人未能悟出这一点,却能安然无恙到达第六门,实乃是运气使然,若是一步踏错的话,恐怕早就万劫不复了! 李令月默然片刻,才缓缓道:“确是修炼阴阳之法,才能破开天心冰斗。只是……” 宁枫知晓其意:阴阳修炼之法乃是一门上古法术,口诀极为繁复晦涩,流传至今已是残篇断章。各门各派从中演化,又创造出无数道法,譬如太清门的两仪剑阵、罗浮山的凤求凰,还有泰山剑派的厉害剑法-阴阳雷剑…… 虽然这些道法都可一人修炼,但若要将威力发挥至最强,还需两名修为相近,属性各异的本门师兄弟,同时修炼,才可为之。 当年武皇和赤天国师便满足这一点,所以才能够练成阴阳大法,通过九重天门。 此刻的三人,太平公主修为稍胜,宁枫和白玉婵次之,大约在伯仲之间。但两女同属望月神宗,都是修炼太阴心经,灵力属阴性。而宁枫身为男子,体内却遍布鬼灵,更是阴中极致。 先不说三人并无阴阳大法的口诀,即使有,并且强行修炼的话,恐怕也会走火入魔,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一时心中各自黯然,焦急无奈。 宁枫脑中飞快回忆太清真诀中的内容,寻找应对之策。半晌无果,却忽然想到三才之道,心底陡的一震:对了,真经上说三才道是天下间最为根本的规律,即使是阴阳、五行也与其息息相关。我们若练不了阴阳大法,或许三才也能够成功。 狂喜之下,一时也没想那么多,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哪知李令月和白玉婵两人闻言同时一惊,讶异的看着宁枫,直看得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李令月才缓缓道:“你如此泄露太清门无上秘籍,不怕你天上的师父和你的师兄怪罪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一愕,这才知道她们的意思。其时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对派中的典籍道法讳莫如深,绝不能外传。一旦发现“叛徒”的话,则会痛下杀手,即使至亲至交也不例外。那太清门的玄飞泽就是铁证,他后来虽入了魔教,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其叔王仙卿逼迫所致。 宁枫自小无父无母,看多了普通百姓的悲喜哀乐,又跟随妙应仙,见识到无数名门大派之间的门户偏见。世间杀伐争斗,仇怨良多,无不催生于此。 是以他隐隐一直有一个心愿,那便是有朝一日打破世人心中的隔阂,消除仇恨,令居庙堂者为天立心,为民立命;道佛修士放下门户之见,隐世成仙,普渡众生;最终九州四海,普天之下的平民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世间则免受战争之苦! 虽知这等济世宏愿若要实现,其难度堪比上青天。但百年之前,三藏法师便曾立下志向,前往天竺佛国取来佛法真经,教化世人。可惜经书取回,中原大地一如既往,如分毫变化,便连其传人也被屡屡打压,唯有明哲保身。 可是若无人能够继承三藏法师和妙应仙济世为怀、教化万民的大志的话,那这片大地上千万年间从未寂灭消散的烽烟战火,恐怕还要继续燃烧下去!最终受苦的还是无数的穷苦百姓。 宁枫思虑良多,慨然不已。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找到雨儿妹妹,归隐仙山,不问世事,便觉心底羞惭。 而想要打破隔阂的话,就要从门户偏见之间开始。宁枫深呼一口气,正色道:“太清真诀,三式三才,都是上古前辈参悟自然而得到的无上绝学。虽然后来被太清门祖师所得,但终归是属于中原大地,华夏之族。我今日和仙子、殿下二人分享,并非是违背祖意,恰恰是顺势而为。” 太平公主满面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所言实是惊世骇俗,不能为人所容。但偏偏听到的是当今镇国公主,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她不仅仅权倾天下,更胸怀甚广。其自小便见到朝廷争斗,江湖厮杀,深深明白“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道理。那些迂腐文人、修灵仙士都将是帝国之下的隐患暗流。除非有朝一日能够统一道佛两派,不然恐怕门派之争永远无法停歇。 太平公主突然咯咯大笑,凤目闪动,典雅高贵,不怒自威。片刻才直直地看着宁枫,叹道:“宁小子,想不到本宫活了这么大,竟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甚合本宫心意。” 宁枫闻言略略惭愧,赶紧回道:“殿下谬赞……” 话音未落,又听太平公主口气陡变,冷道:“不过,若是你有一天成了本宫的敌人的话,本宫一定立马杀了你!” 玉蝉仙子一惊,道:“公主殿下!” 宁枫微微叹息,自古往来的帝王政客,对于谋士勇者大多是又爱又怕,一边要倚仗其攻打江山,一边又对其深深忌惮,是以一般不能归顺者便要除之。今日公主殿下能这样说,实乃是大大的恩德了。 不过公主此言,已隐隐含有招揽之意。若换作了他人,早已发誓效忠。宁枫却淡淡笑道:“若是殿下他日登上大宝,却不为万民着想的话,在下即使冒着杀身之祸,也要和你对抗到底!” 李令月闻言一怔,却不恼怒,嘴角漾一丝笑意。玉蝉仙子生怕两人立时生出怨怒,暗暗警惕,见气氛无碍,不由得放下心来。 宁枫也觉言辞锋利,怕伤了公主的威仪。便趁机转移话题,将太清真诀的内容详细说了出来,不仅对应口诀,便连自己这数年间的领悟也一并告之。 仙子和公主二人听之,又惊又骇,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等神乎其神的道法,以参透世间变化形容之也不为过。 第332章 天门(12) 三人得悟太清真诀,如醍醐灌顶,以往修炼过程中所遇到的阻碍和谬误瞬间烟消云散,加之公主和仙子俱是天资超卓之辈,互相探讨,触类旁通,竟领悟出了许多连宁枫自己也未曾想到的精要。 如此过了半日,三人的修为突飞猛进,胜过以往数月。心中之震撼狂喜,实难用言辞描摹万一! 太平公主气沉丹田,灵力绕旋周天,归于一处。凤容之上光华流转,神采飞扬。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道:“事不宜迟,我们这边尝试破开天心冰斗吧!” 宁枫和仙子二人也修炼完毕,华光照人,互相对视一笑,道:“是!” 三才之道和阴阳大法一样,都是崇尚和谐共生,与自然同化的无上道法。修炼时需要有三位修灵者分为天、地、人,互相融合灵力,游走周天,生生不息,达到天人合一,互相交感的境界。 太平公主修为最高,当修天位。白玉婵冰清高洁,灵力精粹,便修人位。宁枫淡淡一笑,他身负鬼灵,乃极阴之体,便修地位。当下分列圆周,两两掌心相贴,徐徐导入灵力,从一个人的掌心汇聚,游走一周,又进入下一个人的体内。 过不多时,宁枫只觉体内真元如狂潮涌动,四面八方的冲入经络之中,回旋流转,跌宕起伏,最终都归在丹田。那定灵珠绽放起奇异的光芒,因势利导,飞旋不止,又带动灵力冲出,自掌心分别进入仙子和公主的体内。 千里冰斗像水一般浮动着,随着三人沛然灵力的游走,微微震颤,发出奇异的色彩。一时间宁枫又找到了那曾经有过,却转瞬即逝的感觉,耳边的微风、冰层的咔嚓声、以及天际的云彩,甚至是灵力在经络中的流动……万般景象都进入他的神识之中,无比清晰。 天、地、人三位一体,三颗心砰砰的跳着,节奏如一,仿佛融为了一体,气血相连,灵魂交叠,那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飘飘忽忽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太平公主传音道:“试着将这股力量导入冰斗之上!” 宁枫闻声一凛,应而点头。他身居地位,与脚下的冰斗感应最强,便暗暗深呼一口气,调动定灵珠,将那狂猛至不可想象的灵力收聚在内,其玄窍中光芒大盛,如烈日当空,映照的十里之内的冰斗灿光绚丽。 其轻呵一声,凝神聚意,缓缓控制那股灵力,自经络百穴分出体外,汇入脚下。这些冰斗不是寻常的冰块,更是融入了上古时的奇异灵力,想要破开,非得与其灵力抗争才行。 那团灼目光芒刚一接触冰斗,便听得一阵刺耳的嗤嗤之声,仿佛水火相交,白雾陡生,浓烈飘散。 三人见此法奏效,都是心中大喜。宁枫首当其冲,更不敢大意。正欲向下时,突然在丹田内生出一丝黑色的光线,如一条玄龙,呼呼盘绕,不过多时就增大至数倍。 与此同时,宁枫脑中剧痛,身体颤抖。但那玄龙却气势更盛,趁着他灵力涌出体外的时机,竟调头冲出丹田,想要自经络而出,到达泥丸头顶处。 玉蝉仙子最先察觉到宁枫的异状,大为惊骇,忙问道:“宁公子,怎么了?” 宁枫牙关紧咬,结结巴巴道:“是……是鬼灵之力趁机觉醒了,它想要控制我的身体!” 太平公平一凛,她自是听过白绝山谷之事,原以为这些厉魂早已被妙应仙除掉,想不到竟一直蛰伏在宁枫的体内。她略一思索,沉声道:“回灵入体,凝神聚气,莫要被鬼灵占据了神识!” 宁枫闻言点头,将飞出体内的炫光缓缓收回,与那鬼灵对抗。那玄龙左奔右突,始终不能再进一步,反而面对三人的融合力量似是有些恐惧,呜咽一声,竟缓缓退回丹田之中,狂啸一声,消失在定灵珠之中。 宁枫大大松了一口气,暗暗惊虑:“这鬼灵之力随着我修为的增长,也不断变强。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但此刻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重新凝起神识,又缓缓破开冰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那冰斗在三才阵的灵力冲击之下,节节败退。已是裂开了大约丈余大小,十丈余深的洞穴,宁枫三人身体飘浮,直达冰层之下,而顶上的冰斗却也似受了“重伤”,并未复原! 想到即将破开天心冰斗,到达下一门,三人都心头大畅,欢喜不已。当下也顾不得神识疲倦,快到极限,只是奋力继续,各自身体上发出奇异的光芒,交汇融合,不分彼此。 又大约下潜十丈左右,宁枫双目紧闭,神识中却“看”到脚下的冰斗发出一丝艳丽的红色,色彩缓缓流动,有若实质。 他心底惊奇,陡的想到:“糟糕,不会是到了地心深处,碰到了流动的岩浆了吧?” 宁枫暗暗担心,不知该不该继续,正要和公主、仙人商议时,突然感觉到那团红色变得浓烈无比,仿佛整个冰斗都燃起了大火。尚未来得及惊呼,红光陡然汇聚,化作一点橙黄,又泛着一丝妖异的紫光。 他曾见识过南疆的赤炎火山,又在昆仑山深入炎火山之下。自然知道这紫光温度最高,蕴涵着极为恐怖的力量,稍有触碰便会化为飞烟,即使是神兵利器也不例外。 宁枫急忙传音仙子和公主,三人齐齐向下看去,却见那紫光像是从地底喷涌上来的岩浆,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浪几乎迫至你三人的脸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好,快散开!” 但三才之阵融为一体,一时间却难以分开。眼看那紫光如剑,将要刺入白玉婵的腹部,宁枫大喝一声,冒着经络震毁的危险,忙拉着两女飞快绕旋。 白玉婵惊声娇呼,堪堪避过了那紫光锋芒。正暗暗庆幸时,却见宁枫面色惨白,胸膛鲜血汩汩冒出,那紫光竟穿胸而出,将其肋骨都斩断数根,透过那伤口,甚至可见剧烈跳动的心脏。 “宁公子……” 白玉婵双眸一热,泪水夺眶而出,翩然而出,将宁枫护在怀中,不断的渡入灵力,帮其抑制淋漓的鲜血,但怎奈伤势太重。宁枫双眼缓缓闭上,只是笑了笑:“仙子……”便晕眩过去,失去了意识。 太平公平脱离三才阵,凤袖鼓舞,已是祭出日月双环,两道赤蓝双龙齐头并进,将紫光生生迫了回去。同时大怒道:“何方妖人,竟然施法偷袭?” 李令月虽怒不可遏,却并未失去理智。此人擅长火属灵力,真元如沉蕴的火山一般,一旦爆发,便有毁天灭地之威。她脑中飞旋,想遍天下高手,也找不到何人具有如此强沛狂猛的火元! 只听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淡淡道:“嘿嘿,三才之阵,今日算不虚此行了!”说罢片刻也不停歇,又挥舞手中气剑,如狂涛骇浪般,纵横席卷,将丈余大小的冰斗深穴照的有如火山之腹。 太平公主也急忙飞起双环,奋力抵挡。每一次与其相触,都是双臂震麻,灼热难当,隐隐间几乎可以闻到焦臭之味,一侧宁枫的鲜血流至冰层上,又被火浪炙烤,发出哧哧的响声。 李令月心底惊骇到无以复加,眼前这神秘人虽未露面,但其实力已是惊天动地,足可列进天下前十,恐怕整个望月神宗之中,唯有赤天国师可以与之抗衡。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此人竟可以聚气成刃,变化无形,忽而为剑,斜刺上挑,忽而又为刀,大开大合,斫砍不止。而且圆转如意,几乎已臻入化境。 与其相斗,无异于和一个手持天下所有法宝的人对抗,而且还要随时警惕对方变招化形,防不胜防。 斗不多时,太平公主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她刚从三才阵脱离,灵力本就不继,此番又与这等绝世高手对抗,顿时捉襟见肘。 忽觉双手剧痛,经络竟被火剑挑断,日月双环接连甩出,在冰斗之间接连撞击,叮叮作响。太平公主生平第一次涌出绝望之意:“本宫竟要死在这里!” 念头一起,忽见那凶猛的火元赤浪高高涌起,在头顶之上化作一柄红色大锤,猛地砸在自己的泥丸之中。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白玉婵眼见太平公主不敌,也大为惊骇,但怀中宁枫却重伤不醒。急怒之下,她挥起香袖,打出月华帝女珠,冰冷寒凉的灵力汹涌而出,如滔滔江河,瞬间那对方的炎火真元压制了下去。 那人讶异一声,道:“好宝物!”又聚敛心神,雄浑火元喷薄而上,如火山爆发,不可阻挡。 不过白玉婵心念宁枫和公主的安危,将一身灵力运至极致,月华帝女珠光芒益盛,又不断吸纳着冰斗的灵力,虽然仍是不敌,但却未露出败象。 不过两人修为相差实在太大,恐怕再过数十招,她便要坚持不住。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那神秘人却突然收手,笑道:“也罢,今日就放过你们吧!” 说罢掌心合聚,生出一条长长的赤色火鞭,将太平公主的身体紧紧缠住,猛地一拉,消失在冰斗之下。 白玉婵惊叫:“殿下!” 那人速度极快,脚下火浪升腾,如踏霞光,瞬间消失不见。 四周的冰斗被如此剧烈的火元接连撞击,已然是碎裂成屑,又在高温下转瞬融为冰水,化作白烟升腾。白玉婵心底大寒,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抱着宁枫,欲御风往上,救治其伤,再作商议。 不想四周冰穴滑溜无比,白玉婵气力耗竭,脚下一滑,身形不稳,竟跌入洞穴下方,连娇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也被黑暗吞没。 第333章 天门(13) 原以为下方是地底岩浆暗流,灼热难挡。不想刚一跌入,便觉一股刺骨的寒气上涌,白玉婵常年修行太阴心经,竟一时也难以抵御,牙关作响,面容上罩起了一层白霜。 当下凝神聚气,奋力抵御,同时手心白芒一闪,已是穿上了霓裳羽衣,丝丝飞带飘扬,将重伤的宁枫紧紧缠绕,贴在胸前。 黑暗之中,听到咔嚓脆响,似乎是冰层断裂。白玉婵聚灵入眸,四下扫望,竟见下方竟是一条地底暗河,河水中布满冰块飞屑,汹汹流动,丝丝白气汇集在水流上,竟不升腾,反而聚集一起,有如实质一般。 她心头大凛,知晓这是因为冰河温度极低的缘故。刚才若是跌入其中的话,恐怕会被瞬间冰封,血液冻结而死。 庆幸之余不由生出一丝恐惧之感,想要离开此地,抬头一望,茫茫然一片黑暗,已是分不清自己是从何处掉落。想来是那天心冰斗的洞穴已愈合如初。 白玉婵陡然惊醒,感受着怀中那微弱的心跳,心念一动:“不管下面是什么地方,都要赶紧将宁公子的伤势治好!”气血上涌,一直凝心静气,压抑心头六欲的她,竟突然间生出强烈之极的感情,便如了一直被堵塞的洪水,一旦堤坝冲开,便是滚滚而下,不可阻挡。 当下仙子紧紧缠绕住宁枫,御风向下,同时催动月华珠,在周身祭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不让极寒之气侵入。随即缓缓降落,玉足在那些浮冰上轻轻一点,便跃出数丈之远,恰似地底的精灵,朝深处而去。 如此朝前行进,暗河却越发汹涌,哗哗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撞击在石壁之上,裂冰迸裂,飞屑漫天。白玉婵玉指盘绕,不时射出微弱的灵剑,便如黑暗中的蝙蝠一般,探明方向。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水流终于变缓,脚下的浮冰也越来越厚,冻结一处,将整条河流的势头渐渐遏制。白玉婵朝前探查,竟意外发出一处凹陷的石壁,下方是一层坚硬的冻土,光如明镜,飞射的灵剑撞击在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仙子玉手在怀中少年的胸膛摸了一下,但觉气息更弱,微不可闻。她心中担忧之际,暗想:“也不知再过多久才能到达出口之处?但宁公子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 足尖轻踏,越过数丈的距离,翩然落在冻土之上。随即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些贴身衣物,在地上铺起,然后将宁枫缓缓的放置在上。 四周温度极低,空气静悄悄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一般。但这些寒气同时也抑制住了宁枫的巨大伤口,否则他早已经血液流尽而死。 白玉婵抹去眼泪,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将宁枫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同时默念法诀,以道术融合其伤口。一探之下,顿觉宁枫的奇经八脉都被刚才那神秘人的火元灼伤,尽数损毁,体内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无。 她心头悲伤,落泪不止。但纤纤双手却毫不停歇,一边从宁枫怀中取出丹药喂其服下,一边又接连使出愈合法术。 宁枫胸膛伤势极重,又正好在心脏之处,若是稍稍偏离寸许的话,恐怕连神仙下凡也难以救治。白玉婵生怕宁枫就此伤重不治。一刻也不敢停歇,运足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缓缓的生养其血肉,将断裂的肋骨接上,又将心脏周围的血管和肌肉慢慢连接起来。 周围寒气逼人,如置北极一般。 白玉婵被冻得簌簌发抖,贝齿打颤。许久之后,宁枫的伤口终于愈合如初,连一丝伤疤也没有留下。仙子喘出一口气,眼前一黑,竟伏在宁枫的胸膛之上,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中,白玉婵听到若有若无的萧声,寂寥高远,刻骨苍凉,仿佛藏着深入骨髓的孤独。她心底一惊,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幼时,化作十岁的女孩,而自己的眼前站着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婀娜的身躯将门外的光亮尽数挡住,落下一片摇曳的黑影。 青衣女淡淡道:“玉蝉,你今日功法练的怎么样了?” 女孩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显是有些害怕,轻声回道:“师父,玉蝉……玉蝉想出去玩!” 青衣女顿了顿,声音依旧冷淡如冰,无丝毫波澜:“哦?出去玩什么?” 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可爱秀丽的面庞上露出飞扬神采,道:“玉蝉今日透过窗户看到那颗大树上,结了许多白色的花,有几只彩蝶飞来飞去,好看极了。玉蝉想和它们一起飞到天上……还有那树下有一片青草,草中有一个绿色的虫子,跳来跳去……”她将趴在窗棱上看到的景色一一道出,越说越是兴奋,言语中透出无尽的欢喜和期待。 不想话未说完,便被青衣女打断,叹道:“玉蝉,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凡间红花绿草,钟鼎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消逝。只有修炼得道,飞升成仙,才能到达仙界,那里有更美的景物,而且永远存在!” 女孩闻言妙眸一闪,又暗沉下去,道:“可是,师父……” 青衣女长袖一拂,道:“玉蝉,再过三日,你就当练至太阴心经的第七重了。千百年来,能够在你这个年纪达到如此境界的,不过区区九人。你可千万别让为师失望。” 女孩轻轻哦了一声,陡的抬起头,却发现房门已经吱呀一声关上了,连窗户也紧紧闭合,只有一丝微弱的光芒,透过缝隙,在地面上形成一条细长的光斑。 “师父……师父……宁公子……” 颤声连连,白玉婵秀眉一蹙,猛地从梦中惊醒,抬起头来,但见四周漆黑一片,耳边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眨眨眼,这才发现脸上泪水纵横,很快又冻结成冰。 她挥手轻轻抹去,心底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怅惘。自小她被青玉女收为弟子,悉心教导,一时谨遵师命,断绝七情六欲,一心修仙。 但是自从遇到一个男子,她平静如碧波的心境就被全然打乱,常常在深夜之中茫然醒来,心底微微刺痛。尤其是看到他和另外一位女子相伴,胸中更是痛极,几乎难以呼吸。 这是什么感觉?难道就是旁人口中所说的爱恋吗? 白玉婵摇摇头,玉手低垂,陡的触碰到一个冰冷僵硬的脸颊。她陡然回过神来,惊呼出声:“宁公子……我是在天心冰斗的地下。” 她急忙握着宁枫的手腕,感应而去。但觉其心脉虽弱,但缓缓跳动,并无起伏,看来是已无性命之忧。不过那神秘人的火刀诡异无比,竟沿着宁枫的经络深入丹田,将其奇经八脉损毁大半,且以灵力和丹药一时竟无法修复。 经脉没有复原,宁枫一时便无法愈合身体的内伤,只能这样昏迷下去。 白玉婵一边渡以灵力,助其疗伤。一边打坐凝息,收纳周遭的灵力。 一时周围寂静一片,唯有两人淡淡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白玉婵感受着腿上少年身体的微微起伏,似乎有一道奇异的力量掠过自己身体,麻痒难耐,难以凝神聚意。 无奈之下,她只好睁开眼睛,凭借着月华帝女珠的一点点光芒,四下打量。过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看向宁枫。那高耸的鼻翼,挺拔的眉毛,竟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吸引人! 白玉婵心神剧跳,脸颊飞红,滚烫无比,竟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果就这么和他在这里待上一辈子,那也挺好的!”念头一起,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心中羞惭:“我……我这是怎么了?” 虽极力遏制,但那股念头却始终盘绕心头,挥之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黑暗中传来咕咕声,白玉婵略略讶异,瞬间醒悟过来,笑道:“原来是宁公子饿了。也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自幼时起便经常辟谷,一连数月不饮不食。但宁枫却依旧是肉体凡胎,无法像她一样。 白玉婵四下扫视,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更遑论可以吃的东西了。不由心底失望,正不知所措时,突见三丈之外的暗河中,掠起一丝水花,在帝女珠的光芒照耀之下,极为耀眼。 她心头一动,大喜:“暗河中竟有游鱼!” 急忙翩然走过去,低头感应,果然看到河水中有许多细小的鱼虾游动。这些鱼虾身体奇异,竟是完全透明,不细细查看,几乎难以察觉。她没有捕鱼工具,想要用手打捞,可玉手刚一如水,便觉寒凉刺骨,几乎要冻成冰块。 无奈之下,白玉婵只好祭出霓裳羽衣,默念:“九天玄女大人,小女子情急救人,还望恕罪!”连念几句,才催动几条丝带,如利剑一般直没入水中,飞卷飘舞,不多时便卷起数十条小鱼小虾,砰砰乱跳,水花四溅。 她自小锦衣玉食,从未亲手杀生。芳心骤紧,又祷告了几声,才尽量洗净,喂给宁枫。 看他神识昏迷,却还吃的津津有味。白玉婵不禁微微一笑,生出一丝好奇之心,也拿起一尾小虾,紧闭眼睛,吞了下去。一尝之下,竟觉虾肉入口即化,浓香扑鼻,鲜美无比。 她一般很少碰这些荤食,常常只吃些花蜜果子。所以虽觉味道不错,但也只吃了几尾,便再也吃不下。 吃完后,白玉婵又继续为宁枫疗伤,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不似最初那般羞怯紧张,便连抚摸宁枫的脸庞,也似平常一般自然,仿佛两人已经一起生活了许多年! 第334章 天门(14) 身处这幽暗的地底暗流中,四周一切都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反倒是伏在腿上的宁枫,胸膛之上微微起伏,一丝淡淡的韵律沿着衣衫传至白玉婵的指尖、发梢和砰砰直跳的芳心。不时又有一股陌生却又奇妙的男子气息扑入鼻尖,白玉婵心中忽而紧张羞怯;忽而又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 她呆呆的坐着,回忆与宁枫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对话…… 不论是南疆的赤炎火山,抑或是慈恩寺的佛魔大战,皆是惊天动地,心神绷紧……但这一对少男少女之间,却总有一丝缥缈恍惚的情感,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分明,即使是汩汩岩浆、青莲宝光,也难以刺穿、照亮。 没想到此刻的一片混沌黑暗,却让其陡然变得十分清晰,就好像手中的月华帝女珠,温润清凉,可以看到,可以触摸! 白玉婵只觉心头平静无比。连日来的悲伤、绝望、焦急……仿佛都随着身旁的冰冷暗河一齐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愉悦、羞怯和期待…… 隐隐之中更有一个心愿,就让这四周浓烈的黑暗永不消散,或是这地底暗流缓缓前行,通向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朝廷、没有神宗、没有师父,也……没有那个黄衣女子…… 此后数日,白玉婵便一直尽心为宁枫疗伤。累了,便打坐凝息,呼吸纳灵;饿了,便在暗流中捕来鱼虾;渴了,便喝些纯净的冰水。 初时,她心中还暗暗记着时间,待过了一日,除了两人的心跳之外,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她心中安详宁静,便将一切都忘记了,只余下腿上的少年,充盈着自己的脑海和芳心。 虽然偶然之间,她也会想起望月神宗,想起被神秘人捉去的太平公主,不知她现今如何,是否还存活?不过她心性淡泊,自知无能为力,也不去介怀,只是念头一闪而逝,便抛之脑后。 这一日,白玉婵正翩然起身,去往暗河取来冰块,加热成温水,要给宁枫服下。忽听他剧烈咳嗽,发出淡淡的*。白玉婵微微一惊,急忙以手探其心脉。 秀眉微蹙,顿时放下心来。原来这短短几日,宁枫的伤势便好了大半,即使是那诡异的可以燃烧灵力的火焰,也没有在他的体内留下任何创伤。其心脏之外的经络,血肉,更是完好如初。若论复原速度,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心头惊喜交加,几欲垂下泪来。如此看来,宁枫过不了多久,便要醒来了。念及此,突有一阵惊慌:不知他醒过来后,是不是又要急着走出暗河,去寻找上官宰相的妹妹呢? 刹那之间,白玉婵内心竟第一次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如果走出去两人就要分开的话,那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吧。 刚一想完,她就吓得退后几步,花容失色,脑中嗡嗡低鸣,六神无主。 正一片茫然,胡思乱想间,已听到宁枫口中一直小声叫着什么,声音微弱,听不分明。 白玉婵摇了摇头,摒弃脑中的遐念,走过去轻轻扶起宁枫,柔声道:“宁公子,你……醒啦?” 片刻后,宁枫的神智方才清楚了一些,睁开眼睛,入目尽是一片黑暗,他微微惊慌,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幽兰馨香,瞬间安定下来,带着一丝欢喜叫道:“仙子,是你吗?” 白玉婵微微害羞,应道:“是我。你感觉好些了吗?” 宁枫活动了一下身体,虽觉骨肉松软,一时提不起力气来,但丹田中灵力沛然,经络畅通无阻,显是没有大碍,便道:“仙子,我没事。这……是在哪里?” 白玉婵一怔,知道宁枫在冰斗中受伤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当下将三人遇到神秘之人,相斗良久,最终不敌。后来太平公主如何被神秘人捉去,逃往地下洞穴。而两人又如何掉到暗河之中,如何在浮冰之上漂流,一直找到这一处歇息之地……等等一系列事情。 至于她黑暗中的心思、疗伤中发生的一些亲昵行为……则略过不提。说话间,想到他冰冷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宽阔的胸膛,白玉婵不由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起来。 宁枫刚刚苏醒,并未注意到这些。不过他知晓仙子这几日带着昏迷的自己,在黑暗的地穴中前行,还要照顾自己伤势,定然是辛苦无比。他心中感动,连忙道谢:“多谢仙子!” 白玉婵闻声一怔,暗想:“若是宫姑娘如此对他,他会不会道谢呢?”想到自己和他之前,终究是那么遥远,那么生分,即使是想要再靠近一些,都不可能了! 宁枫见仙子突然沉默,面无表情,妙眸中似有失落悲伤,他不明所以,还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急忙道:“仙子,若在下昏迷时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白玉婵轻声道:“没……没有!” 宁枫心中不由想起宫雨儿,想起神秘人和被捉去的公主,一时对白玉婵的异样没有多想,道:“仙子,我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抓紧寻找出路,离开这里吧。” 白玉婵点点头,没有说话。 宁枫走至暗河边上,闻听哗哗的水流之声,看着一块块浮冰疾速而过,不时撞击在一起,迸出白色的冰屑和水花。心中一动,便道:“我小的时候,游历过不少山溪河流。这些地底的暗河一般都和地面上的江河湖泊连在一起。我们只要顺流而行,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玉婵见宁枫如此笃定模样,也忘掉之前的一切,陡的担忧起太平公主,和天门山上发生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当下道:“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浮冰,一边感应着前方的洞穴岔路,一边提防四周的变化。 忽听得前方水流声变大,水势湍急,不时有巨大的冰块高高溅起,四下迸飞,砸向洞壁之后,又裂成无数尖锐的冰箭。 白玉婵正要御灵挥扫,挡住冰块。却已听宁枫哈哈笑道:“仙子,你这几日在这幽暗洞穴之中一定没有休息好,这些小事就由我代劳吧。”说罢云歌剑白光纵横,闪烁飞舞,将那些袭来的冰块一一击成碎屑,纷纷扬扬,落在水中。 白玉婵轻轻的嗯了一声,细若蚊蚋,低不可闻。 又前行片刻,水势愈发湍急,浪花高高掀起,拍打在石壁之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前方冷风呼啸,夹着寒凉的水气,令人几欲窒息。 宁枫心头一凛,忽然下意识的抓住身后白玉婵的手腕,沉声道:“仙子,前方好像是一条地下瀑布,看这水流速度,应是一处极高的悬崖。我们得小心才是。” 白玉婵感受到那滚烫的手掌,如铁箍一般紧紧抓着自己,一阵阵强劲的心跳隔着皮肤,像是洪钟大吕般撞击着自己的心。一时间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了,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宁枫也陡的意识到异样,脸上一红,不过此间情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之后,已到了瀑布之上,下方悬崖极深,黑黝黝一片,即使运灵入目,极力眺望,也看不分明。但朝上一看,却是铜墙铁壁,一柱柱钟乳石如利剑一般,闪烁着寒光。 “仙子,上面危险,看来我们只能向下了。” 白玉婵心中凛然,点点头。两人手拉着手,陡的跳了下去。冷风呼啸,水花四溅,不时有冰块轰然砸落。 面对如此恶劣环境,饶是两人修为卓绝,深谙御风之术,也难以一边控制身形速度,一边抵挡周围的冰棱和石壁。若不是携手共进,恐怕两人早就分散开来了。 宁枫再不迟疑,急忙取出阴阳鼎,徐徐变大,将头顶上数块巨大的冰剑一一扫开。随后拉着玉蝉仙子,翻身跃入其中。 当是时,鼎身突的撞在石壁之上,铿然高高弹起,又被两块巨冰砸中,螺旋飞舞。宁枫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紧紧地拉住白玉婵,肌肤相贴,同时双脚生出吸力,附在鼎身上。 隆隆狂震,身体摇晃。耳边不时传来轰然雷鸣,眼前金星乱飞。刚一稳住身形,又是一阵左右乱撞。两人下意识的抱在一起,低头远眺,隐隐中看到深不见底的洞渊中,涡旋不断,白浪飞溅。 阴阳鼎随着飞快的水流旋转不止,疾速的向下跌落。两人灵力涌动,剧痛攻心,突的眼前一黑,终于什么也瞧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枫只觉自己仿佛在一个永远也不见终底的漩涡中回旋,又仿佛随着巨大的波澜汹涌起伏,跌跌撞撞,最终沉入了寒凉彻骨的冰水之中。 那轰然隆隆的飞瀑跌落之声越来越远,四周又渐渐寂静,静悄悄的一片。宁枫脑中浑浑噩噩:“我……是在哪里?”手心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忽然哗的一声,吐出几口水,脸上却觉温暖无比。他啊的猛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第335章 天门(15) 胸膛中的冰冷窒息之感渐渐消散,脑海也转复清明。宁枫陡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心头咯噔一下,急忙四下寻找,叫道:“仙子……仙子……” 目光及处,却见到两边乱石嶙峋,悬崖峭壁,飞松斜耸,不时有几只白色的猴子吊在松枝上,爪子挠着脑袋,对他吱吱乱叫着。片刻后又拿起几个松果,陡的打了过来。转而一溜烟的沿着树干,快速奔跑,消失在崖壁之上。 宁枫也不追赶,只是焦急地找寻仙子的下落。终于行过片刻,在一块大石之后看到了白玉婵的身影,其双眼紧闭,睫毛颤动,犹自带着一颗水珠。稍稍感应下,才发觉其气息平缓,并未受伤,只是像受了撞击,晕了过去。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去想这是哪里?自己和仙子为何会突然从一个地底瀑布来到这里?径直上前,将一颗丹药化作液体,喂仙子服下,随后渡入灵力,为其疗伤。 过了片刻,白玉婵方才缓缓醒来,环顾四周,也微微一惊。待看到宁枫就在眼前时,才放下心来,问道:“这……又是哪里?”连日来一直在陌生的地方周转来回,她已不是当初那么惊慌讶然了。 宁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见白玉婵略微萧索的神情,他急忙道:“我们还是四下看看吧。说不定已经走出了天心冰斗的范围,到了第七门,或是……已经不在九重天门了。” 他站起身来,跃至一块巨石之上。远远眺望,但见两侧山崖高绝,碧绿一片,许多松柏翠竹生出崖壁上,葳蕤翠绿,一直连绵至远方。崖顶处不知何时出现一重缥缈烟雾,偶有仙鹤鸣叫,白猿轻啼。 此处倒像是一隐蔽仙境,道家洞天! 宁枫暗想:“看来果然是走出了天心冰斗了。不管这里是不是第七门,我们都得离开这里,赶紧找到太平公主要紧。”数日来的相处,他已对这位镇国公主敌意尽消,生出一丝好感。而且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武皇必会派兵前来抓捕越国公,那时六州又要硝烟弥漫,饿殍遍野了。 白玉婵也和他一同的想法,仰头看着两崖之间的道路,向上蜿蜒曲折,隐没在迷雾之中。缓缓道:“宁公子,我们沿着这条路,查探一番吧。” 宁枫点点头,正收敛心神,欲攀登上山时,忽觉崖顶处传来阵阵微弱的风声。目光所见,乳白色的烟雾被微风席卷,形成数十个丈余大小的漩涡,流转不定。而涡流快速飞舞,消失过后,崖顶松柏之后,现出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 宁枫心头剧震,呼吸顿止。失神间,泪水已从眼眶中滚滚而出,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脸颊,转而滴落山石上,嗤的一声化作飞烟。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宁枫不知做过多少的梦,梦中总有一个黄衣少女,青丝随风飘扬,俏皮可爱。那梦里的景象如此真实,仿佛触手可及,但此刻清醒时看到相同的人,却又觉恍惚如幻。 他一时呆立原地,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尽力憋住,生怕稍微一个动作,一个念头,就将眼前的一切,击成碎片。 身后白玉蝉见其模样,瞬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却见白雾氤氲,缭绕不散,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她心头疑惑,不由轻声道:“宁公子,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突听宁枫怪叫一声,双足猛地踏地,如山间鬼魅一般在松树翠竹的绿叶之间闪转腾挪,一息之后竟消失在浓雾之中。白玉婵芳心骤紧,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翩然跟上,但觉云雾茫茫,愈发浓烈,一时间她竟不知身处何地,只觉一股巨大的孤独寂寥瞬间袭来,将自己吞噬。 宁枫飞足狂奔,身形在山崖乱石之间疾速前进,口中大叫道:“雨儿,雨儿妹妹,别跑,等等我!” 叫声兴奋急迫,又带着一丝凄厉和哀伤,在山间久久回荡,片刻后竟陡转尖锐,如利剑一般直破云霄。但前方的那个黄色身影却一点也未停歇,反是加快速度,如蝴蝶,似精灵,在风中奔舞。 宁枫心头彷徨悲切,思忖:“雨儿妹妹怎么了?难道她已经不喜欢我了吗?”念头一起,便有一阵剧痛彻入骨髓,难以抑制。 他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又想到:“一定是雨儿这一年来独自一人,生活十分辛苦。所以才戒心如此重,不敢见生人。我一定抓紧跟上去,找到她,不让她……再受一点苦。” 想罢强运定灵珠,脚下生风,像是踏着九宫阵法,在烟雾中刹那飞行,只留下无数个幻影在风中闪烁,片刻后消散如烟。 如此狂奔了足足半个时辰,宁枫不仅没有追上前方的宫雨儿,反是渐渐落后,呼吸急促,崖上的无数松枝柏叶刮在脸上,猎猎生痛,沁出道道嫣红血痕。 他心头焦急,浑然不知。似是毫无疲倦的御风飞行,丹田内的灵力如滔滔洪水一般,涌入奇经八脉,在脚下化作滚滚风浪。过了片刻,经络几近枯竭,气力无以为继。宁枫双腿酸软,已经没有了知觉,忽的重重的踢在一块巨石上,跌倒在地,口鼻和崖石相撞,顿时汩汩出血,将胸前衣衫染得通红。 宁枫丝毫感觉不到,倒是胸膛中痛彻心扉,似被万千毒蛇一齐撕咬。与之相比,皮肉上的些许创伤又能算得了什么?他躺了片刻,用掌心撑着地面,缓缓爬起身来,靠着巨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雨儿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连我也不认识了?难道……她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吗?”宁枫心中焦怒,恨不能立马插上翅膀,去将雨儿妹妹救出来。 歇息片刻,定灵珠回旋不止,带动着九鼎之灵互相激生,化作一丝丝纯粹沛然的灵力,滋润着宁枫干涸的丹田和经络。他感觉力量又恢复了一些,正要起身再追,却忽听背后的方向,又一女子声音呼唤自己。 “宁公子……宁公子……” 宁枫心头一振:“是仙子!”急忙大声应和。不多时已看到一白色身影从云雾中翩翩走出,其身姿曼妙,双眸澄澈如水,脸颊更是泛着一丝奇异的嫣红,霞光笼罩,艳丽动人。 更为奇怪的,她竟身着霓裳羽衣,袅娜成舞。玲珑曲线前后摆动,在崖顶云烟之中荡起一丝*惑的涟漪,将无数花草翠叶拨弄得漱漱作响。 宁枫脑中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刹那间口干舌燥,呼吸不得,下意识的连连退后,道:“仙子,你怎么了?” (十八禁、保护未成年人、敏感敏感!!!!警报、警报,前方危险,请迅速撤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宁枫大吃一惊,忽的脚尖踢到尖石,剧痛攻心,神智清醒了不少。他不由想到:“糟了,这山野间通常有不少催情的花果,仙子一定是误食了才会这样。” 这些催情之物一般都会加速气血流动,进而在奇经八脉之中四散游走,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内伤,若是伤及了丹田和任督两脉,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念及此,宁枫暂时放下追赶宫雨儿,走上前欲封住仙子的经络,然后徐徐将其体内的情毒破解。 不想刚一靠近,白玉婵竟身形闪烁,无数霓裳羽带蜿蜒飘舞,瞬间与周围的烟雾融合在一起。一时间宁枫四面八方都陷入仙子的包围之中。 嗖嗖连响,不知从哪个方向同时飞来十数条丝带,将宁枫紧紧缠绕住。他像是陷入蛛网中的猎物,徒自挣扎,却怎么也难以逃脱。 “仙子自从得了月华帝女珠和霓裳羽衣之后,修为突飞猛进。我此刻又灵力耗竭,不是她的对手,这可怎么办?” 虽知仙子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但宁枫更担心的是,万一仙子意乱情迷,欲强迫自己。即使没有做到那水*融的一步,就是稍微对其高贵纯洁的身体有一丝亵渎,那也是莫大的罪过。 白玉婵催动霓裳丝带,将宁枫闪电般拉至自己的胸前。随即一把拽住眼前少年的衣领,嘤咛一声,就翕动着两片花瓣,朝他唇上靠去。 宁枫只觉酥麻难耐,仿佛整张脸都失去了知觉。只有一股热血汹汹上涌,冲入泥丸头顶。他知道催情毒强劲无比,即使是石头也要化作滚烫的岩浆。宁枫不敢缠绵,更不敢动作,只得暂且任由仙子的红唇如狂风暴雨般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强自收敛心神,暗暗运灵,然*住仙子的纤纤玉手,绵绵不绝的将灵力输入其体内,意图压制那不知名的催情毒。 不想搜寻了半晌,却发觉仙子体内灵力虽紊乱不堪,四处游走,但并没有任何的毒素,更遑论催情之物了。他心下惊疑,不得其解。 (十八禁、保护未成年人、敏感敏感!!!!前方敏感,请迅速撤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刹那间宁枫脑中闪过万千想法,却一一排除,最终慌乱想到:“难道……这是仙子自己的欲望吗?”念头一出,便猛地扇了自己一下,心里骂道:“仙子冰清玉洁,性情淡泊,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宁枫啊宁枫,你可勿要趁人之危,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而且雨儿妹妹就在这崖顶上,若是她突然跳出来,看到这些,你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宁枫思忖再三,不由得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的答案:“一定是有神秘力量将仙子制住,才会让她性情大变,*若此。”转而又想到一直惊慌奔跑的宫雨儿,他心中陡生寒意,冷汗涟涟。 难道仙子和雨儿两人,是被同一种力量所控制的吗? 第336章 天门(16) 脑中盘旋思虑间,怀中仙子的娇躯微微颤抖,周身滚烫,一丝莫名的热浪从其小腹间生出,转而将宁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他听到这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和低声叫唤,直入魔音魅曲贯耳,心神乱摇。勉力念起凝心法诀,稍稍控制住心神,陡然想到:“对了,催情毒一般并非毒药,只是激发神识之中最为原始的欲望,让其百倍千倍的放大。所以才能将寻常的贞洁烈妇,瞬间变作一个*之人。” 虽说七情六欲乃是人之本性,即使是纯洁如仙子,也不能免俗。 但宁枫一想到自己向来敬若天人的玉蝉仙子,其内心也会有这般凡人的遐念情思,便觉得天旋地转,惊异连连。他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下,仿佛这些“肮脏淫秽”的念头,都是因为他才会出现的。 思忖再三,宁枫才悟道:“这些情欲之源在于本心,而不在灵力修为。刚才舍本逐末,差点害了仙子。只有暂时压制住仙子的神识,让其昏迷,才可以破解这催情毒。” 当下牙关一咬,将那些念头摒弃脑外。随即快速飞念凝心法诀,缓缓感应仙子的元神,欲以神识强心安定其心,驱除那些躁动的想法。 不想灵智外放,刚一进入仙子的神识之中,便觉数道狂猛的力量陡然袭来,其形若闪电,势不可挡。宁枫大吃一惊,急忙回神抽身,才堪堪自保。 喘息不定,心中却大为疑惑,虽说仙子得了两件女娲的宝物之后,修为大大胜过自己。但若论神识和意念,他从小跟随师父苦修,有仙丹相助,后又在万千鬼魂的锤炼之下,益发精深。按理说天下间能在这方面胜过自己的,寥寥无几,为何仙子竟是突飞猛进,灵、意增强了数倍,自己幸亏反应极快,若不然险些被其制住。 若是刚才没有及时防御的话,恐怕自己和仙子不仅是身体,便连神智也要融合一处,受那催情欲念控制,最终作出那些不堪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宁枫的修为和神识皆不如对方,身体又受制于人无法动弹。他内心彷徨无计,慌乱不已,隐隐之中却又生出一个想法:“说不定这是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老天爷一定是认为我和仙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才趁机撮合我们在一起!” 想罢几乎有一瞬间,他的反抗和意志瞬间崩溃,几乎要顺着仙子的动作,就此沉沦下去。 (涉及敏感内容被屏蔽……赶紧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八荣八耻……三个代表……现处于且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前方高能,请未成年人赶紧撤离……) 刹那间,宁枫看到仙子手臂上的守宫砂,如落雪红梅,娇艳夺目。他猛地一震,想到:“不行,仙子端庄秀雅,冰清玉洁。今日被神秘力量控制才会如此放浪。我怎么能趁人之危?” 一念及此,登时从神魂跌宕之中清醒过来。宁枫凝心定气,趁着仙子在自己怀中扭来扭去时,狠下心肠,右掌高高竖起,猛地拍在她的后脑勺处。 只听得仙子发出一阵悠扬的闷哼,身体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宁枫赶紧将其抱起来,整理一下她凌乱的衣衫,将裸露在外的旖旎春光尽数遮住。 既制住了神识迷失的仙子,宁枫也渐渐冷静下来,正要运气为仙子诊治疗伤时,忽听得崖边一株五六丈粗的老松树之后,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咦,竟能温香软玉在怀而不乱,真是难得!” 宁枫大为凛然,急忙将仙子扶起靠在巨石上。随即拔出云歌剑,朝松树之后呵斥道:“何方妖人,为何对在下的朋友施加暗算?” “妖人?你竟然敢叫我妖人?”松树后白光一闪,一道狂猛的气浪陡然袭来,裹挟着万千浓雾飘荡,排山倒海般推向宁枫。 他心头大凛:“好强的灵力!”心中笃定这说话的女子就是暗害雨儿妹妹和仙子的人。胸中激愤,毫不容情。当下气如潮汐,澎湃而出,应着九易心法,便拍出一记雷火之刀。 炎浪滚滚,雷霆万钧,正劈在那道白芒中央。轰的一声巨响,炫光流舞,气波震散,山崖上的无数巨石陡然迸炸飞溅,那株巨大的松树也猛地震动,惊起不少白猿飞鸟。 松针乱舞,烟雾滚滚荡漾。宁枫凝神一瞧,只见一女白发雪肤,杏脸桃腮,娇柔若柳,醉似海棠。婉转秋波如一汪明月,眉目传送是万种风情。 那女似被宁枫的气刀所扰,微微喘息,片刻后又捂嘴娇媚一笑,道:“俊小子,妾身看你与怀中的美人儿两人情投意合,春光绵绵,所以才略略施展了点迷魂术。怎么你却不领情,反而对妾身下如此重的手呢?”其言似嗔且怒,魅惑无限。 宁枫一听,暗想:“果然是你!”上前一步挡住玉蝉仙子身前,呵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想要玷污仙子的清白?” 女子咯咯脆笑:“玷污这位美人儿清白的可是你呢。”说话间一双魅惑双眸紧紧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似是欢喜,又似是恶毒,令人捉摸不透。 宁枫想要上前将其制住,但又担忧对方强大的迷魂术,心头一动,又道:“妖女,快把我的雨儿妹妹还给我!”他内心笃定雨儿妹妹一定也是中了她的法术,所以才一路狂奔,毫不理会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女子咦的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妾身道怎么会有人坐怀不乱呢?原来是另有想好啊。不过除了你怀里的这位美人儿,妾身可从未见过其她女子呢。” 宁枫只道她恶意推阻,心中大怒,再也按捺不住。身形闪烁,似幻影一般融入迷雾之中。 女子终于现出惊慌之色,道:“俊小子好快的速度!”言罢不敢大意,陡的一双玉手合在胸前,周身白光闪烁,在背后凝出一个无形的巨大涡旋。四周浓烈冰冷的雾气尽皆被吸入其中,愈发增大。及至后来,竟已是高达十丈。 “俊小子,既然这美人儿不合你的胃口,那便到妾身的怀里来,尝尝世间的美味!” 宁枫大怒:“妖女无耻!”当下再不容情,陡的运起定灵珠,裹挟着九鼎之灵呼啸而出。其手中晶莹长剑之上,竟似闪烁着赤、白、黄、青四种颜色的变化,忽而雷霆万钧,忽而又凌厉杀意,忽而又绵绵长生,忽而又厚重宽阔。 他自和公主、仙子二人结成了三才阵,隐隐中对于太清真诀的领悟也更进一步。此刻已经可以在一招之中蕴藏四种灵力的变化,两两、三三相生激变,威力无穷。 女子见状大惊,花容陡变:“五行灵力?”她心中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不过双十的年纪,体内竟已有如此磅礴的灵力,更可怕的是,竟深谙五行生克变化之道,他究竟是什么? 猛地运出浓雾涡旋,朝宁枫汹汹席卷而去。一时两人团团激战,飓风陡起,四周的花草树木被炫光高高卷起,涌入那无尽的气浪之中。一时间仿佛是天宫仙女在崖顶泼下了五颜六色的霞光,煞为好看。 但宁枫身处其中,却无遐情可以欣赏。他方斗了数十招,心中便已惊慌骇然。眼前这妖女灵力精粹,胜过一般的修灵者,而且其使出的法术奇怪无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 更可怕的是,常人若身形不动,以身外道术攻击,一般都有间隙停顿。但此女招式之间圆转如意,毫无破绽,好像是与周围的雾气化作了一体。 又斗了片刻,女子突然咯咯一笑,陡的朝后退却,指尖翻飞若舞,道:“俊小子,看来你果然对妾身有意,既然如此,那便追来吧。” 其周身浓雾快速席卷,瞬间将其吞没其中。只余魅音袅袅,缭绕不绝。 宁枫脚下生风,追赶而去,怒道:“妖女别跑,快把雨儿妹妹还给我!” 女子与雾气中疾速后退,道:“俊小子喜欢妾身承认就是,何必杜撰出什么雨儿妹妹?” 宁枫见其一直不肯承认,更加愤怒。一时也顾不得前方烟雾茫茫,翠竹纵生,便一头扎入其中。 不想刚追了大约百丈,突闻四面八方传来连绵不绝的嗖嗖之声,似有万箭齐来。而鼻息中又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腥臭无比。 宁枫暗惊:“原来是有伏兵!”冷笑一声,陡的周身运起水火双灵,互相激生回旋,带着身体以迅捷之极的速度快速转动,试图将那些飞箭弹开。 正欲向前冲刺,一举抓住这妖女,逼其说出雨儿妹妹的下落和仙子所中迷魂术的解法。那女子玉足踏在竹林枝叶之上,碧衣垂摆,有如绿云飘拂。 宁枫将九宫洞天术运至极致,双手探去,正要抓住妖女的裙角时,突觉左右肋下皆是剧痛,彻入心扉。他气力一消,猛地朝下跌落而去。 尚未及地,却又见数团白光闪烁,自己的双手双脚竟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就这么像是待宰的牛羊一般,垂挂在树林之中。身体空门大开,若是那妖女有心伤害,只需轻轻一个炎火术,便能将他烧为灰烬。 第337章 青丘(1) 宁枫大为焦急,想要挣脱,却觉那缠住自己手脚的白光坚韧无比,竟不下于玉蝉仙子的流云飞袖。他接连鼓舞真元,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碧衣妖女见他受制,咯咯一笑,轻飘飘的从竹叶上飞了下来,站在宁枫的腹部,娇道:“俊小子,何必对妾身如此穷追猛打呢?妾身这不是乖乖的来到你面前了吗?” 女子身上的魅惑幽香一丝一丝扑入宁枫鼻息之中,直让他头晕目眩,难以集中神识。而周围的那些淡淡的异味却仍清晰可辨。两种气味夹杂一起,宁枫竟觉得热血翻涌,小腹有一股滚滚的火焰在疾速游走。 他心头一惊:“难道仙子就是被这种味道所迷惑的吗?”大为凛然,急忙念起凝心法诀,控制意志。 女子轻抬玉足,似雪一般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最终落在宁枫下腹那坚硬的地方。缓缓揉搓几下,笑道:“俊小子还装呐,只要你说喜欢妾身。妾身这就放了你,我们一起到那洞中享受鱼水之欢。” 宁枫羞愤难当,呸了一句:“妖女,给我滚开!” 女子毫不着恼,只是拍了拍脑袋,讶异一声道:“哦,妾身倒是忘了。你还一心记得你的雨儿妹妹呢。告诉你吧,你的妹妹并不在这里,刚刚你所看见的都是妾身给你施加的幻象。” 宁枫闻言如坠冰窖,周身寒凉,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一个念头缓缓盘旋:“那只是幻觉吗?”内心剧痛,一时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女子见宁枫如此模样,惊奇道:“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的种子呢。不如你告诉妾身你的雨儿妹妹长什么模样?妾身化作她的样子跟你欢好怎么样?” 宁枫一直将宫雨儿视如珍宝,绝不许她人随意中伤。此刻闻言愤怒之极,右手猛地施力,将那团白光生生拉了过来。只听得四周传来一阵嗷嗷呜呜的叫声,十分刺耳。 女子面色陡变,叫道:“阿六、阿四,快些缠紧些,莫让他跑了。” 宁枫又觉四肢上的纠缠力量增大,饶是他强运灵力,竟也挣脱不开。惊惧之时,下意识的抬头朝双脚看去,但见那处白光滚滚而动,云雾被掀起,高高飞卷,又如流水一般朝两旁淌去。 微风陡起,将缭绕的烟雾瞬间吹散。 宁枫一见之下,顿时呆若木鸡,一时竟连反抗都忘记了。 这竹林之中,遍布四周的竟是一群白色的狐狸,互相推挤交缠,不下于千数。而缠住自己双手双足的,是几头体型巨大的狐狸,从屁股后面生出粗壮之极的尾巴,自己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 宁枫骇然之下,竟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你,你们……究竟是何妖物?” 女子又听宁枫喊其为“妖物”,秀眉一挑,生出怒容,随即猛地的在宁枫的腰腹间踩了一脚,旋即又突然得意笑道:“俊小子,你可真是肉眼凡胎。我们可不是什么妖物,而是天地之灵物!” 宁枫闻言正欲反驳,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面容陡变,失声道:“难道你们是青丘一族?” 据说上古时中原有一仙山,名为青丘。此山乃罕见的仙家修炼之所,遍布宝玉、灵芝等奇珍。过了不知有千百年,山上的沛然之灵生出神智,化为一白狐,后有九尾,轻轻扇动,便有惊天动地,拔山涉海之威。 青丘一族外形秀美,神力无穷,被上古人类奉为天地之灵,神兽下凡,地位无比尊崇。更为甚者,连当年大禹之妻都是一头修炼千年的九尾狐,她帮助大禹疏导洪水,治理国家,立下不世之功劳。 可是后来不知哪一天,九尾狐一族突然举族失踪,青丘山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再不复见于九州四海。 岁月滔滔,奔腾而逝。其后千年间,偶尔也有九尾狐现世,但早已不是当年的圣洁神灵形象,反而是心如蛇蝎,狠辣无比,更兼*放浪,不知勾引了多少良家男子。 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商纣王的妃子苏妲己,传闻她便是九尾妖狐所化。而商朝六百年江山,在区区十年间便毁于其手。 宁枫心头惶惑无比,对于这上古时期身为神兽,后又堕落为妖邪的灵物又敬又恨。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凝神探查周围的这些白狐。果见其中不少生有两条、三条尾巴。而女子刚刚所唤的阿四、阿六竟各有四条、六条白尾。 盘绕空中,宛若祥云笼罩。灵光闪烁,似是神兽下凡。 碧衣女见宁枫不再反抗,轻轻一笑,不再理会他,反是玉手一指:“你,你们,去把崖顶上的那个白衣女子一起绑过来,前往东极山祭天!” 那几头小白狐应了一声,便朝山崖的方向奔了过去。速度奇快,恰如一道白光,转瞬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不多时,白狐已抬着玉蝉仙子走了过来。宁枫侧眼一瞧,只见仙子脸生颜酡,娇艳动人。像是体内的催情效果还未退散,她不时的发出轻微的*之声,一双修长雪白的玉腿不停摆动,春光乍现,令人气血上涌。 宁枫此刻骇然惊惧之意稍减,渐渐冷静下来。