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白莲花》 第1章 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白莲花 作者:五色龙章文案:本文生子,生子,生子,注意避雷!一个执着变白的粉莲花精在网上找到了当年点化他的恩人山神,从此搬到他的山上,泡进他的水里,种地养家,照顾植(闭)物(死)人(关)的恩人,收集恩人散落在不同世界的真灵好复活他,顺便可能怀上恩人没有三四百棵那么多的小莲花的故事。连念初:“【求助】想向当初点化我的神仙报恩,但现在有点儿长变色了,怕恩人认不出我,怎么才能变回一朵雪白雪白的白莲花?急,在线等!”岳青峰:“【求助】在论坛上指点了一名想要报恩的小道友,结果发现我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恩人。我不是挟恩图报的那种人,该怎么跟他说明我的身份才合适?急,在线等!”背景和一点不科学、人生赢家是一样的,修仙门派大型网游联通诸天万界,还有论坛存在,每个小故事的主角都是攻斩掉的真灵转世,仍然是人生赢家王者归来的故事。内容标签: 生子搜索关键字:主角:连念初、岳青峰 ┃ 配角: ┃ 其它:【作品简评】一个执着变白的粉莲花精在网上找到了当年点化他的恩人山神,从此搬到他的山上,泡进他的水里,种地养家,照顾植(闭)物(死)人(关)的恩人,收集恩人散落在不同世界的真灵好复活他,顺便可能怀上恩人没有三四百棵那么多的小莲花的故事。作者文笔娴熟,行文流畅,故事趣味性强。题材融合修真,种田等多种元素,通过作者独特的角度,给读者带来一种新颖的阅读体验。人物属性刻画鲜明生动,通篇故事围绕着报恩,感情发展也水到渠成。第1章 我要当白莲花!“从征万里走风沙,南北东西总是家;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莲花。”清逸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直接灌入连念初心底。他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的模样,眼前却只有一片濛濛烟霭,只能分辨出一个人形的模糊轮廓,甚至连高矮胖瘦都看不出来。这个人不像其他来观花的人那样,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就他的叶子上走动、蹦跳,而是单纯地把他当作一朵美丽的莲花来欣赏,踩在他叶片上的身体也很轻盈,底下的叶脉几乎没有受力的感觉。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人是喜欢他的,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和气息都十分温柔,还给他念诗——从没有人给他念过诗,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诗!他也满心欢喜,于是努力舒展开花瓣和叶片,想让人类看到他更美丽的模样。那人似乎感觉到他的心意,弯下腰摸了摸他尖尖的花瓣,指尖凝出一团小小的金色灵光,打进了他半开未开的花苞里。他懵懂的灵智被那团光芒裹住,花瓣本能地一层层合拢,像留住授粉的飞虫一样将灵光裹住重瓣里。“不行,不要合上,不能等到明天——”这时候要是合拢花瓣,明天再开花的时候就会变成俗艳的粉红色,不再是让那个人“凝然心是白莲花”的纯洁白莲了!他焦急地喊着,可他的花瓣还是像以往无数次梦境里一样,裹住灵光紧紧束成一朵花苞,无知无识地陷入沉睡。影影绰绰藏在迷雾里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整片水域寂静无声,只余簌簌清风,一池叶边竖起的巨大莲叶。梦境到此戛然而止,他在酒气的包围下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灵酒的醇厚香气从他全身体肤中散发出,仿佛这副躯体的血管里流的已不再是血,而是纯粹的酒精。不过这是变白的必要代价——他在网上订过一套鲜花脱色技术,其中第一步就是泡甲醇、乙醇混合溶液脱色。试过之后发现工业酒精和漂白剂对他的本体不起作用,便狠狠心买了一缸最醇厚、灵气也最炙烈的“醉仙乡”,整个儿身子都泡了进去。按照教程上写的,普通鲜花泡个24小时就可以暂时脱色,现在他已经泡了多久了?刺痛感在身体每一处蔓延,神志也有些昏沉,连念初睁开醺然的双眸,喃喃自语:“想当白莲花……真不是件……容易事儿。”浴室内灵雾氤氲,雪白的亚克力浴缸独占了大半个浴室,正对着整面墙的落地镜,从镜中映出同样白得刺眼的瓷砖,以及半靠在浴缸中,肤色、发色凝白似雪,眼眸透着浅浅粉红,身披一层质地略干硬的白色纱衣的男子。镜中人的皮肤微呈透明光泽,五官精致昳丽,眼神迷离地倚在浴缸里。虽然白衣白发、整个人都泛着种失血过多的不健康色泽,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似有折不断的风骨支着他,清孤秀挺,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连念初对着镜子自照了许久,慢慢将左手从清透的池水中抬起来,掌心朝上一张,一朵花盘硕大、莲瓣修长的雪白睡莲便从他掌心浮起,花瓣连同蕊心都白得透明。可惜白是白,质地却干枯皱缩,花瓣边缘泛着种硬塑似的光泽,不是浑然天成的出水白莲。这副人造花儿的模样可怎么见人……就是将来有缘再见到那位点化他成精的恩人,人家看着这花儿都得觉着自己当初点化的是朵鲜莲花,不是这么个塑料花,不能认他吧?连念初一合掌把莲花握了回去,扶着浴缸外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顺手按了排水钮。饱含灵气的透明酒浆在排水口转成漩涡,浴室里清醇浓厚的酒香越发醉人,灵雾浓得几乎看不见对面镜子里的人影。连念初从浴缸里拔出泡得同样泛着透明干硬光泽的脚,倚在冷冰冰的白瓷砖旁,摸索着打开了头顶的花洒。冰凉的水照着头浇下来,他闭着眼抬头迎接水柱的冲击,张口喝下花洒里淋下的水。他从化形开始,就一直惦念着要变回白莲花,好像那位点化了他的大能报恩。最初他的修为太低,又身处没什么人烟的荒僻森林里,根本没有改变本体颜色的办法。直到前几年机缘巧合,有位来旅游的女仙给了他一个能让人到不同世界游历的《元泱苍华》游戏客户端,他才借着传送阵的便利,从出身之地那个不通人烟的原始森林搬到了这座发达的小千世界,见识到了人类先进的鲜花栽培技术。于是他苦学文化知识,一边从外形气质上贴近有白莲花特质的人类,一边试用各种能改变本体颜色的科技手段。谁知在这座世界居住多年,试遍了各种办法,仍然没用——几年不照阳光也褪不掉色素、硫磺熏不白、染色不牢靠……酒精脱色出来的效果又不好,就真没什么能简单实用地让他变成白莲花的法子了?……要不到修仙论坛上问问真正的的仙人?若搁在平常,他一个荒僻小界出身的花妖也不敢轻易跟仙人搭话,眼下却是全身上下都被灵酒泡透了,胆子大得不行,闭上眼便将神识沉入了绑定在灵魂深处的客户端,打开论坛界面,大着胆发帖求教让本体花瓣变白的法子。就洗澡这么几个小时的功夫,竟然真的有大世界的修士大能看了他的帖子,有几位上仙私信他地址,愿意低价卖给他能染色或改变原形的法宝;有真人要送他主角是白莲花的小说;还有真人介绍他看本体为白莲花的上仙演出的拟真圆光幻视揣摩人物形象……其中于他帮助最大的,则是一位自号“一饮一啄”的真人。这位真人教他收集香火愿力,用神道方法重塑本体——只要信众诚心认定他是一朵白莲花,假以时日,这些人心中塑造的信仰形象便会反馈到他的本体上,让他的花色变白。虽然底下回复的上仙们都说他这样的妖修不适合修神道,容易被凡人的欲念带偏了心性,不过总比当一辈子粉莲花,连点化自己的恩人都见不着强吧?连念初虽然是朵莲花,可并不是那种风吹吹就低头的睡莲,而是没成精时叶子都能承重80公斤的王莲,担当自然不同。他拿定主意,把神识从客户端里抽回来,睁开眼就看见了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开着凉水冲了这么久,他血管里的灵酒都被水置换了出去,细胞里再度充满水分。剔透的水珠滑过他的体肤时便直接融入其中,填充了失水形成的碎纹。被水润透的皮肤就像吸饱了水的花瓣一样丰盈起来,萎白的脸颊也更饱满柔和,透出新嫩的血色。之前干枯的白发与浅红的眼眸重新转为乌黑,双目流盼生辉,长发如披帛一般顺滑地拢在脑后,原本带点无机质感的精致容貌又重新落回了凡尘俗世。那身像欧根纱一样硬硬支在身上的半透明雪色衣衫在浸湿了水之后也变得光滑垂顺,重新显出颜色来。里面的直裰是翡翠一样剔透的深碧,袖口和下摆渐变到微暗的紫红,最外层披一件粉嫩嫩的广袖鹤氅,撞色撞得十分惨烈。他对着镜子里艳丽媚俗的衣裳撇了撇嘴,右手掐诀,绿衫红氅瞬间化作一条圆盘状莲叶连成的细链子,当中托着一朵半开的粉莲花,沉坠坠地滑落到右脚腕上。——要不是植物类妖修化形之后也无法离开本体,他早连这条暴露自己花儿本来颜色的链子都不要了!他将那只脚朝后藏了藏,按着镜面仔细观察这副躯体。因为当初真人把灵气打进他花芯的缘故,他的身材还算纤瘦,没受到宽达三米的巨型叶片影响,看起来也有几分小说里弱不禁风的白莲花的样子。只是皮肤总不如他理想中那么白,脸颊太过红润,唇色更是鲜艳,手肘、膝头、脚趾之类的地方也透着粉嫩的血色。要是能再苍白一点该多好?连念初不无遗憾地摸了摸脸颊,赤着脚踏过一地水走出浴室,换上雪白的衬衫、长裤,再将裤脚束进高筒马丁靴里。那条链子被遮得妥妥当当,全身上下除了眼眸和长发都是一色纯白,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本体是粉色的了。第2章 论坛体番外 【求助】如何让自己变成白莲花?  0l 旅游-华光小世界-想变成白莲花  这个问题关乎我一生大事,求各位好心的大能帮帮忙,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成内外如一,雪白通透,毫无瑕疵,纯洁芳香的白莲花呢?  1l 修真-玄宗32级-练真子  沙发!  2l 修真-无名谷61级-伏麒麟  抬眼看1l,怎么又是道友?你抢沙发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3l 修真-万仙盟36级-过海乘槎  同觉着1l眼熟,玄宗今天不考试吗?怎么比我这个转职散修的速度还快?  4l 修真-文华宗66级-白碧霜  ls道友们不要版聊,还是关心关心lz吧。lz是女修吧?看样子年纪不大,想变成白莲花是因为心仪之人喜欢白莲花似的女子吗?  5l 凡人-阳神第三世-洛尘心  lz好好修心不就好了,既然自己都知道了白莲花是什么样的,就努力摒弃心中污浊欲念,斩断三尸、身合大道,自然清纯无垢  6l 战斗-天使53级-流光映夜 第3章 48l 修仙-千蜃阁15级-草长莺飞  想不到lz居然是这样的莲花!粉色的时候不也挺漂亮吗?比白色色调丰富多了,lz要对自己有自信啊!  49l 修仙-无名谷37级-合纵连横  lz也是为了让有点化之恩的大能认出自己才想变白吧?植物化形的妖修心思真可爱,大家不要光看lz原形,也给出个主意啊!  我先来,lz你要不要染料,我派出售纯天然无甲醛绘画涂料,保证沾水不褪色不染色!  有需要请私信我或到明镜大世界丹青阁找守山弟子购买!  50l 凡人-元神5世-踏苍生  ls为了推销颜料真不要面皮了!lz已经修成妖仙,度过天劫了,原身的花色能用颜料盖得住吗?我乌涯大世界万宝阁出产特色仙灵法衣,穿上之后不仅能变幻颜色还能隐形,大乘以下保证看不透,lz要不要来一件试试?  51l 修仙-元典派39级-颠倒梦想  打广告的道友自重,你们对得起借酒浇愁的lz吗?说起鲜花褪色,我未入道时倒是学过一种用酒精浸泡花株脱水脱色,然后再泡染色剂染色的办法,lz要不要试试?  52l 修仙-无名谷37级-合纵连横  ls那主意是真的吗?会想害死lz吧!用染料遮遮花瓣就得了,哪能真的把原身往化学染剂里泡!  53l 修仙-无名谷58级-家山何处  ……等等,看到51l我忽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刚才lz不是说自己在泡酒吗?万一他不是用花蕊泡酒而是原身泡在里头脱色……  54l 修真-千蜃阁66级-管秋梧  为了让大能认出自己,竟把自己的本体泡在酒精里脱色吗?不是很懂你们男妖的想法  55l 修真-万仙盟36级-过海乘槎  不是很懂你们妖修的想法  56l 战斗-夜精灵-纳尔萨斯  不是很懂你们修士的想法  57l 修仙-苍生苑14级-不宜出行  我说你们出的这是什么主意啊,都是在折腾lz吧?lz这样的娇花是需要呵护的,哪儿能上化学染料染啊!  58l 修仙-无名谷58级-家山何处  lz半天没回复了,不会是真泡酒精脱色泡出什么问题了吧?  担心lz!@想变成白莲花  59l 凡人-元神5世-踏苍生  真是有点吓人啊,lz不会把自己脱水成莲花干了吧?  呼唤lz@想变成白莲花@想变成白莲花@想变成白莲花@想变成白莲花@想变成白莲花  60l 修仙-千蜃阁18级-凡女求仙  忍不住怜爱lz,ls回复的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lz试没试过千蜃阁的美容丹?美白效果可好了,我以前认得一个肤色略深的女修,服了那药之后脸白得能发光  61l 修真-执天阁41级-一怒拔剑  那个药也只管人形不管本体的,要不然一个熊猫精吃了之后白得成了个北极熊精,岂不连物种都变了?  62l 修仙-文华宗66级-白浪兼天  看了这么久只能说一句同情lz,lz这花儿一天一变色的,简直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不给,万一下次开灵慧时恰好遇上花落那一天,还不如就粉着呢  63l 修仙-苍生苑14级-不宜出行  要是转世重生成普通白莲呢?睡莲也好、荷花也好,开花之后都不变色吧?  64l 凡人-阳神第三世-洛尘心  虽然都不变色,也都不是叫lz恩人“凝然心是白莲花”的那朵莲花了啊。  65l 修仙-元典派70级-一饮一啄  要改变原形可没那么容易,吃药不管用,我倒知道一个老法子可用,不过这种法子易生依赖,长久下去对lz的身体和修为都不好  66l 修仙-玄宗16级-方向在远方  ls说的什么法子,难道是做灵根置换手术?做了之后灵根会渐渐转化成金灵根,的确会变白,可那不都是给人修和动物化形的妖物用的吗?没听说植物也能用啊!  67l 修真-执天阁41级-一怒拔剑  ……植物哪来的根骨啊  68l 修仙-千蜃阁25级-眉间尺  还是有根的,就是没骨  69l 修仙-元典派70级-一饮一啄  大家慢点插楼,等我给lz讲完了的!  我说的不是那种手术,是转修神道!  lz知道神道吗?就是吸收香火愿力,在下界发展信徒,让那些信徒观想你是一朵白莲花的话,等愿力强大了,你的本体就会被愿力改造的!  70l 修仙-元典派70级-一饮一啄  只要你提前准备好符合白莲花形象的象征物,在收到信徒之后让他们以为那是你的本体,以此观想你的形象就行,很简单的。  但是!!!!  lz要认真看但是以后的内容啊!  神道修行法可是会影响你本尊心智的,而且信众的思想会扰乱你的心思,万一心思不坚定的话会在渡劫时被魔念侵扰,出大事的!  71l 修真-执天阁70级-百代光阴  修神道啊,那不很古老的修行方法了吗?如今只剩下光昙、含华几个大千世界还有神道大宗存在了,剩下的一些神道大能好像也改修仙道了吧?  72l 修真-玄宗16级-我欲成仙  但是神道真的省力,只要把信仰传下去就能躺着等修为增进了。  73l 修仙-执天阁38级-欲穷千里目  传播信仰也不容易,而且很多世界随着凡人科技发展,就越来越倾向无神论了。或者就是神经常出现,显现神迹,那种信仰度也不像从前那么高,顶多是当个超级英雄供着。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在小千世界时就是水神出身,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冰饮连锁店老板。  顺便打个广告,欢迎大家来星尘大世界源暨州品尝我的琢冰心系列冷饮。  74l 旅游-华光小世界-想变成白莲花  神道真的能改变原身吗?多谢道友指点,我这就去试试……  请问哪里有教授神道的速成班?或是哪位大能能函授我神道修行之法?我修为低,不懂这个,若有好心相助的大能,我愿意以自己修行处的灵湖作学费。  75l 修真-苍生苑50级-天演论  lz还真要修?你可是妖修啊,妖物私自传教,吸收凡人信仰,在很多世界可都会被除妖师盯上的,修为高了天劫也来得特别厉害!  76l 凡人-元婴七世-腾蛇  感觉到了lz变成白莲花的迫切心态,lz私信我一下地址吧,我捐两块上品灵石助你创业。  77l 修真-文华宗66级-白碧霜  ls真土豪,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上品灵石呢。我虽然比不上ls道友财大气粗,但家里还有几本女主角是白莲花的言情小说,lz私信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78l 修真-万仙盟70级-井中孤月  看ls,lz是男的啊……算了我回头给lz列个圆光单子,lz找个各大门派开发过的小世界,把那些白莲花化形的演员出演的圆光都买回去学习揣摩一遍吧。  79l 旅游-华光小世界-想变成白莲花  多谢各位道友帮忙,一饮一啄前辈已经发了收集信仰之法给我,我这就学起来  80l 旅游-华光小世界-想变成白莲花  泡灵酒泡多了有点头晕,我先去泡泡水,道友们莫急,我先去找个信众试试,回头来告诉各位结果 第一卷:命中注定的救世主第3章 修文他刚刚换好衣裳,便听到窗外声声脆响,一只蓝背白腹、眼中透着灵气的丛鸦正在啄窗玻璃,窗户上装的防盗报警器也跟着热闹的响了起来。这种灵鸟一般都是修士驯养出来的,想来是鸟的主人有事找他。连念初赶紧关上报警器,拉开窗户将那只丛鸦迎进来,客气地问:“道友是来找我的?不知有何贵干?”茶几上正好摆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他挑了几个鲜灵灵的樱桃、白杏、葡萄搁在小瓷碟里推给丛鸦吃。那只灵鸟摇了摇头,眯着小眼睛笑道:“白莲道友不必客气,我就是方才在论坛上教你修神道的一饮一啄。我有件东西要给你,但因本体正在坐死关,不能亲身过来,只好将一缕神识附在这只鸟身上来见你一趟。”丛鸦低下头,从口中吐出一枚白玉牌,用喙顶着推到连念初面前,说:“你们妖修的心思比较单纯,容易被信众的意志侵染,不适合普通的神道修行办法。这块因缘牌你炼化了吧,它能找到与你缘份深厚的信众,你只需让有缘者坚信你的本体是白色的,愿力就能反馈到你身上——反正你也不指望香火愿力提高功行,只要改变花儿的颜色就行了吧?”当然了,他的要求不高,能变白就行!连念初激动得差点把丛鸦抱进怀里揉,刚伸出手又感觉不太合适,手往下压了压,就势接过玉简,捧出一小片碧绿湖水送到丛鸦面前,诚心诚意地答谢道:“真人送我这么好的法宝,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唯有将自己出身的灵湖送给真人了。”他成精之后,本体做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时自然有灵气散逸出来,将整片湖泊都浸染了灵性,后来索性就把那座湖炼成随身空间,一直藏在丹田里。虽然称不上什么法宝,但是湖水清甜而富含灵气,养了不少实用的灵花、灵鱼,既可赏玩风景也能捕捞鱼虾,也算是挺实用的东西。丛鸦展开翅膀左右挥动,笑着摇了摇头:“道友不必多礼。我是神道出身,深知神修一道容易出岔子。要是把你引上这条路就甩手不管,害你被凡念牵扯坠入魔道,我心里也过不去。你要是非得给我点什么才能心安的话,不如就给我一朵白莲花吧。” 第5章 “马上就能见面了,我的第一位信徒……”连念初感受着空中微弱却清晰的气息牵引,唇角微勾,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笑意,祭起锁尘朝某个方向飞去。飞出几公里外,周围的环境就陡然一变,从寸草不生的荒原变成了一片植被茂盛、枝叶相缠的莽苍森林。森林里同样有人类建筑的痕迹,只不过被巨大的行道树和灌木、藤蔓植物占领了街道和高楼之间全部空间,大量本该是观赏用的绿植变得巨大化,从建筑内部孳生出来,比电线杆更粗壮的须根缠绕着破碎的水泥块,之后再深深地扎进地下,将钢铁丛林变成了真正的丛林。他还看见几支细高挑儿的碗莲茎从一处倒塌的建筑里伸出来,茎被压成一座拱桥,叶面搭在地上,居然比他的叶子还宽。不像话!这是什么变异方向,一点都不适合种群存续和发展!一个碗莲长这么大叶子……他心里说着不像话,还是忍不住顿了顿足,踩着锁尘落下去细看了一眼。那些莲叶的根茎已经深深扎进地下,细长的茎上长满尖刺,从土中钻出雪白粗壮的须根,紧缠着几只残破焦黑的小型动物尸体。兽尸上有刀痕、弹迹、尖锐物的伤口和火烧的痕迹,再前面一点的树冠和藤蔓间则吊着一条没头没尾的紫红色巨蛇,同样遍布伤痕,伤口处翻露着的肉已经干瘪发白了。不远处还有些断枝、倒伏的野草、新鲜血迹,泥土湿漉漉地印下了许多杂乱的脚印,很明显是人类留下的痕迹,这些尸体应该就是那群人类捕杀又抛弃的。连念初并不是推理爱好者,也不搞动保,所以他看到兽尸时并没动心,真正吸引他的是脚印附近的一点血迹——一串斜着飞溅出去,边缘溅出细小毛刺、还有细小血点散落在周围的血滴。这串血迹混在大片兽血和人血当中,有部分已经被新生的杂草掩盖住了,可是血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神魂气息,正和他掌心烙下的那道气息一模一样!连念初瞳孔猛地收缩,从锁尘上跳了下去,伸手在血点上沾了沾。血差不多已经干透了,其中蕴含的人类气息在触到他的手指时,却和掌心被法宝烙下的那道灵魂本源气息融合在一起,猛地冲到他的识海里。他顿时眼前闪过连片细碎的光斑,在还没来得及拼合成画面时就散去,大面看来倒像是拼成了个人形。难道他玉简给他留下的气息和有缘人血中的气息融合,就能反溯出对方的形象?以前他倒也听说过,那些前辈大能只凭一滴精血就能追溯出一个人的一生,不过他这样的小妖精离那种程度少说还差着几千年,“一饮一啄”前辈送他的还真是个了不得的法宝啊……他索性蹲到那片血迹旁,指尖按到沾有鲜血的湿润泥土中,将血中蕴含的生灵气息收拢起来。大量信息随着血中气息冲入他的识海,瞬间勾勒出一道清晰的人像。那个人正倚在残破的水泥墙上,指尖凝出一道冰箭射向扑来的野兽。他的头上、脸上扑满尘埃,五官轮廓上倒还能看得出几分俊朗,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和白色的植物浆液,左侧胸骨外廓处横划开一道口子,血浸透了厚重的外套。看到这张图的同时,他也知晓了有缘人的身份——陆泽,24岁,能操控冰雪。画面中其他人的模样不甚分明,连念初也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未来的信徒受了伤,需要他这个神主去救人。只是冲入他脑海中的信息洪流太多太杂乱,支离破碎、层层叠叠,把他开花后180度的大视野都占得满满当当,反倒看不见眼前的环境。他只好摸锁着爬上锁尘,以气息为引,靠着法器的自动导航能力朝有缘人飞去。飞了不知多远,脑海中流转的画面忽然停下,定格在一条川流不息的公路上,紧接着就像一部小电影,在他眼前自动播放起来。鲜血、惨叫、连环车祸。道边的树根扭曲着疯长起来,树根高高拔出地面,像鞭子一样甩进车流里,当场砸翻了几辆车。整个车道一下子被堵死,所有人都尖叫着逃离现场,然而更多的树根和枝条像巨蟒一样狂舞,将四处逃亡的人紧裹起来,拖向地狱。整个城市里的植物和动物、昆虫从那一刻开始变异,大肆杀掠人类。陆泽混在人流里从那条街上逃出来,在逃亡中偶然开发出了异能,从此靠着自己的异能好歹杀出一条活路,也顺便救了一同逃出来的几个人。幸运的是,他救的人后来也大都觉醒了异能,能和他一起组队杀异兽异植。他们守着一家小超市坚持了几天,终于等来了军队的救援。这时候异植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城市,军区只得以炮弹洗地,硬生生炸出一片荒土,在地下建起避难所,把救出来的人都安顿在地下掩体里。普通人在军队的安顿下勉强生存,军人和异能者则结成一个个小队,深入已经成为异植森林的都市收集物资,想尽办法让更多人生存下来。之后军方安排过几次撤离,外界似乎也有接应,可生存基地被茂密的异植丛林包围着,哪怕由异能者和军队清开一条路,两侧的异植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合拢,普通人根本来不及逃出去。先行探路的人则容易被异兽冲散,孤身陷入密林包围,好一些的能再原路返回,更多的就丧身在异植异兽口中了。他的有缘人陆泽这次深入森林,也是因为军方又一次安排了什么行动,他们准备在正式战斗前收集足够的生存物资,特别是一些对抗异兽咬伤的药品。画面推进到一座外部爬满藤蔓的二层小楼时戛然而止,反倒有断断续续、并不清晰的声音灌入连念初耳中。他心里隐然生出一种明悟——就是这里了,他要找的人,就在这栋建筑里。第5章 修文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就飘浮在小楼窗外,有低哑干涩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似乎是在对他未来的信徒说话:“陆哥,我知道你们小队也需要这些药……可是我们这群人的战斗力没法跟陆哥你比,小刘他们还为了护着你的人受了伤,这些抗生素我们多拿一点儿不算过份吧?”“是啊,陆哥你……异能这么强,前些日子也扫荡了不少地方了,第三中心医院不就在你们扫过的北3区里?你们肯定缺不了药,这种私人医院里也没什么好药,你就别跟我们这种弱队的人抢了!”这些话和刚才看到的画面相互印证,连念初确定了他们口中的“陆哥”就是他在找的陆泽。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拿到的药有限,这群人正在逼迫陆泽放弃自己该得的药物。他听得心里窝火,纵身跳到窄窄的窗沿上,握着锁尘朝不锈钢防护窗重重砸下去,恨不能立刻冲进楼里对陆泽说:我有药啊!你要什么药,我都能给你,你用不着跟那些人抢!或许是这份执念太强,刚刚消失的画面又重新映入他眼中。而且不同于之前跳跃式的推进,这回变成了现场直播,他的视野正中映出了一个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就连衣服也比别人干净得多的人类男性。男人的眼神也和其他沾满血腥的异能者战士不同,特别干净,纯洁,悲悯,公正,客观,好像见识过了世上所有的伤害,正高踞在神坛之上俯瞰着那些无法超脱的灵魂一样,慈悲地看着他的信徒。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和某部电视剧里一个白莲花设定的女主角一模一样,不,比那位女主角还要圣洁,还富于自我牺牲精神。因为他和有缘人是一拨的,却为了别人求他的有缘人:“陆大哥,乔大哥他们很需要这些药。咱们的队伍里都是变异战士,身体素质更高,用代替品就可以,这些抗生素让给他们好吗?”连念初手一滑,锁尘斜着砸到防护窗上,一连砸断了三四道厚实的不锈钢管,发出连串沉闷的撞击声。——这个人类简直比他还像白莲花精,而且跟他走的完全是一个路数!看他说话时那眼神儿,表面像是在恳求,细看简直像神诱导堕入泥沼的信徒向善一样又慈爱又严厉啊!他的白莲花事业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严峻的挑战!锁尘砸在护栏上的声音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刚刚还在讨价还价,跟陆泽抢药的男人立刻伸臂护住药盒,紧张地说:“这声音不是缚尸藤能弄出来的,肯定是异兽,大伙儿拿好家伙……陆哥,纪衍装药需要时间,兄弟们身上的伤也重,我得留下护着他们,你先把那只异兽引开,咱们出去会合!”陆泽皱了皱眉,看到白莲花男恳求的目光后却微微点头,说:“我出去看看,纪衍你把药装好就跟乔队他们一起走,不用等我。要是我能收拾那只异兽,还得回来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还能用的药;不能的话就把它引向11点钟方向,你们和我错开回程。”视角这时候突然切换,连念初眼前蓦地恢复了明亮,面对的又是一墙密密麻麻、比帘子遮得还要厚实的蔓藤叶子了。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叹了口气,再次扒开藤蔓,抡圆锁尘砸起窗户来。刚敲断几根防盗钢条,窗玻璃忽然被人从里面砸碎,一把巨大的消防斧伸出来搅碎了许多藤蔓,沾满血色藤液和锈迹的斧刃贴着他光滑的脸庞划向一侧。连念初吓得差点跳下去,幸好有锁尘飞过来接住他。没了他的压制,藤茎流着鲜红汁液的断口像刚从冬眠中醒过来的蛇一般,张牙舞爪地冲向房间里。一股逼人的寒气迎而扑来,那群藤蔓上结满严霜,被冰雪的分量坠着落向窗外,半途就脆生生地折断,化成一地闪着冷光的碎屑。这是陆泽的异能,小电影里放过的!连念初一下子就认出人了,不过他是热带植物,不禁冻,不敢冒冒失失地冲上去,只好先扒在窗边水泥墙后面,小心地朝窗户那边张望。破损的防护栏缺口处忽地伸出一张布满灰尘和血迹,却仍然称得上俊朗的脸庞,正对着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嘲讽地笑道:“想吃人,那就来试试吧,怪……“你是什么……你是谁?”陆泽的冷笑凝固在脸上,愕然看着这个披着墨绿色斗篷,衣袖和手都洁白如雪,怎么看怎么像人类的存在。连念初短暂的思考了一瞬间,摘下兜帽,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许多次,宛若晓露清风般纯净的笑容:“我叫连念初,是你所祈求的救赎,特为满足你的心愿而来。” 第7章 又骗了我的身体又要我的心……结果就为了让我相信你是一朵白莲花?我这个精神、冰系双系异能,在幸存者基地也有相当话语权的高阶异能者你就没想过好好利用吗?陆泽脑海中瞬间转过许多复杂的念头,平生头一次操心起了高阶异植的事业规划问题。思虑过多的结果就是陆泽选择了妥协,按连念初的要求承认道:“我相信你真的是白莲花。”说完之后,两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巨变发生。陆泽死盯着眼前人畜无害的温润青年,等着他露出原形,进化成巨大的吃人莲花;而连念初则转身背对了他,半弯着身,撩起斗篷遮住右手,从斗篷缝隙里偷看掌心浮出的莲花。……怎么好像白得不太明显呢?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那双夜间视物如同白昼的眼睛,抬了抬胳膊,让更多光线从披风缝里漏进来,好看得再清楚点儿。他的眼力虽然不能精细到普朗克长度,至少也能看清楚微米级的变化,花瓣之前的变化更是跟照片一样清晰地刻在他脑子里。两下对比,花边缘那道白边儿丝毫没长,还是一饮一啄前辈给他信仰之力后那副模样。他的胳膊越抬越高,落到掌心莲花上的光线越来越明亮,眼里的光彩也越来越暗。不给他信仰,还在背后遮遮掩掩地偷看他,想看他的花儿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吧?连念初撂下胳膊,在斗篷里把本体的粉莲花和原本打算给他留念的白莲花都收回去,重重哼了一声:“年纪轻轻的,怎么疑心这么重呢?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你也不是人啊,不是自己说的白莲花吗?陆泽无奈地耸耸肩。连念初想了想也真拿他没办法——信仰这东西又不是钱,他非不给你你还能自己掏他的钱包。这个人就是不肯信你,你就算逼着他、求着他也是没用,只能从基础的信任开始一点点培养了。他索性坐到陆泽身边,掏出一袋油纸包的麻辣小鱼干给他,自己从他手里捏了枚糖莲子,先通过食物拉进距离,顺便教育这个满身尖刺、学不会信仰别人的人类:“你不爱吃甜的吧,尝尝这个鱼干,这是自己湖里养的银苗鱼,料也是特殊配方,炒出来又香又辣,还不上火……你防备心用不着那么强,我真要害你还能先治好你一身的伤?”他抬起脚尖点了点锁尘,朝陆泽歪了歪头:“你知道我这宝贝多值钱吗?卖了我都不够买一件的!可是做它的前辈就特别信任我,相信我不会骗了他这件法器逃走,才要一套六环以外90平米的二手房当抵押就把这个宝贝租给我了!我手上有这么值钱的法器我都没想过卷宝私逃,你一个普通人有值得我觊觎的地方吗?你仔细考虑一下,咱们之间是不是也该多一点信任?”第7章 修文“说的也是……我还没你长得好看,论斤称了估计也不如那颗药值钱,我防备你干什么呢?何况你要真是进化异植的话,也不会拿六环以外二手房当衡量价格的标准,现在房子可不值钱了,还不如一包小鱼干……”陆泽忽然觉着说得很有道理,小鱼干和辣椒用上好的清油炒出来的香气也很诱人。细细的微黄的鱼条上裹着红油酱汁,还洒了白芝麻,不用尝就能想象出那种辣得人舌尖发麻的味道。他不去想自己多久没吃过这种奢侈的零食,也不再想里面会不会下了药,接过纸包,抓起一条鱼干直接塞进嘴里。鱼干又细又韧,嚼劲十足,辣味醇厚而不太刺激,料汁里掺着甜润的蜂蜜,肉质也和他从前吃过的不一样,带点弹牙的胶质口感,味道格外甜鲜。他一口一条地吃个不停,有时连嚼都来不及嚼就直接咽下去,转眼间就下去了半包,辣得不停吸气。连念初开了瓶新的矿泉水搁在长椅上,他拿起瓶子就咕噜噜地灌下去了半瓶,然后接着低头猛吃,就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连念初担心鱼干不够吃,就从灵湖空间里拿出油纸包好的藕片、鱼豆腐和鸭翅膀,都打开来堆在椅子上。零食都是辣味的,两瓶矿泉水很快见了底,他就从空间里拿出一只小锅和几块光滑的大青石,在地上现搭了炉灶,用打火机点上晒干的芦苇杆,指尖引出灵湖的水来烧煮。湖水水质其实挺好,但这些年种了不少藕、菱、菰、芡、莼菜,岸上还养了仙禽灵鹤,总难免有点排泄物落进去,还是煮开了喝更符合现代卫生习惯。这些事他都是当着陆泽的面做,有意让这个年轻固执的人类知道自己的神异之处。陆泽果然从鱼豆腐里抬起头,看着那锅清澈的湖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也有异能?你是空间异能者?兼有水系异能?不不,哪一系不重要,你一个异植……一朵莲花难道不怕火吗?居然还自己烧开水再喝,这也太像人了吧?跟你一比我倒活得像异兽似的。”连念初点好了火才起来,撩起披风角,边走边扇开飘过来的烟气。那身雪白的衬衣和长裤半露在披风外,刚刚干了半天活,竟一丝烟气也没沾上,仍然白得发光。只他的脸因为烟火熏烤微微泛红,发际间滑落几滴汗珠,衬得颜色格外鲜妍。陆泽错眼看见他满脸红晕,喉头不知为什么有些发紧,吞了口口水,干干地说:“我刚才不是在夸你……你不用脸红啊。”我没脸红。我的脸就是不够白。我的脸不够白都因为你不信我是一朵纯白的白莲花。连念初摸了摸自己凉丝丝的脸,郁郁地想着:这小伙子都吃了灵丹,身体机能全面提升,也看见他开花了,到现在还当他是进化异植,该不会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吧?不好办啊,看来只能用强的了……他眯了眯眼,站起身来抓着披风领口一甩,在空中抖开,兜头蒙住了陆泽。披风飘飘落下,中途没受到任何阻碍,平展展地铺在长椅上,罩在里面的人已凭空消失不见。他捡起锁尘,指尖一点眉心,自己也化作一道虚薄晃动的影子,缓缓消散在天地间。短暂的黑暗后,陆泽眼前就换了一片天地。他落脚的地方紧邻着一座烟波浩淼的湖泊,湖面宽广得望不到边,水面上笼着轻烟薄雾,空中没有太阳,天色却十分明亮。离岸稍远的地方栽种着各色水生植物,荷、莲、芡花次第开放,圆叶几乎铺满水面。湖边原本生着一株红树林,中间却被人生生挖空一片,种上了竹林,竹林边缘搭起一座精致小巧的高脚竹屋。岸边的泥涂里栖息着罕见的仙鹤、朱鹭,也有看似普通的鸭鹅,眼中都带着种人性化的灵动,盯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陆泽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儿的鸭翅膀,被几十只鸭鹅围着,只觉得如芒在背。长久战斗中锤炼出来的敏锐第六感提醒他,这群水鸟看起来普通,危险性却更胜于外面的高阶异兽,如果他还想活着出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悄悄把鸭翅藏进口袋里,低声叫道:“连念初?”这个名字他只听过一回,又是在那种充满紧张、对抗的气氛下,他自己都以为早就忘了,想不到现下竟这么顺当地叫出来了。而且立刻就有了回应——他眼前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起涟漪,波纹散尽,连念初就那么平平常常地站在他面前,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样,而那群围着他的鸭子、鹅和不知名的水鸟都夹起翅膀散开了。陆泽不可思议地问他:“我们这是离开天都市了?你带我穿越了?”连念初双臂环胸,微抬下巴,神情矜贵庄严,用一种不似人类的飘渺声音说道:“这里是不存于世间的地方,是我的随身空间。我并不是什么进化到顶点的异植,而是降临于此世的神……白莲花神。”陆泽沉默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这不就是空间异能吗?纪衍……我一个队员也有空间异能,他的空间没你的这么大,也不能让外人进出,但能保持存储进去的食物始终新鲜如初,我觉得也相当实用。”“那不一样……”“而且白莲花神……这个听着怎么有点像初中小女生编出来的呢?”“……”白莲花怎么了!白莲花就不能成神,只能当妖精吗?你是歧视莲花还是歧视妖修?连念初不想跟没见识的人类计较,抬起右手,隔空按了一下。整片空间随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天上有灵雨丝丝落下,满湖莲花同时绽放,白鹤和朱鹭绕着湖边翩然起舞,鸣叫声高低相和,宛如天籁。在这片仙境般的幻景中,他悄悄踩上锁尘,让自己的身高压过陆泽几公分,庄严地说:“不要浪费口舌了,来吧,让我给你展示神迹——你想要长生不老还是脱劫成仙?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替你实现,那样你总该信仰我了吧?”陆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胜景,似乎根本没听到连念初的话。可他的睫毛却在颤抖,越抖越快,压抑许久的情绪蓦然失控,抓着连念初雪白的袖口问道:“你能让我们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吗?我们已经困在这里半年了……我不想长生不老,也不想要世界和平,我只想离开这鬼地方,大伙儿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回到从前那种正常的生活!“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去,别说给你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就是把这条命……就是死了以后把灵魂给你也行!”连念初默默抽出并没沾上红油的手,揉了揉未来信徒的发顶,淡然一笑:“准备好来信仰我吧。”===============================================================空中重新泛起水波一样的纹理,两人从波动的空气膜穿出,回到了外面的正常世界。 第9章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是他意识到这点之后,居然也不后悔。难怪仙侠小说里都写妖精会迷人,妖精这东西真的了不得!这还是个一门心思想当白莲花的中二妖精,要是那些异植、异兽进化到顶级都能变成这样的妖精,说不定人类都闭着眼排着队等人吃了。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没把连念初往坏处想,反倒担心他被那群人类诈出什么来,重重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叫道:“过来,别光顾着说话,咱们还得去收集物资呢。”纪衍抓住他的车把劝道:“陆哥,这么晚了,你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在森林里过夜?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药店里还有些药,我的空间没能都装下,连先生不是也有空间异能吗?”陆泽看了连念初一眼,下意识摇了摇头。纪衍脸色微变,握住手刹凑近他劝道:“陆哥,你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就算是为了我,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就非要独自进森林好吗?你要是因为这事受了伤,我怎么办?队伍怎么办?我跟你一起来的,要是拦不住你,怎么向大伙儿交待?”他脸上满是担忧,情深意切,连念初这个看热闹的都觉得陆泽该留下来,别让人家担心。陆泽沉默不语,纪衍的手慢慢滑到他手背上,侧过脸朝连念初笑了笑,叫他进店里去收拾剩下的药,待会儿跟他们一起回基地。乔坤也带人堵住自行车,打了个眼色让人带连念初去店里拿药,笑眯眯地挽留道:“陆哥之前为了我们风雷队引开异兽已经受了不少累了,这时候我姓乔的哪能让你一个人离开?我们这群战士虽然比不上陆队你的异能厉害,状态也不太好,可总归人多点儿更安全。”连念初为了当好白莲花,几年来阅片无数,看到这时候已经有了几分灯炮的自觉,不等别人赶就主去朝药店走去,背对着陆泽挥了挥手:“你们商量,我不打扰了。店里没药没关系,回头我给你,别为了这点小事耽误大事。”第9章 修文店里其实没什么药。不过外面的感情戏不知要演多长时间,他出去太快不合适,就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翻腾,能磨蹭多久是多久。风雷小队的异能者在旁边盯着他,观察他的空间异能,打听他是哪个队伍的,还总想扒到他身边看那个白布口袋里有什么。口袋里还有他押了一套房子才租来的法器,因为是租的,不能祭炼得太完全,要是被人抢走了也有可能被别人炼化。连念初警惕地掩紧袋口,神念微动,把锁尘恢复原状收进灵湖空间里。刚收起锁尘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人类尖利的叫声,陆泽三两步冲进店里,朝他伸出手,厉声喝道:“快出来,异植暴动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一只巨鸟从头上扑下来,差点抓住他,他及时抡起斧子砍了一下,扑进店里躲过这一抓,射出冰弹砸穿了鸟翅。店里的异能者纷纷拿着武器冲出门,连念初也不再浪费时间,动念将所有柜子都收进空间里,拿出化妆盒大小的锁尘冲到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这些凡人祭起法器对付那些妖物。这些人品质不怎么样,万一信仰了他,影响他纯净的本心怎么办?幸好他本体就是真正的妖修,虽然没有锁尘那样强的杀伐之气,但等级威压犹在,冲出去之后那些飞鸟怪兽也要避着他走,异植更不敢靠近,场面一时倒平缓了几分。陆泽把他拉到门里,压到他耳边低声问:“怎么回事?”连念初朝他晃了晃手,指缝间露出一线石膏般雪白的圆弧,低调地答道:“90平米,刚收起来了。”那个六环外90平米二手房抵押来的宝贝!那居然不是扫地机器人?这么说来连念初的能力也没他想的那么强大……陆泽略作思索,把他的手往布袋后推了推,说:“财不露白,你跟着我走就行,别做多余的事。”这座城里的道德体系早已经崩溃,这些异能者手里有几个没沾着无辜者鲜血的?为了一盒罐头都能杀人的地方,贸然拿出这种超时代的武器,足够引起太多人的疯狂了。不管连念初是妖精还是什么,再强也强不过针对他的阴谋算计。他把消防斧塞给连念初,自己冲在前面,放出冰箭冻住还在纠缠异能者的怪藤,指挥众人按近战远程合作,保护住两个空间异能者,朝基地方向撤去。=============================================================天色近晚的时候,连念初再度见到了他初到这个世界时的荒原。这里一起风还是漫天吹沙子,沙中掺杂着细细的金属尘灰,吹得莲叶都有点发干。他把兜帽拉得低低的,紧跟在陆泽身后,走到一片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地面上。地下原本是一处地铁站,灾变开始几天后,军方终于从军区开进城里,救援的灾民临时都安置在了地铁通道里,并封堵死地铁通道,阻止了异植入侵。为了方便出入,军方用炮弹洗地,又喷洒了强力除草剂,在这片地铁站上方制造出一片荒原。地下则切分成不同居住片区,异能者小队各自安排在一处居住地:一方面防止异能者出现摩擦,引发乱战;另一方面若有异植异兽悄悄入侵,异能者也能及时反应,护住普通人。乔坤队里的异能者跪下扳弄了几下,把一大片看起来和荒土无异的金属板拉开,底下露出深灰色厚重的镀铅大门,门上有呼叫系统。他们对着对讲器报上队名和编号,很快就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打开门对他们进行全身扫描,确定身上没沾着异植种子或是被寄生,才放他们进入地下居所。扫描时陆泽就一直分神留意着连念初,生怕他被扫出来不是人。谁知道他的扫描结果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风雷队有两个异能者身上扫描出苍耳种子,被堵在安检战门外,这个手上能长花的真妖精倒是顺顺利利就过了检。陆泽暗暗松了口气,带着他往地下二层的居住区走去。纪衍空间里还存着该给风雷队的物资,中途就要跟着对方转道。临分手时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陆泽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陆哥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做损害咱们队伍利益的事?”地下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纪衍的神色显得极为恳切,陆泽却始终不答一句。两队人错身分开,连念初还回眸偷看了几眼,脑补出一大桶狗血,十分酸爽满足。岂知不光是他脑补别人,别人也脑补他。他跟着陆泽回去这一路,就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猜议他的身份。到晚间陆泽所建的昊天小队里的战士回到地下,也都灌了一耳朵八卦:什么“陆泽收集物资时在森林里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什么“两人刚回驻地就迫不及待地洗澡了”,什么“那个小白脸主动给陆泽洗衣服”,什么“纪衍被陆泽伤了面子,要跟风雷小队的乔坤走了”……难得的是居然还都挺真。昊天所占的住地旁正好有个杂物间,被他们自己改装成浴室,平常去一趟森林回来浑身泥血,关上门好好冲个凉也能解乏。陆泽带着这个妖精从人堆里过,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哪儿跑出来个天师、道士看出他的跟脚,回到驻地把他往帐篷里一塞,就赶紧洗澡压惊去了。他洗完之后又想起来让连念初也洗洗。连念初早上才洗过两茬澡,到浴室也就打算冲冲叶子,进去之后却看见墙角几盆队员泡的衣裳,脏兮兮灰乎乎的不像能洗出来的样子。正好他有从超市顺来的洗衣液和84,不由分说各倒了半盆,自己洗完叶子顺手就用灵泉把衣服漂了。昊天小队的异能者和纪衍回来时,连念初正抱着一堆漂得白森森看不出本色儿的衣服,往新钉好的晾衣绳上挂。他自己更是从头白到脚,除了头发乌黑脸颊粉嫩,连腰带都没有杂色,在灯光昏暗的地下大厅里极为惹眼。“你就是队长捡回来的人?”一名高高瘦瘦,灰头土脸的队员挡在他面前,冷着脸说:“你是什么地方来的,怎么跟我们队长搭上的关系?”连念初不是第一回掏身份证了,潇洒地捏着证往他眼前晃了一圈,说:“看身份证,不信就去警察局验,系统里有档可查的!”千蜃阁给的身份证虽然是假的,可是上面附的幻术能蒙蔽所有见到证的人,无论从哪儿查,查出来什么结果,落到查证之人眼里都是真的。那人本以为他是那种靠脸和身体搭上高阶异能者的人,面对自己这样的异能者也会畏缩,没想到他底气这么足,叫他一堵,打好的腹稿临到头倒说不出来了。背后有名岁数大些的异能者按住他的肩膀,低低叫了一声“小邬”,接过连念初的身份证,慢慢念道:“连、念、初,好名字。小邬脾气急,说话不中听,连先生多包涵。听说连先生是空间异能者,军方和各大异能小队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可惜我们队的纪衍也是空间异能者,你在我们这里能得的待遇远比不上军方,还要干这些粗活,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连念初笑道:“不用客气,我跟陆泽有约在先,将来他要帮我一个大忙,我事先付点儿酬劳也是理所当然的。”“帮什么忙,我们能替队长分担吗?”异能者眼神一暗,正想再问清楚点,陆泽忽然掀开帐篷门走了出来,朝连念初扬了扬下巴:“你先帮我理理货,我跟老唐他们有事要说。”连念初拿回身份证,转身便钻进帐篷,按类整理起自己从超市和药店弄来的东西。他的耳力远比人类强,隔着帐篷听到陆泽拉着谁走远几步,压低声音跟他们说:“邬诚、唐宇……你们不用试探他。他身份特殊,等这次军方行动结束,咱们离开这座城,他也就该走了。我跟他之间的确有场交易,但是不会损伤大伙儿的利益……你们就当白捡了个临时组队的强者吧。”“那你呢?队长,临时组队的强者就能进你的帐篷了?咱们这几个月都是看着你和纪哥过来的,他为队里、为咱们这些末世里闯过来的人做了多少贡献?我就不说他提前找出那些变异生物的弱点,让咱们这些异能者少死多少人了;要不是他懂得多,能辨别出哪些异植异兽可以吃,哪些部分有毒,这么大一个基地、这么多普能人,靠什么养活到现在的!”那名异能者的声音压得更低,似乎夹着几分怒气和冷笑:“队长,纪哥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大伙儿都看得见的,他才是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的那个,你总不能为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寒了别人的心吧?”纪衍开口劝道:“那位连先生不像是这种人,他还小,不懂得这些。”那人的声音一下子压不住提高了些:“他都20了,又不是10岁,小什么?别说现在已经是末世了……”“隋哥!”陆泽声色俱厉喝住他,郑重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带他回来纯粹是为了军方近日处理污染源的行动。他不只是个空间异能者,还是个医……医疗异能者,在外人面前我没说过,他的医疗异能配合中药特别有效!咱们队里不缺异能者和物资,却缺一个医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能想情情爱爱的东西?我带他回来,就因为他是个好医生!”第10章 修文 第11章 ……连大夫坐在小马札上喝着热茶,只朝陆泽挑了一边嘴角:“报上报上,你就是对自己没信心,也得对我有信心啊。”……我就是对你没信心啊!你一个混进人类中心的莲花精是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儿,以为自己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他咬牙切齿地把连念初的名字加在登记表上,带着整个队伍去开作战会议。会议上由军方科学家对着地图分析了陨石所在的位置和周围生物变异的情况,然后针对不同变异植物和动物设计了战法。这些都是异能者们在实战中打过无数次的,专家讲出来的有些符合他们的习惯,有些显得过于教条,会议室里的军人们听得认真,异能者则有不少悄悄走神的。直到纪衍上去报告,昊天小队的人才打起精神,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心情听他报告陨石圈内层的状况。他讲的是在军方破开局面后,异能者组队突入陨石区中心的最优方法。他在上面讲,底下就有异能者小声议论:“他不是空间异能者吗,又没进过变异中心区,怎么说得跟亲眼看见了似的?”“那你就不懂了,人家会计算,拿什么公式一套就都计算出来了!”“有那么神嘛,怎么算的?”“我哪知道,我当初是体育生,高考考完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下面议论声嗡然不断,纪衍不为所动地继续抛出自己的计划,内容详尽紧密,将所有力量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直到最后一步接触陨石核心,他却抛弃了之前缜密计算的风格,简单粗暴地说:“各队牵制住异植异兽后,由昊天小队封存、运送陨石,直到我们离开这座妖城再交由科学院的教授们研究!”这个计划顿时激起一片声浪,几个异能者小队队长站起来喊道:“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牵制高阶异兽,出风头的事都由你们昊天小队做,我们不服!”纪衍拍了拍桌子,严厉的目光扫过全场,落到空中某个遥远得无人能看透的地方,冷然问道:“谁有冰系异能?陨石核里充满异化病毒,没有冰系异能冻住陨石,碰到的人立刻就会被侵蚀!病毒一旦在转移中逸出,经过地区的异兽异植也会被高浓度病毒刺激二次进化,谁能保证能活着将陨石核转移出来?”“那你们怎么能……”底下的声浪渐小,但还有不服气的人小声嘟囔。纪衍冷声道:“陆队长是冰系能者,我是空间异能者,他的冰系异能可以封冻住病毒,我的空间可以盛装陨石,这样就能禁绝病毒中途传播,这次战斗之后我也不会再使用空间异能。我们的行动是早日终止末世,不是为了争功,希望各位搞清这次战斗的目的!”大多数人没有空间异能,有的也不敢说自己愿意从此放弃异能,这个任务毫无疑异地只能落在昊天小队身上。纪衍退到军方办公室里,由一位军官继续讲解这几天的训练和最终军队与异能者配合的问题。这种配合已经不是第一次,异能者们听得不甚走心,重心都转移到了真正的终战上。更有不少人暗地议论,说纪衍为了转运陨石封存异能,真是可惜了。昊天小队的人比别人更可惜纪衍的异能,会议结束后,邬诚他们就撺掇着陆泽去找纪衍,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我牺牲的选择。陆泽不肯去,只说纪衍决定的事他只会支持,不愿多过问,那些人便拉着连念初一起去。不过众人在军方办公室门外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挡住了,而办公室本身是地铁办公室改造成的,门是隔音的,士兵不通报,他们想喊纪衍出来也不可能,只能无功而返。连念初被他们落在最后头,隔着门倒是影影绰绰地听了到有人问:“一定得是他吗?军方研究出的密封安全箱也能隔绝病毒,可以先用液氮或液氦冰封……”“不,只能是他!你就算不相信我,还不相这么多次试行动的结果吗?”纪衍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略带着几分嘲讽:“果然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他是命中注定的救世主……”这个人居然会算命。连念初耳朵微动,听纪衍在里面夸陆泽,也觉得与有荣焉。陆泽遇见了他,成了他的信徒,可不是什么事都能借他这个主神之力完成,命中注定要当救世主吗?那个陨石里的细菌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轩皇剑宗张真人炼制的法器?他们俩之前在森林里转悠的时候,那些异植异兽可都是避着他走的,可见这法器能镇一切邪祟,那陨石里有再多细菌也翻不出浪头。想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张真人临行时交待过,要他把锁尘的试用体验写下来。最好再拍个照片、视频什么的,凑出个好看点的试用报告,真人好拿去门里申请把这法器白送给自己。这回去收服陨石,简直就是最好的试用机会——到时候得全程录影,挑好角度,一定得拍出“锁尘”跟他这个使用者的风采来!接下来组队训练时,别人都在认真提高战力,只有他拿个小本一条条记录拍摄备忘:首先,拍摄时就不披荷叶了,衣服也要宽松飘逸有仙气的;其次是得用染料临时染染脸,不能抹粉,不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白得不够天然;其三还得突出锁尘的效果,让锁尘保持在镜头中央——拍中近景时就不能踩着锁尘了,得捧在胸前……可惜他买不起360度笼罩式摄像的圆光镜头,只有手机和平板能用,还得设计一下拍摄角度。别人认真训练的时候,他就窝在角落里拿个小本子写写画画。也亏得他上报的身份是空间异能者,只需要被人保护着运些食物、药品和武器就够了,没人盯他训练。于是别人在大太阳底下辛辛苦苦模拟战斗的时候,他硬是画出了厚厚一本分镜头脚本,还按照军部给的地形图设计了三个机位,分高中低空环绕拍摄。负责带着这些设备拍摄的,自然就是他长年驯养、专供上界仙门当脚力的灵禽。一只鸿雁在空俯拍,一只朱鹭居中回环,一只丹顶鹤叼着相机拍半身近景。这些灵禽也都有些懵懂灵智,只要教它们怎么飞,怎么保持镜头对准法器和人,再事先调好拍摄模式,它们自己就能调整方向和速度,拍出清楚流畅的画面。灵湖空间里还有一架子移动充电宝,手机什么的没电就充,不怕浪费,仙禽们也颇有灵性,拍出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稳定好看。五天后,人类的军人和异能者练成了配合战斗的阵势,他养的灵禽也练成了配合拍摄的阵势,人与妖都心怀大愿,雄纠纠气昂昂地列队挺进森林。第12章 修文那块引发了大灾变的陨石正落在市郊f区新工业开发区外的立交桥中心,落点到地下聚居区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两处都在郊区,路宽灯少。这点儿路程搁在从前路面平整通达的时候,十分钟都不到就能开过去,可现在整个市郊都成了原始森林,路面处处隆起断开,曾经步行几分钟的路程如今都要小心翼翼地开上十几分钟。每一步都可能有异植根茎从地下钻出来,扎破轮胎、绞进排气管。还有大团黑色水流般的蚁群横亘在路上,看起来是平滑地面,一旦压上去就会陷入不知多深的蚁穴。整个队伍从早上六点出发,直到天色过午,所有人都煎熬得心力交瘁,车队才终于逼近了那座立郊桥北侧的上桥口。但是令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是,这次出击艰难归艰难,却并不太危险。军方从郊区抢运出来的大型履带式挖掘机、推土机在前方开路,荷枪实弹的军人站重型运载车上喷洒化学药剂清理异植根系,异能者们则配合着使用各系异能杀灭藏在异植丛中的虫蚁……这些攻击本该引起异植、异兽的疯狂反扑,军方也按照之前的战斗经验预制了几套应对计划,结果不知为何都没怎么用上。整座森林就像是被谁过催眠剂一样,无论是肆意生长的异植还是无处不在的虫蚁都安安静静地收拢了力量,只在被他们铲除时稍作反抗,反抗力度和平常相比也有天壤之别。而那些以人类为食的异化猫狗、家鼠、畸形可怖的巨鸟反而远远地缀着车队,很少主动出击。指挥车里的一名中年军官摇低车窗,探出头看着阴影处闪动的星星眼眼幽黄眼珠,压低帽檐,自言自语般说:“这是……的异能搞出来的?难道他还真是命中注定的救世主?”另一辆指挥车里,纪衍也透过窗子看向着外界逡巡不前的异兽,牙缝里挤出细细的疑问:“不对……明明没有这么顺利的……到底是哪儿出了变化……”电光石火之间,他脑中忽然闪过一身雪白的衣裳和一张娇嫩如粉莲的脸,猛地挺直身子,朝车窗上重重拍了一把:“是他!”这次挺进森林该会遇到什么怪物、战斗到什么程度,他心里都是有底子的。唯一不在计划中的,就是那个前几天才被陆泽带回来的,他记忆中从没出现过的白衣异能者——他也是重生的!他拍车门的动作惊动了同车的将官,一名年轻军官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纪老师,难道我们这次行动还有什么疏漏?”纪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手,对车里的人歉然一笑:“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队里的连念初也是空间异能者,而且是可以独自进入森林的强大战士。他可以做我的助手,万一我出什么事,还有他能把陨石带出来。”“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可靠吗?毕竟陨石里含有大量病毒,万一他用空间保存病毒,以后可能对人类造成威胁……”年轻军官皱着眉努力回忆关于连念初的情报,想了半天也只有“衣服白”“不好好训练”这两个模糊印象。纪衍温雅而坚定地笑了笑:“只是作为助手。本来所有异能者就都要战斗到最后,他留在我身边只是做个保障,不会影响原定计划的。”几辆指挥车里的人通过对讲仪沟通此事,答应了纪衍这个要求。重装车队停下来后,连念初就被从空间异能者队伍里拎到了敢死队前。一名军官给他讲解了这个突发任务,问他能不能保护好纪衍,把他平平安安护送回来。连念初本来也要保护陆泽,再多保护一个凡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便痛快地点点头,把自己空间里携带的武器弹药倾倒出来,抱着白布袋朝前面的冲锋小队走去。引路的年轻战士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空间异能者吗,怎么还抱着个购物袋?”连念初右手拉住领口,潇洒地扯着衣领朝空中一甩,浓绿披风在空中甩出一道利落的弧度,挂到右手臂上。披风下露出宽袍大袖、仙气飘飘的雪白道袍,足蹬雪白的小羊皮短靴,肩头斜背着一把镇宅用的龙泉宝剑,右手拇指按上剑鞘,四指往外一拉,微露出锋锐的剑光,嘴角挑起同样锋芒毕露的笑容:“为了装一些不能装进空间的东西!”什么不能装进空间的东西?装bi——吗? 第13章 这块陨石进入大气层后就在坠落中高温气化,释放出大量病毒,烧到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小块撞到立交桥桥面上,撞碎大桥后又在地面砸了个深坑,连带着将地面的绿化植物也一起砸进了地里。被它压在下面的绿植因为近距离接触大量变异病毒,基因被彻底修改,生存能力更强,就和陨石一起伴生到了今天。连念初从腿到腰一起用力,镐头撬起陨石,也带起了一片牢牢捆在陨石上的乌黑细带,刚撬起来就像离弦之箭般朝陆泽刺过去。陆泽连忙施放冰系异能护住自己,连念初也立刻抓住发丝般的带子往后扯,一条飞速弹出的黑丝还是在他脸上蹭出了一条细细的伤口。伤口并不出血,也没有任何感觉,却像纹身一样在他脸上蔓延出诡异的花纹。连念初“啧”了一声,将手上那把黑带缠了几圈狠狠扯断,让锁尘降到陨石留下的土坑里,全身灵力毫不保留地涌出,将锁尘净化魔瘴的功能发挥到最大。陆泽脸上的花纹已经从颧骨蔓延到腮下,自己却没有感觉,还朝连念初笑了笑,手中凝起冰系异能,将层层冰雪覆在陨石外。那块漆黑的陨石外裹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壳子,看起来通透漂亮,而捧着陨石的陆泽则半张满阴森诡异,另半张脸笑容温暖,相形之下格外恐怖。要不是连念初是那种能把虫子困在花芯里传粉一晚上的强大王莲,说不定真给他吓着了。他看这病状有点像魔气入侵,自己手里也没有解毒剂,索性翻出一瓶灵田使用的土壤消毒剂,配上一粒雪肤丹递给陆泽:“这些药都是我亲自尝过的,肯定吃不死人,你试试,不行我再回家替你买一趟药。”陆泽歪着脸笑了笑,一手托着冰球,把雪肤丹扔进嘴里,用药水冲了下去。他脸上的花纹顿时停止蔓延,继而一点点淡化,皮肤也肉眼可见地变白了许多。连念初悄悄伸过手比了一下,发现陆泽的手已经比他的白了,而且白得通透如瓷,绝无血色,看得他心情有些复杂。他拍了拍陆泽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以后可得好好信我,不然对不起你这身皮肤啊!”啊?什么皮肤?陆泽满头问号,连念初却不再提这事,只挥挥手把他扔到了3米多宽的莲叶上,嘱咐了一句:“你先把陨石送上去,我把底下那坨东西刨出来。”那把细丝被锁尘镇住,其上沾染的病毒也消得差不多了。dna上的变异虽然无法复原,但被锁尘镇了这么久,基本也没有战斗力了。他把陆泽扔到叶盘里,自己继续掘土,深挖了几米之后,从陨石坑底刨出一团发丝般乱蓬蓬、黑漆漆的变异六月禾,让锁尘吸了进去。第14章 我是为了你好柔软的莲叶梗慢慢回弹,将陆泽连同冰封陨石都送回桥面。他胜利地完成任务,封冻住世界变化的源头,带回了让这场大灾变停止的希望,可等待他的并不是同伴的欢迎和赞美,而是黑洞洞的枪口和喷射的火舌。枪声在桥面回荡,惊起深洞里一片鸟鸣声,扑啦啦的振翅声越响越近。陆泽甚至没来得及抬头,本能地扑到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凝起一片冰盾护住身体,才看向枪声响起的地方——纪衍面如严霜,双手稳稳握枪,指定陆泽,冷然问道:“陆大哥,感谢你把陨石带回桥上,接下来就交给我了……不要动!不要使用异能,把陨石扔到我这边,我不会昧下你的功绩的,人类会永远记住你的贡献。”陆泽震惊地问:“纪衍,你到底要干什么,咱们小队的人呢?”两人一动不动地对峙着,三只俊逸灵秀的水禽从洞口里飞出来,打破了这沉寂的场面。纪衍双手托枪朝灵禽连续几个点射,将鸟儿逼向高空,冷漠地说:“我怕他们在这会儿碍事,暂时用植物异能捆住他们而已。抱歉,之前没跟你们说过,我真正的异能是植物异能,而不是空间异能……我的空间其实是一枚祖上流传下来的玉坠里自然存在的。”陆泽瞪大眼睛,震惊地问道:“植物异能……从没有人开发出这个异能,难道是新的进化方向?刚才把我扔下去的那株异植难道——”“是我,陆大哥,不相信的话你还可以看看脚下。”陆泽垂眸看了一眼,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爬满了细韧青翠的荆条,在他低头的刹那像一张巨口忽然合上,紧紧咬住了他的下半身。他调动起全部异能将藤网冻成冰网,外面又密密麻麻地爬上一层,更远处还有黑洞洞的枪口遥指向他。纪衍瞄着他,一步步倒退,悲悯地说:“我是为了让你成为救世主才这么做的,我也不会吞没你救世的功绩。但现在我要阻止你被那枚陨石控制,成为祸乱世间的恶魔,你明白吗?”……我不明白!陆泽真不明白,怎么从他遇上一个大仙之后,相识几个月的队友也变成神棍?纪衍眼中流露出一股同情之色,自顾自地说:“你右脸上有一片很淡的黑色花纹,那就是被异化病毒感染的标记。你自己可能看不到那个,但是你能感觉自己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释放出的异能也强大了吧?这都是你手里的陨石给你带来的,陆大哥,你现在已经被它改变了。”陆泽扫了一眼手腕,这才注意到皮肤变白了,也明白了连念初那句“以后可得好好信我,不然对不起你这身皮肤”是什么意思。他苦笑一声,无奈地解释道:“这是连大夫药的副作用。刚才我被底下一株异植擦伤了,半张脸失去了知觉,他就给我配了一副药水,喝完之后脸正常了,就是皮肤白了点儿。”“你不懂……”纪衍摇了摇头,大义凛然地说:“陆大哥,我一向敬佩你,所以我不会让你被那块陨石控制的。你今天会作为人类的英雄而死,你的功绩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抹煞——”他抿了抿嘴,压低声音说道:“哪怕是你自己!”他倒退出十几米,跳到一辆厢货车顶,右眼贴上瞄准镜,用力扣下扳击。陆泽闭上眼,等待爆弹临身。就在这时,背后忽然有人用力拽了他一把,将他上半身拽得斜向后倒去。脚下的异植和冰块霎那间碎裂,冰碴在他小腿上划了无数条口子,鲜血横流,整个人倒飞出几米。只是他手上捧着的陨石核一时没拿移,斜飞到空中,恰好迎上了一发7.62mm子弹。陆泽被背后那股力量甩到桥面上,预想中爆炸的热浪却没到来,连忙睁开眼看向天空。爆炸声中,火光与陨石碎屑一道崩裂开,黑色烟雾和细石粉笼罩了半座天空,仿佛张牙舞爪的魔物随着爆炸升腾。但在他头上不远处,扫地机器人大小的雪白圆盘正飘浮在那里,有一片浅浅的白色光罩从圆盘上散发出来,像伞一样倒扣在他头上,挡住了爆炸的气浪、高温和被榴弹炸开的陨石碎块。那三只水鸟不知什么时候敛翅落下来,排得齐齐整整地坐在他大腿上,仰头看天,毛绒绒肉乎乎的肚皮盖住了他半条腿,还挺暖和。左眼眼角能扫到一片雪白,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是那位白莲大仙,也让他感觉十分安心,甚至隐隐有些依赖。