细细思量,这些狐狸虽屡次对自己和仙子下手,但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恶意。只是不知碧衣女口中所说的东极山是什么地方? 他踌躇片刻,不由得道:“妖……姑娘,你们祖上和人类一直和睦共处,乃是人类的保护神。为何要对在下和仙子如此,若有得罪处,我们一定赔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碧衣女抬眼一笑,风华绝代,竟看的宁枫心神一荡。 她咯咯笑道:“俊小子,现在知道告饶了,早干嘛去了?不过你们这些人类最是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层出不穷,妾身可不敢相信你呢。”说罢秋水双眸一转,又道:“你若是不想你的仙子美人儿有所损伤的话,便乖乖的跟妾身到东极山去。” 宁枫已见识过这些九尾狐之后的神力,若是自己孤身一人,或许还可以逃脱。但仙子中了迷魂术,毫无反抗之力。他思虑再三,不得不从,当下点点头。 碧衣女微微一笑,随即对脚下的狐狸发出奇怪的指令,像是上古语言。那阿四和阿六得令,立马指挥上千白狐缠起宁枫和白玉婵,轻轻一跃,便踏在云端,御风成行。 狐群飞行极快,风起云涌,如一团流动的白云。 耳闻风声呼啸,衣裳猎猎。虽然四肢被制,但宁枫却不由得生出旷然之心。偷偷的侧眸向下看去,但见大地如锦绣,斑斓霞光疾速倒掠。 周围青山参差矗立,纵横交错。微风吹过,绿浪叠叠起伏。青丛丛翠茫茫的仿佛一个个绝色美人,在蓝天白云之下袅娜而动,翩翩起舞。 那葳蕤碧绿之中,不时窜出几条凌冽澄澈的山泉,滚滚而下,在周围斑斓花木的映衬之下,宛若一匹匹绚丽多彩的丝绸,飘拂在山峦之间。 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山峰倒掠,出现一座青色的巍峨高山,耸立在茫茫云海之中。峰顶中灵光绽放,宁枫细细一瞧,竟是一处蓝色的湖泊,无风无浪,寂静的似是一巨大的玉石宝镜横在天地之间。 宁枫见之,心神俱荡,一时惊叹连连。他遍历名山大川,游览仙家洞天,但若论景色修为,灵力沛然,也只有昆仑山、游仙山等区区几处可以比拟。 他一时身心放松,不由赞道:“不愧是传说中的青丘仙山,钟灵毓秀,造化神奇,名不虚传!” 碧衣女回首一看,见宁枫毫无惧怕,反是怡然自得,颇为惊讶,笑道:“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不过你现在再拍马屁也没有用了,前方就是东极山,就是伏羲女娲前来也救不了你。” 宁枫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别人的俘虏,不由暗暗苦笑,道:“姑娘,你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有吩咐的话,不如好好讲来。我若是力所能及,一定竭诚效力。” 碧衣女啐了一声,不知想起来什么,面容陡然转厉,从身后生出一条粗壮的白色尾巴,长达三丈,猛地捶打在宁枫的身上,如暴风骤雨,无丝毫停歇。 “你们这些无耻人类!待会儿青丘之神现身,看你是否还能这般油嘴滑舌!” 宁枫苦笑一声,知道辩解无用,当下暗暗运灵,趁机给仙子渡入一丝真元,试图将其唤醒。不想努力了几次,皆不成功,他又怕被碧衣女发觉,只好作罢。 又过片刻,群狐终于来到了东极山之地,缓缓降落下来。 宁枫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那蓝色湖泊旁。此湖平滑如镜,剔透如美玉,且水中灵力馥郁,乃是难得一见的修为佳地。但隐隐中他总有一个奇怪而不祥的感觉,仿佛水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碧衣女指挥群狐将宁枫和白玉婵放了下来,四足落地,但手脚还是被紧紧缠住,只能任由白狐控制。 宁枫四下张望,寻找脱身的机会。怎奈那些白狐茫茫一片,越来越多,即使能够挣脱眼下的束缚,恐怕也难以越过。他焦急时,突然看到湖岸边立着三尊玉像,双眼双耳,五官神态,纤毫毕现,形似真人。 他咦的一声,却觉这玉像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思索时,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传来:“看到三神像,还不下跪?” 第338章 青丘(2) 其音一落,宁枫尚未来得及去看来人是谁,便觉双腿一紧,那些白弧之尾已是硬生生扯着自己跪了下去。他本有反抗之力,但生怕牵累仙子,只好老老实实顺从。 伏倒之后,宁枫却陡的看到三神像其中两尊下半身怪异无比,竟是长蛇一身,蜿蜒盘绕,片片蛇鳞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十分骇人。 他心头一动,忽的恍然:“难道这是伏羲女娲的神像?”暗暗思忖:“九尾狐是上古神兽,自也是女娲大神创造出来的,敬拜娲皇也属应当。”想到自己跪拜的是这两位人类始祖,他倒没有了不甘之心,没有白狐们强迫催促,便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碧衣女却突然跃了出来,一条白尾重重的拍打在宁枫的脸上,怒道:“无耻人类,伏羲女娲大神也是你这样的贱物能随意跪拜的吗?” 宁枫虽对这些九尾一族颇为敬畏,但怎能被人三番屡次如此侮辱,当下冷冷回应道:“两位大神也是人类始祖,为了我不能跪拜?” 碧衣女未料到宁枫竟然还敢顶嘴,正要举尾施虐,却被一人挡住。宁枫凝神看去,却见来人是一鹤发老妪,满面鸡皮沟壑,双目浑浊,但她只是轻轻一瞥,宁枫便觉周身僵硬,如被人摄去了魂魄,动弹不得。 片刻后,老妪放开了宁枫,冷道:“人类,伏羲女娲可不是你们的始祖,这位才是!”说罢手中拐杖一指,宁枫顺势看去,却见是一尊跪着的石像,神情卑微,但那眼光中却分明闪烁着狡猾和狠毒。 宁枫一见之下,顿生嫌恶之心,问道:“这位是谁?” 老妪仿佛连看也不想看这丑恶的石像,冷哼一声,调过脸去。 碧衣女却率先走上前来,啐了一口,怒道:“小子,这石像就是你们无耻人类的祖先,行为卑劣,下流之极。乃是女娲大神创造出的残次废物。你快过来唾之,说不定我会让你少受些痛苦。” 说罢四周的那些白狐竟也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齐齐朝那石像唾弃。那些挤不上前来的小狐心头焦急,竟呜呜哭泣起来。 宁枫心中疑惑万分:“我们人类的祖先?是谁?” 上古时灾难频生,有许多人类以非凡的修为,造福万世。后人为纪念他们的功德,将他们都称人类的祖先。譬如燧人氏、神农氏、轩辕黄帝,甚至是蚩尤夸父等人,也列在其中。其余像应龙旱魃、九天玄女等神仙更是数不胜数。 宁枫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哪一位,竟惹来青丘一族的如此憎恶? 碧衣女见宁枫还在装傻,怒不可遏,叫道:“你连自己的祖先也忘了吗?”正要继续抽打宁枫,却被老妪拦住:“灵薇,莫要耽搁了。赶紧将这男女投入青丘湖中,祭祀青丘神。” 那被称作灵薇的女子止住怒气,点点头,随即吩咐众白狐,将宁枫和白玉婵高高举起,朝蓝色湖泊走了过去。宁枫听闻祭祀之名,大为惊骇。 古时的人类种族都有以活人向天祭祀的传统,据说这种方法能够得道天神的庇佑,躲避灾难。但此法太过残忍,到了后来已被渐渐废除。想不到青丘族竟也效仿人类。 情急之下,宁枫不由大叫:“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厌恶人类吗?那为什么要学这些人类的祭祀?” 灵薇狐女冷笑一声:“我们怎么和你们无耻人类一般,作那些愚昧之事。告诉你吧,我青丘国的祭祀可不是面对那些虚无缥缈的天神,而是我们青丘的保护神!”说罢口中继续翕动,不多时有数十只长着两条尾巴的白狐齐齐爬在宁枫和白玉婵的身上,一同向前而去。 宁枫低头一看,青丘湖中白气袅袅,深不见底,整个湖面上弥漫着一丝别样而恐怖的气息,令人见之生畏,不敢靠近。 待行至湖中央,白狐群停了下来,无数条尾巴在空中不停的飞舞,让宁枫和白玉婵悬浮在青丘湖上空。 老妪身在湖岸,突的木拐点地,缓缓飞起,其一头白发陡然飞舞,丝丝增长,刹那间竟如云如雾,漫天扬起。她口中翕动,脸上的皱纹不断颤抖,浑浊的双目也陡的绽放光芒,整个人竟似瞬间变了模样一般。 “太平祥瑞出,青丘九尾狐。空桑淖九渊,天香盖华庭。幻影千年济,朝阳化神通!” 其音一落,从青丘湖泊的东方陡然有一道金黄的光芒怒放,刺眼灼目,将整座东极山都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辉。宁枫下意识看将过去,一株巨大的桑木蜿蜒盘绕,亭亭如盖,几乎有百丈之大小,将整片湖水都笼罩其中。 随着老妪口中咒语的不断飞念,那空心桑木秫秫震动,无数片桑叶陡然离枝飞舞,如利箭一般猛地刺入湖水之中。一时间青丘湖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涡旋,瞬间将桑叶吞噬。 宁枫心头讶异,不知这些九尾狐意欲何为?他自小通读典籍时,便对上古之事颇为好奇。今日亲眼看到传说中的灵兽,不由得忘记了逃跑,只是凝神看着。 那些涡旋飞速转动,愈来愈大,互相吞噬。眨眼之间在湖中心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地心海漏一般,不断的吸入蓝色的湖水,水花四溅,白浪升腾。 周围那些白狐嗷嗷乱叫,似是在欢呼。灵薇狐女也露出一丝激动神色,双眸直直的盯着湖心。片刻之后似是感应到宁枫的目光,侧头一瞥,冷笑数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内心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趁着这些白狐分心之际,猛地抓住玉蝉仙子的玉手,刚欲渡灵帮其恢复神智。却已听湖水轰隆雷鸣,中央处那道漩涡越来越大,森冷的寒气从中喷泻而出,隐隐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腥臭。 他皱眉探查,忽闻怒啸冲天,水浪高高拍起,震的不少白狐惊叫连连。细细看时,竟发觉一只巨大的白色圆形之物从水底慢慢浮起,其周身光滑,不停的分泌出绿色的粘液,与空气刚一接触,就缭绕上升,化作无数幻影。有千军万马……有滔滔洪水……有美人起舞……也有血腥厮杀…… 灵薇狐女欢喜叫道:“青丘之神!”众白狐躬身下拜,其神情比之前面对伏羲女娲时更为虔诚。 宁枫心头凛然惊惧:“这丑陋的,像是巨蚕一般的东西就是青丘神!”顿起嫌恶之感。 灵薇狐女见宁枫神情,冷笑一声,她自负青丘神已出,不怕宁枫逃脱,便道:“这可是我们青丘一族花了千万年的时间,以幻象和空桑叶养出来的青丘蛊神。你能见到它,已是莫大的福分了。” 宁枫一怔,突然想到传说中,青丘一族大多擅长幻影和蛊虫一道,变化无穷。寻常人与其相遇,常常是不经意之间便被九尾狐迷惑,或是中了蛊毒异虫,真的是防不胜防。 而别人养蛊,大多是以无数毒虫置于一处,令其互相撕咬,最后剩下的即是蛊虫。想到青丘族养蛊竟有这等罕见之法,能够以幻象来喂食,当真是奇妙无比。怪不得这怪物身上的粘液,都能有如此强的致幻之效。 老妪突然清叫一声,震动整座青丘湖,在水面上激起滔天巨浪。 灵薇狐女见状,急忙下令指挥。那些围拥在宁枫和白玉婵身上的白狐陡的齐头而上,跳至青丘神的身上。 宁枫惊骇瞧去,但见青丘神浑圆一体,通体雪白,无头无目,便如传说中的混沌一般。但当白狐跳过去时,从其身上陡然生出无数巨大的嘴巴,腥风鼓舞,将群狐吞噬其中,刹那之间又闭合起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宁枫虽不喜这些骚气冲天的白狐,但见青丘神转瞬吞食,残忍无比,心头按捺不住,呵斥道:“你们……竟用自己的子民为祭品,当真丧尽天良。” 灵薇狐女冷笑道:“小子你不用担心。等你被幻象所迷,你就会和这些被吞下去的白狐们融为一体,沦为我青丘族的傀儡和奴隶。那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绝无反抗之心。” 宁枫大为骇然:“这不就是魔教的摄魂之法吗?”不过听这狐女话中所说,似乎青丘神可以将人的神识完全抹去,而将白狐的神识种入其中,彻底占据人的躯壳。 念及此,宁枫通体彻寒,俱意陡生。 他心头焦怒急迫,强运九鼎灵,源源不绝的汇入身旁的玉蝉仙子体内。此刻单凭他一人,绝难和这些九尾狐对抗。唯有联合仙子,才有可能逃脱。 终于,在白狐们的欢呼和惨叫声中,白玉婵缓缓醒来。宁枫生怕她惧怕惊慌,紧紧的握住其手,将一切事情快速告知。白玉婵心头惊惧之情一闪而逝,心头颤抖,感受着那温暖宽大的手掌,喜悦酸甜,泪水不自禁的滑落下来。 灵薇狐女大声欢叫道:“青丘神啊!请收下这两个祭品吧,让他们为青丘九尾一族效命。帮助我们消灭可耻的人类,重回人间!” 第339章 青丘(3) 随着灵薇狐女的不断呼喊,那青丘蛊神的身体陡然增大,不断飞旋。而在其雪白的光滑皮肤之上,绿色粘液汩汩而出,宛若上千双狰狞的眼睛,瞪视着下方的这一对少男少女。 宁枫和白玉婵闻着刺鼻腥臭的气息,只觉头晕目眩,金星盘绕,便连体内奔涌的灵力也像是被渐渐压制,沉寂在丹田之中。两人大为惊骇,这才想起这丑陋的白虫是用幻象喂养,一定擅长迷惑驱魂之术。若是被其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青丘蛊虫白胖的身躯疾速蠕动,像是巨大的蛆虫。它表皮似波澜般起伏,不时又生出无数个绿色的漩涡,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些自愿献祭的白狐一一吞噬。 在一阵嗷嗷呜呜的叫声之中,青丘神的身体愈发雪白,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情急之下,宁枫一把拉住白玉婵的玉手,两人紧紧相依,下意识的穴位相接,经络交融,体内的沛然灵力陡然奔腾而走,顺着两大周天游旋不定。此刻三才阵虽少了一环,但依据其交感激生之妙法,两人仍觉气力倍增,俱意大减。 几在同时,那些缠绕两人,盘飞空中的白狐尽皆退后,落在湖岸边。 宁枫低头一看,顿觉头皮发麻,寒意遍体。那丑陋蛊虫不知何时,竟吐出了一大片滑腻的恶心粘液,缠住了自己和仙子的双脚,寸寸推进,慢慢的朝其不时开合的嘴巴拉了过去。 “仙子何等高贵,岂容你这等妖物玷污!” 宁枫怒不可遏,挥起手中云歌剑,注入精粹火元,赤红一片,仿佛切开蓝天的虹光。一剑朝那长长的粘液劈砍而去,只听一阵嗤嗤的声音,臭味更甚,带着一丝焦味。 仙子失去了束缚,身体陡沉,疾速降落。宁枫眼疾手快,抓住她的皓腕,两人盘浮空中,凝神警惕。 青丘蛊神见状大怒,身躯快速膨胀,不多时便已几乎占据了整个蓝色湖泊的三分之一。它沉在水中的下半身不断回旋,搅其惊涛骇浪。而上半身却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腥风鼓舞,臭不可闻,无数森绿惨白的粘液从其中溢出来,在空中形成无数的幻象。 宁枫又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中长剑几乎控制不住。迷糊中只听得身侧传来玉蝉仙子的声音:“公子,稳住心神,不要被这怪物趁虚而入了。” 宁枫感激的点点头,心神转复清明。却忽然想到:“为何仙子竟不受这些幻象的侵扰?”转头一瞧,却见仙子手握月华帝女珠,身着霓裳羽衣,容光绝世,令日月天地失色。 他心中一动:“难道这些女娲的宝物竟能够帮助抵御幻象吗?”念及此,大喜不已,他刚才还一直担心仙子,处处护佑,此刻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而宁枫自己,从小修心定性,后又从魔教妖后和秋泠妖女那儿偷学了一些摄魂法术。经过多次的实战和锤炼,他已经精通摄魂控心道法的奇妙之处,若论心智坚定,天下间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此刻全心抵御,顿时僵硬寒凉之意大减。而那鼓舞侵袭的腥臭之气和滑腻粘液也在两人不断回旋的护体气罩之下,弹射飞舞,如暴雨一般落在青丘湖之中。 下方老妪和灵薇等九尾狐精眼见这一对少男少女竟能在青丘神的幻象中坚持如此之久,不仅丝毫未受影响,反而精神抖擞,接连反击,将青丘神数次惊天吞噬化解无形。一时间两人惊骇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薇狐女见状担忧道:“姥姥,我们该怎么办?” 老妪重重的点了几下拐杖,惊的周围的白狐连连后退。片刻后道:“无妨。青丘神乃是整个青丘国的灵力精粹所化,即使幻象控制不了这两人,待会儿只要将他们吞入腹中,一样可以控制其心智,乖乖的为我们九尾狐一族效命。” 灵薇狐女听姥姥此言,顿时放下心来,双眸中闪现过一丝兴奋和期盼色彩。 殊不知宁枫和白玉婵此刻双手相交,心心相连,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周游过两人奇经八脉,激化相生,愈发强沛狂猛。青丘神似也是知道自己的幻象术奈何不了对方,一时咆哮如雷,张开无数绿色的大口,射出万千粘液。 宁枫哈哈大笑:“怪物,你就这么点伎俩吗?”手中云歌剑在半空上下飞舞,晶莹剑身不断变换颜色,忽而赤浪滚滚,忽而又白光灼目,恰如一横练当空的霞光,那那些恶心的粘液尽数斩断,跌落水中。 与此同时,白玉婵也并肩携行,霓裳羽衣不时冲天飞舞,裹挟着惊世之威,朝青丘神砸落而去。 巨大的白色蛊虫发出阵阵惨叫声,竟疾速下潜,沉入水中。 玉蝉仙子只道是终于击退了这所谓的青丘蛊神,心中一喜,不由道:“公子,你没事吧?”想到宁枫数次挡在自己身前,不顾安危,竭力保护自己。白玉婵不由得脸色嫣红,心中洋溢着一股强烈的幸福,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感激这些白狐和丑陋的蛊虫。 宁枫正欲回答,却忽的眉头一皱,低头俯视,心中掠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那青丘蛊神以幻象为食,已在湖中生活了千年,岂会如此轻易的就被击败了? 正凝神探查之刻,忽见湖泊中心黑影横行,愈发浓烈。几在同时,一道巨大的湖漏涡旋从中而出,露出蛊虫泛着惨绿的身躯。宁枫大为凛然,原来这青丘神竟是潜入水中养伤,再趁势发出致命一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蛊神原本圆滚滚的身体陡然从头顶剖开,露出一个方圆达数十丈的深洞。其中飓风呼啸,腥臭向上窜涌。几乎可以看到其体内红绿色,不断蠕动的嫩肉。 两人震骇无比,还未及反应过来,又觉那深洞之中生出一股强猛之极的吸力。宁枫呼吸不得,衣衫猎猎,身体似不受控制般的向下跌落,再过得丈余就要落入那蛊虫的体内。 若被那些滑腻的粘液包裹全身,即使不被幻象迷住,也要被腥臭之极的气味熏得窒息而死。 宁枫大为凛然,心中一动,猛地回掌向上推出一团绵力,将白玉婵高高抛起,大叫:“仙子,你是冰清玉洁之身,可不能被这怪物玷污了。” 白玉婵娇呼声中,已是飞入高空十数丈,凭虚御风,踩在云朵之上。而脚下的那湖泊蔚蓝如玉,中央的巨大蛊虫已变得越来越小,仿佛一个小小的飞蛾,在水中挣扎盘旋。 虽早已知道宁枫一心护佑自己,但万没料到他竟然甘愿牺牲,白玉婵眼眶一热,喜悦酸甜,泪水汩汩而出。她方一稳住身体,便妙眸一定,玉足接连在空中虚踏,调转身形,疾速下落。 宁枫虽将仙子送入空中,自己却被那反震之力震的向下疾落,眨眼间已是到了蛊神的口中。那彤红的肉壁不断蠕动,分泌出绿色的粘液,不断的顺着其身体落入湖水之中。几在同时,又从中射出数道绿光,宛若坚韧的舌头,将宁枫紧紧缠住。 他忍住心头嫌恶呕吐之感,挥手数剑,便将那些绿光转瞬斩断。但此刻靠近蛊虫的大口,碧绿的舌箭连绵不绝。宁枫正欲再斩,忽觉手腕一紧,剧痛攻心,转眼瞧去,已是四肢被缚,动弹不得。 一时宁枫不由生出绝望之感,转而苦笑起来:“想不到我宁枫竟丧命在这等怪物的口中!”心头不甘,却气力枯竭,无法再战。 正闭目待死时,忽觉头顶有一道寒凉的光芒疾速降落,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一周,银光炸舞,势如破竹般瞬间将那些长长的绿色粘液瞬间灼为臭不可闻的烟雾。 宁枫身体失去了依托,疾速落入蛊神的口中。又觉腰间一紧,生生停在半空。他心中生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抬头一看,正是玉蝉仙子。 “公子,你堂堂妙应仙的传人,岂能屈服在这样的怪物面前!” 宁枫哈哈大笑,豪气陡生。旋即拉住霓裳玉带向上攀飞,转瞬握紧云歌剑,借住仙子传递而来的灵力,在丹田内不断激生,瞬间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炫光滚滚的灵力。 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不断闪烁的五彩霓虹,宁枫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偶然之间,竟然对太清真诀和五行诀的领悟又进一层,可以同时控制这五种截然不同,又各有奇妙的天地间最根本的力量。 他大喝一声,剑尖一指。那五道炫光陡的激射,落在蛊神的口中。在那深洞之中凝出一个巨大的气旋,五彩缤纷,势若雷霆万钧,猛不可挡。 远远望去,如祥云笼罩,霞光万千。 青丘蛊神惊怒狂暴,疾速扭曲飞旋,却被五彩霓虹迫的连连后退,其口中的肉壁被无数激射的光刃射中,鲜血淋漓,与那些绿色粘液交汇一处,更显狰狞丑陋。 宁枫与这青丘怪物对敌,起初处处被其所制,直到此刻才占有上风,一时心头大为快意。奋力催动剑上的五色光环,连连向下压迫。那蛊虫似是恐惧,又似是不甘,发出震天狂吼,声刺云霄,震的偌大个青丘湖涟漪跌宕。 他顺着仙子的霓裳羽带御风向上,得意之极。却未发现湖岸边的九尾老妪突的变色大变,目露仇恨骇怒之色,仿佛恨不能将宁枫生吞活剥,抽皮吸髓。 第340章 青丘(4) 青丘蛊虫在湖水中痛苦的挣扎,身体似一个瘪了气的皮球,迅速变小,从其口中不断飞出腥臭的粉红血肉,又有无数惨绿色的粘液四下溅射,将本如明镜一般的湖泊染的有如一汪死水。 岸边灵薇狐女正自担忧,忽的看到姥姥的神情,慌忙问道:“姥姥,你……怎么了?” 老妪咬牙切齿,直直的看着宁枫,木拐遥指,道:“他……他怀中藏着的,是九鼎!” 灵薇狐女闻言脸色大变,摇着姥姥的胳膊,怒道:“姥姥,你是说这小子是他的后人!” 老妪再不说话,浑浊双目中陡然变得通红,如怒火汹汹燃烧,直达白色发梢之上。一旁的灵薇狐女和无数白狐也双目赤红,齐齐嚎叫,白色的狐爪在地上不断拨动,发出耀眼的寒光。 与此同时,宁枫却接连施展五行气刀,感受着九鼎之灵在丹田中的奇妙变化。蓬勃而汹涌的灵力源源不绝的自掌心贯入云歌剑之上,化作涡旋气轮向青丘神接连重击。 一时血肉横飞,浪花冲天。 玉蝉仙子看到宁枫狂喜振奋之色,心底也暗暗高兴。玉手舒展,藕臂轻摇,周身嗖嗖射出无数霓裳丝带,陡的将青丘神紧紧缠住。其灵力涌动,白练飞舞,转瞬间巨大的蛊虫已被缚得动弹不得 “公子,该怎么处置这个怪物?” 宁枫闻言微微一笑,正要举剑将其斩为两断。侧眸一看,却见九尾狐一族尽皆围拢在岸边,看不清神情。仿佛在观看自己和蛊虫的战斗。 他心头暗叹,说道:“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九尾狐似乎想要将白狐的神智注入我们的脑袋,永远的控制我们。他们虽然不仁在先,但终究是上古灵物,想必她们与人类之间有一点误会。不如我们将那些被怪物吞噬的白狐解救出来,再下去询问究竟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仙子以为如何?” 白玉婵轻轻点头,旋即又在玉带上多加了几分力,将蛊虫牢牢绑住。她虽不知宁枫想用何种方法,但在其心底深处,已将眼前的这个少年当作是自己最为信赖之人。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自己都会全力支持。 宁枫朝仙子点点头,旋即回忆起自己所偷学的摄魂真诀。此法虽是妖术,但在宁枫心中,道法并无正邪之分,其是妖是道,全由施展之人而定。 之前他虽也使用这真诀控制过东瀛童女、国公府侍女等人,但她们不过都是些修为低浅之辈,与这青丘仙山上的怪物无法比拟。若是摄魂不得,反受其制,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宁枫收敛心神,闭眼默念。一时那蛊虫发出的吼声如雷入耳,清晰无比。他心中一动,忽的从中听到了别样的感觉,其中夹杂着恐惧、愤怒、悲哀、痛苦、绝望……不知为何,宁枫突然对这青丘神,对整个九尾狐一族生出了无限的同情和悲悯。 这些上古灵物被困在此地,不得重返人世,算来已有千年之久。这里虽风景秀丽,如诗如画,但时间一长,却更像是一个精美的牢笼,始终困着九尾一族。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身陷囹圄,永无脱困之日,即使是天天锦衣玉食,也难免变得狂怒暴躁。 眼下既然想获得九尾狐们的谅解,不如化敌为友,感应她们的情绪,感应她们的境况,只有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才能化解其心头莫名的哀怨和愤怒。 宁枫微微一笑,神识陡然离开身体,顺着霓裳丝带涌入蛊神的体内。他走进其中,但见茫茫然一片空空如也,只有无数或绿或黑的气息在其中游荡,仿佛充满着不甘。 那些气息发觉有人“入侵”,顿时迅捷游动,忽而聚拢一处,忽而又分散开来。它们虽没有眼睛,但宁枫却知道它们正满怀戒心的看着自己,若是发现一丝敌意,恐怕立刻蜂拥而上,向自己攻击。 他深呼一口气,放松心神,双手摊开,缓缓的向前行进。无数气息也连连后退,像是交头接耳一般飘荡游动。宁枫此举大胆之极,但实属无奈之举。他看着眼前这些如凶神妖怪一般的黑绿光芒,心中砰砰大跳。 及至后来,宁枫索性闭上眼睛,踱步上前。片刻后他似乎能感觉那光芒越来越近,几乎已经靠在自己的脸颊上,他可以闻到它们的气息,看到它们的神情,甚至可以感觉它们口中喷出的气息,拂在自己的脸上,麻痒难耐。 又过了片刻,似乎已走到了最中央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有数不尽的光芒围拢过来。 慢慢的宁枫惊惧尽消,心中平和,不断的以摄魂之术尝试和蛊神的神识交流。如此等待原地,天地皆静,恍如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宁枫陡觉正前方有一股庞大的压力在疾速汇聚。 他睁开双眼,正见到一团墨绿色的光芒在头顶上不断盘旋,它发出轻微的叫声,却已没有了最初的凶光和暴怒。 宁枫微微一笑,缓缓的伸出双手,四肢舒展放松,仿佛一个等待爱人拥抱的少年。 墨绿色光芒旋转良久,似是惧怕上前,又似在仔细打量着宁枫。许久之后,它方才缓缓飞舞向下,一点一点的,缠绕着宁枫的胳膊,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的脑袋…… 刹那间,宁枫竟真的看到了青丘神的思想,看到了九尾一族被困此地的情形,看到了它们从一只白狐,生出二尾、三尾……直至八尾!但每次都要过上许久,才会有一只九尾天狐诞生,奇香缭绕,婀娜多姿,化作一美丽魅惑的少女,天香国色,颠倒众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白玉婵御使的霓裳羽衣绕身飞舞,月华珠捏在手心,温润的汗水已浸湿了整只玉手。她妙眸直直的盯着蛊神,心底波涛汹涌:“宁公子,他已经进去好久了,难道发生了意外了?” 念头一起,她几乎便要忍不住驱使羽带寸寸勒紧,将这丑陋的蛊虫绞成肉泥。但如果这样做了,可就跟九尾狐一族结下大仇了,即使她和宁枫二人能够胜过四周的万千白狐,恐怕也要和青丘一族一样,永远的困在此地了。 呼吸急促,遏制心神,尽力等待。 忽觉丝带不断震动,那蛊虫身体扭摆起来,但动作轻微,毫无杀气,像是一个向主人撒娇的宠物。她心头一横,默念法诀,将那长长的羽带尽数抽回。 青丘神白胖的身躯浸在水中,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陡然张开大口,仰天长啸。白玉婵一凛,慌忙将宁枫的身体缠绕过来,心底却担忧之极:“难道宁公子的神识不敌这怪物,被吞噬了?” 焦虑时,又听湖岸边群狐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似是在欢呼,催促着青丘神赶紧将两人吞入腹中。 白玉婵脑中飞旋,玉手轻抬,正要御使月华帝女珠向下砸去。却忽觉斜靠在自己身上的宁枫轻轻一动,她又惊又喜,急忙渡入灵力,感应其心神。 片刻后,宁枫缓缓醒转过来,正对上仙子关切的目光,他心头一喜,笑道:“让仙子担忧了,在下罪该万死!” 白玉婵没想到此刻宁枫还有心说笑,嗔怒娇羞,如小女孩一般下意识的抬手欲打。刚举至半空,却又觉略微唐突,有失仪态,轻轻放了下去,调转过头。 宁枫欢喜不已,正忍不住作出轻薄之举,却又听身旁的蛊神摇摆身体,发出哗哗的浪涛声。他按捺住心神,御风当空,笑道:“怎么?你也被仙子的容光震住,想要一亲芳泽吗?” 白玉婵又惊又羞,失声道:“宁公子,你……”一时芳心剧跳,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宁公子,你已经制服了这怪……青丘神了?” 宁枫摇摇头。白玉婵一阵惊慌,正要御灵对敌时,又听宁枫笑道:“我可没有制服它,只是和它作成了朋友而已。”青丘神似是听懂了宁枫的话,呜呜怪叫,扭动不已。 白玉婵微微愕然,不过她冰雪聪明,转瞬便明白了宁枫的意思,惊喜不已。缓缓的向蛊神靠近而去,却见其周身雪白,光滑无比,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丑恶,反倒像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白蚕。 青丘湖畔,九尾狐一族惊呼连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举族供奉了千年的蛊神竟然凶气尽消,俯首帖耳的躬入水中,任由那一对少男少女站立在顶端,迎风而动。衣衫飘舞,光芒斜射而来,仿若一对璧人。 一时老妪也神情僵硬,口中喃喃念叨着复杂的上古语言,神情忽悲忽喜,心道:“这两人,究竟是谁?竟能降服青丘之神!难道……他们真的是上苍派来解救我们青丘一族的吗?” 正失神间,一旁的灵薇狐女却怒气冲天,九条白尾陡然的从身后飞射而出,盘旋在当空。她身形似电,碧衣拂动,刹那间已飞至湖水边上,带着愤恨和不甘,看着宁枫和白玉婵。 “说!你们和大禹那奸贼,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341章 青丘(5) 灵薇狐女怒气冲天,灵力陡放,已成半人半狐之身,其皮毛雪白,圣洁高贵,隐隐有仙光缭绕在其周围。一时间无数白狐尽皆围拢过来,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看着两人。 宁枫和白玉婵携手缓缓降落,足尖轻点水中,走上岸边。这些白狐怒火腾腾,还未等他们说话,便已经猛的扑了上来,利爪闪烁光芒,尾巴疾速甩舞,似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两人大吃一惊,不愿引起争斗,连连摆手后退,口中呼叫。但灵薇狐女却丝毫不管,怒道:“竟然伤害青丘国的保护神,我要杀了你们!”说罢九条白尾高高竖起,横在当空。疾速旋转之下,掀起狂猛的飓风,直朝宁枫二人席卷而去。 宁枫不愿误会加深,只有拉着仙子不断后退,手中生出气浪抵挡攻击,叫道:“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没有敌意!” 灵薇狐女心中暗藏千年之怨,哪里能听得进去?正要竭尽全力,击杀二人,却听身后传来姥姥的声音:“灵薇,停下!”她讶异回头,心中不解,却不敢违逆姥姥的命令,恨恨的指挥群狐分散开来,但仍是目露凶光,看着两人。 老妪拄着拐杖,走上前来,面无表情道:“你和大禹奸贼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身怀九鼎?” 大禹是上古轩辕黄帝的子孙,他因治水有功,得舜帝禅让建立夏朝,乃是人类史上少见的雄才英主。 宁枫闻言一愣,万没料到对方竟能认出自己体内的九鼎之灵,而且一出口便辱骂这位上古帝王,他一时想不明白,恭敬问道:“前辈,你怎么发现我体内的九鼎的……而且大禹已经死了千年了,您和他之间到底有何冤仇,过了这么多年都不能化解?” 灵薇狐女抢先答道:“只要九尾狐一族尚未灭绝,此仇便不共戴天,永世不忘!”声音凄厉,似是包含着无穷无尽的怨恨,令人背后生寒。 老妪却不回答,反是举起拐杖指着二十丈之外那跪着的石像,道:“这就是大禹奸贼的石像,他奸诈狡猾,暴虐成性,是世间最无耻的小人。” 又直视宁枫,淡淡道:“你体内的九鼎,乃是我九尾一族的先祖帮助大禹所铸造的神器。只可惜这恶贼以怨报德,杀妻弃子,给我们青丘国带来灭顶之灾。” 这老妪乃是九尾一族的前任圣女,名为芈秋华。她受五百年前的狐圣女传承,将青丘国的深仇大恨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只期盼有一天上苍能降下神谕,将九尾狐们从这牢笼中解救出去。 她心中的怒火已憋了足足五百年,此刻面对这奇怪的人类少男少女,一时思绪飞旋,竟滔滔不绝地将上古往事讲了出来。 “我青丘一族乃是伏羲女娲创造万物时应运而生的灵物,夺天地之灵气,侵日月之精华。久而久之,便成了中原九州供奉的神兽。但在上古之时,我们青丘国便有一个规矩,除非是非比寻常时刻,不然国民不能随便和人接触,否则要被夺去神力,永远都不能生出九尾,化为人形!” 宁枫闻言一怔,方才知晓这些白狐也不是生来就有九尾的,而是通过修炼,不断增强实力,才能成为传说中的九尾天狐! 芈秋华面色忽变,眼中闪过凄楚愤怒的神色,冷笑道:“但是我们九尾狐大多灵动,不喜受规矩约束。所以常常有一些两尾、三尾偷偷的跑去人类的世界,和他们嬉戏玩耍。久而久之,我们都认为人类和我们一样纯洁性善。但是谁也没想到,灾难就这么突然降临了……” 宁枫和白玉婵心头惊讶,对视一眼,不敢打扰,继续侧耳聆听。 灵薇狐女眼圈微红,神情悲伤怨愤,香肩微微颤动,似是在哭泣。周围的白狐们也低头垂泪,一时整座东极山上都弥漫着哀怨凄苦的氛围。 芈秋华沉默了片刻,继续道:“那大约是两千多年以前,人类世界正经历着一场大战,生灵涂炭,死伤惨重。其中一方擅长御兽之法,但性情暴虐,嗜杀成好。而另一方博学仁义,爱民如子,却势力微弱,处处落于下风。我们青丘国当时的一位圣女见到此景,竟突生奇想,化作一位仙女前去帮助这位仁义君王,终于在数年后打败了残暴的一方,统一了人类的华夏世界。” 宁枫闻言,心中一动,脱口道:“前辈说的是黄帝和蚩尤之战?” 芈秋华点点头:“是叫这两个名字!” 白玉婵听其提到仙女之名,脑中也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忍不住轻声问道:“那前辈族中的那位圣女,是不是叫做九天玄女?” 芈秋华讶异一声,奇道:“你怎么知道?那位圣女化身仙女,确实被人类称作是九天玄女。她将青丘国的道术和阵法都教给了黄帝,才打败了蚩尤的九黎族!” 宁枫和白玉婵心底微惊,千百年来人们口口相传九天玄女是天上的神女下凡,来帮助黄帝。但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九尾狐一族的人? 白玉婵脸色微红,她此刻已脱下了霓裳羽衣,但此宝终究是属于青丘国的。她心中不由有一种霸占别人东西的感觉,暗暗打定待会儿一定要将此宝交还。 过了片刻,宁枫方才接受了九天玄女就是九尾狐的事实,但心中仍有一个疑惑,问道:“青丘国帮助人类战胜了邪恶,这是大好之事,为什么却是灾难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芈秋华恨恨道:“因为,这是违背青丘国的祖训的啊。以往族中那些白狐和人类接触,终究只是玩耍。但此次族中圣女直接参与了人类的战争,乃是逆天的行为!” 宁枫闻言暗惊,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逆天、什么祖训,在他看来都只是愚民的说法。不过既然后来青丘国遭受大难,说明和九天玄女脱不了干系。当下沉默不语,继续听下去。 芈秋华双目变红,似是恨怒集聚,将欲爆发。突又叹了口气,道:“天谴在大约三四百年终于来临!自从九天玄女之事后,青丘国内生怕受到天罚,便处处小心低调,不敢再接触任何一个人类。后来时间流逝,却没有一丝异状发生,族人沉迷于修炼,渐渐就放松了警惕。” “突然有一天,一个身材魁梧,长相俊秀的少年闯进了青丘国的疆域。他看到九尾狐,竟丝毫不害怕,还说要面见圣女。当时我青丘国的圣女名为女娇,她听说有人类来访,心底一惊,但还是召见了他。这少年声称是轩辕黄帝的后裔,循着九天玄女的踪迹来到这里,是请求九尾天狐帮助的。” “女娇本来颇有戒心,但一听他是黄帝的后裔,顿生好感。当即把他留了下来,听其诉说,青丘国方才得知,那时的人类世界竟生出一场滔滔大洪水,不亚于上古伏羲女娲时的灾难。他此来就是想让青丘国帮他治服洪水,化解人类的灭顶之灾!” 宁枫惊声道:“难道他就是大禹?”大禹治水的远古传说人尽皆知。他治水成功后得舜帝禅让,成为夏朝的皇帝,这才有此后中原几千年的文明。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当年治理洪水,竟是靠的九尾狐一族的帮助。 “女娇因怕遭天谴,已经数百年没和人类接触了。但她心底善良,听闻人类有难,无法袖手旁观。当下嘱咐族人,随后跟随大禹走出青丘仙山!没想到……没想到……等她回来的那一日,就是青丘国由盛而衰的时候!” 白玉婵心性纯洁,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这等上古惨事,仍不由心底戚戚,轻声道:“难道是女娇灵力耗竭,无法带领族人修炼了吗?” 灵薇狐女呸了一声,恨道:“我们九尾狐乃天地灵物,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去?还不是中了大禹那贼的奸计了!”说罢眼眶一红,留下泪来。 宁枫也不由被白狐门的悲伤感染,低声问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芈秋华森然道:“也不知大禹那厮用了什么奸计,竟然使得女娇圣女倾心于他,结为夫妻。自此两人一心治理洪水,还去往西方昆仑取了女娲的金灵神器—九转定海神针来探测山海深浅,疏导堵塞。终于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人类的水患被治理成功,浩浩荡荡归入四海之中。” “得此无上功德,大禹也成功的获得了帝位。但九尾一族和人类都想不到,这人竟是一个人面兽心,阴险狡猾之辈。他废除了人类的长老会等一系列制度,而且还在生前直接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不仅如此,他为独揽大权,成为天地的主宰,更强迫女娇为他铸造了九鼎,还把青丘国的无上道法-天机经传授给了他!” “练成之后,他神功大进,修为几近天下无敌。唯一的对手就是九尾狐一族。他顿生毒计,先是骗的女娇怀上身孕,灵力大减,又趁机派人到往青丘国,将圣女宫内的道法典籍搜刮一空。自此,天机经终归于大禹一人之手,这狗贼负有不世之修为,更贵为人类的王,天上地下,再无是其对手!” “后来青丘国族民终于看清了他的嘴脸,与其屡次相斗,却死伤惨重。后来偷偷派人去寻找女娇圣女,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修为全无,备受*!” 第342章 青丘(6) 如此卑劣无耻的行径,饶是过了千年,九尾一族仍是咬牙切齿,愤怒难挡。便连宁枫和白玉婵听了,也是又惭又怒,恨不能时光挪移,回到过去,教训一下那以怨报德,不择手段的大禹王! 白玉婵善良无比,听得心头颤抖,却仍带着一丝期冀,问道:“那后来呢?” 芈秋华冷冷后:“后来?后来族人和女娇私下在夏朝宫中见面,终于被大禹见到了。他假仁假义,竟没有下杀手,反而答应了族人的恳求,允许将女娇圣女接回青丘国养伤。女娇回到仙山后,便大病不起,吩咐族人采来玉石,雕刻了伏羲、女娲、神农的三神像,日夜祷告,试图获得上天的原谅!” “过了区区两日,大禹又突然来到青丘国,声称接回自己的妻子。我们九尾族虽不愿意,但怎奈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圣女又掳走。且离开之时,他竟然按照天机经中所记载的阵法,生生将青丘国封印了起来,断绝了天地的灵力往来。从那以后,每一代白狐中都只有一个能修成九尾之身,化作人形!而我们堂堂上古神兽,只能屈居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苟延残喘,日日等待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其言一落,周围的白狐顿生齐齐啼哭,悲怨之声直上九霄,听得人肝肠寸断,哀叹不已。 宁枫没想到九尾一族竟有如此凄惨的往事,一时恨意尽消,生出同情之心。暗暗打定若有可能,一定要帮助她们找到破解封印的办法,逃出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回到九州世界。 思虑间,却突然想到古代那些关于九尾狐的传说,心头疑惑,问道:“前辈,既然青丘国已经被封印起来了。那为何几千年来,人类世界中仍不时有关于九尾狐的传言?”白玉蝉秀眉一动,妙眸看着周围的白狐们,内心也有相同的疑问。 芈秋华郁积在心中数百年的往事此刻说出,不得舒缓,却更加愤懑,索性一股脑的全部道来:“此后千百年间,我们九尾一族便在这山中生活,虽修为锐减,与普通灵兽无异,但心中的仇恨却一日也未敢忘记。但天机经的封印何其之强,我们研究了千年也难以破解。渐渐的,我们发现自己虽然无法走出去,但偶然之间,外面的世界却有人能够进来!” “有一日,突有一个美貌女子出现的青丘湖畔。我们将其抓住,不少族人义愤填膺,声称将其杀死,以报心头之恨。那女子心惊胆战,惧怕之极,正要被处刑的时候,当时的圣女却突然阻止。众人疑惑不解,她却眉头深皱,说出了那个持续千年的复仇大计。” 宁枫听其语气恶毒,却又隐含快意,心中一凛,猛地说道:“难道,你们占据了她的神智,让她去扰乱人类的江山?” 芈秋华哈哈大笑,点头:“小子猜的不错,那美貌女子叫做妹喜。不过我们并没有占有她的神智,自从被封印之后,九尾一族灵力大减,若是强行占据人身,极难隐匿身上的气息。一旦被人类发现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我们只是将妹喜和族中的六尾融合,化作人兽共体。后来圣女将她放回开始出现的位置,果然几日之后,她便离开了青丘山,回到了人类世界。从那时开始,我们知道这封印只能够封印住九尾狐,却对人类毫无效果!” 玉蝉仙子秀眉一蹙,道:“原来历史上的夏朝末代皇后妹喜,果然是九尾狐所化!” 芈秋华又恨恨道:“九尾狐一族在将其送出前,不仅教了她所有的变化仙术,还有青丘国绝不外传的蛊毒秘术,更嘱托她一定要找到天机经,带回青丘山解救族人。举族欣喜若狂,翘首以待,足足等待了几十年,也没有看到她回来。” 宁枫忍不住道:“妹喜是夏桀的王后,她骄奢淫逸,终令夏朝灭亡,也算帮你们报了仇了。” 芈秋华冷笑一声,道:“哼,那不过是其人类的贪婪本性。若是她真心为青丘国报仇,就当找到天机经,回到这里来。” 又道:“那时我们已经猜到她一定背叛了当时的诺言,心头失望,只好作罢。又过了几百年,又有一个女子出现在青丘湖,声称是一名将军的女儿,外出游玩无意间跌落深潭。青丘重燃希望,又一次将九尾之魂封入其体内。” 白玉婵皱眉道:“苏妲己?” 芈秋华点头道:“不错,她资质超卓,又兼天香国色。我们蛮以为她会完成举族的心愿,不想过了百年,还是音信全无。” 宁枫道:“传闻苏妲己在商朝灭亡之后,被姜子牙斩首了,她想回来也不可能了。” 芈秋华冷道:“若是她有心的话,贵为王后的几十年间机会有的是,何必等到穷途末路之时?” 宁枫暗叹一声,他知道九尾一族在千年的仇恨之中,已是心态失衡,怨恨悲愤,自己一时难以劝解。 芈秋华道:“数千年来,侥幸进入青丘国的人类不下百数,更有许多是人类权贵,但没有一个是真心助我们离开,反而利用青丘的阵法和道法,称霸天下。渐渐的,我们才醒悟心肠险恶,自私阴毒,实乃是人类的本性,我们每一次寄托举族的希望,真乃明珠暗投!” 宁枫和白玉婵对视一眼,不由默然。九尾一族虽然用心不好,但终究是被大禹所害。而她们所寄托的希望,确乃空中楼阁!千百年来,九尾狐的妖邪之说已经深入人心。那些误入青丘国的,恐怕并非真心答应,而是害怕所致。如此说来,在她们离开的一刹那,青丘国的计划便已经失败了! 想到历史上那些令人深入痛觉的九尾狐,两人虽心怀不耻,但转而一想,或许她们那般,也是因为体内有心怀仇恨的九尾之魂,才会如此荒诞暴虐,留下千古恶名! 而千年以来,不少帝王曾在天门山之地练兵起义,诸如项羽、孙权……但他们皆是千古帝王,雄才大略,又怎会甘受青丘国的驱使! 芈秋华说罢,叹息良久,老泪纵横,握着拐杖的手颤抖不已。 灵薇狐女见状,怒哼一声,道:“姥姥,还跟他们啰嗦什么?我们费了千年的时间,才终于养出了青丘蛊神,还不快些将他们的神智抹去,让阿四、阿六她们占据他们的身体!” 宁枫闻言,心头警惕,赶紧将白玉婵护在身后。 芈秋华摇了摇头,道:“没用的,灵薇!这两男女年纪虽小,但意念却无比强大,就连青丘神也不是对手,恐怕阿四、阿六她们更无法完全控制他们的身体!” 灵薇狐女怒道:“那就我亲自来!” 芈秋华疾点拐杖,道:“你是青丘国的圣女,岂能冒此大险?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九尾一族将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宁枫闻言一动,这才知道这位灵薇狐女竟是九尾的圣女。想罢暗骂自己糊涂,既然九尾族每一代只有一人能够修炼出九尾,化为人形,那她自然就是当仁不让的圣女了! 灵薇圣女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芈秋华浑浊双目上下打量着宁枫和白玉婵,直看的两人头皮发毛,才说道:“你们两个绝对不是普通人。一个身怀九鼎,又会五行灵力,另一个身上有异宝……”思索片刻,惊道:“似乎是九尾上古圣女九天玄女的霓裳羽衣,是也不是?” 白玉婵本就打断归还,闻言也不隐瞒,当下将羽衣拿了出来,道:“小女子妄占贵族的宝物,实乃不该。这便物归原主吧!” 霓裳羽衣光芒万丈,轻若云纱。周围的众白狐看的呆了,红色眼睛中发出异样的色彩。灵薇圣女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正要伸手接过来,却被芈秋华拦住。 其老脸上突然皱纹扭动,冷道:“小子,你还没有告诉老身,你和大禹那贼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能控制五行之力,除了罕见的五行之体外,一定是掌握了上古秘术,才能如此!” 宁枫闻言一笑,大方的将自己的出身和来历说了出来,便连九鼎之事也一并道出,无丝毫隐瞒。 芈秋华哈哈狂笑,声音难听之极:“大禹奸贼的九鼎终于毁掉了,你可知他当年为了开创万世基业,炼制九鼎的时候甚至引入了自己的魂魄。今日这恶贼终于魂飞魄散了!” 她笑了片刻,突然扔掉拐杖,对宁枫躬身拜倒:“小子,你毁去了九鼎,就是我青丘国的恩人。而且你还身怀异术,意念又如此之强,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资质。老身恳求你,救救我们九尾一族!” 灵薇狐女讶异道:“姥姥,你……” 宁枫诚惶诚恐,急忙将前辈扶起来,道:“前辈,即便你不说,在下也愿意相助青丘一族。只是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能够帮助到你们呢?” 芈秋华直视宁枫,道:“呵呵,若老身所料不错的,你门中所谓的太清真诀,就是天机经!” 第343章 青丘(7) 其言一出,青丘湖畔上千白狐顿时惊叫起来,声如鼎沸,直震云霄。一个个双目通红,白尾甩动,似是看到了逃出封印的方法。便连灵薇圣女也睁大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眼睛中波光闪动。 宁枫自己也被吓了一条,道:“前辈此言当真?”刚问出口,便想到太清真诀本就是传自轩辕黄帝的。而黄帝所学又是来自九天玄女,如此说来……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早该想到了! 思虑片刻,便道:“如果有了天机经,又如何帮助前辈和族人们脱困呢?” 他生性心善,最是见不得这等不平之事。何况大禹也算是人类的先祖,他当年如此对待青丘一族,已是人神共愤。他身为后人,自当弥补这份错误! 至于九尾狐一族被认为是妖孽,一旦回到九州会酿成何等灾祸,他倒是一时没有深想。 芈秋华摇了摇头道:“你可知为何人类能走出封印,而我们走不出吗?”见宁枫茫然不解,又道:“天机经书,是从伏羲女娲两位大神遗传下来的。其本质在于探究天、地、人的交感合一境界。所以大禹那厮当年设下封印的时候,只能允许人灵通过,而九尾狐大多是地灵,修炼成九尾天狐之后化作天灵,却都和封印的力量相对,无法破开。” 宁枫心头一动,脱口道:“但是天地人是可以化作一处的。前辈是想让我结三才阵法,让整个青丘族变作人灵,通过封印?” 芈秋华淡淡道:“正是!” 宁枫内心大喜,只觉此法可行。正要将太清真诀的内容说出时,忽然想到自己、仙子和公主在天心冰斗时所结的三才阵,又黯然道:“但是,三才阵必须要灵力修为相差不大的三人才能列出。前辈的族人不下千数,灵力合在一起恐怕是古今罕见,在下和仙子区区两人,恐怕难以成功。” 一时众青丘国人面色陡转,失望之极。唯有灵薇圣女一双秋水之眸愣愣的看着宁枫,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自小生在此地,耳濡目染,尽是人类的丑恶和无耻。眼前的这少年,却是心底良善,品性高洁。她九条白尾在湖畔上缓缓升起,迎着温暖的阳光,在水中投射出优美的弧线。 芈秋华又躬身道:“老身有一个不情之请,只要你能将天机经的口诀留下来,任由族人修炼,假以时日,终有一天能够离开此地。”她被困青丘山百年,见过不少误入这里的人类。对于外界的门派也多有了解,虽然天机经是九尾狐的道法,但千年之后,却成了别派之物。 想要别人拱手让出,确非易事。 哪想到宁枫微微一笑,扶起芈秋华,道:“前辈说的哪里话?天机经本来就是你们的,我们人类枉占有了千年,已是大大的不该,岂有不肯相还之理?” 芈秋华闻言,老泪纵横,布满沟壑的脸上不住颤抖,激动的语调都有些颤动:“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愿意将天机经留下来?” 宁枫点点头,道:“当然!”忽的又想到一事,面露为难之色。太清真诀口诀何其繁复,比之千年前的天机经又多有精简变化,他即使留下来,恐怕青丘族人一时也难以理解。而且九尾族中除了芈秋华和灵薇圣女之外,其余大多灵力平平,这仙山中的能量又大多被封印,光靠一个太清真诀,想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他有心留下帮忙,但心怀失踪的宫雨儿,和那被神秘人掳走的太平公主,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此地。若是继续停留,恐怕又会多生事端! 宁枫无奈道:“前辈,在下还有俗事急需解决,这便将口诀先留给你们。待事情一了,便来相助。” 芈秋华感激不已,道:“如此大德,老身没齿难忘!” 宁枫微觉惭愧,当下取出怀中写有太清真诀的羊皮纸,走到湖畔的崖壁上,正要化作指剑刻下来。余光瞥到那三尊玉像,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仿佛那玉像化作了活人,在看着自己一般。 白玉婵走上前来,讶异问道:“公子,怎么了?” 宁枫内心翻江倒海,不由想到:“当年女娇圣女被大禹如此迫害,已是奄奄一息。她为何还要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玉像,留在青丘国中?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留给国人参拜吗?” 九尾狐一族深谙天地人三才之术,又是女娲创造的灵物,说其是神族也不过分。去参拜伏羲女娲倒也算了,为何要参拜身为人类的神农呢? 宁枫一时陷入沉思,也不理会身旁的仙子,脑中不断回想着关于神农的传说。他身为炎帝,掌管神农鼎,又遍尝百草造福世人。看来他对于天机经定然也是了熟于胸,不然,又如何能够识别百草的属性,进而炼出无数神奇丹药…… 伏羲为至阳至圣……女娲是阴灵圣女……而神农,就是人灵之王了…… 一念至此,宁枫有如醍醐灌顶,啊的大叫一声,又是惊喜又是激动,一把拉过了白玉婵的手,哈哈大笑:“仙子,前辈,我找到方法能够破开封印了!” …………………… 天门山,光明顶。 一株笔直的巨大青木矗立在山顶,枝干光华莹润,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远远望去,仿若整棵树都似是美玉雕琢而成一般。而在树顶之处,即是金黄灼目的烈日,阳光似火焰一般倾洒在青木的无数碧叶上,风吹而动,绚烂如霞光,更像漫漫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地名为道家洞天福地之列,被称为紫薇洞天。而山顶的这株大树则是梧桐神木,相传是当年燧人氏从南荒的赤炎火山取来火种时,无意间落入山缝之中长成。后四灵之赤炎凤凰肆虐九州时,因见此梧桐木有熟悉之感,遂常常栖息于其上。 后人才有“凤凰鸣矣,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的古谚! 梧桐神木旁正有一条三丈余宽的溪流,清澈纯净,水底布满巨大的鹅卵石,在阳光照耀之下宛若一颗颗耀眼的明珠。水中落满梧桐的练实之果,个个圆润剔透,随着溪流蜿蜒向下,更像是九天上的银河,神秘玄妙。 此刻山顶之上,溪流之旁,正立着三名道人。其中一个面色苍白,身着黄色华服,四肢纤长无力,不时的剧烈咳嗽,似是生有重病一般。另一个身材瘦小,穿有红色金边的宽大道袍,双目泛着淡淡的虹光,隐隐似有火焰升腾其中。 而最后一人却满头银发,一身青袍及地,仙风道骨,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不过此人却不时咳嗽,四下东张西望,面容焦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般。 三人并肩站立,眼睛分别朝四方俯瞰。光明顶乃方圆千里内的最高峰,站在此处当真有一览众山小之感。而且头顶上的太阳恍如金盘,仿佛就在头顶之上。目光所及,尽是金黄闪耀,远方的青峰、农田皆被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芒。 过了许久,那青袍人率先说道:“越国公,我们在此等了这么久,阳长老和望天犼大人到底何时才会来?” 黄袍者微微一笑,转过脸来,赫然正是越国公汪达。他目视青袍人,笑道:“道长何必如此性急?凤凰转世大典还未开始,长老和帝师怎么会现身,我们得先做好准备才行。” 青袍人满面狐疑,似是心存不满,片刻后又道:“贫道在蓬莱仙山被青龙击伤,至今未愈。若是阳长老还不赐予阳极丹,恐怕贫道的这条老命将要不久矣!”他又咳嗽了几声,白须飘拂,却显得有几分苍老,正是在蓬莱时被青龙一击落入海中的青叶道人。没想到他福大命大,竟没有葬身在冥海之中,反而回到了中原! 汪达笑了笑,眉毛一挑,道:“道长修为高绝,此话是说笑了。”顿了顿,道:“不过,道长可真的确定青龙龙珠和七宿都在蓬莱山里?” 青叶道人点点头:“千真万确。贫道本来也将信将疑,但亲眼所见,绝不会假。”说罢还怕汪达有些不信,又补充道:“除了青龙,还有谁能将贫道击伤至此。” 汪达轻轻的嗯了一声,双眼顿时露出狂热的色彩:“青龙出现在蓬莱!凤凰也将重新转世,看来离那一日不远了!” 两人说话之际,那红袍年轻人却一直沉默,眼睛直直地看向南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听到汪达说出“凤凰”之名,他神情一动,突然冷冷问道:“凤凰转世,到底还需要等待多久?” 汪达转过脸来,笑道:“这梧桐神木数百年来吸纳了太阳的精华,足以让凤凰生出。只可惜数十年前被武则天和陈硕真这两个女人偶然进入,坏了好事。不过烈殿主放心,本公已经将太阳菩萨转世往生的消息传遍了六州之境,待等上几个时辰,便会有数十万的老百姓到达光明顶之下,倒是本公设下涅槃阵法,让神木吞噬这些百姓的生命,便可令新一代的凤凰转世而出!” 其谈笑自若,丝毫没有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言语中透出一丝令人胆寒的森冷。 红袍人却不再回应,只是抬头看着梧桐神木的顶端! 而那里,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绝色女子正卧在碧叶之中,面色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她那晶莹雪白,吹弹可破的肌肤,却在阳光直射下,散发出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光芒! 第344章 光明(1) 三人正交谈之际,突有一银甲侍卫骑乘着一匹龙鹫疾速而来,到了梧桐木旁时急忙跳下来,朝着越国公躬身拜倒:“国公大人,六州的三十万百姓已经齐聚集于天门山下,还请大人示下!” 汪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不错。现在当传令下去,打开通向光明顶的山道,引他们上山朝见太阳菩萨!” 那侍卫满面激动神色,道:“老国公修行百年,终于得道飞升了!属下这就去通知侍卫队,引百姓们上山!”说罢正欲翻身骑上龙鹫,飞行向下。 却忽听身后越国公淡淡道;“慢着……” 侍卫一惊,急忙下来躬身道:“国公大人,还有何吩咐?” 汪达笑了笑,道:“你在我府中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光明顶乃是朝廷的禁地吗?如此随意上山,置武皇尊严于何地?” 侍卫吓得面色惨白,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属下知罪,知罪……属下这便下山为大人传令!”说罢手足并用,几乎是爬着朝山下跑去。方跑了不过十丈远,却忽然身体僵硬,双目圆睁。仔细看时,从后脑至眉心处早已被气剑贯穿,鲜血直流,喷洒有丈余高。 半晌后,才缓缓跌落在地,翻滚着的掉入悬崖。转而又被几头苍鹫猛地叼起,朝山谷中疾飞而去。 红袍年轻人微皱眉头,道:“此人犯了何罪?为何下此杀手?” 汪达苍白面容上泛起奇异的光芒,哈哈笑道:“烈殿主真是菩萨心肠。此人自入府中,一直忠心耿耿。怪只怪他立功心切,没有禀告便私自上山。” 说罢又转头看向青叶道人,说:“道长虽然是蓬莱山上暴露了身份,但你对于朝廷有莫大的功劳,武皇即使听了李玄和玉蝉、月寒两位仙子的话,对你有所怀疑,一时也不会稍有动作。但若是再有人传言,看到道长突然出现在光明顶上,以武则天那女人的性子,恐怕就不会放过你了。” 青叶道人闻言一喜,拱手道:“国公大人想的周到,贫道先谢过了。” 汪达嗯了一声,淡淡道:“无妨,将来还有许多用得着道长的地方。” 青叶面色微微一变,道:“愿效犬马之劳!” 三人说话之时,已能听到山下人声嘈杂,如江腾鼎沸,迎着金光看下去,黑茫茫的一片六州百姓。摩肩擦踵,人山人海,随意估量,已不下于数十万之众。 这些人都是当年得太阳菩萨恩惠,免受战乱之祸的百姓。在他们心中,越国公宽厚圣明,爱民如子,乃是和菩萨一般的存在。甚至在徽州境内,人不知李唐,更不知武皇,而将汪世华当作天子。 今日汪达传下去,太阳菩萨汪世华修炼得道,转世往生。若是有百姓在菩萨庙前许愿,必能够梦想成真。一时间六州境内所有能走能跑的人们,上至八十老儿,下至总角幼子,都蜂拥而至。 红袍年轻人见之,冷淡的面容陡的露出些许激动之色,长袖中的双拳微微颤抖,口中翕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汪达哈哈笑道:“烈炎殿主,有这些蝼蚁在,今日梧桐树上的凤炎一定能够积蓄足够的力量,转世重生。你们南诏国也复兴在望。” 红袍年轻人露出一丝微笑,道:“谢过越国公。” 汪达嘿嘿道:“百年来南诏国被李唐和武则天多番压迫,本公早已看不下去。今日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盼将来举事,烈炎殿主能够助本公一臂之力。” 红袍年轻人道:“那是自然。” 青叶道人默然而立,心中却渐渐的弥漫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其一双淡青色的眼睛盯着得意狂笑的越国公,心底惊疑。他上山时还看到天门山各大要道都被重重把守。此刻越国公动也没动,便能指挥方圆百里之内的侍卫,其修为当真骇人。 万千百姓如潮水一般在山脚下涌动,有许多甚至怀抱婴儿,用推车推着重病卧床的老人,一同前来。此刻他们尽皆抬头,看向那灼目缥缈的光明顶,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洋溢着虔诚而又狂热的金光。 汪达遥望远方,弱不禁风的身体立在梧桐神木之下,仿佛沐浴在圣芒中一般,令人不敢直视。他默然片刻,拍手道:“时机已到。还请烈焰、青木两位殿主,帮本公列下这圣阳元髓大阵!” 青叶道人和红袍年轻人对视一眼,面露微笑。这所谓的圣阳元髓阵乃是利用梧桐神木的力量,吸纳头顶的太阳之力温养出凤凰之灵。随后再吞噬山下数十万百姓的生命,令凤凰涅槃重生。 这等邪门妖法,青叶道人已不是第一次使来,那蓬莱山上的九九极阴大阵,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此刻有太阳为天,光明顶为地,中间的梧桐木为人。三才合一之处,力量匪夷所思,远超世间的一般阵法。若论其力量,唯有慈恩寺的枯荣阵、太清门的两仪微尘阵,以及魔教中传说的七星大阵可以比拟。 魔教两位殿主齐齐走至梧桐神木之下,掌心向上,体内沛然灵力似潮汐涌动。片刻后,一赤一青两道光芒勃然而出,互相盘旋,发出哧哧的连声震响。待汇入神木中时,陡的华光暴涨,犹如长虹贯日,生出一环巨大无匹,将整个光明顶都笼罩在其中的双色漩涡。 轰然震动,方圆百里的草木、兽禽皆簌簌发抖,匍匐在地,似是欢喜,似是惧怕…… 下方数十万百姓抬头观望,发出一阵阵的冲天欢呼之声,随即在一些人带领之下, 又齐齐拜倒。远远看去,宛若一层层的波浪起伏,和满山的葳蕤翠绿一起,形成一道奇异而又玄妙的风景。 在两殿主的催动之下,梧桐神木枝叶摆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纳着天空中的太阳之光,随即沿着碧叶经络、巨大枝干直直向上汇聚,最终环绕在树顶处那个黄衣女子的周围。 女子面容温润,睫毛微颤,但胸膛中却无一丝起伏,仿佛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睡一般。 汪达哈哈笑道:“三才之道,果然是世间万物的真理!” 青叶道人和红袍年轻人闻声一动,脸上也露出惊讶而又兴奋的神情。他二人虽是主阵之人,但阵法的口诀和施展全是由汪达一人传授。两殿主心中狐疑,他们皆是不世出的宗师,修为足以列进天下佼佼。自然知道三才道乃是太清门的不传之秘。除了太清掌门之外,旁人无从知晓。 而妙应仙当年归隐之后,太清真诀早已一分为三,分别掌握在天罡仙、阆风仙和第三位神秘的徒弟手中。天下间除了那宁枫之外,没有人能够尽数通之。 这越国公为何能够知道此法?两殿主心底惊疑不定,他们自以为乃是神门的核心人物,想不到竟还有如此多的秘密远超自己的想象! 世间阵法大多精妙繁复,能以区区一草一木,便胜过千万大军。这圣阳元髓阵更是不例外。此刻两殿主心中生出异念,一时掌中灵力忽强忽弱,而梧桐神木绽放出的光芒也随着那波动而不断闪烁。 整座天门山一会儿明如彗星划过天际,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一会儿又陡的似是夜幕降临,天空的上那轮金盘好像被乌云笼罩,光芒暗淡。 下方群众不明所以,还道是太阳菩萨的神力所致,更加兴奋狂热。心中纷纷默念着毕生心愿,不敢稍有停歇。 越国公汪达见状,冷道:“烈炎殿主,你难道不想让迎回南荒圣鸟凤凰了吗?自从远古火神祝融陨落之后,这是你南诏唯一一次重新崛起的机会,可不要放过了。” 又脸色一转,冷道:“青叶道人,你背叛武皇、暗助神门的事情已瞒不了太久。你东瀛国师的身份更会在不日之后大白于天下。若不抓住此次天赐良机,重为神门立下大功。恐怕他日九州四海,都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赤炎、青木两殿主闻言齐齐一凛,虽心思不尽相同,但也知这圣阳元髓阵法无比重要,其关乎着两国之盛衰,甚至是天下之兴亡! 两人齐齐催动丹田,天下罕见的无上灵力,宛若江河决堤一般自经络汹汹而下,进入金黄的阵法之中。梧桐木光华更盛,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丝绿色。 树顶的女子仿佛沉睡在一片巨大的金色云朵之上,面容平和,无喜无悲。 随着阵法的催动,下方震山冲云的欢呼声却奇怪的渐渐微弱下去,而那数十万民众也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静立原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虔诚的面容。 但每个人的脸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皱纹,沟壑丛生,就连尚未长出牙齿的小儿也不例外。 女子婀娜的身体随着金光的不断绽放,缓缓飘拂起来。无形的灵力环绕在其身上,她双臂舒展,仿佛生出了羽毛,生出了翅膀,将欲展翅翱翔,鸣跃在九天之上! 第345章 光明(2) 金炎冲天,满山嘤嘤震动。无俦气浪一波波的自梧桐神木向外扩散,在雪一般的云霄上形成金光的滔滔波浪,百里可见。 红袍年轻人双目中现出凌冽的红光,周身衣衫也仿佛化作了火焰,腾腾燃烧。他心底兴奋之极,身躯陡似有些颤抖。等待了百年,终于要等来这一天了。只要将凤凰之灵唤醒,再佐以怀中的凤炎珠,他便可以控制四灵之火凤凰,称霸天下,纵横九州,让南诏国重新崛起,让父母的心愿一日达成。 他掌心的炎火不时的变化颜色,忽青忽黑,忽黄忽赤,在茫茫金光中跳跃着。正自凝神聚意时,忽觉圣阳元髓阵传来一丝异样的震动。他猛地抬头,惊疑出声,正看到青叶道人相同的目光。 “怎么回事?”身后汪达冷声问道。 青叶道人淡淡道:“好像有高手在干扰阵法的施展!” 汪达怒道:“放屁,整个光明顶早已被化作了朝廷禁地,又有我府中数千铁卫把守,没有经过本公的同意,谁敢上来?”说罢又冷哼一声:“况且有两位殿主在此,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在你们手上讨的好去。” “绝不能有一丝闪失,不然,不仅是我们三人,就连神门的大计也将付诸东流!” 青叶道人又道:“难道是赤天国师和太平公主二人?” 红袍年轻人摇头说:“不是。太平公主已中了本殿的四炎之刃,身受重伤。即使没有死,也是修为尽失,形同废人。而赤天国师也在我们三人的合击之下,败退而去。她们怎么会还敢再回来?” 汪达冷笑一声,道:“不管是谁?都叫她有来无回!”说罢便祭出日华轮,呼呼飞旋,仿佛将太阳握在手中,发出一股炙热灼目的金光。 红袍年轻人眉头紧皱,体内的庞大火元似火山一般,猛地爆发出来。不想那波动愈发剧烈,忽的从梧桐树根之处闪过三道奇异的光芒,不断盘旋,互相激生,待冲出地面之时,已是不下于天道高手。 他气血翻腾,无奈之下,和青叶道人齐齐凌空后跃。三道光芒似是旁若无人,仍是盘绕一处,直直升入空中,半晌之后才落在神木金叶之上。 青叶道人率先回过神来:“姓宁的小子!”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圣阳元髓阵失去了两殿主的神力,当下光芒暗淡,汇聚的太阳之力疾速朝外围扩散,形成一道又一道热浪,将树木炙烤的碧叶卷曲,发出奇怪的焦香味。 山下的民众抬起头,面色茫然,半晌才恢复了意识。一男子喃喃道:“奇怪,奇怪,我怎么好像睡着了?”扭头四顾,正要问问身边的人。却忽的惊叫出来,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老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本来光洁秀丽的面庞上生出了细细的皱纹。 叫声仿佛是瘟疫一般,在数十万百姓中迅速传播开来。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刚才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几年。 人人惊惧,惶恐。茫然之中,不知是谁又叫道:“一定是我们心不诚,触怒了太阳菩萨。快点祈祷,助菩萨往世转生。他登上极乐世界,才会保佑我们!” 百姓们恍然大悟,生生压抑出心头的疑惑和害怕,低下头颅,齐齐祷告,不敢再生出哪怕一丝遐念。 光明顶上,青叶道人骇然填膺,惊叫出声。越国公汪华更是愤怒难挡,眼前三人赫然竟是宁枫、白玉婵和另一个绝色女子。他们明明被自己封在玄冰铁狱之中,又打入了九重天门,怎么会安然无恙的突然出现在此? 他忍辱负重,苦心修炼,谋划了许多年。好不容易将要成功,却被这小子数次插入一杠,搅了大局。心中愤怒气恨,升腾到无以复加,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宁枫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正看到汪达、青叶道人和一个红袍年轻人,也心底震惊。不过他早知道汪达和魔教勾结在一起,讶异心情一闪而逝,连忙踏步上前,将白玉婵和灵薇圣女护在身后。 他运灵入目,适应了梧桐神木的金光后,又看到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茫茫看不到边际。宁枫一惊,又骇又怒,难道这些妖人又在用那种方法,吞噬普通百姓的生命和灵力吗? 他稳住心神,知道自己无意间竟破坏了魔教的计划,胸中大快,哈哈笑道:“越国公、青叶妖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我们刚刚分开,又见面了?” 青叶道人在蓬莱山上被青龙一击,所受重伤至今未愈。他上下打量着宁枫,生怕这小子已经融合青龙龙珠和七宿的力量,片刻之后仿佛并没有察觉到那恐怖的力量,才冷笑道:“小子,你倒是命大。” 宁枫笑道:“多亏青叶妖道帮忙,这让我借龙珠的力量回到了中原。我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呢。” 青叶道人闻言一惊,又自忐忑疑惑起来。蓬莱山周围的冥海奇险无比,他当日被击落东海后,也是趁着龙脉尚未恢复时,和三眼猫妖一起才乘风韬海,回到九州。这小子若不是控制了青龙,又怎么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汪达冷笑一声,道:“姓宁的小子,本公早听说你奸猾无比,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要是融合了青龙的灵力,数日前在太阳菩萨庙前,区区玄冰铁狱怎么能困得了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佯作感激模样,道:“说起来这也要多谢越国公大人。青龙的灵力何其庞大,我区区一介凡人之身,怎么能如此快的化为己用。若不是你对我们突下杀手,又把我打入九重天门之中。我又怎能领悟出太清真诀的真正力量,怎能以三才法降服了这四灵之青龙?” 此言倒并非完全作假,他以往虽身怀太清真诀,又有师叔陆经纶从旁指导。但此心法太过博大,精深无比,他仿佛站在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面前,只能随手拿起一块,两块,若要尽窥其貌,却是万万不行。 但他历经艰险磨难,竟无意中进入了青丘仙山,来到了这天机经和太清真诀的起源圣地,又得千万年前的女娇圣女相助,终于一举将太清真诀领悟透彻,甚至触类旁通,进入了另一层奇妙玄幻的境界。 单以此论,他宁枫已成了妙应仙之后的第一人! 不过太清真诀的心法便如美玉,珍罕无匹。若不经雕琢,却也难登大雅之堂。宁枫今日虽掌握了古往今来,最为精妙的道法,但终究修炼太短,修为尚浅,不是当场魔教三人任何一位的对手。 所以这才情急之下,生出奇计,故弄玄虚,伺机寻找脱身之机! 汪达皱起眉头,暗暗运灵探查,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忽的停顿在那陌生的绝色女子身上,隐隐闻到她身上的一丝奇异味道,他忽的冷笑出声,道:“本公道是谁?原来是青丘山的九尾圣女,怪不得狐媚冲天!” 宁枫闻言一惊,脸色大变。青丘仙境的封印隐秘之极,除了那些无意间去过的人,其余再没有人能够知晓。这汪达为何像是无比熟悉一般,难道…… 芈灵薇妙眸也盯着眼前这看起来病怏怏的年轻人,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你是……” 汪达哈哈一笑,道:“本公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原来你和玉蝉仙子竟然无意间进入了青丘山,又发现了三神像的奥秘。妙极,妙极!” 宁枫骇然之极,一时只觉惶惑惊讶,任是脑中飞旋,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汪达口中的三神像便是宁枫、白玉婵和芈灵薇三人能够走出封印,回到人世间的原因。那日宁枫留下太清真诀的口诀,心中担忧宫雨儿和太平公主,便欲和仙子先行离开,他日再来援助九尾一族。 不想在离开之时,忽的发现伏羲、女娲、神农三神像的位置十分奇妙,似乎占据奇门遁甲中的三才之位,且隐隐中有一丝淡淡的灵力连接一处,恍若一体。 宁枫顿时惊觉其中隐秘,暗暗思忖:千年之前,青丘国的圣女女娇被大禹百般迫害,灵力尽失,奄奄一息,她弥留之际难道还顾得上去雕刻三尊神像,供以族人忏悔祷告吗? 他和白玉婵思索良久,仔细探查,才惊喜发现这所谓的三神像,竟是女娇圣女苦心留下来的天机经所在。她当年不是大禹的对手,这才想出这等绝妙计谋,不仅将天机经送还给了族人,还瞒过了大禹的耳目。 芈秋华等九尾族人念及古圣女的一片苦心,又悲又喜,遂准许宁枫、白玉蝉和芈灵薇三人修炼,破开封印。 宁枫、白玉婵曾结列三才阵,两人又心意相通,灵犀一点,不过一个时辰,便找到了破解封印的办法。青丘国上前白狐大喜过望,又兼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意欲和人类为敌。 但宁枫却深知千年之后,人类早已将九尾狐视作妖物,见之不祥。若是青丘国人进入人间,恐怕会引来一场大战。那时不仅人类将死伤惨重,九尾狐一族更极有可能会灭族! 再三思索之下,宁枫才劝服了芈秋华等人,让全族暂且留在青丘山。待时机成熟,再回到人间不迟。九尾狐族人对于宁枫和白玉婵感恩戴德,当下答应了这要求。 但芈灵薇却坚决不肯留在青丘山,非要进入人间。宁枫无奈,唯有带上她一起。三人顺着空桑木向上,离开了青丘仙境。 青丘山和天门山虽属两个世界,但空间重叠,隐隐感应。而空桑木和梧桐木皆是富有灵力的神树,两者竟通过一种奇异的通道连接一处。正因为如此,三人才会突然出现在梧桐木之下,又无意中破坏了圣阳元髓大阵,暂时救了数十万的普通民众。 此间冥冥天意,绝非凡人所能预料! 第346章 光明(3) 三人见汪达这幅狂傲自得的模样,心底惊讶,面色大变。芈灵薇更是娇躯微颤,妙眸中露出愤怒惶惑之色,半晌后突然惊叫道:“你……你是汪世华?” 汪达一愣,微笑自若,却不言语。 宁枫内心泛起惊涛,刹那恍然:“一定是汪世华曾经到过青丘山,并且答应过圣女她们帮助九尾狐一族,但最终却背信弃义,得了仙术和道法之后再没有回去。”他心中鄙夷不屑,对芈灵薇传音道:“圣女,此人是汪世华之子汪达。” 不想芈灵薇却猛地摇头,花容变色,连声道:“不,不是的。这人就是汪世华,虽……虽然长的有些变了样,但我曾经亲手传过他仙法,一定不会认错的。” 青叶道人和红袍年轻人闻言也是讶异出声,他们身为修道宗师,自也知道青丘山的传说。不过怎么也没想到这九尾狐的国度就在天门山之处。更没有想到的是,太阳菩萨汪世华的一身修为竟是学自于青丘山! 汪达哈哈笑道:“灵薇圣女,你可是认错人了。不过家父确是汪世华,他也确曾无意间到过青丘,只不过被你们这些九尾妖狐追杀,费尽心机才保住了性命,逃出生天。” 芈灵薇大叫道:“不!是你,是你答应过要帮我们找到解除封印的办法的。可是在临走之前,竟夺走了青丘山的所有仙丹和神器,还打伤了阿四和许多姐妹,令她们的修为数十年未有寸进。” 红袍年轻人露出鄙夷之声,显是颇为不屑汪世华的这等卑劣行径! 汪达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道:“九尾妖女,竟然敢在昭昭金轮,郎朗乾坤之下大放厥词!今日本公就要为中原百姓消灭你这妖物!”说罢手中金光一闪,已勾住一浑圆日轮在手,嘤嘤飞旋,发出夺目的灵光,顺着梧桐神木瞬间扩散至数十丈大小,朝芈灵薇当头罩去。 九尾圣女虽是青丘国中的第一高手,但族中天机经失传,其余仙术又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被奸猾狡诈的人类盗走。芈灵薇更是一点实战经验也无,空有一身精粹灵力,却在刹那间被日华轮的金光紧紧缠住。 宁枫又惊又怒,想到汪达竟然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当下气如江河奔腾,高高跃起,哈哈笑道:“越国公,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也难怪,家丑被人当中揭发出来,换作是谁也忍不了!” 他口中极尽嘲弄之能事,手中却早已挥起云歌剑,蓦地运出五行之灵,刹那间循着相生相克的顺序,次第增长,化作数倍于其自身的气浪,滚滚而去。 汪达惊疑一声,想不到这小子弱冠之年,竟领悟出了五行道法,看来他果然已经参透了太清真诀!他连连冷笑,杀心大起,金光如银河奔泻,滔滔不绝,和当空的浑圆太阳遥相辉映,灵力愈发狂猛暴涨,一时整个光明顶都似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金黄色的火焰呼呼飞腾,直窜上百丈高空。 宁枫大为凛然,他虽身负太清真诀和九易心法等无上道术,但怎奈修为太浅,与这汪达相距甚远!如此强强对碰,气刀相撞,火光四溅,冲击波阵阵扩散爆炸。他双臂酥麻,经脉更是火烧火燎似的一阵灼痛,胸口憋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强忍剧痛,蓦地催动定灵珠,凝聚灵力,纵声长啸,又冲上前去。 又斗了几招,宁枫毛发卷曲,衣衫被炙烤的嗤嗤直响。一声皮肤更是如烧红的煤炭一般滚烫无比,唯有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等部位冰冷清凉,似是有一股沛然的水灵自然的游走在内,抵御外界的狂猛气浪。 他略一思索,暗骂自己:“宁枫啊宁枫,枉你还自以为学会了五行道法,连相生相克的法门都没有掌握。这汪达的灵力也是繁复庞杂,但却以火灵和土灵最甚,你一味的蛮横对抗,岂能有不输之理?” 宁枫暗暗一笑,突的似放弃抵抗一般,猛地横剑在前,任由汪达的双灵气浪滚滚而来。 身后白玉婵见之惊呼:“宁公子……” 汪达也哈哈笑道:“小子,你不要命了吗?”话音未落,却忽的脸色大变。他见到宁枫竟求死一般,将自己的火灵气浪导入穴位,顺着其经络,周游奇经八脉,最终到达了丹田。 宁枫脸色涨红,周身冒着白烟,便连发丝也像变成了火焰。片刻后,他大叫一声,猛地挥舞起云歌剑,化作绚丽青光,竟生出一股强猛之极的翠绿光圈,正对上汪达日环中心的土灵,轰隆震响,地动山摇! 白玉婵飞身一跃,扶起身形不稳的宁枫,失声关切道:“宁公子,你没事吧?” 汪达静立原地,脸色愈发苍白,心底惊骇愤怒:这小子竟能将外界的灵力引入自身,化为己用,难道……这是妙应仙领悟出的神功吗?他一时心惊,气息不畅,暗暗调气凝息。 此法确实是学自于妙应仙,不过却不是道法,而是炼丹!宁枫自小便看到师父将许多属性不一,五行兼备的草药放在一个鼎炉之中,依照精妙之极的控制,将其属性一一调配中和,最终化为具有神奇功效的仙丹。 他当初还以为炼丹十分简单,但自己尝试之下,却无一成功。今日才得知,小小的炼丹术之中,却包含着如此精深奇妙的道法!不过即使知晓此法,想要施展也并非那般容易,刚才若不是宁枫体内有定灵珠,能够借力回旋,免伤自身,又有九鼎之灵自动抵御,便是他修为再高上五分,也要肢体爆裂而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陡生险招,却也不过堪堪打了个平手,而且暗落下风。他心中不由掠起一丝惊惧,眼前这越国公的修为远超自己想象,恐怕已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个高手! 一侧的青叶道人最恨宁枫,见状不由道:“国公大人,不如贫道相助,将这小子杀了,再抢过太清真诀!” 汪达哼了一声,道:“不用!请两位殿主赶紧再列圣阳元髓阵,若等正午一过,凤凰转世的几率可就大大减小了!“随即又冷笑道:“小子,本公见过不要命的,可想你这般不畏死的,还是第一次。既如此,本公今日就成全你!” 右手催动灵力,似飞瀑倾泻,直入日华轮之中。金轮疾速盘旋,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将梧桐神木吹的发出异响,似万蛇出动,又似百兽奔逃。他嘿嘿一笑,大喝一声,手中的金轮竟嗖的一声直入云霄,罩在太阳之上。 一时天空陡暗,阴风阵阵,万鬼哭嚎。唯有那日华轮被太阳光照的几乎透明,刺目的光线透过其中,竟化作了一道道气剑,直射光明顶而来。 宁枫惊声呼叫,下意识的右臂伸出一档,顿时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待看时,那太阳气剑竟如刺入豆腐一般,破开了自己的护体气罩,在胳膊上生生灼出了一个血洞。 他骇然之极:“竟然能够借助太阳的力量!”深知以自己的修为,断难抵挡。但惊惧之余,却也不由生出一丝疑惑,这汪达乃是汪世华最小的儿子,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为何竟能修出这等神鬼辟易的法术,除非…… 宁枫失声叫道:“不好……”当下迎着漫天疾落,如暴风骤雨一般的金黄气剑,飞速急掠,将毫无挣扎之力的芈灵薇救了出来,又朝仙子叫道:“玉蝉,接住她!” 白玉婵第一次听到宁枫叫自己的名字,心中一甜,蓦地穿起霓裳羽衣,丝带轻摇,如白浪一般飞舞而去,顿时将昏迷的芈灵薇紧紧缠住,微一施力,便拉了过来。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宁枫惨叫数声,背后顿时被十数道气剑贯穿而入,血肉焦臭,鲜血直流。他咳嗽数声,吐出几口血水,暗道侥幸。若不是事先运出气罩抵御在后,恐怕此刻就是穿心而过,立毙当场了。 白玉婵将芈灵薇安顿好,见到宁枫如此狼狈模样,眼眶一热,又卷起丝带层层跌宕,在空中形成一团祥云,蜿蜒盘绕,竟挡下了大部分的气剑,嗤嗤爆响,虹光漫天。 两人堪堪抵御,九死一生之时。却不知汪达心底的惊骇愤怒,更甚于两人。他自负握有从青丘国中盗出的神器日华轮,又深谙许多上古法术,放眼九州已经可以纵横无忌。 想不到面对这两个少男少女,竟接连受挫,还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人救了出去! 汪达怒不可遏,声音中透出森寒杀意:“霓裳羽衣,月华帝女珠……哈哈,看来你们也到过天心冰斗了。不过你们胆大妄为,竟敢妄动伏羲女娲大神的宝物,今日本公要替天行道!” 纵声冷笑,周身金光大炽,剑气冲天,似银河直落九天,朝宁枫和白玉婵两人猛攻。每一剑从天而落,皆是火光四溅,当空裂响,远远望去,华光万道,照耀得百里青峰光怪陆离,整个天空都被映射的一片金黄,绚烂无匹。 此时此刻,青叶道人和红袍年轻人正全力催动阵法,梧桐神木接连飘摇,源源不断的将灵力和生命汇入树顶处的少女体内。 隐隐之中,已可听到凤凰祥鸣,声破九霄! 山底下数十万百姓身体虚弱,意识涣散,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看,是神鸟凤凰!”众人齐齐抬头,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狂呼呐喊,道道声浪汇聚一处,竟将那日华轮震的嘤嘤颤抖,光芒闪烁不定! 第347章 光明(4) “太阳菩萨转世啦!太阳菩萨转世啦!” 数十万百姓奔走相告,热泪盈眶,一齐沐浴在金光之中,竟没有人发现自己身边的民众,在一瞬间之内老了数十岁,银发横生,皱纹蜿蜒密布,十分骇人。 宁枫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惊怒连连,背后寒意入髓,声音都有些颤抖:“数十万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他放声大叫:“汪达,古往今来,从无人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你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汪达冷笑:“报应?你不过一个弱冠小儿,知道什么叫报应?千年以来,但凡雄才伟略的帝王,哪个不是双手沾满百姓的鲜血,死在他们手上的,何止十万百万?本公筹谋百年,若是能换来九州四海,百邦蛮夷的和平,可是莫大的功德,上天眷顾本公还来不及呢!” 宁枫闻言失声:“筹谋百年……”刹那间心底的疑虑在一瞬烟消云散,这十数日以来的种种不解也豁然开朗。原来,所谓的汪达就是汪世华,所谓的转生,不过是占据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 “灵薇圣女说的没错,你就是越国公汪世华!” 汪世华被拆穿身份,索性不再隐瞒,笑道:“呵呵,想不到本公隐藏了这么多年,竟被一个九尾妖女看穿了身份。”说罢双眼一冷,冰凉的寒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芈灵薇的身上。 他一身修为尽数来源青丘山,但却是得自于阴谋诡计。今日其神功大成,本来打定召唤出凤凰之后,便进入青丘山,灭绝九尾狐一族,让那些隐秘彻底埋葬在仙山之中。想不到还未行动,九尾圣女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白玉婵突的走上前,声音微微颤抖,冷道:“汪世华,人都言虎毒不食子。你为何连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也要强占?”她自幼学于望月神宗,听到太阳菩萨汪世华之名,尽是一片赞誉,称其为神仙之属,淡泊名利,遗世独立。 今日一见,心中的那脱俗形象顿时崩塌。 哪知汪世华毫无所动,反而笑道:“这些个废物,得了本公的传承,却都是庸碌之才。能为本公做寄体之用,是他们的光荣!” 宁枫一动,脱口道:“你的前几个儿子,难道是被你寄体而死?” 汪世华哈哈道:“小子你果然聪明。我那大儿子和二儿子身体壮硕,本是可造之材。可惜本公刚一进入他们的身体,就经络紊乱,气血逆行而亡。倒是这体弱多病的小儿子,竟能和本公的神识意念完美融合。天意果真是奇妙无比!” 宁枫和白玉婵齐齐心惊骇怒,此人丧心病狂,人性泯灭,其行为实乃禽兽之举。而且说起来泰然自若,毫无悔过之心,真真可恶至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打定不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阻止这些人的狂热计划,若不然,山下的这些百姓就真的要丧命于此,无力回天了。 当下暗暗传音商议,准备破坏阵法。却忽听青叶道人说:“不对!” 红袍年轻人也道:“确有异状,凤凰的灵力尚未汇聚完成,怎么就会有转世之体?” 话音未落,突见树顶绽放出一道红光,大如金轮,掀起百丈高的红色巨浪,天门山瞬间仿佛化作了沉睡的火山,刹那爆发出来。 一阵洪雷震耳的怒吼之中,突有一条红色巨龙从树顶蹿腾飞出,赤须疾速摆动,所到之处,燃起熊熊大火,便连梧桐神木的枝干也瞬间灼烧起来,道道火焰和金光汇合一处,发出姹紫嫣红的霞光。 一条,两条,三条…… 九条赤龙蜿蜒咆哮,凌空飞舞,口中火焰喷射,狂卷飞旋。其中五条陡的竞相盘绕,同时喷出灼热的气浪,猛地击在青叶道人的胸口。他猝不及防,急忙祭出拂尘前来抵挡。 焦臭扑鼻,千根银丝瞬间燃烧起来,刹那间这一柄道家神器只余一根木柄。青叶道人惊惧甩开,接连御风退后。却不想左右两侧早有巨龙之尾斜劈而来,裹挟着惊天动地之威,拍在他的身上。 青木殿主本就身有伤势,哪里能够抵挡得住?面色煞白,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沾染了白须白发。 另一侧,红袍年轻人却率先后退,手中御出四色火焰,不断变化形状,忽的化作长剑,横掠劈砍,忽的又生出一道晶红色的圆盾,生生挡下了四条火龙的炽热火焰和蛮横冲撞。 九条赤龙一击得中,当空仰天长啸,转而又疾速后退,回到那团红光之中,隐没不见。 宁枫和白玉婵眼见这熟悉的赤龙,心底惊疑欢喜,却见那道红光接连飞卷,中央处走出两个身影,一个双眸凌厉,姿容绝伦,面上却绽放赤芒,手中托着一尊小小的鼎炉,周围一圈环绕九龙其上,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欲飞腾而出。另一个却是丹凤之眸,丰腴面容,身着凤袍,头戴金冠,一身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两人赫然正是赤天国师和被神秘人掳去的太平公主! 白玉婵一见,激动的流下泪来,失声道:“国师大人,公主殿下!” 宁枫也自惊喜之极,他见到九条火龙裹挟惊天之威,一举击退当世两大绝顶高手,此等气势,也唯有赤天国师和她手中的九龙离火之鼎可以做到! 汪世华面容略略失色,道:“陈硕真?” 赤天国师却不理会他,反是面对红袍年轻人,淡淡道:“你就是新任的魔教赤炎殿主?怪不得,能够打伤公主,偷袭本座!” 宁枫咦的一声,仔细朝红袍年轻人看去,一时心神剧跳,道:“你是文恨炎?”他猛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天下间除了那融合了烈千煜和文绿萝两人灵力的少年,还有谁能身具这等狂猛霸道,似雄浑火山一般的火灵真元!而且看其出招圆熟如意,恐怕修为更胜其父母,达到了更为恐怖的阶段。 不过短短一年之间,他竟然面容大变,宁枫不去细细查看,竟认不出来。 红袍年轻人冷道:“现如今本殿名叫烈焰文鸯,宁枫你可别叫错了!” 宁枫知晓文恨炎本心思单纯,甚至有些懦弱,他如今变成了这样,一定是其父母神智影响的缘故。不过他始终是本体,即使心性也随之大变,也绝不对如此判若两人。 当下忍不住道:“文……烈炎殿主,你父母的毕生心愿,不是相助南诏国,保一方平安吗,为何要相助魔教这些妖人?就算你想复活凤凰,也大可不必牺牲如此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烈炎文鸯冷哼一声,却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汪世华却呵呵笑道:“宁枫你果然很是天真,除了神门之外,还有谁能帮助烈炎殿主召唤出凤凰,保护南诏国……” 话音未落,忽听赤天国师打断道:“是这样吗?”她红袍翻飞,头发刹那间从黑亮之色变作赤红,随即在胸口处交缠盘旋,不断增大,化作漫天的火焰,橙黄篮紫,不断变化。 鸣啸长空,厉声嘶叫。陈硕真的身体全部化在了火焰之中,宁枫骇然看去,只见她的脸上、颈上、臂上……突然生出浓密赤红的翎羽,周身虹光冲舞,化作巨大双翼招展,火浪层层喷涌,顿时将梧桐神木震的四下狂震,几欲拔地而起。 “凤凰!” 白玉婵失声叫出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芳心骤跳,呼吸顿促。她虽早听过武皇和国师两人是凤凰之身,但原以为不过是传言,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太平公主骑乘在上,傲然俯视,虽面色苍白,身受重伤,但一身气势勃然而出,竟让人不敢直视。 唯有烈焰文鸯激动异常,身躯颤动,道:“凤凰,是赤炎凤凰!” 汪世华回过神来,连连叫道:“烈炎殿主莫要着急,陈硕真的凤凰之身仅仅是一半,若想要完整的赤炎凤凰,必须重新召唤,才能够让南诏江山永固!” 烈炎文鸯置若罔闻,仍是缓缓的向前走去,任由那奔腾的火焰环绕其身,他伸出双手,指尖上绽放出颜色各异的火苗,渐渐的蔓延至手腕,肩膀,整个身体。 他面露微笑,双目泛起赤红的一片,仿佛要将整个人和凤凰化作一体! 汪世华见状心一横,陡的催动法术,当空轰隆震鸣,气剑嗖嗖而下。赤炎凤凰嘶鸣一声,周身火羽猛地高高窜立,宛若红色长剑。 叮当连声脆响,太阳气剑和凤凰翎羽正面对击,橙黄赤红,绚丽虹光。 宁枫和白玉婵被那强大的光芒所摄,一时竟不敢上前,正思索该如何帮忙时,忽见汪世华口中翕动,嘴角泛起冷笑,二人同时心道:“不好!” 只见青叶真人藏匿在梧桐神木枝叶之后,猛地拔出扶桑木剑,碧光闪烁,炫浪鼓舞,他集聚灵力,吸纳了梧桐木的灵力,蓦地挥舞起长达十丈的翠绿长刀,朝那受伤的太平公主劈斫而去。 第348章 光明(5) 青叶真人虽伤势未愈,但他终究是魔门青木殿主,东瀛国师,一身修为出神入化。此刻其手执扶桑木剑,碧光绽放,勃然而发,陡的蜿蜒飞舞,一剑堪堪擦着太平公主的侧身飞过,将山顶的巨石瞬间轰成齑粉,余势不及,忽而又化作胳膊余粗的绿色巨蟒,朝太平公平电射而来。 他既然敢对当朝公主下手,便是报了必杀的决心,不然若让武皇知晓,怕是想东瀛小国,不过数年就要消失在汪洋东海之上。 李令月对眼前这两面三刀的妖道也是痛恨入骨,此番相见,怒意大发,毫不留情。双手疾速飞舞,御使日月双环,在空中划过优美而凌厉的曲线,朝对方周身大穴攻去。 青叶道人冷笑一声,口中翕动,那绿蟒咆哮增长,蛇信长嘶,陡的将赤炎凤凰和太平公主包裹其中,偶有红光刺射而出,也转瞬被绿芒重重围住,不能脱身。 宁枫和白玉婵见之凛然,他们早听说过扶桑木有不死长生之效,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千方百计前往仙山,求取不死药。而青叶妖道所炼制的扶桑木剑,施展而出的碧木灵力也有异曲同工之能。 他此刻身有伤势,却能将两大神宗高手困顿在内,便是靠其体内灵力不断激发,越使越强,若再拖延下去,怕是情况会愈发不妙。 宁枫二人心意相通,正欲上前帮忙,手中灵力一出,已是云歌剑、月华帝女珠光辉相映,炫光琉璃。不想汪世华却早看出他们的意图,嘿嘿冷笑数声,天空中不断盘旋的日华轮又握在手中,将两人的出招去势完全封住。 “宁小子,你身为妙应仙的后人,就好好的炼丹救人,为何要管这些权力之事?”汪世华说罢,目光又转向玉蝉仙子,微微愣神,叹道:“卿本佳人,不如跟随本公,他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白玉婵俏脸嫣红,羞怒难挡。 宁枫呸的一声,冷笑道:“食子妖魔,你这般的庸俗败类,岂能配得上冰清玉洁的仙子……你若是对武皇不满,即使起兵造反,我宁枫修道之人,也不过是明哲保身。但你勾结魔教,祸乱百姓,却是人人得而诛之。” 汪世华哈哈笑道:“人人得而诛之,宁枫啊宁枫,你可真是天真。自古以来不过是成王败寇,强者为王。你说我们是妖魔,那武则天不是吗?她任酷吏,用重刑,恐怕想杀她的人要多上百倍?你若真这般正气凛然,为何不去先杀了他,推翻武氏王朝?” 宁枫闻言一愕,语塞当场,说不出话来。武皇统治数十年来,虽雄才伟略,不让须眉。但确实是暗流涌动,多有不满。各地的起义虽被镇压,但不知有多少李氏宗族,甚至是外地的封疆大吏,意欲举事,攻入神都。 如此默然间,忽听的一声尖锐惊啸,直破云霄。宁枫尚未回头,却已觉热风扑面,痛灼难挡。他心中大骇,急忙将白玉婵、芈灵薇两女挡在身后,竭力祭出气罩,奋然抵御。 只见梧桐神木之上,一阵红光冲天而起,射入斗牛之间。一股勃然狂放的炎火爆发开来,瞬间吞没了那绿色巨蟒和扶桑木剑。青叶道人面色如白纸,露出惊慌之色,还不等回招防御,却觉那灼灼气浪轰在胸口,他闷哼一声,鲜血飞洒,跌落数十丈之外,不省人事。 白玉婵惊喜叫道:“国师,公主殿下! 宁枫抬头一看,那赤炎凤凰振翅盘绕在梧桐木的树梢,晶红双眸大如金盘,电光激射,直直的俯视着汪世华,一双长达三十余丈的双翼横在当空,将整个苍穹都映的彤红如火。 太平公主嘴角含血,匍匐在凤凰的背上,显是受伤颇重。宁枫细细探查,知晓她性命无碍,才放下心来。 汪世华面容冰冷,在那如泰山压顶,流星坠落般的威压之下,竟毫无惧色,反是淡淡道:“陈硕真,想不到本公列这圣阳元髓阵,却间接的便宜了你。” 宁枫闻言恍然,他原本还疑惑为何赤天国师被烈炎文鸯和青叶道人联手击成重伤,却还能如此快的恢复修为?原来她竟然是趁机吸纳了梧桐木的真元,蓄势等待,这才破坏了汪世华的阴谋。 赤炎凤凰嘶鸣一声,忽的盘旋而下,越过神情迷离的烈炎文鸯,落在光明顶上,又陡然缩小,恢复了赤天国师的真容。她目视汪世华,淡淡道:“越国公,武皇封你为一等公爵,镇守江南六州。没想到你潜心谋划,加入魔教,意图不轨,今日还有何话要说?” 汪世华冷笑道:“陈硕真你可说错了,封本公公爵之位的可不是武则天,而是玄宗皇帝。武则天那娘们若不是怕六州百姓动乱,她恐怕早就将本公下狱问罪了。” 赤天国师怒道:“信口雌黄,妄测天意,该当何罪?” 汪世华道:“陈硕真,你莫要狐假虎威。你在天门山中这么多年明为修行,实是监视我越国公府。不过本公对你的底细也打听了一些,不知道你当年加入摩尼教,起兵叛变,却又是为何呢?” 赤天国师失色道:“你……”她早年颇为坎坷,多有起落。但这些都是陈年秘史,她和武皇相遇之后,朝廷更是明令禁止不允许别人提起。所以便连神宗弟子对于宗主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微微愕然,眼见国师这等神情,更是狐疑万分。 这摩尼教他曾经从师父那里听到过,据说是徽州境内的一个教派,势力不大,却极为神秘。派中相传有六甲天书的秘术,是从九天玄女的天机经演化而来,殊为不凡。 不过时至今日,此教早已覆灭,烟消云散。据说摩尼教当年反抗玄宗皇帝,起兵造反,一开始势如破竹,攻入了附近六十几城。但后来朝廷集结大兵,全力镇压。摩尼教最终兵败而亡,残余教众不知所踪。 此刻听来,赤天国师竟是摩尼教的人,宁枫不由联想到武皇和国师的相遇,想到后来两人齐齐掌权,一个登上大宝之位,另一个掌握朝廷第一大派望月神宗,可谓是凤凰涅槃,翱翔九天。他内心愈发觉得其中蹊跷之处颇多,暗藏玄机。 汪世华见赤天国师惊愕默然,又笑道:“当年你和武则天结为姐妹,同闯九重天门,来到光明顶,又恰巧遇到梧桐神木的灵力聚集到最盛处。你们二人得遇天机,竟成了凤凰阴阳的寄体。可惜后来你起兵举事,武则天却贪生怕死,不敢在宫中对你施以援手,这样的姐妹,你何必为她卖命呢?” 赤天国师怒意勃发,御使九条离火赤龙,穿过梧桐木的重重枝叶,从四面八方攻向汪世华,灼热的气浪翻滚不已,将光明顶的山石都炙烤的彤红无比,仿佛将欲化作岩浆,喷薄而出。 汪世华脸色一变,周身金光大作,将日华轮飞旋增大,护在身前,接连退后十丈之远,方才稳住身形。冷笑道:“怎么?被本公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吗?” 宁枫讶异万分,一时不知该何从分辨?却觉身旁的白玉婵娇躯微颤,目露慌乱。他下意识的抓住其滚烫的纤纤玉手,关切道:“仙子,你没事吧?” 白玉婵摇了摇头,心底却翻起滔天巨浪。她身在望月神宗,贵为玉门嗣主,其实对于国师和武皇的这些往事早有耳闻,不过都是私下窃语,零星碎片,她以往并不当真。 但此刻听越国公说来,却陡的回忆起以前所听说的片段,稍加联系猜测,顿时心中知晓大概。怪不得宗内一直传闻,武皇和国师虽同气连枝,但其实私下不和,所以国师才一直不留在神都,反而在天门山修行。虽有监视越国公的任务,但恐怕大部分还是因为两人早已心生芥蒂。 汪世华又道:“本公知道,你和武皇互为阴阳,密不可分。不过只要你相助本公,他日推翻武皇之后,一定将她的阳灵取出交予你,那时你就是完整的赤炎凤凰之身,放眼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宁枫和白玉婵闻言,大为担心,那太平公主更是凤目拧起,直直的看着宗主。三人生怕赤天国师被汪世华说动,若是连她都叛变魔教,那天下恐怕真的要大乱了。 却见陈硕真神情不断变化,忽的冷道:“本座光明圣洁,岂能和你们这些妖魔为伍?”说罢反手将太平公主推向一侧。旋即又催动法术,九龙离火之鼎悬浮胸口,呼呼飞旋,九条赤龙首尾相连,咆哮不定,炽烈的火光完全包裹在其周身,宛若浴火涅槃一般。 汪世华下意识退后一步,手掌翻飞,日华轮化身一道飞剑,似金光疾射,破空袭击。正和离火之龙撞在一起,只听得一道雷声震响,两人之间凝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片刻间爆炸开来,宛若陨石坠地。 汪世华低哼一声,连连退后数步,心底骇然。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赤天国师的实力,不愧是赤炎火凤的半身,但此刚才一击,天下间能挡着已经寥寥。 他眼神扫动,忽的看到一旁伫立不动的烈炎文鸯,大喝道:“烈炎殿主,还等什么?今日若不将这凤凰擒住,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第349章 光明(6) 其话音刚落,神木之下就陡的冲出一道狂猛之极的火光,青红金黑,四色不断变换,就在刹那间已化作了无数神兵利器,细小的火浪从中迸射出来,将空间都炙烤的扭曲变形。 宁枫见之一凛,直到此刻他才看出来烈炎文鸯所使的功法,这明明就是魔教赤炎殿中四大火焰法诀-幽冥青炎诀、红莲业火诀、造化金焱诀、灭世黑炎诀的合体。四种火焰各有奇妙,威力非凡,单其一种已是绝难抵挡,四火合一,几乎天下无敌。 更为可怕的是,烈炎文鸯不知在哪儿悟出了“聚火成兵”的神奇功法,可以化火焰真元为任意的法宝,与人对敌时,千变万化,鬼神莫测,当真是令人骇然。 彼时这位赤炎殿主见到梦寐以求的凤凰神鸟,一时失神静立。此刻得汪世华喝叫,才回过神来。若是不把赤天国师擒住,恐怕他父母的心愿永远都难以达成。 烈炎文鸯心意既定,出手再无顾忌。脚下呼呼生风,火焰升腾,他整个人似化身火神一般,御火通神,姹紫嫣红的火灵真元在其手中不断变化,化作汹汹的气浪神兵,朝陈硕真疾速而来。 即使远隔十数丈,宁枫也能感受到那灼金融铁的高温,便连他体内的离火鼎也被激发而出,仿佛将要不受控制,化作火元破体而出。 赤天国师一凛,始才知道小觑了这位年轻的魔教殿主,她弃开汪世华,将九龙鼎倏然增大,不断的挥舞赤龙,绕着那聚火神兵蜿蜒咆哮。当空连声爆炸,火光四溅,离火赤龙虽是女娲所炼的火灵神器,但遇到这千年难见的四炎兵刃,也不由气势顿消,刹那间两条赤龙已被斩为两端,鳞片飞射,龙首垂地。 陈硕真大骇,急忙又催动离火鼎,重新凝炼赤龙。但如此周转间隙,对方的火刃早已扑面而至,炽烈的炎浪罩在当头,如岩浆化作了瀑布,倾泻而下。她若不是凭借着凤凰之身,恐怕早就被灼为灰烬了。 汪世华将烈炎文鸯占尽上风,哈哈笑道:“本公道赤炎凤凰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陈硕真,不管你归不归顺本公,这天下大势也不是你能够阻挡的!” 说话间,赤天国师忽的止住后退之势,伸出彤红的双手在离火鼎中一点,似是掠起一道火光。她的双手在胸前疾速飞舞,眼花缭乱,一道道橙红色的火灵当空盘旋飞绕,宛若春蚕织茧一般,愈发浓密。到了最后,气浪蒸腾,火光漫天,恰如祥云降落,令人生畏。 汪世华惊叫道:“火云心法?” 此法乃是望月神宗的不传之秘,据说是武皇和赤天国师根据太阴心经的口诀,修炼数十年,又融合了阴阳凤凰的灵力,才创造而出。火云心法能够将施术者体内的火灵真元催发至极致,甚至和外界自然的火元化为一体,如此周游转化,最终形成无物不融,煮江焚海的红云。 相传施至极处,连人体都可化为无形,端的攻守戒备,神鬼难敌的无上道术! 烈炎文鸯见之,也知厉害。但他体内融合了两位天道高手的灵力,又吞噬了一些赤炎火山的能量,单论其火属灵力之雄浑炽烈,已是旷古绝尽。即使天罡仙亲来,恐怕也难以匹敌。 他眉头紧皱,看到如此强的火云心法,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凤凰的真元,方可威力如此。他见猎心喜,毫不畏惧,猛地凝练聚气,手中火光坍缩精炼,化作一柄晶莹透红的长枪。 烈炎文鸯大喝一声,将火灵枪的舞的是密不透风,宛若红霞。枪尖如那一道彤红至极的赤光恰似流星,嗖的一声,刺入红云之中。不想刚一没入,发出哧哧连声,一阵低沉的闷响之后。他手中的火灵枪竟如实物一般融化开来,寸寸截断。 汪世华见之,大叫:“不好,快退开!” 话音刚落,周身笼罩着火云的陈硕真轻轻推出一掌,那可熔炼万物的至精至淬的火灵真元似泰山一般,朝烈炎文鸯猛撞而去。他大骇无比,闪避不及,下意识双手前去抵挡。 只见得一阵炫光射出,如烟花漫天,绚烂之极。 待火光消散。宁枫惊恐的发现,烈炎文鸯的一双胳膊竟是被烧的皮肉尽消,只余枯骨,黑色的骨头泛着点点黄光,仿佛从岩浆中爬出来的骷髅,煞是恐怖。 白玉蝉见之不忍,下意识的调转过头去。 宁枫对以往的“文恨炎”颇有好感,此刻心底暗叹,不由叫道:“烈炎殿主,快罢手吧。”不想话音未落,突见烈炎文鸯的手骨上发出金光,瞬间将残余的火灵吞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血肉,经络纵横,肌肉虬结,不过片刻已是完好如初,仿佛未曾受伤。 他第一次见到这等“肉白骨”的神技,赞叹不已。陡的想到赤炎殿中四法诀的造化金焱诀可以愈合一切伤势,这才恍然大悟,心底略略艳羡。他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一直梦寐以求可以炼出这样的仙丹,此刻眼见这种方法,心中打定以后一定仿照,炼丹救人。 白玉婵回过头来时,见到烈炎文鸯完好如初的伤势,也大为惊奇。 不过汪世华却是知道,造化金焱诀极其耗费灵力,即使是愈合小小的伤口也需大量的真元。此刻烈炎殿主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生出两条完好的胳膊,恐怕是修为大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底一动,右手背在身后,祭出日华轮,突然飞射而出,跃上高空,直掠过梧桐神木上的金光,旋即又再次遮住了当空太阳,化作一轮金盘,轰然砸向神木脚下的一片火云。 宁枫咦的一声,凝神探查,竟是在那日华轮上看到三道微不可察的气旋,互成犄角,盘旋不定。他忽的惊声大叫:“三才之道?” 这厮果然曾到过青丘山,学会了一点天机经。虽然所学不精,不过只有五成。但加上这正午烈日的灵光,和梧桐神木的真元。如此天灵、地灵,汇聚其本身的人灵,已是三才合一,天下无敌。 三才之道,乃是凌驾于阴阳五行之上的天地法则,欲想破之,唯有以其道还施其身! 此刻的赤天国师虽伤势尽复,又使了火云心法笼罩全身。但她和烈炎文鸯对敌,大耗真元,此刻面对三才日华轮,即使能够抵御,恐怕也要落在下风,如若再有烈炎殿主一旁相助,她将是凶多吉少了。 宁枫再也按捺不住,催动云歌剑,五气环绕,冲了过去。那绚丽的剑刃正刺中日华轮的中心,将其攻势拦了下来。不想片刻之后,三才气旋呼呼而动,瞬间将他体内的九灵之灵吞噬一空。 宁枫只觉气力像被吸走了一般,全身酸软痛麻。他暗叫不好,索性放开云歌剑,当空倒悬而飞,堪堪贴着日华轮的金光翻了过去,落在三丈之外。 云歌剑去势如电,却已是灵力尽消。宁枫一把抓住,嘤嘤震颤,胳膊酸麻,却一时无碍,暗道侥幸。 汪达惊愕愤怒,他本想携三才道和日华轮的双重威力,一举重创陈硕真。没想到却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子横出一道,更可气的是,这小子陡生奸计,竟毫发无伤的破解了自己的必杀一击。 他恼羞成怒,愤而将矛头转向宁枫,双眼中似是要喷出金黄色的火焰,将眼前这个可恨的小子烧为灰烬。汪世华冷笑一声,嗖的将日华轮又抓在手中,故技重施,横劈而出。 宁枫吓了一大跳,他刚才不过靠的巧力,若是正面相对,他绝不是对手。当下唯有御风而起,在空中凭虚疾踏,接连闪躲,饶是如此,双臂胸膛处还是接连被金光掠过,鲜血直流,剧痛难挡。 汪世华心底大快,正欲一举重创宁枫。却忽听一侧白玉婵叫道:“妖魔,你一代前辈宗师,对付后辈算什么本事?” 汪世华还未说话,却看到一颗霞光宝珠飞射而出,冰凉透体,半身僵硬。他哈哈大笑:“月华帝女珠?”左手正要推出一掌,却又觉手腕一紧,定眼看时,原来是羽衣丝带将自己层层缠绕。 他愕然笑道:“想不到单纯的仙子也会用这些偷袭的招数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宁枫知道他口中没有好话,讥笑道:“再黑也黑不过你这等食子的妖魔!”趁着汪世华左手被缚,他猛地踏空向下,手中云歌剑直指对方的眉头。 汪世华处变不惊,反是的轻轻的闻了一下手腕上的丝带,佯作沉醉道:“美人贴身之物,岂能用来打斗厮杀?” 白玉婵俏脸嫣红,羞怒骂道:“无耻!” 汪世华正等她这失神之机,猛地手臂旋转,反将白玉婵拉的身形不稳,被丝带缠绕在内。宁枫大为惊骇,急忙冲下来救助仙子,不想汪世华早有判断,右手飞出日华轮,正拍在宁枫的后背,他闷哼一声,骨骼震碎,经络似被火焰灼烧一般。 丝带飞扬,金光闪烁。 宁枫和白玉婵刹那间被击成重伤,被飞带缠绕在一起,跌落在地。 汪世华也不去理会,突的冲天而去,叫道:“烈炎殿主,就让我们合力,杀了陈硕真!” 第350章 光明(7) 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合力,一片金光怒芒,蜿蜒飞舞,仿若空中凝出一道金色长龙,将赤天国师笼在其中。那红云虽体积巨大,但又怎敌得过三才金轮的不断消耗吞噬,不过片刻,已是缩小至丈余大小,堪堪抵挡。 陈硕真御使霞光涌动,四下突袭,不与金轮正面相抗。又听汪世华叫道:“烈炎殿主,快,挡住这女人!” 尚未回过神来,突见头顶之上划过无数道火焰赤光,交相纵横,道道交缠,刹那间竟形成一张巨大的火焰之网。网中凝练了幽冥青炎和灭世黑炎,不仅可以将周围空间中的灵力燃烧殆尽,更可灼烧一切靠近的实物,端的厉害非常。 一息之间,陈硕真的滔滔红云疾速缩小,不断坍塌,已是摇摇欲坠之势。 汪世华冷笑一声:“陈硕真,受死吧。只要你死了,武则天的阳凤之身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哈哈!”日华轮擦着火焰之网的边缘,灼灼生光,又化作一道飞旋的高速轮盘,朝红云劈斫而去。 金光迸放,霞雾交缠。日华轮没入红云之中,叮当爆响。 汪世华凝神扫视,只见陈硕真面容僵硬,气血凝滞,周身灵力似是耗竭一般。他见其受到重创,哈哈大笑,正要再来一击,彻底杀死这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却忽见赤芒一闪,火浪横掠在前。日华轮在距离陈硕真喉咙的三寸处停了下来,火焰包裹着金盘,呼呼升腾,却再难靠近。 汪世华怒道:“烈炎文鸯,你做什么?” 白玉婵惊喜看到,竟是魔教的赤炎殿主横了一柄赤剑在中央,挡住了汪世华的夺命一击,若非如此,恐怕宗主已是身首异处了。又细细一看,国师满面惊愕神色,被封住了经脉,不能动弹。 她和太平公主对视一眼,心底惊疑惶恐,不知这年轻的魔教殿主将欲何为? 烈炎文鸯淡淡道:“国公大人,陈硕真虽是武则天的爪牙,但同时也是我南荒赤炎凤凰的转世,本殿不能允许她被人这般肆意侮辱。待将她带回南疆,设祭坛,抽出凤凰真元,再交给国公大人处置不迟。” 此言一出,太平公主、白玉蝉等人惊叫出声,暗暗欢喜。 南疆在上古时曾是火神祝融的领地,而赤炎凤凰正是祝融氏的图腾神鸟,在族内有着无比崇高 地位。正因如此南疆的臣民一直对此鸟顶礼膜拜,日夜供奉,不敢稍有不敬。即使这么多年凤凰一直被封印,南诏人对于它的敬畏和崇仰却未有改变。 烈炎文鸯得了其父母的记忆,虽对如今的南诏国王恨之入骨,但他内心深处却一直将自己看作是南诏的子民。 宁枫暗暗疗养伤势,思忖:“有他在,国师当无碍了。” 太平公主忍不住道:“烈炎文鸯,你若是归顺朝廷,我必将保你无恙,还可奏明母皇,让她封禅南诏国,让千里南疆永不受战乱之苦。” 汪世华冷笑道:“李令月,你莫要胡吹大气,武则天覆灭之日在即,你如何许下这等承诺?”他见烈炎文鸯始终挡在陈硕真之前,不为所动,心底勃然而怒,但他却知这位年轻的赤炎殿主修为不下于己,若是与其交战,胜负难料。按捺怒火,道:“烈炎殿主,陈硕真是今日召唤新一代凤凰的关键所在,难道你不愿迎回神鸟,重振南疆吗?” 烈炎文鸯摇了摇头,道:“国公大人勿要蒙骗本殿。本殿早已看出,梧桐木上的那女子乃是水灵之身,即使将太阳之力灌注其身,恐怕转世的也不是赤炎火凤!” 汪世华暗暗一惊:“竟被他看出真相,这可如何是好?”他眉头紧皱,脑中飞旋,一时竟不知是否要与烈炎文鸯撕破脸?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宁枫闻听烈炎文鸯口中的“那个女子”,心中莫名的一动,转而砰砰直跳。他又联想到云歌剑中那一直蠢蠢欲动的比翼鸟,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凌厉的闪电击中了心脏,又是剧痛又是激动,难以自己。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那亭亭如盖,宛若金色祥云一般的树顶,凝神探查,却什么也没有瞧见,微微失望。 白玉蝉看到宁枫的异状,正要关切想问,却也想到他之前提到过上官宰相的妹妹极有可能在此山中,她心头一酸,涌起莫名的痛楚和黯然。 此刻光明顶上集结的,无一不是天下罕见的高手,但众人或是受伤,或是僵持,竟陷入寂静之中。唯有梧桐木上的那炽烈金轮直射而下,照耀在众人身上,更如九天飞瀑一般,映出了山下数十万民众那虔诚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汪世华突然笑道:“烈炎殿主,你我同是神门之人,怎能在此关键时刻生出二心。这陈硕真不过是凤凰的半身,今日我们暂且将她囚禁,待推翻了武则天,让她们阴阳合一,化作真正的赤炎火凤,再交由你带回南诏不迟。” 列炎文鸯说道:“本殿虽任了这烈炎殿主,但不代表归顺了神门……”说话间,忽的感应到陈硕真体内的火灵虽然沛然至极,但却有失离火真元那般炽烈雄浑,一触即发的霸道之性。他思索片刻,抬起头道:“囚禁可以,但必须交由赤炎殿看管……” 话未说完,一旁的宁枫忽的看到汪世华的狞笑表情,暗道不好,大叫:“文恨炎,小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几在同时,一道光芒怒而爆射,轰然纵横。那大如金盘的日华轮以闪电之势朝烈炎文鸯凌空而去,积蓄已久的真元似沉寂的洪水一般爆发出来,汹涌的气流将梧桐神木都吹的有如长弓,弯曲垂地。 烈炎文鸯赤红的瞳仁中闪过愤怒之色,右臂疾速抬起,凝出一把长余三丈的赤红血剑,气焰吞吐冲天。但他体内的四炎灵力调用不及,气剑尚未成形,已是和日华轮轰然撞击在一起。 轰隆巨响,咔嚓成声,宛若无数道闪电在瞬间劈在了梧桐木之上,空气满是神木枝叶的焦香。 待赤色和金色融汇交锋的光芒散尽,却见列炎文鸯挡在陈硕真之前,一身红袍满是孔洞,其脸色泛起惨金色,嘴角溢出意一丝鲜血,但脚下却并未移动分毫,显然是为了保护凤凰转世之身。 而汪世华却连连退后数步,左臂虚垂至腰,丝丝鲜血顺着五指指尖滴落在地上,尚未渗入土中却已嗤一声冒出白烟,恶臭难当。他眼中满是愕然惊骇之色,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当年误入九重天门,悟出了五行的些许精妙,后来又在青丘山学会了天机经,得窥三才这等天地间最为隐秘,最为博大的心法。虽一直未曾顿悟,但仅凭这五成的领悟,已是惊世骇俗。此次谋划百年,蛮以为凭着自己的修为,当可纵横天下。 不想今日连这个归顺神门不久的年轻殿主都收拾不了,不由傲然之心大馁,暗生慌乱之意。 宁枫于一旁暗中探查,心底不由喝彩。刚才汪世华那一记“日华光耀”势如雷霆,快若闪电,且占了偷袭的便宜,放眼天下能挡着寥寥无几。但烈炎文鸯竟能在刹那之间想出应对之法,他明知无法挡过,反是在瞬间凝出护体气盾,一手化剑,横在胸前,一手暗出火弩,射出凌厉气箭,直射对方。 汪世华见他不闪不避,更以为胜券在握,反而少了警惕之心。若不是其神识强悍,在火之箭加身的一刻前突然发现,恐怕被射中的就不是左臂,而是心脏了。 反观对方,他的日华光耀之击,却遭到烈炎文鸯火剑和火盾的双重阻击,威力大减,虽击中了烈炎的胸口,但已是难伤其根本。若不是烈炎文鸯护卫陈硕真,怕更是占尽上风。 汪世华又惊又怒:“你竟敢对本公下杀手?” 烈炎文鸯冷道:“本殿不过是自保而已。” 汪世华愤恨难平,却觉伤口痛极难耐,且传来阵阵的虚弱之感。他心中凛然,知晓这一记气箭裹挟了四种火焰的力量,不能小觑。当下指尖飞舞,连点胸口几处大穴,封住了经络。 他余光看到数十丈外那高耸入云的梧桐木,突然冷笑一声,双足顿地,一股庞大的灵力顺着圣阳元髓阵进入那金色的枝叶之上。刹那之间,浓密的梧桐枝叶如万千灵蛇一般,嘶嘶蜿蜒吞吐,朝下激射而来。 烈炎文鸯大吃一惊,连忙翻身一动,手中御起两道数丈长的晶红色气刀,纵横劈砍,那坚韧的神木之叶遇到这等沛然火灵,便如枯萎的草木一般,瞬间燃为灰烬。饶是如此,梧桐木汇聚了太阳之灵,死而复生,无穷无尽。 他暗叫不好,猛地飞身一动,踏进树底下的阵法中央,暗暗施力。 汪世华直觉一股灼热的能量反迫于自身,他心头骇然,急忙抵御。一时两人竟以圣阳元髓阵为战场,互相僵持。直到此刻,他方才知道自己真正小觑了这位赤炎殿主。 他一直以为烈炎文鸯虽然修为通天,当世罕有匹敌,但终究年龄太小,自己稍施计谋,便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想对方竟在刚才催动阵法之时,便已暗中作了手脚。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侵入了阵法中,与自己分庭抗礼? 汪世华筹谋了许多年,设下了太阳菩萨的骗局,后合力击伤赤天国师,等来太阳之力达到顶峰。本想着一举唤出凤凰灵力,为神门将来的大计作准备。哪想到在光明顶上接连受挫,先是宁枫、白玉蝉两人突然从地底冒出来,多加捣乱,然后又是重伤的陈硕真去而复返,吸纳了梧桐木的力量。待一切障碍去除之后,想不到身边又有烈炎文鸯背叛自己? 他心头气愤,转而又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吩咐,不由闪过一丝寒意。 脑中盘索沉思,忽的想到一件十几年前的往事,抬头对宁枫笑道:“宁小子,有一个秘密,不知你想听不想听?” 第351章 光明(8) 众人见汪世华和烈炎文鸯呈僵持之态,以圣阳元髓阵为中心互相掣肘,不能动弹。当下心头大喜,只待伤势稍复,便上前重伤汪世华,让其自食苦果。不想正调气凝息间,听到他突然说出这样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皆心头暗凛,不知他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太平公主端坐在芈灵薇之前,双手结印,周转灵力,忍不住道:“宁枫,莫要被这妖人蒙骗了,赶紧上前一剑结果了他。” 