若不是连念初拉开他,又拿出这个价值一套二手房的高魔武器挡住爆炸,他就得死在这儿了。他刚摆脱死亡威胁,大喜大悲之余,忽然想起那枚陨石里充满了变异的病毒,如今被纪衍炸开,病毒随风散布出去,只怕这座城市乃至整个世界都要经历更恐怖的二次进化,连忙一回手抓住连念初,急匆匆说:“莲大仙,你能把这些陨石碎块收拢起来吗?可别让病毒随风散开,不然这个世界就完了!”连念初拍了拍他,起身托住锁尘,倾尽一身灵力祭起这件法器。这东西顿时就像吸尘器一样嗡嗡鸣响,入口生出绝大吸力,空中浮尘与爆破产生的灰烬形成了一道龙卷风的形状,上粗下细,细的那一端在锁尘底下倒卷过来,没入这个看似普通家电的法器中。除了碎裂的石块和扬到空中的粉尘,其他的东西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原位,完全不受这道看似汹涌的龙卷风影响。下面陷入变异生物攻势的异能者和军方人员也都被这看似暴烈,实则对人类一方毫无影响的怪异龙卷风吸引住了。龙卷风强力吸收了空中的变异病毒,过滤后空气还带上了丝丝灵气,大气环境变得完全不适合这些变异生物存活,战斗力更是严重下降。异能者和军人信都久负战斗经验,立刻抓住时机清理异植异兽,冲往桥顶去探查情况。灰黑色的漏斗状云越来越粗,眨眼间吞噬了整片桥面,三头灵禽也被连念初放上去,顺着旋涡状的云壁上下翻飞,继续跟拍。那片护着他们的灵光已经消失了,陆泽却完全没感觉到风吹,仿佛他不是站在龙卷风柱里,而是在看一场3d动画。要不是耳际还响着纪衍凄凉痛苦的叫声和远处异能者、军方战斗的声音,他简直要以为自己被连念初带到了异时空里。世界大概能保住了,他们这群人也有希望离开这座城市了,以后他这个人就卖给莲大仙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陆泽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走向纪衍。纪衍手里的枪早就扔掉了,正倚在一辆suv后车窗上,失神地看着空中黑沉沉的龙卷云,不停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打碎陨石……我明明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怎么会打碎陨石,加速病毒传播呢?难道人类注定没有希望,我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悲剧结局……”陆泽捡起枪远远地扔向背后,反手在纪衍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他这才清醒过来,看到面前相距不过几公分的陆泽,又放声尖叫起来,双臂护住头脸,摇着头拼命向后退。他背后正顶着车,无路可退,陆泽一抬手就拉开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手压在车上,直视他的眼睛问道:“纪衍,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吧?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环城公路边上,我从一只变异猫爪子底下救了你,之后是你主动跟上我,无论是在路上也好,到了基地也好,我哪一点儿做得不到,让你恨上我了?你tm为什么要我的命!给老子说句实话!”他重重地把纪衍的头撞在车上,怒吼道:“你这不光是要我的命,是要咱们基地里剩下这一万多人的命!你再恨我也不能在这个关头动手啊——”要不是有莲大仙,现在他们就一块儿完了!他们俩,那些异者,军队的人,还有地下基地里没有进化的普通人…… 第15章 “那只大雁也是,最早麻雀群罩下来时,不就是它们把鸟群冲散的嘛!”“我好像还看见了个小ufo?”军人们激动地回忆着桥下那一战,把救了自己的鸟与这只仙鹤、屏幕上两只不时出现的候鸟相对照,确认了它们并不是伤人的变异禽鸟,反而是能救人的好鸟。异能者们却一语不发,因为他们看的并不是鸟,也不是龙卷风,而是最初爆炸发生时,镜头一角晃过的那道熟悉人影。他端着枪的样子也沉稳俊秀,风度翩翩,可无论哪个小队的异能者也没法说他好了。因为这一枪打的是他自己小队的队长,更是解决这场末世的唯一希望。要不是连念初及时拿出这个圆盘吸尘器来把陨石渣吸了,他们可能就要直面第二次大异变,然后一起……像捆好的肉棕一样,被新变异的生物轻轻松松吞了。乔坤尤其不敢相信,惊恐地回头拉纪衍。然后他看到了狰狞得仿佛变了个人的纪衍。他对上乔坤的眼神的一刻也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疯狂可怖的模样,更看到了乔坤的恐惧——不是对他打碎陨石的恐惧,而是对他现在这副模样的恐惧。他无法忍受这神情,在乔坤朝他伸出手时激发了植物异能,用藤蔓结成强壮有力的手臂,抓着他的腰扔向连念初手里的平板。乔坤短促地叫了一声,撞开几个队友,一百多斤的身子压向连念初看似脆弱的手。异能者们反应得很快,可是异能都不能朝着自己的同伴施,都只能靠身体挡,反而被他压得差点倒下。几百公斤的人体倒向连念初,眼看着就要把他和平板一起压倒,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托,就把那些人都托回原位,乔坤也被挡住,稳稳当当地站住了。但他心里绝不平静,瞪着一双充满不解的眼睛看向纪衍,却发现背后已是空空荡荡,纪衍和他倚着的那辆车都不在原位了。“……这才是他异能真正的用法?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强,空间能容纳多少东西啊!”不只是被推出去的乔坤,一直崇拜、信任着他的队友和普通人战士也都大受打击。唯有早就打击过了的陆泽毫无动摇,只问连念初:“能把他从空间里弄出来吗?他会不会借着空间的隐藏能力袭击咱们?”连念初捧着平板说:“我不太清楚空间异能是什么样的,反正我知道的空间是从哪儿进去就必须从哪儿出来,两个时空的交点是唯一的,就是主人打开随身空间的那个座标点。他要袭击你们,也得先从这儿出来。”陆泽点点头,略作思索,大步走向方中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请你们立刻联系军方负责人和基地,现在陨石已经被连念初收起来了,空气经过那道龙卷风净化,不适合变异生物生存,正是离开森林最好的时机。我们必须趁这机会离开,不能再拖了!”他的镇定安抚了现场弥漫的不安情绪,让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他强势地做了撤退决定,命令众人先行,捡起纪衍之前用来击杀他的狙·击·枪,走出一段路后,便提枪打向纪衍最后消失的地方。那里的路面都被他释放出的极寒冷气冻住,一枪下去,就像松脆的冰层一样,从中心裂开一道道蛛网一样的缝隙。裂隙扩大到桥面两侧的防撞栏时,整个桥面再也承托不住,连着沉重的异植一起轰然坠地,碎石和尘土翻到半空,又被锁尘吸收进去。这下子,就算他们离开后纪衍从空间里出来,也要先应付高空坠落问题,不可能像他从桥洞里升上来时那样轻易地给他们一梭冷枪了。下面的队伍都停下了脚步,惊悚地回头看他。陆泽把枪背起来,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喊道:“你们先下去,我和连大夫有话说。”连念初正捧着锁尘过滤空气呢,闻言抬起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咱们不是就快离开这座城市了吗?”是啊,就快离开了。陆泽艰涩地挑了挑嘴角,一手按住锁尘,问连念初:“那天你答应给我的莲花,还能再给我吗?”不行。王莲的花期只有三天。那天那朵花儿早就开败了,现在花托都沉到湖里等着结子了。连念初默默摇头,在他心中涌起失望和悔恨的时候又忽然将手掌一翻,指尖又长出了一朵初雪般白得耀眼的新莲花。陆泽接过莲花看了许久,闭上眼,在脑中细细勾勒出形象,虔诚地说:“我相信你是白莲花。”一点灵光从他身上亮起,化作因果线连到连念初识海里,勾勒出一朵白莲花形状,很快又凝成淡金色的明亮星子,就和一饮一啄当初给他信仰之力时完全相同。连念初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看看自己的花儿变色了没有。于是他叫陆泽闭上眼,自己背过身挡住他可能投来的视线,用袖子拢着手,偷偷在掌心开出花来——只拿眼稍微一扫就看出来了,莲花瓣外缘果然又多白了一圈!终于!陆泽他终于不再唯物主义,肯相信不科学的东西了!说好了出城以后再信奉他的,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早就敞开心扉给他信仰,这个人类真可靠啊!他正激动地看着花瓣,却忽然发觉识海中新印入的星子慢慢朝着一饮一啄前辈留下的那颗金星滑了过去,两道光点交融,最后并成了一颗。难道信仰还有互相吞噬的?那他算得到了陆泽的信仰不算?他吓得脸都红了,连忙回头看了陆泽一眼。这一眼恰好看到他身上腾起一片清圣炫目的灵光,顺着那条因果线倒灌到他身上,结成一道巍峨隽秀的高山,峰顶上覆着一层皑皑白雪,雪线下方植被品种丰富茂密,山壁峻峭、岫岩叠出、漂亮得让他心动神驰,恨不能立刻过去旅游一番。随即又有一道飘渺冲淡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多谢道友拔我出红尘,来日有缘,愿道友来我山中小坐,贫道自当酬谢。”山峰虚影倏然消失,化作清光没入天外,只在他识海中留下一串数字坐标。与此同时,远在灵云大世界一座漆黑洞穴中忽然泛起阵阵灵光,一双温润明亮的乌眸在光芒中睁开,闪过些微错愕和尴尬,旋即重新闭合。第16章 再见陆泽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身上那番变化似的,脱下外套系成布兜儿,小心地把王莲搁进去,朝连念初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该是人类自己解决的时间了。我们的约定就此结束,你自由了,我以后会给你修修祠建庙,让世人知道你为我们做过什么。”连念初追问了一遍:“你说不用我了?不要我送你们出城?”陆泽皱着眉反问:“我觉得我已经很虔诚的信你了,你还没收到信仰?”不不不,这不是收没收到信仰的事……他重新感应了一下,陆泽与他之间的因果线倒还连着,只是变得十分细弱,而且他有一种感觉:现在的陆泽并不是真心信仰他,只是因为之前在那座桥上被他救过两次,对他存了感激和信赖而已。刚才那份极纯粹的信仰之力并不是陆泽,而是那道附于他身上的光影给自己的。那影子到底和一饮一啄前辈有什么关系?可他们又不熟,那位前辈又还在闭死关,之前人家给他信仰之力已经是照顾他了,再贸然私信去问这个会不会太麻烦人了?太多迷题想不通,他索性也不想了,一合掌把花儿按回去,拍了拍陆泽的肩膀:“就当你真的信仰我吧……既然你信我,我这个当神主的就不能这么拍拍屁股就走,总要给你留点什么。”他让锁尘浮在胸前稍靠下的位置,放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把三台手机、平板和卡片机都从灵禽脖子上撸下来,搁在笔记本键盘上导文件。他那十根手指上各生出一片雪白细软的须根,一边走一边用须根噼里啪啦地在键盘和触屏上点按、推拉,把三只灵禽拍出来的视频剪辑成一体。不同角度拍摄的画面被巧妙拼接在一起,加滤镜、做效果,剪切音频,动作与画面中那块白色圆盘一样流畅漂亮。下桥路上没有变异生物骚扰,步行也只有短短十几分钟路程,他就已经利落地剪出了一段全长十分钟,配有片头、片尾曲的精美小短片。剪好的片子陆泽快进着看了一遍,整体画面很是大气澎湃,打斗场面精致,就是空镜头太多,也没有人物对白。很多画面中甚至只有锁尘一个盘子在横扫变异飞禽,根本照不到底下的人物。陆泽看得有些奇怪,低声问道:“怎么不多剪剪你自己?这是广告吗?”“不是,是试用报告。弄好一点将来张真人的师门说不定就答应把锁尘免费给我了。这么贵的东西我还买不起呢。”他在结尾添了长长一片感激名单,出场人员第一页就有“陆泽”的名字,弄好片尾曲后顺手拷备了一份,放进手机里递给陆泽:“不能白让你出镜,给你留一份,将来你可以放到网上,让人欣赏你这个救世主的英姿。”陆泽接过手机,看着下方欢笑着迎上来的军人和异能者,侧过脸朝他点了点头:“那就在这里分别吧,人类的事由我这个人类应付就够了。”“好。以后再要求我救你的话,只要叫一声白莲花神就行,我会来救你的。庙就不要盖了。”连念初扫视一眼他被仙丹改造过的身体,放心地挥了挥手,背向喧嚣热烈的人潮,踏上锁尘飞入森林深处—— 第17章 “平衡性真好,蹲着都能骑!而且那么长衣服拖在地上都没卷进轮子里!”幸亏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哪家出的新款”“多少钱一架”上,没人发觉锁尘下面是空的,根本没有轮子,而是在反重力悬浮前进。他这一路也没引起人注意,就这么飘飘摇摇地回了小区,飘进敞开的楼门,又顺着楼梯飘上四层楼,落到了自己家门口。那张帖子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当中还回复了一饮一啄前辈……不,恩人,想要尽快去他家拜访。可恩人一直没回复他,弄得他有点焦灼,也有点担心恩人是不是不欢迎他,这一路都蹲在锁尘上一遍一遍地刷新。直到到了家门口,锁尘停下来不动了,他才从识海空间里抽出一丝神识来看看周围环境,准备拿钥匙开门。楼道里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别人存在!他蓦地抬头看过去,一只本地城里并不多见的小浣熊正倚在他家门旁边的墙壁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头顶节能灯。不知为何,他竟然仿佛从那张毛绒绒的八字眉苦脸上看到一种人性化的茫然和尴尬。……肯定是他的心理有问题,把浣熊脸上皮毛的纹路代入自己的心态了!他扶着门站起身来,掏出钥匙开门,朝那只跟自己一样苦逼的浣熊招了招手:“小朋友,要不要到我家里坐坐?叔叔有新鲜鸟蛋和鱼给你吃。”墙角那只浣熊重重抹了把脸,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朝他行了个礼:“莲花道友,我是一饮一啄,有些事想请道友移步寒舍共谈。”!!!“恩人?”连念初惊讶道:“我刷了半天论坛也不见恩人回复,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想不到您亲自来这儿接我了?这怎么好意思……那您是进来喝杯茶还是咱们直接走?”浣熊连忙挥挥手,道:“道友别这么客气,贫道岳青峰,只唤我的名字便是。我就是为了引道友到寒舍小坐,才将神识寄托在野兽身上,来这里见你……道友你看过那张帖子了?我当日也是随手点化你,换了别的修士也会这么做的,实在不敢当‘恩人’二字。何况你如今帮我真灵归位,相当于助我成道……”不对!再说下去就能以身相许了,莲花道友可也是看过帖子的,万一勾得他也想起那些话,可不就得俩人相对尴尬了?连念初一拍墙壁,低着头、弓着身子把小浣熊挤在墙角,气势万千地说:“恩人不用说了!我化形这么些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报答你当初的相救之恩,现在终于有了报恩之路,无论如何我也会接着做的!恩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以身相许!”……恩人的心理负担更重了。他想到连念初连“以身相许”都看见了,估计也看见“三四百个莲子或者小莲花”了。他刚刚居然一句不提,还说自己是心甘情原的……是不是说明那些莲子就种在他的随身空间里了?可是这事儿该怎么开口呢?小浣熊在人类高大的身躯压迫下四顾茫然,最后决定拖一拖,把这个难题交给本尊解决。他抬起头来,对着连念初一拱手:“本尊正等着与道友相会,若没别的事的话,就请随我回云安大世界吧。”连念初还站在锁尘上,想走就走,相当潇洒。不过岳青峰的核心真灵都削成没剩多少了,神识附体的这只浣熊更使不出来任何仙术,只能撒开四条腿儿跑。他看着不落忍,便蹲下去抱起了那只毛绒绒暖呼呼的小浣熊。浣熊的八字眼圈垂得更低了,也没挣扎,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肩上说了句:“有劳道友。”连念初笑道:“恩人也别客气了,我叫连念初,恩人叫我小连呐、小初啊……都行。”岳青峰说:“我不客气,连道友你也别客气,不然咱们恩人来道友去的也不够亲切。不如就依凡间习俗,我唤你一声阿初,你叫我岳兄,可好?”按道理本该叫岳老祖的,可就是神仙也不爱被叫老了,能叫兄弟的都叫兄弟,实在辈份有差的才舍得让人叫一声前辈。至于老祖之类的称呼,早几千年就都淘汰了——都是绮年玉貌的皮相,谁也不肯顶个“老”字出门。两人定下称呼,连念初就抱着他,挺胸叠肚儿地飘出了楼道。因为是踏在锁尘上站着,长袍下摆包不住法器那雪白的圆盘状身子,路人见了无不惊叹:“还能站在扫地机器人上那么玩儿?机器够结实啊!他肩上那只宠物是国宝小熊猫还是浣熊?肯定是富二代……”俩人就在路人羡慕又鄙夷的目光中飞到传送阵里。连念初抱着浣熊输入了星标和更精准的定位座标,传送阵便即打开,两人乘着金色阵光飞到一片灵秀峻峭、高入云间的脚下。第18章 青峰云安大世界此时还是白天,天清日朗,四周有许多动物徘徊,唯独没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小浣熊一蹬腿儿从他身上跳下去,朝他点点头:“阿初在此稍待,我换只脚力送你进山。”浣熊落地之后就失了灵性,慢悠悠地朝结满浆果的灌木丛爬去。连念初目送它离开,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是处自然美景。之前他看到雪山虚影时,还以为那只是一座普通山峰,到了近前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座看不到头的连绵山脉,可能比他出身的那条大河主干道还要长。山体正是陆泽身上浮起的那道虚影的模样,细看来山中飞泉流瀑、重峦叠嶂,景致更是美得令人震憾。或许是大千世界本来灵气充裕,又或者是靠近灵山的缘故,这里的空气也比小千世界清灵得多,空中灵气几乎有种粘稠的胶质感,从四肢百骇压向人体,不用刻意运功就能感觉灵气满盈身体。连念初深吸了口气,诗兴大发——因为当初被点化时听过首诗,他就觉得诗是好东西,成精之后也养出了念诗的爱好,好在行为和思想深层更靠近恩人——念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忽然有一道带点笑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回应他:“惭愧、惭愧,过奖、过奖,我自是不如阿初妩媚。”嗯?连念初转身看去,草丛后有一头高大的白鹿朝他走来,眼眸中含着舒朗的笑意,跟那只愁眉苦脸的浣熊大不相同。——概因浣熊身上那道神识斩得略早了点儿,没等到连念初上论坛回复,本尊则是刷到了他没结籽的好消息,心情简直豁然开朗,原先担心被当作挟恩图报之辈的念头相较之下都不算什么了。白鹿走到连念初身边,低下颈子和前腿,分出10个枝岔的成熟鹿角在他腿边轻轻挨了一下:“坐上来吧。我山里已经备下了休息的地方,你地方不熟,我带着你比乘那法器方便。”连念初赶紧摆了摆手,坚决推辞:“那怎么行!不提岳兄是点化我的恩人,就当咱俩只是平辈论交的朋友,我也不能骑在你身上啊!”白鹿的脖子扬起来,笑了一声:“早晚你也得上到我身上,不差这头白鹿。我的真灵离不开身体,光靠神识交流不方便,你就上来吧。”不不不,岳兄你这话说得有点危险啊,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饶连念初是一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粉莲花,也被这么直白的邀约惊呆了。白鹿见他不肯上来,索性咬住他的衣服往后一甩,生生把他甩到了自己背上,撒开四蹄朝山上飞奔。锁尘没了主人驾驭,就飞高了一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白鹿在山里矫健如飞,踏着超过70度的陡峭山壁蹦蹦跳跳地轻松上了山,将他带到半山腰一座白石搭成的清幽亭子里。亭中有一桌一凳,旁几步外有一股清泉流过,亭外沿山径生满瑶草奇花,异香扑鼻。还有些灵性十足的动物里里外外地忙活,在亭中石桌上摆了一桌山中珍果,旁边还用精致的小瓷炉煮了一壶热腾腾的花果茶,桌上却只有一只茶碗。连念初从鹿身上翻下来,看着那一桌一凳,迟疑地说:“岳兄你就打算让我坐着吃喝,你自己在旁边站着干瞧着?”太残忍了吧?虽然本尊过不来,可是也能让鹿吃个果子、喝口茶,他附在鹿身上的神识也能尝到点儿味道不是?回头看时,那头白鹿身上的灵性也消失了,迈开蹄子嘚儿嘚儿地朝山下跑去。连念初四下打量了一下,想看他又附在哪只动物身上。还没找出来呢,岳青峰的声音却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阿初请坐吧,我的本体就在这里,用不着再附在哪只动物上才能和你交流。”本体就在这儿?连念初感知到那些野兽在摆好果盘、茶具之后就都远远退出去了,他的恩人好像也不可能是茶炉、茶具或者白石亭子。毕竟对方是神道而不是妖修出身……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了白鹿那句“我自是不如阿初妩媚”,也想起了自己之前念的“我见青山多妩媚”。和陆泽分别时,识海中浮现出的身影不就是这座山吗?他竟一直以为那是恩人给他留了居住地址,实际上脚下这座山才是岳兄的本体——难怪岳兄说自己早晚要上到他身上,这不就真的站他身上了?!连念初忽然有种站到锁尘上飘着的冲动。不过人家桌椅都摆下了,茶果也备好了,甚至都让他坐了那么半天,现在再客气那就是矫情了。他再度感觉到自己的根系是那么的细弱,每一步都跟走在淤泥里一样,脚底软软的,踩不瓷实,甚至不知自己怎么坐到石凳上的。岳青峰的声音又在他识海里响起:“这次匆匆请你过来,准备得仓促了些。我这副身体也不能动弹,只有双眼能张开,不能过来招呼你,你可别因为我这主人招呼不周就拘束了。”“不拘束,岳兄你坐……我先坐了,我自己照顾自己,你别客气。”他拿起茶壶倒了茶,起身先往对面桌子下浇了一杯,文绉绉地说:“岳兄,我先敬你一杯,以谢当年点化成人之恩,前日传道赠简之德。”岳青峰苦笑一声:“别再提恩德了,不然我真不敢再见你了!我特地请你到山里来,就是为了说清此事——当初点化你的事我是不记得了,但是按你记忆里的情形,那时应当是我先受了你外形的触动,对无为道有了更深体悟,在那之后斩却了一部分因果和真灵,才会忘了你的。所以是你助我成道在先,我点化你只能算作回报,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恩德。至于引你修神道……” 第19章 万默识那时的主持风格是和稀泥,哄了这个劝那个,按下葫芦起了瓢,女嘉宾们还没劝过来,男嘉宾又起了夭蛾子,非要休弃她们。做情感节目的当然是劝和不劝离,主持人连忙又劝男嘉宾不要太冲动,家务事还该家里解决,只要他低个头认个错,后院一碗水端平了,妻妾们应该会原谅他的。男嘉宾挑了他一眼,冷笑道:“天底下贞静的女人有的是,你当我还会要这些贱人?主持人你是圣兽麒麟,骑起来肯定别有滋味,那几个贱人心里不知想了你多久了,不然怎么会将我后闱私密事都说给你听?呵,说也就说了吧,我坦坦荡荡,有什么事不能对人说的?我不是小气的人,这些女人你们随便分一分。将那个——”指了指台下的女导演:“留给我就行。你们若嫌这些女人是我用过的,我就拿一座灵矿跟你换……”岳青峰回忆着自己在演播室里见到的,那一生最恐怖的记忆:“男嘉宾说完那句话,一直得很温柔,甚至有几分卑声下气的主持人身上忽然迸现出一股惊人气势,压制住了整个演播室。然后他忽然化出原形,右前蹄抬了抬,整个身子在我眼里就只剩一道白光闪过——”太暴力了,太血腥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也没见过这样刺激的场面——一个神,一个不老不死与世同周的神,都踢成马赛克了!现场嘉宾和观众都快吓昏了,主持人却是一副道心通达、若有所悟的模样,全身上下都鼓荡着浓烈的杀戮气息,硬是压得满场没一个敢离开的。后来因为嘉宾死太早,节目时间没凑够,万老师回过神来硬是给他们科普了一个多小时信仰愿力对神修真灵潜移默化的改变,也讲了些由神道转修仙道的方法。可惜那个男嘉宾被太多信仰愿力侵蚀,真灵被人类欲·望污染,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那场节目结束之后,他就赶紧跟工作人员买了一套《神修转型方法论》,狠狠心舍弃修为、斩断因果——要知道万仙盟的节目组可是诸天万界跑着做节目的,没有他们去不到的地方!虽说他一向是个心如磐石洁身自好的神,可是万一哪天被信众的欲望动摇了呢?他不惜豁出面皮讲了这么私·密的故事,绕了一大圈儿,最后还是把话题引到连念初身上,借着院门旁垂落的爬山虎叶子拍了他一把,劝道:“你以后可一定得以我们为鉴,别和那些凡人因果牵扯太深!”就是那些他真灵附身的人也不能全信,最好把他的真灵弄回来之后就切断因果!连念初抹了抹嘴角的藕汁,暗想着:我本来也只想满足“你”的心愿,没有别人么。第20章 干活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岳青峰管不了连念初非要报恩的心,还是管得动他的起居的。他让连念初在厢房里挑一间干净的,趁天亮收拾起来,晚上才好入住。这座神庙虽然历经千年,但修建时就位于天然聚灵之地,又有些他的法力笼罩,房门打开后并没发现多少积灰,虫蚁也不敢轻易啃噬。只要稍微放放味道,换一套床品就能住人。连念初快手快脚地收拾出一间房子,扔掉别人用过的旧帐子、被褥,在木板床上铺上一层苇席,垫上自己絮的鸭绒褥垫,然后打开门窗通风,人又回到了庭院里。岳青峰又引着他到大殿后去看水渠。渠底铺了鹅卵石,水清澈微甜,挨着墙挖了一处几平米见方的蓄水池。后院里那片凡人开拓的花园都长荒了,但土地灵气和水分都足,抓起一把土来攥攥,手感沙沙软软的,稍加些力道也能捏合成块,算是上好的肥土。只要把上面的杂草清一清,再好好整地,随便种什么都能长好。连念初的指尖伸出几茎细根,享受地伸进湿润的泥土里,赞叹道:“好土。比我湖边的土好,我那湖边都是黏土,种不了正式的灵植,只能在湿地里种些慈菇、茭白什么的,岸上就让它随便长些鹅草。你这里这么好的土地,要是种一园子菜,四季都不用出去买着吃了。”他恨不能当场就把荒草拔了,细细整一遍地,种上那些他一直想种,却只能在旱地里生长的蔬菜水果。岳青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愉悦的气息,神识也仿佛随之变得活泼了一点,笑道:“山里有的是地方,你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养什么养什么。那些野兽我养着也是白养,你用得上就自己随便猎来用,需要劈山开路也只管自己开。反正我的真灵藏在山中极深处,你只要不把这座山整个儿铲平,不用担心伤到我。”连念初手里的泥土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心中充满激动。恩人——岳兄真是太大方了!亲生的也不过如此!果然就应该好好收集真灵碎片,向他报恩!连念初张开双臂扑到地上,就像拥抱一样挥着手臂拍了拍柔软的土地,下巴抵着地面笑道:“岳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地)。”山风忽然有些喧嚣,岳青峰短暂沉默了一阵,低低提醒他:“地上脏,快起来吧,别沾脏了你那衣裳。我要回去闭关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山外有大阵守护,不用担心安全。你什么时候要出去叫我一声,我弄只脚力送你。”这话说得比交待遗言还急迫,话音才落,山洞黑暗中那双眼睛就紧闭上,一应神识全都收回山体中心残破的真灵里。连念初从地上爬起来,叫了两声,见他真的不再回应,便走到蓄水池边,穿着衣裳踩了进去。反正岳青峰这会儿也不看他,连念初索性把下半身化成原形,细长的根茎使劲儿伸到水底,扎进了柔软细致的淤泥里。根系插·进泥土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沁凉的、带着灵气的水一下子被吸进体内,舒服得他打了个激灵,精神陡然振奋起来。池水深有近三米,上面的水渠里不断流入新鲜的山泉,陈水又顺着另外一个开口排出,池底和壁上挂着软软的、光滑的绿藻。柔缓的水流带着细小的银鳞鱼从身边流过,闭上眼睛,感觉就像回到了他那座深阔的灵湖,充斥身体灵气却更加浓郁清冽。他闭着眼享受了许久,才捞起鞋袜重回岸上,然后抖了抖身子,把沾着的水吸进体内。只在池子里泡了那么短时间,水体中的灵气和营养就通过蒸腾作用输送到了他脸上,气色晶莹饱满,肌肤白里透红,直到晚上洗漱时他都没敢看镜子。转天早上天光才亮,连念初就进入灵湖空间忙碌起来。前几天他一直跟在陆泽身边,时刻都有人类盯着,一直没空进空间,湖边已经落了许多鸭鹅蛋,鸟粪和鸟毛也扑腾得到处都是。幸好那些为真仙门派养的灵鸟懂事,早晚有鸟赶着鸭鹅捕鱼、吃草,晚上盯着它们回窝,一个礼拜没人管也没见哪只掉了膘。他拿大笤帚扫了鸭鹅棚和池边的鸟粪,拌了些秸秆发酵的饲料、杂谷粉、豆饼之类干饲料搁进食槽里,然后拖着几个竹筐出去捡鸭蛋。这群鸭鹅里有雄有雌,他没刻意控制数量,只是在捡蛋时稍稍花点时间分辨:受精卵搁到保温阵里继续孵化,没受精的就按等级包装,回头送到合作的加工点和超市里。拾完鸟蛋之后,他在池里下了网捞鱼,又抓了几十只肥嫩的公鸭子,拿到外头宰杀褪毛,收拾干净内脏。岳青峰的神庙里有好大一片青石院子,连念初就在屋檐下用竹竿架起一副晾架,把热腾腾的光鸭挂起来;又在稍远的地方架起大锅炒盐、煮卤汤,准备腌制鸭子。鸭头、鸭脚和内脏也能做成不错的零食,他都没舍得扔,炒了香辣的卤料,烧一大锅汤煮成卤味。打湿的白鸭绒则放在箩筐里,铺成一排在地上晾晒。等着热盐降温的时候,他又回去湖里拖了一网青鱼上来,收拾得干干净净,劈开脊骨,抹上酱料,一样扔在架子上风干,等会儿好做熏鱼。这些都是网上的客户早先下单订的,这几天都没发货,连念初打算每人多送一点,以后就打算关了那边的小店,定居在岳青峰的山上。反正他的人生大事就是报恩,以后主要心力都要放在寻找真灵碎片上,不能像以前那样按时干活、发货,不如就在山上开一小片地,想吃什么种什么,过得也轻松点。他用炒好的粗盐里外给鸭子码了味儿,又在卤汤里浸了几个小时,用微沸的水半烫半煮成嫩嫩的盐水鸭。鱼则是码进一层层自制熏笼里,罩上高高的不锈钢锅盖,架在在灶房的老式铁锅上。锅里事先炒了红糖和茶叶,用大块松木当柴,烧上一膛火,让它自己慢慢熏透。连念初不知道岳青峰后来又来看过他没有,只是到吃东西时,既不好意思吃独食,也不好意思叫他来干看着,索性拿小木牌刻上他的名字,把饭菜先在牌子前供了一下。岳青风的真灵立刻清醒过来,分出一丝神识侵入他识海里,深沉地说:“下次不用刻牌子了,无论是上供也好、烧掉也好、还是埋进土里,我都吃不着的。我不是你们这种生灵成道的修士,并不需要饮食,也……不是太想吃。”……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上,这也太可怜了!连念初反而越发怜爱他,决定等这回把欠的货都发了,就抓紧时间去找下一位有缘人。岳青峰看着他吃过午饭,自己又回去修行,连念初就去把后园那片勾引了他一宿的花园收拾了出来。园里漫生的荒草被他连根刨出来,堆在墙角沤肥;整好的田间堆出几道细长的土垄,将花园分割成不同的种植区。他还弄了几条塑胶软管隔在田间,管壁隔几厘米就刺上一个小洞,将来再弄个小引水阵把池水压进管里,就能充当一个简易的自动滴灌系统。五亩大小的后院,他自个儿花了一下午就整理好了,万事具备,只欠下种。不过他在这座大世界人生地不熟,岳兄这个地主也有几千年没下过凡世,要买种子果然还是得回日新小世界。他把岳青峰请出来,告诉他自己要回去发货,顺便买些植物种子,请他找个动物把自己送到传送阵去。不过这回不要再找鹿那样的大动物了,他就是个过着普通劳动人民生活的小妖精,不习惯骑在别人身上。为了证实自己这话的可信度,他甚至拍着胸脯发誓:“我这辈子连自行车都没骑过,没找张真人租锁尘回来之前,全靠两条腿,至多坐个公交车、地铁,出租都很少打!”岳青峰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那我找个能飞的带你出去。”过不多久,空中响起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黑背蓝尾的喜雀划破长空,落到他肩头,歪过头看着他:“这鸟飞行速度我控制不了,太慢了就飞不起来了,你乘上法器随我飞下去吧。”他将翅膀一张,在空中盘旋几圈,拉得足够高了,就朝着山脚直线俯冲下去。连念初驾着锁尘紧随在他身后,飞得快了,眼中只盯着那片闪着蓝光的乌黑尾羽。两侧景物朝后飞掠,只看得见颜色变化几次,也没觉着怎样就落到了初来时那座传送阵里。岳青峰替他输入了传送星标,临行时轻轻啄了他一下,将自己的地址烙印在他掌心。阵光几度变幻,连念初又回到了自己惯居的日新小世界。 第21章 真灵转世肯定会对附身者的外貌有影响,但更多地还是应该像他们遗传上的父母。那些真灵碎片都是他在不同世界游历时触发悟道之心而斩断的,之后各自际遇不同,长成什么样都有可能。他并没提起少年和他长相相似的事,而是温和地笑了一声:“像不像都不是一个人,性情、身份都不一样,你也不要把他们当成以前认识的人那么信赖。自己在下面小心一点,这座小千世界是有灵气存在的世界,这个真灵附身的人仿佛也是个修士,不如凡人那么容易信仰你。你若试着不行,就等个几十年,再把转世的人带回来,从小洗脑……”“我认识岳兄之前已经等得够久的了,可不想再等那么多年了。”连念初笑了笑,猛地从地上跃起来,在半空中祭起锁尘,踏上雪白的面板,对着青山挥了挥手:“别太担心我,我成功时岳兄你自然就知道了!”耀眼的白影从苍翠的山间滑过,落入原野间那座传送阵里,眨眼间便随着金色阵光消失在这片天地间。第三卷:人人都爱楚山河第22章 入v通知第二次忽悠信徒,连念初的心态比起第一次平稳了太多。毕竟有了第一回成功的经验,这次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基本就还可以按照上回的范本来做。而且来小千世界之前,岳青峰就已经先给他传送了这位有缘人的外表和名字,就不用像上次一样只靠一点气息追踪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已经找到了恩人,有了底气,不像原来那样想报恩都没门路,心总是空落落地悬着。从传送阵里出来后,他并没急着去找有缘人,而是拎着《元泱苍华》给的钱和身·份证,先找了家网吧,上网输入“楚家、山河”这两个词查了起来。这座小千世界的灵气比他出身和居住的世界都要浓厚得多,岳青峰又说过这次的有缘人是个修士,所以他首先要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人人皆可修行的世界,还是像日新小世界那样,普通人不懂修行,只有少许修士隐藏在凡人之间的世界?网吧大厅里灯光昏昧,环境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气,还有小偷出来进去地盯着上网的人们的手机和钱包……不过这些恶劣的环境丝毫没能分散连念初的注意力——他那个白布口袋小偷连看都不看——网页搜索结果一出来,他就沉浸在了海量信息里。这个世界的修士果然已经和凡人融为一体,在网上也能搜到相关信息。只不过本世界并没有正经修真门派传下道统,这里修行的人也不叫修士,而是叫作“灵师”。灵师们自诩为上古巫氏后裔,重于修体,修行方法也比较粗糙,更多依靠外药和锻体外功。灵师中最出名的是楚、柳、王、池四大家族,每家都有秘传的体修套路,只有自家血脉才能得传授,是这个世界灵师的顶峰。其中楚家还掌握了一种从珍禽异兽中直接精粹灵力的方法,不用先炼成药物再服食,所以楚家人的修行速度比别家更快,实力也更强大。这种修炼法倒有些像他们妖修,一般人类没有这么好的吸收和精萃能力,必须靠外力提炼精华;只有妖物才能直接吞噬含有灵气的血肉,将灵气化入自身。从岳兄给他看的画面推测,这回的有缘人应该是这个楚家的,那么也有可能和妖修沾亲带故,说不定就妖修和凡人的后裔!说不定有缘人能看在大家同为妖修的份上,痛快地就信仰他呢?……不过得先问一下他吃荤吃素。再深的内容就不是网上能查到的了,搜“山河”这个名字也没查出结果,连念初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关上电脑,去前台结清网费,拎着老土的白布袋离开了网吧。进去时11点,出来还不到11点10分,虽然主要原因是他神识强大、一目十行,但从这速度上也能看出网上对于灵师的信息多么少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监控器,低调地戴上鸭舌帽,顺便从随身空间里翻出一筒爆米花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走进一处没有监控镜头的小巷子,踏上锁尘直入长空。不久之后,他就飞出了被重重粗疏阵法包裹着的城市,落入灵气更浓郁,却略显粗糙杂乱的丛林里。掌心烙印的气息也微微跃动,他洒开神识,顺着感应找去,便在稍远些的林地里看见了年幼的有缘人,还有那段影像中和他在一起的俊美男人。与那段影像不同,他们两人正踩在一片鲜浓的血泊中,周围倒着几具新鲜的人类尸体,尸体的脸上都是一副恐惧、震惊、愤恨相混杂的神色,脸上、身躯上翻开一条条发白的血口,鲜血似乎在他们死去前就都流干了。不远处还有几棵合抱粗的古木从中折断,断口整齐,也和死者一样,仿佛是被利器一挥而断。这些人莫不就是影像中没出现的,要来带走有缘人的楚家人?他将分散的神识集中到两人身上,隔着层层林木仔细观察。少年神色冷漠,垂眸站在血泊里,似乎受惊过度,封锁了心灵;男人正垂眸看着脚下的尸体,脸上还有未消褪的厌恨和残虐,舔舔唇角,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地说:“四大名门楚家的上品灵师,这一身灵力不知多少灵兽才养得出来,扔了也是浪费。山河,你去把这些尸体的精华煮出来吧?”在未成年的有缘人面前杀了他的亲人不算,还要他做这种事!连念初瞳孔猛地收缩,将更多真元注入锁尘,压着树顶飞掠过去。树梢被气流吹开的声音惊动了男人,他蓦地抬眼看向那边,全身灵力绽放,摆出防御架势,神情和动作却偏偏仍要保持着舒缓从容,沉声道:“阁下是哪一方的朋友,何不出来当面说话?”楚山河却仍旧冷漠,依着男人之前的吩咐,朝那些尸体走去。“那是人,不是吃的!”在他小小的手快要碰到尸体时,连念初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他,一把抓住他细瘦冰冷的手腕,把他和尸体拉开了几步。一握之下,连念初感到这孩子身上的灵力异常充沛,远胜过那名男子,甚至比他还强,只是灵息沉厚内敛,接触起来仿佛碰触到了一件光滑的瓷器而非随时吐纳灵气的修士。他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状态,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便抬手挡住少年的眼睛,不让他看见满地可怖的鲜血和尸体。少年微微扭头,把眼皮贴在了烙有自己和岳青峰气息的掌心,不言不动,也没有甩开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他的睫毛很长,刷在人掌心里,颤微微的有种可怜的错觉。连念初从没哄过孩子,拼命回忆自己看过的狗血爱情剧里的小孩,总算想起来他们应该都爱吃甜食,便从灵湖空间里拿出一支甜筒冰淇淋,撕掉包装纸塞进他的小手里,温声哄劝:“这才是小朋友吃的东西,去那边吃去吧,别看地下的东西,叔叔跟那个大人有事要说。”山河接过甜筒,并不往嘴边送,一双眼只是盯着他的手不放,也不肯移步。远处那个男人神色微冷,沉声叫道:“山河,过来!”连念初伸手按住孩子,让他在自己怀里安生吃冰淇淋,用神识传音,愤怒地对男人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吓唬孩子干什么!这些是他的家人吧?你当着孩子的面杀了这么多他的亲人,居然还让他去煮尸体,你不怕他心理出问题吗?”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认真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一会儿,他眼里的杀气渐渐化成嘲讽,朝脚下啐了一口:“艹,还以为是哪家等着捡便宜的……原来是个没脑子的傻x圣母!”他微微眯起眼,杀意凛然地扫了连念初一眼:“不过我杀楚家人的事不能外泄,管你是真圣母还是谁家派来抢山河的,既然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就算你倒霉吧——今天你别想走出这座森林了!”呵,你以为想杀人就能杀吗?连念初气得两腮微红,眼中暴射出一道寒光,一抬手一用力,吭地一声把山河扛在了肩头。……这孩子真重。想当年他可每片叶子托一个大人都不眨眼的,怎么扛着这孩子就跟要压折了似的?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有“腰”存在,不过细想想应该是维管束受到压迫……有点……咯吱咯吱的……难道说岳兄本体的重量会影响到真灵转世之后的肉身?可是上回陆泽掉到他叶子上时,那分量好像就是普通人的正常体重啊?要不以后别给孩子吃冰淇淋了?他忍着整个身子都要被压下去的沉重感,右脚在锁尘前端点了一点,拉高飞行角度,朝森林上方飞去。男人冷哼一声:“果然想偷走山河?哼,别做梦了!山河已经是我的了,我和他签过魂誓血契,除非他彻底消散,否则绝不可能离开我的!”他手里蓦地多了一把青釭剑,起手一挥,剑刃上便长出尺许长的青芒,朝半空中锁尘砍去,同时暴喝一声:“回来!”锋锐的剑芒远远就逼得连念初皮肤发凉,全身的绒毛都立了起来。但他也不是肯受人威胁的妖精,越是这样越不肯放手,激发锁尘上的光罩拦住这一剑,扛着孩子稳稳与男人对立。山河直了直身,似乎要挣扎着跳下去。连念初低低叫了声“别动”,那只烙印了岳青峰本体气息的右手在他腰后拍了拍,他就又温驯了下来,眼中仍然一片空白,却把那只甜筒送到嘴边,轻轻舔了一口冰凉的奶油。青色剑光打在半透明的光罩表面,激起一道飞扬的光华,却没能再有寸进。连念初忽然想起来张真人还送了他一枚圆光镜头,此时不用,岂不是辜负了真人的美意?他立刻取出镜头挂在胸前,纵身跳下锁尘,神识集中在锁尘上,操纵着它主动迎上剑光,先拍一段儿正面扛剑的镜头。 第23章 楚飒惊怒交加,问道:“你真的报了警,找了灵师宗盟警备部?”他倒是想报警,也得有这个世界的手机啊!千蜃阁还没大方到连手机都发的地步。连念初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怀抱山河,警惕地看着新来的那群人。领头的灵师倒是很体贴,先对他歉然一笑,然后向柳潇然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柳公子带路,从楚飒叛逃之后我就一直安排人跟着公子了,今日果然有了回报。”柳潇然脸如凝霜,沉声道:“不必!柳某日后必定登门造访,以谢今日。”那人听着不过微微一笑,一双眼却将连念初与他怀里的山河从头打量到底,眼中射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迷恋和占有欲:“两位灵枢请了,在下是灵师宗盟下属警备司司长池焕,受楚族之托,特为迎回山河灵枢而来。不知这位灵枢如何称呼,可有灵主相伴,原身又是山河灵枢失落的哪一处……”原身?哪处?这人还挺客气,一口一个灵叔,一口一个灵主的,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感觉都应该是挺高大上的东西。不过可能是装过头了的缘故,用词有点不准,不是应当问他是山河的哪位亲友吗?连念初懒得搭理他们,倒想跟山河解释一下掌心那道气息烙印的事,可一低眼看见小小的有缘人窝在自己怀里,小口小口啃着甜筒——其实从他的角度也就看见个头顶,再多一双捧着冰淇淋的手,顿时就把想说的话堵回了嘴里。不知是不是事先知道了这孩子是恩人真灵转世的缘故,他越看就越觉得可爱,不舍得为了这点小事打扰他吃冰淇淋。算了,先让孩子吃痛快了呢!他索性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一梗脖子直硬地对下面的人说:“你们就叫我白莲花吧,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但我一定要接走——我、我是他爸爸的朋友!”反正是岳兄真灵转世,譬如是他儿子也差不多吧?第24章林中一片沉默,那队满身精英气息的制服男子都跟被人打了一样,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楚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山河,忽然失笑道:“你是他爸爸的朋友,你还不如说你自己就是他爸爸!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山河亲口说了你是他的半身,我都得觉得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是谁就不能说了吗?我要不是不好意思占岳兄的便宜,我也敢说我是他亲爸!连念初斜睨下方,心中一阵阵冷笑。反正这孩子是楚家的,就算不知道他父母是谁又有什么大不了?虽然他知道的很少,推理能力也不算太好,可他看过的狗血爱情伦理剧却不比谁少!诸天万界无数优秀编剧的成果此时在连念初脑海中此起彼伏,他微微抬起下巴,无比笃定地说:“你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相吗?楚家有无数阴·私隐密,你们这些外人也未必都知道!我认得的才是山河的亲爸,亲生的!”他从空间里掏出笔记本,极快速地打开给锁尘拍的产品试用视频,定格到陆泽的大特写给下面的人看:“看见没有,这眉、这眼、这鼻子——这才是亲生的!”两个有缘人长得有四五分相似。陆泽经历末世风霜,看起来沧桑些,楚山河是个白白嫩嫩的可爱男孩,但若只从五官轮廓上看,这俩人倒真的很像有血缘关系。林子里的灵师们都看住了,一脚踩进血里也感觉不到,全都一副粉丝见偶像的迷之兴奋神情。楚飒震惊地喃喃着:“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居然还有一个……两个都这么灵动,山河竟还是最弱的……”池焕迷恋地看着屏幕上陆泽那张坚毅的大脸,仿佛是要说服自己,又似在说服别人,不停地重复着:“灵枢怎么会说谎,还有第三部分!若是三体合一,又将强大到什么程度!”他想得心跳加速、脸庞发亮,转过身一脸真诚地对连念初说:“楚门不幸,嫡系子弟已遭叛逆楚飒所害,山河灵枢也险些沦落贼手,幸而今日遇到灵枢前辈。在下愿为二位杀了楚飒贼子,我灵师宗盟也有无数炼器高手可帮两位完满法体,更上层楼!”连念初一脸茫然。他虽然是个外宇宙来的,也算是个外星人,可是跟《三体》毫无关系,也不懂什么叫三体合一,完满法体——而且炼气期的修士也算不上高手,哪怕千儿八百个炼器期人修捆在一起,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让他这个化形大妖更上层楼吧?他就想把楚山河的精神搞正常一点,然后叫他信仰自己,让岳青峰的真灵分离出来而已。他没反应,一旁的柳潇然反应却极为剧烈,悍然箭指池焕,冷然道:“山河是楚家的,这位白莲花灵枢既然是他的半身,自然也该归楚家。我以楚氏嫡长子楚望京双修道侣的身份,劝池公子勿越雷池。楚家虽受了打击,池家也还经不住楚柳两家联手对付!”池焕笑道:“柳家与楚家联手吗?柳公子,你和楚大公子的双修法会还没举行过,这个遗孀当得未免早了点儿。今日你私会楚飒,还意图帮他带走山河灵枢和他的半身,此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楚家还肯要你吗?柳家又还会像今天这样宠着你吗?”他打了个响指,朝身后喊道:“开绝灵阵,不要让他们伤到山河灵枢!”灰衣人应声而动,楚飒重重咳了一声,狰狞地笑道:“池家也想将楚家山河鼎收入囊中吗?别做梦了!我与山河之间立的是魂誓血契,不是外人所知的普通灵枢契约!魂誓在先,血契在后,魂魄相缠,无法拆解!只有我活着,山河鼎才有‘灵’,我要是死了,它就会灭灵,成为一件死物!到时候就算你们得了白莲花灵枢和他的本体灵器,你们确定他能承担得起合体之后的山河鼎吗!”山河鼎!前面这些人类乱糟糟的说了半天,连念初基本都听不懂,也没耐心脑补他们的爱恨情仇,唯是听到“山河鼎”三个字时,心头霍地被一道光芒照亮——难怪这孩子的灵机异于常人;难怪这孩子神情冷漠,对外界反应总像有些迟钝似的;难怪这孩子连吃个冰淇淋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好像从没吃过一样!原来他本来就不是人,而一点自主权甚至意识都没有器灵!如果不是他身上带了岳兄一点气息,恐怕这孩子到现在都还不会开口说话,甚至不会在他怀里吃上一支最普通的甜筒冰淇淋!岳兄的本体什么都吃不上也没法子,被斩断之后本该好好当个人的分魂居然被人炼成器灵,没吃没喝地这么多年,真灵还被人用魂誓血契捆绑着,随时有可能彻底泯灭……他看着怀里懵懵懂懂,珍惜地吃着最后一点甜筒底的小山河;再想想宽厚温和,让他在自己山上耕种、泡水的岳青峰,一股真火便从花心里撞出来,平生头一次激发出了自己的天赋神通。他的脸颊、胸膛、整个身体都被这股真火烧得发烫,一点清郁的甜香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最开始仅仅倚在他身上的山河查觉到这香气,嗅了嗅手里的甜筒,觉得味道不对,便扭过头在他胸前轻嗅。后来香气散开,靠得稍近的楚飒和灵师宗盟的人也闻到了,发现香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他,欣喜又贪婪地问他:“难道白莲花灵枢的本体是燃香用的灵器?山河鼎合体之后是什么样的?”连念初默然不语,身上的真元随着体温增高越流越快,香气铺天盖地地散开。这片被践踏得残破不堪的林地染满浓香,再远处的广大森林里也弥漫着甜香,王莲初开时甜郁如凤梨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压倒了所有花朵的气味,整座森林似乎都被这香气惊动,从暗向响起了令人心痒的细小拍击声。“嗡”“嗡”“嗡”……越来越多的声音同调响起,黑色的影子从林间阴暗角落中腾起,像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片被人类清理出来的空场。灵师的感知力远比凡人敏锐,那股阴影中的可怕力量初成,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了威胁,纷纷凝真灵气。可他们最初被连念初身上的香气吸引,太过关注他的本体,没能更早地感知香气引致的异变,到了这个时候,想逃也晚了。阴影在众人眼前拉开,犹如一片点染着斑澜宝石的黑色纱幕,蓦地一声尖利鸣叫响起,便有更多清越的虫鸣此起彼伏地应和。这些鸣叫在夜晚的庭院中听到或许是一种园野之趣,这样遮天蔽日地围在身边,却让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王莲开放时浓烈的香气和雪白亮眼的颜色,就是为了吸引这些甲虫而进化来的!连念初自在地站在虫群中,蓦然挥手,指向下方的人类,清叱一声:“去!”纱幕似的虫群依着他指尖所向,蓦地收缩成一片几乎看不出缝隙的厚厚虫甲、虫墙乃至于方圆数米的虫屋,包裹住那群军人般精干的持枪灵师!其中还有些本能地朝柳潇然醒目的白衣扎去,也将他裹成一道黑色虫蛹!人类惊恐崩溃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哪怕虫子再小再弱,再不堪一击,如此密集地聚在一起包住人类,从视觉上就能引发极度恐惧。池家的灵师纷纷扣动扳击,将灵力化为弹药打死一片片甲虫,可越来越多的虫子包裹上来,不管杀落多少,外面的虫墙永不见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个会散发香味的灵枢本体是什么?山河鼎到底是什么东西!地上的虫尸碎片堆到半条小腿高时,池焕的小队已被杀之不绝、驱之不退的虫子逼得灵力消耗将近,不得不开口和生死仇敌求合作:“楚师兄,我池焕发誓以后再不插手你和楚家的事,不对山河灵枢出手,请你让他阻止他的另一部分!”“楚兄?” 第25章 “以命换命,换那位炼成山河鼎的楚万龄老祖的生机!”什么?连念初下意识看向山河,胸口像人类那样微微起伏,脑中已想到了一种自己绝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楚飒惨笑起来:“我也是在楚家挑选下任家主的试炼上才知道的,楚家如今的家主楚源辉并不是真正的楚源辉,而是七百年前就该寿尽死去的楚万龄。这次在禁地中挑选新家主的试炼也不是真正的试炼,只是要我们这些陪炼者的身体,要用山河鼎熬炼出精华元力,好把他挑中的楚望京的灵力、境界堆到足够他夺舍转世为止!”第26章柳潇然震惊地说:“楚万龄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他什么时候夺舍楚叔叔的,那……那楚望京不是他的亲儿子吗?”“呵,他转世那么多生,还在乎什么亲儿子不亲儿子?总亲不过自己的命!”他嘲讽地挑起嘴角,像是在笑别人,又像是在笑自己:“我在试炼过程中发现自己和楚菱、楚忌、楚承……我们这些收养来的外姓弟子和楚家几个旁枝子弟的灵力都在不断流逝,步步都是绝杀之地,楚望京却一路顺风顺水,越来越强大,甚至在试炼途中就不断破障升级!那时我隐约触摸到真相,觉得他那样的力量,都是从死去的人身上夺走的……他眉梢眼角的恨意里渐渐掺杂了些许恐惧,摇了摇头,咬着牙继续说:“我不甘心,就一直想尽办法保留灵气,避开战斗,最后甚至躺在地上装死,总算熬到了整场试炼结束。”然而那时候才是绝望的开始。“到最后,楚万龄带着山河鼎到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这场试炼的真相:我们这些失败者都要被丢进山河鼎熬炼,而楚望京也不是胜利者,因为他的身体是楚万龄选中的新容器。“我和那些死去、昏迷的人被扔进山河鼎,还站着的人都被他亲手打晕扔进去,因为山河鼎不仅能精炼灵力,连魂魄也能炼,他要我们的灵魂强壮魂魄,好承受夺舍时的反噬力。幸好他没有当时就杀了我们……我在他刚刚夺舍,还没能完全掌控新身体的时候,割断了他的脖子。”连念初始终抱着山河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魂誓血契是骗人的,杀了上一任主人他也不会死,还能再选下一个?”楚飒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他: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想杀我?连念初奇怪地问:“你跟我从生物分类上都不同界,害了岳……山河真灵的也是你亲戚,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咳咳……”他呛咳了几声,吐出血痰,惨声笑道:“解不开的,因为魂誓血契不是我下的,山河鼎其实也不是我的。我只是在杀楚万龄时被他一部分魂魄侵入,在他的魂魄里带了魂誓血契过来,山河才会跟着我的。当时我什么也没想,直接带着山河鼎逃出了禁地,也不知道他是在楚望京身上还是又找了别人夺舍……”“他留在我体内那片残魂还在,还想夺我的舍,它的另外一半儿肯定也还活着!”他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那里有一枚极深的齿痕,几乎要咬穿皮肉,咬断他的大血管。他深深看着连念初,坚定无比地说:“现在我也好,山河灵枢也好,只有杀了楚万龄才能活下去!”对视许久之后,连念初终于从莲叶卷上下来,默默收起莲叶,放了楚飒起来。这个人类倒也很会看眼色,知道连念初对他印象不怎么样,起来便从腰间解下一枚法宝囊,从中倒出一整只形似野马、头生单角的灵兽,低声喝道:“山河,现原身,把它烹熟。”连念初心中微动,并没阻止。山河从他怀里站起来,胸口灵气涌荡,一只香炉大小的古旧青铜鼎从胸口正中缓缓浮出。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化,连念初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只觉里面的灵气空虚松散,和最早碰到时的凝实感完全不同。所以他那凝实的身体,其实就是山河鼎本体?小小的古鼎落地后便迅速长大,数个呼吸后便长成了差不多8公斤滚筒洗衣机大小,古朴厚重的青色铜鼎。鼎身上萦绕着浑厚纯粹的灵气,但以连念初极端清灵的道体看来,那股灵机里却凝着深沉污浊的煞气和怨气。他皱紧眉头,走到山河鼎旁,摸上了看似光滑干净的鼎壁。沉积在其中的血气与残存的死气顿时侵蚀上了他的指尖,并非真能伤害到身体,却像是浊腻的污垢一样令人恶心。他用灵气裹住那些东西,轻易甩了出去,然后看了两个人类一眼,忧心忡忡地主:“山河鼎不能再用了。这里面积存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它虽然有提纯精粹灵力的能力,但那些死去之物的血煞之气终究是存在的,很容易侵蚀其体。”楚飒惊道:“山河鼎不能用了?可我唯一能快速提高灵力的办法就是煮食这些灵兽了!楚万龄活了那么多年,谁知道他缓过这段时间后会变得多强大,如果我们不能更强……”连念初不屑地摆了摆手:“你的事吃个药不就解决了?反正我不能让你再用灵兽血污染山河鼎,鼎身总是煮制血食,会让器灵的灵智受伤的,我说山河怎么会灵智不全,都是让鼎里这些血煞之气折磨的!”他随便掏了瓶丹药扔给楚飒,过去把正在肢解灵兽的山河抱了起来,拿出雪白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看着他乌沉沉的眼睛叮嘱道:“一会儿我帮你洗个澡,乖乖坐着什么也别干,无聊就吃点东西,听到了吗?”山河慢慢点了一下头,嘴唇微动,轻轻地说了一声“好”。或许因为山河鼎分离出去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常小了一些,但也并不是小孩子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像是个成年男子似的。但他的态度又乖顺又可爱,比刚见面时好像又多了几分灵动。连念初就觉得他是自己见过的幼年体人类中最可爱的,忍不住低下头,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山河一动不动地任他亲着,只有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然后静静垂下去,在眼底投上了浓浓的阴影。连念初给他用铺好坐垫,放了一堆人类小孩子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和甜饮料在身边,然后挽起袖子,拿出一瓶自己修行时才用到的破障丹,用灵湖水澥开,倒进青铜鼎里。周围林地上有的是干树枝、苔藓片、干透的藤皮,他都敛来塞进三只鼎脚中间,点上火煮开灵丹水。精纯的灵气顿时四溢开来,吸引了远远近近有修炼本能的人,更惊动了两个人类。楚飒感觉到沸水中精醇的精气,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驳形灵兽,问道:“难道你要用灵丹煮食这东西?这样就不怕有血煞之类的东西残留了吗?”连念初瞟了他一眼,奇怪地说:“煮它干什么?你灵丹不够吃的?我当然是要刷鼎啊!一看你就没干过活,刷锅时得在锅里煮上热水泡油。”加进去的灵丹就像洗涤剂,也就是为了勾出丹鼎里的煞性和浊气用的。沸腾的灵液里渐渐冒出了血腥味,并不浓厚,被灵气掩盖着几乎闻不出来。但他的身体比人类清灵敏感得多,立刻拿出去毒剂顺着鼎身铸刻的阴纹喷洒,然后以喷焰器顺着纹路烧灼,鼎身内外水火交攻,逼出残存在鼎身内,与灵气缠绕相生的污浊。随着清理进程加快,一点腥气终于压过丹药精纯的灵气散发出来,原本安安静静坐在石头上的小山河忽然握紧了拳头,仿佛正忍受着什么难熬的痛苦。连念初时刻分出一片花瓣关注着他,见他的灵体微微颤动,便猜到有可能是逼出鼎中污物时也触动了他这个器灵中潜藏的浊气。恐怕这些杂质与他的灵体纠缠以深,要逼出来这个孩子肯定要难受上一阵,可不逼出来,岳兄的真灵就没办法斩断纠缠,重归他自身。他狠了狠心,继续在鼎上喷涂灵药,又用新的灵丹化液,一次次替换鼎里的水。到最后他的眼睛已经不看火,只看着坐在垫子上承受熬炼的山河。他的灵体时虚时灵,一道道灰黑色的烟气缠绕在他身上:时而逼出体外,粘在垫子上成为一道黑灰,时而顺眼耳口鼻流入,顽固地潜藏在体内;时而幻化出尖叫和他痛苦的神色,想动摇连念初的心志,让他不敢动手……但山河始终未发一声,坐在垫子上的身体连动都没动过一下,只是双拳紧扣,再也没动过摆在身边的食物。直到最后一道刻纹缝隙里的无形杂质也被药剂蚀掉,连念初扔下喷焰器,指尖朝地上一指。一股灵湖水脉被分流出来,化作无穷无尽的灵水从地上涌出,将整座鼎身裹入水中冲洗。他快步走到山河身边,抱住那个犹在颤抖的小小身体,一身灵气通过怀抱向他涌去,稳固住虚实不定的灵体。他右手轻抚着山河的身体,让岳青峰的真元气息稳定他的情绪,然后将手举到那个小小的器灵面前,像是怕吓着他一样,用极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说:“你看。”山河依言抬起头来,看着那只粉嫩纤秀的手。他眼中仿佛闪过一点光芒,眼睛终于有了焦距,凝神注视着手指尖徐徐绽放开的雪白莲花。“……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莲花。”那朵白莲花在他面前徐徐绽放之时,一道清澈灵音也在他识海回荡,念起了那首当年岳青峰悟道时吟诵的诗。山河伸手抚上半开的花瓣,微微启唇,随着脑海中那道声音,含糊而干涩地吐出了一句:“……白莲花。”第27章 第27章 连念初眯了眯眼:“他倒不用换衣服,反正穿什么也没人会认为他是男的,你那身衣服脱下来给我。”柳潇然换下高领盘扣的绸缎练功服,穿上了超市拿的衬衫、西装裤和白旅游鞋,顿时从气质高雅的世家大少爷变成了农民工。他换下来的上衣让连念初铰了袖子穿在山河身上,两侧拿了褶,把过多布料藏起来,腰间勒一条细白皮带,就改成了一条短短的连衣裙。他自己倒没换衣服,只是摘下三枚莲叶来,化作长披风各自穿了一件,单手抱起山河罩在披风里,朝柳潇然点了点头:“走吧。”柳叶形的飞行器冲天而起,罩在绿色长袍里的锁尘紧随其后,在夜色掩护下朝外飞去。一到森林边缘,他们就看到许多灵师乘着飞行器四下巡视,还有人在各条大道路口设下路障,紧张地检查着所有靠近森林的人。柳潇然压低法器,藏在与莲叶同色的树影里,低声给连仿初指出自己认识的人:“那些穿黑色的是王家人,那些灰衣服的是灵师宗盟的,穿练功服的是我们柳家……”楚飒忽然失声道:“那是楚家的隐卫队!看来楚万龄活过来了,以后楚家派出的就不会再是今天那些废物了。”两人停在树顶观察了一阵,越看越是心惊,只觉着外面就是天罗地网,单凭他们三人之力很难闯出去。唯今之计,只有躲回森林里和他们慢慢周旋,等楚飒突破天阶再作打算。连念初从披风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朝他们摆了摆,缓声道:“不用那么费劲,我倒有个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他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早没想到这事,不然先不给你吃药了,还能拍个更逼真的,多耗他们一会儿心神。”他一踩飞行器,悄然退入森林。过不多久,森林外围正拿着测灵器巡视的灵师宗盟人员忽然惊叫起来:“灵能!向西15度进深5000米处发现强烈灵能!灵能正在震荡!”另一队监视队员也扔下耳塞,朝上司喊到:“监测到音频变化了!是两道声波,灵气和杂音干扰很厉害,尚未能还原成声音,不过发出音频的方位正指向测灵器查探到的方向!”难道是楚飒?他和那个疑似山河鼎另一部分灵枢的男子吵起来了?众人正在分析,很快又有人报道:“又加入了一道新的波动。怀疑是失踪的柳家大公子!”柳潇然的家人再不肯等待,推开身边灵师宗会的人说:“大公子身担楚柳两家,绝不能出事,我们柳家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接应他,免得他受楚飒恶徒伤害!”柳家一动,其他几家都待不住了,生怕晚一步就错过山河鼎和那件从未有人见过的新灵器。灵师宗盟的人便以池焕见过连念初为由,立刻派了他带队进去,在外面监视的各家高层灵师霎时各祭灵器,如闪电般飞入林中。他们在林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两名身穿古装长袍、俊美犹如天人的男子在场中飞速交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妙到巅毫,他们甚至无法描述那是如何神妙,因为他们的眼睛追不上那样的剑光,那样的身法。而在他们身边,一名雪肤花貌、下巴尖尖的宫装女子正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再打了,于宗主,林掌门,我怎么能眼看着如此爱我的两个人在我面前生死决战呢?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一死了!”“不,容儿!”“不,阿容!”两人的剑乍交乍分,被主人抛在身后,那两个战成一团的男子各自飞掠向女子。场中灵气荡动,赶过来的人都能感到剑光冷冷浸入肌肤,那两个男人的眼神也落到他们身上,带着令人心惊的轻怜蜜爱……咦?这个感情是怎么回事?对他们这些外人不是应该提防吗?不该停下来交流一下吗?楚飒和那个灵枢呢?柳大公子呢?这仨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多人闯进来他们竟一无反应,还能若无旁人地上演苦情三角大戏?众人只一动这念头,便有一道强悍缠绵的神念侵入他们的识海,无法抗据、亦无法驱离,在识海中映出几行大字——《霸道宗主的甜心逃妾》,出品方:阴阳妙化宗影视娱乐分院。第28章柳潇然所说的安全地方竟然就在他们世代生活的那座大城市里。只不过灵师家族住在灵气稠密的市中心,而他布置的秘地则在城市一角几乎没有灵气存在的凡民区里。那间房子也不是什么复式别墅,只是老旧小区里一间普通的单元房,和连念初在日新小世界那间差不多大。里面装得也很简单,只有床、沙发、衣柜,简单装修的厨卫,没有任何现代家电,也没拉网线。有娱乐设施就会让人分心、沉溺,变得软弱。柳潇然解释道,柳家是极端的复古主义家庭,子弟们所有时间都花在修行上,不许接触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他自己住的地方也从来不装。再说,有网络就会被监控,越古老才越安全。他极有底气地保证:“这里被我用隔绝灵气的材料彻底改造过,从外面绝对无法查出房里有灵师存在。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交错布了三个绝灵阵,就算有人闯进来也会断绝灵力,连个最简单的传讯符也发不出去。”而且这座小区紧邻一片厂区,里面大多是附近公司的员工在租住,人员流动性强,生面孔不会引起注意。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当时围住他们的那些人都是各家族顶尖儿的人物,他们当时有没有被立体小电影拖住,又能拖多久?要是有人看出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当场返回追踪,肯定能抓到他们的痕迹。连念初围笑着安慰他们:“不会的,那可是阴阳妙化宗出品的东西,只要看到的人就逃不了。”阴阳妙化宗拍的东西都有观看锁定机制,不间断地从头看到尾,就能看到一部完整正常的普遍级恋爱圆光。但如果中途想要关上或是离开,就会启动退出锁定,观看者身边便会立刻出现天魔般的俊男美女出来纠缠,缠着人做问卷调查,问他们这部戏拍得哪里不好,为什么要离开。观影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着看片,要么改看隐藏版互动圆光。无论选择哪项,没个一、两小时都是绝不可能离开的。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不过以你们这里灵师的修为和心性,一旦沉入幻境就难脱出,怕是多少个一两小时以后也动不了。”两个人类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问道:“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这样的片子也有人看?”连念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你们人类不也买那些‘里番’‘x片’看吗?