白玉蝉也柔声道:“宁公子……” 宁枫内心冷笑,暗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余光所见,这圣阳元髓阵虽是汪世华所列,但烈炎文鸯所修火灵庞博无比,直如将赤炎火山的力量封在体内,凡人难以抵挡。怕是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可以完全控制阵法,重伤汪世华。 烈炎文鸯虽为魔教赤炎殿主,但他本性单纯,只是为了继承父母遗志,一心想要光复南诏国,断不会对身为凤凰阴身的赤天国师多加伤害。陈硕真落在他的手中,总比落在魔教要好的多。 当下暗暗催动定灵珠,流转九灵,道:“越国公,你有什么秘密便说出来吧。我便将它当做是你的遗言。” 汪世华淡然微笑,话锋一转道:“本公当年起兵反抗前朝时,曾和妙应仙有过数面之缘,心底一直对他老人家倍加崇敬。虽然对他的无为修行并不太认同,但那份仰慕却始终未曾减退。后来听说他临终前收了一位小徒弟,原以为也当是一个聪慧倜傥,卓尔不群的人物,想不到今日一见,却是愚昧不堪,助纣为虐。” 宁枫暗皱眉头,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 汪世华神躯微微颤抖,隐隐中已有几道无形的赤浪汹涌袭来,虽转瞬消散,但他接连对敌当世高手,灵力已消耗大半。当下暗暗固守本元,又道:“难道不是吗?自从你师父死后,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但今日面对仇人,却心思糊涂,甘愿相助,这不是愚昧又是什么?” 宁枫冷笑道:“我的仇人就是青叶妖道,你若是将他交给我,我倒是愿意再让你多说几句?”看到汪世华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底一动,又讥讽道:“你是想说我的真正仇人是武皇和朝廷吗?只可惜我不像你这等妖人,可以为了一己私利,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当年在万象神宫之时,他曾有机会帮助秋泠仙子控制大佛,以雷霆之势击杀武皇。但宁枫心中牢记师父的教诲,一直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及至后来,驱使他的动力已不是报灭族之仇,而是揭穿魔教的阴谋,化解道佛两派的隔阂,完成师父心底未竞的心愿。 不想汪世华淡淡一笑,叹道:“迂腐不堪,你口口声声心系百姓,却不知你自己也是百姓之一,又有何人曾心系于你?”说罢顿了顿,又道:“也罢,青叶道人这厮被击落山下,生死不明。若他侥幸未死,本公可以将他交给你。不过此刻光明顶上,还有一个是你的仇人!” 宁枫心底微微疑惑,虽早已打定放下仇恨,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是谁?” 话音刚落,太平公主已是高声道:“宁枫,不要受他蛊惑……” 汪世华截口打断,笑道:“看来公主殿下也是知道了当年的往事。”又对宁枫说道:“小子,当年太原羽人炽火云军团扫荡太行山时,有十几个村落在村中男人的带领下,躲进了地窖逃过一劫。即使不幸被发现了,也靠着家里隐蔽之处留下了血脉存活于世。百余村落只有不到十个村子被灭族,其中就有你们宁家村……” 宁枫不由想到当年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只觉一股怒火从胸膛中喷薄而出,沿着喉咙直入头顶,越升越高,将欲纵声狂啸。他双足颤抖,手中的云歌剑绽放出夺目的缤纷光华,忽听耳边传来仙子的传音之声:“公子,意守丹田,不要被鬼灵占据了神识。” 他如聆仙音,脑海中走过一丝冰凉之气,瞬间冷静下来,暗暗后怕。最近几个月,他体内被封印的鬼灵之力又蠢蠢欲动起来,每次遭受重击,或是情绪波动,总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自丹田生出,虽靠着神丹和意念强行压制,但那力量一次强过一次,他生怕有一天按捺不住,彻底被鬼灵控制了身躯,成为行尸走肉。 这一次若不是仙子及时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宁枫呼出一口气,催动九鼎之灵剿灭那丹田中的一丝黑气,但汪世华所说的话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当年他们宁家村的男人都去往了太行山,所以村中才无一个男丁。直到临死前,他还以为父亲和其他叔叔伯伯们是被火云军团抓住杀死,但此刻听汪世华之言,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汪世华见宁枫神情,反是调转过头,面向被封住经络的陈硕真,笑道:“国师,你当年领导的摩尼教叛变,幸存的叛军驻扎在何处?” 赤天国师神情一愕,叹息一声,道:“驻扎在太行山。” 其言一出,白玉蝉顿时娇呼出声,目光在宁枫和国师身上来回扫动,心头却骇然惊讶。关于国师的那些种种传言……竟然是真的吗?难道宁枫的父亲和族中的男丁,竟是被国师以前的属下所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双目通红,双拳紧握,指甲如利刃掐进肉里,鲜血滴滴渗入土中。他沉默良久,才道:“你所说的话,有何凭证?” 汪世华一笑,道:“本公何等身份,岂会欺骗你一个黄口小儿?你也算是聪慧思敏,稍一细想,即可知晓。当年你父亲和族中男丁若是被火云军所抓,为何你在白绝山谷中未曾看见他们?青叶道人和羽人炽为了破解冤魂封印,正要抽取凡人的生命灵力,又怎会暴殄天物,随意杀伤人命?” 宁枫闻言,心头震骇到无以复加。其实以他的聪明才智,个中关窍一想便知。但他以往将一腔仇恨尽数归于青叶道人,从未想过其它。即使偶然有所疑惑,也无暇验证。今日听汪世华娓娓分析,才终于恍然大悟。 他自小便一直听说玄宗皇帝乃是一代圣主,所以对陈硕真反叛之举颇不以为然。而她归顺武皇,却依然纵容麾下叛军胡作非为,最终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这等仇恨,又岂能一笑泯之?宁枫心头的愤懑和怨怒寸寸拔高,直冲泥丸,化作长啸冲天,震的梧桐木漱漱作响。 太平公主见其模样,心底一沉,道:“宁枫,即使汪世华所说全然属实,但国师早已归顺了朝廷,和那些叛军早无一丝关系……” 话未说完,却被汪世华冷笑打断:“国师若真心归顺,为何不将叛军一网打尽,却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太平公主勃然而怒,却自知理亏,无法辩驳。她又想要上前阻拦,但身受重伤,经络俱毁,一丝力气也无,唯有暗自焦急愤怒,束手无策。 白玉蝉的妙眸却始终注视着宁枫,一颗芳心似在狂风中跌宕起伏,难以平息。她心思敏锐,洞若观火,稍一查探,便知宁枫体内的鬼灵之力又在一丝一丝崛起,若待它控制了宁枫的神智,恐怕他真的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当下连连传音,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宁枫握着云歌剑,喷薄而出的剑灵放出斑斓色彩,丝丝环绕周身。他一步一步踏前,瞳孔中泛出黑绿色的异样光芒,令人瞧之生畏。 “陈硕真,汪世华所说的事情,可是真的?”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蹦出,带着透彻心扉的寒意。 赤天国师端坐原地,毫无惧色,淡淡道:“不错。虽然其中颇多原委,一时道不分明。但你的父亲和族人们确实是被本座以往的属下所杀。” 宁枫森然道:“那好。你既然承认,就要付出代价。”说罢怒啸一声,云歌剑发出难以想象的沛然之灵,五彩霞光,迸射汇舞,朝陈硕真所在的位置疾射而出。 一侧的太平公主对陈硕真颇为敬仰,见状失声呼道:“不要……” 却听叮的一声,剑灵震颤,冲击波动而出,轰的落叶缤纷,乱石迸裂。李令月凝神一看,只见宁枫停在相距国师大约三丈的距离处,而他的正前方,却是一袭羽衣霓裳迎风飞舞,道道流动的荧光环绕在周围,宛若九天仙女下凡,莫敢直视。 宁枫冷道:“让开!” 白玉蝉听其冰冷的话语,莫名的心头剧痛,眼眶滚烫,将欲落下泪来:“公子……”话刚出口,却已经说不下去。她以往一直将内心的感情藏匿在深处,不敢表露,但自从经过了蓬莱仙山和天心冰斗的地底暗流,她的一腔热情似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瞬间爆发出来,比她想象的更为强烈灼热。 她隐隐中已经认为,宁公子对自己也并非无动于衷,即使比不过上官雨儿,比不过那道身着黄衣的,似精灵一般悄然可爱的女子,但在他的心中,自己一定是有一处角落,任是旁人如何,也无法夺去。 但此刻白玉蝉直视宁枫的目光,在那里,却没有看到一丝热度,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自己只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随时都可能会被除去。 刹那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痛楚和寒冷,仿佛坠入了地心深处,不管是喊叫还是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任自己的身体在冰与火的双重冲击之下,化为碎片。 第352章 光明(9) 梧桐木金光绽放,一阵一阵的太阳热浪滚滚吹过光明顶,将一切花草树木、飞石流水炙烤的滚烫无比。 白玉蝉却站在原地,如冰铸一般动也不动。待宁枫冷冷说出第二句“让开”时,她才勉强抽回心神,似是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公子,你即使杀了国师也已经救不回你父亲和族人的性命,反而只会落入魔教的圈套之中。” 宁枫不为所动,声音似从北极冰山传来,寒凉刺骨,一字一句道:“让开……今日谁也阻止不了我杀陈硕真!” 白玉婵束手无策,周身羽衣华带随着她颤抖的心而不断飘拂,宛若朵朵轻飘飘的白云,将要与风而散。 太平公主知道宁枫报仇的想法已经占据了意念,一时难以控制。她惊怒交加,偏偏动弹不得,转而怒道:“汪世华,你也算是一代豪强,修灵宗师,却只会利用一个被鬼灵附体的少年,有本事先杀了我!” 汪世华眼见宁枫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和邪魂,心底大定,他自负胜券在握,反倒笑道:“公主殿下何必着急?今日光明顶上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白玉婵不理会他们的唇枪舌剑,妙眸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俊秀少年,那挺拔的眉目,刚毅的脸颊,却突然变了那么冰冷,那么陌生。她心底愈发低沉,仿佛坠入了深不可测的谷底。 “宁公子他已然被鬼灵控制了神智,不……认识我了!我在他的心中,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刹那间,白玉婵心头剧痛,气力陡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盘旋:与其他忘了我,不如死在他的剑下!胸中一横,踏前一步,双臂垂顿下去,任由云歌剑的晶莹剑刃直指自己的胸口。 太平公主悚然一惊,失声道:“玉蝉,你做什么?” 汪世华也是嘿嘿笑道:“公主殿下还看不出来嘛?仙子这是生无可恋,想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中呢!”说罢啧啧数声,道:“想不到仙子冰清玉洁,却也会被这等俗世情念缠绕,可悲可叹!只可惜一代美人,就将要香消玉殒了!” 他心底对玉蝉仙子的美貌颇为迷恋,但此刻却伫立原地,不施以援手。他就是想看看,宁枫到底是不是真的被鬼灵完全占据了神智,连这个一心爱恋他的美人也不管不问! 梧桐树底之下,烈炎文鸯生怕宁枫突下杀手,不由厉声呵道:“宁枫,快快醒过来,不要被区区阴邪之力占了身体,惹人耻笑!” 汪世华一惊,生怕烈炎文鸯暴起发难,连忙催动体内的阳极之力,重新遏制阵法,占据上风。他周身酸软,但心底却暗中大快,只要能杀了陈硕真,那今日的任务便算完成大半了。 烈炎文鸯虽强,但他投鼠忌器,绝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至于那树顶上的少女以及新的凤凰转世,他心中早有后计。 宁枫双目赤红,不时有浓烈的煞气掠过其中,他手中的云歌剑也弥漫着狂暴的灵力,寸寸朝前逼近。羽衣霓裳乃通灵神器,已生出护主之心,不时的扫过丝带,对抗剑灵。但饶是如此,仍有凌冽的鬼灵之力透过层层的霓裳,刺的白玉婵胸口剧痛。 他朝前紧逼,又冷道:“还不让开?” 白玉婵心如死灰,不由闭上双眸,声音轻的似天边的云絮,决然道:“公……公子,你若想过去,便杀了我吧!” 宁枫怒声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汪世华在身后嘿然笑道:“宁小子,你面对这等绝世佳人,可得怜香惜玉一点……就朝她粉白的脖子上一刺,绝没有痛苦。若是刺其它地方,啧啧……仙子痛的满地打滚,那可大煞风景了。” 太平公主怒叫道:“住口!” 宁枫眼中的赤色灵力愈发浓烈,宛若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又过片刻,化作了茫茫红云一般,在其眉心处汇聚一起,直透脑仁。他大吼一声,蓦地加大力量,云歌剑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霹雳狂舞,正入白玉婵的胸口。 太平公主啊的叫出一声,不忍看去。却听到汪世华的笑声传来:“宁小子,你这峨眉剑法可不怎么样?竟然这么近都刺不中!” 她惊喜看去,正见宁枫的云歌剑抵在白玉婵的胸膛之上,却再难存进。仔细探查,原来是月华帝女珠放出光芒,拦住了剑灵一击。太平公主急忙道:“玉蝉,快闪开,这小子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白玉婵却置若罔闻,秋水双眸紧紧闭上,苍白的脸颊映着红色、金色的光芒,容光绝世。她站立原地,双足动也不动,仿佛被云歌剑刺中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唯有霓裳羽衣四下飞舞,直掠剑刃,但终究没有主人的催动,刚一触及,便又弹开。 宁枫手中的长剑透着血红,在月华帝女珠和自身灵力的催动之下,已弯曲成一道弧形,远远望去,仿若是传说中见之不祥的“血月”。 太平公主一颗心吊起,连呼吸也几乎忘记了。烈炎文鸯却相隔数十丈之外,欲要相救,但一时间又怎能反客为主,脱离汪世华的迫力? 另两人赤天国师、芈灵薇却身受重伤,经脉被封,意识涣散,只能感觉到沛然的灵力在四周激射迸裂,无法睁开眼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玉婵昂首而立,惨白双颊上却划过两道透明泪珠,摇摇欲坠,最终滴落在丝带上,迎风飘散。 宁枫目光一冷,突的调转剑尖,左手猛地发力,拍打在云歌剑身之上。那弯曲的巨大弹力加上宁枫的沛然鬼灵,瞬间化作滚滚巨浪,轰然击在白玉婵的胸口之上。 她俏脸泛红,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十丈之外。却转瞬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又缓缓走到赤天国师的前方,目视宁枫,嘴角荡漾起一丝凄厉而哀婉的微笑。 宁枫周身煞气更甚,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冷笑一声,脚下势若闪电,瞬息跃至她的前方,穿过重重羽衣丝带,又是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白玉婵闷哼一声,又重重的跌在草丛乱石之中,一颗颗泪水滚滚而下,顺着绿叶滑向末端,渗入泥土深处。 太平公主本是心冷之人,但眼见这等情景,仍不由心头难过悲伤,叫道:“白玉婵,你为何不还手,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汪世华呵呵笑道:“公主殿下豪情万丈,自是不知道这些小儿女的心态。怕是仙子此刻甘愿死了才好,也不愿看到宁小子这幅模样。” 说罢默念口诀,暗暗施展御心术,虽与烈炎文鸯对抗时灵力微弱,不堪大用。但用在此刻的宁枫身上,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那煞气似烈火一般汹汹燃烧,滚滚而动。 宁枫大吼一声,蓦地高高跃起,右手紧握云歌剑的剑柄,一股五彩霞光,灿若芳华的灵力贯入剑身之上,仿佛化作了霓虹,直冲赤天国师。 一时整个光明顶都被冲天的流离炫光笼罩,像是天边的仙女将朝云晚霞泼在了山上。下方山谷之中,少部分还余留一些神智的百姓大为欢喜,敬若天人。纷纷磕头拜服,口中祷告欢呼。 汪世华被光芒迷住了双眼,心底陡的掠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急忙凝神探查,却见宁枫手中的云歌剑陡的滑入袖内,反而是双手化指,灵光绽放,闪电般的在陈硕真的双臂、胸口等几处大穴疾点了几下。 赤天国师闷哼一声,丹田内的沛然之力仿佛是被堵塞的洪水,转瞬冲毁了河堤,汹汹滚入奇经八脉,她神色复转自然,一股庞大的气息轰然扩散,化作一声清啸响彻云霄,仿佛凤凰翔鸣,锐利无比。 汪世华脸色大变,惊声叫道:“宁小子,你……” 宁枫大喝一声,双眸中的煞气瞬间退散。转而又翻身一跃,将伏卧在地的玉蝉仙子扶了起来,歉然道:“仙子,对不住了!” 白玉婵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笑道:“公子,原来你都是装的!”太平公主愕然一阵,才回过神来。 汪世华怒道:“宁小子,你骗本宫骗的好苦!” 宁枫哈哈笑道:“汪世华,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愚笨天真?即使我被鬼灵占了神智,只知道报仇,也应当先杀了你这个祸国殃民,心狠手辣的魔教妖人才是。” 说话间,他已是从怀中掏出仙丹,分别给仙子、公主、国师三人服下,又飞至一侧,查探灵薇圣女的伤势,待看到她无碍之时,方才放下心来。 彼时汪世华以梧桐木为中心,控制了圣阳元髓阵,光明顶上下所有人都笼罩在其威胁之中。宁枫暗暗早已看出,汪世华对于赤天国师有着必杀之心,虽有烈炎文鸯和其对峙,但两人好歹同属魔教,未必为撕破脸面。若汪世华孤注一掷,强行以阵法之力对付己方,怕是合自己、仙子等人也无力抵挡。 情急之下,宁枫便大施迷雾,将计就计,假装被汪世华的言语所激,又被报*鬼灵占据了神智。以雷霆之势,借击杀赤天国师的招数,反而解了她的穴道。 第353章 光明(10) 此番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即使汪世华想要出手,也绝来不及。 生死攸关,更关乎山下数十万民众、国师、公主等人的性命,这一连环巧计比之正面交锋更加凶险。宁枫暗道侥幸,周身说不出的疲惫。但眼见攻守相易,重又占据主动,又说不出的轻松。 唯一心头过意不去的就是,他为了演戏逼真,对玉蝉仙子下手颇重。宁枫愧疚歉然,忍不住抓起仙子的纤纤柔荑,渡入灵力,助其疗伤。 汪世华气的脸色煞白,周身颤抖,想不到本以为铁板钉钉的事情,竟在瞬息之间局势翻转。这小子灵力不过尔尔,但胸中怀有太清真诀、三才道、五行诀等许多道家罕见的术法,又兼机巧聪明。假以时日,一定是神门的心腹大患。 当下杀心大起,忽的转头道:“烈炎殿主,这小子狡猾无比,难道我们还要内斗下去吗?不如一起撤力,然后将这些人诛杀在此。”说罢,顿了顿又道:“当然,陈硕真就交给你。不过她是推翻武则天的关键所在,你得保证,一定不能让她逃了。” 宁枫闻言大惊,暗道不好,想不到弄巧成拙,将让他们又重新联合在一起。 烈炎文鸯默然片刻,点点头。 汪世华大笑:“好,本公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撤力!”三声刚过,这两名魔教绝世高手齐齐身躯一震,退后数步。瞬息之后,圣阳元髓阵又重新运转起来,身处阵眼中心的梧桐木又灼灼生光,宛若黄金铸就。 汪世华催动手中日华轮,呼呼飞卷,不时将沛然的太阳之灵纳入其中,发出低沉的嘤嘤之声。烈炎文鸯与其并肩而立,面无表情,一双彤红色的眼睛却始终不离赤天国师。 越国公一笑,朗声道:“烈炎殿主,你我一左一右,分攻两侧。你的目标便是陈硕真,剩下的人交给本公。”他瞧见赤天国师皆是身受重伤,对方只有宁枫一人尚存一战之力,不足为惧。当下直接大声说出计划,嚣张之极。 宁枫心底惊慌,却毫不避让,凌空一跃,飞到正前方。身后正是嘴角血迹未干的白玉婵和刚刚醒转的陈硕真。 汪世华冷冷一笑,身形闪动,已是来到宁枫的三丈之前。日华轮冲天高飞,化作一灼目绚烂的光圈,陡然射出无数金色的气剑,嗖嗖破空,连响不绝。 宁枫凛然一怔,旋即挥舞云歌剑,纵横抵挡。但他体内灵力本就不如对方,又兼消耗甚剧,每一次与那光剑抵在一起,皆觉臂膀酥麻,骨骼剧痛,丹田内更是翻江倒海,难受已极。 白玉婵见状不妙,正要帮忙。却已看到一道红光怒爆,彤色长剑从中激射而来,在空中掠起高高飞卷的火狼,迸裂乱舞。她知晓国师刚解开穴道,体力灵力周转不畅,当下心一横,先行和烈炎文鸯正面交锋。 不想方离数丈之远,便觉全身麻痹,经脉似被烈火灼烧,那气浪之猛烈远超她的想象,宛若火山喷薄,岩浆冲天,几乎不像是凡人所能为之。而且这还是烈炎文鸯不愿伤及国师的性命的前提之下,只施出了五成的功力。 白玉婵心底不由生出惊惧之感,惶恐紧张,却始终没有躲避。周身玉带仿佛化作了无数条白龙,簇拥着月华帝女珠,飞射而出。两相触及,冰凉的水灵和炽烈的火灵竞相湮灭爆炸,化作一道道强猛之极的冲击波。 那圆润的玉色圆珠竟在瞬间变作了彤红色,仿佛一颗被灼烧的铁球。白玉婵一凛,那丝丝灼热之力已透过丝带传到自身,她急忙撤力,方才保住了经络。 但烈炎文鸯的炎炎火浪却仿若无穷无尽,一点也未受影响,化作一柄长剑,直刺而来。白玉婵抵挡不及,心底泛出绝望之感,忽的听到身后国师道:“玉蝉,闪开!” 话音刚落,赤天国师翻身跃出,祭出了九龙离火之鼎横在胸前,与那火灵长剑轰然碰在一起。两人一个是凤凰阴身,修炼了百年的太阴心经和火云心法,一身火灵无人能挡。 而另一个却得天赐机遇,吸纳了前赤炎殿主和凤尾教圣女两人的灵力,又在赤炎火山爆发之时得到了凤炎珠和一部分的火山力量,单纯论力沛然程度,天下间也是佼佼。 两人大开大合,灵力相较,毫无取巧之技,纯是一身无上修为的对抗。白玉婵身在后方,只见到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如流霞乱舞,将整个天空映得一片赤红。不时更有数条火龙在红光中穿梭咆哮,声震山谷。 不过赤天国师终究伤势未愈,不过百招,又落在了下风。 另一侧,宁枫以云歌剑斜刺疾挑,又好几次都擦着日华轮的锋芒堪堪掠过,皮肤上血痕遍布,身体又添几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但他修为和汪世华相差太大,若不是依靠着洞天术的精妙步法,和太清真诀、天机经等上古绝学的相助,怕是早已败下阵来。 殊不知,汪世华此刻心中惊怒焦虑更胜于他,原以为凭借自己和烈炎文鸯两人的力量,天下间绝对无人能挡。即使对面有赤天国师,也不过是多用几招的事情。 想不到宁枫这小子韧性、斗志如此之强,且招数精妙,转换如意,每每以为能将他手刃之时,却又让他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若还不能尽快除去,简直大大有损自己太阳菩萨的英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杀机大作,双臂一振,金光轰然四射。手中的日华轮突然间膨胀了数十倍,浑圆如太阳,泛出紫金色的艳丽光芒。从中陡然生出无数狂猛的气剑热浪,狂飙怒卷,尽数朝宁枫轰然飞去。 白玉婵娇呼一声,丝带舞动而来,裹挟着月华帝女珠横在前方。又有宁枫仗剑刺出,彩光绚烂,忽黄忽红,剑灵漫天席卷。 不想汪世华抱着必杀之心,竟吸纳了大半梧桐木的灵力。两人被气浪结结实实的扫中胸口、四肢,眼前一黑,鲜血狂喷,周身骨骼仿佛断成无数碎片,几欲晕厥。 汪世华哈哈大笑,正要趁胜追击,手中攻势却忽被一条火龙拦住,热浪金光触碰一处,朝上飞卷,将一片梧桐木叶烧成灰烬。 “陈硕真?” 他又惊又怒,想不到重伤的赤天国师竟能在烈炎文鸯手中坚持如此之久,更可以有余力帮助这一对苦命鸳鸯。他脑中飞旋,忽的暗暗冷笑:“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杀了陈硕真,待会儿即使烈炎文鸯这小子发怒,本公也可以说只是不小心而已。难道他还敢对本公不敬?” 想罢嘿嘿一笑,日华之光陡转方向,将那飞舞而来的赤龙斩为两截,又齐齐聚集,化作一柄光剑,直刺而出。不想刚向前五寸,却觉手臂一麻,经络中的灵力似洪水一般倾泻而出,难以阻挡。 他急忙翻身后退,才脱离了那强猛的涡旋之力,口中惊叫道:“三才道?” 宁枫、白玉婵二人重又飞起,面色自然,仿佛并没有受伤。对视一眼,笑道:“多谢国公大人助我们疗伤!” 汪世华愤怒难挡,想不到这三人悄悄竟列出了三才阵法,怪不得陈硕真越斗越勇,伤势尽复。而这一对少男少女也在自己的重击之下安然无恙。 他心头急怒,叫道:“烈炎殿主,拖住陈硕真!”他知道三才道必须天、地、人合一,才能发挥出至高的妙用,若是其中一环受阻,威力将大打折扣。 汪世华欲强行击杀修为稍弱的宁枫、白玉婵二人,刚闪身飞出,却见赤天国师拦在前方。他冷冷一笑:“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了那小子了吗?”当下改变计划,传音而出。 赤天国师手执九龙离火鼎,红云在上,龙绕其身。后又有霓裳玉带飘扬,月华帝女珠当空闪烁。汪世华讥笑:“你们留那宁小子一人面对烈炎文鸯,岂不是找死吗?” 当下全力疾攻赤天国师,只余一成力对付头顶上的飞扬丝带和帝女神珠。汪世华凭借百年修为,和梧桐木灵,正大占上风,欲使必杀之击时,忽然感应到前方闪过三个气旋,互为犄角,盘绕不定。 而中央处却有一股强大之极的涡流,汹汹而动,将周围的一切都吸纳入其中,化为无形。 汪世华惊怒交加,第一次心底生出恐惧,这才陡然想到宁枫曾经救过烈炎文鸯,这位赤炎殿主亦正亦邪,又怎么会对这小子痛下杀手。 看来这小子也正是想到此点,这才不惜空门大开,将背后留给烈炎文鸯,却全力结成三才阵,对付自己。 汪世华避无可避,索性狂啸一声,猛地催动万千金光倾洒,狂风逆卷。云歌剑、月华帝女珠、霓裳羽衣、九龙离火鼎……这些上古神器绽放无数霞光,直射斗牛,在半空盘绕飞卷。 汪世华叫声顿止,呼吸一窒,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朝前倾去,仿佛前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渊壑,将他瞬间吞噬。他心下陡沉,想要抽身闪避,但周身却气力全消失,丹田内的真元一泻千里,犹如滔滔潮流,汹涌而去,无法阻挡。 他凄厉嘶吼,面色狰狞可怖,惨白的脸颊上泛出死人一般的绿色。四肢在空中胡乱撕抓,周身簌簌颤抖,令人瞧之不忍。 白玉婵心性善良,最先按捺不住,灵力稍弱下去。瞬间三才阵失去了平衡,涡旋之力大减,身处锋芒之处的汪世华也压力消散,跌落在地,仿佛一瞬间老了数十岁。 烈炎文鸯俯视于他,面色冰冷,也不去上前相助,仿佛眼前此人与自己毫无干系一般。他修为旷古绝今,心思敏锐,岂能看不出汪世华刚才不顾自己,想要杀掉陈硕真? 眼见今日召唤凤凰无望,他默然片刻,不去看宁枫等人,正要御风离开,却忽见东方澄澈如水的天空上,有两个人影疾速飞来,宛若流星。 他面色微微一变,已听赤天国师惊声叫道:“越国公……汪世华?” 第354章 圣阳(1) 其音未落,已听到东方十里之外传来一阵轰隆雷鸣,又有一个雄浑圆润的声音瞬息而至:“哈哈,赤天国师、太平公主、玉蝉仙子……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老朋友?” 众人陡然大震,转目远眺,却见一团金色的祥云疾速飘来,上面站立有数十个人影。当先一人身材魁梧,目露精光,须髯飘拂,面容似和汪达有几分相似,但一身气势滔天,威仪万分,令人一见便生出敬畏之感。 其右侧一人身着金黄长袍,身材胖硕,面容阴鸷,发须皆黄,只是身形有些虚浮,像是重伤未愈一般。 而左侧却是一个瘦小的老者,端坐在一头罕见的金毛吼之上,白发如银,脸色淡然,长长的眉毛垂在双肩,那浑浊的目光似乎空无一物,仿佛睡着了一般。 宁枫心头又惊又骇,这左右两人赫然正是魔教帝师望天犼和黄土殿主墨流山! 众人齐齐大震,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人竟然会在这时候赶到,难道他们也是过来擒拿赤天国师,列阵让新一代的凤凰转世的吗? 太平公主等人虽然是朝廷贵胄,但同时面对两位魔教不世出的魔头,还是有些骇然惊惧,一时面面相觑,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赤天国师面无表情,对这中央那个身着黑黄长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道:“你究竟是谁?” 宁枫、玉蝉仙子对视一眼,微微惊愕,眼前这人眉目和汪达极其相似,难道是汪氏宗族的某一位前辈?但是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正思虑间,忽听太平公主惊叫道:“你……本宫小时候见过你,你才是汪世华?” 宁枫大为诧异,不由想到赤天国师开始的讶然之语。但是……越国公汪世华明明已经附身在了其子汪达身上了,为何公主和国师两人要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中年人如此惊异? 那中年人淡然微笑,目光看向伏倒在地的汪世华,只是右手轻轻一挥,便生出一道绵柔的气力,将他席卷而起,落在金云之上。后面早有几名黄衣男女走上前,喂药、运功,为其疗伤。 他出招之间,举重若轻,快逾闪电,一时间竟连赤天国师也阻拦不及。 中年人又扫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宁枫的脸上,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半天,似乎十分好奇,许久才道:“你就是妙应仙的徒儿宁枫?” 宁枫凛然一惊,不明白此人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绝对是魔教之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可掉以轻心。当下宁枫淡淡道:“正是在下。不知你又是何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是何人,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若想保命的话,便赶紧离开此地。” 宁枫更为惊讶,满腹疑思。这人的意思像是要对自己网开一面,但是自己和他之前明明素不相识,难道……他曾经受过师父的恩惠?宁枫索性不去想它,反而哈哈一笑,朗声道:“今天有国师和公主在,我看该逃命的是你才是吧。” 不想中年人突然面色转冷,寒如玄冰,随手一记气剑,直射而来。宁枫急忙以剑挡之,刚一触碰,便觉双臂震麻,虎口流血不止,周身经络更是火烧火燎的剧痛,他心底骇然之极:“此人好强的修为!” 墨流山哈哈走上前来,道:“阳长老,你何必跟这小娃客气,我看一刀解决了他,将他的太清真诀抢过来了事。” 赤天国师、太平公主等人闻之,皆面面相觑:这人原来就是魔教中最为神秘的阳长老!此人是道、佛、魔三教大战之后十几年才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物,据说修为极高,智谋通天,在魔教中和妖后几乎平起平坐。这些年魔教的种种阴谋都和他有关。 但是……他为何要占据汪世华的身躯,而汪世华又为何甘愿让出修炼了百年的躯体,甚至害得自己数个儿子死于非命? 一时众人疑惑万分,想不分明,只觉其中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阳长老说道:“黄土殿主,若不是我念在同门之谊救了你,恐怕你早被陈硕真诛杀了。而且这里是光明顶,圣阳殿的所在,恐怕还轮不到你来随意插手吧。” 墨流山闻言一怔,目露阴鸷光芒,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一旁那望天犼化作的老者更是恹恹欲睡,不言不语,似乎连眼睛也未睁开。 宁枫手执云歌剑,隐隐成防御之势,将重伤的太平公主、芈灵薇和玉蝉仙子护在身后,心中盘旋思索,考虑该如何脱身?但看到对方一连来了三个绝世高手,实力远远大过己方。在绝对的修为面前,无论施展何种计谋,也无济于事。 赤天国师朗声道:“阳长老,你究竟想做什么?”她在天门山隐世修行多年,虽对圣阳殿的种种势力掌握的一清二楚,但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圣阳殿主的真容。 阳长老双手交叉,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硕真,道:“我要做什么?陈硕真,你窃取四灵之力,占有凤凰真元这么多年,我自然是想替天行道,将其取回来了。” 太平公主冷声怒道:“替天行道?阁下以为自己是谁?” 阳长老双目微微一跳,电射而来,笑道:“公主殿下,果然还是那般威仪万千,颇有几分武皇的风采。不过你可知道我身边这位老者是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太平公主一愣,哑口无言。她自然知道望天犼的身份,相传这位魔教帝师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天地间的怨气所化,可谓是上古妖兽。他的寿命比之四灵凤凰更要久上数倍,由他来作这“替天行道”之事,倒也并无不可。 但是望天犼的身份一直是魔教中人大力宣传,道佛两派其实不太相信。但这位老者来历神秘,天下间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于哪里,何时出现的?是以百年来,人们一直无法辩驳,只好将信将疑。 太平公主微正心神,又道:“望天犼又如何?四灵也是乃天地所生,灵动非凡,即使是伏羲女娲来了,也不能随意夺去。” 阳长老呵呵一笑,道:“不愧是武皇钦点的镇国公主,果然伶牙俐齿。我神门既然志在匡扶天下,自然也不能放过你。今日你就和国师大人一起留在这里吧。” 赤天国师终于脸色一变,她和武皇虽互有嫌隙,但同为凤凰之身。她又怎能看着姐妹的女儿死在魔教的手中,当下踏前一步,道:“阳长老,本座自知今日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若想取凤凰真元,大可取去,但是请放过太平!” 李令月啊的一声,双目似有泪光闪动,她万没料到国师甘愿为了自己,而牺牲性命。 阳长老狂笑数声,道:“陈硕真,你还是如以前一般天真。当年你起兵造反时,曾和武则天约定,里应外合,推翻李唐。但她贪恋权位,不敢冒险,弃你于不顾。怎的你今日却反过来维护她的女儿呢?” 其言一出,周围皆惊讶非常。众人皆没想到,当年光明顶摩尼教叛乱一事,竟还有这等内幕?怪不得陈硕真敢以区区千人之众,反抗当时如日中天的李唐王朝! 赤天国师失声道:“你……”她心底狐疑不定,一事竟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位阳长老是在几十年后才出现的人物,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阳长老又目视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你不要怪我下手无情。只怪你命格奇异,乃是九五之命。我若不杀了你,恐怕将来你会是我神门的一大障碍!” 太平公主神情大变,似是激动又似是恐惧。 阳长老说话间,圣阳殿的几十名弟子已御风环绕,将宁枫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宁枫伫立原地,心中也颇为不解。命格之事乃是太清三式中的六壬术才可以算出来的,此人如何能够有这等异术?不过转念一想,当年三教大战时,魔教曾以摄魂真诀、御心术等类似法术,偷盗了正道中不少法术。不然,后来圣阳殿中也不会出了许多算命术士,而占算元就是其中佼佼。 他脑中飞绕,忽的想到在慈恩寺初见太平公主的一幕,心头涌起滔天巨浪,目光一动,突然朗声道:“阳长老,不知你在哪儿学了点江湖郎中的骗术,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阳长老咦的一声,笑道:“哦?那你说说看,太平公主将来的命运如何?” 众人皆知宁枫身怀太清真诀,深谙太乙、奇门、六壬之术,对于推演人事素有其道。当下侧耳倾听,太平公主更是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呼吸顿止。 宁枫颇为纠结,不知该不该将那日“看”到的事情和盘托出。而且他对当时的幻象奇景也颇多不解之处,思虑片刻,索性说道:“太平公主是命格贵极,即使做不了九五之尊,也当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就凭你绝对伤不了她!” 李令月闻言,暗暗欢喜,心底的惊惧慌张稍减。 其余众人也惊奇之极,目光纷纷看向太平公主,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真的是武皇的传位之人。 唯有阳长老面带微笑,道:“可笑,可笑!世间本无天命之说,只是尔等凡人偶然看到了一丝异象,便觉自己窥探了天机。我且问你,如果我此刻杀了她,那你所推出的结果又算得了什么?” 宁枫闻言,突的脑中一震,嗡嗡作响。一时间反复陷入魔怔之中,难道……难道太清三式真的仅仅是幻象吗?他想到一路走来,确有许多事情看不分明,即使有些迹象,也常常大相径庭,根本无法推算。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修为不足,无法真正掌握太清真诀的奥妙。但此刻看来,全然不是如此,就如阳长老所说,他若是此刻出手,那自己推演出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刹那之间,宁枫仿佛明白了师父当年为何没有把太清真诀传给师兄,而是留在了峨眉山的九老仙人洞,他就是怕后人太过迷恋真诀,而忽视了人的力量!世间有苍穹巍峨,高高在上,又有后土之灵,润泽万物。但就是这天地之力,反而最终生出了人作为万物之灵,难道这还不是最好的明示吗? 宁枫心头大振,思忖:“既然一切事在人为,我又何必未战先怯。既然已经是九死之局,索性不要害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第355章 圣阳(2) 阳长老见宁枫神情变化不定,似是惶惑,又似惊惧,但如此明暗复变,最终却转而平静,脸上笼罩着一丝奇异的色彩。他微微点头,似是颇为满意一般。 目光又在山脚下扫视一圈,道:“怎么样,陈硕真?你若是束手就擒,或许我可以饶过山下这些百姓的性命。若不然,今日光明顶上,恐怕要酿出百年来的最大惨案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太平公主怒声道:“国师,不要听这魔头胡说八道!” 赤天国师却皱眉沉思,心底焦急。若她是孤身一人的话,想要逃跑无人可阻拦。但一要保护公主殿下,二更要挽救山脚下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饶是她修为盖世,足智多谋,一时也想不出应对之法。 玉蝉仙子却羽衣飘扬,莲足轻移,款款向前,随时以应对魔教妖人。 宁枫微微一动,大敌当前,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在场除了己方四人之外,还有烈炎文鸯静立在侧,敌我不明。而他已经和汪世华产生分歧,若是能说服他帮忙,定可添一大胜算。 当下悄悄传音道:“烈炎兄弟,魔教的人你也看到了,朝秦暮楚,出尔反尔。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召唤凤凰,绝对不会轻易交给你们南诏的。你不如和我们联手,击退圣阳殿的这些人,我一定劝说国师,让她将凤凰真元交给你。” 烈炎文鸯虽加入了魔教,但良心未泯,且对什么争霸天下丝毫没有兴趣。他心头最为在意的,仅仅是复兴南诏国而已。 他尚未说话,那阳长老突然微笑,调转过头来:“烈炎殿主,凤凰转世对于神门还有大用,确实不能随意交给你。但穷兵黩武的武皇,和同门神教,哪一个能够助你光复南诏,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宁枫悚然一惊:阳长老好像能够听到自己的传音?心底又震又骇,不由对其的修为更添凛然惊惧。 阳长老抬头一看,正对上烈烈如炎的太阳,微笑道:“时机将至。我只有得罪了!”双袖一鼓,周身白光怒爆。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光明顶仿佛平底横生一道无形气浪,在空中游走折射,仿佛是一道金黄色的巨龙夭矫破空。 太平公主叫道:“国师小心……” 话音未落,阳长老又是接连挥出几道气光,宛若长虹贯日,环绕这梧桐木滚滚冲击,朝着陈硕真怒撞而来。 赤天国师不闪不避,募的催动法诀,那离火鼎横在胸前,九龙飞舞,接连冲入了那道道强猛的光云。炫光乱舞,气浪炸为漫天气剑,四下纵横飞舞,一时木叶漫天,飘飘扬扬,宛若下了一阵迷蒙大雨。 阳长老仍是立于原地,面容含笑。手下灵力却越来越强,转而化作一团巨大的白色光球,急剧膨胀,硬生生的朝前逼迫,将所遇到的一切都瞬间吞噬。 陈硕真冷冷一笑,双手募的横空翻飞,从袖中分别飞出两道剑芒,一柄烈焰如火,灼热难挡,一柄却蔚蓝如冰,寒冷刺骨。她仗剑左右,神鼎在前,以一人之身,御使三大神器,神威滔天。 一时间那巨大光球节节败退,寸寸爆裂,不断涌起的冲击波瞬间溃散至数百丈之外,在远方天际处,炸成一朵朵迸裂的云朵,随风飘扬汇聚,消失不见。 太平公主、白玉婵等人大喜,忍不住娇声欢呼。 宁枫于暗中却凝神探查,不住担忧。阳长老虽灵力尽放,似滔滔江水,难以阻挡。但他始终有一只手缩在袖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惊天法术?他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提醒正不断逼近的国师:“国师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却有墨流山哈哈一笑,手托着补天神石,飞身而下,道:“宁小子,前辈大人之间的战斗,你就别插手了。来跟老子比划比划!” 宁枫一骇,急忙横剑在前,五彩霞光爆射而出,却突破不了五丈,便在补天石的压迫下寸寸回退。他双手剧痛,臂膀酥麻,几乎拿捏不住。 正苦苦坚持时,身后白玉婵娇斥一声,丝带飞舞,直击墨流山。又有一颗光华神珠飞射而出,撞击在补天石之上。 墨流山像是重伤未愈,一时难以抵挡两大高手的合击,身形微震,连连后退。宁枫身上的压力陡降,喘息不定,半晌才稍稍恢复。不由感激道:“仙子,谢谢你!” 白玉婵脸色一红,正要说话,却听太平公主惊叫连连。他们回头看去,却见从阳长老的手中飞射出一头灵力化作的红色云雀,羽毛艳丽如晚霞,双目灼灼似烈日。它体态轻盈,灵力无比,朝天嘶鸣一声,便极速俯冲急下。 赤天国师正全神对抗,不想突遇这等奇怪招式,来不及抵挡,正被那云雀击在胸膛之上。刹那间整个人被一团红黄光芒笼罩,落地盘旋,不时传来阵阵尖鸣和哼叫之声。 白玉婵大惊,急忙飞出数十条玉带,裹挟着帝女珠的寒凉之力环绕而去。不想刚一靠近,整个霓裳羽衣竟化作了一袭红衫,艳丽万分,夺目非常,仿佛是新娘出嫁的嫁衣。 宁枫凛然惊惧,心一横,飞起数刀,将玉带生生切断。白玉婵瞬间被反震之力所击,站立不稳,朝后跌去。宁枫御风而出,将其抱在怀中,低头一看,其俏脸嫣红,如若飞霞,滚烫无比。当下急忙渡灵疗伤,才生生遏制。 被白玉婵的玉带转移,赤天国师周围的虹光渐渐消失,露出其惊怒骇惧的面容,她身为望月神宗宗主,当今武皇的结拜姐妹,生平第一次露出如此神情,她目视着阳长老手中的那道红白之光,叫道:“鸣鸿刀!” 宁枫一愣,不由回忆起这把刀的来历。相传上古时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前,令人采集了天下百金,以创世鼎为炉,炼出了一把稀世黄金宝剑,后人称之为轩辕剑。据说宝剑出炉的时候,鼎内的熔融百金自发流出,冷却化作了一红色长刀。轩辕黄帝认为此刀的杀意太强,欲以轩辕剑毁去,不想刀身在手中化作一红色云雀,生出赤云,消失在天际。 而这把刀就是鸣鸿刀。 宁枫想起天心冰斗中有一冰窟,似乎和这把刀形状相似,难道它也是从冰斗中流落出去的?鸣鸿刀杀意太强,威力滔天,古往今来一直是魔教妖魔心中的第一神器,据说除了轩辕剑,再没有法宝能够抵挡。 但今时今日,轩辕剑早已失传。阳长老手握鸣鸿刀,一举击伤了赤天国师,余下众人,还有谁敢直掠其锋? 宁枫按捺不住,叫道:“烈炎殿主,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凤凰转世死在这里吗?” 烈炎文鸯闻言,身形一动,手中早已化作一柄晶红色炎刀,呼呼飞卷,不时发出震裂的爆炸声,周围的空气被其灼烧,疾速向上,形成一道旋风横空。 阳长老止住攻势,笑道:“烈炎殿主,你难道要背叛神门吗?” 烈炎文鸯淡淡道:“本殿不敢。但是凤凰转世对于南诏国是极为重要的灵兽,还望您三思。” 阳长老呵呵一笑,竟罢手收剑,回身端坐。目视下方众人,只此短短的数分钟,他便以雷霆之势击败了赤天国师,凶威炽天,其余人哪里还敢擅自出战? 他又朝上观探,目光直指向高入云霄的梧桐树顶。淡淡道:“时间到了!”蓦地虚空探去,竟当空生出一团无形的气旋。陈硕真猛地身形僵硬,从离火鼎不时飞出橙红色的灵力,贯入其中。 烈炎文鸯又惊又怒:“住手!”飞起一剑,赤光漫天,宛若彗星划空,直朝阳长老飞去。不想还未靠近,一直恹恹欲睡,作壁上观的望天犼突然飞出,手托着一朵绽放着绿光的青莲,生出霞光祥云,将烈炎文鸯的长剑尽数化解,消散无形。 阳长老旁若无人,不顾太平公主、白玉婵等人呐喊,不断的吸纳着陈硕真的凤凰真元,旋即贯入梧桐木之上。瞬息之后,这株神木似是浴火而生,变得嫣红似血,叶片上却有无数金光蜿蜒而上。 宁枫惊奇无比,下意识的朝树顶看去,但见那处和太阳连接一处,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倾洒而下。 而那道光芒,正蜿蜒流舞,不断变化,最终隐隐凝聚,生作了一对透明的翅膀,长达数十丈,横在天际。翅膀中央,却隐隐露出一个少女的影子,身材婀娜,青丝飞扬,容光绝世。 宁枫心头咯噔一声,手中云歌剑猛地震颤起来,他大为惊骇,凝神探查,双目生出精光,直射而去。终于……那光芒缓缓退却,那女子的容貌终于缓缓显现出来。 宁枫僵立原地,面容呆滞,想哭,又想笑,他胸膛剧跳,气血翻腾,纵声长啸不止。而其身侧的白玉婵,却脸色瞬间煞白,娇躯颤抖,看向梧桐树顶的目光,不知是悲是喜? 太平公平未见两人异样表情,却已看到少女真容,叫道:“上官雨儿!” 第356章 圣阳(3) 众人惊讶万分,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梧桐木顶之上,竟会出现峨眉派梦慧大师的高徒、当今女宰相上官婉儿的妹妹上官雨儿!赤天国师更是凛然,为何她消失在昆仑龙脉之后,音信全无,突然却变成了凤凰转世的寄体? 墨流山、受伤颇重但神智清晰的汪世华……以及圣阳殿众弟子喜色浮动,激动万分,纷纷高叫道:“恭喜阳长老,神门又添一上古灵兽,必将神威炽烈,一统九州!”众人欢喜不胜,唯有望天犼一直耷拉着双目,似睡将醒。 阳长老也露出一丝喜色,畅快已极,那红色云雀嘶鸣一声,又振翅飞舞,回到了其右手之中。而他另一手却始终当空虚握,将赤天国师抓在梧桐木之上。 无数或赤红或橙黄的沛然灵力如蚕茧抽丝一般,从她的身体中不断溢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条晶莹灼目的光线,最终汇入到宫雨儿的身上,华光万道,如仙谪尘。 魔教众人欢呼声中,那团光芒轰然炸散,波及百里。而宫雨儿却紧闭双眸,青丝如瀑,当空飞旋急舞。那余下的白光似是玉带飘扬,将她紧紧缠绕在中央,只露出俏丽的面容。其睫毛微颤,面若桃李,在周天金光和四方的白芒映射之下,散发出柔和而又炫目的气质。 刹那间万籁无声,满山皆寂。众人怔怔望着,连呼吸都几近停滞,心头都只有一个念头:天下间竟有如此明媚俏丽、姿容脱尘的女子! 直到此刻,宁枫心中的那一丝丝惊惑和疑忌终于烟消云散,他脑中嗡嗡震响,仿佛有千万个雷霆当空炸裂,又有无数疾风暴雨迎头倾泻,心底又惊又喜,想要纵声大笑,又想放声大哭! 过了两百三十七个日日夜夜,朝思暮想,时刻挂念,终于在这一刻,等到了她! 太平公主等人却面色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惊怒骇然,目瞪口呆。上官雨儿?为什么会是她?魔教为什么会选择她作为新一代凤凰的寄托,难道仅仅是为了增强实力,对付武皇……又或是利用上官婉儿的身份,威胁朝廷? 众人悲喜不一,但目光却都集聚在宫雨儿身上,看着她周身的夺目灵力丝丝缠绕,流散汇聚,变幻不定。却在那一双瘦削的双肩后缓缓形成了两道长达十数丈的透明羽翼,偶有飞霞流过,舞动而消。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朵垂在天际的白云,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唯有玉蝉仙子默立原地,紧咬双唇,心底喃喃道:“这……就是宁公子喜欢的女子吗?果然光彩照人!我……我哪里能和她相比?”思虑间,脸色苍白无比,脚下不由朝后退却。片刻后再抬头,正看到宁枫的侧脸,呆滞、欢喜、激动……仿佛整个人都凝住了。 仙子心头痛极,不知不觉间,泪水已越过脸颊,渗入霓裳羽衣中。 宁枫毫无所觉,眼睛一直看着神采夺目的宫雨儿,不忍再离开半分。但那激动难抑的心情稍稍平歇,他内心便不由狐疑起来:雨儿妹妹明明是和自己一起进入了龙脉之极,怎么会来到了天门山光明顶,难道此地也是九州的龙脉之一吗? 他摇了摇头,暂且不管这些。不管其中藏着多少隐秘和阴谋,有一件事始终确定无比,那便是魔教所有的计划,必然是危害天下苍生,与正道为敌的。 既如此,更应当赶紧救下雨儿妹妹才是。宁枫凝神感应,毫无所获,不得不使出摄灵真诀,却仍是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他心底惊惧,知晓雨儿一定是被魔教以强大妖法所控制,才会这般! 此刻己方赤天国师被制,太平公主、芈灵薇重伤,玉蝉仙子也伤势颇重,一众高手竟只有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宁枫心底暗沉,如坠深渊,但他对魔教痛恨之极,又心念宫雨儿安危,当下顾不得其它,挺身而出,朗声道:“妖魔,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吗?雨儿妹妹乃是峨眉派梦慧大师的徒儿,怎么会是什么凤凰转世?” 阳长老闻听峨眉派之名,神色微微一变,虽极轻极淡,却仍落入了宁枫的眼中。他凝视下方的少年,笑道:“你一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峨眉派本就有涅槃诀,宫雨儿身为派中高徒,更深谙其道。可见上天冥冥之中,已经预示了凤凰的所在!” 他闻言一愣,峨眉派涅槃诀乃是必死之术,千百年来除了三教大战时一位长老和五年前的梦慧大师使用过之外,其余再无人见过。这位圣阳殿主对于峨眉功法十分了解。宁枫一时口结,无以应对。 却听太平公主冷笑道:“可叹可笑!” 阳长老微笑不改,淡淡道:“哦!公主殿下有何高见?” 太平公主冷道:“涅槃之术除了峨眉派外,还有罗浮山、西域密宗……甚至你们魔教的赤炎殿都能够使用此法。以涅槃诀界定凤凰所在,不是可笑又是什么?况且凤凰之身早有转世,便是母皇和国师二人,你们这些妖魔以为借个梧桐木,列一阴邪阵法,便能夺取凤凰真元了?” 阳长老闻言,也不介意,甚至连神情也未有丝毫震动,仿佛根本未将李令月放在眼中。他目光一扫,却停在烈炎文鸯的脸上,道:“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自古赤炎凤凰便是南诏的国鸟,我相信烈炎殿主一定对它熟悉之极。不如殿主来辨别一番,这位女子身上的真元,是否来自四灵之凤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一听,纷纷将看向烈炎文鸯,呼吸停滞,期待之极。 烈炎文鸯一愕,朝宫雨儿看了半晌,神色带着一丝虔诚,更有无尽的敬畏。但隐隐中又有一丝怀疑,半晌后才道:“确是凤凰真元,但是……” 不等其说完,宁枫便哈哈笑道:“但是谁都知道赤炎凤凰乃是火灵,但雨儿妹妹却是水灵之体,如何能融合?你们这些阴谋诡计,实在是经不得推敲!” 众人闻言,也不由露出狐疑之色,便连圣阳殿众弟子也将信将疑。 阳长老却淡然自若,笑道:“你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自古周天有阴阳五行,九州镇四灵。但其中的火灵凤凰却是一个异类,它生性高洁,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每每死亡之时,能够浴火重生。但复生这一异能,却是属于阴阳化生之法,逆天之道。所以每一次重生之后,会生出不同的形象……” 一侧的墨流山惊声道:“五凤?” 阳长老笑道:“是极!五凤者,赤者凤凰、青者青鸾、黄者鹓鶵、紫者鸑鷟、白者鸿鹄。这位女子所化的,就是传说中的九凤天鹄了!” “九凤天鹄……” 众人一同惊奇,口中念叨着这个凤凰的异种。但九凤天鹄乃是极为罕见的一种,常人岂能得见?唯有宁枫、太平公主等人曾在典籍上读到过。 宁枫心底焦急愤怒,不管雨儿是不是凤凰转世,她都一定被魔教下了妖法,神智不清。此番分离了大半年,重又得见,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在魔教手中? 但他一人势单力孤,又非魔教的对手!唯一之计,便是联合一切可团结之人。转而想到自己的传音难以避过阳长老,索性放声叫道:“烈炎殿主,凤凰所属繁多,但只有赤炎火凤才是南诏的护国神鸟。不如我们趁着凤凰转世尚未成功,击散其真元!” 烈炎文鸯闻言,果有所动,手中赤炎长刀烈烈飞卷,化作无形气浪,直指当空。 一直默然的望天犼突然淡淡道:“烈炎殿主乃是神门肱骨,岂能做出叛教之事?”手中青莲舞动,碧光灼目,直冲斗牛,一时竟和九凤天鹄的白光分庭抗礼。 宁枫暗叫不好,索性直接站到中央,道:“望天犼前辈,当日在慈恩寺我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不知可还记得?”这位望天犼为魔教帝师,按理说当全心为魔教做事。但不知为何,宁枫隐隐中只觉得他似乎和这些妖魔并非是一条心,此番情急危难,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不想望天犼竟罢下手来,青莲还复袖中,淡淡道:“宁枫,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千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救过我的人,你所说的话我自当遵从,不过……这已是最后一次!” 宁枫大喜,忙道:“那是自然。今日事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对方众人中以望天犼和阳长老修为最好,此刻这位魔教帝师罢手,尽管自己仍然不敌,但总算是增添了一分胜算。 本以为阳长老定然会心生愤懑,但见其满面从容,笑意不改,仿佛下方国师等人已是他囊中之物。 当是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仿若天崩雪裂,当空炸雷,震耳欲聋。四周惊呼迭起,又迅速被山脚下众人飞如潮欢呼声淹没而过。 宁枫心头一凛,这些无辜民众的性命仍在!看来梧桐神木并未将他们的生命力完全吸尽,他又抬头看去,大惊失色。原来那炽烈白光的位置已经不见了宫雨儿的身影,取而代之是一头巨大的白色鸿鹄,身长近三十丈,昂首睥睨,遍体布满了雪白的羽毛,亮若星辰,闪闪发光。那尖喙锐利如刀,仰天嘶鸣,双翼和尾巴上九根长长的银白尾羽似是天边随风垂落的白云,遮日闭月,震撼无比。 众人欢呼停止,双目圆睁,呼吸顿促。 原来阳长老并未说谎……九凤天鹄,终于还是出现了! 第357章 圣阳(4) 阳长老和墨流山等人相视对望,一直冷静淡然的面容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身后众人更是欢呼如潮,声似鼎沸:“神教天威,凤凰临凡!” 魔教教众高叫声中,天空中最后一丝迷蒙的灵光也轰然炸裂,消散无形。九凤天鹄在半空中盘旋不定,每一次振翅都掀起重重旋风,飞沙走石。其尾羽飘飞如云,不时绽放霞光,忽明忽暗,忽赤忽蓝,光明顶众人更是如受冰火九重天,一会儿如在炎炎火山,一会儿又像是在寒冷北极。 欢呼声渐渐停歇,众人不由运气抵御,才不致于在这冰热交迫的飓风之下丧命。惊骇之余,又忍不住生出恐惧之心,胸中的那最后一丝疑惑也瞬间烟消云散。这一定就是凤凰,除了这远古灵兽,又有什么神兽灵禽,具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威力? 宁枫心中又惊又怒,又喜又忧。凝神控灵,遥遥感应,其强大的神识却难以靠近天鹄百丈之内,更别说唤醒它体内雨儿妹妹的神智。他忍不住大叫:“烈炎殿主,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赤炎火凤的真元被吞噬,而无动于衷吗?” 话音刚落,宁枫又看到阳长老面带微笑,嘴唇翕动,似是在传音一般。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烈炎文鸯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手中的三丈炎刃也呼的一声,化为一阵白云,袅袅消散。 他心底陡沉,看来烈炎文鸯也被阳长老说服了。如此一来,己方太平公主、国师身受重伤,芈灵薇昏迷不醒,玉蝉仙子更要保护三人。一时间自己再无依靠,只能独自应对强敌。 嘤的一声,云歌剑灼灼生光,白、青、黑、赤、黄五种颜色的光芒交相崩爆,五行之力尽在其中。 阳长老看到那五道霞光如霓虹似的汹涌而出,势若雷霆,不由面色一惊,旋即笑道:“宁枫,想不到你修为平平,却练成了五行之力,果然天资超卓,怪不得妙应仙会违背誓言,收了第四个徒弟!” 宁枫听他对于师父如此了解,正惊愕时,又听其说道:“呵呵,五行合一,不过是小道而已!今日我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说罢御起鸣鸿刀,周身炫光流舞,滔滔不绝的冲入刀气之中,如狂涛骇浪,纵横席卷。离的稍近的圣阳殿弟子竟然被生生的迫开十数丈,众人相互扶持,才堪堪稳住身形。 宁枫凛然大骇,心底惊惧。但此间已无退路,唯有硬着头皮迎战。他大喝一声,炫光飞舞,下意识的使出峨眉剑法,一时间剑光纵横天地,霞光万道,美不胜收! 阳长老不惊不惧,踏着金色祥云,缓缓向前。强猛凌冽的五行剑气破入云霄,轰然炸裂。