阴阳妙化宗这一部圆光两种体验的拍法比单拍问卷版还实惠,很多人买的就是调查问卷。不喜欢这部分的还可以关闭交互模式,只要关上就不会有人缠着你不放了。”楚飒咽了口口水,震惊地看着他:“看你这人长得挺纯洁的,想不到还看这种片子……”不……他不喜欢交互问卷里那些妖艳贱货,就喜欢正常版里受尽生活欺骗和折磨依然初心不改,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母白莲花女主。确认了环境安全,楚飒就开始投入了无止境的吃药修行中。连念初给他的驻颜丹、美体丹、修容丹……虽然都是买美白产品送的赠品,但品质和花钱的一样好。吃一粒灵丹,抵得上他从前煮几十头灵兽所能吸收的灵气。且千蜃阁的灵丹并非缺哪儿补哪儿的单纯美容产品,而是从最细微的灵气结构修正人体,从体质与真气两个层面同时构筑出上契天道、适宜修行的道体。如此没日没夜地修行了几天后,他的容貌身形就像回胎中重生了一回,就连夺了他一半儿舍的楚家老祖亲来也未必敢认他。吃饭时连念初看见他这副精雕细琢的姿容,忍不住慨叹一声:“好!你这修行颇见成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儿还有点现钱,等会儿你拿去替我下楼遛一趟,给小山河买几件像样的衣服,顺便买点报纸杂志回来。”楚飒从饭碗里抬起头来,觑着他问:“你这是夸我修为高了还是挤兑我长成人妖了?我长成这样还不都是你那药的副作用……”连念初真诚地说:“你变了才好。咱们现在消息太闭塞,又都跟人朝了相,不方便出门。可你现在变成这样了,别说出去买东西,打探消息,就是直接上楚家门都没人拦你。”楚飒和柳潇然的相貌几乎人人皆知;山河被带出楚家后也有不少人见过;唯有连念初新来,又在灵师宗盟的队伍前露过脸,能被人侧写出来。有了楚飒这张没人认得的新脸,他们才能摆脱现在的信息封闭状态,了解外界消息。于是吃完饭后,楚飒就带着钱包出了门。柳潇然因为预备好了要和他一起杀上楚家,估计着从此楚柳两家、整个灵师界都难以容下他,平常除了吃饭也是埋头苦修,不问世事。连念初收拾了厨房,然后叫山河吐出本体,化一粒灵丹倒进鼎膛里泡着,给他内调外养,壮大真灵。如今小山河的独立意识越来越强,他说什么就能做什么,不用主人驱使,越来越像个人了。只是魂誓血契一天没解,他心里总是吊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担心这孩子什么时候给人抢走。 第29章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能完整修行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总是被不时出现杂务打断。这样那样琐碎微小的干扰积累起来,就严重拖慢了他的恢复时间。而那群胆敢来浪费他时间的废物,就是手中这张纸引来的。楚飒!只有楚飒知道族长试炼的真相,只有他用得出来这种鬼蜮手段!当时果然不该让楚飒活着离开。这种小手段虽然奈何不了全盛时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却给他添了太多麻烦。算了……他吸收的灵力和魂魄已经够支持那件事了,这具身体衰迈残损,本也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原本还想再多准备一阵,也让楚飒多享受一阵活着的感觉,在他最放松、最想活下去的时候再夺走他的性命。既然他自己寻死,那便让他死。让他立刻就死!他揉碎手里的传单,一把抓住传信灵师,关闭大门,锁死一切出入通道,进入地下三层一座从未有外人进过的房间。那里锁着的,是千年前他从一位失落的神祗魂魄中搜得的,神的秘密。楚万龄衰老松驰的脸庞挤出层层皱纹,嘶哑的狞笑声中,指尖狂暴的灵力荡开,捏碎传信灵师的喉骨,一口咬上,将鲜血与魂魄一同饮下。他浑浊衰老的双眼顿时炽红如滴血,精力也陡然旺盛,带着一身淋漓血迹走到房间中央一处密布符文的坐垫上,盘坐下来,融入了房间黑暗幽密的灵力中。远在城郊一角那间断绝灵气的房间里,正在修行的楚飒忽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他颈上早已光滑无痕的皮肤上忽然鼓起一片蚯蚓般丑陋又起伏不定的血管,眼底流出两道血痕,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毯上来回翻滚。小山河是第一个感知到的。楚飒气血刚开始翻涌的时候,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扔下薯片和喜剧圆光朝房间走去。连念初察觉不对,神识巡遍整个房间,监查到了气息的扰动,也跟着山河进房间,看到了他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模样。他见过楚飒犯病,虽不知原因,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经验——打一顿就好了。于是快步跨到山河前头,反手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一脚踏到他胸前,把锁尘往他颠狂乱摇的脸上一压,厉声喝道:“你怎么了?”楚飒喉头“嗬嗬”作响,睁着一双通红邪异的眸子,从锁尘下斜睨他,将手伸向山河,掌心浮出一道殷红灵纹,诡异地笑道:“山河,过来……你是我的,过来!”连念初立刻觉出了不对!这些日子楚飒都老老实实,在他面前敢说一句山河是他的?连叫山河时都得在名字后面客客气气地加上个“灵枢”,眼下这模样分明是鬼上身了!不……不是鬼,要是妖魔鬼怪这种阴气炽盛的东西就会被锁尘吸了。上他身的那东西虽然看着邪恶,附身之法用的倒是很正的神修手段。而且细细感受一下,楚飒身上此时漾出的灵息波动很是熟悉,和岳兄当初教他的神修手段有些类似。此刻能控制楚飒身体,能使得出岳兄自修的神道手段的,只有那个人了!原来他每次转生的手段并不是普通的夺舍,而是像神祗降临下界时那样,附身到别人身体上进行降神!夺舍会损伤本体真灵,会被天道所忌,降神却不会——因为被“降神”的身体,其原主还活着,只是魂魄与思维都会被对方控制,成为一种空白的、自愿敞开接纳对方真灵操控的状态。想不到他们才刚开始打宣传战,对方就已经兵临城下,要与他们决生死了!他一个人类居然修成了降神之法,这场仗就是赢了,楚飒也要遭一场大难……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醒来的机会……应该锁上门不让柳潇然进来,这种抉择对人类太残酷了……连念初脑中瞬时闪过许多念头,第一个动作却是握住了山河的手,用尽全身灵力压制住他。魂誓血契刚起感应就被强大的灵气压制,楚飒漂亮的新脸孔一阵阵扭曲变形,血红的双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清明,紧紧卡住自己的脖子,嘶哑地骂道:“妈·的,这老东西居然还能控制我,你的药屁用没有……杀、杀了我……告诉柳潇然,老子……”话没说完,他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血腥,细腻雪白的脸几乎被一片血管占据,僵硬地抬起头,任由眼底鲜血横流,阴戾又贪婪地看着连念初:“你就是他们说的白莲花?你是山河鼎的另一半儿?不……你身上的气息不对,你也有那个人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放出一点神识接触到连念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恐惧,但很快又感觉到了不对:“你也不是他,你身上只是那么一点残存的他的气息……呵呵,他果然不会再降临这个世界了,你想夺走山河鼎,为的也是他的魂魄吧?”那道神念再进一步侵入,感知得越多,他眼中的鲜血与欲·望便更炽烈,战栗着说:“好完美的身体,和你的身体比起来,我用过的那些简直就是垃圾!这就是真神造物的威力吗?”楚万龄心中如有炽火焚烧,不顾自己刚将神识连接上,还没完全降临到这具身体上,一再催动魂誓血契,命山河控制住连念初。又远程遥控,将残存在楚飒体内的少许魂魄真灵撕裂开来,融入神念中侵袭他的识海。连念初全力压制着山河的异动,似乎没有多余的力量抵挡他神识的入侵。那丝魂魄眼看着要顺利地侵入他识海,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撞开,柳潇然冷酷的身影悍然闯入,手里倒提灵弓,张弓搭箭对准楚飒的心口。连念初和“楚飒”同时喝道:“你要干什么!”他平静地说:“楚飒曾对我说过,他一直担心楚万龄留在他体内的这片碎魂片会夺舍他,万一有那么一天,他宁愿死在我手上,而不是变成行尸走肉,让人利用。我也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白先生,这些日子多谢你相助了!”“不要杀……”两道吼声叠在一起,却已拦不住离弦的长箭。箭已射出,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唯有配合!连念初的神念悍然反击,缠住深入自己识海中那片魂魄用力向外一扯,将楚万龄部分魂魄和由其他人魂魄碎片堆积而成的“伪真灵”扯出,用自己的真元裹住,暂时压制在识海内。同时他身边真空互换,一直被他压制在怀里,仿佛随时都能伤害到他的小山河已被移换到了沓无人烟的灵湖空间里!楚飒的身体和楚万龄的魂魄同时遭到重击,他反而清醒了一瞬,睁开眼看向柳潇然,眼角鲜血中混上了点点清泪,低低叫了一声:“柳……你要……”柳潇然朝他笑了笑,用力点头。两人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深情对望,连念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闪身落到他面前,捏碎一粒灵丹揉到伤口上,按着箭杆,用极度的疼痛把他的魂儿从对象身上唤回来。楚飒疼得张口就想骂,又有一波疼痛袭来,把他的骂声堵了回去,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身前白衣。连念初的神念已经顺着楚万龄的神识倒侵入了他的识海里,初步接触到魂誓血契和楚万龄的碎魂,只是再进一步,就要面临楚飒自己魂魄与身体的反击,无法彻底拔除残片。他现在需要楚飒的配合,拿这块识海当作战场——要么拔除楚万龄的魂片,要么……他捏着楚飒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望,不容置询地说:“敞开你的灵魂!不许低抗,完全地向我打开,信仰我,把你的身体奉献给我,我还能再跟他战一场!”楚飒愕然道:“什、什么?”连念初底气也不是很足。他拿到神道功法之后一直都只练习怎么吸收利用信仰之力,降神这方面的内容几乎只是一扫而过,这是头一次应用,居然就要面对神魂之战这种高难度的东西了。原本楚飒一直在试着吞噬楚万龄的残魂,剥离出血契,他是想等杀了楚万龄后,向岳青峰本尊请教分离血契之法。可是现在楚万龄降临到楚飒身上,他就不能不冒这个险——他不能让对方再把魂誓血契抢走,让对方控制小山河的真灵!要把楚飒变成信徒已经来不及了,连念初也并不真的想要他的信仰,命令道:“不信就不信吧,闭上眼!什么都别想,只当自己死了,我会强行侵入你体内,你思想上不要排斥我!”楚飒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有些事懂不懂都要做,被熟人夺舍总比仇人强。他便闭上眼,豪气万千地说:“来……战到……我死!”说罢用力将后脑往地上一磕,真的昏迷过去,识海之外再无半点阻碍。也好,这样倒省事了……连念初深吸口气,把丹药和锁尘留给柳潇然,让他压制住楚飒的身体,自己则将额头抵在楚飒额前,神识涌出,以最基础的、完全不像神修手段的手段强行挤入了他的识海!第30章 第31章 柳潇然长眉拧紧,眼中闪出一道杀气腾腾的光彩,拿出一把传信符信手洒入空中。此时正是要争分夺秒的时候,他紧急调用自己在外面积累的资源,四人从那座老旧小区走出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上了一群忠心耿耿的保镖,还有几家丧葬公司的人带着专业设备,轰轰烈烈地一路洒着传单哭向楚家。第31章他们躲着不出来的时候,各家都调遣人手四处追查,想尽办法要把他们从暗处揪出来。可柳潇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扯着楚家大夫人的旗,带着被楚家指称为小少爷的山河和不知多少人想要接触、想知道其来历身份的连念初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拦他们一步。柳潇然抱着楚望京的照片走在前头,连念初拉着山河紧随其后,楚飒在最后头压阵,手里抱着一厚沓传单随走随扔,却不洒纸钱。那些被请来的专业人员敲锣打鼓,高声哭唱,清清楚楚地把传单上的内容唱了好多遍,让马路两边看热闹的路人和暗地跟随的灵师都清楚知道楚家出了个夺舍杀人的老鬼。连念初还嫌不够狗血,拿出纸笔临时写了几个梗概,专业人士拿过去便添骨加肉,编出比他自己想的更丰满狗血的故事。当日楚家连买了几版报纸头条刊登的,楚飒杀害楚望京、掠走楚家小少爷的新闻就在专业演员的哭诉中彻底调转方向,指向了楚万龄和楚家的核心人物——楚家家主早就被孤魂野鬼夺舍而死,老鬼为了保持身魂不朽,又要夺舍他的长子楚望京,但大公子在夺舍过程中不屈而自戗,他又把目标指向了年仅十二岁的小公子。楚家弟子楚飒拼死救主,带着小少爷找到柳家大公子,三人一起被楚家买通的某宗会围攻,幸得一位过路的好心白莲花先生相救,楚小公子终于保住一命,他自己却因伤势过重而死在追杀者手下。可怜那位小少爷也被老鬼侵蚀魂魄,变得呆呆傻傻,都不会哭了。路人听到这里,看着被连念初牵在手里,僵着一张脸不哭不笑的小山河,都感动得眼泪盈盈,恨不能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抱到怀里安慰安慰,再跟着他们一起去楚家杀了那个可恨的老鬼。当然孩子他们是抱不上了,倒是还能再听听灵师大家族的八卦:比如柳大公子和好心路过的白莲花先生带着孩子四处漂泊时,楚望京生前真爱的普通人——就是楚飒——仗义挺身,把他们迎到自己家里藏着,这才让小少爷躲过了被夺舍的危险。他们隐忍到楚望京过了三七,悲伤已过,现在是他们找楚家的老鬼讨回公道的时候了!楚家大门在望,柳潇然把楚望京的照片转给楚飒抱着,也不管他的神色多么难看,走上前去一脚踹开大门,擦了擦干干的眼角,扬声喊道:“让楚源辉出来见我!楚家包庇老鬼害死我的双修道侣,今天不交出人来,我们不死不休!”楚家代族长楚源生在大门里苦笑道:“柳家侄儿,不是叔父不想帮你,只是我们也见不到族长啊。他在祠堂下方的试炼禁地藏了好几天了,派人进去也传不出消息来,我们也正提心吊胆……要不叔叔帮你照顾小侄儿和这两位,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能商量就不打上门来了。柳大少爷挥挥手,保镖和哭灵的队伍就冲上去抵开楚家代族长和族老们。楚家弟子再是人心惶惶也不能让人闯进自家大门,忙各自运起灵力,排成严谨的阵法阻拦他们。伪装成保镖的、跟在队伍后面假装普通路人的柳家灵师们此时也撕破了脸,亮出自己的真面目,拿出武器和各种灵符准备强上。哭灵的演员们素质极高,直到这时候还分毫不乱,高唱着:“楚家庶支夺嫡,就这么欺负我们孤儿~~鳏夫~~~哎~~~~”代族长楚源生和长老们哭都哭不过人家,只得围上来紧张地劝说:“大公子也算是咱们楚家的人,就算和上任族长有什么龃龉,也该关上家门自己解决,何必闹到那些不能修行的凡民都来看热闹的地步?楚家的耻辱,也是四大灵师家族的耻辱、整个灵师界的耻辱……”小山河忽然动了动嘴唇,在场所有人脑中便共同回荡着一个声音:“我要进去。我去见楚万龄。”众人都愣了一下,连念初抱起他就往里硬闯,楚家的灵师不敢阻拦这宝贝,可也不能让别人轻易闯入家中,纷纷举起灵武对准连念初,剑拔弩张,灵机沸腾,几乎一触即发。柳潇然打了个响指示意保镖准备出手,自己拉住楚飒往里闯,边走边厉声呼喝:“山河是望京的亲弟弟,楚家未来的家主,那位白先生是我这个大嫂做主给他订下的童养媳,我看楚家谁敢造反,敢对他们动手!”胡说!山河鼎一个灵宝算什么小少爷,哪儿来的童养媳!柳家跟楚家的双修大典也还没办,什么时候轮到柳家的人在楚家当家做主了!楚源生也当了几天代族长,威严日盛,无法忍受他们在这里大闹,见柳家人竟想在楚家门口动手,便也吩咐手下:“抓……”一支金箭破空而来,钉在了他的胸口上。“走!带白先生进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柳潇然一击得手,冲上去拿弓弦勒住他的脖子,威逼楚家的人放下武器投降。楚家刀剑如林,齐刷刷指向他,灵气交错激荡,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漩涡。他带来的柳家弟子迟疑了一下,便也硬着头皮加入了这场混战。混战之中,大宅防守力量便被分薄了。楚飒提剑砍出一条血路,拉着连念初就往院里跑,凭着他在这座大宅生活多年的经验七拐八拐地避开防卫力量,将连念初和山河带到禁地门外。那里才是楚家戒备最严密的地方,守门的都是楚万龄多年调·教出来的心腹,即便外面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有多少人在他们面前消失在禁地下,有去无回,他们仍是忠心耿耿地守着这片建筑。楚飒纵身杀入人群,拼着硬接对方灵剑,毫不停歇地闯到门前,重重劈开大门。身前是大阵自动反击的灵力,身后是保卫者冰冷的剑锋,他躲也不躲,回身挡住两侧刺来的长剑,给连念初开出一条通道,厉声喊道:“进去!我在这儿挡着!”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半空飞来,光罩升起,替他挡下了前后交攻。连念初把山河收进随身空间,飞身冲过去,踩着他冒性命之险打开的一线空隙冲入楼里,将锁尘打出去,头也不回地叫道:“走!不用再管我,我不会死在这个世界,你去帮你的人!”他跟这些凡人又不同,此身始终在千蜃阁庇护下,真遇到危险还能呼叫客服。当初张真人的教诲他牢牢记着呢——关键时刻就叫“投诉”,比叫“救命”客服来得快。楼门在他身后关闭,一道不知何来的攻击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奇异地是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直奔楼外的楚飒和那些对楚万龄忠心耿耿的守卫弟子。霎时间血雾迸散,那些侍卫毫无抵抗的就被自己的主人杀害,全身血液被吸入脚下诡异漆黑的土地中,整片院落死寂如坟墓。唯有锁尘安静地转动,呆在楚飒身边,替他挡下那次攻击。楚飒抹了抹沾着鲜血的脸,木然看着一地尸体,狠狠骂了一句:“艹,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老鬼真不是东西!”他没再试图闯进禁地,而是默默祈祷连念初能活下来,带着锁尘转身杀回门外,应援柳潇然!=========================================紧闭的大门中,连念初也遇到了一次不逊于外界的危险攻击。他虽然把锁尘给了楚飒,却也没打算真的手撕楚万龄,而是提着锄头和耙子,散开神识,小心翼翼地朝楼下搜寻而去。一层、两层、三层……地下的鲜血与腐败气息越来越浓烈,他终于找到了那座房间,提着锄头刨开房门,大步踏了进去。一股尸体特有的腐臭味便迎面扑来。若非他早年间已习惯了腐殖质肥料的味道,单这挥发性的刺激气味就能熏晕他。伴着尸气一同冲激着他感官的,还有位于他视线中心,盘坐在房间中心垫子上的尸体。与周围散落的几具高度腐化的尸体不同,这具年迈者的尸身还很新鲜洁净,眼睛似睁非睁,头上垂着杂乱的白发,给人一种阴邪之感。然而它的确已经死了!甚至不是刚刚才死去,尸体的脸色已泛青,肌肉开始僵死了!连念初倒退了一步,抬起锄柄想要推推它,那具尸体却忽然睁开眼睛,雪白的眼球上只有一点细如针尖的瞳孔,正对上他的视线。霎时间,那两个极细小的瞳仁冰冷锋利地刺向他脑海,犹如针线穿梭,在识海中交织出一片弘大又虚无的灰色影子。影子的笑声他神魂深处放肆回荡:“我等你许久了!上次在楚飒身体里的交锋是我棋差一步,不过那次我隔着数十里遥远降临,自然比不上你就在他身边,神魂能全力降入!这回主场在我的神殿里,你那点儿粗糙的夺舍手段就别拿出来现眼了,好好见识见识真正神灵的力量吧……这可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灰影扑天盖地涌上,禁地外泼洒一地的鲜血透过几层天花板滴入房里,淹没了他清洁的身体。鲜血与血中混杂的其他物质渗入他体内,如同一道道脏污又强大的绳索困锁住他粉莲花形态的真灵。灰色影子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冲向他,无数人头噬咬向被绳索捆住的花瓣,当中那个最高大的身形阴沉沉地盯着他,灰雾飘散,似乎振了一下袖子,威严地喝道:“杀!”无数人头一起喝道:“杀!”震天喊杀声中,人头纵横冲撞着他的识海,试图将一切挡在它们面前的东西啃掉。但连念初并非凡人,识海中的真灵原本就是神祗点化成的,又经过多年修行,坚固无比,任由那些伪灵啃咬多久也咬不动。只是花上捆扎的绳子有些麻烦,其中的污物已沾染了他的真灵,令他神思迟缓僵硬,一处污染甚至侵入了紧贴在他花瓣上的魂誓血契。 第33章 众人如临其境,鼻端能清晰地嗅到尸臭,盘坐在垫子上的尸体拧过头来与连念初对视的时候,那细小的瞳孔和可怖的神情,吓得不少人尖叫着转身逃跑。然后他们被更有经验的人拉住。“不能跑!这种东西只要一眼看见了,就不能跑了!如果中途想离开的话,就会有一群比魔鬼更可怕的妖艳男女忽然出来缠住你,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们的圆光有哪里不好……”拉住同伴的那名灵师打了个寒颤,不自然地夹紧双腿:“然后你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在光天化日之下丑态百出,自己却全然想不起什么叫羞耻……你会不断地、不断地沉浸在那些可怕的诱惑里,直到再也‘站’不起来……”灵师宗盟的人经验特别丰富,全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还拉住了所有认识的人排排站好,看着厉鬼从尸身浮出,化作一道灰影扑向连念初;看着山河鼎这个人人争夺的宝贝自毁;看着连念初掌心生出巨大莲花护住山河鼎残存的灵枢;看着他用光网从楚万龄魂魄中割出一道道或陌生或熟悉的魂魄……楚家族老和守卫弟子中有人认出了其中几个魂魄,惊怒交加地叫着它们的名字,冲上去摸着那道虚无的影子,恨不能拔剑砍了楚万龄。当看到连念初让那些魂魄亲自噬咬楚万龄的魂魄报仇的时候,有一名族老忽然惨厉地哭了出来:“长平,父亲对不起你,父亲不该让你参加那个见鬼的试炼!我连仇都没能替你报,幸亏你自己报了仇,你瞑目了吧!”这道哭声一起,楚家门口顿时哭倒一片。连没有亲人受害的,都在悔恨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族长交接仪式背后的阴谋,害得楚家那么多菁英子弟被那老鬼噬魂而死。哭过悔过,谢过连念初的大恩之后,楚家剩下的几位族老纷纷以古礼参拜了柳潇然和楚飒,请两位“少夫人”留下主持楚家。楚源生无才无德,当代族长的时候,只知道听命那个老鬼,明知他就是杀害许多楚家子弟的凶手也不敢做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楚家之主!而柳潇然和楚飒两人请来了山河灵枢之主,替楚家除了这个吃人的鬼怪,还让那些枉死的英魂大仇得报,重归轮回。就凭他们做了这些,就够进楚家祠堂,就当楚家掌舵人!柳大公子应下和楚飒这个“情敌”一同主持楚家的要求,转身扔下那群族老,担心不已地问连念初:“山河灵枢还好吧?它原身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法器,那座山的模样是失去灵器导致的吗,还能恢复吗?”连念初也不清楚,摇了摇头,忧伤地说:“我见识太浅薄,现在也仅仅是保住这道真灵不散。我回去请岳兄想办法,上网请那些大派上真帮忙想办法,山河……岳兄那么强大的一个真仙,不会轻易被凡人所伤的……”他拍了拍锄头说:“这也是修士打造的,算不上法器,但也不是凡间的东西,我把楚万龄的魂魄暂封了进去。你们愿意就将他正式炼成器灵,叫他也尝尝被炼化灵智的痛苦,不用的话就留着当个纪念吧。”楚飒俊美的脸上挣出一道狞笑:“好办法,他做过的事,叫他都自己尝尝。我跟潇然以后就留在楚家,你什么时候想来看就来看一眼,我们永远欢迎你。”连念初点了点头,跟两人道了声珍重,跃上锁尘盘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踏空飞走。乘上传送阵光,一个人在冰冷的星空里游走的时候,他又把自己的花从掌心浮出来,忧郁地透过花苞,盯着里面那片沉睡的真灵。青山已收敛成巴掌大小,静静地飘浮在雄蕊上方,外面有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一时不像能碎裂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岳兄体内。要是不行的话,他就亲自送这片真灵转生,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是偷是抢是骗的,也要直接把他带回山上养着。时间就在他的纠结间飞速流逝,眨眼间星空已换成了蔚蓝的大气层,传送阵外隐约可见湛青山脉,一只四爪与嘴部纯黑,其余部分皮毛雪白的肥美兔子正蹲在青石上,伸长脖子朝他看来。阵光落地,连念初便迫不及待跨出来,忐忑地对着兔子灵醒的小眼睛问了一声:“岳兄?”兔子跳到他面前,伸长前腿在他膝头拍了拍,答道:“是我,出什么事了?我之前感应到似乎有一片真灵与本尊呼应,后来又消失了?你在那座小千世界遇上危险了?我就说让你在这儿多修行些日子,不急着离开……”……我、我把它弄坏了!连念初把头埋进兔子腹部软软的绒毛里,坐着锁尘直飞入山,随便找了块草地坐下,掌心浮现出本体王莲。之前他一直嫌自己不够白,不愿意让岳青峰看见他的真形,现在那片真灵都在他花里,该看不该看的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藏的!他把花苞亮出来,忧郁地说起了山河鼎破碎,真灵为了救他幻化成青山的事,满心忧虑地问:“岳兄你还有办法让真灵复原吗?他……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用自碎身体,真灵更不会受伤,我这个恩报得简直、简直就跟报仇一样,还不如不来给你添麻烦了……”岳青峰附身的兔子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那朵粉白相间的花苞上,三瓣嘴颤了颤,沉声道:“把花打开吧。我的真灵并无大碍,那时候会突然变成山峰,是因为与本体交感之故,就是放着它不管,顶多也只会重入轮回。你没给我添麻烦,反倒亏得你把它带回来了,不然一入轮回,又不知几时才能超脱……”黑暗山腹中那双眼睛睁开,透过山体看着连念初掌心莲花绽放,露出一座虚浮的山影,旋即没入脚下青峰。记忆洪流瞬间涌入,两道真灵融汇合一。地上那只兔子失去灵性,在连念初手腕上趴了一会儿,茫然地抬起头,左看右看,然后连跳了几步跃入草丛。黑暗幽深的山腹深处,一双眼蓦地睁开,眼中闪过惊讶、羞涩、无奈……种种情绪。又有一双手交叠着覆在眼上,仿佛要遮住自己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不小心看到了道友身体内部,心情复杂,要怎么样才能在跟他相处时表现得自然一点? 第四卷:归田园居第33章兔子离开后,岳青峰那边就陷入沉寂,再没传来任何消息。连念初在山坳里坐了一阵子,大概也知道岳青峰融合魂片要很长时间,而且因为他的失误,山河那片真灵格外虚弱,说不定还要温养一阵子,可能许久都不会出来理他了。这样也好,他也不想岳青峰受了重创之后,还要强撑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安慰他。他自己默默登上锁尘,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朝废庙飞去。飞着飞着,他竟然看到一群应当长在湿地的水鸟乌压压地飞往他要去的方向。把锁尘拔高一点看去,那群鸟飞去的方向果然就是废庙后他新开的菜地,有些已经落下去了,张着翅膀在他种下的嫩菜苗间蹦来蹦去。领头的是一只身披灵光,长得特别健美秀雅的丹顶鹤,不时“嘎嘎”地叫几声,带着那些水鸟在田间飞舞漫步,正是他之前留下来看菜地的灵鸟。这鸟倒是挺会活动,竟把自己的同类都活动到他的菜地里,糟蹋菜苗了吗?连念初脚尖一顿,锁尘顿时疾飞掠下,落到神庙后的菜地里。那只丹顶鹤感应到他的灵机,蓦地扬颈而鸣,喝住那群在地里乱跑的鸟儿,然后拍拍翅膀,挺胸叠肚地朝连念初走来,抬腿指向一垄垄整齐肥厚的殃苗,自豪地“嘎——嘎——”叫了几声。是他小瞧人家了,灵鹤并不是引来群鸟在菜地里乱吃乱玩,而是在这山上当起了山大王,找来灵智未开的老实凡鸟替它干活。它自己一天花点儿时间当个监工,剩下的时间就在水鸟的簇拥趋奉之下快快活活地过日子……难怪当年看养殖专业的书时,书上再三提醒要小心生物入侵,这种开了灵智的生物,哪怕只有一只就够影响一座山的生态了!他在空地上倒出一堆灵鱼,然后照着得意洋洋的丹顶鹤头顶敲了一记,喝道:“去,自己找地方吃去!也分给它们一些,它们与你干活也是有功的。以后不许欺负别的鸟儿,抢人家的雌鸟,不听话就把你卖到海边捕鱼去!”那群水鸟老老实实地缩着一只脚站在旁边,陪着丹顶鹤一起受训。连念初数落完了它,便去田里和大棚里转悠,看土壤干湿、肥力,苗芽长势、有没有生病、生虫之类的问题。灵鹤见他走了,胆子就又大了起来,叼起一只鱼仰脖儿咽了下去,连吃几条,才回过身朝那群水鸟拍拍翅膀,按干活出力的程度叫它分过来分鱼。这群鸟干农活干得居然真的挺不错。地里的湿度控制得正好,该上的肥也上了,就连地里的杂草和虫子都被它们及时刨出来丢掉或是吃了,一行行叶子都绿油油又肥又壮。连念初看它们在灵鹤控制下排着队分鱼,有时候几只鸟才能分着一条,抢着抢着就要打起来了,索性又抛出一堆来,叫丹顶鹤大方一点,一鸟一条让它们吃饱了。那群鸟虽然都叫灵鹤管得服服帖帖,但看到瞬间出现的鱼堆,立刻就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山里的鸟还不懂得避人,连念初又算不上个真正的“人”,身上充满了自然气息,那些鸟竟也不怕他,吃完鱼还拿沾满鱼腥的长喙在他衣服上蹭蹭。他雪白的,加了大量洗衣液和柔顺剂漂出来的衣服!他立刻把丹顶鹤叫过来教育了一番,让它给手下的凡鸟立立规矩,不许动不动往人身上凑。那只仙鹤于是乍着翅膀往鸟群里冲了几回,小弟们低着头让它打了几下,委屈地叫着,保证以后不再越级讨好连念初。 第35章 小千世界处处危机不说,云安大世界也都是些控制欲强、霸道恣睢的天生神灵,不比元泱大世界的修士那么讲道理,万一有谁看上莲花精的资质怎么办?他把头埋在翅膀底下慢慢琢磨着,连念初就跟大堂经理打听哪里有食品加工厂和农贸市场。那位经理热情地问他:“看您也是位新生神灵,要卖普通的动物还是有神性的神兽?一般食物的话可以卖到西郊这个加工厂,质量好有灵性的卖到尚维街的酒神神殿,我给你找个地图……”他拿了张地图出来,很认真地标注下地址,问了一句:“都像这只白鸭子一样吗?我看它灵性挺足的,卖了吃肉可惜了。您是什么神,山神、土地还是水神?家里离这儿不近吧,附近可没什么像样的养家禽的地方。”经理实在太能说了,连念初跟不上他的速度,基本都在微笑着听他说,在他换气时才指了指岳青峰所在方向,答道:“我……是个花神。从那边来,家里有地有湖,鸭子都是我亲自喂养的,也有好的灵禽。”大堂经理脸色微变,隔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你是从那座不可接近之山来的?”连念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摇头道:“我从那边的传送阵过来的,这些肉鸭肉鹅是我自己随身空间里养的。”大堂经理倒似有些遗憾:“我还以为那座神山终于重新接纳信徒了呢。好好的一座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封山了,现在的年轻人说起青峰岭来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客户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想不到外面也有坚持神道修行的人,其实神修也不比他们道修差,我们与世同周,难道就不与时俱进了?”是啊,岳兄很与时俱进的。连念初赞同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是小千世界出身的,算是个花神吧,道友说的我不敢多加置评,不过这座云安大世界已经是我想象不出的繁华了。”“花神好啊!”经理很热情地夸道:“每种花都能出个花神,成神难度低,有花的地方就有供奉,比酒神强多了。酒我就没听过有二锅头神、葡萄酒神、医用酒精神那么多种……你那鸭子、鹅也卖到酒神庙吧,反正他庙里的供奉天天开宴,用谁家的肉不是用。”他从怀里掏出张卡片,指尖在上面划了划,豪气地塞到连念初怀里:“以后有东西就送过去,他们不敢压咱们神灵的价!”名片上面印着“九州众神银行经理方忆醉”,后面还有联系电话和业务范围。更重要的则是卡片上刚留下的一团灵气,只要用灵气激发,就能和这位方经理联系。连念初向他道了谢,捧着名片和地图出了门,低声跟岳青峰说:“这边的人真热情,咱们去一趟酒神殿看看吧?就是卖不掉那些鸭子鹅的,还能问问他们要不要坐骑灵宠呢。”岳青峰“嗯”了一声:“肯定卖的掉,方忆醉就是酒神的一道化身,当年他神殿里天天酒池肉林的,我也去他家喝过几场……”后来被万老师的神威折服,再也不干那种可能败坏自己品性的事了。看得出来,方忆醉变化也不小,不仅不在家花天酒地,居然也出来工作了,说起话来还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三千年沧海桑田,大家的变化恐怕都不小……他感慨地缩起长颈,仰头看天上云卷云舒。连念初倒没那么多感慨,找到酒神神殿,走了后门卖掉十对天鹅、十对鹭鸶、十对丹顶鹤、十对灰雁。负责接待他的供奉给钱十分痛快,还跟他约定:“这些日子没什么大事,用不到灵禽。到年底各地神殿要去主神殿汇报工作,你再备下几百只这样的上好灵禽,我们带过去当仪仗。每对灵鸟能买上100灵石,跑这一趟,连念初银行卡里的灵石就将近翻倍了。酒神殿供奉顺道还收购了他们三百只肉禽和上百斤鲜藕,按凡间货币结算了五万块钱。剩下的连念初就都拿到食品加工厂,拎出一只年纪最大、灵气最足的白鹜鸭给他们经理看:“这是在上好的灵湖里散养长大的鸭子,跟普通的速生品种不一样,味道鲜嫩、灵气充裕,长期食用可以补肾养血、滋阴健体、反本归源……酒神殿刚跟我订购了几百只这种鸭子和同地放养的白鹅,你不信明天去尝尝。“也就是我修行到了紧要关头,这些活物都要处理掉才肯贱卖,不然都是要送到修真门派和神殿换灵石的。你在凡间哪个市场也买不到这样品质的灵禽,随你怎么做出来,不仅味道好,还能有药膳灵丹的效果。”经理当场拍板:“买!永贺公司不就仗着能从水神殿供奉那里弄到高端灵禽才一直压着咱们吗?酒神殿能用的灵肉肯定不差,哪怕这边供货不稳定,咱们也得先推出高端灵食线,把灵食市场啃回来!”这一趟清空了连念初的鸭鹅舍,上万只肉禽卖出去,也给他银行帐户里添了三百多万入帐。他这辈子头一次做成这么大的生意,捧着支票回去时手指都捏得有些发白,直到买完一整套光电视备和各色本地家电,回到岳青峰山上,他才彻底消化掉那种惊喜和成功的感觉。别看他跟食品厂谈生意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则在日新小世界时,他一年能卖上万只肉禽就不错了。这是因为大千世界仙凡杂居,凡人向往仙家生活,喜欢跟风仙人吃用的东西,他才敢要高价。换在仙人也要低调生活的小千世界,他那灵湖都得寄在某偏远地区深山老林名下,还得提防着有人查到他是建国以后偷渡入境,拿着假·证生活的妖修,更不敢打出“灵湖饲养的仙家特供灵禽”这个名号。还是大千世界好啊。他不求像那些神灵一样过上有信徒的日子,就能多养些家禽卖,平常种种田、开开店,过上平凡稳定、勤劳致富的日子就行了。看着支票和灵石卡上的数字,他体内就仿佛生出无穷力量,在岳青峰双手帮助下,把神庙各大殿顶屋顶上都铺满太阳能光板,接上控制器和逆变器,把电纸拉进房里,接上一支灯泡。“啪”的一声,灯光亮起,原本白天也显得阴暗的房间自此充满了光明。连念初直视着灯光,心中微微激动——这座山……岳兄和他的新时代,开始了。第35章天气渐渐热起来,雨水也越发丰沛。早上起来时,神殿前院的青石地面常常是湿的,阳光打在地面上,反出薄薄一层亮光。连念初又下山买了防水材料和家装建材,跟岳青峰一道贴上壁纸、铺了地毯,亲手将房子重装了一遍。他自己其实更喜欢偏阴暗湿润的地方,可要开网店就得装得更明亮干爽,富有现代化气息。发电机就装在隔壁的屋子里,墙上绘满隔音符文。发电机连上稳压器,电线整整齐齐地排进线槽,穿过墙壁,绕着他住的房间和厨房、浴室布了一圈。墙壁适合的位置装了几个插座壁和一屋顶明亮的led吸顶灯,最后摆进家具和电器,再装上明亮的玻璃窗,这座弃置许久的古老建筑就变成了适宜办公和居住的现代化住宅。只是岳青峰封山多年,山里拉不了凡人的网线,他们便买了台光网中继站,通过光之大道联通上本世界修士专用的光网。网络主要面向神殿、修士与神灵本人,从前卖的那些卤味、甜点和肥鹅大鸭子都卖不出去,暂时只能卖湖里放养的灵禽。连念初左手搭在窗框上,懒洋洋地晒着还不太炙烈的阳光,右手指尖生出细细须根,铺满整张键盘,飞快地在光网店铺入网申请单上打着字——店名就叫作“白莲花灵禽专卖店”。走完申请程序,就该设计店面了。他放出几对灵鸟满山晃悠,一时让它们由着性子漫天乱飞,一时指挥它们上树摘果、下田刨地,一时让它们在水边扬翅起舞,一时又弄来稻草叫它们筑巢……灵禽头上绑着高科技航拍摄像机,干着这么多难度极高的任务同时还得拍出完美流畅的镜头来。拍完之后,一个个大长脖子的天鹅、鹭鸶、白鹤都跟鸡一样熟练了防抖技能,他自己则吃着酸甜多汁的草莓和灯笼果,膀不动身不摇地坐在锁尘上监工。这可不是他偷懒,而是新店主力宣传的就是这些灵禽高超的审美水平和摄影技巧,再没什么比这些鸟自己来拍更合适了。现在这年头,飞禽抵不过随时推陈出新的飞行法器,只有往灵宠方面培养,让它们有个一技之长才有人要。在大家出门都有最新款飞行器的情况下,一只光会飞的灵禽好卖,还是一只能帮主人拍照、陪主人自拍的灵禽好卖?知识,到什么时候也是竞争力!所以他也下了大本钱投资,除了航拍器,还买了最新款的手机、相机。那些灵鸟脚爪又长,膝弯处是向前弯的,正好能抓着手机自拍;若腿往前伸、头颈往后拉长,还能抵个自拍杆,鸟头正好跟主人一起自拍。虽然实际上也没什么会用鸟自拍,但总算是个小情趣,更容易讨主人喜欢吧?连念初揉着鸟头,指向远处带着鸟群撒花儿的丹顶鹤,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得更努力啊,不好好掌握个有用的技能,就得跟那只一样天天领着凡鸟给人种地啦。”一群鸟眼巴巴地看着丹顶鹤,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都闪动着无言的羡慕。连念初不懂读心,觉着它们应该是在同情需要天天干活的同伴,便又抓紧时机教育了几句,转身回房去把这些天它们拍下的东西剪成了宣传片。他的新店很快在光网上开张,架构、设计得不算出众,首页24小时循环的视频却别具一格,画面中山清水美,一众头顶航拍镜头的灵禽更是多才多艺、灵秀逼人。很快就有客户通过光网接入神识,问他买一只会摄影的小白鹭。连念初卖东西向来实在,灵鸟一百灵石一对儿,单卖贵五块灵石,受过教育的也不涨价。只是家里还有田地要照顾,岳青峰又只有一双手能动,里里外外都离不开他,不能给送货上门。于是他跟客户打了个商量,他们在山脚下千蜃阁的传送阵外建一个自提站点,由客户乘界内传送阵过来自提。那位客户是个自幼在神殿侍奉的小女修,正好不爱见生人,听说是在传送阵外自提反倒挺满意。看过灵禽照片后,当即就把灵石打进小店帐户里,乘传送阵千里迢迢过来,在木头搭建的简陋小屋里接走了小白鹭。回去后她还让小白鹭拿自己的手机自拍了一张巨大的鸟头,给连念初留了条好评:“白鹭美貌无比,自拍水准高,360度无死角,好评!” 第37章 身体倒是无恙,这次面试却因为迟到彻底失败了。连念初很是沮丧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因为他又找到了个接近有缘人的好机会——他在公司楼道里听到,汪家的保姆怀孕了,要回家安产,这两天他们夫妇正通过中介找人,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家政!在家里干活的!肯定要看孩子!还有什么工作比这个更容易接近他的有缘人?他转身就找人做了家政专业的毕业证、学位证和各种技能证书,然后到汪家联系的中介所,用迷魂术控制住经理,让他把自己推荐给了有缘人的母亲林芝林女士。林芝对他的学历和各种证件都很满意,正式见面后,对他的外形条件也很满意,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说:“本来我并不想找一位男家政,不过唐经理极力推荐你,说你是难得的家政学研究生,又有国家级营养师、心理辅导师证书,很适合我家的情况。“我和我先生的工作比较忙,大儿子在外面上学,也很少回家。小儿子一个人在家里比较孤单,我是很希望有个专业人士能帮我调节好他的心理,让他过得更开心。”这要求简直正撞到连念初心坎上,他恨不能立刻就拉着林芝回家,却还要保持平静,“淡淡地”笑了笑:“您放心吧,这就是我的专业。我会照顾好您的儿子,让他享受到平淡生活中的乐趣的。”林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最需要的就是你的‘专业’,我儿子……我的小儿子比较内向,不喜欢和人接触,我希望你能用你的专业知识让他活泼开朗一点,还有就是教他懂事一点,懂得体谅父母的辛苦。”连念初自信地把假成绩单晾出来,一溜儿a+简直能闪瞎人眼:“夫人放心,我的专业课和实践课成绩一向都非常好,在照顾孩子方面很有心得。您也可以在试用期观察效果,如果不好的话您可以随时辞掉我。”=============================================================来到这座小千世界半个多月,连念初终于低调地摸到了有缘人身边。林芝带他到汪家时已经四点多了,有缘人的父亲和兄长都不在,就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近看汪予迟比岳青峰神识中刻印下的画面更安静,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有人进来也不抬头。林芝冲过去抱住他,重重新了一口,充满感情问:“迟迟一个人在家里闷不闷,想不想妈妈?怎么这么晚了还看书,妈妈不是告诉过你整天看书对眼睛不好,应该多起来运动吗?下午给你订的菜吃了吗?”她很用力地抱着幼子,关切地问他这一下午在家里过得怎么样。不过她说话的速度快,问题之间几乎没有间隙。汪予迟大约只来得及在她换气时应上一声半声的“嗯”“是”之类,再多几个字就要被打断,说着说着便闭上了嘴,垂着头在她怀抱里静静听着。他的目光有些无聊地在空中游走,最后落到连念初脸上,才露出似乎有些兴趣的模样。连念初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令堂请来照顾你的家政,我叫连念初。”林芝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刚请来的家政,连忙把孩子放下,捋了捋头发,又恢复了精干优雅的女强人形象,很随意地笑了笑:“你看我,一看见孩子就忘了别的事了。连先生你也看见了,我这孩子有点内向,不爱和人交流,你平常注意引导一下这方面,让他跟别的孩子一样,开朗活泼点儿。”说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郁郁地说:“他大哥的性格从小就特别好,这孩子生下来时也挺能哭,挺精神的,我一直以为他长大了会像予清一样又开朗又优秀,不知为什么这俩孩子现在都有点……她忽然闭上嘴,有点懊恼地咳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会做营养餐吧?待会儿我有个会要开,晚饭有营养师安排好的配餐表,你就照着给予迟做就好。我和他父亲会晚一点回来,你不用等到那么晚,在厨房备两份清淡的宵夜就行。”她看了看表,见还有点富余时间,就给连念初指了原先保姆住的房间,又给他看了汪予迟的时间安排和餐单,让他照着计划表上写的照顾孩子。连念初身子随着她转,神识早结成网网住了小有缘人,须臾都不舍得离开。对这位真正付钱的雇主反倒是敷衍居多,在她交待完家事准备出门时才想起来问了一声:“大公子几点回来,喜欢什么,要不要提前准备餐点?”林芝的脸色微变,转身走向玄关,有些冷淡地说:“他住在学校,平常不回来,你不用准备他的。我希望你的专业也表现在不要多问不该问的事情上。”这位大少爷既然不是他的有缘人,回不回来也无所谓。连念初淡定地送她出了大门,神识跟出去几步,“看”她进了电梯,才转身去了有缘人的房间。汪予迟又坐回了窗边看书,感觉到连念初进来,便抬起头来看看他,拘谨地说了声:“你好。”连念初温和地笑了笑:“你好,现在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从外宇宙来的白莲花神,我会是最值得你信(仰)的好神。”汪予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学课本,又抬头看了看连念初,有点难为情地涨红了脸,声音细细地说:“我今年九岁,不是三岁,你不用这么哄我。”我并没有哄你……连念初忽然发现,小朋友可能也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哄。但他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失败就气馁,想当初陆泽那是多么严重的唯物主义,还不是在现实面前变成了唯心主义?他走到窗边,半蹲下来平视着汪予迟,将手指伸到他平摊在膝头的书上,指尖摇摇曳曳地冒出一朵雪白莲花,认真地说:“我并没有骗你,你看,我真是白莲花的花神,所以想开就能开出花来呢。”“你、你真的是神仙?可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妈妈也说那些电视剧都是假的……”汪予迟盯着书本上方盛放的雪白王莲,神情稍显错愕,眼中的光芒却与那朵花一起绽放,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生气。第37章汪予迟小心地摸了摸绽开的花瓣,怯生生地问道:“这就是莲花吗?怎么这么大啊,我在电视里看到的好像没这么大。”连念初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那是因为我是白莲花神,我开的花是神花,当然比普通莲花大。你还可以闻闻,这花的味道跟普通的莲花也不一样。”“我没闻过别的莲花。”汪予迟低下头,迟疑地说:“我没去过植物园。你是莲花的话不是该住在水里吗,为什么要到我家应聘家政?”“……我为什么要当家政?”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上学,我不能在你上下学路上和课间出校门买零食的时候接近你吗?连念初想起自己为了接近他耗费半个多月时间应聘,吃屯粮,住灵湖空间的小屋,花光了元泱苍华给的钱办假·证,还因为坐公交应聘中暑的坎坷经历,心痛得快要流血,还得强挤出符合神祗身份的慈详的笑容:“因为我是来帮助你的神仙啊!神仙不用住在水里,我们都会出现在需要帮助的人面前。是你心底的愿望召唤我出现的。”快快,快说你想要什么东西!哪怕你也要拯救世界我都帮你救!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汪予迟,神情专注,目光锐利,看得小朋友心理压力巨大,连话都不会说了。期期艾艾了许久,才小声说:“我想看看莲花,就普通的莲花就行……”好办,现在就有!他的灵湖里四时都有荷花和睡莲花开放,要什么品种有什么品种,要什么颜色有什么颜色!他不由分说抄起小有缘人细得硌手的腰,低喝了一声“走你”,两人就出现在了灵湖水畔。往前看是茫茫白水,往后看是垂根森列的红树林,往上是没有太阳却依旧明亮的苍蓝天空,往下看是一片生着茸茸细草的软泥滩。“……我就想去一趟植物园。”汪予池的后半句话晚了一步出口,眼前就从清素的极简主义小卧室变成了茫茫无边的大湖。湖面莲叶亭亭,开满了他想看的莲花;湖边还溜着几只卖剩下的鸭子、大鹅;更远处还有屈着一条腿站在草丛里的鹭鸶,浮在湖面上的天鹅、半空盘旋的鸿雁……不光是植物园,这下子等于连动物园水禽馆都逛了。汪予迟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水风,深呼吸了半天才问出来:“你、你会飞吗?还是有空间任意门?咱们这就到动物园了?怎么这么大,这么安静,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连念初背过身去,从本体变化成的脚链上摘了一片叶子扔到水里,化作三米多宽、叶缘将近脚腕高的宽大叶片,夹着小朋友的腰跳了上去。他的叶子承受6米高的地方跳下来的成年男人都不吃力,这么近地跳过去,叶面连摇都不摇。汪予迟已经震惊过度,反而陷入了一种麻木安详的状态,被连念初放下之后,还跪下摸了摸光滑的叶面,沉稳地叹道:“我明白了,原来我是在做梦啊,难怪一眨眼就从家里变到了这么漂亮的植物园了。”连念初在他脸颊上拧了一把,哈哈大笑着问他:“你的梦里?你的梦里怎么会有刚见面的家政叔叔?都说了我是白莲花神,这里当然是我这个神仙的仙府啦!”他将袖子一摆,王莲叶子就像小船一样朝水里飘去。高高出水的荷叶、飘在水面上的莲叶、荇叶、莼叶……纷纷向两边散开,给他们让开一条路。荷花和睡莲反倒在他控制下聚拢过来,花色品种繁多,伸手可及,方便小朋友摸个爽。汪予迟毕竟只是个孩子,能在水里玩,能摸到真正的莲花、莲叶,还有莲叶边游过的温驯水鸟,就自得其乐地玩起来,不管是真是幻,是科学还是神仙术了。连念初坐在莲叶另一边掰莲蓬,撕开莲房挑出圆滚滚的莲子,剥皮剔心,只留下脆嫩的莲肉。掰莲蓬时还顺手薅了几把水红菱,拿小刀撬开,剖出鲜脆雪白的菱肉。他还掐下一片带着水珠的嫩荷叶当托盘,托着剖好的莲子和菱角递给汪予迟。这孩子家教甚严,在这种没人管,可以随便玩的地方都还记着父母的教训,对连念初摆了摆手:“这不是营养餐单上的东西,我不能吃。”还特别自觉地说:“我已经玩够了,过会儿就回去写作业吧?” 第39章 这是中药,他也吃过,不大好吃,这么大的还不能用水送,都得干嚼了吃下去。汪予迟的眉毛不由自主皱了皱,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朝药瓶伸出了手。连念初没给他吃药,反倒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笑着教训了他一顿:“别一副要你命似的表情,我这药可不是凡间那种药丸,而是修士入道时用的凝气丹,吃了以后就能当小神仙了。行了,快先把作业抄了,一会儿我教你吐纳修行。”小朋友闷头抄作业,教他不学好的家政叔叔美美地瘫在沙发上喝着果汁。喝着喝着,他忽然觉着胃有些发胀,搁在沙发靠背上的头重了许多,简直要陷进海绵靠垫里了,热得漆了一头汗。旁边的汪予迟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热乎乎的小手按到他额头上,担忧地问:“叔叔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脸红得特别厉害。”不,他的体温比人类还恒定呢,不拿火烤不可能热起来。这时候脸红总不能因为晕车,会不会是这家装修有问题?难怪这孩子瘦成这样,家里给盯着营养餐还给他抽血,弄不好都是空气里甲醛超标搞的,大人不要紧,那个哥哥又住校,这小儿子一天天住在污染环境里,才老得病的吧?不过要说也可能是鸡翅吃多了,他平常不吃那么大一盘的,吃完还喝了凉性的梨汁,胃没准会有些不舒服。总之这个世界不好,他从前走过那么多小千世界大千世界,还从没生过病呢。他闭着眼倚在沙发上支使小朋友:“你去开窗通通风,快点把作业抄了,晚上我带你去湖边修行,这房子空气可能不好。”汪予迟立刻把能开的窗户都开了,回来就安安静静地拼命抄作业,厚厚一摞作业半个小时就抄完了,然后眼巴巴看着连念初,问他现在能不能去湖边了。这会儿工夫连念初自己倒也缓过来了,不过桌上的梨藕汁是不敢再喝的,重新熬了壶玫瑰荷叶饮,让小孩儿跟自己一起喝点热茶舒肝解郁。还顺便检查了一下他的作业抄得好不好,全不全。检查完了,连念初就把人拎进灵湖空间的小屋里,将一道真元打入他丹田,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教这孩子认识体内经络。待得灵气运转了五个周天,又便把人从定中震醒,倒了一粒凝气丹到他的小手上。这孩子可不是楚飒那种普通路人,给点美容药剂就能打发,也算是岳青峰转世之身,值得他下心思。他在药箱里翻了又翻,才从一箱千蜃阁高阶灵丹里找出这瓶初入道修士用的凝气丹。丹药入口便化作一道冰凉的灵气。汪予迟虽然学习不太有天份,修道却是一点就通。丹药化出的灵气追着连念初给他的真元在经脉里流转,第一次尝试竟然就进入深定状态,灵气完满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等他飘飘悠悠地醒过来,人已经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了。连念初早已不知去向,外面天色漆黑,倒能听到楼下客厅里有不大清晰的说话声传来。他生怕这个待他好的神仙叔叔不要他了,便穿上拖鞋,悄悄走出房门,想去看看人还在不在这个家里。刚走到走廊,就听见楼下餐厅里传来他父亲低低的声音,伴着一点轻轻的喝粥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让新家政进门了,这人懂事吗?”随后是他母亲的声音:“是唐经理极力推荐的,家政专业刚毕业的研究生,有学历,会干活,会看人脸色,心比天高,找不着工作……这样的人最好用,眼睛都是空的,只要给钱就懂事。”勺子碰撞瓷碗的声音清晰响起,汪予诚躲在走廊扶手后听着父母奇怪的对话,渐渐发觉自己听到的其实是不该听到的——勺碗搅动的细碎声音应该是从餐厅里发出的,而在平常,他坐在客厅里就听不到那样轻的响声了。仔细想想,他父母说话的声音,他在房间里也不应该能听到。难道白莲花神叔叔给他的药把他也变成神仙了?他四下张望了一圈,看到走廊上的确仍然空荡荡地没人,才悄悄捏了捏自己依旧细瘦的小胳膊。——还是软软的,没多少肉。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他并没成神仙,就算有了点异能,大概也就是神仙拯救世界故事里的十八线小角色。正想着小心思,底下又传来父亲的压得低低的声音:“予清又该做检查了吧?这孩子也是,从那次手术之后脾气就不好了,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小的时候多听话,多懂事啊……有时候我也想,那时候咱们要再坚持坚持,先不要予迟呢?结果当时也没用到,还让予清跟咱们有了那么重的心结。”怎么回事,原来他不应该出生,哥哥也是因为他才和爸爸妈妈有了嫌隙的吗?汪予迟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拼命捂住嘴,把细细的抽气声死死堵在喉中,眼眶蓦地通红了,却拼命眨着眼,不敢落泪。然后他听到母亲压抑的、带点哭腔的声音:“我那时也不想要,我想好好陪在予清的身边,还不是你家里说再要一个孩子好!亲兄弟比外人好!结果这孩子来得这么迟,该用的时候没用上,还让予清误会我这个妈妈心狠,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他,又要了一个孩子……”楼下传来低低的,持续的哭泣声,他父亲撂下碗,低声安慰着母亲:“予清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不是外人能比的。予迟这个孩子虽然来得迟了一点,可他还是很有用的,予清他以后也会理解我们的苦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母亲的永远明快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阴影:“可我还是不能忘记予清做完手术,我去医院看他那天,他看着我肚子的眼神。我特别有罪恶感,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是……我甚至有点庆幸他以后可能还需要予迟,偷偷期盼他到时候能理解我这个母亲的苦心。我怎么能这么想呢……”“予清会明白的。”男人沉重地叹息着:“他早晚会知道这个弟弟有多重要的。是我们对不起他,没能给他一副好身体,幸好予迟很听话,也渐渐长大了,毕竟是亲兄弟……都是相配的。”“嗯……我已经不在乎他不原谅我了,可是予迟不行啊!他的身体不好,以后还要靠这个弟弟,他们兄弟之间这样冷淡下去,我怕予迟长大了会不愿意……”汪予迟不敢再听下去,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盖上被子把自己蜷缩在黑暗里。他一直不知道哥哥和父母之间还有这样的心结,难怪从小就很少见到哥哥回家。即便偶尔回来,对他也不是很亲热,大概是怪他生得不是时候,抢了父母的爱吧?以前他还觉得母亲管得太严,什么都不让他干,现在才知道,是大哥的病吓到了母亲,她应该是怕自己也生病,长大了没法照顾哥哥。不过不要紧,他已经认识神仙叔叔了,叔叔还想让他当小神仙呢。以前的事都回不去了,但是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哥哥,到那时候哥哥就会明白爸爸妈妈的苦心,也不会那么讨厌他了吧?第39章大半夜的,汪予迟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放空着,其实也不怎么回想父母压低声音的对话。这么躺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看看匆匆抄写应付的作业,又怕灯光从门缝漏出去让父母发现,在被窝里折腾了半宿才入睡。奇异的是,转天早上天一亮他就自动醒来了,而且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平常晚睡后困倦地醒不过来的感觉。他穿好衣服“咚咚咚”地跑下楼,想看看父母走了没有,连念初还在不在。刚到大厅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奶味,扭头一看,餐厅里已经摆上了切好的土司和贝果,旁边小碟里盛着黄油、栗子奶油和果酱,还有一个两层的瓷制甜点盘,满满摆了一圈杯子蛋糕、布丁和蛋塔。连念初嘴里咬着一角烤面包片从厨房晃悠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豆奶,朝他扬了扬杯子:“过来吃早餐,你父母都吃完走了。忘了问你爱吃甜还是咸的了,要吃咸的我去给你切个咸鸭蛋,开一罐午餐肉。”今天的早餐应该是鸡蛋饼、玉米糊和一份青菜吧?汪予迟心里想了一下,并没像昨晚那样问出来,因为他深信着神仙叔叔给他吃的药比吃营养餐有用多了。吃了这么多年营养餐,他的听力也没像昨晚那样好过。他响亮地道了谢,拿起一块涂满奶油的小蛋糕,背着父母愉悦地吃起了不健康食品。早餐过后就有家教过来上课。汪家父母虽然不让小儿子出门,给他请的老师倒都是私立学校的名师。今天早上正该上外语课,老师进门看到一副专业管家气质的生面孔家政,也不过微微错愕,就跟他讲起了平常该怎么安排孩子学习时间,检查学习进度。连念初一副专注的模样,边听边点头,把老师带到汪予迟的卧房。那里摊着一本写得漂漂亮亮的作业,还站着个紧张得脸都僵了的学生。老师拿起作业检查时,汪予迟小腿肚子都有点转筋,在小学生眼里,昨晚偷听到父母的秘密,跟待会儿可能被老师发现他抄了作业,将要面对老师的失望相比,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虽然这些家教老师并不严历,连批评都要带着几分春风般温和的抚慰,可对于一个从小被拿来和优秀兄长比较,极少得到赞扬的孩子来说,任何一点来自别人的不满都足以令他惶恐不安。那位老师专业素养极高,一眼就扫出了作业有问题,更看出了他的小学生心惊胆战,一副干了坏事的模样。房里那位新家政倒是气定神闲,但汪予迟的父母其实并不太计较这孩子学得深浅,更不会帮孩子写作业,能干出这事的当然只有这个漂亮得不像家政的家政了。他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扫过连念初,客气地说:“我要开始上课了,课上不许吃东西、喝水,请连先生一个小时后再进来吧。”打发了男家政,他就把作业摊在汪予迟书桌上,指着其中一段阅读理解严肃地说:“把这段念一遍,然后翻译这几句。”昨晚汪予迟都是抄的作业,抄完又跟着连念初进空间修行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补习,现在要念,心里实在没底。可他也没有反抗老师的经历和勇气,低低“嗯”了一声,就拿过练习册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昨天翻看时还觉得很多词都不认识的段落再看似乎容易了些,有些原本记得模糊的单词重新清晰。他眼睛扫过的时候不用一个词一个词地停顿,而是能将整个句子串连起来,并且能快速而准确地从背过的一串中文解释中挑出那个词在句中真正的意思了。他的脑子真的变聪明了!就一晚上!神仙叔叔说的都是对的,修炼比写作业管用!他激动得微微战栗,那位老师却误会他看不懂,念不出来,低沉地哼了一声。他下意识要道歉,连念初温润如水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平空响起来,缓慢又不失流畅地念起了那个短短的段落。他连忙跟着读了起来。 第41章 除非他们家祖坟埋错了,注定要连累后代子孙,不然就是这房子有问题!他默默咽下一口胃里涌上的苦水,从空间里掏出一枚烧酒浸的青李子。李子里浸透了糖浆和烧酒,并不觉得酸,倒是清甜的酒香飘出去,勾得汪父朝他这边惊愕地看了一眼:“你居然喝酒?我说你脸这么红,原来是喝酒喝的!”连念初托出盛满青李的精致玻璃罐,从容地解释道:“我家山上产的李子特别多,收获时吃不完,又不能浪费,就用酒浸了当零食随身带着,当然,我是不会让小少爷这样的孩子碰到的。”汪栩的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不满地哼了一声:“你那荷花说不定就是酒气熏死的。这种含酒精的东西不能出现在家里,趁我儿子没回来赶紧处理掉,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怀孕了,吃什么李子!”谁说吃李子就一定怀孕了,李……连念初暗地翻了个白眼儿,心里正反驳着汪栩没道理的指责,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画面,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他带山河回去之后,岳兄融合完真灵,上论坛发的那篇帖子是说什么来着?岳兄比他有见识,更不是那种为了一点虚无飘渺的猜想就上网乱说的人,他那么担心自己会结籽,会不会是已经看出了点什么?他倒不信往花里裹片真灵就能怀孕,但那片真灵毕竟在花里搁过一段时间,足够把他的花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了。如果那时候花托里就蕴育莲子了呢?岳兄会不会早就看到了这点,但却因为不懂植物生理学没敢肯定,在他一口咬定没结籽之后才不肯再提?说起来,他的雌蕊的确是曾因为爆发天赋神通,短暂地重新曝露过的!那时候虽然没有虫子落进他本体里,可他的雄蕊现在是成熟的,万一有花粉落进了花里呢……他们王莲世世代代都是异花授粉的,难道他要变成自花授粉的莲了?!不不不,冷静下来!汪栩应该只是看不过眼他在家吃带酒精的食物,随口嘲讽一句而已,吃个酒浸青李子怎么可能就跟怀孕扯上关系了!大能们都说修士很难有子嗣,他现在这个修为应该也不会随便洒点花粉就能自花授上粉的!他下意识张开手掌,想看看花有没有谢。但摊手那一刻又想起自己在汪予迟说会信仰自己时就曾看过花的颜色。那时他的花还是新鲜的,花瓣粉嫩,雄蕊略深,花瓣边缘镶着一圈雪白……他还没凋谢,没结籽,没变成自花授粉的变异王莲,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或许是思虑过度,消耗了灵气的缘故,他又觉着头脑昏昏,胃也不大舒服,很想再吃一粒富含山间灵气的青李子。不过眼前这个人类事儿太多,他还是强压着身上的不适,等汪栩离开才又吃了一粒。汪予迟凑过来劝他:“神仙叔叔,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以前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不用担心我。”他跟人类在生物分类上都跨界了,就是外表一样,里面也不一样,人类的医生怎么看得了?连念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吃了颗李子便把罐子收起来,然后拿出一罐橘黄色好像糖果的小方块,塞给他一块。汪予迟毫不迟疑地塞进了嘴里,香味瞬间就沁满了口腔。果然就是软糖,外面还洒了糖粉,酸酸甜甜的,略有点涩,有种很特别的甜香味。他抬起头,看见连念初自己也吃了一块,不大讲究地吮着手指问:“好吃吗?这个是木梨糕,白糖跟木梨熬出来的,就是用的糖太多了,小孩子不能多吃。”这个怎么也比酒健康吧……而且也比青李子甜啊!他也跟家政叔叔学着舔了手上的糖粉,用力点头,脆生生地答了声“好吃”。连念初便把一罐子糖都给他,摸了摸他的脸,微微一笑,掩住了眼底的怜惜。——你的父母恐怕不会给你多少爱,所以你得学会自己给自己糖吃。可为什么当年拼命祈求,感动了神祗才得来的孩子,现在就不珍惜了呢?=================接下来几天,汪家父母忙得根本不着家,也没有老师过来上课。连念初索性就一天天地把汪予迟关在自己的灵湖空间里,拿自己以前买的《玄文入门》让他自学,还手抄了《修仙基础知识五百题》给这孩子看。汪予迟毕竟算是岳青峰半个转世之身,天份高得惊人,玄文学得还有些吃力,经他翻译过的《修仙基础知识》却是一学就通。短短一个来月工夫,他的丹田中已经凝出了黄豆点大的灵力,还学会了利用丹田里那点灵力引导空间里的灵机,托着他在灵禽身上稳住身形,不用连念初护持,自己想上天就上天了。不过回到外面,他还是会拿起自己的课本老老实实复习、预习,老成地说:“当神仙虽然好,但是我父母年纪大了,哥哥身体又不好,以后这个家就得靠我撑起来,现阶段我还得以国内大学为目标努力学习。”连念初对这想法不置可否,不过转身就拿汪栩给的钱替他买了直到高考的全部教材和各色练习册,让他没事可以自学。这样清闲的日子没过多久,汪予清终于被接回了汪家。他回家那天是由他父母和几名护工一起送回来的,汪予迟穿着小套装站在连念初身边,跟他一起恭恭敬敬地欢迎这位很少见面,也算不上太熟悉的兄长。汪予清进门看到他,就眯了眯起,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林芝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儿子的神情,见他好像不高兴,就立刻吩咐道:“小连,你把予迟带回房间吧,他功课忙,不用在这里杵着了。”连念初应声去牵汪予迟的手,客厅中央却传来一道冷傲的声音:“这个保姆哪儿请来的?见了人都不会打招呼吗?”林芝忙说:“这个是新来的家政,连……连初?他会做一些中式滋补品,效果不错,回头妈妈叫他多给你炖些汤水补养。”汪予清嗤笑一声:“连连初?怎么不叫连连看呢。”汪予迟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替他分辩了一句:“不是连连初,是连念初,怀念的念……”汪栩重重咳了一声,怒视连念初:“还在这儿看什么,带予迟回房间去!”汪予清脸色微沉,看了他妈妈一眼:“我房间准备好了吗?我还要工作,把工作电脑给我,别总弄这么多人在旁边围着,一点自由都没有!不是有家政了吗?叫护工都回去,有那个连连初就够了,叫他给我准备一份下午茶来。”林芝连忙劝道:“电脑有辐射的,你身体不好就别接触电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和用电脑工作没多大关系。”汪予清冷淡地说:“我得有自己的事业,有钱给自己治疗,以后才不用看人家的脸色活着。”他冷冰冰的目光落到汪予迟背上,林芝忽然哽咽了一声,背过身悄悄拭着眼泪。