他疾抬鸣鸿刀,只此一触,宁枫的沛然灵力竟像是薄冰遇到烈火一般,瞬间消融。半空之中不断迸射出五彩光芒,在阳长老的刀光之上不断弹射,直波及到十里之外。 宁枫心头震动,这才看到鸣鸿刀上的灵力竟不属五行中任何一种,反而是至强至刚,无坚不摧。像是……像是……两仪阳之力! 他刹那恍然,终于明白为何阳长老声称五行乃是小道,原来其早已到了圣人之境界,超越了五行的界限,掌握了阴阳之力!如此交战,无异于神与凡人的对抗,毫无胜算!饶是宁枫生性坚韧,从不服输,此刻也不由生出无尽的虚弱之感,仿佛从云端跌入了深渊,毫无凭借,越来越快! 宁枫绝望之极,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银白色的九凤天鹄,心头一动,忽的想到:“既然已经达到了圣人的修为,那除了这远古四灵之一,恐怕也无力量可以与其抗衡了!”想罢陡然生出一丝希望,蓦地挥出剑流天地之招,待阳长老挥刀抵挡时,他又御风陡起,直入高空! 百丈,十丈,越来越近,已可感觉到天鹄那周身冰冷的气息,宁枫正强运神识,感应而去,忽见下方闪过一道黄光,气焰升腾,他骇然看去,看到一头怪异的龙头神兽呼啸而来,四足踏着烈焰,龙鳞闪耀,威风凛然。 这不是墨流山的兽身吗?惊疑时,又听百丈外的望天犼讶异道:“麒麟?” 宁枫脑中嗡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竟然是远古时的另外一种异兽麒麟。相传此兽乃是九州中央之灵兽,与东西南北四灵并列,威力非凡。这墨流山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怀有补天神石,移山神鞭等无上神器,又吸纳了这远古神兽为兽身? 他以为墨流山一定是来阻止自己,却不想麒麟兽踏空而上,转瞬越过自己,巨口大开,腥风鼓舞,朝在空中盘旋的九凤天鹄直冲而去! 阳长老紧随而至,笑道:“墨流山,你果然藏不住真身了吗?不过能够在天地仙师和洪元真仙两大绝世高手的夹击之下生还,你的麒麟转世之身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了!” 宁枫一惊,又是一个转世,难道和四灵神兽一样? 思虑时,阳长老已撇开自己,腾空直上,鸣鸿刀当空挥舞飞旋,劈出一道凌冽的三丈气刀,将天空撕为两半,其威力惊人,惊天动地,便是宁枫相隔百丈之远,也不由心头骇然周身震颤,不敢靠近。 却见麒麟兽四足陡然顿住,口中嘶吼惊叫,飞出一道五彩神石,在空中上下流转,刹那变大了数十倍不止,宛若一座小山一般,轰然砸下。那鸣鸿刀气与其相撞,轰然炸裂,道道猛烈之极的冲天波四下扩散,远方轰隆隆不止,下方众人看去,竟是数座山岳被拦腰斩断,烟尘弥漫,波浪起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补天神石乃女娲之物,力量非同凡响。饶是阳长老圣人修为,也是气息一滞,朝下连退了丈余。待回身相击时,麒麟兽已踏过了数十丈,来到了天鹄的双翼之上。 墨流山的声音从麒麟身体上轰隆传来,笑道:“哈哈,老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四灵了。只要吞噬了它的力量,天下间还有谁能挡我?”话音刚落,其周身猛的出现一道黄色的回转气旋,如道家太极一般,虽无阴阳之力,但却不时的迸出五行的光芒,汇聚融合,盘旋飞舞。 阳长老又转瞬即至,道:“墨流山,看来这些年你吞噬了不少三教修灵者的真元,要不然又怎能炼出五行灵力?” 墨流山哈哈笑道:“这还要感谢妙应仙呢,当年若不是他召集道佛两派,和神门在峨眉山大战,老子又哪里能够一口气吞噬了上千名高手,可笑各大门派还以为他们是葬身在峨眉山上,殊不知都进了老子的肚子里?” 宁枫闻言,惊怒交加,怪不得当年师父出手,在杀死了魔教妖帝之后,三教之战便已停歇。但事后道佛清点人数时,却发现死伤惨重,实力大损。其后数十年间,道佛两派无力争斗,各自休养生息,即使是互有冲突,也大多是在暗中。原来这其中的一切,竟是墨流山在后大享渔翁之利。 其言一出,不仅赤天国师、太平公主暗暗惊怒鄙夷,更连圣阳殿弟子也高声叫骂,看来当年丧命在黄土殿主手中,更有魔教的弟子! 说话间,墨流山和阳长老已是修为尽出,各使绝招。补天神石和鸣鸿刀更是当面相击,惊天动地,震动山岳,百里之内青峰坍塌,河流断层,无数飞鸟灵兽竞相奔逃,稍有不及者便被巨大震裂五脏,流血而死。 论及实力,阳长老本是稍胜一筹,但补天神石从上至下,裹挟惊天之威,自是大占便宜。以鸣鸿刀和阳之力的双重力量,一时竟也不能取胜。 又斗片刻,墨流山面色一白,吐出一口鲜血,显是被反震之力击伤。麒麟凌空踏炎,身形略略晃动。 阳长老笑道:“墨流山,快快束手就擒。或许我可以念在你对神门有大功的份上,饶你一命!” 麒麟呸了一声,吼道:“放屁,你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底细吗?你不就是……”话未说完,九凤天鹄突然昂首嘶鸣,九条尾羽高高甩出,冰冷气息汹涌弥漫在天空,宛若划过云霄的流光,朝那麒麟缠绕而去。 墨流山大叫:“来的正好!”腥红的舌头疾速吐出,一条金光闪闪的神鞭蜿蜒飞出,光芒所至,忽有远方轰隆声接连传来。众人惊骇看去,竟是数座百米高的山岳凌空而至,巨石接连砸落,下方漫天尘土,遮天蔽日。 九凤天鹄双翼一展,便有一座高山当头砸下。它尖声嘶鸣,凶性大发,当空飞旋,陡然间掀起无数道凌冽的旋风,将靠近的几座山岳和乱飞的巨石瞬间绞成齑粉,散落高空,一时间光明顶仿佛笼罩在无尽的沙尘暴之中。 但天鹄刚刚成形,实力尚未恢复至巅峰,又怎是身携两大上古神器的麒麟对手?不过片刻,轰隆隆的小山接连飞来,终于,九凤天鹄抵挡不住,鸟喙中竟溢出一丝鲜血,双目也变得通红,显是愤怒无比。 宁枫见之,心中如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那一道道重击,正砸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在他心目中,这九凤天鹄已是雨儿妹妹的化身,它比之世间的一切都要重要,他绝不许任何人来伤害!稍稍凝心定气,他便御风直上,在空中划过几道诡异的弧线,避过四散乱飞的落石,朝麒麟挥剑而去。 第358章 息壤(1) 黄光凌冽,天旋地转,宁枫躲过无数的落石,云歌剑在空中左右挥舞,不断的朝砸向天鹄的山岳轰击而去。但那山岳巨大无比,又从高空坠落,裹挟万斤之力,又岂是区区的剑法能够抵挡? 眼见青山相距天鹄不过十丈的距离,已可听到神鸟在那凛然重压之下,发出的低沉恐惧的嘶鸣声。宁枫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自身安危,刹那间飞至山岳旁,剑尖横扫,使出一记剑转流云,五行之力汇聚相生,瞬间化作了一团叮叮作响的剑云,横亘在山岳下。 饶是如此,已觉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宁枫仿佛陷入了天塌地陷般的绝境之中,周身骨骼咔咔作响,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压成了肉泥,失去了知觉。 手中的云歌剑已弯成了弧形,发出颤颤巍巍的剑灵之光。 不知为何,在这几近死亡的时刻,宁枫竟觉刚才心头弥漫的恐惧刹那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欢喜和平静。只要能够救出雨儿妹妹,即使豁出性命,那也在所不惜。他泪水悄悄滑落,在靠近天鹄尾羽的一刻,突然凝结出一颗泪珠形的冰晶,折射出绚丽之极的色彩。 天鹄巨大的身体猛地震动,其彤红如太阳的双眸中射出一丝奇异的色彩,突然似是疯狂一般,掀起剧烈的旋风,朝那山岳猛地击去。 轰隆隆连声巨响,墨流山又移过来数座山峰,交相叠在一起,已是毁天灭地之威。宁枫眼见不妙,突然暗骂自己,怎能忘了师父留下的神农鼎,此鼎以奇异金属铸就,即使是神兵利器也不能摧毁。 他猛地从怀中取出神鼎,向上抛出。那青光飞旋,迅速变大,转眼已化作了十丈的大小,虽和山岳相比,仍是微不足道,但却足以抵挡片刻。 墨流山于暗中一直算计,先是诱导阳长老齐齐发力,凌空切断了周围的数十座青峰,随后又以补天石断了阳长老的来路,最后使出移山神鞭,欲刹那击败九凤天鹄,吞噬其凤凰真元。不想成功关头,却突然冲出了宁枫这个小子。 他只觉移山鞭灵力一滞,当头山峰下坠之势渐缓,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摧毁的阻力。墨流山又惊又怒,飞身下看,正见到一座巨大的青铜之鼎。他见多识广,隐约知道此鼎的来历,正要御使补天石,将其撞开。 却听下方圣阳殿弟子一阵欢呼,阳长老陡然抬头,冷冷直笑,淡然的双眸中闪过狠厉的色彩。他呵斥一声,猛地抛起鸣鸿刀,霎时间化作了一只轻盈的红色云雀,迅速变大,仿佛是传说中的火凤一般,雷霆般的拍在麒麟身上。 墨流山闷哼一声,鲜血喷洒,黄光黯淡,翻身后退,接连飞出了百丈,方才稳住身形。他铜铃似的眸子冷冷的瞪视着光明顶众人,片刻后仿佛是知晓不敌,竟瞬间调头,四足御风,消失在了天际。 盘浮在空中的数座青峰失去了控制,陡然下落。 宁枫气力耗尽,无法应对。但一侧的阳长老担忧天鹄,奋起鸣鸿刀,接连劈斩,那些山岳似是豆腐一般,瞬间被切成了无数碎片,又在望天犼的青莲光芒之下,落在了百里之外。惊起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渐渐复转平歇。 宁枫还未来得及欢喜,便又一沉,此刻己方已无一战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他目视天鹄,却见这神鸟眸中那熟悉的光彩又消失了,它盘绕在阳长老头顶上空,凶性大减,温顺无比,仿佛是一只宠物一般。 阳长老凝视下方,淡淡道:“陈硕真,李令月,白玉婵,芈灵薇……你们皆是不世出的女子,姿容绝色,才貌双全。我并非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可惜只有杀了你们,才能让终究武则天牝鸡司晨的王朝,让天下还复太平,再无战争!” 说罢刀尖一指,梧桐神木的阵法陡然又复光芒,蜿蜒扩散,瞬间将赤天国师等人全都笼罩其中。 阳长老看着宁枫,眼神复杂之极,一瞬间似是包含着无尽的情感,惊奇、欣赏、痛恨、嫉妒、鄙夷……一应有之。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正要挥刀,却听身后有人道:“阳长老,且慢!” 他回过头,看到烈炎文鸯踏着火浪而来,不由说道:“怎么,烈炎殿主还要劝阻我吗?” 烈炎文鸯摇了摇头,道:“阳长老多虑了,我又岂会不知这些人是神门大业的绊脚石,非死不可。但是……”他看了看重伤之下,奄奄一息的陈硕真,又跌落在地,脸色苍白的宁枫,又道:“他们俱是当世高手,陈硕真更是赤炎凤凰的转世,对我和南疆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而这位叫宁枫的少年,对我曾有救命之恩。我希望阳长老留点情面,下手决然一些,让他们少受痛苦!” 其言一出,太平公主等人心头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下去,身形微颤,已是说不出话来。众人中唯有玉蝉仙子心如死灰,暗中更有一丝欢喜:最起码,我可以和他死在一起,她却只能一个人在世上了! 阳长老闻言呵呵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凌虐败敌,非英雄之举!”忽的目视四周,吩咐道:“结展翼巽风之阵!”圣阳殿众弟子齐声吼叫应命,随即分散离合,在东南方向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之扇,扭动挥舞,飓风咆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长老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黄铜密匣,叮的一声打开,露出了灰黑油亮的奇物,众人一看,竟是一抔泥土,但其中蕴藏着的极为恐怖的灵力,便是宁枫等人相隔百丈,也是心头悸然。他又朝赤天国师看了一眼,密匣倾倒,那泥土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借烈炎殿主的四炎真元一用!” 烈炎文鸯淡淡应和,随即双袖鼓舞,从中生出赤红的巨大火浪,宛若火烧云一般,从空中翻滚而下,正拍打在灰土之上。 只听得轰隆雷霆之声,众人骇然看到,这灰黑的泥土竟瞬间膨胀,爆炸开来,一息后便扩大了千万倍,如巍巍高山,遮天蔽日。每一粒尘土在巽风之狂扫中,纷扬弥漫,将光明顶完全笼罩其中,再被滔天烈火接连灼烧,这泥土化作的山岳通体赤红如铁,云雾涌动,风浪起伏,发出嗤嗤的白汽声音。 宁枫大惊失色,骇然恐惧,这究竟是什么法宝,竟以区区寸许大小的泥土,转瞬化作了巍峨山岳。远隔百丈,也能感觉到那山体坚硬无比,不下于玄铁青铜。若是此山轰然砸下,众人哪里还有命去? 他心底陡沉,但不甘放弃,下意识的拉过白玉婵的手,欲从侧面逃离。但方飞过十丈,便有梧桐木枝叶抽打,金光滚滚升腾,化作了一堵高达数十丈的光墙,挡住了去路。任是他如何劈砍轰击,也岿然不动。 身旁玉蝉仙子见其模样,心头一痛,面上却微笑起来,淡淡道:“公子,这是太阳之力凝结成的结界,我们是破不开的!” 宁枫气力陡消,心中生出一丝近乎绝望的恐惧,越过那彤红的气浪和山岳,看到九凤天鹄银白色的身躯在天空下翱翔,绚丽之极,美丽至惊心动魄。 山岳疾速压下,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当头笼罩。两人携手共退,与太平公主等人围拥在中央,忽听赤天国师惊叫道:“九天息壤神土!” 阳长老脚踏金云,笑道:“不错。这正是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九天息壤,你们能够葬身在神土之下,也算是一种荣光了!烈炎殿主,不知你可还满意?”烈炎文鸯面无表情,目视远方,也不作回应。 宁枫、白玉婵从未听过这九天息壤之名,茫然不解。一旁的太平公主惊声道来,他们才得知。这息壤神土乃是当年伏羲女娲造世时的一种神泥,御风膨胀,大至无穷,可以充满任何空间。上古天空出现漏洞时,女娲便用这泥土加上补天神石,方才将其填上,免受灭世之厄运。 据说后来蛮荒洪水之时,大禹也偶然得到了此神泥,才能够堵塞滔滔洪流,疏导至大海。 当是时,芈灵薇终于缓缓醒转过来,粉面香汗,青丝粘在面庞之上,目露惊恐之色。只是瞬间,她已看到自己面临的绝望,突然惊叫道:“这是……这是青丘山的神泥,你们是从何得来?” 宁枫悚然一惊,愤怒难挡,怪不得圣阳殿手中会有这等上古异物,原来竟是从青丘仙界得来,恐怕天下间除了此地外,再也寻不出这般的异宝了! 阳长老微笑道:“灵薇圣女,你也终于逃出封印了。可笑你们九尾一族的封印早被我破了,却还在苦苦等待,难怪千年前会被大禹那厮蒙骗的团团转,从一光荣神族沦落为人人得而唾弃的妖物!” 芈灵薇怒极,急血攻心,噗的一声吐出嫣红一片,遇到那灼热的气浪又转瞬化作白烟。 宁枫闻言,愤慨惊怒之余,却突然想到:青丘仙界的封印乃是大禹以天机经设下,欲要破之,也唯有太清真诀,列出三才阵法才可以。这圣阳殿主乃魔教之人,为何会识得破解的方法!?他脑中飞旋,百思不得其解。 正惊虑时,忽觉眼前一片漆黑,周身骨骼欲裂,仿佛整个天空都塌陷来一般。 第359章 息壤(2) 众人骇异绝望,下意识的御起本命神器,奋力反击。一时间无数灵光纵横,姹紫嫣红,宛若天边的霞光被压缩在这小小的寸许天地之间。九龙离火鼎、日月双环、云歌剑、九狐尾、月华帝女珠……若是在平时,如此多的远古神器同时出击,便是天地仙师亲来,也难以抵挡。 但息壤神土乃补天疏洪之神物,本就坚韧无比,但经由烈炎文鸯的赤火灼烧,更是硬如玄铁,无可摧毁,饶是众人修为卓著,各怀法宝,更有五行灵力,也难以劈开。 如此接连劈斫,数十剑之后,人人虎口迸裂,鲜血直流,体内气血更是胡乱奔涌。众人灵力耗竭,绝望之极,转而想到魔教的阴谋又成功一步,更觉恐怖愤懑。 耳边轰隆连震,汹涌气浪直贯入耳膜,连脑壳也几乎要炸裂开来。迷迷糊糊之中,似是听到阳长老的狂笑之声:凤凰阴之身毁去,武则天的灭亡之日也将不远了! 宁枫闻言陡震,这才突然想到,赤天国师和武皇命运息息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国师葬身息壤之下,那武皇必然不能久活,怕是过不了几年,武氏王朝便将轰然倒塌。改朝换代虽乃历史潮流,但如此一来,最终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他更担心的是,魔教会趁机起兵,和李氏、武氏争夺天下,如果真是这样,那战火绵延九州,波及数代,将遗祸无穷。 宁枫急怒交集,耳边忽然又传来阵阵尖利的嘶鸣,他越过山体朝外看去,正看到九凤天鹄的巨大身躯盘旋在息壤山岳之旁,垂天之云一般的双翼接连拍打着山体,其寒冷的水灵气息和彤红息壤触碰,发出阵阵爆炸之声,白汽缭绕。 他顿时热泪盈眶,喃喃道:“雨儿,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吗?” 半年来的第一次,宁枫和宫雨儿离的如此之近,虽然她神智被封,完全变了模样。但宁枫只需一看,便无比确定:这就是我的雨儿妹妹!那大如日月,却依然灵动如秋水的双眸;那利如刀锋,却绽放着闪亮的光彩,一如雨儿那白皙的肌肤…… 刹那之间,宁枫绝望之情顿消,陡的想到怀中神农鼎,此鼎也是异物所铸,坚硬无比,曾救了他数次的性命。当下再不迟疑,抛出青铜鼎,施法念诀,青光怒舞,鼎身刹那变得三丈之高,可容十人。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过仙子、国师、公主和灵薇圣女,翻身进入其中。 砰!砰!砰!上方气浪撞在鼎上,发出雷鸣般的轰隆声,众人头晕目眩,仿佛要爆炸开来。当下强运灵力,紧闭六识,尽量不受外界影响。但息壤何等神物,经由四炎灼烧,温度更是难以想象。在这等狂风烈火的交相激撞之下,饶是神农鼎造化阴阳,隔绝万物,也是变得越来越烫,如置身火山腹内。 众人接连受到重伤,由身处这等恶劣的境界,体内的奇经八脉早已损毁,寸寸截断,再被四下震荡炙烤,更是痛极欲死,大汗淋漓。宁枫一人和四位绝色美人处在黑漆漆的空间中,却一丝欢喜也难以生出,恍惚间只想着还不如就此死去,头晕眼花,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他迷糊中一直紧握白玉婵的双手,那纤纤柔荑也反向抓着宁枫的手指,滚烫无比。众人也顾不得其它,互相拥抱,想要结出三才阵法抵抗,但怎奈气息不稳,稍稍御起一丝灵力,便又瞬间震散,难以成功。 正闭目待死时,忽听一声娇呼,宁枫凝神看去,却见芈灵薇跌倒在地,嘴角含血,急忙问道:“圣……女,没事吧?” 芈灵薇声音颤抖,惊恐中似有一丝喜悦,道:“地下,地下裂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果见脚下那坚硬的地面寸寸裂开,蜿蜒汇聚,形成蛛网一般的密布裂纹。宁枫大骇,这光明顶号称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日日受到高温灼烧,地面坚硬无比,但在息壤神土的撞击之下,竟是将欲断裂,恐怕不过多时,连光明顶所在的天门山也将要被夷为平地。 宁枫心头一动,暗暗思忖:“如果仅靠神农鼎的话,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即使不被轰隆隆的巨响震死,也要被灼热的气浪烤成人干了!”既然这样,还不如索性击裂山体,靠着天门山来减缓息壤神土的冲撞之力,留得一线生机。 当下叫道:“快,我们一起轰击地面,砸出洞穴来!” 众人闻言,顿知其意。除了赤天国师真元被阳长老吸去,再无灵力之外,其余人纷纷竭尽全力,顾不得周身剧痛,接连使出法术。一时神农鼎内仿佛是炼狱一般,橙红紫黄,忽而炎浪滚滚,忽而大风飞扬,忽而又乱石激射…… 宁枫痛苦难挡,浑身上下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鲜血顺着臂膀,双腿流在地面上,扑入鼻息的满是腥臭气味。但胸膛中的那一丝求生欲望却始终未曾削减。 如此灵光纵横,神鼎都化作了铜钟一般,咚咚雷鸣。不知过了多久,脚下地面忽的咔嚓连声,众人失去了凭借,猝不及防,轰然落入那洞穴之中。耳边连声狂震,不时的撞在洞壁之上,痛极攻心。 突觉下坠之势渐缓,神农鼎似已碰到了山体中心,再难深入。众人收势不及,一头撞在鼎尚,温热腥咸的鲜血顺着额头滑到嘴边,宁枫神智一醒,双手下意识的摸去,正碰到身旁的一人,凭借熟悉的馨兰香气,可辨出正是玉蝉仙子。 他把其脉门,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宁枫心头一喜:“看来仙子并没有大碍!”当下将其扶起,又一一查探其她人的伤势。好在众人在下落时已抱作一团,尽量减少撞击,此间五人中除了赤天国师经络俱毁,受伤最重外,别人都无性命之忧。 宁枫心中大定,小心翼翼的收起神农鼎,确保山体不会坍塌之后,才将众人靠在洞壁之上,喂服丹药,虽然不能尽愈伤势,但保住性命,温养经络,已是绰绰有余。 此间身处山体中央,头顶上便是息壤神土覆盖在上,即使能够破开,也可能会碰到尚未离开的魔教众人。恐怕此时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这天门山上被神农鼎砸出的洞穴。宁枫索性摒弃无谓的思绪,一心控制定灵珠,缓缓调集九鼎之灵,依据五行相生的顺序,次第增生灵力,如一点点甘霖,温养着断裂损毁的经络。 他自小学习岐黄之术,又曾多次身受重伤,对于修复经络已是大有心得。再加上九鼎的帮助,只过了一两个时辰,奇经八脉便已痊愈了七八成,周天的灵力循环大为通畅。 四周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周围被灼烧彤红的石壁也早已冷却下去,触摸过去,光滑如镜,坚硬逾铁。一时间,宁枫又担忧焦虑起来,眼下九州风云诡谲,暗流涌动,但道佛两派各大高手却因各种原因隐世修行,窥基大师、天地仙师、洪元真仙、天罡仙……除了他们之外,细细一想,竟再无一人能够和魔教抗衡,更别说对付那晋入圣人之道的阳长老了! 他个人的自由和生死事小,但九州百姓却重如泰山,师父他老人家费尽百年,才促成的和平天下恐怕将要不复存在了。更可怕的是,此刻不论是朝廷,还是道佛门派,都无人知晓魔教的阴谋。他们费尽心机,苦心孤诣,恐怕志绝不在小。 如果自己和太平公主、赤天国师等人逃不出去的话,又如何能够拆穿魔教的阴谋诡计?如果还复天下太平,实现师父的心愿?又如何……如何找到雨儿妹妹,恢复她的神智,与她凭虚御风,遨游九州四海? 想到宫雨儿天真烂漫的脸庞,他的心中更是痛如刀绞,一片寂静之中,仿佛能听到雨儿妹妹脆生生的呼喊:宁哥哥……抛开杂念,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艰难,一定要设法离开此地! 当下振作精神,站起身来,随即拔出云歌剑,奋力劈斫,不想这天门山的山体也是如此坚硬,以云歌神剑之锋利,竟也只是斫开小小的裂缝,想要用这种方法逃出去,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 看来仅凭一人之力,万万不行。 宁枫又感应仙子、公主等人的伤势,渡灵温养其经络,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仙子终于第一个醒来,她发现自己竟在息壤神土的撞击中幸存下来,且心头的他就在身旁,不由惊喜交加。又过片刻,太平公主和芈灵薇也缓缓醒转过来,片刻的慌乱讶异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 听到宁枫想要斫开山体,挖出一条通道来逃离,太平公主不由冷冷道:“你也太小看天门山了,此地既然能同时被国师和魔教圣阳殿选作修行之地,绝非普通的地方。这山体千年来吸纳了太阳之力,坚硬之极,融合了阳极和土灵,更是至强之物,莫说是我们几个了,就是国师醒过来,恐怕也破不开!” 众人一听,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瞬间熄灭下去,各自沉默,难以言喻。 寂静之中,忽听芈灵薇啊的一声,宁枫讶异询问过去,她才缓缓说道:“我好像有办法了!” 第360章 空桑 若是听到其她人这般反驳自己,太平公主早已勃然大怒,但她知道芈灵薇是九尾狐一族,神兽之属,虽然千年来名声不佳,沦为妖物,但却是受到大禹的陷害,才落得至此。她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由问道:“圣女有什么办法?” 众人也侧耳倾听,芈灵薇缓缓道:“这里是山体中心,除了岩石之外,空无一物。但我却好像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和青丘山的味道完全一样!” 其余人茫然不解,唯有宁枫惊叫一声,喜道:“圣女是说,这里和被封印的青丘仙界相隔很近!” 芈灵薇点点头:“正是!” 众人细细一想,欢喜不已。青丘山被大禹以天机经封印在了另一个世界,但却和九州世界有重合之处,若是两者距离很近,那若是感应到仙界的所在,进入其中,或许可以找到另外的出口,便不需要斫开这坚硬无比,绵延百里的天门山了。 不想大家兴奋之情刚起,芈灵薇似是看出了各人的想法,又泼来一盆冷水,道:“不过,据姥姥说,要想进入青丘仙界必须从九重天门中才可以,其它再无入口!” 其言一出,宁枫不由又陡然泄气。太平公主按捺不住,冷道:“那圣女所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芈灵薇虽身为九尾狐,神兽之后,修为、意念皆是强大之极。但其实千百年来除了族人之外,没有见过几个人类,心思相当单纯,此刻听太平公主这般质问,不由气势一馁,片刻才道:“公主刚才说天门山的山体融合了阳之力和土之灵,五行之中木克土,若是能够引来神木,岂不是就可以破开出去了?” 众人一听,只觉大有道理。 宁枫却道:“圣女说的梧桐神木吗?我们跌到这里来之前,那神木已经被息壤神土撞击,压成齑粉了,又经受四炎火焰的连连灼烧,此刻恐怕已是一片灰烬了!”众人听到阳长老竟然连梧桐木都敢毁去,不由惊骇心悸,说不出话来。 芈灵薇却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梧桐神木,而是空桑木?” 白玉婵闻言一怔,惊讶道:“圣女指的是青丘山的空桑木吗?” 芈灵薇道:“是的。” 众人不由疑惑不解,既然青丘仙界的入口只能是九重天门,那仙界中的空桑又如何能出现在天门山,帮大家破开山体呢?宁枫却始终默然,颌首沉吟,突然想到:当时和仙子、圣女走出仙界的时候,却无意间来到了梧桐木的下方,难道两棵神树,竟是连通在一起的吗? 当下询问出来,芈灵薇说道:“我也不能肯定,但这股熟悉的气息,就是空桑叶子的味道。不过闻起来十分微弱,恐怕仅仅是极为细小的一片而已!” 白玉婵心性淡泊,又能和宁枫共处一地,恐怕她在在场所有人中,最不急于逃出的一个。但感应到宁枫心底焦怒急切,她心有戚戚,说道:“那无妨,我和公主殿下都曾学过木灵术法,又有宁公子和圣女这样的木灵高手,即使是一粒种子,也转瞬长成参天巨木!” 众人闻言心头一喜,大为轻松,当下渡入灵力给芈灵薇,让其搜寻空桑叶的所在。如此循着气息深挖下去,终于在脚下丈余的位置,发现了一株绿叶,经络细嫩,枝芽犹如新生,散发着一阵阵微弱的清香,沁人心魄。众人接连受伤,鼻息间尽数尘土和焦臭,此刻闻到空桑叶的香味,无异于得饮玉露琼浆,心旷神怡,舒畅之极。 各自凝心定气,掌心向下,绿光鼓舞绽放,化作一道道沛然的生命力汇入那叶片之中。绿叶摆舞,枝条蜿蜒生长,袅娜上升,在这干燥坚硬的山土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每一根枝叶都变粗变绿,颜色转深,迅速生长,眨眼之间已是葳蕤一片。 春华秋实,润物无声。草木花树,生长开放,本是自然中最为普通的现象。但此刻众人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绝境,又身处与世隔绝的洞穴之中,四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空桑枝叶,心底竟生出震撼无比,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眼前的景象是亘古难见的奇迹。 宁枫也是心底剧震,暗想:这虽然是一条小小的叶片,但却能瞬间长大,若是给以合适的条件,它便可以顶破山峦,截断河流,甚至刺入云霄,连接天地!为何小小的一片绿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又让人心头震撼诚服,即使是被茫茫大火烧尽,或是落在戈壁岩石,也能够借雨借风,抽枝发芽,成为参天巨木! 他自幼跟随师父,游历九州仙山,入世后更是遍览无数或美丽或瑰奇或宏大或惊险的无数景象,但却无一能够与眼前的这珠空桑树叶相比,仿佛这幼小的枝叶上,包含了九州四海,天地之间最为渺小却也最为强大的灵力! 心头砰砰剧跳,又想:“混沌生两仪,阴阳化五行,五行变万物。这小小的叶片和走兽、飞禽……甚至是人类又有什么两样呢?若是我能够控制体内灵力,让其循着自然规律游走周天,生生不息,那岂不将是无往而不利?” 手心下意识的轰然一振,青光鼓舞,五行灵力相生激化,隐隐按照三才之道变换不定,刹那间小小的洞穴中霓虹激射,吞吐暴涨,将每个人的面孔都映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玉婵等人一惊,下意识道:“宁公子,你怎么了?” 宁枫置若罔闻,一心沉浸在灵力的变化之中,仿佛进入了一个见所未见的神奇世界,一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专心致志的控制体内九灵的生克演化之道。 众人见他如此入神的模样,知晓他一时大有顿悟,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但微微惊奇,但却不好打扰。等待片刻之后,宁枫掌心陡然爆发出一道红光,烈炎冲天,将刚生出的一叶空桑灼烧成灰烬,青烟袅袅,带着一丝焦香。 太平公主按捺不住,冷哼道:“宁枫,此间不是修炼的时候,等逃出此地,本宫一定专给准备一个宫殿,十八个侍女服侍你,让你专心修行。”玉蝉仙子俏脸一红,没有说话。 宁枫神识清明,敏锐之极。感应到众人的情绪变化后,猛地醒转过来,歉然一笑,又见那些空桑枝叶长大了数十倍,翠叶摆动,稍稍扎根进入周围的洞壁之上。但要靠其破开一条出路,还远远不够。 他回想起刚才的那一股奇妙感觉,不由笑道:“空桑木乃是神树之种,成长所需要的灵力也庞大之极。若是靠我们这样慢慢培育,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芈灵薇对宁枫已生出崇敬之心,不由问道:“公子有什么办法吗?” 宁枫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当下走到一处绿叶旁,深呼一口气。暗暗调起九鼎之灵,绕着定灵珠不断盘旋激生,迅速扩大。心头又想:“五行相生虽包罗万象,神奇无比。但和圣人相比总感觉差了一个境界。三才道上说五行的力量也是由阴阳融合生出的,说明它们本是同根同源,只不过和万物一般,生出了不同的面貌。若是追根究底,探查出它们的根本力量,岂不是可以在阴阳、五行之间随意转换?” 不过如此运气,颇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让不同的灵力在体内迸爆湮灭,伤及自身。 宁枫静心定气,不断的调集九灵,让它们在丹田内两两相克,又迅速彼此激生,一时间色彩疾速变换,仿若溪流汇聚,化为滔滔洪流,涌入经络之中。他睁开双眼,掌心缓缓伸出,一道明亮闪烁,沛然之极的木灵陡的生出,进入那片绿叶之中。 枝条抽芽,快速生长。旁生绿叶,又化嫩枝。如此不断的横生,那一片绿叶瞬间长成了一根粗逾手臂的空桑木干,没入了石壁之中。传来咔咔的响声,洞穴震动,不时的迸出大大小小的乱石,最终轰隆一声,竟被挤开了一个大约能容一人通过,深达丈余的侧洞。 众人惊喜交集,运灵看去,只见洞穴之中绿叶葳蕤,无数细密的枝条插入泥土之中,犹如密闭的蛛网一般。只要继续催动灵力,总有一刻,能够让这侧洞越来越大,让众人重见天日。 白玉婵见宁枫使出这等异术,端的奇妙非凡,和神仙一般无二。心头不由生出些许的骄傲之感,目光柔和,定在宁枫俊秀的侧脸之上,再不忍离开。 芈灵薇隐约可看到宁枫所使的是天机经中的道法,但其中究竟如何施展运气,她却一无所知。当下惊讶万分,惆怅之余更加确信宁枫就是那个能够救助九尾一族的人。 太平公主忍不住问道:“宁枫,你所使的这是什么法术?” 宁枫笑道:“这就是太清真诀中的三才之道,只不过根据其中所载的道法又对阴阳五行进行的变化,所以才能够次第相生相克,瞬间爆发出运超过自身修为的灵力!”他欲将刚才所运气的法门告诉众人,但讲来讲去,却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便是白玉婵这样的天赋超卓之人,也无法完全理解。而且讲到精要之处,宁枫自己略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的那纯是神来之笔。 众人本还想依照这种方法,快速催动空桑木生长,早日逃离这个鬼地方。但此刻看来,还是只能循序渐进。 正失望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微弱之极,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宁枫,你刚才所使出的方法,乃是三才之道的一个境界,五行相化!” 第361章 相化 众人闻声,齐齐大震。太平公主和玉蝉仙子两人更是欢喜不已,连忙走到后面,说道:“国师,你醒了?”她二人对于赤天国师崇敬仰慕之极,暗想有她在,增添强援,逃出这山腹指日可待。 宁枫却静立原地,心头波涛起伏,难以平息。他刚才在光明顶上时虽竭力救助,但其实内心对于当年的叛乱一事仍难以介怀,若不是族中父辈被叛党杀死,恐怕宁家村会留下不少血脉,存活至今。 玉蝉仙子似乎是觉察到宁枫的异样,神情一动,露出为难之色,似乎不知该如何劝解。 赤天国师在两女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宁枫,我知道你心怀灭族之仇。虽然当年那白绝山谷的惨案并非因我而起,但不论是朝廷还是我,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若是你想报仇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来吧!” 太平公主闻声一惊,叫道:“国师,这如何使得?”又见宁枫冷漠悲愤的模样,说道:“宁枫,这些都是魔教的奸计,你可莫要被蒙骗了。况且没有国师相助,我们如何能出去?” 宁枫置若罔闻,冷哼一声:“少了凤凰真元,恐怕国师连望月神宗的弟子也不如了!”他想起幼时的惨事,心头悲痛莫名,愤怒难挡,正要冷言冷语时,却忽的对上仙子的澄澈目光,不由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岂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即使要报仇,也要等你回去恢复了实力!” 赤天国师面容不改,目光中却露出些许讶异而又赞赏的神色。 宁枫又问道:“国师刚才所说的五行相化,是什么意思?”众人也心头好奇又疑惑,纷纷围拥上来,侧耳聆听。 国师道:“五行相化奥义极其精深,若是旁人恐怕修炼百年也无法理解。不过你体内有九鼎,又身怀太清真诀,我只需点拨一下即可。九州大多修灵者都只修五行中其一,也有天赋超卓者可修出二、三,甚至四种灵力来。他们便可以依据五行相生的顺序随意变化招式,威力非凡,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他们再怎么变化灵力的属性,都只是循环相生而已,最终还是受制于本身修为。而且五行生克不过是自然规律的表象,未曾探究到根本的奥秘。” “这个我曾听姥姥说过……”一旁的芈灵薇忽然插嘴道:“五行灵力是由阴阳两仪组成,相生相克的原理其实是阴阳灵力的组合和变化过程。” 赤天国师抬起头,讶然道:“原来是九尾圣女,这三才道本就是你们青丘山之物,我倒是班门弄斧了!” 芈灵薇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在我们青丘国,天机经早已失传了。” 赤天国师道:“三才道博大精深,我所说的也不过是当年和武皇在九重天门中领悟而来,恐怕只是触及到皮毛。”顿了顿,又道:“九尾圣女刚才说的没错,五行本就是阴阳两仪组成。譬如青木之灵是阴消阳长,白金之灵是阳消阴长,而赤火和黑水则是太阳、太阴的极限状态,至于最后的黄土之灵,则是阴阳平衡,两相对峙。所以古人才有‘土孕万物’之说!” 宁枫闻言,忽的惊道:“怪不得墨流山能够御使五色神识,吞噬旁人的灵力为己用?” 赤天国师点头赞赏道:“说的不错。不过世间修习黄土之灵的人何止千万,他之所以能御使这种妖术,还是靠的无极土孕大法?” 众人闻言一凛,悚然惊惧,修灵者的本源灵力大多是历经千辛万苦,日夜修炼所得,墨流山的土孕大法竟能直接纳为己用,当真妖邪之极,难以破解! 太平公主忍不住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对付他的办法了吗?” 赤天国师道:“自然是有的。无极土孕大法吞噬旁人灵力,大致相当于东流入海,无风无浪。试想不论是寒冷的冰川,还是滔滔的洪水,只要进入大海,便再难起波澜。所以只要你的灵力接近甚至强于墨流山,他便不敢造次,稍有不慎便有反客为主,重伤之虞!” 宁枫、白玉婵对视一眼,却毫无欢喜之心。单凭墨流山御使补天石,转移数座山岳的修为,世间能比者就寥寥无几。若要在灵力方面胜过他,谈何容易? 赤天国师显是看出他们内心所想,微笑道:“要对付墨流山,并非没有其它的方法。这其中关键就是五行相化!”停顿片刻,喘息急促,显是伤势未愈。 白玉婵关切道:“国师,你先养伤要紧!” 赤天国师摆了摆手,道:“无妨。”喃喃道:“此刻不说,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朗声道:“土孕大法的精髓就是以黄土之灵的阴阳平衡状态,来化解其余四灵中的两仪灵力。所以此法最惧太阴、太阳极限。若是能够学会五行相化,以赤火、黑水之灵交相对之,便可以令其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吞噬!” 宁枫闻言一动,心头又惊又喜。原来土孕大法的弱点在这里,如果自己真的将五行相化之法融会贯通,不仅可以更加娴熟的掌控九灵,御使五行,更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数倍于己的灵力,那墨流山妖法虽邪,却也并非没有取胜的机会。 想罢赶紧询问五行相化的心法窍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赤天国师沉吟一声,道:“三才道的法诀你们已尽熟之,而宁枫刚才偶然之间,也已经登上了五行相化的门槛。不过要想完全掌握的话,还需一门道术,名为乾坤挪移!” 众人闻声惊道:“乾坤挪移?”面面相觑,搜遍道佛两门,古今典籍,也没有听过这样一门术法! 赤天国师笑道:“你们自然不知,这门心法是我和武皇在第三门石门飞瀑中领悟而来。” 宁枫心头一动,似乎隐约间已知道国师所说的精义所在。正沉思时,听国师问道:“宁枫,我且问你,你若是通晓了相化之法,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猛之极的灵力,最有可能发生的是什么?” 他脱口而出:“自然是让敌人措手不及……”话未说完,却已感觉不妥,不好意思道:“恐怕还没有伤到敌人,自己的身体便被突然而来的强大力量反伤了!”三女闻言,深以为然。 赤天国师道:“正是。”突然话锋一转,道:“当年我和武皇进入九重天门时,发现了石门飞瀑,当时惊骇莫名,那种震撼之心无法以言语道之。因为摩尼教中曾有一本书记载,上古女娲和大禹治水时,曾将一部分难以疏导的洪水引到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之中,然后和地底暗流相同,经过极其复杂的流道循环,让这股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力量被困在方圆不过百里的地方。” 众人大惊:“难道飞瀑中的水是上古时的洪水?” 国师道:“不错。后来我到了天心冰斗,更加确信书中记载非虚。当年洪水肆虐,几乎毁灭了九州,这般强大的力量却限制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历经千年万年也没有爆发。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地底不断变化的暗流通道。” 宁枫、白玉婵听到地底暗流,不由想到那几日独自相处的旖旎凤凰,心头大跳,脸色俱是一红,好在周围灰暗,并没有人发觉。 国师又道:“我和武皇根据地下暗流的变化,悟出了这乾坤挪移之法。有了这个心法,便可以将体内狂猛的灵力引至周身,而不会对经络产生损伤。” 当下将乾坤挪移的法术口诀尽数道出,宁枫和三女听的入神,心头惊喜骇然。口诀虽不过数百字,但包含内容却极其精深复杂,不下于道佛门派中的独门心法。想到武皇和国师当年进入九重天门时不过双十年华,便有这等悟性,众人不由敬佩之极。 四人俱是天资绝顶之辈,又对于三才之道知晓一二。此刻听国师深入浅出,娓娓道来,不由得如入宝山仙界,心头狂喜,一时陷入宁静淡然的修炼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宁枫已大致掌握了其中五成,以往调动丹田中的灵力,需得游走大小周天,才可以化为术法、剑招。但此刻经由乾坤挪移,已可在瞬间完成,暗想若是对敌时常常一分一秒便是生死两极,有了挪移大法,必可大占上风。 但法诀的后五成却奇异精妙,任是宁枫如何运气修炼,都难以达到? 正苦思冥想时,赤天国师突然出声道:“你们果然都是当世罕见的年少天才,当年我和武皇可花费了数月才修炼成功,你们却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便达到了如此境界。不过要想完全成功,还需一点助力。” 众人疑惑不解,又见国师从怀中掏出了一尊晶红色的小鼎,热浪滔滔,隐隐可闻龙吟怒吼,顿时整个洞穴的温度疾速攀升。 宁枫等人心头一怔,不知国师意欲何为?茫然时,又见她双手同时闪烁两道光芒,一道晶莹如玉,泛起淡淡蓝色,另一道橙红若火,仿似一条幼小的赤龙。 赤天国师凝视手中的三样法宝,忽的叹了口气,才道:“这一尊鼎是九龙离火鼎,乃女娲大神当年炼制的火灵神器。而这两柄剑更是伏羲女娲两神阴阳双修的法宝,名为望舒、羲和!” 第362章 相遇 “望舒、羲和?”众人齐齐出声,惊喜不已。 赤天国师淡淡道:“望舒、羲和乃是上古时月神、日神的别称。当年两位大神为了阴阳双修,创造万物,而炼制了许多两仪神器,其中便有日月双环、阴阳创世鼎……若单轮对双修的助益,则以望舒、羲和两柄神剑为甚。这两剑分别是引日华、日光的精粹凝练而成,以其为法宝修炼,就可以根据周天星斗,日月光辰来感应天地妙力,神奇无比。” 宁枫听到这里,心头突然一动,暗想:难道当年国师和武皇两人的修为突飞猛进,列入天下高手之中,就是靠的这双剑阴阳双修吗?虽然自古以来双修都是男女合力,但只要体内灵力属性不同,且擅加控制,即使是同性也未为不可。一时对这望舒、羲和双神剑大为艳羡。 思虑间,突听国师道:“宁枫、玉蝉,你二人俱是阴身,本来拿这双剑有些不妥。但宁枫今日学会了五行相化,体内的灵力已不再局限于一种,只要你们能够掌控两把剑,稍加修行,就可以完全学会乾坤挪移,进而进入三才之道的神奇世界!” 两人闻言,又惊又喜,旋即又连忙摆手道:“国师,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可如何使得?” 国师笑道:“小小年纪,谈什么君子?就当是我有愧于你,算一个赔礼吧。” 宁枫这才接下羲和剑,刚一到手,便觉热力滚滚而下,涌入经络之中,一时整个身体都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滚烫无比。良久之后,才依靠定灵珠将这股阳炎之力化解无形。 赤天国师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道:“玉蝉,还不收下。”白玉婵脸色微红,伸出纤纤柔荑,将望舒剑把在手中,一丝淡淡的蓝光沿着其皓腕雪臂萦绕在周身,更添几分绝世光华。 太平公主静立一旁,面无表情,只是双眸中散出淡淡的赤蓝双色目光。 赤天国师又托起那尊小鼎,道:“公主,我看着你从小长大,知你好胜心强,这尊九龙离火鼎便给你。凭借你的日月双环,再加上此鼎,乾坤挪移之法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李令月闻言一动,典雅高贵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感激神色,躬身拜道:“多谢国师!”双手接过离火鼎,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双眸之中,灼目非常。 宁枫不断感应着羲和剑的剑灵,心头激动兴奋,但目光看到赤天国师淡然从容的神情,心头突的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感觉像是……国师大人似乎在吩咐后事一般。 他凝神感应,但觉其体内灵力虽被人抽去,但气色如常,经络也并未有太多损伤,当下暗暗狐疑,心想自己一定是多虑了。 赤天国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良久目光突的转向最后,道:“九尾圣女,让你见笑了。我等凡人修仙,不得不倚仗外物法宝才行。但你乃是神族,九尾之中自是包含天地九灵,远远胜过人类,还望你和你的族人大人大量,宽恕这些年人类犯下的罪过。” 芈灵薇闻声沉默不语,心底却波涛起伏,难以平息。她自小继承姥姥的圣女之位和真元,也继承了整个青丘山对于人类世界的千年仇恨。本想着有朝一日破开了封印,一定要杀尽凡人,让九州遍染鲜血。 但自从见到了宁枫和白玉婵,却不知不觉被两人的赤诚之心所感染,胸膛中那份纯真和热情也慢慢被调动起来。曾几何时,她尚处幼小,丝毫不知青丘族和人类之间的仇恨。那个时候,她也如九尾族的前任圣女一般,心心向往着进入人类世界,看一眼这女娲大神创下的天地之灵,感受着他们的弱小和强大,感受着他们的淳朴和善良。 九尾天狐那精明灵锐,能够洞察人心的双眸,直直注视着灰暗中的宁枫和白玉婵,心底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强:“姥姥,或许千万年来,人类一直都没有变,只有……我们变了而已!” …………………… 朝日初升,漫天金光映得山谷一片金黄,微波摇荡,浩浩百里之内像是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此时此刻,一个灰衣人正手持锄头,在一间田地内耕作。土里埋着的,是最普通的青菜种子,小小的、黑色的种子随着锄尖的飞舞,转瞬没入泥土之中。其表皮在进入黑暗的那一瞬间迸裂开来,一丝淡淡的绿色从中溢散,仿若是一条小虫在泥土中蜿蜒游动,又过片刻,已是枝须缠绕,深深的扎入了地下。 灰衣人的身后,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屋内陈设简单,仅仅有一张床,一桌两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屋后面却是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溪,溪水呈现碧绿色,其中有许许多多的小鱼小虾,游动嬉戏。顺着小溪向源头看去,却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纯白,什么也瞧不分明。 太阳渐渐攀升,光芒也从淡淡的金黄转为浓烈的白色,将周围的一切照的几乎透明。 突然之间,东北方传来一阵震动,烟尘漫天,冲天霞光直射斗牛,经久不散。片刻之后,那地动山摇般的剧震扩散至灰衣人脚下,茅草屋内的一个陶杯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又过多时,那道霞光才渐渐散去,天空恢复清明澄澈,放眼望去,蓝色如洗,袅袅白云悠悠飘过,偶有数只飞鸟展着双翼,滑翔低鸣,又消失在远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灰衣人直起身来,目视着前方,神情祥和,淡淡道:“终于来了!” 他随手丢下了锄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缓缓朝树林中走去,走到一株大树旁,突然笑了笑,在树下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右手笼成杯子的形状,轻轻一吹,其中便盛满了甘甜的清水。 灰衣人一饮而尽,随即悠闲的靠在树上,似是在沉思,又似是等待着什么? 云淡风轻,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射在他的脸上,整个人仿佛静止一般,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茫茫然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见前方的淡淡迷雾涌了起来,一丝扰动在前方生成,转而流转成形,化作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从迷雾中匆匆跑过来,待进入树林之后,才狐疑的看了看四周。高声叫了几句,忽的看到前方大树下靠着一位灰衣中年人。迷雾退散,人影露出本来面容,原来竟是一个面容俊秀,目光坦荡的少年。 少年咦的一声,走到中年人身前,彬彬有礼,抱了抱拳道:“大叔,可曾看到有三名女子经过,分别穿着白衣、红袍和绿衫,个个都美貌的很,你见过一次绝对忘了不了。” 灰衣人淡淡的嗯了一声,眉毛轻挑,眼睛却未睁开,淡淡道:“我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哪里会记得什么美女?” 少年微微一笑,显是对灰衣人特别好奇,但他心头担忧三女的安危,不能久留,又躬身施礼道:“既然大叔没有看到,那在下就告辞了。”刚一抬脚,忽听身后传来呵斥:“小子,打扰了我的好梦,就这样就想走了吗?” 少年惊道:“大叔,你……”话音未落,忽有一道无形灵力直射而来,落在右脚之上。少年大骇,急忙朝后一退,刚刚稳住身形,又有一道灵力落在左脚上,他身形一个盘旋,饶过一周。 高叫道:“大叔,快住手,不然在下可不客气了。” 灰衣人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双手疾速飞舞,五指凌空虚点,转瞬已射出数道气剑,直朝少年的双脚而去。看似杂乱无章,但速度奇快,少年修为不弱,一时竟只有躲避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如此激斗片刻,少年越发心惊,眼前这灰衣大叔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出手迅捷无比,而且隐隐之中似是循着神奇的规律,一剑连环一剑,将自己的退路尽数挡去。若不是自己身怀绝世步法,恐怕早已落下阵来? 如此心头惊讶莫名,大起好胜之心。少年双足如踏疾风,凌空飞舞,一心想着如何躲避对方的气剑,转守为攻。他一解胸中所学,奇门道术在灰衣人的激发之下似潮水般汹汹而动,灵思泉涌,灵力源源不绝,随心所欲。 对方攻势渐缓,变化也慢慢变得趋同,少年微微一笑,脚下躲避之时,袖中却缓缓的露出一截赤红的剑芒,炽热的炎浪从那剑尖处弥漫开来,瞬间连空气也变得干燥灼热。 正要反手一剑,破开灰衣人的气剑时,少年突然啊的一声惨呼,左脚被射中脚踝,剧痛难挡,如此一个停滞,右脚也被射中。他站立不稳,猛地跌倒在地上。 灰衣人站起身来,走到少年前方,目光俯视,嘴角似笑非笑,看着他道:“小子,奇门遁甲学的还未到家,不然你至少也可以坚持到百招之后!” 少年抬起头,正是宁枫的面容,他惊恐叫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奇门遁甲?” 第363章 巨壑 灰衣人闻言,也不回答,只是掌心反推,生出一道气旋,猛地飞出。气旋盘绕在半空,又转而化作三道流光,打在大树下的青草地上。转瞬那一片绿色上出现了三个浑圆的涡流,将其中的泥土、草屑尽数卷入,良久才平歇下来。 宁枫双目圆睁,失声道:“三奇?” 话音刚落,草地上三个圆形区域的周围传来嗤嗤嗤嗤一阵异响,又有六团绿草像是被大力扭曲,缠绕在一起,又散落在周围,露出六个黑色的小孔。 宁枫周身震颤,又叫道:“六仪?” 三奇、六仪围绕中心,隐隐排成一个奇怪的阵法。宁枫又惊又喜,凝神观望,不过片刻,周围又出现八孔、九洞,他心神俱震,道:“八门……九星?” 三奇、六仪、八门、九星……俱是奇门遁甲中的排布方位,若是运用得当,便可列成奇妙的阵法。当年诸葛孔明所列的可比十万精兵的八卦阵,正是用的八门方位。 宁枫惊骇莫名,仿佛进入梦中,环顾四周,但觉云雾袅袅,斑驳的阳光照在脸上,更让他感觉极其的不真实。良久后,他突然想到失散的白玉婵等人,蓦地回过神来,急问道:“大叔,你究竟是谁?”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只觉眼前的这个灰衣人十分的亲切,仿佛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以虽然对方屡次出手,他也难生出敌对之心。 灰衣人笑道:“你不是应当通晓六壬之术才是,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宁枫愕然,心头却翻起滔天巨浪,思忖:此人深谙奇门,又知晓六壬,放眼天下,除了已逝的师父之外,恐怕只有师兄天罡仙才有如此的见识和修为,这人究竟是谁呢?脑中盘旋思索,忽的想到一个不可能的人物,但若不是他,恐怕再无他人了。 微微一笑,躬身拜倒在地,道:“宁枫见过师兄阆风仙!” 灰衣人笑道:“跟我来吧!”说罢双手轻轻挥舞,树林中顿时刮起一阵冲天旋风,草木纷飞,洋洋洒洒在林间不断盘绕。待宁枫看清时,阆风仙已不见了身影。 但他却无丝毫惊异之情,反是激动兴奋,难以遏制。那股感觉,甚至比当初初见大师兄天罡仙时更甚。 宁枫虽从未见过二师兄阆风仙的真容,但他这么多年来早已听说,阆风仙李淳风天资过人,乃是当年太清门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若不是师父后来决意毁去太清真诀,恐怕他早已是真诀的传人,甚至登上太清门掌门之位。 但不知为何,在大约数十年,就是道佛魔三教大战的前夕,阆风仙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人知晓他的下落。大战之后,不少正道人士讽刺他惧怕魔教势大,所以藏了起来。 如此时光悠悠,转瞬数十年逝去,阆风仙却始终未曾现身,甚至有人猜测他其实早已死去。宁枫最初听到之时,还十分难过,但隐隐中却觉得二师兄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会这般轻易的离开人世?心头暗暗相信他一定在九州的某一个角落。 今日一见,果然自己猜想未错。宁枫一扫连日来遭遇魔教的阴霾心情,甚至一时将白玉婵等人下落置于一边,紧紧跟上。 方前行不过数步,却觉眼前的迷雾仿佛活物一般,只是绕着自己,而脚下的道路也好像无穷无尽。宁枫微笑起来,心下明亮:这是师兄设下的奇门遁甲,想要考验自己呢。 他淡定自若,胸有成竹,如此双脚忽前忽后,忽快忽慢,身形虽似羊角风一般胡乱扭摆,但却已稳稳当当的穿过了雾气,接近那茅草屋所在。 宁枫的奇门遁甲修为曾得师叔陆经纶指导,本就熟悉之极,刚才又经过阆风仙看似刁难,实则试探传授的气剑之阵,对于此法更是了然于胸。 阆风仙站在屋前,笑着道:“你终于跟上来了!” 宁枫笑着迎了上去,却看到二师兄杂乱的灰发披在身后,目光温和,满脸从容之色。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故去的师父,眼眶一热,道:“二师兄……” 阆风仙瞬间知晓他心头所想,叹了口气,道:“我已知道了。” 宁枫虽对于眼前灰衣人的身份无比确认,但心中仍有无尽的疑惑想要问出来,尚未及开口,已听阆风仙说道:“宁枫,待会儿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宁枫按捺疑惑,娓娓叙说。原来那时在天门山洞穴中时,太平公主得了九龙离火鼎,他和玉蝉仙子分别得了羲和、望舒神剑。 在赤天国师的指导之下,宁枫和白玉婵结成阴阳剑阵,对于剑招法诀虽生涩,但倚仗神剑的威力,仍是隐隐合二为一,生生不息。两人体内的灵力瞬间化作惊涛骇浪,在五行相化之下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而且如此狂猛的灵力却并未伤及到两人,反而是顺着神剑,在两仪的阴阳和谐之下瞬间化解无形。宁枫和白玉婵本就天赋绝高,再有法宝相助,不过数个时辰,便已将乾坤挪移和五行相化领悟了大半。 而太平公主和芈灵薇二人也毫不相让,在三才道的修为尚虽及不过宁枫,却和白玉婵不分伯仲。 随即四人同时御使五行相化,瞬间爆发出强猛之极的灵力,竟然在一刻间催动那株空桑叶生长为参天巨木,蜿蜒缠绕,丝丝缕缕的枝叶树干也贯通了坚硬无比的天门山体,一时间这朝廷禁地,又同时是赤天国师修行之所、魔教圣阳殿堂所在的光明顶轰然倒塌,激起冲天的尘土沙暴,经久不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宁枫在冲出天门山时,却在地动山摇的沙尘暴中和四女走散,不论如何感应寻找,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无奈之下,宁枫只好穿过重重的尘土,降落在地面之上。 不想入目所及,却看到一处深深沟壑,两边陡峭之极,竖直向上,直插云霄。且壁面极其光华,透如明镜,隐隐中竟能照出人影,仿佛是刀劈斧斫,又被精心打磨过的一般。 宁枫从未见过这等异象,一时心头好奇,便沿着壑中道路走了进来,穿过一阵迷雾,便遇见了二师兄。 阆风仙闻言颌首沉思,片刻才微笑道:“果然如此!” 宁枫满头雾水,心头疑惑之极,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躲在这里而不现身,若是你和大师兄一起,匡扶正道,又怎么会这么多的魔教乱世?” 不想阆风仙闻言却面容一冷,淡淡道:“何为正道,何为魔教?都不过是天地循环的一部分而已。不论是朝代更迭,还是耕种渔猎,都属于天道,既是天道,就当任其自然,又何来匡扶一说?” 宁枫一愕,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才道:“那如果魔教夺取了天下,百姓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也属于天道吗?” 阆风仙笑道:“莫急,其实师父百年前早已预测。算到现在,下一代圣主已经问世了,魔教不过是跳梁小丑,再兴风作浪也难逃覆灭之运。” 宁枫又惊又喜,急问道:“师兄所言当真?” 阆风仙却不回答,反是一问道:“宁枫,你可知道你进来时看到的深深沟壑是什么吗?” 宁枫摇摇头,问道:“难道这也是师兄的杰作?”阆风仙笑答道:“是的,不过却是你另一位师兄留下的。”三言两语,他已知道师父并未将一切都告知这位年轻的三师弟,当下微一沉思,尽数道来。 “其实当年武皇刚出生之时,师父便已算出将有女皇降临,截断李氏江山。后来师父、大师兄和我三人历经数月的推算,终于算出这名女皇的家族所在,正是天门山附近。大师兄他性子正派,崇尚传统,以为这名女皇和古时的妲己、褒姒一般,将扰乱江山,祸乱百姓。” 宁枫闻言点头,自古女子掌权之后,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多确实是有害无益,不仅扰乱朝纲,更严重的是直接断送了江山,让九州陷入战火中。大师兄嫉恶如仇,难免有这样的想法。 “当时大师兄欲前往那尚是婴儿的女皇出生地方,将她扼死在摇篮之中。但师父却阻止了他,称这名女皇虽不长久,但却是能够在李氏王朝衰弱的时候扶大厦之将倾,乃一代伟主。我们闻言,只好作罢。” “想不到的是,大师兄竟敢违背师父所言,偷偷的来到了那女皇出生之地,寻到了龙脉所在。然后御使神剑,一剑将龙脉从中央生生切断。” 宁枫听的失声惊呼,心头震惊无比。这岂不是说,武氏王朝终究是一个短命王朝了!联想到赤天国师修为尽损,和她休戚与共的武皇定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加上这些年李氏宗族蠢蠢欲动,魔教阴谋不断,道佛两派更是明争暗斗,看来二师兄所言非虚。 “但当时师父算出女皇足以掌权达六十年,若让她发现师兄截断了她的龙脉,怕是道门将要灭亡。师父无奈之下,便令我设下奇门遁甲阵,看守那被截断的龙脉,然后令师兄统领太清门,隐世修行,避免灾祸!” 宁枫心头一动,转而惊道:“师兄,你是说,山谷外的那道深深的沟壑就是切断武皇龙脉留下的!” 第364章 断龙 此言虽寥寥数字,但若是让外人听着,定是惊得目瞪口呆,六神出窍。 不过阆风仙闲云野鹤,恬淡自然,在他心中,即使是九五之尊,也和那山野小儿并无差别。他看着宁枫震骇的神情,笑道:“不错,若不是大师兄行了此举,恐怕武氏的江山至少还要延续个一百年。” 宁枫愕然片刻,也恍然暗想:怪不得人都说武皇雄才大略,不输须眉。但却在短短数十年间便闹的九州风云并起,人人暗藏不轨之心。 惊讶之余,又暗暗被大师兄天罡仙的绝世手段所震。截断龙脉,改变天下气运,这是何等的气魄! 阆风仙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师兄他逆天行事,恐怕要遭天谴的。” 宁枫惊道:“怎么会?我一年前还曾看到大师兄,他精神矍铄,灵力沛然,不像是有大病的模样。” 阆风仙苦笑道:“既然是天谴,又怎会是人力所能揣度?” 宁枫一凛,不由点头。自古人之气运,谈及好来,无非是得名得利,大富大贵。但若是要走背运,那可真是多了去了。妻离子散,突生恶疾,遭人陷害甚至是飞来横祸……谁又能想得到,猜得到呢?心下打定,待下次看到天罡仙时,一定让他小心谨慎。况且师兄本来就是修太乙之术,未必没有躲避的方法。 一时紧张担忧之情尽去,又忍不住问道:“二师兄,现如今天下将要大乱,又有魔教的妖人暗地施展阴谋诡计,便连赤天国师,太平公主都着了他们的道……” 未等他说完,阆风仙已然点头道:“我已知晓了!” 宁枫见师兄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心中微微不快,继续道;“既然武皇的统治坚持不了几天,那大师兄、太清门和你也没有继续隐世的必要了,不如我们一起回昆仑,挫败魔教的阴谋,让天下人也免受些灾祸!” 阆风仙沉吟片刻,突的笑道:“宁枫,你很是在乎天下百姓吗?” 宁枫万没料到二师兄突然来此一问,不知该作何回答,良久才缓缓道:“百姓……百姓们总是无辜的,少受些苦总是好的。”他自小便是生于山野之家,深深明白穷苦人的难处。况他体内的万千鬼灵在前世也大多是百姓出身,融合时日一久,更是隐约间对于底层百姓的生活深有体会。 阆风仙又问道:“那你感觉,自己可以帮助到他们吗?” 宁枫心中有气,大声道:“帮助到如何,帮助不到又如何?若是明明有机会,却不去行这善心,那才是大大的有逆师父的教导!” 阆风仙愕然一笑,想不到这位小师弟连故去的师父都搬出来了,就算他有心推诿,也万万不能了。当下沉思片刻,突然道:“我有些渴了,你去那边小溪取些水来与我喝。” 宁枫愣了愣,扫视一周,却并无器皿,便连桌上唯一的杯子也摔为了碎片,便问道:“可还有杯子盛水?” 阆风仙淡淡道:“没有。” 宁枫不再说话,忽的想到师父当年在游仙山时以水为杯的异术,心头一动,径直走到小溪边,正欲取水,却发出咦的一声,盯着水中的游鱼看了一会儿,这才掌心发力,凝出一只“水杯”,端着走了回来。 阆风仙见到此招,却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接过杯子,仰头喝了起来,只听得他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那水杯却一直未曾见小,反而隐隐有增大的迹象。 宁枫看的暗暗惊佩,他知晓这是二师兄从虚无中生出实质的水来。这“无中生有”之法他虽也能使出来,但似这般举重若轻,闲庭信步,却是万万不能。 良久后,阆风仙手中的杯子才缓缓缩小,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一个水泡,迸裂在空气中,经有阳光照射,发出灿烂无比的彩虹之光。他见到宁枫钦慕的表情,淡淡一笑,道:“你刚才到溪水旁,可曾看到什么?” 宁枫这才想起刚才的景象,眉头微皱,道:“那小溪似有古怪。” 阆风仙淡淡道:“哦?什么古怪?” 宁枫疑惑道:“我刚刚走近,便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小溪中包含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甚至能听到人的哭喊、吼叫、欢喜、细语……连那水中的鱼儿都多彩斑斓,有的赤红如火,热情奔放,有的湛蓝似冰,冷静沉默,又有的浑身泛绿,不停地攻击着同类,它们……它们好像和人类一般。” 阆风仙赞许的点点头,道:“你感受到的并非幻觉,而是确有此物。”没等宁枫缓过神来,又抬手一指,正对向溪水尽头处那道缥缈朦胧的白光,问道:“你能看出那是什么吗?” 宁枫循声看去,心头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心头百感交集,波起潮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阆风仙续道:“这是仙界和鬼界的入口!” 宁枫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人修仙寻道,大多为的就是升入仙界,得享永生。而那些庸碌无为的凡人便只能遁入鬼道,进入轮回。 难道这传说中的仙界,就近在眼前吗? 但隐隐之中,又有许多困惑生在心头,不吐不快,问道:“仙界和鬼界,怎么会在一起?” 阆风仙双手负后,目视远方,语气平淡如水,道:“所谓的仙界可不是如世人想象的那样,白玉为柱金作堂,遍地宝玉琼瑶,满山黄精兰芝。其实仙界和鬼界一样,都不过是人死后,三魂六魄往生之前的归处。” 此言惊世骇俗,几乎颠覆了千百年来人对于修仙的向往。但宁枫却生性随意,除了报仇一事,几乎没有执着之心。是以听了之后,倒没有太过震惊,只是心中有一丝伤感。原以为师父如此德行和修为,一定是去往了仙界,他将来潜心修炼,并非没有再见之日。但此刻看来,怕是一分离已是永别。 阆风仙继续道:“女娲造人时,曾吹了一口仙气,这仙气即是人的三魂七魄。但此气是来自于天地之间,人的肉体消亡之后,也当归还于天地。这些魂魄根据前世每个人的修为,和意念的强弱,渐渐聚集成了两个世界,那便是仙界和鬼界。” “仙界的人,修为大多强盛,意志也十分强大。他们转生之后,多是生于钟鼎之族。即使生在穷苦百姓家庭,也绝非池中之物,稍有机会,便会飞黄腾达,成为人中龙凤。至于鬼界,则大多是普普通通,境遇也多有不同。” 宁枫心头慨然,既然无法和师父相遇,那他对修仙也没有太多兴趣了。只是隐隐中为那些一心修炼的三教中人感到惋惜,譬如天地仙师,实力惊天动地如他,将来可能也不过是转生为一个富家公子,想来便有些失落有可惜。但转而一想,生在富贵之家,一生衣食无忧,对于那些穷苦百姓,就算比不上仙界,也差的不多了。 他忽的又想到一事,道:“传说仙界和鬼界都神秘无比,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呢?二师兄是如何寻到的?” 阆风仙正色道:“是师父让我在此看守的。” 宁枫一惊,却又暗暗觉得如此才说得通,也唯有师父那般的圣人,才能发现两界的存在。同时又道:“两界都是死人去的地方,即使是被活人找到,也断然进不去,师兄在守护什么?” 阆风仙突然脸色大变,身躯微微颤抖,似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东西,良久面色才复转平静,突然问道:“宁枫,你有没有好奇过。我们太清门在师兄之前,每一代只收三位徒弟,分别传以太乙、奇门、六壬三式。但是师父却在临终前收了你,已是第四个?” 宁枫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试着道:“听说是我那三师兄已不在人世了,师父才收我的。”他此刻才回想起来,竟无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三师兄这个人,就连师父也未曾说过只言片语。他一直以为三师兄是在当年的三教大战中死去了。 阆风仙面色一冷,一字一句道:“恐怕三师弟并没有死。” 宁枫忍不住跳起来,讶道:“真的吗?那为何没有人提起过?” 阆风仙道:“因为他是魔教妖帝!” 宁枫大惊失色,骇然之极。一时竟脑中嗡嗡震鸣,难以接受,更是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他不是死在师父的手上了吗?” 阆风仙缓缓道:“他死了只是三教大战时大家看到的假象。其实当时师父顾念师徒之情,并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封印在了阴阳鼎中,带到了峨眉山九老仙人洞,日日教诲,炼化其体内妖术,试图感化于他。” “但没想到的是,过了大约两个月,三师弟虽没有被师父说服,但师父却以为已经将他的一身妖术消除殆尽。一日他老人家出门采药时,却发现阴阳鼎中的封印尽除去,而鼎中三师弟的魂魄消失无踪!” 第365章 炼化 宁枫闻言,不由想到自己和宫雨儿二人曾经到过的九老仙人洞。心头感慨起伏,忽的暗想:师父是不是就因为这些种种事由,所以才感念太清三式有害无益,决意将此诀毁去的呢?只是他老人家终究不愿让前代圣贤的心血白费,所以才留下了一卷羊皮纸。若非如此,恐怕宁枫今日也无法来到此地,见到二师兄了。 不过二师兄这寥寥数语实在太过惊人,足足过了半晌,宁枫方才稳住心神,担忧道:“三师兄……妖帝他当年就无敌天下,除了师父之外再无敌手,现在既然已经逃出去了,为何不重整教众,祸乱天下,反而藏匿起来,数十年没有现身呢?”言下之意,或许妖帝只是被阴阳鼎炼化成了虚无而已,并非逃出。 阆风仙自是知道他的想法,颌首道:“此事确实太过匪夷所思。阴阳鼎之所以能够创造万物,也能够炼化万物,就是靠鼎内的阴阳二气。若是被封印其中,任是你修为多强,也要被两仪灵力吞噬殆尽。除非已然达到了圣人境界,能够自成阴阳,才能够勉强自保,但若要胜过这上古神器,也是万万不能的。” 宁枫点点头,他身怀阴阳鼎数年,多次以其死里逃生,当然知道此鼎的厉害之处。 阆风仙皱眉道:“当年师父和我都无法确信,但隐隐之中,总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三师弟他一定是用了某种神奇的方法,不惜付出代价,才逃出了阴阳鼎。待他修为尽复之时,就是天下大乱之日。” 宁枫听得心惊肉跳,内心起伏难以平息。现在魔教中已经出现了许多实力超卓的高手了,譬如阳长老、烈炎文鸯……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若再加上一个暗中潜藏的妖帝,恐怕合道佛两派也难以战胜! 当下急道:“那二师兄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为何不和大师兄他联手,找出妖帝的下落?” 阆风仙见宁枫急切模样,笑了笑,道:“为什么要找他?” 宁枫气急,怒道:“当然是为了普天下的百姓了,若是妖帝他重出江湖,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阆风仙淡淡道:“三师弟他若是躲起来,连师父也找不到,又何况我们?况且你也太高估他的力量了,他实力再强,也不过是祸患百年,终究还是要魂归仙界的。”说罢右手一指,看向那团白光,道:“你看仙鬼二界中,不知有多少人是你所认为的,能够祸乱天下的人物,但千百年过去了,天下还是这般,朝代更迭,豪杰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直都未曾有所改变。” 宁枫闻言一愣,说不出话来,不由想起蓬莱山的青龙七宿,在他们看来千年不过一瞬,什么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是过眼云烟而已。但是……难道就这么看着恶人们胡作非为,无辜百姓遭受苦难吗? 不知为何,他心头砰砰直跳,一股正气自丹田生出,游走奇经八脉,最终涌至嘴边,喊道:“没有改变又如何?既然我们生在当世,就当顾忌眼前之人。那些逝去的,和没有到来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说罢脸色通红,双目瞪视着阆风仙。 阆风仙李淳风愕然当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宁枫,良久才似笑非笑道:“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人,他在数十年前就曾预言到有人会来终结这个乱世。” 宁枫愣了愣,被二师兄这么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难道师父说的是我?” 阆风仙目光涣散,道:“是你,也不是你。到时候就自见分晓了。” 宁枫一头雾水,听不明白,索性不去管它,径直问道:“二师兄,你到底出不出山,以你和大师兄的威望,号令道门甚至佛教,也是轻而易举。” 阆风仙失笑道:“那你毁坏了遮掩武氏龙脉的结界,就不怕被人知道吗?算来,武周王朝至少还有五年的气运,若是被他们发现,恐怕魔教还未出手,朝廷和道门便要先行斗起来了!” 宁枫道:“那还不容易,以二师兄你对奇门遁甲的修为,加上我的帮助,重新设个结界也并非难事。” 阆风仙又问:“那仙鬼二界呢?” 宁枫疑惑道:“什么意思?” 阆风仙道:“师父当年发现仙鬼二界的存在,本意是想用奇门术将它们封印起来,不让世间有人能够找到。但自从三师弟他逃出阴阳鼎之后,二界便不安全了。所以师父才令我在此守候,以防三师弟找到此处。” 宁枫更加不解,道:“找到又能怎么样?他难不成想直接飞升吗?” 阆风仙正色道:“飞升倒是不可能。但……”顿了顿,道:“我虽然足不出山谷,但却知道你的身世。魔教中有一种邪术,能够直接吞噬鬼魂的力量,化为己用。所以这些妖人才实力强大,进展神速,千年来多次剿灭,却越剿越盛。若是让三师弟找到这里,再加上他还有一个师父望天犼,让他们吞噬了仙鬼二界中魂魄的力量,恐怕天下间无人能挡了!” 宁枫又惊又骇,想不到二师兄多年守护这里,竟是这样原因。自己还认为是他贪生怕死,或是心性冷漠,才不愿走入尘世。一时心头惭愧后悔,之前不该那便顶撞师兄。 突然想到一事,问道:“那望天犼,真是上古时的魔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阆风仙点头道:“是的,它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天地间的一缕怨气生成,可以吞噬人的仇恨和怨愤。一般盛世时,百姓安居乐业,他无以为食,力量弱小,便蛰伏起来。待到乱世时,他才重新出来,无恶不作。当年五胡乱华时,中原大地十室九空,他便力量大增,几乎打败了天下大半的道门。若不是升玄祖师合当时玄门十几位宗师的力量,绝无办法重创于他。” 宁枫震惊不已,心头又添担忧。如此说来,现今九州暗流涌动,不少战乱横生。那望天犼岂不是会力量越来越强? 心头越想越是骇然惊惧,思忖绝不能任由魔教胡作非为。当下拜道:“二师兄,既然你要守护仙鬼界,那我便不强求您出山了。我先去寻找太平公主、玉蝉仙子和九尾圣女她们的踪迹,再回昆仑山,找大师兄商议对策。” 阆风仙点点头,忽道:“那也不必了。在大约三个时辰前,我已看到两名女子扶着陈硕真前往神都方向了,至于那九尾圣女,她似乎一直担心你,此刻正在山外呢,恐怕再过片刻,她就要发现这里了。” 宁枫内心一动,不由微微感动。拱手道:“此地非同小可,还是不要让她发现的好。既如此,那我便先告退,不打扰师兄修行了。” 阆风仙颌首微笑,忽的衣衫拂动,平地生出疾风,绿叶纷飞。待宁枫睁开眼时,已不见了二师兄的踪迹了。 宁枫心中有些不舍,过了片刻,才又御风飞起,小心的走出奇门遁甲阵,越过那道如刀削斧凿般的深深沟壑。低头找寻,果然看到芈灵薇站在一块巨石之上,面色焦灼,九条长余三丈的白尾四下扫掠,不时掀起乱石横飞,便连山间松柏也连根拔起。 他见其无恙,大为放心,便径直飞了过去,盘浮空中,笑道:“灵薇圣女,恭喜恭喜,修为风采一日千里!” 芈灵薇在山腹中修为大涨,本大为欢欣。但忽被人掠到身后,竟毫无察觉,一时大怒道:“谁如此大胆,敢对神女我这般说话?”说罢三条尾巴高高竖起,裹挟惊天之势,正要砸下。却正看到宁枫的俊秀脸庞,失声道:“宁公子,你没事吧。”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宁枫听到有人叫自己“公子”,刹那间眼前浮现起那个恬静淡然、绝世容光的女子,心头慨然。他自小漂泊,除了玉蝉仙子,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自己。他愣了一会,笑道:“圣女折煞我了,你就直呼在下的名字就可以了。” 芈灵薇笑道:“那也好,省的叫什么公子,烦也烦死了。那你也可以直接呼我的名字,老是圣女圣女的,那是我们族人这样叫呢。” 宁枫微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问道:“灵薇,你可曾看到国师和公主她们?” 芈灵薇道:“看到了,从山里出来之后,那个身穿红袍的漂亮女人伤势就突然加重,另外两人就送她回去养伤了。” 宁枫皱眉暗想:伤势加重?怎么可能,国师明明就是灵力大损而已?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正沉思时,又听芈灵薇道:“对了宁枫,其中那个穿白衣的女子走之前让我交给你一个玉瓶。” 宁枫讶异道:“玉瓶?”略略疑惑,接过那个晶莹玉润,折射霞光的三寸玉瓶,心头一怔,忽的想到似乎在天心冰斗中看到过这个瓶子,当时以为不过是储藏丹药的容器,所以并未太过在意。想不到仙师竟然偷偷的掘出来,送与自己。 他讶异不解,正要收入怀中,忽有一道微风吹过。瓶口处竟微微震颤,呜呜发出声响。似是叹息,又似是低语,如泣如诉,包含着刻骨的愁思和无尽的缠绵。 芈灵薇虽是九尾一族,却也知晓一点人类的情感。当下脸色一红,笑道:“我懂了,我懂了。这是那女子把想对你说的悄悄话藏在这里面,让你以后慢慢听的。” 宁枫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应对?片刻,芈灵薇似乎回过神来,嫣然道:“算了,我也不好意思听这个,你慢慢听吧。”说罢绿衣一动,已是站在远处一株松树上,迎风玉立。 宁枫慨然不已,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当下又将瓶口对着微风,催动灵力,那悦耳低柔的声音愈发清晰,但却并没有下文了,只是一直重复着:“宁公子,宁公子……” 声音道道捶打着宁枫的胸膛,他心头激荡,潮起潮涌,不由动容。同时却想:“难道仙子并不知道这玉瓶有存声的作用,所以只是对着它诉说心思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怜惜,想不到仙子竟然对自己情深若此,自己却三心二意,无以为报。他一时有些自责愧疚,不停的摩挲着滑腻的瓶口,仿佛正握着仙子那柔软的纤手,不忍放开。 一阵疾风扫过,瓶声忽的一震,化作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宁公子,上官姑娘她意识全失,修为今非昔比。你若是想去救她,一定……一定要小心!” 第366章 同行 两人虽并未受伤,反是修为大增。但经过这数日的剧变,身心俱疲,入夜之后便在天门山脚下休息。偶然遇到一个老者,宁枫想到数日前前往光明顶祭拜太阳菩萨的那些无辜百姓,便询问了一番。 老者叹了口气道:“真不知是惹怒了菩萨,还是遭了天谴了。一日之间,那些上山的人都瞬间老了十岁,本来早上时候还是一个体壮如牛的小伙子呢,下山时已经变成了长出白头发的中年人呢。人们都说,是太阳菩萨逆天行事,惹来老天爷震怒了。” 宁枫心头黯然,突的想到:那些人只是被邪阵吸取了生命力而已,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便道:“麻烦你等一下。”在路边找到一块略微光滑的石头,手中悄悄御出灵力,削成一块薄片,随即又指尖生光,在石片上刻出一个药方。 老者略微不耐道:“我还要去上山放牛呢。老天爷都怒了,我得赶紧去,不然再把我牛给收了。” 芈灵薇虽不知宁枫在干嘛,但却明白他要给老者点东西,遂嫣然一笑,香风盈袖,走到老者的身前,道:“老伯,别这么急嘛。牛若是跑了,那小女子帮你一起找好了。”她身为九尾圣女,魅惑功夫何等厉害,即使是地道高手,也无法抵挡。何况一个毫无修为的老年人? 老者眉开眼笑,头晕目眩,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连连点头:“不急,不急,一头牛而已,我家还有两头呢。” 宁枫回过头来,将老者模样,略微失笑,他递过去刻有药方的石片,一捏老者的手腕,将其唤醒,道:“老伯,这是一个药方,按照上面抓药给那些上山的人服下,或许可以治疗一下。”说罢又顿了顿,道:“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寻常药店就有。” 哪知老者脸色一变,摆手道:“小伙子你开什么玩笑?这次来的都是六州的百姓,各城各州各道的都有,我一个人哪儿能管的过来?” 宁枫微微一笑,道:“这个药方虽然普通,但也不是什么郎中都能开出来的?老伯你可以一文钱或者十文钱一张卖出去啊!” 老者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即眉目飞扬,大喜不已,连连谢道:“多谢小兄弟,待我发了财,一定不会忘了你的。”说罢两步并作一步,连牛也忘了去找,便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芈灵薇面带微笑,待老者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时,才道:“这人既自私又贪婪,宁枫你何必帮他?” 宁枫淡淡道:“自私贪婪又怎么了?只要不行大恶,就是一个好人。况且我也不是帮他,而是想帮六州的这些百姓。” 芈灵薇目视宁枫,如秋水一般的莹莹双眸中绽放出一丝奇异的色彩。 两人伤势尽愈,便御风直上,俯视整条山脉。但见除了天门山塌陷,露出一个废墟山谷之外,其余山势完好如初,便未看出之前大战留下的痕迹。宁枫又凝神探查,果见西南方百里处有一山峦,盘龙卧虎,气势冲天,不时有千余只彩雀盘绕在上,霞光万千。 但隐隐中,他却可辨别出,此山现出一丝靡黄之色,怕是生机将逝,不能久矣。好在二师兄的奇门阵已经列成,那道龙脉断截之处被隐没在层峦云雾之中,若无高人细查,绝无可能发现。 宁枫心头百感交集,忽的想到二师兄所说,当年妖帝是被师父带到峨眉山九老仙人洞中,感化教诲。怪不得妖后曾经率教众围攻峨眉山,恐怕她也是察觉到妖帝尚存于世,所以才前去查找线索。 那日魔教虽未成功,但梦慧大师却因此身死。峨眉派实力本就式微,如此更是雪上加霜。不知后来那些妖人有没有前去骚扰,宁枫想到此节,大为担忧,便想前去一看。 看到身旁的九尾圣女,宁枫不由道:“灵薇,我要去西边有些事情,你且回青丘山吧。待诸多事情一了,我一定来救你脱离封印。” 芈灵薇狡黠一笑,嗔道:“不,我就要跟着你。” 宁枫皱眉道:“你跟着我太危险了,而且现在大多人都极为痛恨九尾狐,你若是暴露了行迹,恐怕徒生事端。” 芈灵薇怒道:“他们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们呢。若有人胆敢忤逆我,我就杀了他们。”余光看到宁枫不悦的神情,又笑道:“哎呦,你放心吧。我不会随意出手的。只要我将尾巴收起来,和你们人类的女子一模一样。”见宁枫仍然犹豫,佯作冷道:“反正你休想甩开我。” 宁枫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况且九尾狐一族自古便亲近人类,芈灵薇既已放下了千年的仇恨,应当不会惹是生非,无奈点头答应。 两人御风一路向西南方飞去,不过半日,便已到了峨眉之境。宁枫一眼望去,但见山峦起伏,翠峨青峰,秀丽无比。不时能看到山顶的雪峰被阳光晒化,变作滔滔白水,顺着悬崖峭壁轰然砸下,落入重重密林之中。 山与山之间,尽是茫茫云海。波涛起伏,忽而聚拢蜿蜒,仿若无形神龙游走其中。忽而又高扬拍打,云蒸霞蔚,在青峰之间搭起了一座座彩虹之桥,许多翠鸟彩雀盘绕在其上,真真似人间仙境。 芈灵薇看的惊喜万分,不由道:“这就是人间的洞天福地吗?”微风拂面,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她只觉心旷神怡,仿佛瞬间忘却了一切烦恼忧愁。此山此景,此云此虹,交织成一幅绝美无比的画卷。虽不能说胜过青丘仙境,但两者相较,便如百态绝美少女,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在青丘山时,便听姥姥说起过人间的洞天福地,景色怡人,仿若仙境。此刻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芈灵薇欢喜之下,九条白尾不自觉的露出来,当空掀起一阵旋风,身形御风之下,没入那滔滔云海之中。 宁枫生怕她被人发现,不由叫道:“等等我,不要乱闯!” 他急忙御风跟去,九宫洞天术运至极致,竟一时也追不上这九尾圣女。但见芈灵薇展颜欢笑,时而踏着茫茫云涛,倩影翩翩,时而双足分开,跨过彩虹之桥,绝艳动人。其九条白尾在云海中一搅,便化作滔滔波浪,疾速扩散,一时间蓝天、白云、青峰仿佛化在一处,难分彼此。 宁枫见其兴奋的模样,心头一动,暗想她被困青丘山多年,此刻进入人世,自然是处处新鲜。当下不愿打扰,眼神迷蒙,仿佛也看到了雨儿妹妹骑乘着青鸾,笑语欢颜,翱翔在峰峦之间。 正陷入回忆中,忽听芈灵薇在远处叫道:“宁枫,这峨眉山不愧是洞天福地,一点也不必青丘山差,你带我再去些别的地方。” 宁枫闻言微笑点头,暗想:“正好,不如去九老仙人洞,看看是否是魔教妖人来过的痕迹。”便笑道:“我带你去一个景色更美的地方。” 芈灵薇欢喜不已,御风随行。 两人沿着青峰崖壁,直冲而上。但见峰顶处疾风横扫,罡雷肆虐,吹在身上竟有割裂之痛。芈灵薇不悦道:“宁枫,你不是说是景色更美的地方吗?怎么风这么大,而且冷极了。” 宁枫沉默不语,面现怅惘之色。这条通向九老仙人洞的山路隐蔽之极,也是他和宫雨儿无意中寻见的。此刻幽径仍在,人却全然不同。 他脚下生出气浪,身形横掠,穿过重重悬崖密林。终于来到了那当日遇见白猿的地方,此猿行踪神秘,实力高强,算是宁枫的入门恩施。他抬头扫视,却并未发现它的踪迹,不由叹了口气。 芈灵薇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正要嗔怒,却看到四周百花盛开,无数高大的树林参天耸立,或黄或红或紫或绿的树叶交织在一起,仿佛是无数华贵而又美丽的丝绸锦缎,经有阳光倾洒,隐隐呈现透明之色,瞧起来美不胜收。 她长大嘴巴,目瞪口呆,一时沉浸其中,几乎不忍说话,生怕破坏了这美至极致的景色。 宁枫微微一笑,趁其心醉神迷时,脚下一动,又没入花丛中,穿过大约百丈的距离。终于来到仙人洞的入口,却见洞口光洁一片,并无杂草横生,连洞口的石凳也一尘不染,不沾灰尘。 他心下大跳,惊道:“难道是魔教的人曾经来过?”念头刚起,又立马否定:“那些妖人横行霸道,心性邪恶,又怎会做这些打扫的琐事?” 脑中飞旋,思忖:“这里是峨眉禁地,应该也不是峨眉派的人。如此说来……”不由大声叫道:“猿兄……猿兄……”山谷幽寂,他叫声如钟鸣,传至每一个角落,但只见飞雀惊起,花草起伏,其余一丝踪迹也无。 宁枫胸中一沉:“看来猿兄也不想见我了!”飞身掠入洞中,一切陈设全无改变。洞中桌椅床铺大多是石头雕刻,周围又无疾风,即使再过百年怕也无甚变化。他什么也未发现,微微失望,正要离开,突见身后的石壁上有些异样,他指尖生出火焰,探头看去,原来石壁上的那些刻字不知何时被人铲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杂乱无章的剑痕和沟壑。 那些刻字多是师父和古时的前辈所写,字迹本就洒脱飞扬。若不细看,竟几乎要搞混了。 宁枫见状,心中越发肯定魔教妖人曾经来过,而且像是与人有过大战,极有可能就是猿兄。他略些担忧,猿兄步法虽强,修为虽高,但终究是兽类,怎会是魔教的对手? 他又低头查探,凝神扫视。地面上的那些紫黄深黑的痕迹又印入眼中。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师父炼药所剩的药渣,历经时日浸染而成,但今日一看,忽然有些奇怪,丹药的药渣虽然药力失去大半,但比之寻常物什,灵力也颇为强盛。一般倾倒药渣处,久而久之,会生出不少花草苔藓,甚至新的药草。 但此地为何黑黝黝的一片,连石头地面也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浅穴,以往并未细查,今日才第一次发现。 第367章 紧逼 难道……宁枫心底大震,难道这是师父当年炼化魔教妖帝,而剩下的药渣吗?无怪乎有如此的邪力,竟能过了数十年,还能一点点的侵袭地面。恐怕这也是九老仙人洞外,很少有灵禽百兽前来的原因吧? 他正要挥手扫去药渣,恢复洞里洞外的洋洋生机。不想芈灵薇已先冲了进来,叫道:“好啊,你又想趁机丢下我一个吗?”话音未落,忽然素手掩鼻,道:“什么味道?如此刺鼻?” 她灵兽之属,嗅觉异于常人,一进山洞便已发觉那些紫黑的药渣。呵呵一笑,旋即白尾一扫,凭空生出一团火焰,正落在地上。 也不知这些药渣是何成分,在火焰刚刚触地的那一刹那,竟瞬间从赤红变作橙紫之色。宁枫曾在火山腹中待过数日,又一直修习离火之灵,自然知晓从火焰颜色来判断威力。若说红色火焰还算是凡间之火的话,那紫火便是天上的火精,温度胜过前者百倍,可以瞬间将岩石灼烧汽化,变作白烟。 当下惊骇道:“快闪开!” 说罢脚下生出疾风,踏过火焰,方一喘息,竟闻到了一丝焦味。再侧头一看,芈灵薇的其中一条白尾被那紫火扫中,现出淡淡的焦黄之色。 宁枫万没料到这紫火威力一至于斯,急忙又回身,一把探抓过去,拉住芈灵薇的玉手,飞到了洞外。 两人心惊胆战,十分后怕。待心情稍定,抬头对视,又同时笑出声来。原来那药渣性力强猛,生出紫火瞬间充盈洞穴,但洞中无物可烧,空间又甚逼仄,瞬间浓烟弥漫,将两人熏成两个大花脸。 宁枫笑罢,右手一指,道:“那便有一汪水潭,我们去洗洗罢。” 芈灵薇点点头,随其穿过花丛。果见一澄澈清亮的水潭,忙不迭的撩水洗面,又尝了一尝,甘甜无比,索性张口喝了起来。 宁枫驻足一旁,凝神思索,忽见芈灵薇青丝被水沾湿,贴在脸上,鼻尖高耸,泛着一点白光,极为诱人。他心头一动,隐约觉其和宫雨儿竟有一点神似,刹那间生出无尽担忧。 芈灵薇洗罢,抬起头,道:“那洞穴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力量如此霸道?” 宁枫也茫然不解,但情知定不是寻常药渣,或许和当年师父炼化妖帝有关,当下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也不去多想。 两人再回到九老仙人洞,却看到偌大个洞穴已经坍塌成一堆废墟,不时的冒出丝丝白汽,露出黝黑焦黄的洞壁。宁枫心头黯然,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嘈杂之声,似是有人在争论。 他细细辨听,却又听不到了。忙问:“灵薇,你可听到些什么?” 芈灵薇狐耳敏锐,几近透明的耳廓耸动,片刻道:“好像是有人的声音,但听不大清楚。” 宁枫闻言,刹那失笑。险些忘记了这九老仙人洞是峨眉禁地,洞外百丈处就是悬崖峭壁,下方罡风凌冽,除了峨眉派的那口大钟声,其余就是运气狂吼,也传不到上面。 当下运灵入耳,循着那缥缈的声音,向山下飞去。越过那迷茫的虹桥云海,来到了相距峨眉金顶大约两百丈的一处小山峰上。此山峰隐没在云雾之中,若不是有意探查,绝无人会注意到这里。 宁枫极目眺望,竟看到金顶之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人影。细细一看,正有梦寒、梦竹两位大师,身旁更有许多年轻一辈的弟子,为首一人便是雨儿妹妹的灵瞳大师姐。 他心中一凛:“难道就是魔教的人?” 正要上前,却突然发现峨眉众人对面的却是道家之人,个个身着道服,丈余外即是云海波涛,松柏翠竹,瞧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看的仔细,众道人脸上却又几分狞笑和厉色,大违道家冲和淡然之境。 宁枫紧皱眉头,心中已然猜到了大概。峨眉山共有七十二峰,除了三大主峰是峨眉派所有,其余六十九峰大多皆是道门。当年峨眉派盛极之时,这些门派都是暗中依附,今时今日梦慧大师已死,峨眉派渐渐式微,定是这些道人反客为主,行卑鄙之事。 他平生不喜无耻小人,正要上前帮忙。却裹足不前。当年虽不是他带着雨儿妹妹下山的,总归是因他而已。现在雨儿身陷敌手,神智不清,他如何要去面对梦慧大师的亡魂? 惆怅时,忽见身旁的芈灵薇四下张望,像是在好奇和欣赏金顶四周的景色。宁枫微微一笑,心头已有计议。 芈灵薇被他瞧的有几分奇怪,道:“这些是什么人?” 宁枫轻声道:“是我的几个故人。你先别说话,等会儿听我指令。” 芈灵薇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迷惑不已。但她视宁枫为大恩人,心性又颇好玩,当下答应下来。 凝神再看,却见道门中虽人数最多,但领头者不过三人。其中一个身材极瘦,嘴角留着八字胡,头发花白,但他气势最强,不怀好意的盯着峨眉派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峨眉定是有深仇大恨呢。 另外两人一个玉树临风,面容俊秀,一个高高大大,但身材却微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并未将面前的峨眉派两位大师放在眼中。 宁枫一见之下,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当年到峨眉时,也曾见过七十二峰上道门的一些人,但对后两人却极其陌生。且他们身上笼罩着一丝隐而不发的强大气息,令人心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忆良久,也想不起他们究竟是谁?索性继续隐藏身形,凝神探查。 果听那瘦道人说:“梦寒、梦竹两位大师,贫道念在我们旁山修行,有邻居之谊,所以才一直温言相劝。可莫要辜负了贫道的一片好意啊。” 其言一出,众峨眉弟子皆面露怒色,手中长剑嗡嗡颤动。 梦竹大师性情暴躁,立马道:“铁杉道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想要占据峨眉金顶,先问过我手中的云竹神剑!”说罢剑尖已然出鞘,灵力逼人。 铁杉道人仿佛毫不畏惧,笑道:“素闻佛门清心寡欲,普渡众生。怎么贪念还如此大?” 梦寒大师拦住师妹,淡淡道:“非是贫尼贪性大,但道长想要我们让出峨眉金顶,实是万万不能。” 宁枫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原来这群道人竟想让峨眉全派搬出金顶,让出修行宝地。莫说是堂堂佛门,就是寻常百姓人家,被人占据房舍,那也是奇耻大辱。 这群人修为平平,仅有几名是地之道的修为,远不是两位大师的对手?他们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胆子? 铁杉道人笑道:“有什么不能的?峨眉金顶天生地造,乃是天下人共有。凭什么只能是你们峨眉派占有?”话音落毕,身后上百名弟子齐声应喝,声势颇大。 梦寒大师皱眉道:“道长此话虽有道理,但金顶属于峨眉,已有千年的历史。况且佛殿中还有历代祖师的雕像,无法搬运,岂能随意的让与他人?” 那面容俊秀的道人突然说:“就是因为你们已经占据了千年,才更应该让出来!”声音温润,竟有些像女子。 梦竹大师拔剑相向,怒道:“你说什么?” 铁杉道人笑道:“莲花道长说的没错。你们峨眉派历经千年,已然渐渐衰弱了,弟子不过百人。但我们七十二峰山清派、水秀派、灵道派……门下弟子何止千万?这金顶乃峨眉山中最高最阔的山峰,理应让给我们才是。” 梦寒大师道:“贫尼记得一年前,你们不过是些小门小派,怎么门下突然有了如此多的弟子?” 莲花道人又倏然哈哈笑道:“大家听见了没?正因为我们以前是小门派,所以峨眉派才如此欺辱我们。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今日峨眉派成了小门派,我们岂不是也可欺辱回来?”弟子呼声如鼎沸,震的四周云雾滔滔,浪花起伏。 此人断章取义,巧言如簧。饶是梦寒大师性情温和,也不由生出微微怒色。众峨眉弟子更是脸色铁青,只待大师一声令下,便结成剑阵,维护门派声威。 梦竹大师早已按捺不住,云竹剑铿然出鞘,剑上道道铭文闪烁金光,一环强似一环,待到剑尖处时,已是大如日轮,灼灼刺目。 “有胆子的,就和我斗上一斗,如果赢了,再来讨要金顶不迟!” 梦竹大师修为卓著,几近天之道。众道人见之气势大减,不敢言语。 铁杉道人也微有惧色,仍道:“这可有些不妥。论辈分,两位大师可高过贫道。你们这样,有以大欺小之嫌疑!” 梦竹大师怒道:“枉你还知道是晚辈?” 铁杉大师笑道:“贫道不敢乱了辈分,更不敢威逼两位大师。这样吧,就依梦竹大师的建议,我们比斗一番,若是我方胜了,就可占据金顶,若是我方败了,当负荆请罪,再不敢靠近方圆千丈之内。” 第368章 暗助 铁杉道人此言一出,倒是峨眉众弟子面色一喜,怒容稍缓。 如今峨眉派虽人少,但毕竟有玉女素心诀、峨眉剑法、金手印等绝技,绝非江湖上的一些小门派可以比拟。况且派中还有梦寒,梦竹两位大师坐镇,修为超凡,足可列进天下高手之前三十之列。 一开始没有动武,完全是为了顾念同山修行之谊,此刻既然对方主动说出来,那峨眉弟子自是求之不得。 梦寒、梦竹对视一眼,道:“就依你所言。” 铁杉道人笑道:“好。那第一场就由贫道献丑了。” 他刚刚言称辈分略低。那两位大师自然是不能出手了,如今峨眉众弟子之中,以灵瞳师姐修为最高。 她微微一笑,翩然跃出,手中长剑在空中掠起一个浑圆的剑弧,淡淡的灵力波动而出,瞬间扩至云海之中。众师妹见之,暗暗叫好。两位大师也不由微笑点头。 灵瞳玉足落地,淡淡道:“就让我来领教道长的高招吧!” 那莲花道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灵瞳,嘴角含笑,喉咙耸动,发出咕咕的声音。 铁杉道长笑道:“灵瞳师妹,刀剑无眼,如有得罪还请莫怪!” 灵瞳皱眉不语,剑身光芒更甚,显是动了真怒。铁杉道人却浑然不惧,周身衣衫鼓舞,瞬间涨大了不止两倍,隐隐泛出白色的奇亮色彩,仿佛是金银铸就。 宁枫见之暗叫不好:“听说峨眉山中有一个门派叫做铁杉派,将土灵防御之功练到了极致。以前还当是吹嘘,今日一见果然不俗。这门功夫正是剑法的克星,可如何是好?”按捺心情,继续看下去。一旁的芈灵薇却兴趣大起,激动的凝神观看,虽不知哪方才是宁枫的故人,但见灵瞳秀美,铁杉丑陋,心中也自然有了偏颇。 灵瞳暗暗一惊,收了轻敌之心,长剑翻飞跃出,带着人影疾速扫掠。峨眉剑法以身法见长,她一心又要速胜。只是眨眼之间,剑锋已在铁杉道人的周围击出了数十道剑光,凌厉之极,有风雷之声。 但不管长剑如何锋利,刚一触碰到那鼓胀的衣衫,便倏的停顿下来,气力陡消,发出叮叮的声音,仿佛击打在金石之上,浑然无伤。 铁杉道人速度缓慢,但防御惊人,不闪不避,任由万剑加身。 灵瞳皱眉暗想:这是属于土灵中的防御术,寻常剑招难破。不过此人灵力并不十分强盛,不能长久。若将剑法运至极致,一定能找出破绽。 想罢剑光更疾,先是挑其肩部,长剑颤动,不能迫入。灵瞳又翩然一动,转至身后,瞬间二三十道剑光飞出,尽入背部,也无一能入。她心头不甘,又在其双腿、双手处连出百剑,毫无所功。 梦寒、梦竹大师见之心中奇怪,此人的土灵修为不俗,但也绝难在灵瞳的漫天剑光中坚持如此之久,他难道是使用了什么奇妙法宝?凝神探查,却一无所获。 宁枫也暗中奇怪,茫然不解。正奇怪时,忽听一旁的芈灵薇低声道:“这女子太傻了。这八字胡道人土灵功夫十分了得,能够从山石中汲取自然之灵,她如何能胜?” 宁枫讶异望去,果见铁杉道人双足身陷入土,隐隐泛起黄光,只是被宽大的衣衫笼罩,旁人看不清楚。他心头惊奇之极,这道人修为虽不弱,但也绝没有到达天道的境界,如何能御物为己用? 难道说,一旁有人帮忙? 他四下一扫,果见那个高高胖胖的道人面带微笑,右足不停地在地上踏击,每一脚踏出去,就有一股勃然的灵力顺着土地传至铁杉道人的身上。他控制极为精妙隐蔽,竟瞒过了两位大师的眼睛。 宁枫若不是有芈灵薇的帮忙,体内又有九鼎感应,也不可能发现。 他瞧了片刻,发出咦的一声,竟觉这高胖道人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嘿嘿,既然你们作弊在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枫冷冷一笑,寻找时机。此刻他所在之地在东边,而众人却站在南北方向,他若暗中施法,应该无人能够抵挡。当下瞅准角度,拔出羲和神剑,隐没剑身上发出的炎炎之光。 随后催灵而动,蓦地生出一道火刃。 那铁杉道人虽防御变态,但一心对付灵瞳,没料到身后有人偷袭。突觉屁股上一阵火热,哎呦叫了一声,忙运灵抵御。却不料到那一点灼热瞬间扩散,片刻整个下身如在火炉之中一样。 道人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周身硬如玄铁,亮如金银的衣衫顿时湮灭了下去。庞大的身躯也眨眼坍缩下去。 灵瞳暗喜,急忙使出剑流天地,如银龙漫天飞舞,笼罩而下。不想铁杉道人竟忍住剧痛,重新借力,周身生出一道黄色气墙,直冲而上。 两者相碰,顿时轰隆剧震,灵瞳悬浮半空,连退数步方才稳下身形。她妙眸下视,只见铁衫道人周身赤红,须发焦黑,狼狈不堪。她心头有些不愿乘人之危,但一想到这些道门小人那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便又心一横:“算了,他们敢逼迫上山,说不定也有几分把握。我赶紧先下一城才是。” 心中飞旋,思忖:此人土灵铁衫之功颇为精粹,我一味以利剑攻之,怕是收效甚微。不如以弱胜强,一击制胜。 想罢弃剑挥掌,手心处凝出淡淡的金光,勃然溃散,刹那间便如一片金云笼罩在半空之中。 一时峨眉众弟子欢呼不已,连两位大师也面露笑意。此刻灵瞳所使的正是峨眉派绝技,素云金手印。此手印乃是峨眉派一位前辈高人,从护派大阵万佛朝宗之中领悟出的一种掌法。由一人使出,具有百名高手之威,能敌千军万马。而且这种掌法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将万佛顶的至坚罡雷,化作了人掌心处的绵绵灵力。可谓是强变弱,弱克强的无上法门。 莲花道人和那高胖道人见之,顿时面露惊讶,心头焦急,但却不好明着打破规矩,出手帮忙。 但见灵瞳师姐娇斥一声,妙眸炯炯,衣衫飘拂,潇洒曼妙,有如流云长虹贯地。只在片刻间,那使至极致的绵绵掌力当空垂落,声势惊人。竟迫的七十二峰的道门弟子连连后退,修为稍弱的更是跌到在地,面色惨白。 铁衫道人也是惊惧连连,但那身后突然生出的炎火奇怪之极,不仅扑之不灭,而且还在不断蚕食着自己的灵力,让他无法出招对敌。 当是时,金手印法的连绵掌力接连汇聚,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就在众人以为铁衫道人躲避不及,将要被印法击中,身受重伤时。忽见那高胖道人冷冷一笑,袖中突然闪过一道淡黄色的光芒,如利剑一般直入脚下的山石之中。 只听得迸的一声,有如铜钟轰鸣。在铁衫道人的周围突然生出的一层淡淡的金色气罩,流动变幻,将金手印的掌力尽数挡了下来。 灵瞳师姐猝不及防,惊讶至极。却还未及反应过来,那狼狈躲避的铁衫道人又猛地扑灭了身上不断蔓延的火光,长长道服刹那泛起黝黑的光芒,无风飞起,化作一柄长剑,猛地朝天空挥舞而来。 灵瞳灵力消耗过度,一时难以调集。顿时被硬如玄铁的铁衫扫中,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 “呸!无耻!”芈灵微暗暗叫骂,不屑至极。宁枫更是愤怒难当,但他一时搞不清道门的底细,生怕现身,多生事端。 担忧时,铁衫道人的铁衫长剑却得势不饶人,当空回旋,便如数条硕大蜿蜒的蟒蛇,电射缠绕,刹那间又在灵瞳的胳膊、双腿、后背上接连抽打,衣衫碎裂,露出嫩如羊脂的肌肤。顿时周围的道人们露出*的笑容,呼吸急促。 忽然间,听到一人呼道:“住手!”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梦竹大师仗剑而出,道道剑光环环涌动,顿时将那鼓舞的铁衫斩为碎片。 铁衫道人悚然一惧,却不后退,笑道:“大师这可有些不妥,我们后辈比武,您怎么能随意出手,可大大有损你们峨眉的声威啊!” 梦竹大师置若罔闻,横剑当空,怒道:“少废话。铁衫,我问你,你何时修成了铁衫派的御物为剑?” 铁衫惊讶一声,道:“大师也知道我们铁衫派的神功。我数年来潜心修行,得历代祖师保佑,才终于练成。” 此刻灵瞳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好在弟子们早已拿出衣衫覆在身上,喂以仙丹。梦竹大师见之更怒,呵道:“放屁,当年三教大战时铁衫派上位掌门云修道长不幸身死后,这御物为剑便已失传了,你从哪里学来的?”说罢竟不等铁衫道人辩解,便猛地刺出一剑,裹挟风雷,绽放电光。 铁衫道人大骇,急忙后退,仓皇道:“大师莫急,大师莫急,这……这是我从派中的功法中领悟出来的。” 梦竹大师虽性子暴躁,嫉恶如仇,但众人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且毫不容情。便连梦寒大师也惊叫道:“师妹,不要!” 正当所有人以为铁衫道人躲避不过时,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一圈粉色的花瓣陡然升空,盘旋在梦竹大师的剑尖处,两相互抵,进退不得。大师大吃一惊,猛地将云竹剑送出,噗的一声,花瓣顿时碎裂成漫天霞光,缓缓不散。 梦竹大师凝神一看,正是那莲花道人,怒道:“你究竟是谁?来插手我们峨眉山的事情?” 莲花道人闲庭信步,微笑不语。 宁枫惊疑暗想:“果然大师也不认识这人!”细细打量,突然心头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遥遥查探,只见梦竹大师脚下的山石猛地裂开,从中射出一道黄光,劲风鼓舞,凌厉至极。 第369章 失神 峨眉派众人正怒目相向,看着一直微笑的莲花道人。哪里还料到还有人突然出袭,梦竹大师面对疾光,首先回过神来,蓦地挑起云竹剑,迎了上去。却不想方一相触,竟觉胳膊微麻,云竹剑也弯成了一圈弧线。 那光芒好似长了眼睛,竟顺着剑身攀援向上。片刻间大师的半个身体都僵硬下来,经络完全被堵死,灵力周转不济。她又惊又骇,左手凝出一记罡雷,化解了黄光的余威。自己却被反震,轻哼一声,回到阵中。 宁枫愤怒难当,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心中也刹那清明:“这高胖道人不是别人,就是魔教的黄土殿主墨流山,他易容变化,又以灵力将身体拉长了几分,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想罢余光又扫,看向那名莲花道人,也瞬间看出来:“他是望月神宗的冰门门主,莲花六郎张昌宗!” 朝廷的人怎么和魔教勾结在一起?他们到底有何阴谋? 宁枫心底又是惊怒,又是担忧。隐隐间只觉一个巨大而又恐怖的阴谋,在自己的眼前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梦寒大师手抚梦竹的后背,渡灵疗伤,同时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突下杀手?”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那尚站在十丈之外的墨流山。 黄土殿主知晓出手被对方看穿,暗惊:“这尼姑神识不弱!”面色淡然,也不否认,微笑道:“是贵派的梦竹大师先出手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梦竹大师还要反驳,但觉胸膛微痛,气息不畅,一句话竟没有说出口。梦寒微微叹了口气,自知师妹出手在前,己方理亏,也不好苛责他人。更不妙的是,峨眉已然输了一阵,接下来唯有两位大师出手,才能稳保不败。但此刻梦竹大师的伤势…… 思虑时,已有莲花道人微笑走上前来,道:“这第二阵,就由我来领教峨眉高招吧!” 梦竹大师本欲战第二阵,此刻自己受伤,有败无胜,顿时急的吐出一口血。身后众弟子顿时惊道:“师父……师叔……”梦寒大师轻轻的摆了摆手,问道:“还未请教尊号,来自哪个门派?” 莲花道人道:“不才号莲花道人,也是来自铁衫派!” 梦寒面无表情,道:“贫尼却不曾听过铁衫派有尊驾这号人物!” 铁衫道人抢着道:“莲花道长是我的师叔,一直在外修行。” 梦寒目视墨流山,又问:“那尊驾又是谁?” 铁衫道人又道:“他是我的另一位师叔,神印真人!” 此刻,峨眉众弟子中不知是谁讥道:“道长人脉真广,一日间多了这么多师叔!”此言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铁衫道人面色铁青,怒道:“你们峨眉派和我们渐少往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梦寒大师一愣,自从三教大战后,峨眉独善其身,确实渐渐的和外界不再接触。这铁衫道人所说,确也是实言。 此刻百丈之外,宁枫看到梦寒大师的神情,知道她要主动出战。心头焦急:大师打第二阵,虽然未必也速胜,但应当也不会输。可这第三阵,却由谁来出战?墨流山身为魔教黄土殿主,一身修为出神入化,虽然他顾忌身份,不会使出补天神石和移山神鞭,但光靠其精粹强猛的黄土之灵,在场中人也没有人能够抵挡。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应对之策,心一横:“罢了,先挡过第二阵再说。让梦寒大师对上墨流山,或许还有一分胜算。” 转过头看向正观战的芈灵薇,淡淡一笑,道:“灵薇,拜托你一件事如何?” 芈灵薇转头道:“什么事?” 宁枫道:“你来出手,对付这莲花道人!” 芈灵薇惊道:“这可不行。这道人修为不弱,我恐怕不是对手!” 宁枫神秘一笑:“无妨,待我传授你一个绝招!”凑近耳语几分,芈灵薇听得脸色微红,缓缓点了点头。 梦寒大师犹豫片刻,正要走出阵中,忽见半空扫过一道翠光,一个身着绿衣的美丽少女从天而降,微笑道:“梦寒大师,对付这区区之人,哪能劳烦您出手?这一阵,就由我代劳了!” 大师面色一愕,脱口问道:“你……”目光却已看到芈灵薇手中的云歌剑,讶异至极,心中涌出无数疑问,到了嘴边却淡淡道:“好!”身后梦竹、灵瞳等人惊疑之极,关呼金顶的比斗,怎能交给外人,但话未出口,都被梦寒大师一一拦了下来。 莲花道人目光一亮,笑道:”姑娘是谁?” 芈灵薇道:“我是梦慧大师的弟子!”峨眉众弟子闻言讶异,却碍于大师之面,不好发问。 一旁重伤的铁衫道人道:“胡说,梦慧大师只收过灵瞳和宫雨儿两名弟子,哪里来的第三个?你一定是假冒的!” 梦竹大师此刻也看到了云歌剑,知道芈灵薇一定和宁枫关系匪浅。她怒回:“笑话,师姐她收什么徒弟,还需要你们铁衫派过问吗?”此语一出,无异于承认了芈灵薇的身份。铁衫道人闻言愕然,无法应对。 芈灵薇不耐至极,横剑在前,云歌剑晶莹的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有神剑为证,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莲花六郎笑道:“我相信姑娘。只是姑娘年幼,我怎好以大欺小?” 芈灵薇哼道:“先胜过我再说吧!”话音刚落,剑尖提起,在空中扫出一个巨大的剑浪,横掠而去。但见云雾跌宕,波动滚滚。峨眉众人没料到这女子如此高的修为,一直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了下去。 莲花六郎不慌不忙,衣衫猎猎,在空中潇洒的转了个圈,便躲过了对方的剑光,随即化掌为指,在云歌剑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发出嘤嘤的震动之声。 宁枫看的一惊,暗想:“糟了,这小白脸修为又强了几分,我让灵薇,可有些冒险了!” 不曾想芈灵薇却毫无惊惧,一面化解对方的指力,一面将神剑便纵为横,剑刃闪烁寒光,扫了过去。莲花六郎微微一笑,蓦地在掌心化出几片花瓣,顺着剑尖而上,瞬间迫至芈灵薇的胳膊上。 峨眉众弟子大骇,微微失望,暗怪两位大师怎能让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代为出战? 却见芈灵薇后退数步,扔掉云歌剑,一股灵力灌入手臂之中,顿时将那些花瓣震的漫天飞扬。 但如此一来,云歌剑却落入了对方的手中。此剑乃是峨眉神器,又曾是掌门的佩剑,怎能被他人染指?一时峨眉众人微微愤怒,却见莲花六郎捏着剑尖,反将神剑递了过来,道:“姑娘,你的剑可别丢了!”语气柔软至极,不像是面对敌人,反像是与一个相恋多年的爱人在讲话。 一时众人讶异之极,暗想:“他们两人认识?”梦寒、梦竹也疑惑不解。 殊不知这正是宁枫敢于让芈灵薇出战的原因。莲花六郎张昌宗乃是武皇的面首,日日承欢凤前。看似风光,其实暗地里也苦闷至极。张昌宗姿容俊秀,不亚女子,且又是壮年。却要整日面对将近七十岁的武皇,她虽有驻颜养容的神药,但终究无法和二八佳人相比。 如此一来,张昌宗心底的欲望被生生压抑,在宫中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此刻到了江湖之中,顿时风流之态尽显,一路之上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就在他看向灵瞳的目光之中,宁枫已经了然于胸。这才甘冒奇险,让芈灵薇出战。她身为九尾一族的圣女,天生自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气质,又岂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所以他面对芈灵薇,已是有败无胜的局面。 此刻看到莲花六郎不愿伤及灵薇,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芈灵薇冷哼一声,接过云歌剑,笑道:“看你修为不精,我便不用武器和你过两招!”说罢将云歌剑一丢,给了下方的梦寒大师。峨眉众人看到已故掌门的神剑,顿时激动欢喜,又兼几分唏嘘。 莲花六郎目光凝视着芈灵薇的娇容,只觉这女子有一股神秘而又绝妙的气质,令人难以阻挡。他越想越是惊喜,急忙道:“求之不得!”挥挥衣袖,又迎了上去。 他以男子之身修习太阴心经,渐渐有了几分女子神态,此刻纵身而出,身姿神妙,令人忍不住暗暗喝彩。反观对面,芈灵薇更是天下绝色,眉目间一丝风情灼人心神,引的众人胸膛剧跳,热血沸腾。 两人你退我进,你来我往,一个神兽之属,魅惑众生,一个凤凰尾下,风流倜傥。便连宁枫于暗中看了,也不由得目夺意摇,微微失神。 正当众人沉浸时,忽听得哎呦一声,回神细看,原来是莲花六郎的一缕黑发被截断,耳后微微红肿,显是被芈灵薇的灵力扫中。 后者咯咯笑道:“可要小心了!” 莲花六郎微微不悦,但面对如此美人,怎么也无法发出火来,只好道:“多谢姑娘提醒!” 芈灵薇微微一笑,又送上前去,裙衫摆动,不时露出莹莹如玉的酥腿,莲花六郎看的入神,胸膛处又被对方的掌力击中,气血一滞,咳嗽了几声。他心头颇为讶异,自己的修为明明胜过对方许多,即使留手几分,也可自保。怎么会无意间让这姑娘的灵力迫入,打中自己? 他又怎会想到,芈灵薇修习了三才之道,虽未精熟,但灵力流转之间,却可以找出他的薄弱之处,消解其攻击。一旦他不留神,芈灵薇便猛地发力,破开他的护体气罩,直攻其身。若不是灵薇担忧对方反击,恐怕只是刚才两下,便已获胜了。 第370章 现身 两人相斗之时,灵光纵横,曼妙无双。一时也无人察觉到其中玄机。 但一切,又怎能瞒得过黄土殿主墨流山?他瞧的惊怒,冷声道:“莲花师弟,我们乃清修之人,如何能被外界的美色所诱惑,赶紧净心神明,摒弃杂念!” 这话本是怪责莲花六郎被眼前神秘女子所魅惑,失了风度。但听在峨眉众弟子耳中,就是另外一种韵味了。既然峨眉派已经承认了芈灵薇的身份,那墨流山此言无异于说,堂堂峨眉派乃是以美人惑乱别人心神,靠的全然不是真实修为。 顿时梦竹大师等一干人怒容相向,忍不住叫骂出声。 墨流山自负修为,不屑于和女子对骂。而那些七十二峰的道门子弟更是自小便崇敬峨眉派,积威已久,他们也不敢稍有恶言。一时间峨眉众弟子又占据上风,一个个英姿飒爽,秀美绝美,瞧的道门又是惧怕,又是仰慕。 唯有梦寒大师眉头微皱,心底担忧。不管对方气势如何,既然答应了比斗,那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场中形势。她目光一直凝在二人身上,深知这位携云歌剑出现的女子虽修为精深,但与莲花道人还有不少差距。若不是后者怜香惜玉,恐怕早已胜出。 饶是如此,莲花六郎在墨流山的暗暗提醒之下,也不由恢复了几分神智。暗暗自责,刹那间手中劲风突生,裹挟阴冷之力,扑面而来。 芈灵薇直觉周身僵硬,不停颤抖,连体内的灵力周转也缓慢了下来。她急忙按照三才道的心诀,生出炎火之灵勉力对抗,但她修为终究弱了一筹,仅能自保,已无反击之力。 铁衫道人见了,大声叫好,欢呼不绝。反是峨眉众弟子的声音渐渐偃息下去,暗暗担忧。 莲花六郎一旦重新夺了上风,大为得意。唰唰连出十八掌,分别扫过芈灵薇周身的经络和大穴,片刻间她已是呼吸不畅,灵力凝滞于丹田和*,无法调至全身。她妙眸现出一丝惧怕和急迫,虽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这是宁枫交代她的第一件任务,若是失败了,那她还有何脸面见全族的恩人。 正当束手无策时,莲花六郎那如玉一般的修长双手穿过芈灵薇飘扬的秀发,一股淡淡却醉人的香气扑入了他的鼻息。张昌宗顿时神情一滞,露出意乱情迷的模样,双手上的沛然之灵不消自解,反是带着微风,拂过眼前女子的脸颊。 梦竹大师怒不可遏,道:“放肆……” 话音未落,却见芈灵薇狡黠一笑,白藕一般双臂微微振动,翠衫鼓舞,掀起一阵绿色的旋风。从中猛地拍出一双纤纤玉手,泛着淡淡的红光,待拍到莲花六郎的胸口时,已是赤红如火,烈如岩浆。 莲花六郎本就大意,又兼占了上风,周身气罩更加薄弱。如此火劲透体,灼热难当,他白皙的脸庞顿时生出赤红之色,头发根根倒竖,白烟笼罩,就连双眼也变得通红。 墨流山讶异一声,目光凝视芈灵薇,惊疑不定。这女子明明修为弱了一分,怎的忽然爆发出如此强猛的火灵?