连念初把那一家子的爱恨情仇抛到耳后,送了汪予迟回房,迎着他委屈的目光说:“你先看会儿书,我这个家政怎么也得去给你哥做点东西,等我回来再给你弄好吃的。”汪予迟却不是为了争这点吃的,用力摇了摇头,绞着手指,有点难过地看着他:“我觉得大哥不应该拿你的名字开玩笑,你……不生气吗?不会离开我家吧?”连念初这才明白他在委屈什么,不由得轻轻一笑:“不会的,只要你信仰我,我就与你同在。”但他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家才是这孩子最终的归宿,还是得想法改改他父母偏心的态度。第41章连念初干家政还是干得很尽心的,既然那位大少爷一定要他做下午餐,他也正好可以拿灵湖水给对方治病。毕竟这一家的心结都出在汪予清的病上,只要他的病好了,汪家父母应该就不会只关心大儿子,不管小儿子过得怎么样了。嗯,那些特别感人的家庭伦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他这个身为局外人的家政也很重要的。他要负责在大公子病痛缠身,自暴自弃的时候讲出他父母和弟弟背地里付出的牺牲。然后他再拿出药来治好汪予清的病,他们一家就可以抱头痛哭一场,互相理解,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这样一来,汪予清的脾气会随着身体康复而变好。汪家父母也不用把心全放在他身上,可以更关心一直忍辱负重,努力上进,为了家庭默默牺牲,而且天才横溢,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绽放出眩目光彩的小儿子了。小有缘人心底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吧?到那时他肯定会真心信仰上他这个神祗,让岳兄的真灵得到解脱了!连念初闭上眼睛展望了一下光明美好的未来,轻快地走向厨房。厨房里已经占了几个人,细一看正是下午跟着汪家夫妇回来的专业护理人员,林芝正坐在厨房外指挥他们把准备好的汤水和点心盛出来。看见连念初过去,她便摆了摆手说:“不用你了,我事先叫清享斋煲好了黄芪乳鸽汤,你帮着送过去就行。你先去洗手,一定要洗足三分钟,进去之后态度也要好,劝予清多吃一点,他要是发脾气你就注意拦一下,千万别让他伤着自己。” 第43章 起尸?野鬼夺舍?不不,是人是鬼他还分得清的,眼前这位汪家大公子气血虽不充盈,但身魂如一,闻不出尸气、煞气,分明就是个活人。一个活人非说自己已经死了,那就只能是影视和文学作品里都很常见的穿越或重生了。可是按照现行法律法规,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是看身不看魂的。一个人被魂穿之后不孝父母,和他本质上就是个不孝子,在行为结果上并没什么不同。连念初便问:“之后呢?你想说什么?”汪予清猛地朝他看过去,眼中森森寒意未褪,嘴角又上提几分,露出一个仿佛和他年纪相衬的纯真笑容:“然后这个孩子又活了。他的病奇迹地好转,又多活了很多年,熬过了一场又一场手术和痛苦的化疗。但是活着的他却不能忘记孤零零死在病床上时的痛苦和绝望,不能忘记刚回家时父母连碰都不敢让他碰一下弟弟的戒备。那么他是不是理所应当向那些抛弃他,让他在孤独中死去的人报仇呢?”“……呵。”连念初许久才吐出一口气,从软椅上站起来:“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就在我应聘成为这家的家政那天晚上,我听到一对夫妻在餐厅里边哭边说,他们本来不想要小儿子的,都是因为亲戚说亲兄弟更合适才在长子病重时怀了小儿子。他们还埋怨那个儿子生得迟,所以给他取名予迟……”汪予清嘴角的笑容彻底收起,冷森森地盯着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他们的说客?你以为他们没跟我说过这些?你是受他们所托也好,天生圣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也好,对我都没用。嘴上说得再好,难道还抵得了一个孩子被抛弃在冰冷的病房等死时的痛苦?那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力讨取的,我将来总要讨回来!”连念初站在桌边,有点进退两难。理智上讲,按一般电视剧的逻辑,他现在应该抱住汪予清痛哭流涕,表示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的父母和弟弟也一样痛苦,你们是相爱的一家人,应该互相体谅。可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还真宁可回去抱着汪予迟哭哭,告诉他他父母靠不住,大哥未必是的亲大哥,咱们得自力更生,甩开包袱踏上新生活。前一个选项他心里不痛快,后一个选项痛快是痛快了,可是出于他白莲花的属性,又不太合适干这种挑拨离间的事?他不想再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便撤回神通,对丝毫不知身心变化的汪予清说:“我不管你是重生还是穿越,是有死过一次的记忆还是单纯觉得父母对不起你,至少予迟是无辜的。就我这个外人所见,你父母对你比对他上心多了,”他指着那碗热腾腾的鸡汤说:“你回到家就有现成的鸡汤喝,你母亲亲手端汤送到门外。而你弟弟被关在房里,别说父母没去看他一眼,连我这个家政都被叫过来照顾你了。”没有迷魂术作用,汪予清的神色倒是正常了点儿,不那么阴恻恻冷冰冰的了——这倒也是,世上的人又不都是他爸妈,到哪儿要是都摆着一张讨债脸,要怎么在外面上学读书呢?他捧着那碗晾到微温的鸡汤,一饮而尽,然后看着他的脸把碗重重掼到地毯上,残余的汤洇开好大一片油渍。连念初不管这套,转身推门,离开时只听到他似乎别有深意的话语在身后响起:“我本来就不想用这家里的任何东西,你真想护着他,该提防的也不是我。”房门推开,林芝急匆匆地走过来问他:“予清吃了吗?他胃口还好吗?我刚才怎么听到里面响了一声……”连念初道:“大公子喝完汤把碗扔了,我去拿东西打扫一下。”林芝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说:“叫你哄着他你没听到吗?……算了!打扫什么,我去叫人重换地毯,你回去歇着吧,别再出来招予清生气了。”“那小公子的晚饭——”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芝就匆匆打断了他:“我会叫人送去,你带着他在房里好好待着。唉,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连念初举步上楼,一抬眼却看到了倚着门房朝下面看的汪予迟。他沉默地推开门,叫连念初陪自己进去,关上门便低声说:“神仙叔叔,这些日子我爸爸妈妈在,咱们也不能去湖里了,我也不用上课,你要不先回家待几天,等我哥哥离开了再回来?”他说得挺诚恳,眼圈儿却不由自主地红了,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气怎么也掩饰不住。从前他自己一个人时,只要看到父母在家就高兴,兄长回来更是犹如过节一般。哪怕过得亲亲热热的人里没有自己,能听着那种热闹也是高兴的。可是连念初来了之后,每天都是认真陪着他的,带他玩、教他修行,把他从一个四则运算都算不好的笨孩子教到平面几何题拿过来就会解,没见过的题目看一两遍就能透彻……他总算有了点儿自己的见识和想法,最先却要用在把这个唯一关照自己的人送走上。连念初揉了揉他的头顶,叹了一声:“那怎么行,你还没信我呢,我要就这么走了,以后你想找可都找不着我了。”“没有,我信你啊!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神仙,是白莲花神,我都信啊!”小孩儿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又认真地重复了好几遍。只是知道是神仙和真心信仰又不相同,他心里把连念初当朋友,甚或是当依靠,但并没有信仰这个概念。两人之间只有一点来自岳青峰魂魄的缘份相牵绊,没有更深的联系。连念初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压回床上,沉吟了一会儿才问:“你想不想上学?”汪予迟的眼睛亮起来,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想得不得了又不敢说的样子。连念初坐在他身边,两条大长腿交叠起来,说道:“你还小,有些事就是待在家里也没用。还不如找个地方读几年书,正式入道修行,长大以后带些合适给凡……老人和病人用的丹药回来,让你父母和大哥都健健康康,活得长长久久,岂不更好?”他自己虽然也没去过正式的修真门派,但好歹也上过网校,认得大派弟子。从张真人那边就能看出,哪怕不是元泱六门派那样云端上的地方,修真门派的门风比起眼前这个父不父、子不子的家都要强多了。话说回来,就连凡间的寄宿学校都比在这种不阴不阳的家里待着强。汪予迟打从脑子还不好的时候就爱学习,如今脑子好了,能学懂得越多,就更想正式上个学,学多一点东西。听着连念初这番话,意思竟是不光能学知识,还能像跟着他时一样修行,练好脑子,更是心动不已。只是想起父母的态度,不禁又有些迟疑:“我爸爸说我身体不好,得在家里才方便随时去医院,不能出去读书的。”连念初笑道:“你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都能骑鹤上天了呢。”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汪予迟的资质足够让张真人动心,不行还可以动用岳青峰的旧关系,在云安大世界找个神殿让他附学,便说:“我认识一个国际学校的老师,他也管招生,我跟你父母说说去。之前教你的那门外语你学好了,人家上课时用得到,看译文版不如自己学会了好。”汪予迟给他说得热情高涨,扔下《中考金牌教程》就去钻研玄文了。这一下午也没人来管他们,就只到晚饭时有个护工过来送了份营养餐和普通盒饭,放下盒饭后还切切嘱咐:“你那份盒饭油大盐大,不能给小朋友吃,他就是想要你也别惯着他,对身体不好。”连念初特别诚恳地笑了笑:“我也是家政专业毕业的,怎么会不懂这些呢?你放心,不营养的东西我从不让小公子入口的。”护工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他这纯洁如白莲花的笑容迷惑,放心地撂下餐点回去了。连念初回头就进了灵湖空间,把两份盒饭扔进空间里喂鸭子,端出来自己在火塘里煨了一下午的灵鱼和烤芋头、烤土豆给汪予迟吃。他自己却有点受不了荤腥气味,打开包着鱼的锡纸时,原本鲜香的鱼味冲进鼻子里,反倒弄得他胸闷欲呕。他正想着是不是料酒和姜加少了,汪予迟却一派雀跃地跳过来,低低地欢呼着:“好香啊,这鱼烤得怎么这么香!”很香吗?连念初稍一吸气,就觉着腥气冲鼻,勉强忍着翻出碗筷,还装了一小碟白糖让汪予迟蘸芋头。他自己却是半口也吃不下,按着胸口摆了摆手说:“我去找你父母说说你上学的事,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也不等这孩子回应,便逃一样的离开房间,关上门后才深深吸了口干净空气。闻到鱼腥就这副样子,就是他想装作自己没事都不行啊……楼下清清净净,人都不在大厅里,他便侧身倚在门上,右手半托在面前,掌心一朵莲花半遮半露地浮了上来。花瓣新鲜欲滴,外镶的一圈白边如奶油般细腻柔白,不像是要谢的模样。只是花露到萼片处,他就再也不愿意让它多往上浮一分,现出底下裹满刺的花托了。那里面万一真的有了莲子怎么办?普通王莲一次要结三四百个莲子,他好歹是成了精的,叶子都比一般王莲的大几圈,万一结的莲子更多呢?五六百颗?七八百颗?他自花授粉结出来的子,难道好意思带到岳兄的山上种吗?就是种在自己的湖里,一株王莲也要占上几十平米水面,七八百株挤在一起,湖里就没地方养灵鸟了。他平日吞吐日月精华,富裕的灵机足以供养一湖,可供养不起七八百株要修行、要开灵智的小莲花!到时候势必要朝外面索取更多灵机,他一个人住在岳兄的山上,也跟几百朵莲花种上去差不多。他一个人在山上白吃白喝,吞吐山间灵气也就算了,还拖家带口,带着几百口一块儿吃算怎么回事?青碧多刺的花托微微冒头,他便用力按了回去,不想去看里面有多少种子。 第45章 回头干脆抢了孩子直接塞进灵湖空间里偷渡回日新小世界。反正有那个汪予清在,他父母也不会在乎这个小儿子,他就不信都隔了茫茫宇宙,这家人还能从孩子身上榨取什么东西!至于汪予迟将来会不会恨他……忍受着别人的误解和痛恨而付出,本来也是他这种白莲花的生存之道嘛!他打定主意,深深吸了一口穿外满是汽车尾气,但好歹比较流通的空气,紧闭双目默默想着:正常王莲结籽有这么折腾吗?不就花谢了就结一包?他现在又头晕又恶心,反应都快赶上人类了!在车流里堵了近一个钟头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医院。汪栩父子走得早,没赶上早高峰,现在已经不知到哪儿了,两个护工便按着林芝的意思带他做检查,边走边劝他:“这种工作也没例行体检,今天你就当工作福利了,别跟我们这群干活的为难啊。”连念初倒不怕检查。他们妖修修成的道体也和人类一样,抽出血也是红的,五脏六腑亦是一样的排布,体液酸碱都是平衡的。而且他这些日子身上的症状有点像人类有孕时的情况,正好查查是不是因为自花授粉的缘故,导致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异。两个护工帮他排队挂号,找医生开了各项检查项目。他则安安生生地坐在候诊大厅,将神识沉入掌心那道气息烙印,利用气息牵绊感受汪予迟的所见所闻。闭上眼睛,便有另一道视角展示出来。面前也是来来往往的白衣护士,也是在抽血检查,环境却和门诊这边不大相同。身边能看到汪栩的身影转来转去,眉心眼底一片疲惫和紧张。汪予迟坐得很稳,手腕上插着一支采血针,正将暗红的静脉血抽进采血管里。抽的血不多,就刚够做个化验,体检又不是坏事,连念初也就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从掌心气息烙印处催发出一道淡淡光线。线拖到门诊部大门外,在明亮的阳光下若隐若现,一直边进了住院部大门。看来这次检查不单纯是体检,说不定就让他住院再抽一次外周血?他托着手掌起身要往外走,一名护工忽然匆匆跑过来,拉住他朝侧面通道拽走:“快走快走,你的b超到个儿了,再不过去后面的人要进了。”那人横拖竖拉,匆匆把他弄进b超室做大腹b超。他被抹了一肚子白药膏,冰凉的探头不由分说按上去,绕着肚脐画着圈。没画两下,大夫就皱着眉说:“你这回声太乱了,不正常啊,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回声!膀胱后面怎么有个长径10公分、短径4.5公分的高回声隆起?高度怀疑占位,一会儿叫大夫给你开个核磁,这个得认真查查!”“好么,那家什么风水?”年长的那位护工倒吸了口凉气:“大儿子白血病长年不好就算了,刚进门的家政都得上膀胱癌了!”……那不是膀胱,脐下三寸是丹田,我丹田里有个药丸大小的妖丹而已。连念初默默无语地下了检查床,拿纸擦着满是冰凉药膏的小腹,心头忽然跳了跳——不对,他的金丹两根手指就环过来了,还是正圆形的,怎么可能那么大!他的本体莲花倒也盘踞在那里,可他是草本花妖,没有木质部,最硬的棘刺在机器里探出来也和人类身体差不了多少。而且他的种子是像芡实一样的小粒,就算b超出来是高回声,也应该是散碎的点状高回声……那个10*4.5公分的大块儿是怎么回事?等在旁边的护工比他还紧张,瞠目结舌地问:“你你你……你在车上不是开玩笑的,真怀孕了?”大夫托了托眼镜,看神精病一样对他们翻了个白眼儿。第44章汪栩一早就趁清静带儿子到了医院。前脚把儿子送进住院部做检查,后脚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差点让里面传来的消息气炸肺。“那个连念初有病?他跟予迟待了这么久你才知道他有病?万一传上咱们孩子怎么办,他可是给予清送过一回饭呢!”听到林芝没让他跑掉,已经派把他押到人民医院做检查,他心里才稍安定些。静下来就想起当初连念初说房子有甲醛,莲花养不好,撺掇他检查空气质量的事。什么有甲醛!什么花儿养不好!那时候就是他自己感觉出有病了,又舍不得看,以为是房子有问题过敏,才找借口让他带人来验空气的!不会是皮肤病吧?看他一阵阵脸红,也有可能是肝炎?那这个人可太恶心了!他气得差点摔了手机,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夫,又开了更多的化验单。做完各项检查后,汪予迟换上住院服走进新病房里,他又接到了一个说不上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电话,来自那两位押着连念初做检查的护工。电话里传来年长护工带点怜悯的声音:“汪先生,我们刚带连家政做了b超,检查出来了,膀胱后有一大块高回声,大夫让再做核磁检查。”手机里的声音不算很大,可汪予迟修行之后比常人耳聪目明得多,打“连”字一出现就支起耳朵细听,比他爸听得恐怕都清楚。他猛地从床边跑过来,只一步就蹿到了汪栩怀里,抢过手机疾问:“你们在哪儿?神……连叔叔怎么了,他是不是检查出病了?是我传染了他吗?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手机里远远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赶紧去开核磁啊,你还当你真能怀孕?!”手机这边的汪予迟越听越担心,喂喂地叫了好几声,手机又被汪栩抢了过去,不耐烦地说:“你们都查的什么,查他有没有传染病!肝炎!血液病!艾滋病!什么不传染的病别浪费我的时间!”汪予迟惊慌地叫了一声:“爸爸?连叔叔到底得什么病了,咱们家不能给他治吗?那我去看他一眼行不行,我就看他一眼!我回来什么都会配合的,要抽多少血我也不会再哭闹了……”来检查的大夫在门外就听到他尖叫到有些破音的声音,忍不住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他以前虽然从没见过这孩子,可是从同事口中已经听过几次他的事了。汪予清从九年前初发白血病就住在这家医院,找遍了整个华国都找不到能全相合的造血干细胞,汪家夫妇为了给长子看病要了小儿子的事整个医院差不多都知道。这家的故事也颇有些传奇色彩。最初汪家夫妇要了孩子,大儿子却差点没等到弟弟降生,病情突然恶化,已经在病床上断了气。但这家运气极好,做了心脏复苏之后大儿子又活了,病情还自然好转,赶在弟弟出生时一起出了院。只可惜这次好转持续得并不长久,坚持了几年之后重又复发,仍是用上了当初存的脐带血。前两年又一次复发,汪家夫妇索性不再去找可能相合的外人,直接把小儿子带到医院里做供体。原本他们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捐干细胞,可汪予清的血型特殊,比普通人更难找到十个点相合的。而且这家父母愿意,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救孩子,谁又能劝他们主动放弃自己的孩子呢?这孩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了,越接触越觉得他懂事,越觉得他懂事就越可怜他。他自己的儿子这么大时还皮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孩子就已经能躺在病床上忍受那么多检查和抽外周血的漫长折磨了。可这回要捐的不只是外周血,几次急性发作对身体伤害太大,汪予清的器官也到了衰竭的地步……他在门外叹尽那一口气,推门而入,问汪予迟:“你想见谁,我帮你去找他来好不好?”汪予迟连连点头,抢在汪栩前头说:“是我的家政连叔叔,叫连念初,现在正在这儿做检查,好像是膀胱还是怀孕了,您能查到吗?”……膀胱倒是有查的,怀孕是谁跟孩子说的?一个家政叔叔怀什么孕,说这话的也太不负责了。他眼角抽搐了两下,嘴角总算还能稳稳地翘着,朝汪予迟点了点头:“你先休息,不要着急,叔叔帮你去把人找来。”说完朝着汪栩一点头,叫他出来说话。房门一关上,汪予迟就弹簧一样蹦起来,贴到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位大夫就在走廊里低声和汪栩说着汪予清的病情,讨论正式手术的时间和准备。汪栩还愤愤地说了新请的家政隐瞒病情到他工作,不知有没有传上两个儿子的事,说着便抬手看了一眼表:“予清也得过来检查,那人还给他送过一趟饭,也不知道阿芝送他过来了没有。”大夫倒是很淡定,劝他安安心:“以白血病人的身体状况,要感染当时就感染了,到现在还没事,就说明予清没得什么病。而且他的肾脏状况还没到最后那一步,我们有时间做系统治疗。”“都是这个糟心的家政!”汪栩愤愤地低喝了一声,一拳砸在墙上,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我本来想让予清在家里住一阵子,跟予迟多培养培养感情。毕竟他们兄弟是亲生的,予迟还那么小,万一有什么后遗症身体不好,不都得他哥照顾?予清这孩子有出息啊!他才十八,自己就能炒股、开的公司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弄得都好,他有个好身体才能照顾好这个家!”大夫朝门内看了一眼,不忍地劝道:“这个手术其实还可以拖一拖,毕竟孩子还小,再大点儿做对两个孩子都好。” 第47章 他在罗西尼地下交易场买的那个人可以不用了,但走之前,他还要给汪家父母留一份大礼。开车到机场的路上,他抱着笔记本打下一行行指令,操控汪家公司的股份买卖,将这个本来就不算庞然大物的企业转眼就逼到跌停。再接下来连念初、汪予迟失踪的事爆开,估计汪家夫妇要配合调查一段时间,没法及时处理公司问题。等他出了国再倒几次手,这个公司就彻底无力回天了。既然汪家夫妇都说愿意为长子付出一切,那就让这个公司给那个永远停留在九岁的小男孩陪葬吧。而他这样忽然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会牵扯着这对夫妇的心,让他们永远记挂着汪予清。现在你的心愿实现了吗,可怜的孩子?那么这个身体以后就和你的过去完全断绝关系,彻底属于我了!飞往异国的客机起飞后,他就大胆吃下了连念初扔来的那粒药,戴上墨镜、裹上毯子,享受着身体上舒适愉悦的隐秘变化。留在医院里的汪氏夫妇却是直到汪予清乘电梯下了几层楼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小儿子被人带走了,他们心痛欲死;大儿子忽然丢了,那简直就是把他们的心连肉带魂一起挖走了!林芝急得一头扎倒,呼吸微弱,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汪栩一边照顾妻子一边叫人赶快报警,查监控。大白天就有人在天上飞的情况,不知多少路人反应给了警方和记者。再加上人民医院本身就人流极大,警方赶过来时,汪予清已经赶到机场,准备登机离开。医院里一切痕迹和线索都已消失,警方只能靠走访排查,还原了连念初抢夺孩子逃逸之事。接下来问题就大了。这人是外星人还是传说中的神仙?他来到本星球的目的是什么?以后他们还会再来接触人类吗?他是否真的携有人类未曾接触的病毒和细菌?孩子为什么要主动跟他走?这些问题不是基层能解决的,只好先控制住医院,扣下所有见过他,和他共用过检查设备的人,一层层往上报。汪家的过去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两人连带护工和现场医务人员都被带回了警局。托这桩大事的福,汪予清的行踪倒很快被查出来了。还不到晚饭时,调查人员就把剪好的视频拿到汪家父母面前,指着汪予清身边一名高大剽悍的男子说:“他换了一个假身份,乘今天下午的飞机去了罗西尼,开车送他的人你们认识吗?”不认识!虽然汪予迟上高中就开始自己办公司了,可公司里没这个人,这是绑匪!汪栩和林芝一口咬定长子是被绑架的,痛哭说诉说这孩子病情严重,承受不了那些人残酷的折磨。说着说着,林芝倒是想起来一个细节,连忙抓着调查人员哭诉:“那个连念初临走时扔给我儿子一个金黄的药丸,说是能治病,要用它买断予迟的命……”负责问询和记录的工作人员看这两个家长的眼神都不对了。逼着小儿子给大儿子捐血捐肾捐器官,捐到绑匪都看不下去了,乘着外星飞行器来解救这孩子,这是什么样的父母!这种人简直该剥夺监护权!俩人义愤填膺地对视一眼,又同时想到——他们家俩儿子都丢了,小的是被外星来的会飞的男家政带走的,大的则是自己办了假证跑出国的,还监护谁啊?虽说他们一般都很同情丢了孩子的家庭,可这家真让人完全同情不起来。要说有同情心用在他们家,也只是用在那个被当成血库养的可怜的小儿子身上吧?国内紧锣密鼓地调查着这起外星人“绑架”事件,其他部分未能披露,汪家父母拿幼子当血库养的事却被曝了个干干净净。汪氏的股份本已跌停,转天报纸出来,不用汪予清出手就又是一连串的跌停板,整个公司元气大伤。汪栩还被隔离着调查外星人事件,无法全面把控公司,更不能把控人心,只好黯然看着股价一天天跌落,隔着电话处理公司不断遭遇的各种挫折。短短几天内,他就从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变成了两鬓斑白、神气低迷的老人,而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也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汪予清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在飞机上吃了那枚药丸,他的身体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健康舒适,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悠长的睡眠。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他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病痛折磨,已经许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这一觉就睡到了飞机落地,罗西尼自由的空气已近在眼前。他起身整理衣装,脸上挂着成熟淡定的微笑,随人流走下弦梯。然而到了验护照时,他却被当地海关扣住,说他冒用别人的护照,要把他遣返回国。这护照虽然不是汪予清的,却是他动用许多关系办的真护照,不可能不通关。莫非是国内追查外星人事件追到他身上,联系罗国外交部,找借口把他引渡回国?他立刻掏出手机,给自己在本国的助手打电话,让他立刻带律师来机场接他。他已经吃了那粒仙丹,现在身心舒畅,皮肤都舒展了些,白血病并发带来的器官衰竭现在应该已经全面好转了。要是被带回去,被发现身体忽然好转,谁知道那些研究人员会怎么对他!他心烦气躁地等在办公室,助理还没到,他却偶然在手机镜面似的屏幕上照见了一个影子。一个精致整丽得不像人的影子。他回头看了一圈,也没在房间里看到这么个人影,一面移心遇了鬼,一面又拿手机在屋里来回晃,朝屏面上多看了几回。有时出现,有时不出现,有时只是一个下巴或侧脸的弧度,有时却是一整张脸。那张脸的出现似乎还有点什么规律……什么规律呢?对面的安保人员凑近过来,嘴角含笑,柔声细气地说:“小姐,这里不允许拍摄,自拍也不行,请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声音十分温柔,响在他心里却堪比核暴的威力——手机屏上的人是他自己!他……他彻底变样了!那药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念初是护着汪予迟的人,给他的药里怎么会不留一点后手?他忐忑地朝安保要了镜子,定睛看去,镜子里映出的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长相精致完美不假,却是纯粹女性化的艳媚,和从前的汪予清没有半分相似!他是以汪予清的身份和面貌出来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别人会怎么看他?他的外形变化这么大,基因还是原来的基因吗?再进一步问,他还是地球人吗?他要被坑死了!他在罗西尼没有护照,回到华国也没有合法身份证。而他也不敢去检测基因,怕检查出来有什么异常就会被联系上外星人入侵的消息,被捉回去实验,再牵扯上自己穿越者的秘密……罗西尼和华国都没有他的存在,昔日一手建立起的商业帝国的手下也不认他,想取钱时又发现银行卡被冻结……凭着穿越者的优越条件和汪家的全力支持过了几年顺风顺水的日子后,他又被这个身份逼成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没有国藉、没有身份、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在这场轰动华国,乃至震惊世界的外星人绑架事件里,被追得最苦的其实是连念初。他的锁尘不是正常飞剑,而是家用型的扫地机器人同款,飞起来有迹可循,无法身剑合一化作流光飞去。再加上他腋下还夹着个小孩,目标更大,没飞出这座城市就被警用直升机追上了。他这么柔软的水生植物妖修,别说挨上一梭子弹,就是不用真气防护挨上一刀,就足够断他一条茎了。幸好飞机上的人还讲道理,叫他先放下汪予清,告诉他华国政府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想知道他来本星球的来意,想研究一下两球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问题。可惜连念初背后没有一个星球可以跟这些人和平共处,他也不敢降速,反而一再催动锁尘,从几架直升机的空隙里穿行。直到传送阵近在脚底,他才舒了口气,给这场轰动华国的外星人案定下了封建迷信的调子:“我与怀里这个孩子有缘,要带他到上界修真大派轩皇剑宗修行。他与汪家夫妇之间的缘份已斩断,以后恐怕不会再回来,请你们替我告诉汪家夫妇,自家珍重。”说完之后他就不再停留,一顿足没入传送阵的保护范围,消失在凡人的眼里和探测信号中。这段宣言会在本世界引起怎样的波澜他就不管了,因为几个呼吸之后,他就紧抱着汪予迟踏入传送阵光,永远离开了这座小千世界。 第49章 再度进入传送阵后,汪予迟还迟迟没能从那种幻境般美妙的感觉如抽离出来,捧着红彤彤的小脸问连念初:“神仙叔叔,我去那个学校学习了以后也能自己骑上这样的宝贝吗?”“那是自然。而且不只是这样的,你会有一把漂亮的飞剑,站在剑上飞得更高更快。那把剑能软断一切拦在你面前的东西,整个世界、万千大诸天都任你纵横遨游,没人能再把你困在家里!”汪予迟听着他的鼓励,眼前也似乎展开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最后一点对旧家的留恋也斩断了,一心期盼着上仙家学校,当个连念初和张真人那样了不起的神仙。转眼间阵光落地,他们就来到了轩皇剑宗下院所在的昊日小世界。这个世界是张真人精挑细选出来的,科技水平和汪予迟家乡差不多,灵气也浓郁。只是毕竟是小千世界,大道失衡,除了灵气外还有大量魔气,人类之外更有大量妖物与被称为外星人的域外存在。不过剑修本就是要在杀伐中修炼,不怕环境不安全,只怕太过安逸了不能砥砺道心。他们过去时其实并不是下院的招生季,不过负责招生的长老刚在网上看过张真人那张帖子,看到有个妖修拿自家门派风格的法器推着个人类小孩,还拿出本派外务长老的推荐信来,立刻就猜出他是谁,很热情地帮他们办插班手续,让汪予迟进去考试。连念初目送孩子进去,请那位长老帮忙换了些本地通用货币,到附近一座高级酒店租了个房间,好让汪予迟考试间隙休息。却不想轩皇剑宗是个雷历风行的作派,一场考试从早考到晚,合格了就直接入学,宿舍里被褥齐备,衣服用品都是按例发放的,订了的酒店也没用上。那位长老过来通知连念初和孩子道别时,汪予迟已是穿上了轩皇下院的弟子服,手里拿着一把小小飞剑,身姿笔挺,目光明亮,整个儿人都散发着一股少见的精神气。小孩子也不懂什么离愁别绪,托着自己的小剑美乎乎地说:“神仙叔叔,等我放假时你要来看我啊,我也能变成你一样厉害的神仙了!”连念初捏了捏他笑得灿烂的小脸,装了一袋灵石给他:“叔叔工作忙,你也要在这儿好好学习,等你会飞了来找叔叔好不好?我暂时没有固定的住处,等你修为高了就去找张真人,他总能联系到我的。”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回,什么时候回岳青峰的山上。好在汪予迟也不一定要个地址,只要知道还能找到他,没被他舍弃就满意了。两人依依惜别,连念初目送着那个小小身影消失在轩皇下院山门里,才转身离开,住进了自己挑的酒店——钱都交完了,不住一晚上太亏了。他手上还有些灵石换成的现金,晚餐便在酒店餐厅里点了一桌特色灵食享用。毕竟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花托里还有个变异的大莲子,不多补充点灵机,莲子什么时候才得成熟呢?灵雀吐珠、煎酿素贝、水晶鹿脯、桃花雪蕊等一道道清素的灵菜上来,灵气与清鲜的香气顿时沁入鼻端,又不会有油腻冲心的烦恶感。他难得有食欲,拿筷子一道道夹起细品。正吃得高兴,眼前忽然呈现双影,精致如艺术品的菜肴渐渐远去。右手掌心烙下的气息随之灼热起来,化成一道年轻俊秀的身影,神容冷肃,目光在空中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片幻像渐渐与现实重叠,他霍然起身,转身看向心血来潮处,远远地便在通道中看到了那个刚刚出现在幻境中的男子身影。之前他挑中的另一位有缘人?怎么这么巧就在这儿撞见,之前岳兄看的地址,分明不在这个世界!第47章有缘人远远地感应到了他在注视自己,也抬头回望了一眼。目光交错间,连念初感应到他身上灵机波荡,掌心气息越发灼烈,有缘人的信息就像用墨笔写出来一般,浮现在他身体一侧。徐越石,23岁,无特殊血脉,归属:第六镜界浮屠小队。体力69,智力55,武力75,魅力41,抗性97技能:虚空之笼、暗影潜行、枪术专精、不灭之种……感应前三位有缘人时,他眼前都只会浮现名字、身份和有缘人当时所处的境况,这位怎么跟玩网游似的冒出来一堆数据?难道这个徐越石已经踏上修行之路,也买了元泱苍华的客户端,玩了战斗版游戏?连念初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坚定的一个却是不能叫他跑了,有机会就得度化。他推开椅子,起身转向徐越石。那年轻人却只拿眼一扫就略过他,眼中精光迸现,牢牢盯准厅中一个名西装笔挺、带着女伴一道用餐的客人。那名客人也从位子上仓促起身,悍然向徐越石冲去。