一时想不分明,但莲花六郎的性命却危在旦夕,他急忙拍出一道气浪,冷声道:“这第二阵,我们输了!” 峨眉众人听其认输,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梦寒大师也不愿杀伤人命,但一时又不知这女子的名字,只好暗暗传音。芈灵薇见好就收,也翻身坠地,走到两位大师的身旁,笑道:“既然如此,就承让了。” 峨眉众弟子看到此神秘女子竟帮峨眉派胜了一阵,有意亲近,但见她气质奇异,虽笑意嫣然,却有一股不可侵犯之意,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有梦竹大师悄悄走了过来,传音道:“多谢姑娘。” 芈灵薇愣了愣,笑着回道:“大师,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梦竹大师又道:“雨儿呢?” 芈灵薇从未见过宫雨儿,那九凤天鹄转世时她又处于昏迷之中,此刻不由疑惑道:“什么?” 梦竹大师闻言顿时无名之火,她心中已是认为宁枫辜负了宫雨儿,另谋新欢,顿时对芈灵薇冷面相对,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几乎要当场质问了。芈灵薇见其神情不断变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心中狐疑,只好默默退至一旁。 此刻墨流山却隐隐愤怒,但又忌惮莲花六郎的权势,不好发作。心底却不停惊疑:“这九尾妖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妙应仙的那小徒是不是也在附近?”凝神探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宁枫暗中见其神情,知道他已经生疑,急忙收敛经脉,待看到他回过头去,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墨流山缓缓走至场中,笑道:“第三阵,不知贵派将遣哪一位出战?”虽是询问,但目光一直凝视在梦寒大师的脸上,冷笑不已。 梦寒早已看出此人修为惊人,心头虽异,但并无畏惧之感,只是缓缓走至场中,取出云寒剑,刹那间周围淡淡的雾气尽皆环绕其上,不过多时,竟凝结成了淡淡的薄冰。 墨流山哈哈大笑:“峨眉云寒神剑,名不虚传!”身形一动,疾如闪电,已跃了上来。 梦寒大骇,急忙横剑在前,连连抵挡,却觉剑身剧烈震颤,一股狂猛的力量传至素手之上,震的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直到此刻,她方知此人实力远超自己想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仅剩的一点大意之心也尽去,挥剑舞动,流云飞虹,身子渐渐隐没在白雾之中,仿若一个天上仙子,半点俗气也无。她修为在峨眉派中仅次于故去的梦慧大师,此刻将峨眉剑法舞至极致,漫天剑光汹汹纵横,笼罩当场。 但见墨流山面露笑意,浑然不惧,只是周身黄光绽放,隐隐化作一个奇怪的兽形,每一次剑光劈斫而去,那庞大的光芒便瞬间化作怪兽之口,吞下袭来的灵力。如此数十招过后,墨流山毫发无伤,反是神采飞扬,力量倍增。 梦寒惊惧不已:“这是什么妖术?” 宁枫于一旁却已看出,这就是黄土殿主墨流山赖以成名的无极孕灵大法,此心法能够吞没天下万灵为己用,乃是一等一的邪恶法术。但是梦寒大师却不知此点,若再斗下去,势必要吃大亏。 他思索片刻,忽的将手伸进怀中乾坤袋中摸了一阵,触到一物,又现身几分痛苦神情。良久才拿了出来,原来是一张人皮面具和一个女人的衣服,这还是当年他和宫雨儿前往神都时,为了好玩才买的,一直保留至今,想不到竟派上大用场。 宁枫抬头一看,梦寒大师已是险象环生,手中长剑虽在,但剑光不断收敛,只在自己周身,怕是再过片刻,便要落败。他冷哼一声,换上了衣服,易了容颜,又使出灵气灌入血肉骨骼之中,只听得咔嚓声响,片刻间他已经变作了一个女子模样。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宁枫又使出洞天术,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便如此顺着清风云烟,来到了峨眉金顶的后方,然后又混入了峨眉众弟子之中。 此刻众人一心观战,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宁枫细细查探,但见墨流山修为虽强,孕灵大法神乎其神,但却还没到那等圣人之境。既非仙佛圣人,那便有迹可循。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梦寒大师身处当场,有苦自知。她修为虽超卓,但沛然之灵一旦泄出,便如泥牛入海,一丝踪迹也无,端的诡异。 又斗片刻,大师剑身一振,被拨出三寸之远,墨流山冷冷一笑,左手吐出一股劲气,发出狮吼虎啸之声,顿时击在大师的胸口。 众人惊呼声中,梦寒大师连退数步,双掌在前方不断盘旋,足足花了十招,才化解了对方的劲气。 宁枫瞧的分明,墨流山此招乃是土灵术法中最为普通的“土崩术”,但由他使来,却有惊天动地之威。若他不是隐藏身形,而用出补天石或是移山鞭的话,恐怕只此一击,梦寒大师便要丧命当场了。 他一时焦急,便也顾不得那许多,急忙传音过去:“大师!” 梦寒闻言一怔,虽未回头,神识却已朝后看去,却未发现异状,但她一下便听出了宁枫的声音,又惊又喜:“宁枫,你果然在这儿?雨儿呢?” 宁枫急道:“大师先莫问。你面前这厮不是别人,乃是魔教的黄土殿主墨流山,而那小白脸是朝廷的莲花六郎,此次魔教和朝廷勾结,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他们这次来峨眉,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了金顶,一定不能输了!” 梦寒大师听的骇然之极,半晌才回过神来,余光扫视两人,心底愤怒之极。莲花六郎还好,但那墨流山,当年害死了不少派中姐妹和同道中人,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想不到就今日竟然在峨眉山上露面? 宁枫见大师惊怒模样,又道:“大师,若要锄奸报仇,他日有的是机会。但此时此刻,是要先胜过对方,即使无法取胜,也要逼的墨流山使出法宝,露出真面目。然后再劝解道门的人,一同对付他。” 梦寒大师闻言稍稳心神,眼神冰冷。她不得不承认,宁枫所说,才是此刻最好的办法。若不然光凭自己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无法击败黄土殿主。 她奇道:“宁枫,难道你有办法击败这魔头吗?” 宁枫微微一笑,道:“虽无必胜把握,但我见识他的无极土孕大法,或许能找到其一丝弱点。” 第371章 离间 宁枫此语,并非托大之言。他和曾数次见过墨流山,知晓他的无极孕灵大法乃是一门妖法,却非对敌之术。他所倚仗者,乃是沛然之极,天下罕见的土灵,和两大法宝补天神石,移山神鞭。 此刻他顾忌身份,不敢使出法宝。只要能够找出孕灵大法的弱点,再凭梦寒大师的修为,并非没有取胜之机。 道门中人见梦寒退却,半晌驻足原地,面色变化,不由出言疾风道:“大师,若要认输的话,可要趁早啊!”笑声此起彼伏,不时伴有污言秽语。峨眉众人虽怒,却也无法。 梦寒大师又回场中,神剑斜指,冷道:“大言不惭,先胜过贫尼手中的长剑吧。” 墨流山哈哈一笑,又纵身一跃,化掌为拳,呼呼生风,每一次击出,都有如地动山摇,摧金裂石。他一身土灵无以伦比,大开大合之间力量非凡,普通人无法挡之。 不过梦寒大师也非等闲之辈,她身法奇特,似云似雾,如光如虹,忽而缥缈难定,忽而又疾若惊鸿。峨眉派中无论是道术,还是剑法,大多都以灵动见长,又兼有强猛,刚柔并济,威力绝伦。 如此斗了片刻,墨流山不由心底焦怒,他自负修为天下无双,怎能在此久斗无功。当下又接连送出数掌,迫的梦寒大师连连招架,待大师气力连绵涌出时,他又冷笑一声,蓦地化出一无形兽首,张开大口,吞噬过去。 本想将梦寒大师的护体之灵尽数吞下,随后一击而出,胜了此局。哪儿想到对方似是早有预料,竟借着自己的灵力,翻身向上,剑刃又俯冲而来,在空中宛若一条游龙,声势惊人。 墨流山大吃一惊,一拳挥出,正对上云寒剑刃,他只觉冰凉透体,急忙以灵御之,连连后退。 方稳住身形,又见梦寒大师满面寒霜,剑刃划过一个浑圆的白光,片刻间剑身上竟凝结了一层寸许的坚冰,闪烁着的幽幽的深蓝。 墨流山知晓云寒剑的威力,他此刻并无上佳法宝,若是强行对之,恐怕会稍弱一筹。当下便不等对方蓄力,又飞身攻了上去。 梦寒毫不慌张,手臂一陡,那剑上的坚冰猛地震碎,化为万千冰屑,横在空中。大师又反手一推,那无数冰晶不断增大,化作了数千利刃,朝墨流山飞了过去。 见到这万剑加身之技,道门中人人变色,后退自保,无一人敢靠近。 墨流山冷笑一声,右手在前,化作一个奇怪的形状,当头的那些冰刃瞬间融化,消失无形,而余下的蓝色晶刃击在其身上,却也仅仅发出叮的声音,迸裂成一道霞光。 他土灵强沛,自是不会惧怕区区剑法。 但梦寒大师一招占了上风,便得势不饶人,将身法运至极致,虽比不上宁枫的九宫洞天术,但也自有其妙。只见她身形如浮光掠影,在云雾中不断穿梭,在片刻之间,便接连送出十几剑,幽蓝巨大,折射出道道虹光。 冰剑虽大,却敌不过墨流山的一掌一拳。一时场中冰镜迸裂,碎屑乱飞,宛若瑞雪飘扬,满是梨花。 墨流山冷笑:“还有什么雕虫小技,尽数使出来吧!”既然孕灵大法不管用,他便索性强运灵力,招招强猛,势要速战速决。忽见前方射来一道透明长剑,寒凉之极,像是将整个金顶上的云雾都吸入其中。 他嗤笑一声,随手又反击了过去。刚一触碰,却觉掌心巨麻,手臂上的灵力应声而散,如雪崩冰融。那云寒剑露出剑身,剑尖上泛起一丝电光,宛若银蛇飞舞,蜿蜒不定。 墨流山哼了一声,低头一看,右手上竟被割出一丝伤口,鲜血渗出。他舔了一口,勃然大怒,随手飞出一袖,但见彩芒暴涨,将周围云海映衬的有如朝霞彩虹。 宁枫大叫:“大师,小心!” 梦寒悚然一震,只觉一股强大的匪夷所思的力量扑面而来,仿若是泰山崩塌于前,吞没一切。她下意识的送出长剑,但眨眼间剑身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线,那力量来势不断增大,震的长剑一陡,巨大的反震力将她弹的高高飞起,再看时,胸前已是鲜血斑斑。 梦竹、灵瞳等人同时大叫,飞身上前,将其救下。 直到此刻,墨流山方才发现宁枫的行迹,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真的是阴沟里的淤泥,无处不在。今日让老子送你归西。”手中彩芒绽放,摄魂夺目。 宁枫不惊不惧,反笑道:“墨流山,你还是看看你的周围吧。” “墨流山……魔教的黄土殿主……” “看他手中的法宝,是不是补天石,果然是他!” 道门数百弟子纷纷变色,怒目相向,虽一时不敢上前,但神情愤怒之极。他们每个门派中,都有不少前辈战死在数十年前的三教大战,墨流山的双手更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堪称杀人魔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修行,做尽坏事。正道中人还以为他早已死去,想不到今日出现在此。 一时道门义愤填膺,纷纷后退,暗中已经祭出法宝。再看铁杉道人,他神色尴尬,目光移向莲花六郎,道:“门主……” 莲花六郎赶紧止住其语,飞身而出,大叫:“原来你是魔教的妖魔,竟敢混入峨眉山来,还不束手就擒。” 铁杉道人等人早已知晓莲花六郎的身份,但对这随行的墨流山却一无所知,还以为他也是朝廷的人。此刻见莲花六郎也拔剑相向,顿时士气大增,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墨流山冷哼一声,正要发怒。他原本是和莲花六郎一同前来,准备占有金顶,行驶阴谋的。哪想到正要成功时,竟突然杀出宁枫这个小子,让他功亏一篑。 他一代宗师,修为冠绝天下,哪里受过这等辱骂?但突见莲花六郎嘴角带笑,眼神忽闪。 墨流山瞬间会意,便腾空跃起,手中绽放着五彩缤纷的霞光,将金顶笼在其中。哈哈笑道:“谁跟我有仇,想要取我性命的,便来吧。” 梦寒、梦竹首先跃出,怒道:“妖魔哪里逃?”手中长剑电射而出。身后峨眉众弟子领命,在灵瞳的带领之下,也瞬间结出剑阵。 道门众人想要帮忙,但一时抹不开面。那铁杉道人惭愧道:“两位大师,在下之前多有冒犯。这魔头现身,还望峨眉派主持公道。”他深知除了峨眉剑阵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对付这绝世魔头。 峨眉弟子正要出言讥讽。梦寒大师却一挥手,随后道:“降妖伏魔,本是我等修灵之人的本分,道长不必多言。”铁杉闻声大喜,也召集同门弟子,挥剑相向。 墨流山见状毫不惊惧,反笑道:“好,好!本殿正好吞噬你们的灵力,滋补一下!”说罢手中补天石呼呼飞旋,光芒当空暴涨,炫光似天漏一般疾速倾泻,一股庞大的力量汹涌袭来。 一时金顶上大半之人竟被压的骨骼骤响,瞬间伏倒在地,口吐鲜血,两眼泛白,不省人事。 梦寒大师等人见状又惊又怒,道:“放肆!阵起,群击!”在两柄神剑的领头之下,无数剑光似暴雨一般,直冲补天石。当空裂响惊天,灵力似浪花拍空,如若奔雷,回彻在山谷中。 宁枫和芈灵薇二人回复容貌,也翻身上空,同时出手,一时木灵术法齐飞,碧光缠绕,疾速生长。 此刻墨流山以一人之身,对付道佛两派百名高手,不由捉襟见肘。而且木灵乃是其土灵的克星,宁枫二人又修习三才道,不时爆发出狂猛的气浪,竟在迫的补天石当空飞旋,难以覆下。但墨流山倚仗神器之威,也并未落于下风。 当是时,那莲花六郎易装成的道人也冲了上来,掌心幻化出无数花瓣,异香漫天,随即又环绕上前,直扑墨流山。 铁杉道人一喜,他本就知道莲花六郎的身份,心想以他神宗门主的修为,必可击杀眼前这魔头。 不想那花瓣一至,盘旋在神石之下,被反被一股无形漩涡吸入其中,消失不见。宁枫看到,暗叫不好,张昌宗修为虽不及墨流山,但也不至如此不济,难道…… 果见补天石光芒突涨,陡然膨大至四五丈大小,墨流山哈哈大笑,随手一拍,便有滔天气浪怒涌而下,一时又有数十名高手受伤不支,跌落下去。 墨流山眼见一击成功,见好就收,笑道:“你们所谓的正道中人就知道以多欺少,传将出去,令人耻笑。本殿今日不陪你们玩了。”神石一转,扑出气浪迫开众人,随后朝天边飞去。 “别让他跑了,快追!” 叫喊声此起彼伏。领头数人正是梦竹大师、铁杉道人,还有莲花六郎,余下还有灵瞳等两派高手,正飞身向前,只听后方梦寒叫道:“小心有埋伏。” 宁枫心头一动,暗想:这厮向来独行独往,在光明顶又觊觎凤凰真元,而惹怒了阳长老。虽然不知道他此次来峨眉有何目的,但估计真的是孤身前来。当下对梦寒大师说明一切。 大师闻言,紧皱眉头,但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跃然而出。 当下一众高手双足踏云,驾着烟雾,朝前追去。飞了片刻,已在那深渊山谷之上,罡风凌冽,寒气逼人,大多灵力难以为继,落在后方。宁枫一看,便只有梦寒、梦竹、铁杉、莲花六郎等寥寥不到十个人在后方。 又飞几许,前方那道黄光不断变化,渐渐变作了那熟悉的凶兽神态。宁枫已不是第一次得见,但心头仍是砰砰大跳,一股凌冽的凶恶之气不时的传了过来,让他心神绷紧,不敢稍有放松。 待转过一处青峰,掠开云雾,宁枫顿时惊讶万分,原来墨流山所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峨眉禁地万佛顶! 第372章 周旋(1) 万佛顶乃峨眉禁地,在远处看去,终日笼罩在茫茫烟雾之中。白雾在时,百花齐放,隐隐约约,又有参天巨木,玉石耸立,宛若玉阙仙府。但一旦灰黑色的乌云袭来,便是电闪雷鸣,万物覆灭。 但正因如此,万佛顶上也遍布奇花异草,仙芝甘果。所以当年妙应仙才会在半山腰的九老仙人洞之中,采药炼丹。三教大战后又在其中,炼化妖帝魂魄。 宁枫跟随其后,心头生出异样之感,蓦地大跳:“难道这魔头是要前往仙人洞?”想到二师兄李淳风说过,魔教妖帝有可能未死,而是以一种凡人难以揣度的方法逃了出去。 如此一来,墨流山难道是想去查探踪迹? 念头刚起,便觉大有可能。正要出言提醒梦寒、梦竹两位大师,忽听前方惊雷陡起,炫光刺目。抬头看时,原来是墨流山趁着山峰遮住众人目光时,伫立原地,以补天石偷袭。 有此神器之能,加上他的无上修为,其威力无异于山崩地陷。众人猝不及防,顿时皆受内伤,扑出一口鲜血。 宁枫大急,忙祭出羲和神剑,挥出一记烈炎斩击,联合芈灵薇的九尾,终于将补天石的余威尽数卸去。耳边听墨流山哈哈笑道:“不想本殿竟有如此魅力,惹来峨眉两大神尼紧追不舍,传将出去,定是一番美谈!” 梦寒、梦竹大怒,道:“你……”气息不畅,凉风透体,竟说不出话来。 宁枫忙道:“两位大师,此妖魔修为甚强,你们身受重伤,还是先行回去。” 梦寒道:“那宁枫你……” 宁枫强笑:“大师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一个墨流山,我还没有放在眼中。” 梦竹因宫雨儿的缘故,本有意喝骂,但见宁枫如此,也不好发作,只得冷道:“小小年纪,大放厥词,今日合我们十数人之力,恐怕也留不下这魔头,就任他去吧。” 宁枫却忽的正色:“大师此言甚是。但这魔头手里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今日他已经受伤,乃是一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若让他逃了,下次再想对付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梦寒大师一愣,目光迷蒙。倏忽之间,竟觉眼前这个少年已今非昔比,再不是当日那个自尊心强,一心充满仇恨,却又带着几分单纯的少年了。她在金顶上,多次听过宁枫的事迹,看来历经大风大浪,他也已然长大了许多。 当下不复多言,淡淡道:“那你多加小心,勿要逞强。” 宁枫心头感动,泪湿双眼,点头道:“多谢大师。”言罢和芈灵薇一起,扎入茫茫浓雾之中。再环视一周,竟发现只剩下自己两人,那莲花六郎不知何时失了踪影。 他心头微震,朝万佛顶飞去,不过片刻, 已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帮疯婆子真难缠,险些伤了本殿。” 另一声音冷道:“下次墨殿主在使出补天石的时候,可得先通知我一声。” 宁枫一惊,这两声音赫然正是墨流山和张昌宗。他们果然已经汇合在一起了。当下知会芈灵薇,收敛行迹,悄悄跟踪。 墨流山听出其讥讽之意,也不悦道:“门主大人不是说已经掌控了铁杉门、青衣门那些酒囊饭袋了吗?怎么上千名弟子,也发现不了宁枫那小子的踪迹?” 张昌宗闻言一愣,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说:“算了,我不与你计较这些。赶紧找到九老仙人洞的所在,回去应命。” 墨流山一殿之主,不甘被人驱使,冷道:“门主大人自己找吧。本殿伤势未愈,得去抓些鼎炉回来疗伤。”说罢传来呼呼飞升,显是御风准备离开。 身后张昌宗也不挽留,只是道:“墨流山,你凶名在外,仇人何止千数?一个月前你又背叛了魔教,若没有我望月神宗和朝廷的庇佑,任是你修为再高,又能躲避几时?” 宁枫和芈灵薇听的大惊,心头剧跳,原来这些事情的背后指使,不是墨流山,而是张昌宗。望月神宗之中,国师、公主和上官婉儿都是武皇心腹,不会和魔教勾结。其余三门主中,羽人炽已死,余下莲花六郎和青玉女二人。 而青玉女又曾是武皇的侍女,忠心耿耿,断然不会背叛。这张昌宗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瞒着这么多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宁枫心头又是好奇,又是惊惧,当下侧耳探查。只听得一阵惊雷骤响,不时有野兽呼号,飞鸟惊叫声。想来是两人化气为刀,毁坏树木。 那九老仙人洞藏匿在浓密丛林之中,甚难寻找。但两人一个魔教殿主,一个神宗门主,俱是天下高手,即使用这等傻办法,过不多时,也能找到。 仙人洞虽毁,但他们一心来寻找踪迹,说明其中定有一些蛛丝马迹自己尚未注意到。不管怎么样,断不能让他们抢了先去。 当下宁枫传音芈灵薇,准备现身,又听得一阵吼吼的叫声,夹杂有风雷震响。 墨流山惊道:“何方妖物?赶紧滚开,若不然老子下手无情。”宁枫听的诧异,这魔头好像是遇见了一头妖兽,却没下杀手,以他的嗜杀暴虐之性,当真奇怪。他哪里知道,魔教中人除了白天公那般心理变态的,其余大多并非滥杀之辈。他们虽然出手杀人,毫无怜悯之心,但多数也有目的。 而且魔教修习妖法,不为正道所容,许多时间皆是藏匿身形,不敢被人发现。所以他们面对寻常妖兽,大起同病相怜之感,弱的便任其逃走,强的便收为兽身,很少下手虐杀。 不想莲花六郎却声音冰冷道:“此地隐蔽,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白猿怪?莫不是峨眉派的灵兽,赶紧杀了了事!”说罢便传来嘤嘤之声,显是莲花手段尽数,摘叶飞花,化为利刃刀剑。 芈灵薇神兽之属,隐隐将天下灵物看作了同类,一听之下,大起怜悯之心。不想却见一旁的宁枫神情激动,浑身颤抖,还没发问,已听得莲花六郎又道:“咦,这白猿好怪的身法!”连射出数道花瓣,呼呼飞旋,锋利处不下神器。 巨木颤动,枝叶纷扬飘落。但却未听到白猿的吼叫,反是发出似人类的怪笑声,好像是讥讽对方。 宁枫再也按捺不住,脚下虚空一踏,猛地跃在半空,哈哈笑道:“白猿兄乃是世间灵物,凭你们两个大奸大恶之辈,简直做梦!” 他定睛一看,站在树梢上,白毛似雪,身形高达三丈,不是白猿又是谁?宁枫欢喜不已,跃了过去,紧紧地抱住白猿的胳膊,不忍撒开。 白猿吼吼乱叫,也露出兴奋之色,不停地拍打着宁枫的后背。 墨流山一见,顿时冷笑道:“老子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跟屁虫,怎么老子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宁枫也笑着回应:“谁叫你这妖人跟屁一般臭,我不跟你跟着谁?” 芈灵薇听着好笑,也御风而出,站在相距宁枫丈外的一片绿叶上,身形曼妙,翠衫拂在碧木之上,宛若林间的精灵。 莲花六郎一惊,下意识的环视身后,却并未发现其他人。若是让旁人发现他和魔教殿主勾结,传了出去,武皇和国师必然震怒。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宁小子,可还记得我吗?” 他此刻已然露出了本来面容,如若傅粉,风姿俊秀,宛若一个绝世佳人。 宁枫恶其行径,本想骂他,正不知找何借口,哪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便顺口道:“当然记得。六郎貌比潘安,乃古今第一兔儿爷,自从上次见过,我想忘也忘不了呢。” 芈灵薇听了眨眨眼睛,疑惑道:“宁枫,什么是兔儿爷?” 宁枫忍不住笑道:“兔儿爷么?这……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你想知道,还问这些六郎兄吧。”芈灵薇对人世间的种种不太了解,竟真的看了过去。 莲花六郎闻言,直气的五脏生火,六腑冒烟,雪白的脸都变得通红。他本对芈灵薇颇有好感,此刻以为她故意说这些话羞辱自己,顿起杀心。手心绽放白光,蓦地挥出珠玉白莲,无数花瓣漫天飞舞,奇香四溢,宛若淡粉色的流云,殊为好看。 芈灵薇虽是神兽,也是女子,自有爱美之心,而且没有见过白莲的厉害,见状竟面露欢喜,伸出手却触摸。 宁枫见状大骇,叫道:“小心,这花瓣锋利之极!” 珠玉白莲乃是古时的一株莲花,在极阴时被高人采下,渡入黑水之灵,再在极寒之地炼化十年,方才得成。其一经催动,便含包怒放,生出无数粉色的花瓣。每一片花瓣皆由冰晶凝结而成,一旦被割伤,伤口立时冻结,水灵入体,封住周身经络,最后化为冰人,任人宰割。 花瓣一出,片刻漫天盘绕,如一条长蛇般悬在芈灵薇周身,稍一用力,她的娇媚容颜立马便会千疮百孔。可就在此时,张昌宗却生出恻隐之心,他平生最重容貌,知道毁容的痛苦,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竟一时下不去手。 犹豫时,忽见芈灵薇奇异一笑,艳过莲花。她素手翻飞,竟化出一道紫红色的火焰,转瞬席卷上下三丈方圆,那些花瓣尽皆化为灰烬。 莲花六郎还未及回过神来,那火焰便如生了眼睛,顺着那花瓣盘旋的路径,直朝自己扑了过来。 第373章 周旋(2) 莲花六郎万没料到这女子下手如此狠辣,急忙运灵抵挡,不想那紫火迅疾无比,又兼无俦高温,他体内的滔滔水灵方一涌出,便被灼烧成茫茫水汽,一时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浓雾之中,面目也瞧不分明。 宁枫暗暗叫了声好,却一直忌惮墨流山,不敢出手帮忙。 片刻后,浓雾中传来阵阵惨叫,墨流山冷哼一声,忽的掀起一掌,那雾气转瞬即散,紫火光芒也消失不见。宁枫定睛一看,张昌宗的俊秀脸庞上竟被灼出了一大片黑斑,红血滴滴沁出,瞧起来触目惊心。 宁枫见其模样,不由又是叫好又是同情,他惹谁不好,偏偏来惹貌美心狠的九尾圣女。此番容貌成了这样,不知他回去之后,武皇会如何待他? 莲花六郎运灵疗伤,但觉脸上酥麻,不觉疼痛,只道并无大碍。但见芈灵薇捂嘴轻笑,怒道:“你笑什么……我三番两次手下留情,你为何出手如此狠毒?” 芈灵薇笑道:“你留情是你的事情,本姑娘偏偏喜欢做事做绝,不可以吗?”她初见莲花六郎的暧昧笑容,便知其意。此刻亲手毁了其颜,心头大快,笑意不减。 莲花六郎愤怒之极,正要狠下杀手,突觉脸上痛感渐强,片刻间已是剧痛难挡,如火灼烧一般。他心底陡惊,急忙从怀中取出镜子一照,顿时面色惨白,神情狰狞,啊啊大叫。 叫了片刻,墨流山不耐之极,冷道:“堂堂男子,如此在乎皮囊,与女子何异?” 莲花六郎惊恐之极,脱口道:“你一个矮胖的丑八怪知道什么?” 墨流山闻言,脸色骤冷,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片刻道:“别叫了,你这脸不过是被火灵伤了经脉和血肉,只要挖掉,以我神门赤炎殿的金焱诀生出新肉即可。” 宁枫见过此诀,讶异道:“金焱诀只能自愈,还能医治他人?” 莲花六郎听之,顿时将信将疑。 墨流山再没有耐心,拂袖道:“莲花门主若不信,便捉了这小子。他是妙应仙的高徒,岐黄之术出神入化,定能治你伤势。” 莲花六郎面色一冷,眼神中已有无惊慌之意。他堂堂门主,今日被两少年少女玩弄,大失风度。片刻间已生出万千毒计,条条狠辣,誓将芈灵薇和宁枫折磨的生死不能。 宁枫心头暗叫不好,本来还准备让他二人互生嫌隙,不想墨流山三言两语,竟激得张昌宗杀心大起。 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墨殿主太高看在下了!” 墨流山冷笑:“有没有高看,一试便知。”右手擎着补天石,彩光怒爆,朝宁枫猛地撞击而来。 宁枫大骇,呼吸郁堵,急忙拔出羲和神剑,却未及斩出,便有那神石裹挟气浪扑面而来。他周身骨骼咔嚓作响,灵力更是在经络中上下翻涌,不受控制。 正当他以为小命不保时,忽见头顶上闪来一道白光,重重的击打在补天石之上。那炫光蓦地一偏,气浪朝悬崖下的云海飞去,掀起滔天白浪,直冲云霄。 宁枫死里逃生,大喜道:“白猿兄,我又欠你一条命。” 白猿吼吼欢叫,显也是十分兴奋。 墨流山必杀一击未中,自己反倒是被补天石的神力一带,踉跄几许,方才稳下身形。他神功大成后,哪里吃过这样亏?不由惊怒交迸,瞪视过来:“这白猿究竟是何妖兽,修为竟如此强?罢了,本不想杀你,但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想罢左手凭空虚握,凝出一把三丈余长的黄土气刀,光芒怒卷,气焰升腾处,宛若陡峰刺天。一刀挥来,顿时巨木拦腰斩断,木叶翻飞。 宁枫一惊,他生怕白猿吃亏,当下祭起羲和剑,裹挟炎炎气浪,抵了过去。方一相触,便觉周身剧痛,仿若被泰山压住了一般,恐怖至极的气浪汹汹而来,连绵不绝。 他丹田内灵力疾速消耗,心知一旦气竭,便是骨断筋折,一命呜呼。当下急中生智,收起五分真元,反是运起定灵珠,在身前凝出一道浑圆气罩。 那黄土气刀失去阻碍,势如破竹一般当头劈来。不想正与气罩撞击在一起,宁枫大喝一声,激的那沛然灵力呼呼飞卷,顿时带着气刀偏了几许,斜着朝悬崖另一边轰然击去。下一刻便听隆隆声鸣,烟尘漫天,显是山也塌了一半。 宁枫瞧的心有余悸,暗道这刀若是劈在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命去? 尚未喘息,余光却又见一道五彩霞光扑了过来,其中灵力瞬息万变,片刻后已是增大了数倍,正是补天神石。 他大吃一惊,骇然无比。这魔头的灵力修为当真可怕,竟能同时御使土灵长刀和补天石。宁枫稍一调息,便跃了过去。但见白猿呼呼大叫,竟不闪不避,双拳大如雷鼓,砸了过去。 “白猿兄,不要硬敌!” 宁枫心头大急,白猿虽是上古异兽,神力无俦,但终是兽类,太过莽撞。这补天石乃女娲神器,凡界肉身哪里能够碰撞?但白猿与他亦师亦友,岂能见死不救? 当下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却见彩光灼灼,五霞缤纷不断。宁枫凝神静气,依次序调集着九鼎之灵,按照五行生克的规律,不断拍出。但见前方炫光迸射,朝四面八方激射不断。 白猿首当其冲,一身银色的毛皮顿时满是鲜红。宁枫几乎哽咽,却无暇他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流山见这一人一猿竟上来送死,不觉大笑,掌心灵力又加上几分。一时满山如罩彩霞,美不胜收。山下百里内的百姓一见,还以为峨眉山出现佛光,顿时尽皆拜倒,念佛不止。 不过宁枫首当其冲,却不好受。心底也惊讶万分,白猿兄竟能以血肉之躯,当下补天石,当真是罕见神兽。不过饶是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大为焦急,一时无策。却忽见头顶上漫天树枝接连化为木屑,他心头一动,蓦地想到当年在这里被白猿“调戏”,进而传授九宫洞天术的场景。 嘴角微笑,大声道:“猿兄,跟上我的脚步!” 说罢脚下生风,顺着补天石的气浪,高高飞起,直跃十丈之高,又俯冲直下。身形快若闪电,忽左忽右,忽南忽北,片刻后,仿佛整个身形都隐没在霞光中,消失不见。 墨流山见状大笑:“宁小子你抽什么羊角风?若是磕头求饶,或许老子可以放你一命!”话虽如此,他心底已起必杀之心,尤其是这罕见的白猿神兽,若能吞噬其灵力,必能修为大涨,在泰山所受的伤也定会痊愈。 他刚要施力,却咦的一声,凝神看去。那白猿已被迫至悬崖陡峭之上,竟忽的巨身一闪,也不见了踪影。墨流山狐疑之极,惊觉一股庞然之极的巨力从山崖下蓬勃而出,正撞在补天石上。 他双手一痛,神石竟尔脱手,高高飞起。 此石乃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寻来,也是倚仗其才能纵横天下无往而不胜。墨流山将补天石看得比性命还重,当下也顾不得前方发生了何事,猛地祭出移山神鞭,以托山之力接过补天石,擎在手中,怒而望去。 却是宁枫和白猿立在峭壁的一株苍柏上,满身浴血,但气息尚存。 墨流山怒极反笑,冷道:“小子命真是大!”心头却惊疑不定,凝神朝茫茫云海看去,看看是否是梦寒、梦竹两人前来相助。但扫视许久,除了浓雾蒸腾,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哪里知道?宁枫刚才孤注一掷,竟运起九宫洞天术,在半空中踩着八卦之位,掀起一阵飓风。但中央处却是平静风眼,没有半点波澜。一时间补天石的一半威力都被吸入其中。 随后他传音白猿,让其也顺着九宫旋风,一头扎入其中。两人合力,虽仍不敌墨流山,但却可以将补天石的威力引一部分到那云海中,随后再趁着神石力尽时,猛地默念三才道,刺出羲和剑,向上一挑,顿时将那五彩石挑到了半空中。 此番算计精妙,凶险之极。若非一人一猿皆会洞天术,或是宁枫没有掌握三才道,不能尽识五行之妙,那他们早已在补天石的威力之下,化为齑粉了。 虽然侥幸逃生,但白猿却已身受重伤,经络损毁大半,再无一点力气。它一双彤红的眼睛看着仙人洞的方向,竟流露出一丝眷恋的神色。 宁枫瞧的心头一痛,暗想:“仙人洞虽已毁了大半,但一定不能让这魔头去打扰上古仙人的英魂。”目光一挑,遥望见千丈之外的万佛顶,顿时心一横,有了计较。 墨流山探查片刻,见白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而仅剩的宁枫也伤势颇重。他已将对方看作是瓮中之鳖,反倒没那么着急,缓缓踱步上前,笑道:“老子纵横江湖百年,不得不说,宁小子你真是一个异类。竟然为了一头野兽连命也不要了,既然这样,那老子便大发慈悲,将你们一起吞噬吧。” 宁枫正要反唇相讥,忽听百丈外传来一阵呼声:“殿主,救我!” 掠开狼藉木屑,一眼看去,竟看到莲花六郎一身华袍上沾满点点血迹,半边脸苍白,半边脸却紫黑鼓起。他步法混乱,接连后撤,竟是被打的连连败退。 第374章 周旋(3) 宁枫瞧的又惊又喜,心头大快,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不保。拍手大叫:“六郎果真好风度,上敬耄耋老妇,下抚二八娇人,真真的令我辈佩服!”他口中此言,暗指其面首的身份。只因当今武皇,年纪已然过了七十,虽保养有道,驻颜有方,但终究是一年老妇人,莲花六郎不过而立之年,却终日侍奉凤榻,令人不齿。 张昌宗手中御使白莲,连连抵挡,却觉炎风扑面,不时又有罡雷触体,叫苦不迭。此刻又听宁枫讥讽,顿时惊怒,刚要回骂,却又见前方一道白光袭来,他下意识低头,顶上玉冠已被击的粉碎,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劫后余生,心中大跳。抬头一看,却见前方这妙龄少女的身后,竟生出九条白色长尾,直冲上天,宛若祥云。张昌宗看的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失声道:“你……你是九尾狐?” 芈灵薇邪魅一笑,也停下手来,道:“宁枫说过不能让凡人看见我的真身的,既然你见了,那便留下命来吧!” 两条白尾一出,绽放赤红之色,齐头并进,宛若一双火龙。正袭至莲花六郎的三丈处,忽有一道黄色气刀袭来,两相碰撞,顿时灵力湮灭,震出一道冲击波,四散而飞。 墨流山冷笑道:“九尾圣女好大的口气,老子也看你的真身,你是不是要取老子的性命?” 芈灵薇回头一看,却见是那矮胖的魔头,呸了一声,像是怕污了眼睛,竟不回应,也不去看,反是对宁枫道:“宁枫,你还没将这丑八怪杀掉吗?” 墨流山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寒色,但他好歹也是宗师,有几分风度,没有当场发作。 宁枫苦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这小白脸如此孱弱,你不会斗到现在吗?”嘴上虽如此说,但他心知莲花六郎修为不凡,当和天之道只在一线之间。芈灵薇竟能将他逼至下风,那她岂不是…… 一时不由对九尾狐一族的超凡天赋感到咋舌惊叹! 墨流山自也是惊讶,但以他的修为,倒也不至于害怕。当下负手跃至一块碎石上,冷道:“宁小子,你若是告诉老子九老仙人洞的所在,说不定老子一个好心,便放过你,若不然……”掌心霞光吞吐,忽大忽小,凝炼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力量。 芈灵薇闻言讶道:“九老仙人洞……莫不是那个……” 墨流山闻言一喜,忙道:“正是此洞,圣女知道在哪儿?” 宁枫惊道:“灵薇,不要说……”话未落,便见墨流山长袖一甩,劲风扑面,他胸腔郁堵,竟不能发声。 身上汇聚三人的目光,芈灵薇俏脸一笑,灿若桃李,美艳动人。莲花六郎虽在她手底下吃了大亏,但仍是看的心神俱迷,恍惚间听其说道:“呵呵,我可不知。只是听宁枫提起过而已。” 墨流山一阵失望,又目视宁枫,冷道:“宁小子,我劝你早些说了。若不然我下山去,将峨眉派那些尼姑杀个精光。” 宁枫心下凛然,他深知这魔头说到做到,定不会手软。他心底飞旋,目光却不时上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不过你可得答应我,找到仙人洞后,不能动峨眉山上任何一个人。” 墨流山点头道:“那是自然。”心中却思忖:“今日老子伤势未愈,待他日修为恢复了,定要杀峨眉派个鸡犬不留。” 宁枫叹道:“那好,我带你们去寻仙人洞。” 说罢一边将重伤的白猿封入剑中,一边传音芈灵薇,御风而出,踏着满山残木断枝,朝东南方的那巍峨峰顶飞去。 穿过迷蒙云海,腾风驾雾,耳听深渊呼啸,抬头一看,又见日色朦胧,乌云一过,顿时漫天皆暗。宁枫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一时生出些许惶恐之感。正怅惘时,已看到了万佛顶上的葳蕤翠意,繁花似锦,绿木葱茏,若隐若现在云霄之中,宛若仙境。 身后墨流山讶道:“原来这万佛顶竟藏在这里,无怪乎老子几次寻找都没有找到。”他当年在峨眉山时,曾吃过万佛朝宗的大亏,后来神功大成,意气难平,想要前来再试,不想绕着峨眉山飞了两天,也未找到。 他哪里知道,这万佛顶当年被妙应仙设了禁制,除非通晓奇门遁甲术,不然绝无可能找到这里。那时宁枫和宫雨儿也是骑乘着青鸾神鸟,才无意间闯入,险些丧命。 莲花六郎跟在身后,皱眉道:“这万佛顶高逾千丈,又有惊雷肆虐,仙人洞怎么会在这里?” 墨流山闻言,也冷哼一声,显是有所怀疑。 宁枫道:“既是仙人之洞,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揣度的?万佛顶我曾来过,在峰顶中央另有一峰,仙人洞便在那里。” 墨流山冷笑道:“你区区修为,岂能去往万佛顶,而毫发无伤?” 宁枫一哂道:“墨殿主真是少见多怪。难道你自负修为绝世无双,便不知不可力敌,尚可智取吗?” 墨流山不屑道:“万佛罡雷,乃是天威,如何智取?” 宁枫笑道:“纵是天威,也是死物,人乃天地精华所生,岂会没有取胜之道?” 墨流山一时语塞,怒道:“大言不惭,你且上去试试!”原来他早已看到万佛顶上乌云密布,其中电光银蛇,舞动不止,恐怕片刻就要降下罡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伤势未愈,不仅要护住重伤的莲花六郎,又要提防这出手狠辣的九尾圣女和素有诡计的宁枫,饶是他修为近乎圣道,也不由捉襟见肘。当下打定让宁枫二人先上,一探虚实。 纵是他们有心逃跑,墨流山却有麒麟之身,也不担忧。 宁枫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心中大喜,佯作为难道:“仙人洞就在上方,你何不自己上去?” 莲花六郎也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万一他真的来过,寻捷径跑了……”话音未落,已被墨流山挥手打断,冷冷传音道:“无妨,这小子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待会儿看到仙人洞后你先退去,老子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莲花六郎闻言也不由一惊,余光看了一眼芈灵薇,暗道可惜。但他见识过这九尾狐的手段,再是心旌动摇,也不敢再生淫念。 宁枫和芈灵薇并肩一处,叹道:“灵薇,这万佛顶上的惊雷威力非凡,待会儿我们得小心点,若是不幸丧命了, 也只能怪我们命薄了。” 芈灵薇听了暗暗好笑,面上却惊道:“若有异变,我们赶紧逃便是。” 两人腾空跃出,双足踏着悬崖上凸起的巨石,腾挪向上。此去数年,这半山腰的罡风依然如此厉害,刮在皮肤上,直入利刃刀锋。好在宁枫已经今非昔比,倒也不太惧怕。 不过片刻,两人已到了峰顶,但见四周百花芬芳,姹紫嫣红,万般色彩连至一处,宛若仙女织就的锦绣,艳丽万分。那美丽花瓣之下,随处可见许多珍惜的灵药仙芝,又有人参仙果,更有数十颗已有人形,若是服下,大有裨益。 宁枫回首一望,隐约可见墨流山刀一样的眼神直直射来。他心道:“这里的灵草可不能让这魔头看到了,若不然让他服了恢复修为,可大大的不妙。” 当下传音:“灵薇,你且生出无名火,把这峰顶的树木花草,一股脑的烧掉!” 芈灵薇闻言啊的一声,轻声道:“这……”她虽居仙山,但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美景,不时有扑鼻芳香,沁人心脾,若是烧了,不由大觉可惜。 稍一犹豫,但见宁枫决然神色,心一横,一条白尾横出飞扫,无数星星点点的炎火陡然射出,刚一触碰那些花草,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直冲上天,与乌云汇聚一起。 一时万佛顶上红光漫天,远远看去,宛若烈日落地。 墨流山瞧的惊怒,再也不管那许多,叫道:“小子,你搞什么鬼?”御风而起,穿过罡风迷雾,便要上来。 宁枫一惊,道:“灵薇,拦住他片刻。” 芈灵薇点点头,九尾齐齐甩出,一时五行齐聚,依次相生相克,尽皆化作巽风之灵。汹涌而下,再和悬崖边的罡风融合一处,顿时威力大增。 纵是墨流山绝世修为,一时竟也被掀的七荤八素,寻不着方向。 芈灵薇见状,心下稍安,回头一看。却见宁枫举起羲和剑,插入黝黑的岩石中,顺手一割,前后来回,她讶异一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宁枫神秘一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叮的一声,还剑入鞘,双手生出涡旋之力,那岩石应声而裂,到了他的手中,竟化作一根粗逾手臂的石棒。 芈灵薇正要追问,忽听悬崖下声声怒吼,震耳欲聋,又有灼目的金黄光芒闪烁而出,她心下大凛,却见一头四足踏着烈焰,周身披着金甲的龙首怪兽跳了出来,巨口一张,顿时腥风扑面,声势骇人。 她定睛一瞧,失声道:“麒麟神兽?” 墨流山哈哈大笑:“圣女也认得麒麟?再好不过了,它已经饿了千年,正好拿你来填肚子!”粗如天柱的金黄色双足猛地拍出,顿时掀起惊天气浪,那些炎炎烈火被飓风一吹,顿时呼呼升腾,直将漫天乌云都灼烧殆尽。 芈灵薇大为惊惧,九尾齐出,可灵力尚未运足,便被吸食一空。她身形失稳,顿时向后跌去,连退四五丈,方才停下来。 墨流山心想青丘仙境乃是九尾神兽之地,必有宝藏,说不定还藏着当年九天玄女赐予黄帝的秘籍,他一心贪婪,下手时留了几分力气,正要出手擒住芈灵薇时,忽听前方平地起惊雷,轰鸣震耳。 他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宁枫手中举着一根奇怪的石棒,微笑道:“墨流山,你瞧这是什么?” 第375章 周旋(4) 墨流山骑乘金黄麒麟之上,面露惊疑,他神识通天,如何能感应不到那黑棒上蕴藏的毁灭之力,正要喝问,忽见头顶一阵电闪雷鸣,银蛇疯舞动。数道粗逾数丈,夭矫蜿蜒的霹雳闪电轰然砸下。他心神一凛,控制麒麟斜走闪避,却见那银色闪电将要到达万佛顶时竟一同冲向宁枫手中的黑棒,陡然化作一条呼啸飞龙,龙首上托着一颗巨大的灼目光球。 他惊骇无比,疾呵:“小子,你不要命了?” 宁枫全身酥麻,耳边隆隆巨响,整个人仿佛陷入混沌之中。他强行收敛心神,朗声笑道:“在下还想多活几年。这‘银龙戏珠’是送给墨殿主你的!”话音一落,双臂猛地贯入金灵灵力,形成一道飓风。 五行之中金克木,那无数闪电汇聚而成的光球感应到金灵,猛地疯狂转动。宁枫双手一挥,电球如长了眼睛一般,朝墨流山飞了过去。 墨流山骇然之极,欲御风躲避,但那光球一旦脱离黑棒,变得迅疾无比。饶是他近乎圣道的修为,一时竟也躲避不开。但他座下的麒麟神兽却毫不示弱,大吼一声,四足踏着火焰,迎了上去。 宁枫和芈灵薇看见此等凶手,也不由惊骇。只见到那光球触碰到麒麟之首,转而迸裂,瞬间扩大了无数倍,一时整个万佛顶都被照得一片炽白。 待到下一刻,麒麟兽猛张巨口,陡生无形旋风,又吐出一道灼目的黄光。在漫天的电光雷鸣之中,那黄色便如一叶扁舟,在狂涛骇浪中起伏飘摇,但却始终没有沉寂消失。 宁枫看的惊慌,他万没料到这上古神兽竟能和天地之力抗衡,一旦让它吞噬了闪电之力,随后化为己用,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面色一凛,旋即叫道:“灵薇,起风,盈水!” 芈灵薇通晓五行三才之义,顿时了然。她目视百丈外惊骇失措的张昌宗,和悬崖边上那竭力抵抗巨大电球的麒麟兽,微微一笑,身后九条白尾蓦地高高耸起,快速旋转,顿时掀起一阵剧烈的旋风。 万佛顶上的奇异花草和无数灵药在不断雷击之下,生出熊熊大火。被芈灵薇的巽风一吹,更是呼呼升腾,几乎在舔着乌云,在空中形成一道赤红的火墙。待瞅着时机成熟,她的九条巨尾又嘤的一阵,化作天蓝之色,从中化出滔滔不绝的水灵,和高高的火焰撞击一处,顿时轰然一阵,白汽蒸腾,直冲上天。 墨流山满面惊慌,顿时明白眼前这两人的计谋。万佛顶乃是汇聚天地精华的地方,自然也凝炼了沛然之极的灵力。这九尾圣女先是以风旺火,随后再水火共济,终于把万佛顶上的所有能量重新归于漫天乌云之中。 那无数细小游走的闪电得灵力温养,瞬间增长扩大,待到生成之时,终于奔雷怒吼,裹挟天地之威,轰然落下。 墨流山心底陡沉,竟然第一次涌出一丝惧怕之感。他双臂鼓鼓,气出丹田,座下的麒麟神兽得其相助,双足深深陷入悬崖上的巨石之中,随即惊天怒吼,前方的电球终于气势一缩,嗤嗤数声,归于无形。 他低头一看,竟发现麒麟兽那可摧金裂石的牙齿断了数根,嘴角撕裂焦黑,不时流出殷红的鲜血。 又抬头惊望,宁枫正微小着看向自己,双手紧握着那根黑棒,一颗更胜之前的弧光电球灼灼生威,几乎将空气都震的扭曲变形。他心底恍然,这厮手中的黑棍定然有古怪,如今对方占有天时地利,自己修为虽高,一时也无法奈何? 但他身为魔教殿主,自负修为天下无双,这百年来只有他不停的玩弄别人,哪有像今日一般被人戏耍的?念及此,心头惊怒交加,蓦地从袖中滑出一金黄色的法宝,正是移山神鞭。墨流山冷哼一声,默念法诀,神鞭之上顿时显现出十八道金节,嘤嘤生光。 随着其移山法诀的不断诵念,那参天摩云,直入苍穹的万佛顶竟然剧烈震颤起来,宁枫和芈灵薇站立在上,心头惊悚:“这厮难道要将整个万佛顶震塌吗?” 宁枫知道万佛顶不仅是峨眉派的禁地,也是护派大阵“万佛朝宗”的核心。他心头焦急,随手又丢出电球,但脚下不稳,胸中惊慌,竟丢偏了几许,没入云海之中。远方涛声震天,道道巨大的白色涟漪起伏不定,一直波动到百里之外。 正束手无策时,百丈外的张昌宗站在珠玉莲花上,急叫道:“殿主,莫要冲动。这万佛顶关系到那人的踪迹,万万不能毁去。” 宁枫一愣,心下顿时明白:“他们果然是在找魔教妖帝的痕迹,难道这魔头竟然真的没有死?”一时惊讶慌乱,心中如麻。 墨流山闻言冷哼一声,余光又看到远方云海中似有几个身影疾速而来,他收去移山鞭,驾雾腾云,冷笑道:“宁小子,今日老子就放过你,他日再遇到,定将你一身灵力吸个一干二净。” 宁枫毫不示弱:“那便静候殿主大驾了。” 墨流山冷哼一声,翻身骑上麒麟兽,呼啸一声,消失在天际之间。张昌宗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万佛顶,也催动莲花,没入云雾之中。 两人走后,宁枫脸色顿转煞白,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蹲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芈灵薇一慌,急忙走过去,道:“宁枫,你没事吧?”半晌不见回应,她娇美的容颜上更现惊乱,正要渡入灵力,却见宁枫抬起头,笑道:“没事。只不过受了点小伤,没有大碍。” 芈灵薇瞧了半晌,果见他经脉如常,气息流而不散,不像是受重伤的模样,当下哼道:“下次再装神弄鬼的,休怪我生气。” 宁枫淡然一笑,道:“不敢了,不敢了。”他缓缓站起身,心中却掠起一丝黯然。 那惊雷闪电是何等威力,即使是天山地岳,百川千湖,也要击成齑粉,灼为白烟。他区区凡人之躯,虽然侥幸凭借着万佛顶上的磁铁棒将闪电引向了墨流山,但自己也受到莫大的反噬,那恐怖的电击游走全身,几乎在一瞬间将奇经八脉震毁。 他原本以为将要小命不保时,在丹田中却突然生出了一股阴黑的灵力,眨眼间护在经络之上,抵抗外力,这才没有经脉尽断,重伤倒地。 但宁枫心中了然,这股极阴极强的灵力并非是自己所有,而是那一直驻留自己丹田,除之不去,挥之不散的鬼灵。他自负神智坚韧,意念无双,一旦静心入定,任是他三千风雨,还是青衣红楼,都能够无知无觉。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鬼灵因为和自己出自同一血脉,竟能在被压制的情况下借用丹田中的灵力生长。待自己发觉,它已是如老树盘根,一丝一缕渗入经脉之中,再难驱除。恐怕即使是师父再生,也没有办法了。 俗话说,外敌易与,内心难御!即使是强如墨流山,他也可以依靠天地伟力相对而不落下风,但是……他又要用什么办法,去和自己本身去对抗? 宁枫内心咯噔,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感,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终将有一日,他将会被鬼灵吞噬,变作一个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芈灵薇见他神情古怪,又问:“到底怎么了?” 宁枫笑了笑,道:“没事,就是山上如此多的灵药被毁了,有些心疼!” 芈灵薇不屑道:“这有什么?这些灵药虽然罕见,但在我们青丘山上,随处可见。”神情烂漫,一如二八少女。 宁枫看她忽而单纯,忽而狠辣,忽而清丽,忽而妩媚,一时竟搞不懂到底哪个才是她本来面目,心中暗想:“古人说‘千面妖狐’,果然不假。”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敢把心底话说出口话,若是像莲花六郎那样被毁容,可大大的不妙。 两人谈笑时,忽听远方传来一阵悦耳的红凤翔鸣,声刺云霄。 宁枫知晓这是峨眉派中豢养的坐骑,一定是梦寒、梦竹两位大师听到万佛顶的动静,前来查探了。因为宫雨儿的关系,他有些不敢面对峨眉众人,而且梦竹此时对自己好像还有些误会,还是不见的好。 心中又想:“张昌宗那厮和魔教勾结,在朝廷中一定还有同党,我不如跟踪他,看看是谁有如此通天胆气?” 当下环视一周,看到一只彩色的不知名鸟鹊在远处盘旋,他微微一笑,想到曾经和宫雨儿一起时见到这种鸟儿,乃是峨眉山上特有。 宁枫暗运神识,双目中陡然射出一道灵光,穿过寒风冷云,直入鸟儿的眼中。那鸟鹊小小的身形一振,缓缓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指上。 芈灵薇瞧的大奇,伸出手来拨弄,但鸟儿似乎并不惧怕,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鸟儿双羽一陡,振翅飞了出去。 宁枫感应到远方的几尾红凤越来越近,他转向张昌宗逃走的方向,笑道:“我们走吧,去看看那小白脸伤势如何了?” 第376章 寻踪(1) 两人御风而出,身形如电,很快便穿过群山叠翠,离开了峨眉山境地。 芈灵薇回头看去,却见那巍巍群山已经淹没在浓雾暮霭之中,隐隐约约,仿佛是天上仙山一般,令人向往。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场厮杀,更有些恍如隔世。但峨眉派上的那些弟子个个清丽,她一时难以忘却,心中暗想:“人类果然是有好有坏的,姥姥说的也并不全对。” 胡思乱想时,已经跟着宁枫来到了山脚下,一条山路蜿蜒崎岖,一直通向山顶。不时能看到几名挑夫,三两青衣儒士。她从来没有见过,心中好奇,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忍移开。她姿容甚美,仪态万分,又流露出几分魅惑,也惹来许多人心神澎湃,议论纷纷。 宁枫怕惹来事端,急忙拉着她离开人群,来到益州城外。但见城外满是一片一片矮小的花树,树上开满许多星形花朵,连绵成锦,宛若彩带围成。其花色或白或粉或赤,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香,美不胜收。 芈灵薇又是惊奇数声,欢喜不已,翩然跑过去又摸又嗅,引来行人注目。 宁枫心中无奈,急忙将她拉过来,又在城外市集上买了一围轻纱给她戴上,藏住她的容颜,又吩咐道:“灵薇,你要跟着我可以,但一路上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许随意惊叫,不许与人交谈,更不许流露出魅惑之态……” 话未说完,芈灵薇已然连连点头:“好了,好了,答应你就是了。” 宁枫看她神情,无奈道:“若不答应,我就把你送回青丘山,再不带你出来了。” 芈灵薇闻言,花容失色。青丘山景色虽美,但整日呆在那一小方天地之中,耳边尽是姥姥的唠叨话语,烦也烦死了。她连忙道:“答应,一定答应。” 再三追问,宁枫才缓缓道来。原来此地古为蜀,现城名为成都,因城外遍种芙蓉树,又名芙蓉城。在三国蜀汉时,诸葛亮推行农桑,设置“锦官”一职管理织锦产业,所以成都也名锦官城。此地水物丰美,大河大川纵横交错,乃天下第四大名城。 更令人称道的是,自古蜀中多美女,皮肤滑似水蛋,嫩似羊脂,吹弹可破,身材婀娜,又千般娇媚,万种风情,更兼北方女子的大气和江南女子的温婉,寻常男子见了,定然是行不动路,迈不了足,不知不觉间已是心神俱醉,神髓枯竭。 芈灵薇听的入神,不由嗔怒道:“好啊,原来你来这里是寻美人的。” 宁枫呵呵一笑,道:“这话倒也没错。你说在峨眉山上碰到的那名使莲花的男子如何?” 芈灵薇冷笑一声,道:“长的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举止阴柔,又特别骄横,而且神情中带着一丝令人憎恶的奴颜,让人不齿。” 宁枫哈哈笑道:“说的好!我来这里就是找他的。” 芈灵薇咦的一声,道:“你找他干嘛?难不成你有……”露出嫌弃的神情,连退了好几步。 宁枫不由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这些牵扯到朝廷中事,你听了或许不太理解。但此人和一个大阴谋有关系,若是找不出他背后的主谋,恐怕九州的百姓又要蒙受硝烟战火了。” 芈灵薇面色黯然,她曾听姥姥说过,人类虽然看起来弱小,但一旦争斗起来,却是凶狠万分,经常是千军万马,枪戟纵横,血流成河,尸骨遍野。沉默片刻,道:“好吧,就信了你了。但那人手中的莲花好像是一异宝,速度奇快,我们要从哪里找?” 宁枫微笑道:“这个倒是不难。不过涉及到一些羞耻之事,不足为女子道也!” 芈灵薇自从入了人世,好奇心大起,只觉遍地都是新鲜无比,当下缠着询问。 宁枫实在拗不过,只好道:“说起来要从当今的皇帝开始……” 芈灵薇抢先道:“我听你说过,现在的皇帝是一个女人!” 宁枫笑道:“不错,这女人虽然颇多行为令人愤怒,但却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奇女子,她十几岁入宫,先为老皇帝妃子,又做了尼姑,后来又做了新皇帝妃子,一步一步升为皇后,最终权力在握,登基为帝,令九州俯首,四海咸服。” 芈灵薇听的心中向往,暗暗称赞,但嘴上却不服气,道:“第一奇女子?那比九天玄女如何?” 宁枫哑然,忙道:“九天玄女是神女,岂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相比的?” 芈灵薇听的欢喜,嗯……嗯的连连点头。 宁枫继续道:“这人一旦手中有了权力,便肆意妄为,她竟然一改古时的三从四德,接连选了许多美貌少年进宫服侍,称为面首。” 芈灵薇啊的叫出声,道:“原来你之前叫那人面首,是这般缘故。” 宁枫点头道:“正是。你说这小白脸被你毁了容,还敢回到女皇帝身边吗?” 芈灵薇笑道:“一定不敢了,若是回去还不得让皇帝轰出来,永远不见么。” 宁枫哈哈笑道:“说的没错。他一定是寻了一个地方正在养伤呢,若不等容颜恢复,他是绝对不会回神都的。” 芈灵薇点头称是,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在这里?” 宁枫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这锦官城里遍地皆是美女,而那小白脸整天面对一个老皇帝,欲望得不到发泄,但天子脚下又不敢胡作妄为。所以他此次出来,定会寻找美女来一解心中诉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芈灵薇听完,不由对宁枫刮目相看,赞道:“他要是听到你这番话,一定宁愿毁容算了。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找呢,总不能路边抓长的好看的去问吧。” 宁枫心头暗道:“这个就不方便对你说了!”摸了摸肚子,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找个地方吃饭!” 说罢微微一笑,大踏步进入城门。此地地处西南,相距京城甚远,所以对于来往行商不太盘查。两人大摇大摆的入了城,但见道路宽阔,可容奔马,路两旁尽是青楼朱阁,恢弘大气,琉璃片瓦,灼目生光。那飞檐白壁,雕栏画栋,令人啧啧称叹。 芈灵薇看的心痒,忍不住想上前抚摸观看,但想到自己答应过宁枫,只好作罢。 宁枫四处查看,但见许多楼台上均飘拂着许多细纱,轻似云烟,薄如蝉翼,微风吹过,宛若彩色的淡淡云雾笼罩在锦官城上空,令人目不暇接。 看了片刻,宁枫带着芈灵薇,走进一家酒楼,刚一进去,便有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走上来,嗔道:“哎呦,客官,好久没来可想死梅姨了。怎样,楼上请?” 芈灵薇好奇暗想:“难道宁枫以前来过?”还未及传音质问,宁枫便道:“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请到二楼雅间,我随后就到。” 那自称梅姨的妇女惊喜道:“好嘞,悦心姑娘今日正好没客人,这便给您请去。”说罢拢起群摆,两步并作一步,跑上楼去。 宁枫四周看了一会儿,见梅姨走进一个房间后,便急忙拉着芈灵薇:“赶紧走!”出了大门,赶紧离开。 芈灵薇讶异之极,忍不住问:“不是要找姑娘吗?怎么又走了?” 宁枫道:“她家最漂亮的姑娘竟然没客人,那我还在这里干嘛?” 芈灵薇低头沉思片刻,旋即恍然,那小白脸是来寻欢的,他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是要找最漂亮的姑娘。她打量了宁枫几下,心中既佩服,又鄙夷,暗想他一定来过这种地方,若不然怎么如此轻车熟路的。 殊不知宁枫从来不会流连风月场所,所以一进门便心头大跳,紧张无比。待发觉张昌宗不在时,便赶紧离开,一步也不敢停留。 如此找了好几家,皆是一般情况。芈灵薇不由有些丧气,道:“或许他正在一处养伤,晚上才出来呢?” 宁枫也有几分犹豫,准备先找一处客栈住下,询问一下小二。正转过一个拐弯,忽见一栋酒楼横在眼前,门口大书“万香阁”,皆是烫金大字,气势颇宏。楼上飘有许多蜀锦,或红或黄,恰似莺莺燕燕飞绕,不时又飘出浓烈的香气,一闻之下,顿时面红心跳,呼吸急促。 芈灵薇神识敏感,竟脱口说道:“一定就是这里了。” 宁枫也觉如此,当下大踏步走了进去,方一入门口,便有一个美艳妇女走上来,面有难色道:“实在不好意思客官,今日有人包场了,请您改日再来吧。” 宁枫不以为意,笑道:“不知哪位仁兄如此豪气,竟能包下万香阁?” 美艳妇女听他风流俊秀,气度不凡,也生出一丝好感,轻声道:“是一个没有露面的公子哥,但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和您可有的一比。” 宁枫一听,心头大定:“一定就是张昌宗这厮了,想不到他嫖妓也整的这么大阵势。”当下笑道:“无妨,那我下次再来吧。” 走出大门,又沿着街道转到万香阁之后,趁人不注意两人纵身一跃,便到了顶楼处。尚未靠近,便听莺歌燕语,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不时窜出一些令人耳红心跳的话语,宁枫和芈灵薇皆尚处单纯年少之岁,不由有些慌张。 又偷偷向前几步,宁枫道:“灵薇,这厮在内阁,离大门颇远。你去守住后窗,我从前面,定不能让他逃了。”芈灵薇点点头,依言去了。 宁枫来到前窗处,透过缝隙一看,但见房内竟有十几名妙龄少女,个个衣衫半露,雪白肌肤灼人双眼,那巨大的胸脯随着脚步上下跳动,惹人遐思。而张昌宗正坐在百花丛中,半边脸以黑布包着,一面饮酒,一面和女子调笑着。 他看的不屑,蓦地强运灵识,摄魂之力一出,顿时将十几名女子尽皆控制住,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张昌宗看的惊疑,不由问道:“美人,你们怎么了?”连问数声,没有应答。 宁枫推窗而入,哈哈笑道:“莲花门主好雅兴,也让我来凑一凑热闹如何?” 第377章 寻踪(2) 莲花六郎张昌宗见着来人,心头大惊,不过他终究是天子卧榻之人,一门之主,很快便定住心神,冷道:“宁小子,我不去寻你,你倒先找上门来了?” 宁枫呵呵笑道:“原来我们竟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昌宗见他淡然自若的样子,心头一怒,正要出手,却忽的想到他身旁还有一个九尾妖狐,以他一人之力,绝难同时对付两大高手。当下按捺,冷道:“你找本门主做什么?就不怕本门主大声一叫,引来这锦官城的侍卫高手,让你插翅难逃吗?” 宁枫毫无惧色,笑道:“莲花门主若有这等想法,那便叫吧。只怕不用等到第二日,堂堂邺国公,望月神宗冰门门主,到成都嫖妓,一人尽览蜀地春色的消息就要传到神都去了。若是让武皇知道的话,啧啧……也不知会怎么样呢?” 张昌宗权势虽盛,地位虽高,但终究只是皇帝榻下的一个面首,武皇一句话便能令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良久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枫淡淡道:“我不想怎么样?只要莲花门主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不会为难你,还会赠予灵药,治你脸上伤势,令其光洁如初。” 张昌宗听的面色一变,大为心动,神色缓和道:“什么问题?” 宁枫道:“第一,魔教妖帝是不是尚在人间?第二,你和墨流山是从谁那儿听来九老仙人洞的存在?第三,你背后的人是谁?”他语气虽平淡无波,但话中内容却惊世骇俗。连他自己问出来,也觉心神剧跳,难以平息。 九老仙人洞是峨眉禁地中的禁地,可说是整个峨眉派的起源之所。便连一些弟子也不曾知晓,张昌宗和墨流山竟然会知晓,当真奇怪。而且他们言语之中,提到的“那个人”显然就是魔教妖帝,这魔头炼化之事,除了故去的师父、梦慧大师,恐怕便仅有师兄天罡仙,阆风仙知道,张昌宗远在神都,究竟是从何得知? 这种种问题中的不可思议之处,说明暗中一定隐藏着一位神秘人物,他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令人胆寒。 张昌宗听完,面色阴晴不定,神情变化无常,立在原地许久不曾说话。待宁枫不耐,他才终于冷道:“妖帝当年死在妙应仙的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身为他的徒弟,却来问我,不感觉可笑吗?至于九老仙人洞,我们望月神宗的探子遍布江湖,岂会打探不到?你的第三个问题,我却有些听不明白,本门主背后的人,自然是当今武皇和赤天国师。”说罢神色突然一黯:“只可惜,国师她老人家,已经化羽登仙了。” 宁枫听得神情大变,脱口道:“国师……死了?” 张昌宗冷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死在魔教的‘灭神蛊’之下,听说你当时也在光明顶上,何必装糊涂?” 宁枫心下黯然,这才回忆起国师在天门山腹中,赐予法宝时的那般神情,果然从那时,她便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可笑自己因心怀仇恨,竟没有去仔细探查,若不然以自己的医术,说不定还能救回来。赤天国师虽是朝廷中人,但也是当今天下道门领袖,她如此逝去,对付魔门又少一大助力。 张昌宗见其神情,更是厉声道:“虽然你身负灭族之仇,但和国师却并无半点关系,你竟见死不救,难得对得起妙应仙传你的一手岐黄术吗?”其疾言厉色,竟颇有几分痛心模样。 宁枫听的好笑,同时暗想:“这厮倒挺厉害,瞬间反客为主了。而且他刚才的回答模棱两可,却又毫无破绽,看来他也并非是徒有虚名。” 思虑片刻,冷笑道:“国师之死暂且不提。你若不是去查探妖帝的踪迹,为何要到九老仙人洞去,堂堂魔教黄土殿主,又为何和你一起?” 张昌宗顿了顿,突然笑道:“你一介贫民,哪里知道?墨流山背叛了魔教,弃暗投明,已经归附朝廷了。他这次随本门主寻找仙人洞,不过是为武皇找不死药的配方而已,想不到竟惹来你这许多怀疑,真是可笑。” 宁枫闻言语塞,说不出话来。这厮巧言如簧,反应极快,自己一点破绽也找不到。一筹莫展时,忽的灵光闪动,思忖:“墨流山如果背叛魔教,那一定是机密。他为何如此轻易的告诉我?” 微微一笑,又道:“莲花门主好机变,不愧是武皇面前的红人。只可惜有一件事你没有想到,你是永远也找不到九老仙人洞的。” 张昌宗皱眉道:“为什么?” 宁枫说道:“其实九老仙人洞中乃是峨眉派创教祖师修炼的场所,其中刻有许多上古秘籍,还有许多罕见的五灵法宝,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天下无敌。你道师父他的修为为何能够冠绝天下,被推为玄门神帝?其实一大半都是仙人洞中秘籍的功劳!” 张昌宗惊讶暗想:“怪不得,听说妙应仙当年年纪轻轻,便击败太清门数十高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听得将信将疑,又想到妙应仙和梦慧大师的情事,江湖中人人皆知,不由又信了几分。张昌宗贪心大起,同时也有几分警惕:“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何峨眉派中却没有妙应仙这般的绝世高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宁枫面无表情,道:“莲花门主这话问的有失水平。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人的天资不同,悟性也有高有低,你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太阴心经,难道能超过赤天国师吗?” 张昌宗深以为然,心中盘旋不定,暗想:“若我能找到这些秘籍,以我的天资,说不定能够继承妙应仙的无上修为。”一时竟有些按捺不住,又想:“宁枫这小子诡计多端,他既然告诉我仙人洞的事情,一定有所图谋。” 当下问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说明你已经找到这些秘籍了?” 宁枫面露愁思,愧道:“找到是没有错。不过在下天资有限,不能尽数领悟。” 张昌宗暗喜:“果然!”不动声色,淡淡道:“年轻人勿要贪多,修灵练功者,当循序渐进,方是上道,或许……”顿了顿,眼睛一闪,道:“你可以找个天资超卓者一同修炼,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宁枫似笑非笑,道:“莲花门主说的这个天资超卓者,可是你自己?” 张昌宗被他当面揭穿,脸色有些挂不住,但既然说到这里,索性挑明,傲然道:“不错。我十年前还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后来蒙武皇厚爱,加入望月神宗。仅仅数年时间,我便已经将太阴心经练至了第七层,放眼神宗,也唯有寥寥数人可以比拟。难道这份天资,当不起超卓之称吗?” 宁枫听的心惊,暗想:“如此说来,他倒真的是个天才,嘿嘿,可惜……” 佯装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师父临死前也曾说这些上古异术并非一人一派所有,让我有机会可以传给他人,可是……”张昌宗面露兴奋激动,急忙问道:“可是什么……” 宁枫为难道:“可是这些道法皆是古时的前辈高人所留,意在造福后人。莲花门主若学了,当潜心为道,不可和邪魔歪道同流合污。” 张昌宗一怔,暗暗思忖:“原来这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绕来绕去,还是想套我的话。也罢,我就糊弄他一下如何?”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我为武皇效力,定是要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宁枫哦了一声,道:“那门主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从谁那儿听到魔教妖帝的消息,又是如何知道仙人洞的?” 张昌宗没想到他又重新问了一遍,不耐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妖帝已死,仙人洞是我神宗密探告知的消息。” 宁枫哈哈大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不已。 张昌宗面色转冷,道:“你笑什么?” 宁枫止住笑意,道:“我笑莲花门主到现在还想糊弄,只可惜你刚才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你!”未及他反应,继续道:“妖帝已死虽是人人皆知,但九老仙人洞却是峨眉派的隐秘,即使是派中寻常弟子也不得知。你说是神宗密探查探而来,那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昌宗一时语塞,强自道:“我朝廷密探无所不在,即使是上穷碧落,下临黄尘,也能找出来,又何况区区仙人洞?”气势已然弱了下去,显然知晓瞒不过对方。 宁枫笑道:“但你和墨流山此行,分明不知道仙人洞在哪儿?说明你的密探并未到过那里。而且我随便说什么上古秘籍你就轻易相信了,说明你根本不知道洞中藏着什么,但你又口口声声说去仙人洞是去寻找不死药,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张昌宗面色铁青,却仍不放弃,道:“仙人洞中有不死药方,这只是传言。但为了武皇,仅仅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宁枫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面首!你此行来峨眉山,挑拨道佛两派内斗,分明是想要挟峨眉派,让她们带你寻找仙人洞。而你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什么不死药方,而是魔教妖帝的下落。我虽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消息,但我却知晓墨流山何等人物,他虽卑劣狠辣,但却是一代枭雄,如何肯加入朝廷?恐怕背叛的不是他,而是你!” “今时今日,你定然是已经加入了魔教,为虎作伥,意图祸乱天下!” 第378章 进退 宁枫疾言厉色,口中话语如连珠炮一般,未给对方一丝反驳的机会。 张昌宗面色煞白,把玩着手中的碧绿玉杯,眉头紧皱。过了半晌,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宁小子,你可真是令人嫌恶。怪不得你刚生下来你族人便弃你而去。十年之后,连妙应仙这般的绝世人物也驾鹤归西,可悲可叹!” 宁枫怒极:“你……”默念凝心法诀,稳住心神,冷笑道:“莲花门主,你的行迹已然败露了,多言无益。不如将实情告诉于我,我或许不会将你的恶性昭告于天下。” 张昌宗闻言大笑,道:“你真是一个天真的少年。试问有谁会宁愿相信你,而不相信我堂堂邺国公?莫说是你,即使是当朝宰相,见了我也得俯首帖耳,牵马卸甲,恭敬之极。” 宁枫心头一沉,这厮所言倒是非虚,凭他的滔天权势,恐怕连太平公主也奈何他不得,又何况自己?但……宁枫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圆润的乳白色玉瓶,瓶身光滑无比,能够倒映出周遭的一切,桌椅玉石,屏风花草,无不跃然于上,宛若另外一个世界。 张昌宗一愣,惊道:“玉液净瓶!” 宁枫讶异道:“门主认识此瓶?”这瓶子是白玉婵所留,他一直以为是望月神宗的法宝,当下也不多想,只是沿着瓶口吹了一口气,瓶内顿时发出呜呜咽咽之声,初时混沌无比,似是兽吼,鸟鸣,风吹、雨大……无数天籁地籁人籁汇聚其中。过不得片刻,声音渐渐清晰,发出一个男音,赫然正是莲花六郎的说话声。 张昌宗啊一声,脸色难看无比。 宁枫笑道:“莲花门主,如何?若是我将他交给太平公主,不知门主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张昌宗脸色陡沉,身形微颤。他以面首之身入了庙堂,权势之高匪夷所思。但饶是如此,他心头还对几个人十分忌惮,不敢造次。而太平公主正是其中之一。他眼神疾转,脑中飞旋,忽的伸出手指,一道沛然灵力猛地汇聚,化作一道利箭朝玉液净瓶射了过去。 宁枫大吃一惊,没料到这厮说动手就动手,玉液净瓶乃是仙子所留之物,此次不会借来一用,他日有机会还要归还的,如何能损伤?他脚步一偏,顺手拍出一道气浪,将气剑的来势化解,随即又将瓶子收入怀中,笑道:“这等精美的法宝,要打碎了可大大不妙。” 张昌宗冷哼一声,双掌掌心一托,分别凝出了两个莲花玉座。他目光寒若冰霜,猛地飞跃而上,朝宁枫疾攻而来。一时满室莲花飞扬,异响扑鼻,少许飘至窗外,惹来不少行人围观。 宁枫不敢小视,急忙运出离火之灵护在周身,又祭出羲和神剑,凝出一道剑圈,环在周围。饶是如此,仍觉冰寒透体,不住打颤。此刻方知,莲花六郎之名,倒并非凭的全是美貌,也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虽有神剑相助,但对方也有绝世法宝,而且相较修为,终究弱了几分。如此激斗片刻,赤芒激射,满屋皆亮,但转眼之间,又是冰蓝澄澈,整个房间似是被完全冻结。 宁枫接连后退,仅能自保,想要按照三才道的心法爆发强猛之力,可丹田经络被外界水灵所激,几乎停滞。他手忙脚乱,额头上现出一丝汗珠,转而又凝结成冰,在灵力的震击之下化为碎屑。 张昌宗占尽上风,冷笑一声,蓦地送出一座莲台,轰然砸去。但见花瓣环绕,凝而不散,片片飞旋,锋利不下刀剑,宁枫首当其冲,全身上下已是遍体伤痕,好在有灵力防御,并无大碍。 张昌宗将宁枫逼至墙角,身形一动,疾如闪电,朝窗户飞了过去。 宁枫瞬间恍然:“这厮想逃走?”当下强运灵力,脱开冰灵的禁锢,紧紧握住羲和剑,在剑尖处凝出一道暗紫色的光芒,嗖的一声,追击而去。 耳闻其声,还未回头,背后已是滚烫无比。张昌宗不敢大意,反手拨开紫色剑光,电光火石之间,已看到宁枫来到自己前方,挡住了去路。 张昌宗冷哼也声,不欲缠斗。他位高权重,极好面子,不愿被当地百姓看到,眼神一瞥,又朝另外一个窗户飞去。刚刚靠近,便又一条白尾猛地甩来,裹挟千钧之力,他气息一滞,将莲花护在前方,堪堪稳住身形。 定睛一看,那九尾妖女竟已破窗而入,叫道:“宁枫,我这一次听话吧?你让我守住窗户我一点也没敢动,连你惨叫了几声我也没有现身。” 宁枫不由苦笑,道:“好,好,待会儿一定奖励你。” 芈灵薇欣喜不已,竟如一个得到母亲嘉奖的小女孩一般,欢呼雀跃。突的看到张昌宗站在中央,面色不善,她笑道:“是你这个小白脸,我们找你找的好苦!” 张昌宗冷笑数声,现出一丝淫邪之色,道:“姑娘找我作甚?难不成一见便成相思意,按捺不住吗?” 芈灵薇现出疑惑之色,她不解人间风月,哪里明白他说的意思?但一瞧神情,便知定然不是好话,当下呸的一声,道:“我是想瞧瞧你的伤势如何了?是不是还那么丑?” 张昌宗现出狠厉之色,又觉脸上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他大怒不已,心中却在权衡,若是随意一人,他或许可以抵挡。但眼前这一对少男少女修为皆是不弱,以一敌二,那是一丝胜算也没有。 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受伤的脸颊,现出痛苦之色,正当宁枫和芈灵薇暗自警惕时,他猛地托出珠玉莲花台,从中心花蕊出爆射出漫漫花雨。这花雨不同寻常,裹挟无俦的水灵之力,竞相旋转,那坚固的房顶一碰之下,竟如豆腐一般,轰然坍塌。 芈灵薇娇呵:“小白脸,哪里逃?”正要祭出九条狐尾,漫天成网,拦下张昌宗。却听宁枫疾道:“灵薇,不要!” 此法或许能阻住张昌宗,但同时也会暴露九尾狐的身份。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九州有九尾妖狐现世,恐怕波及甚大。 芈灵薇闻言,无奈收起白尾,只是红瞳中射出几道气剑,却被张昌宗随后一拍,便即消散。 宁枫丹田一沉,握紧羲和剑,蓦地在剑上凝出以火为主,五行齐聚的剑气,大喝一声,激射而去。浓烈的剑气将四散的玉屑残木震开,追击而去。 张昌宗不敢大意,又召回莲花台,从中心化出涡旋之力。五行之中水灵有陷空之力,擅于化解攻击。羲和剑气疾刺而去,将顺着莲花涡旋反转而出,纷纷打在万香阁楼之上,那朱红栏杆吱呀数声,门外支撑的巨大石柱也现出无数裂缝。 阁外惨呼连连,惊叫不绝。又有老鸨的怒骂声,街道上的看客也连连后退,惊骇失神。 张昌宗踏着莲台,周身凝出白雾,挡住面容,朝下冷道:“宁小子,今日之辱,下次再见我一定加倍奉还!”说罢踏着漫天花瓣,身形如霞如虹,嗖的一声,朝东北方去了。 宁枫连挥数剑,荡开花雨,拉起芈灵薇,关切道:“没事吧。” 芈灵薇拂去满身花瓣,摇头道:“没事,这小白脸受了伤,我们快追!” 宁枫点点头,又听到外面喧闹,似是有护城守卫前来,若再停留,恐怕难以收场。他腾空一跃,从屋顶中飞了出来,和芈灵薇一起,消失在天际。 一路上御风凌云,不敢稍慢。可茫茫苍穹,万里澄澈,两人盘旋在空中,竟如尘埃般渺小,前方空洞无物,偶有白云飘过,透射着金色的阳光,如龙鳞万点,又似火羽翩翩,淡淡的流向远方。 又飞了一个时辰,宁枫气力不继,速度缓了下来,道:“这厮跑的倒快。” 芈灵薇犹记得张昌宗的淫邪话语,恨恨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一定将他整张脸都毁了,看他怎么见人?” 宁枫闻言哑然,暗想九尾狐出手果然狠辣,自己下次可不能惹到她了。 两人失了追击目标,并无沮丧之色,反是一路说笑,掠开碧蓝天际,踏着白云。偶有俯瞰,下方山川交错,峰峦叠翠,又有平原大地,遍布星罗河流,纵横滔滔。芈灵薇看的惊奇欢喜,叹道:“姥姥一直说青丘山乃是仙境,不必去流连人间。我看她老人家可说错了,仙境景色虽好,但太过精致,少了变化,没有这九州大地波澜壮阔,令人心动神摇。要不然,我的那些前辈们,为何不好好留在山里修炼,反而要去招惹人类呢?” 宁枫抚掌大笑:“圣女说的好,说的妙。若有一日化解了九尾狐和人类的恩怨,你们都可以来到人间,纵情享乐。” 芈灵薇双眸一亮,似将盈盈天空都映在眼中,笑道:“宁枫,你说的可是真的?” 宁枫朗声道:“那当然。天下地上,皆混沌所生。本就是所有生灵所共有,既然人类能享得,九尾一族为何不能!” 芈灵薇听的欢喜,拍手道:“太好了,下次我也这样对姥姥说,看她如何应答?” 正喜不自胜,忽听宁枫叹了一口道,神情陡变,道:“只可惜,现如今天下不安定,能人异士辈出,且个个心怀大志,争斗不休。这偌大个锦绣江山,恐怕不日就要被战火覆盖。” 芈灵薇也听得心头黯然,沉默片刻,忽道:“你们人间的权力、皇位我也不懂。不过我们族中曾经有一位圣女说过一句话,天道循环,屡应不爽。” 宁枫闻言,一时入神,不由想到二师兄李淳风之言,茫然不解。依他们所言,天下大势奔腾不息,或动乱,或安定,都是天道的一环。既是天道,便没有必要去阻止,也决然阻止不了?可是…… 一想到那些恶人、妖魔处心积虑的坏事做尽,却能享受荣华,反是穷苦的百姓,整日畏畏缩缩,谨言慎行,最终倒落得个惨烈的下场!难道,这就是天道? 宁枫穷尽心智,也想不明白。正沉思时,前方的一朵白云渐渐变淡,天边又吹来一阵疾风,将其吹散。他凝神一看,前方朱楼耸立,连成一片,西北方又有金碧辉煌之色,嵌在大地之上,宛若一颗夺目的明珠,赫然正是神都洛阳。 时隔两年,终于又来到这天下权力的中心! 宁枫心头一动:“既然想不清楚,何不去寻窥基大师一解疑惑?” 第379章 劫始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慈恩寺内僧房静寂,无一点灯光,似乎被茫茫黑暗所吞没,融为了一体。唯有寺后方的那四株枯荣圣木伫立在东北西北四个方向,枝叶垂摇,随风摇摆,仿若四名步入风烛残年的老人,默默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周遭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也无。正当时,忽有两个黑影从寺前的山上冲了下来,快若闪电,宛若夜间的鬼魅,无影无形。若细细看去,可见两黑影中一个身形娇小婀娜,身后似悬浮着九道淡淡的白光,盘旋不定。另一个见状,低声说了什么,那白光才倏然一散,消失不见。 若是此刻有人经过,一定会大惊失色,恐惧喊叫“妖魅、鬼魂……”什么的,仓皇逃走。这话倒也没错,从古至今,在世人眼中,九尾狐不就是鬼魅的化身吗? 黑影走到寺门口,叹看口气,借着淡淡的月光露出面容,正是宁枫。他徘徊在慈恩寺门前,来回踱步,却始终不去敲门。 芈灵薇看的不耐,哼道:“宁枫,你不是说这里有人能帮你解惑吗?为什么还不进去?” 宁枫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这次来合不合适,大师他静心修行,若是将他们牵扯进这些是非之中,恐怕大大的不妥。” 芈灵薇不知什么佛教道教,只是道:“什么静心修行,我看都是假的。若真是不想和俗事有瓜葛,何不找个深山老林,干嘛要在皇帝边上?” 宁枫听的一动,蓦然大喜,道:“灵薇,你可真有慧根,一语道破天机。看来窥基大师修行是假,还是想继承三藏法师的遗愿,普渡众生。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去吧!” 刚走上去,正欲推门,却见斑驳的寺门已然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宁枫以为是宵小之辈,大喝:“谁?胆敢闯入圣寺?”话刚落,却见眼前人一幅光头,在黑暗中如明珠一般,惹人注目。 那人咦的一声,突然道:“你……莫不是宁施主?” 宁枫讶异道:“你是……”急忙凝神看去,原来竟是寺中的低辈弟子,好像法号叫做同光。宁枫看他神色略微慌张,又似惆怅,怀中却抱着一个灰色包袱,不由问道:“同光,你这是要去哪里?” 同光黯然道:“我,我是要回老家去呢。” 宁枫惊道:“回老家去?难道你被师父责罚,逐出师门了,不对啊,我记得你佛法不错,又十分刻苦,怎么会这样?不如我去帮你说说情。” 同光道:“不是。我……是主动要回去的。” 宁枫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正色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同光与宁枫颇为熟悉,便放下警惕,缓缓道:“宁施主你不知,这短短数月之间,神都中已经是腥风血雨,翻天覆地了。以往佛门势大,我们慈恩寺虽然以前触怒过皇帝,但圣寺之名却是响当当的,谁也不敢小视。但现在,现在佛门地位一落千丈,上个月又下了禁令,说是不许任何和尚到神都城内,就算是在城外被看到,也要抓进官府,重打十八大板。我们虽修有一点佛法,但又怎禁得起这般折腾。几日间,慈恩寺中的寺众已经走了大半了。” 宁枫听的半头雾水,不明所以。武皇一直以佛治国,地位远远高于玄门,怎么会如此? 急问:“这些事情,难道武皇不知道吗?” 同光苦着脸道:“武皇?听说她得了重病,神志不清了。” 宁枫一凛,陡的想到阴凤阳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赤天国师既然已死,那武皇也命不久矣了。又问:“那现如今,朝中大事是谁做主?” 同光愣了愣,道:“一开始自然是太平公主把握朝政,后来好像从外地来了个庐陵王,两者分庭抗礼,一直争斗。不过不管谁掌权,他们都厌恶佛门,所以我才急着回家躲避。” 宁枫知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道:“那窥基大师在寺内吗?“ 同光道:“自然在。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呢。”正说着,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丝丝暖意穿过云层密林,照在大地上。同光一急,道:“宁施主,再不走等白天让侍卫们看到,可就糟了。” 宁枫只好道:“那你一路小心。” 待同光走后,芈灵薇方才露出真容,道:“看来你的解惑人自身难保啊。”她见宁枫皱眉不语,心知玩笑开的不是时候,便闭嘴不言。 过了片刻,宁枫才沉声道:“灵薇,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片刻就出。” 芈灵薇见他又想丢下自己,不悦道:“不行,我也有好多不明白,期待大师为我解答呢。” 宁枫心情不佳,冷道:“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进佛门圣地?”说话间,却见寺门红漆剥落,青墙满是杂草绿萝,他不由一怔,叹了口气,暗想:算了,事到如今,还管什么佛门戒律,若让她一个人在外,被人看到了,反倒不好。 当下淡淡道:“那你先将面容藏好,不得我允许,不可露出真颜。” 芈灵薇见他说的严厉,嘟囔一声,也不敢违背,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推开寺门,走了进去。若是平时这个时刻,定然已经有僧人出来扫地修行了,但现在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枫心头怅惘,也不多想,径直向窥基大师所在的三藏院走去。还没走过几步,便见到光明堂前的枯荣木,此刻正值春日,圣木却绿叶寥寥,萧瑟寂寥,如入深秋。他定睛一看,又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那树下,正坐着半个人形,只有一耳一目,半鼻半口。 芈灵薇也吓了一跳,直朝宁枫身后躲去。 看了片刻,宁枫才看清楚,这“半身人”不是别人,正是道宣大师。他当日被自己鬼灵附体时所伤,中了木厄毒,至今未愈。想不到现在竟然是半个身子都化作了枯木,几乎和枯荣木融为一体。 他心头愧疚,缓缓走近。尚距数丈之远,宁枫却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并不是简单的一人一木,而是功德莲池,三千弱水,瞬间将自己内心中的一切愁思、怨恨都消解无形。几乎在一刹那,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何来此。 道宣大师紧闭双目,身形如山立定,岿然不动。 宁枫深呼一口气,缓缓俯了下去,道:“大师,我……我……”话至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芈灵薇远远的立在十丈之外,妙眸中露出好奇之色,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枯荣树和半身人,讶异之极。 等了许久,道宣也不见睁眼,仿佛半边身子都和枯荣木化为了一体。 宁枫暗敛心神,大为诧异,他神识本就敏锐,此刻站离道宣大师不足丈余,竟无法感应到大师的一丝情绪,仿佛整个人已经化为了枯木,没有了生命。他惊骇之极,生出一丝慌乱,缓缓的伸出手,想要一探大师的气息。 刚要触碰,却见道宣睁开双眼,淡淡道:“宁施主,是你。” 宁枫被吓了一跳,急忙行了一个礼,恭声道:“是我,大师,您感觉如何?” 道宣面无表情,并不回答,反是又闭上双眼,道:“微风吹过了枝叶,这片叶子已经没有了叶肉,只余细丝脉络了。宁施主,麻烦你将叶子上的那条白虫放到另外一片叶子上,足够支撑到它化茧成蝶的那一天。” 宁枫一愣,走到大师的身后,看到枯荣木上绿叶全无,只有几片还在风中飘零。他仔细一看,果然有一片叶子被白虫吃了精光,那条虫子在叶茎上爬来爬去,似是在寻找食物。他心头惊异,道宣大师明明没有回头,却能感应到周围如此细微的一切,此等佛法,简直令人骇然。 他小心翼翼的将虫子拿到另外一片叶上,却听道宣缓缓道:“宁施主快去吧,师父他已经在三藏院中等候多时。”话音落下,又重新入定。 宁枫一合十,不敢打扰大师修行,只好退了回去。 芈灵薇看的奇怪,低声道:“这和尚是怎么回事啊?” 宁枫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后面走去。却见其余三株枯荣木如同平常,半边干枯,半边欣荣,他心头疑惑不已。 走进三藏院中,院门不推自开,宁枫一扫杂念,暗暗传音吩咐:“蒙住面容,不准出声。”芈灵薇暗暗嘟囔一声,依言而动。 宁枫缓缓进门,只看到窥基大师精神矍铄,一如往昔,仿佛从未改变过。他跪在蒲团上,合十道:“大师!” 窥基睁眼道:“宁施主,你来了。” 宁枫点点头,伸出头去。窥基大师以手抚之,双目闪出亮光,宛若夜空中的寒星。 片刻后,大师道:“阿弥陀佛,宁施主,你所经历的事情,贫僧已尽知晓。” 宁枫急道:“大师,这一切到底该怎么办?” 窥基大师笑了笑,金光拂面,面容慈祥,缓缓道:“劫由此始,将至彼终。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或是你自己,都阻挡不了。” 第380章 腰斩 芈灵薇头笼面纱,静立一旁。心头却万分奇怪,不停嘀咕,暗想:“宁枫和这老和尚在搞什么鬼呢?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正疑惑时,忽见老和尚笑着转向自己,道:“芈施主,不是贫僧打机锋,实在是起源变化,一时叙之不尽。” 芈灵薇呀的一声,退后数步,道:“和尚,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宁枫闻言暗暗苦笑,又不住自责,他早知道窥基大师有“他心通”的本领,和魔教的摄魂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等神通也稍有不同,必须在对方神识放松的情况下才能够施展。按理说芈灵薇应该心中警惕才是,怎么会让大师读了心神? 窥基大师笑道:“两位小施主都与我佛有缘,所以贫僧才能知你们所想。” 芈灵薇恍然大悟,索性解开黑纱,拍手道:“哦?老和尚,我一直听姥姥说世间有法术可以读出来别人心中所想,就是这这样吧?” 宁枫听她语气毫无尊敬,皱眉道:“灵薇,大师是得道高僧,如何能用这等称呼?” 窥基大师摆摆手,笑道:“无妨,称呼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又有何关系?不过,芈施主,贫僧想要读你内心所想,也得经过你同意才行。” 芈灵薇撇了撇嘴,道:“可是我并没有同意啊。” 大师笑道:“芈施主嘴上没说,可心中却已经同意了。” 芈灵薇闻言,脸色微微一红,现出狐媚娇色,宁枫在一旁看到,也是心头荡漾,余光看了看窥基大师,神色如常,毫无变化,他不由暗叹自己虽一直自忖定力颇佳,但和大师一比,便如云泥之别,不值一提。 过了片刻,芈灵薇竟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态,嗔道:“你这老和尚也不大正经,我……不与你说了。”说罢就走出门外,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十丈余高的枯荣木。 窥基大师面带微笑,待芈灵薇去了,才淡淡道:“宁施主,九尾一族神秘非凡,灵力强大,一旦入了人世恐怕会惹来事端,你带着她随行,可得小心。” 宁枫苦笑一声,这九尾圣女静若浮云白花,冷艳之极,动起来却又似山间精灵,跳脱活泼,让人又喜又气。不过她一直将自己看作是恩人,所以言听计从,并无不妥之行。待事情一了,就将九尾一族解印而出,让她继续去当她的圣女就是了。 寥寥数语,窥基大师已知九尾一族的过往,饶是他博学多闻,也不由微微惊诧。叹道:“人心之欲,乃是世间是非的来源。想不到连九尾仙狐和大禹帝也无法避免。”言罢神色颇有萧索之意。 宁枫心头奇怪,暗想:“三藏法师当年发了宏愿,要取来天竺真经来化解九州恩怨情仇。为何大师身为他的弟子,却有隐世无奈之意?” 他想要反驳,但又想大师佛法精深,他这般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大师,在下有一句话想要讲,但又颇有得罪,还望您不要介意。“ 窥基笑道:“施主你性直率真,十分难得。但讲无妨。” 宁枫倏的站起来,顿了一顿,朗声道:“在下浅薄,但也看到当今九州,波云诡谲,暗流涌动。朝廷中许多人争权夺利,不将百姓生死放在眼里。而江湖上道佛两派又互有争斗,更有魔教潜藏暗中,虎视眈眈,他们屡次做些奇怪的事情,我虽然不能尽数明白,但也能看出一点。他们是想争夺天下,祸乱江山。” 他说的慷慨激昂,到了后来脸色通红,双拳紧握,露出些许悲愤之色。 窥基毫无表情,道:“施主颇具眼光,你说的一点也不错。” 宁枫回转过头,道:“但在下却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大师乃当世得道高僧,慈恩寺更是护国圣寺。为何您对朝廷的行为视为不见,对魔教更是不闻不问,难道三藏法师当年所说的‘化解世间恩仇’,是假的么?” 他话刚出口,便有一丝后悔,毕竟此刻面对的乃是现今的佛道巨擘,若是大师另有深意,自己这番唐突之言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不想窥基大师面容凝住,竟说不出话来。 正沉默时,忽有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宁枫警惕一看,却见是道证大师。他双手合十,说道:“师父,宁施主此言如醍醐灌顶,令人深觉。慈恩寺这么多年来,愧对护国之名!” 宁枫又惊又异,道证大师一直对其师敬若天人,如此当面反驳冲撞,实乃罕见。 窥基仍是不言不语,道证的目光却紧逼于前,两人仿佛在对视一般。宁枫不明所以,也不敢有所动静,只是怔怔的站着,片刻后,又忽有一人影走了进来,站在道证的身旁,赫然正是窥基的大弟子道融。 道融叹了口气,目光在师父和师弟身上来回扫动,半晌才道:“二师弟,师父也有苦衷。但若说枉顾三藏祖师的宏愿,却稍有不妥。难道方圆百里的那些百姓送来的香火,仅仅是仰慕本寺的名声吗?” 道证气势微馁,仍道:“九州四海何止万里之遥,区区百里不过是小善而已。三藏祖师的遗愿,可是度尽天下人!”其言以灵运出,振聋发聩,宁枫一旁闻之,只觉双耳微痛。 道融不由语塞,他能言善辩,机锋无双,享誉佛门,今日却输给了师弟。其中种种原因,他心头深知,也曾反复念想,只是碍于师父之面,不敢说出,今日被师弟挑明,他顿时有些慌乱,额头渗出汗珠,颤声道:“师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僧互成犄角,就此僵持,谁也不说下一句话。 宁枫以为这有关慈恩寺内事务,有意离开,回头看门外看去,却觉芈灵薇正站在道宣大师的身旁,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两人一是清丽少女,有如晶莹美玉,一个却是枯槁老僧,似行将就木。但偏偏站在一起,却又十分和谐,好像天生就该这般,叫人大为奇怪。 宁枫见三僧僵对,暗想:“虽然不知是何事,但还是先化开为好。”便岔开话题,问道:“道宣大师他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果然三僧神色微变。 窥基大师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人,道:“九尾一族果真是上古灵物,竟能看出道宣的所修的玄机。” 宁枫心怀愧疚,问道:“道宣大师可是在修炼能抵抗木厄毒的佛法?” 窥基点头道:“正是。道宣他修了‘天人合一法’,已经和枯荣木融为了一体。木厄毒本是世间奇毒,无药可解,他之所以能够抵抗,是因为已经和枯荣木融为了一体,不仅能够吸纳荣木的生机,更可以和枯木一般,死中存活。” 说罢叹了口气,也不管宁枫如何,目光停留在道融、道证身上,缓缓道:“芸芸众生皆为平等,一村一户,和一国一州也无甚区别,所以行善并不能以大小来区分。” 两位弟子合十道:“弟子受教了。”道融面露迷茫,但道证却明显有不忿之色。 窥基又道:“不过,善分大小乃是着相,不分大小也是着相。既如此,不如依宁施主所想,便分个大小好了。”宁枫闻言,啊的一声,想不到自己所想被大师看出,颇为惭愧。 窥基道:“善若分了大小,那行善之能也有强弱大小之别。以小能行大善,是佛,以大能行小善,便是恶了。” 此言一出,道融、道证二人失声道:“师父……”齐齐躬身跪了下去。 宁枫也倍觉诧异,窥基大师此言,无异于承认自己的行为,乃是恶事。若让有心之人听到,恐怕慈恩圣寺的声威,便要受损。 窥基摆了摆手,道:“宁施主,贫僧给你讲个故事。在几十年前,有一个和尚,他心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器宇不凡。更是在年少时便师从于一个当时名满天下的大德高僧,潜心钻研佛学经典,深谙大小乘之论,也成了一位得道僧人,后随着师父讲经论道,度化民众,更周游于朝廷,上谏皇帝施行仁政,体恤百姓。” 宁枫听的佩服,暗想:“不知这位高僧是谁,是三藏法师吗?但又没听过他还有师父。”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窥基大师口中之人是谁,十分诧异。 窥基的目光看了过来,问道:“施主认为,这位高僧是大能,还是小能呢?” 宁枫应道:“这自然是大能了,而且深合三藏法师之道!” 奇怪的是,道融、道证同时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掉过头去,仿佛不愿意听到接下来的事情。 窥基道:“施主说的。但这位和尚却在盛年之时,突然被皇帝降下重罪,当街腰斩。” 宁枫面目错愕,不由问道:“这样一位贤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刑?” 窥基淡淡道:“他和一位公主私通!” 宁枫一听,有些回不过神来。既然是大德高僧,怎么会犯下这等佛家不容的淫邪之罪?他这时突然明白,为何道融、道证二人面露那等异样神色。 心中盘旋不定,倏然想:“难不成这位高僧也是慈恩寺的人?” 想法刚出,却正对上窥基大师的目光,但见他双眸如古井,沉静无波,缓缓点了点头。 第381章 光寂 三藏院内气氛凝住,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唯有院外的那株枯荣木上,几片绿叶和几片枯黄叶片在随风摇摆,却不落下,风停过后,又静静的垂在枝丫上。 宁枫心头倏震,蓦然明白,为何当年三藏法师贵为圣僧,风头无两,即使是玄宗皇帝对其也尊重有加,不敢稍有懈怠。但法师去天竺取经,一路上风餐露宿,积累下不少宿疾,竟突然病故。后来短短几年间,慈恩寺便被皇室冷遇,束之高阁,护国圣寺的名头也成了虚幻,极少有人提起。 后来武皇登位后,本想重新任命窥基大师和慈恩寺,但大师再三推脱,甚至闭门不出。武皇无奈之下,才扶起了不少寺院,那白马寺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这种种的背后,竟是有这样一段往事吗? 虽是如此,宁枫仍有许多不明白之处,正要问及,大师却先道:“施主,你心中在想什么?” 宁枫一愣,大师既有“他心通”的佛法,定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想。他如此问,恐怕是想问自己将要说的。宁枫颌首片刻,道:“这位高僧既有大能,可造福亿万,岂能因一个区区小恶而将他治罪?而且,这都算不上一个罪过!” 窥基笑道:“淫*女,还不算罪过?” 宁枫闻言,心底直跳。原来,这位公主还是一位有夫之妇。他本想以此劝慰大师,但听到这里,也不由语塞无言。 片刻寂静后,窥基突然正色道:“这位高僧正是贫僧的师兄,辩机和尚!” 道融、道证齐齐出声道:“师父……” 三藏法师的大徒,辩机和尚和玄宗之女高阳公主私通,不仅是皇室的丑闻,更是佛门的耻辱。多年来双方都避免谈及,但风言风语,众口铄金,饶是皇室极力隐瞒,又怎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道融叹道:“辩机师伯虽犯下大错,但他却是三藏师祖的继承者,佛法横绝古今,冠绝中土。师父怎能因为他一人而消极避世,罔顾天下百姓呢?” 道证心直口快,也接连附和。 窥基倏然道:“辩机师兄的大能从何而来?” 道融一愣,道:“自然是从天竺真经而来。” 窥基又道:“那三藏法师为何取来真经?” 道融不明所以,道:“为了宣扬佛法,普渡众生。” 窥基问道:“那辩机师兄辞世以来,我慈恩寺所收门徒几何?你们广济周围的百姓,他们又有何反应?” 道融面色惨然,额头生汗,低头道:“慈恩寺人丁凋零,不复往日荣光。那些百姓……百姓们也只是当面道谢,背后却颇多微词,更无一人向佛。” 宁枫听得心生狐疑,他第一次来慈恩寺时看到偌大个圣寺,低辈弟子却很少,空空旷旷,浑不像中土第一沙门。但究其原因,宁枫却搞不明白,原来还以为是寺内收徒严格所致,但此刻听来,仿佛并非如此。 他脑海飞旋,忽的想到窥基大师今日异状,暗想:“难道和辩机和尚的事情有关?” 窥基大师忽的问道:“宁施主,你猜的不错。” 在道融、道证两位大师的迷茫目光之中,窥基继续道:“当年三藏法师之后,沙门在中土声望日隆,信佛之人如过江之鲫。但是福兮祸所依,中土的那些达官贵族也对佛门日渐忌惮,慢慢疏远。” “一来佛门如日中天,许多百姓将佛祖视为救世之神,地位远甚皇帝。皇室自然心生芥蒂。二来佛门信奉众生平等,但那些贵族们广蓄奴婢,强征民田,暴敛重税,又怎会听从佛门的劝告?时日一长,他们便联合起来,欲以各种方法来毁誉佛门。” “其中之一,便是那高阳公主。当时公主已经嫁给了宰相之子,她见到辩机师兄机锋无双,天下闻名,心头又是好奇,又是不屑。遂化身一个普通女子来取经问道。要说这高阳公主,也真是一代奇女子,她起先还对佛门一无所知,只是仗着女子的身份和师兄胡搅蛮缠。” “但数月过后,她竟也被佛法的广博和师兄的辩才所吸引,暗中信了佛教,早已忘了当初的目的。而师兄机智敏锐,又怎会看不出公主的身份?他暗中计定,若能将当朝玄宗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进而将宰相也引入沙门,定然可以大大增加佛法的影响力,所以暗装糊涂,也没有去点破。其后在短短两年之间,高阳公主已经尽识天竺真经,佛法修为更是远胜一般弟子。” 道融、道证二人闻言暗暗惭愧,他们拜入窥基座下数十年,方能有今日的修为,而公主区区女子身,竟能有这般的悟性,真是让人汗颜。一时两人也不似原先那般鄙夷不屑,甚至带着几分怨愤。反是对高阳公主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窥基又道:“师兄学究天人,法眼万藏,但却也无法预测未来。此后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宁枫闻言,暗生怅惘。时间悠悠,瞬息万变,纵是太清三式,也无法推演到一切。他隐隐已经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但还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日复一日,高阳公主每次都偷偷的潜入师兄在后山修行的一个小庙内,两人研究佛法,翻译天竺佛经。渐渐的,公主竟对师兄生出了爱慕之心,她地位尊崇,深得玄宗皇帝的宠爱,性子热情如火,一旦感情爆发出来,便似星火燎原,无法阻挡。师兄当时不过三十的年纪,竟没有挡住她的攻势,两人日日在庙中幽会,后来高阳公主更是连家也不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谓纸终难包火,况且高阳公主也未曾想隐瞒。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宰相房玄龄便已发现端倪,进而向玄宗皇帝禀告。高阳公主闻听消息之后,心中暗喜,打算趁机请求父皇,让辩机师兄还俗,她再让宰相之子房遗爱写一纸休书,随后两人便可以永远地在一起,结秦晋鸾凤之好。但她不知道的是,玄宗皇帝最重臣子,怎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公主而让宰相蒙羞。后来玄宗果然震怒,而那些与佛门有隙的贵族们更是举朝上书弹劾。渐渐的,局面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玄宗即使有意偏袒慈恩寺,也无法逆着所有百官的意愿,只好下令将辩机师兄腰斩,进而削弱慈恩寺的威望,后来更是让所有的僧人和尚永不能进宫!” 道融、道证一时默然,脸色黯淡,口中念佛不止。 宁枫慨然片刻,又突然问道:“那后来高阳公主怎么样了?” 窥基叹道:“高阳公主被玄宗下令软禁,而宰相房玄龄也不敢擅自让儿子休妻,也只好罢了。但房遗爱和公主却再无一丝感情,他进而再娶妾无数,整日流连风月。其后两年,公主郁郁寡欢,幽怨而死。” 道证合十道:“难道慈恩寺就无法恢复以往的声望吗?”道融闻言皱眉,露出萧索之色。 窥基道:“当今武皇虽以佛为尊,但佛门不过是她巩固权势,对抗道宗的工具。一旦望月神宗收服了天下的道门,那佛门便会沦为玩物,任其掌控。” 宁枫突然道:“不瞒三位大师,武皇怕是命不久矣。” 道融、道证齐齐一惊,窥基诧异道:“为何?听说武皇只是生了风寒,她得了青叶道人的不死药方后,已经炼制成丹,虽然不老不死是天方夜谭,但确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宁枫苦笑道:“三位大师有所不知。”遂将武皇和赤天国师阴阳凤凰之灵的身份说了出来,其中波澜曲折,难以一言蔽之,但阳长老、太阳菩萨等人的阴谋,却仍让大师们惊骇不已。 窥基叹道:“原来传说竟是真的。武皇一旦驾崩,恐怕天下又将陷入连绵战火,为今之计,便是赶紧召回王爷们,确立继承大位之人。” 道证说:“弟子得到消息,庐陵王和相王都已回到神都,其余王爷虽也蠢蠢欲动,但支持者寥寥无几。如今最有可能登位的,便是他们二人。” 道融接着道:“恐怕师弟还漏算了一位,太平公主地位尊隆无比,权势比二王更甚,虽然她是女儿之身,但有武皇在前,也并非不可能。” 三位大师商议时,宁枫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李玄回到神都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如今如何了?听说他乃是相王之子,恐怕也不可避免的卷入权力斗争。在皇位面前,纵是至亲之人,也难以遏制心中欲念。此刻李玄恐怕已是处在危险之中。 突听道融说道:“神都内波云诡谲,江湖上的各大势力也不容小觑。太平公主的背后有望月神宗和佛门,相王则有各大道门支持,唯有庐陵王一直贬谪在外,势力孤弱,继位的可能最小。” 宁枫想到阳长老、李夜姗等魔教妖人,担忧道:“三位大师,可莫要忘了魔教的人。他们潜藏在暗处,恐怕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道证大声道:“师父,赤天国师死后,武皇极其愤怒。已经下旨让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召集天下道佛两派,共同推选神帝,欲一举铲除魔教。师父您务必要出山,振我佛门声威。” 宁枫闻言一喜,想到:“道门中虽以师兄天罡仙最合适,但难免有许多人不服。而窥基大师地位超然,他若能担任神帝,恐怕没有人会生异议。”当下也说道:“这神帝之位,除了大师之外,不作第二人之选。” 道融诧异一声,朝宁枫看将过来,似乎颇为奇怪他没有推选天罡仙。 不想窥基大师闻声之后,却不回答,目光却越过三人,朝三藏院外的枯荣木看去,不发一言。道融、道证,宁枫三人心头疑惑,只好默立一旁。 良久之后,窥基才缓缓道:“自从青莲之光寂灭之后,枯荣木的叶子越发凋零了。” 道融面目愕然。道证却急道:“待灭了魔门,一定从望天犼手中将青莲夺回……” 话未说完,已被窥基打断:“青莲虽已消失了,青莲宝塔却仍在。道融、道证,你二人随宁施主前去吧。” 第382章 阆苑 道证闻言急道:“师父,如此道佛盛会,您怎能缺席?”他一心想恢复慈恩寺的声威,此次争夺神帝,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窥基似是看出他所想,目光直直朝他看去,笑道:“慈恩寺盛在天竺真经,岂能在乎区区虚名?待动乱平息,天下太平,我们再将真经传予世人,才能不负三藏法师所托。” 道融问道:“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窥基道:“你二人前去,一切听从宁施主的安排。” 宁枫听的大惊,急忙道:“大师,在下何德何能?” 道融微微一笑,却不言语。他已经知道,师父的意思是让自己和师弟全力支持天罡仙,来登上这神帝之位。有慈恩寺和太清门这等道佛第一大派,定然能力排众议,最大的减少争斗。师父此番安排,可谓深谋远虑。 道证虽也明白,但心中总是不服,却知无法说服师父。目光朝外一看,却见芈灵薇正生出九条白尾,缠在道宣师弟的身上,他大吃一惊,道:“九尾狐?”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身后师父呵止。 窥基讶异道:“枯荣木突然枝繁叶茂,葳蕤丛生。想不到九尾狐竟能够压制木厄毒?” 宁枫也未曾想到,稍一思索,才笑道:“九尾狐天生五行俱备,看来正是五厄毒的克星。”随后暗暗思忖:“灵薇她身份特殊,若是还一直跟着我,到时见了道佛各派的高人,难保不会被看出来。何不让她留在慈恩寺,陪着窥基和道宣两位大师,大师心性慈悲,她正好可以保卫慈恩寺,以防宵小之辈。而且还能帮道宣消除五厄毒,一石三鸟。” 念头一出,便觉此法大妙,便说了出来。 三位大师犹豫时,却已见芈灵薇走了进来,嗔道:“我可不要留在这里陪着两个老和尚,无聊死了。” 道证怒道:“你……” 窥基知道宁枫的想法,笑道:”芈施主,你若不想天天看着贫僧,贫僧也无法强求。但若说慈恩寺内无聊,可大大的错了。” 芈灵薇不信道:“哪里错了,这里除了空空的僧房,和几棵奇怪的树,还有什么?” 窥基大师笑道:“贫僧来讲几个故事,施主就知道了。”合十在前,娓娓说了几个如来得道前的事情,大师佛门精深,阐述入微,一时竟将芈灵薇吸引了过去。 讲罢,大师道:“施主以为如何?” 芈灵薇撇了撇嘴,道:“大师讲故事倒是好听,但我却有些不信。这位如来割肉饲虎,喂鹰,怎么可能?” 如来虽是天竺人,但却是佛法的创始者。佛门中人一直将其视为佛祖,此刻道证见芈灵薇竟敢质疑,心头大为不悦,但碍于师父在场,不好发作。便连道融也连连摇头。 倒是宁枫暗想计策已然成功,面露微笑。 窥基也笑道:“为何没有可能?” 芈灵薇正色道:“那头老虎又不是只吃一顿饭,这次吃了如来的肉,等下一次又饿了,岂不是又要出去捕食猎物吗?你那如来又能有多少肉可以给老虎来吃?” 窥基道:“施主说的好。不过我佛如来有真如法身,无穷无尽,施主大可不必担心。” 芈灵薇又道:“那天下山林遍布老虎,天空满是雄鹰,那如来虽然法力无边,恐怕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吧?” 窥基闻言,正色道:“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这正是当年三藏法师欲弘扬佛法的原因,若是天下间人人皆是如来,还怕无肉可饲吗?” 芈灵薇惊讶至极,她暗想天下凡人那么多,怎能人人都是神佛呢? 窥基知其所想,笑道:“施主若不信,便留下来。贫僧将如来得道所修的真经与你一看,便即明白。” 芈灵薇心头十分好奇,连连点头。过了片刻,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好啊宁枫……”回头一看,三藏院内却已空空如也,唯有道宣大师坐在枯荣木旁,有几片落叶顺着他的僧服,滑落在地上,随风飘散。 ………………………………………… 天蓝如海,翠绿山峰巍峨连绵,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似被镀上了金色外衣。自天空俯瞰扫视,可见周围群山龙蛇蜿蜒,气势恢宏,虽有云雾茫茫遮顶,又有狂风鼓舞卷溺,但云开雾散之时,却能看见众峰包围之处,有一幽静深谷,桃花漫山,灵芝异草混生在内,珍禽异兽遍布其中,好一处福地洞天,人间仙境。 碧野连绵,如锦花海之下,有一湍急的河水自山上滚滚而下,不时撞击着石岸,雪练横飞,珠玉倾洒。此刻,正有一奇怪的仙鹤飞掠在河水之上,迎着纷扬的水珠,疾速而过。这仙鹤昂首振翅,头顶鲜红如血,羽毛更是斑斓多姿,绚丽已极。 此刻鹤身上正坐着一个少年,身着道服,姿容颇为英俊,只是眉眼之间不时露出桀骜之色,像是连天地也不放在眼中。他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司马承祯,天地仙师之徒。 待越过数座青峰,前方阆苑仙境已近在眼前。司马承祯虽修行在天下第一洞天霍童山中,却也被此处的景色所震撼,不由想到师父曾经说过,这里风水绝佳,深合奇门遁甲之道。相传妙应仙的三位徒弟修行时,曾经有过一次比试,看看三人中谁先找到九州之内风水最佳处。想不到比试时间终了,三人竟同时出现在这阆苑仙境之中,相视大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司马承祯看罢,冷哼一声:“什么风水最佳?都是故弄玄虚。若真的如此好,为何却不出帝王?” 冷哼几句,忽听谷内传来几声清月的号角,转眸看去,远方有数人列队而来,穿行不绝,而且身上着有道袍,也不知是哪门哪派? 司马承祯不去管它,径直朝入口处走去,眼见有数十名铁甲侍卫把守,盘查颇为严格。他也不下鹤,便欲直接进去。已有几名侍卫举起长枪,走上前来:“你是哪个门派的?必须通过盘查方可入内。”这些侍卫眼见五彩鹤,知道不凡,但上官宰相已下指令,为了防止魔教妖人混入,所有人必须仔细查探,方可进入。 司马承祯冷冷看了一眼,道:“霍童山,司马承祯!” 几名侍卫大惊,第一洞天的名号,如雷贯耳。但眼前这人如此年轻,并非天地仙师,侍卫们硬着头皮,问道:“可有凭证?” 上官婉儿应武皇之命,在召集此次盛会之前,已经派遣神宗弟子向各大门派送去了令牌,凭此可入。但司马承祯哪里去管这些,令牌更是不知丢在何处了? 司马心头不耐,气息一动,那几名侍卫已是被掀飞数丈,跌落在外。众人大惊,纷纷围了上来,正要动手。 却听后方有人笑道:“哈哈,不愧是仙师之徒,司马兄,别来无恙!” 司马承祯讶异回头,却见一名高大的年轻僧人大踏步走了过来,如此山路崎岖,他竟如履平地,每一步踏出,都越过了近三丈的距离。待话音落下,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司马笑道:“原来是普明和尚,许久未见。”来人正是天台山的首徒普明和尚。 司马承祯朝后一看,并未见到其他人,不由问道:“天台三祖,竟一个也没有来吗?” 天台山是汉传佛教的祖庭,更在慈恩寺之前。山中有三位大师,称为天台三祖。其一为慧文大师,其二为慧思大师,据说两人已经有两百余岁,但他们已有数十年未出山门,常人极难得见。最后一位便是被称为东土释迦的智顗大师,普明和尚的师父,他老人家是一祖和二祖的师侄,在佛门地位也极为尊崇。 司马承祯原以为智顗大师此次会出山,来争夺道佛两派神帝之位,想不到竟只派了一个普明和尚前来,大为诧异。 普明和尚微笑点头,这一次道佛盛会,是为了组成同盟,对付魔教。所以天台山听说窥基大师不来参加之后,也主动退避,欲推举天罡仙为神帝,免去无谓的争斗。 两人寒暄片刻,普明和尚便扶起那几名侍卫,度入佛力,拿出令牌,笑道:“贫僧乃天台山的普明,这位道兄确实是天地仙师之徒,他可能无意间丢了令牌,各位万请莫怪。” 侍卫们嘟囔一声,不敢得罪这些高人,确认令牌无误后,便放行入内了。 司马承祯两人走过山谷通道,四下看去,但见此次盛会竟集聚了天下大半高手,除了望月神宗、昆仑山、五岳剑宗、太白山之外,更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小门派,只是奇怪的是,两人看了一周,却并未看到慈恩寺和峨眉派的人,也不知是无人前来,还是尚未到达。 普明和尚和相熟之人一一示意之后,便小声问道:“仙师,他老人家也没有前来吗?”他原本想着天罡 仙修为非凡,威望极高,此次又有慈恩寺和天台山支持,恐怕已是众望所归,除了天地仙师孤高桀骜,非要争个高下之外,其他人估计无人敢提出异议。现在看仙师未来,顿时大喜。 却不想司马承祯面色一暗,默然片刻,低声道:“师父……他……已经仙逝了。” 普明闻言大惊,愕然万分,良久才道:“怎么会?难道是和洪元真仙争斗所致吗?” 司马承祯道:“不是。师父他自泰山回来后,确实受了一点伤,但并无大碍。” 普明更是惊奇:“那是为何?” 司马承祯恨恨道:“那是两个月前,突然有两个陌生人造访霍童山,声称要和师父一决高下。师父他虽有伤在身,但除了妙应仙外谁来不服,见有人前来挑战,岂有拒绝之理,当下答应了下来。哪知道其中一人修为惊人,竟是在五百招之内将师父压制下风。” 普明闻言,骇然至极。妙应仙死后,天地仙师已是天下公认的第一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的修为? 司马又道:“我当时隐隐觉得不妙,却提出师父有伤在身,改日再斗。但那第二人却不答应,竟对我大打出手。我奋力还击,也不是他的对手。而师父虽落了下风,又怎会轻言认输?如此又斗了千招,师父……他竟伤重不支,溘然逝去。” 普明惊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看来并非是为了比斗,而是趁着仙师受伤的时机,欲取他的性命。” 司马承祯颔首道:“我当时也想到了此点,但怎奈实力不足,无法报仇。奇怪的是,那两人却没有取我的性命,只是打伤了我,笑着说,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普明沉思片刻,脱口道:“魔教的人?” 司马承祯道:“除了魔教的妖人,恐怕也不作他想。” 普明愁容深锁,道:“看来魔教已经在数月前着手行动了,他们的目的恐怕还在神帝之位。今日可得小心了。”话落,突然朝司马看来,讶异道:“司马兄,那两个妖魔看来手下留情了,你今日看来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反而修为精进神速,和数月前判若两人。” 司马承祯恨道:“并非如此。魔教好似不想让我参加道佛盛会,故意将我打得重伤,即使有五色灵芝修养,也需半年的时间才能复原如初。” 顿了顿,又道:“当时那两魔人走后,我立马取了五色灵芝和黄精给师父服下,将他续了命。师父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毕生修为传予了我。若不然,恐怕今日我能够前来,也是实力大损。” 两人神情激愤,运起神识,查探众人,却并未发现有可疑之辈混进来。 司马承祯遥遥一看,只见仙境之中已经汇聚了天下大半高手,其中除了朝廷的上官婉儿坐在中央外,还有天罡仙、太清妙才王仙卿、太白山的太白仙、罗浮山的罗浮真人、青城山的关尹子、武夷山的刘少升,赤城山洞的赤伯……佛门中慈恩寺和天台山都已放弃,而峨眉派并未有人前来,倒显得声势寥寥。 普明和尚突然咦的一声,道:“那人,好像是灵中隐士陆经纶,他是妙应仙的师弟,辈分极高。若是他要争夺神帝之外,恐怕天罡仙也只好让贤了。” 司马承祯冷哼一声,却不回答。 两人交谈时,忽听远方又传来一阵号角,有人高声叫道:“望月神宗玉门门主、嗣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