徐越石却比他准备得更早,在他起身时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老式手枪,在侍者和其他食客的尖叫声中砰然开火,几颗子弹在空中抖成一条曲线,封死了那人的退路。枪声清脆地响起,那名客人肩上便绽开一朵血花。这枪声也仿佛是信号,厅中一名侍者蓦地将手里汤盘扔向那名客人,从托盘下抽·出一柄光剑上前刺去。厅外一名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踹破玻璃,荡进大厅,两手端着机·枪边走边射,也把目标锁定在那人身上。连念初越发看不出这是什么路数——若说是战斗版游戏,那应该是神识进入千蜃阁道君建起的幻境中战斗。若说是现实仇杀,他的有缘人身上怎么一串网游数据,还拿着把无限子弹的枪?那名被人刺杀的客人身上眨眼爆开了无数血孔,有的深可透骨,伤口却又在眨眼间重新合拢,半点疤痕也不曾留下。他顶着枪弹直便冲向徐越石,几步路之间身体便拔高近半米,肌肉隆起撑裂衬衫,原本颇富魅力的英俊脸庞也变得恐怖,身上更散发出浓厚的妖异气息。不是妖气,也不是魔气。连念初闻了一下,味道有些腥腻,但不会侵蚀人类的身体的神智,不知是什么怪物。只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又有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从电梯里冲出来,抱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笔直冲向妖怪,高喊着:“徐哥,吸引住它的注意!”餐厅里的普通人尖叫得更厉害,在来回穿梭的子弹和恐怖的变异人手下艰难求生。端着两架机·枪的男人不停前进,调整射击角度将子弹倾泻到两人身上,看着被追得狼狈的徐越石笑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主角光环了,怎么到哪儿怪物都追着你跑,连主角都不如你能拉仇恨?”连念初一面侧耳细听他们说话,一面把锁尘掏出来,撑开伞状的清光护住地上乱爬的客人。满厅子弹和剑光乱飞,还有那个怪物嚎叫着扑人,他想了一下,便扛起张桌子当盾牌,以比妖魔更快的速度冲向有缘人。直到大圆桌面遮住视线,徐越石才注意到这个和自己对视过一眼的人,厉声喝斥:“你发什么疯?快趴下!那不是人!”我也不是人啊。连念初笑了笑,抡起桌子便朝怪人砸去,木屑纷纷碎裂,打碎的盘子里菜肴混合到一起,油脂的味道混成种腥腻的气味。他闻不了这种味道,有些手脚虚软,第二张桌子落到怪人面前就翻倒在地,没能砸到它的头,倒正好拦了他一步。叫徐越石诱敌的少年看准机会,想要把瓶子扔到它头上,又怕没准头,不敢轻易出手,哗啦啦地先扔了一堆黄纸符。连念初看他出手不利落,急得按住冰冷的胃部,掩着口喝道:“瓶子给别人,让人家扔,你是哪派的弟子,你们老师呢?”少年瞟了他一眼,又举着玻璃瓶紧张地冲向怪人,匆匆说着:“我是驱魔世家韦家的传人,这东西是个千年走尸,吸了不少人精气,马上就要化尸成魔了!它唯一的弱点就是这瓶纯阳伏魔圣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能让它逃出餐厅,否则这座城市都会被它吸尽精气的!”话音未落,一道极亮的光芒便在这餐厅里闪现,一名身着深青色锦缎道袍的男子蓦然出现在餐厅里,厉喝一声:“何方妖物,敢在我轩皇剑宗门前作乱!”声如雷霆,剑如霹雳,餐厅里霎时间亮了又暗,那道原本凶暴似无法解决的剽悍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在他剑下化为灰烬。与此同时,徐越石几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任务失败,请任务者准备退出。本次任务由于外力干扰中断,已取得的支线任务和道具仍然有效,主线任务按完成度给予积分。”三人同时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场中着锦袍的持剑男子和连念初,心里又都有些纳闷:轩皇剑宗是什么地方,这俩人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轻松就干掉主线boss的人?剧情里没有这么强大的人,更没听过什么轩皇剑宗……那名抱着圣水的少年差点被雷光燎着,吓得瘫坐到了地上。离他最近的皮衣男人过去拍了拍他,顺走了他怀里的圣水,转身朝安全通道跑去。轩皇剑宗那位真人一拧眉,圣水便从皮衣男掌心浮出来,重新落回少年怀里。男人脸上流露出憋屈不甘的神色,却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干什么,匆匆跟着同伴跑出安全通道。连念初收了锁尘,拱手向他施了一礼:“真人来得正好,救下了这一厅之人。”那位真人笑道:“哪里,也是我派刚到这里开设下院,平日嫌本地灵机不纯,闭居自家小洞天里的缘故,才放纵了外面这些妖魔横行。今日若不是道友带孩子来考试,洞天仍不开启,说不得仍感应不到妖邪之气,任由那那怪物在眼皮底下放肆呢。”他感叹一番,决定回去以后开设个义务除妖伏魔的课外活动,有事没事带弟子出来巡一巡,既当练手,也把这些危害社会治安的东西扫灭在萌芽中。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连念初便向他道别:“我刚刚见到一位有缘人,打算去度化他,予迟就拜托贵派了。”真人爽朗地挥了挥手,拿法器收敛了怪物残烬,拎起少年,问他此物的来历。连念初乘上锁尘飞身掠起,沿着烙印气息的指引飞出安全通道,在楼顶找到了正被灵光裹着往世界外扯的徐越石三人。 第51章 房门很快打开,露出里面正在讨论剧情的三位轮回者。连念初此时目无余子,一手按在门框上,狂热地看着徐越石,朝他摊开了一只粉嫩柔软,连掌纹都不怎么重的手:“借我52点信用点,我要买一台检测仪,回头还你……要什么东西质押也行,我有上等伤药!”检测仪?没几天就有新任务你不买武器买检测仪干什么?皮衣男赵远征看了徐越石一眼,见他也是满脸茫然,便转过头问连念初:“什么检测仪?这么便宜,不是武器吧?你刚进入轮回世界总得有个趁手的武器,我看你力量不强,要一把和队长一样的枪倒可以,再花二百点兑换一个枪术专精……”他唠叨的时候,徐越石已经走到门口,二话没说把信用点转给了连念初,握着他微凉的手说:“看你的样子就像个会念书的,科学家吧?其实检测也没用,到了那些轮回世界里,出来的都是你们那些科学书上没有的怪物,测出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靠枪、靠拳头打死他们?好了,转过去了,你要买哪台仪器?”连念初闭上眼,神念微动,就点下了“核磁共振种子成像仪”旁边的兑换按钮。光柱忽然从空中落下,一台手提箱大小,连着显示器的乳白色检测仪就在光柱中渐渐凝合成型。光芒刚撤,他就迫不急待地扛起箱体,托着显示器,朝那三人扬了扬头:“失礼了,这测试关乎我终身大事,现在就得去做,回头再来给三位赔礼。”他像道旋风一样刮出去,留下三个轮回者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关上房门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给检测仪连上电源,照着说明书上写的打开检测仪上盖,洗涮好盛放待测物品的玻璃筒,吹干后搁进检测仪中心。——反正主神把他看得通通透透,都知道他是睡莲科的了,露出花来也没什么,只要不给有缘人看见就行。检测仪的盛具只有可乐罐粗细,检测仪还要密闭之后才能工作。连念初的花却是连在自己体内的,花托下还有长长的花茎,仪器盖不严,检测功能就不启动。他费了好一番折腾,才试出了个法子——把花收敛成花苞,用法力连花苞带花托一起缩小装进杯里。花茎收得细细的拖在外头,关上检测仪时用灵力弥合顶盖与箱体间的缝隙。如此一来机器可以运转,他自己则站在显示器旁操控,右手心拖出长长的花茎,左手握着鼠标查看检测仪传出来的精细切片图。花朵的部分他简单略过,花托上尖刺的断面形态一出来,他就紧盯着图片一张张看了下去:花刺、厚实的花托、柔软的种皮……从种皮形态被扫描出来他就呆住了,手里的鼠标咣地一声掉到桌下,屏幕上的图片也跟着滚了滚,又显示出种皮以下,一张中心极为明亮的图片。那不是b超里显示的长条状物体,而是一整片圆形的明亮白斑!再下方几张图的形态仍得上面这张一样,明亮雪白,毫无变化,像是扫描到了一整块直径十公分的、近乎圆柱体的白块儿!难怪他最近都吃不下什么,小肚子竟还鼓起来了,这么硬一块东西硌在花托里,当然要挤得肉往外突了!连念初感觉自己全身的浆液都在砰砰跳动着,目光死死落在屏幕上,僵在显示屏前一动不能动,全靠神识控制画面往下拉。看完横切面后又操纵分析仪照了竖切面,每看一张就在识海中叠上一张,最终在脑中还原了大莲子的立体形态。是一块占满了他花托的,光滑圆润,近似玉璧却中心无孔的硬质种子,外覆的种皮应当和正常种子是一样的,在核磁扫描图上明显比种子暗很多。他心中压着一个混沌不明的念头,整个人像飘在云上一样走到箱检测仪旁,把自己的花收了回来,又扔进去一粒经过他炼制、充满灵气的普通王莲种子。屏幕上很快出现了那枚莲子的切片图,种皮柔软暗淡,种子更明亮,却远不像他的种子那样白得晃眼。所以……他的种子是什么质地的?是淀粉的,还是钙?硅?其他金属?这样的种子扔湖底能发芽吗?岳兄还在山里躺着,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个种子,这要是搁在阴阳妙化宗的圆光剧里,妥妥就是霸道宗主落跑娇妻的套路。可惜他不是漂亮的女修,这个莲子也不正常,就是能发芽抽枝,化形之后估计也不是那种三岁筑基、五岁金丹,认祖归宗之后就能合道的天才儿童……啧,为什么他报恩的路数老是有点儿不对呢?连念初倚在核磁共振仪旁,手里托着白边粉芯的莲花,目光深沉地盯着花底,恨不能现在就剥开花托和种皮,看看里面的种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主神的声音在四名轮回者耳边响起,通知他们进入新任务。连念初满脑子都是莲子,把那几张核磁图不知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多少遍,出门时整朵花都是蔫蔫的,背也不直了。徐越石看得直害怕,上前扶了他一把,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这怎么了?52个积分点不至于就压这样了啊!哪怕你在任务世界什么都不干,只要能混到活着回来,肯定就够还我的,实在不行我不要你利息了!”宗诚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恐怕是现在才知道主神和轮回空间的意义,又没法回头,后悔得自暴自弃了吧?这样的新人也不少,徐哥你不用在他身上花心思了。”赵远征咧了咧嘴,在他耳边悄悄说笑:“这是越石从轮回世界里色诱回来的土著,魅力的象征啊,怎么舍得放弃?”连念初也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拍了拍徐越石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伤害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越石啼笑皆非地收回手,也收回放到他身上的同情心,淡淡地说:“我现在就知道了,过去光柱里接收剧情吧。”四人一同站在光柱外,便听主神无机质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同时响起:“浮屠小队目前队员不足人数下限,本次轮回将加入四名新人,任务难度调低,改为新手任务模式。主线可兑换1000积分,每条支线任务兑换200积分,杀死剧情怪物积分不定。”“剧情传送开始——”一声开始,眼前巨大的光柱便兀然消失,换成一张硕大的电影屏幕,精致的画面徐徐展开。茫茫白雾铺满画面,无数大大小小的怪物从雾中冲出,袭击向人类,血腥的巨口几乎吞下整个屏幕。镜头一转又换成逃亡中的人群,战斗、争吵、恋情……渐次拉出跌宕起伏的故事,背景声效从虚空中而来,清晰如在耳边,令人仿佛身临其境。这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轮回世界!第49章影片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小镇临近寒带,终年积雪,只在每年6-9月间天气回暖,通往小镇外的山路才能通行。主角哈森·洛伦兹和妻子安娜、儿子费恩就是趁这个时候回家探望哈森的父母。可是他们刚到家不久,小镇的天气忽然变化,下了一场掺着冰雹的大雨,到半夜雨变成雪,小镇一下子进入深冬,道路积雪严重,车子开不出去,把这对夫妻都留在在了镇里。镇里的电话线路与高压电路也被这场大雪压坏,整个小镇一夜之间成为孤岛,无法再和外界联系。变天当晚,哈森年幼的儿子费恩因为天气突变而发起了高烧。哈森的父亲给孩子喝了退烧药,但天亮之后他仍然高烧不止,于是哈森和安娜决定冒着雪带他去小镇里唯一的私人诊所治疗。他们冒着风雪铲开门前积雪,带着孩子开上小镇中心的公路。强风不停将雪屑泼到挡风玻璃上,车内的热气化开一点雪,很快又结上厚厚的冰壳,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因此两人都并没注意到,小镇北方渐渐涌来了一片浓雾。白雾缓慢地追上他们的车子,从雾里猛地伸出一条章鱼似的触手,重重抽在后备箱盖上。车子差点被抽翻,哈森和安娜同时大叫了起来,从道路两侧的房屋里传出更多同样凄厉的尖叫声。哈森摇开车窗玻璃,看到近处薄雾中隐隐展现出许多诡异的怪物。挥着触手的巨大章鱼,细长利足如同机械般规整起落的螯虾,骨架透明的灯塔水母,八足细长高挑的海蜘蛛,圆身利口满身尖刺的帝王蟹,头颅巨大而身体细长如飘带的怪鱼……仿佛深海里的怪物乘着雾气而来,吞噬着它们所能见到的一切活物。哈森拿手枪打断了一只章鱼脚,趁机发动汽车冲出迷雾,横冲直撞地开到了私人诊所。施洛特医生给费恩用了药,但费恩的病始终没有起色,哈森夫妇痛苦、自责、争吵、接吻、合好,拖了二十分钟的戏。洛伦兹医生让他们夫妇守着孩子,带着诊所里的几名护士用木条钉上门窗,拿着枪守在屋里,紧张地度过了整个白天。到了傍晚时雾气忽然消散,那些怪物也随着海潮般的雾气撤离。人们渐渐鼓起勇气出来查看,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家因为大雪与怪物袭击导致房屋倒塌,大批人受伤甚至被怪物杀死,躲在地窖里的幸存者和伤者都被送进镇上最坚固的教堂里,洛伦兹医生也过去救人。一连几天,这些怪物都是乘雾而来,乘雾而去,留在小镇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主角哈森发觉了这个规律,觉得总有一天这些怪物会永远停留在小镇上,于是发动所有人跟随自己离开。有的人宁愿死在小镇上,有的还怀着军方会来救援的期待,有的则觉得外面大雪封山,出去了也只会死在山路上……直到一天晚上,一只本该随雾散去的巨型海蛛忽然出现袭击了教堂,杀害了十几名小镇居民,才被匆匆赶来的哈森和医生等人杀死。人们终于不敢再留在小镇里。除了一些宁愿死在自己家里的老人,其余能走的人都被动员起来,趁夜清出一条通往镇外的路,开车冲向外面。但这一天天色还没亮,雾就飘起来了,白雾中出现了比平常更多的怪物。一路逃杀,从小镇一起驶出来的车队渐渐在迷雾中分散,一辆又一辆车永远陷落在迷雾里,只剩下哈森一家所乘的车仍然前行。电影结束时,他们终于冲出浓雾,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累累伤口,斑斑血迹,互相扶持着走下车子,沐浴着外面世界明亮温暖的阳光。镜头拉得更远,在他们身后,浓雾已封堵住了那条进入小镇的山路。 第53章 轮回者们看着这素质的新人,就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么天真,这么没头脑,只把任务世界当成逃避现实艰辛的手段,面对真正的危机和杀戮时又会怎样?这样的人,通常是在刚进任务世界,遇到第一段剧情就会死去的!三人互望了一眼,目光捎撩到连念初,忽然又觉着地上的三人比刚才顺眼点儿了——起码他们还知道拿起枪,而不会拿点数兑换核磁机、烤鸭炉……谁知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此时连念初正盯着远方开来的汽车,发现他们几个都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要我去找借口和主角搭上关系吗?没问题,我正好会说本地方言。”这和本地方言没关系,他们穿的是普通话配音版电影世界好吗?哈森一家停下车加油时,连念初就整整领带过去攀谈了。在这种荒凉边陲旷野,他的外表和雪白的衣服都相当显眼,哈森看着他走向自己,就好像看着一个电影明星走过来,有些拘束地问:“嗨,先生,有事吗?”连念初主动和他握了手,回头指向轮回者和主神给他们准备的车,温文尔雅地说:“我们是农学院的学生,要去那边的村子里做一次农业调查,研究越冬温度对芸薹属植物根肿病以及水果疮痂病菌活性的影响。”“啊?啊,这个……”连念初说的正是再纯正不过的本地方言,他听在耳朵里却跟外语一样,很多词都听不懂。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恨不能赶紧躲远一点,别在这位全方位令人自惭形秽的农业学者面前露怯。幸好连念初话音一转,说同行的女学生身体不舒服,问他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镇子可以住宿。他如蒙大赦,连忙指着公路尽头说:“我家就在那边的小镇上,镇上只有一家旅馆,不过经营很多年了,口碑也很好。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大概只要两三个小时就到镇上了,老蒙特人很好,知道你们是大城市来的专家,会给你们打折的。”连念初惊喜地说:“我们路也不熟,还以为今天晚上要露宿在外面了,能遇到你们一家真是太幸运了!”福特车还要加一会儿油,连念初就跟哈森夫妇从天气聊到他们要去的小镇,还摸出几条早先买的巧克力给他儿子,很快收获了这一家的好感。轮回者们在车后看着他就这么轻巧地打入主角家庭内部,都有些不敢置信。赵远征摸了摸自己尚算英俊的脸说:“这个到底看魅力值还是看脸?我怎么就没那么容易得到原著人物好感?”徐越石也悄悄摸了摸脸,淡淡地说:“刚进轮回世界的能有几个魅力值,我还是上了三十才容易得到主角信任的。八成就是他长得好看,看着太无害了。”这人正经起来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跟他们就疯疯癫癫的,一见面就说自己是白莲花?主角的车子很快加满了油,连念初回头招呼众人准备上路,跟着主角一家上路。然而越野车虽大,也只能塞进五个人,剩下两个就得在跑边等着搭别人的车。连念初抓住徐越石,搭着车门说:“你们坐车走,我有自行车呢!我带着徐越石,不会被你们落下的!”三个老轮回者满肚子吐槽,在主角面前憋得脸皮都哆嗦了。然而连念初当真打开车子后备箱,只遮着主角一家的眼,从里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一架通体雪白、连轴处点红的纤巧自行车。徐越石看得心头一跳,紧紧抓着他的手,把他挡在车后,压低声音问:“你兑换了存储空间,不,你自己本来就有存储空间?《尸王重生》世界里那个剑士叫你道友……你那时是扮猪吃虎的,你真是他那样强大的剑士?”难道他看走眼了?怪不得这人对主神空间里的武器都不屑一顾,说不定他们整个小队的积分加在一起,都换不回一件能让他看上眼的东西呢!要是有一个那样强大的队友,别说这种新手任务,就是死亡任务他们也能稳稳过去,还能节省下许多积分,有机会活着回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疾促又低沉,眼中闪动着隐秘的光芒,期冀地看着连念初,嘴巴却紧紧地闭上了。连念初没注意到他微妙的变化,光顾着看自己那辆自行车一样的飞剑了,握着车把踌躇满志地笑道:“我这可不只是自行车,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把自行车推到两辆汽车后面,片腿儿坐上去,单脚蹬地,拍着后衣架招呼徐越石坐上来。徐越石也有心试试这个看似自行车,却可能有着超越科学的力量的东西,当即分开腿跨坐到后衣架上,费力地弯起一双长腿,踩在后车轴两侧。此时他的心态已经稳定下来了,双手握着衣架保持平衡,给赵远征、宗诚打了个眼色,叫他们不要在主角一家和新人面前露相。宗诚带着三名新轮回者上了主神的车,赵远征看着两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挤在24女式车上,深感画美不看,还要闭着眼替他们俩跟主角解释:“没问题,连去年得了青年自行车大赛冠军,那辆车是特制的,骑起来不比汽车慢。”哦……可是看着太可怜了呀。汽车开动之后,哈森还不时看看后视镜,安娜和费恩索性转过身,透过紧追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黑色汽车,看向车后偶尔露出来的雪白自行车,以及上面那位衣服比车子更白的自行车手。别人都乘着汽车,这个人却只能骑一辆腿都伸不直的小自行车拼命追在车后,还要驮着身子比他更宽的同伴,看着他不堪重负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就叫人心疼。安娜实在看不下去了,拍着驾驶座的椅背说:“停车!哈森,我们不能让他们骑着这样的车在公路上骑40公里,让他们上我们的车吧!”“你说的对,他们到加油站之前可能已经这样骑了不知多久了,就算是自行车大赛冠军,骑着这种小车也会累的。”哈森看着越野车后晃出来的那抹白影,也同样不忍:“我可以在回家之前把他们送到老蒙特的旅馆。”他儿子也忍不住插嘴:“也许我们能把他带到祖父家坐一会儿?我还从没见过自行车大赛冠军呢,他可以给我签个名,让我骑一下那辆漂亮的自行车,哦,就在后坐坐一会儿也行……”哈森打了灯,慢慢停在了路边。被他们一家深切同情着的连念初其实完全不费力,稳稳当当坐在车椅上,正跟徐越石炫耀着这架宝贝车的性能:“感觉一下这速度,这稳定性,这舒适度,这安全感,这辆车不是你想象中的普通自行车!我根本就没踩脚蹬,只要坐上就能操控它前进!”是啊,我明白,这不是自行车而是辆外表像自行车的电动车……然后呢?它还有什么高级功能?徐越石实在没感觉出别的什么来。这车倒是又快又稳,骑得跟汽车一样快也不用扶着前面的人或是车架,顶多也就算是辆高级豪华电动车?前面两辆车子都停了下来,连念初念头一动,骑着车拐到哈森车旁,一只脚踏到地上,手肘搭在半摇下来的车窗上,问他们:“怎么,车坏了?不要紧,我这车子再带三个人也没问题!”“不,谢谢你的好意了!”哈森连忙摇头:“从这里到小镇还有四十公里的路,你要是骑着这车过去会累坏的,你们要不要坐这辆车一起走?”连念初刚要说不累,他身后的徐越石便捅了捅他,一副惊喜的神气说:“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你了,连骑了这么久,我也怕他累到,只怪我不会骑自行车,不能替他。”一拍两合。哈森打开后车箱,把那辆自行车搭进去,连念初跟徐越石就坐进车里,慢慢和主角一家套磁。徐越石的魅力值比连念初还高,这一家对他也没什么防备心,交谈中慢慢给他摸清了这个国家和小镇的名字,以及小镇以北的冰海环境。在这辆车上坐了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连念初那辆车的确非凡,不只是辆电动车。这条公路年久失修,地面凹凸不平,哈森的汽车开起来咣当咣当地响,车轮不时陷进浅坑里,而且旷野里时常有烈风吹来,把安娜漂亮的头发糊到脸上。但他坐在连念初车子后架上时,却平稳得像在乘电梯,也没感觉到有风吹过来,连念初扎成马尾的长发始终顺滑地垂在背上。他当时居然没留心,难道因为他对这个自称白莲花的男人一开始就有偏见,忽视了他强大可靠的一面?瞎起外号真是误事!徐越石慢慢闭上嘴,看着正和主角一样相谈甚欢的连念初,剔除初次见面开始就蒙在他眼前的偏见阴影,认真地回想他的好处。他第一次见面就抡起桌子替当时还只是陌生人的自己抵挡尸王;他初到主神空间里也没像普通新人那样恐惧哭闹;他自己就有个不小的储物空间,至少有一架那辆自行车一样的高阶道具;他那么淡定从容地融入任务世界,和主角一家搭上关系……他们从上个世界脱离时,连念初为什么要跟到天台来找他,在他的同伴来救他时也不放手?为什么会一再对他说“我会保护你的”“你信我,我们不会死”?这人难道是对他一见钟情?徐越石浑向一激灵,猛地向连念初。连念初感觉到他的目光,回望一眼,眼神中暗含着慈爱和期许,倒像是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他一口气哽在胸口,倚在窗口吹风散气,再不敢往深处想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小镇。哈森一家觉得把别人都送到旅馆,只请两个人到自己家做客不太合适,索性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先把这些人都带到了自己家,让他们吃过晚饭再去住旅店。他父母的家是乡村常见的两层带阁楼的木制房屋,客厅极宽大,哈森一家三口带着轮回小队七个人进去也坐得宽宽裕裕。他的父母也十分好客,进门就给他们端了咖啡和自家制的茶点,让他们放松说话。连念初借着主神的车子掩护提了两袋礼盒装的月饼和几罐自制的藕粉、芝麻糊进去,哈森的母亲琼高兴地说:“你们来做客我们就很高兴了,居然还带了这么漂亮的点心,我这就去拿碟子端上来。” 第55章 连念初打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儿:“晚上太冷了,从随身空间里抱了只鸟暖被窝。你掀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弄得我鸟毛都没收拾干净。”随身空间?比他们的储物空间还要大,还能盛放活物吗?那么也能装人吗?主神能兑换的空间里有没有能盛放活物的?徐越石不动声色地想着,老劳伦已踩着有些响的地板匆匆跑来,让连念初服了一粒退烧药,又拿了体温计让他含着。连念初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拿出体温计一瞧,竟已经顶到尽头,吓得劳伦连忙又给他塞了片药,叫儿子尽快吃完饭,把人送到诊所去。徐越石接过体温计,看到那水银几乎顶到玻璃管尽头,震惊地低声问:“你还真发烧了?你不还说自己是神仙吗,冻冻就能病了?”有一屋子普通人都没事,自称神的就能生病的吗?不过电影里明明演的是初雪那天夜里极为寒冷,费恩差点冻出肺炎,怎么如今他还活蹦乱跳的,自己这一行人也穿得单薄,却完全没觉出冷来?大雪、停电、断水……唯一和电影里不一样的就是下午茶时他们喝的藕粉和芝麻糊!喝了那个之后他明显地感到全身温暖,但因为喝了热饮之后本就该能暖身,之后他也没觉得燥热,只是感觉周围温度始终和下午进主角家里时一样,所以才没觉出异常。而这不变的体感温度,本就是最大的异常!大雪飘飞、水管冻裂,他们怎么可能完全不觉着冷!不是外国天气有什么不一样,是他们喝下那碗饮品之后身体有了变化!这真是神仙的本事,难怪费恩没被冻病,剧情走向不一样了!他神色复杂,不知该感谢还是怨怪连念初插手破坏了剧情。那朵清纯不作做、心比开出的花还大的白莲花神朝他嘿然一笑:“你不懂,我们王莲花心温度比外环境高好几度呢,我还是开花第二天成……神的,初开那天得高11c呢。”算了,反正被破坏的剧情也能接回来,这个小花神的性格不提,能力还是靠得住的。徐越石回忆着前一晚的对话,模糊想起好像有哪本小说里写过,神仙也得有人信才有力量,信仰越深力量越强,万一拜拜他真能把他拜成有用的大神呢?他在心里念叨了一声“白莲花大神保佑”,便回去跟两个同伴开碰头会,安排宗诚和程序员留下保护劳伦一家,赵远征跟他带着剩下的新人走剧情。劳伦带着他们铲出了一条通往街上的路。此时迷雾已散开,那些乘雾而来的海怪倒还没开始袭击人。哈森全无防备,开车载着连念初和徐越石先上了大路,赵远征借口两个女同伴身体弱,也要带她们检查一下,带着新人出来历练。第一天的海怪的确是最弱的,只要普通子弹打两枪,就能打断深海章鱼的触手。但它们的智慧与进化速度都远超人类,到四五天后,小镇上的人离开时,这些怪物已经懂得躲避子弹,会偷袭车胎和油箱,把人从车里拖入迷雾……现在不学会杀怪物,这些新人的下场也会像小镇居民一样,陷落在充满怪物的迷雾里。车子开到镇中心,就已经能听到小镇居民的惨呼声,看见路边翻倒的汽车了。迷雾中隐隐露出一支细长的尖脚,或是翻转蠕动的吸盘,哈森猛打方向盘避开一只细长如铁棍的海蛛脚,恐惧地大叫:“什么东西,我好像看见怪物了!”连念初精神一振,叫道:“别怕,看我的自行车来!”车里另外两个人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不同风俗文化浸染出的心灵中响起了同一句话——“别提那自行车了!”然而别说心里想想,就是他们伸手,也拉不住好容易得了真正的飞剑,想炫耀想得心痒痒的白莲花精。车子还在飞驰中,他就推开车门,招招手将自行车从后备箱唤过来,飞身跨坐上去,一攥车把飞到了空中。哈森惊骇得喘不过气来,喃喃地说:“上帝啊,他是男巫吗?不,男巫骑的应该是扫帚,为什么会是自行车?”徐越石扑到他那边座位上,扒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半空中蹬着自行车在怪物身上起落的雪白身影。迷雾中本是什么都看不清的,他身上却像有一层光晕照开天地,将那道身影和车轮下痛苦扭曲的怪物清清楚楚地印入人眼里。那些连子弹都不怪的异兽,在普普通通的自行车轮下,就像料理台上待切的海鲜,轻而易举地就被剖开硬壳,露出柔软青灰的肉和头部发红的籽。那一定就是神的模样。徐越石在心里轻诵着原本让他觉得羞耻又中二的“白莲花神”,无比虔诚认真,只希望带能给他更多的力量。在空中的连念初其实也并不像他们所看到的那么轻松。他还是初次用剑,掌控不好剑气外放技能,有时车轮嵌到肉里太深,又得费些力气拔出来。这当中就有怪物趁机偷袭他,想趁势把他按进那些死去怪物的肉里,别再出来袭击其他海怪。他陷在一只龙虾壳里时,就有条粗壮的、生满蠕动吸盘的触手朝他扑过来。幸好迷雾外忽然飞进一只黑色大狗,猛地咬住那条腕足,只争这一霎那工夫,他就从龙虾壳里钻出来,驾车冲上半空。那只章鱼腕足猛地颤动收缩,黑狗便从空中落下,狂吠着跑向路边。连念初默默道谢,扬起前轮便要往章鱼头上落下。那只章鱼却好像中了病毒一样,忽然卷住身边的龙虾、螃蟹、水母和海蛛,重重地往地上砸,眨眼间就给他们清出一片安全区域。他有点奇怪,车子悬在半空便不再落下。那只章鱼摔死满街海货后,便朝他摊开一只柔软的腕足,黑蒙蒙的大眼对上他,从识海中传来一道温柔动人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阿初。”……岳兄?是岳兄附身那狗救了他,又附身到这只章鱼身上帮他们打海怪?第52章“连!小心!”几声厉喝从两辆车子里传来,枪声砰砰响起,打向章鱼伸向空中的腕足。还有不知谁拿了火焰喷射器来,长长的火龙喷到半空,险些燎熟了那段章鱼脚。连念初忙驱车下来挡下攻击,喝道:“别烧了,这章鱼是我的!”哈森震惊地问他:“这些怪物是你弄来的?为什么?你看到没有,它们在吃人!”连念初前轮落地,用车子和身体挡住他们的枪口,摆了摆手:“那些海鲜……我是说海怪,和我没关系。这只章鱼原先也是只普通的怪物,但它刚刚被我的一位朋友,一位神祗附……变成了战斗傀儡,它的大脑已经被神接管了,不会再伤人的,不信你们看,刚才它一直在保护我们!”他越说越顺溜,扳开对着章鱼的枪和火焰喷射器,指着迷雾中隐现的甲壳和银闪闪的鱼鳞,慷慨激昂地说:“这些海怪都是岳兄刚刚打死的,你们可以下车亲眼看看——我的自行车砍死的,外壳都有裂痕,岳兄杀的那些都是活摔死的,外壳完整,捡起来就能蒸了!”行了,我们知道你想吃海鲜了,不用那么激动。徐越石收起火焰喷射器,对仍然有些紧张的哈森说:“这些海怪都出现了,你还管什么科学不科学呢?那只章鱼可是杀了这么多可怕的海怪,救了我们,就算你不相信他是神,至少应该相信他是我们的朋友。难道你想对刚从这些怪物手里救了我们的章鱼动手?”轮回者们对巨型章鱼也仍有几分警惕,但总比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科学唯物世界的土著主角镇定点儿。哈森手指紧扣在板机上,双手颤抖,咬着后槽牙说:“我不是不信任连,可是那个章鱼实在太大了,万一它摆脱了控制,偷袭我们,我们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徐越石紧贴车门坐着,看向连念初和那辆神奇的飞空自行车,自言自语似地说:“那就祈祷白莲花神保佑吧,说不定就管用了呢?”至少刚才是管用了的。不只轮回者和主角担心大章鱼突然恢复野性,连念初也嫌它不够好看,从空间里掏出只大白鹅来,朝着头顶巨大的章鱼脸说:“岳兄你要不附到这只鹅身上?你现在体型过于庞大,也不方便跟着我们活动啊?”章鱼那双瞳孔呈一字,总像是淡定眯着似的大眼睛转了转,微微摇头,整个身子就像波浪般起伏,有几只腕足被甩到空中。岳青峰温醇的声音便从八爪中心的小口中传出:“可是这章鱼身体巨大有力,行动快捷,转圜灵活,遇到危险时还能护住你——”几只抬起的腕足落地,像笼子一样把连念初和自行车罩在当中,章鱼八足立起,中间的小口在正上方微微翕动,深沉地说:“我用这副躯体还能勉强保护你,若是附在鸭鹅身上,真的只能当个被你抱着的宠物了。而且你知道我的状况,如今我还能分出一线神识出来找你,每次转换身体都会有损耗,我怕转换太多次,这丝神识会被消磨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是啊,他只是花儿变粉了,都要嫌自己不如白花时好看;岳兄那么好看的一座山,又怎么会愿意附身章鱼身上呢?还不都是为了找他!连念初心怀歉疚,推着自行车走到一只腕足旁,伸长胳膊摸了摸它光滑的表皮:“让岳兄担心了。我现在的情况无法说出口,但我已经想好了,来日解决了这问题,我一定会回去见你……我如今结了个有点奇怪的莲子,回头还要请岳兄帮我参详该怎么种它。”莲子!唉!果然如他担忧的,那次他的真灵碎片落到连念初花芯里,还是与他真元交感,有了莲子!!!!章鱼巨大的身体轻轻摇颤,八只触手像是托不住颤动的头颅,上身又趴到地面上,两只腕足叠起来围在连念初身后,挡住人类的视线,对着他重重叹了一声:“这件事是我没早做好准备,那时候就应该强硬一点留下你的。你我种族不同,那个孩……莲子留在你体内,说不定会对你本体有碍,我更不能离开你了!不如阿初你借我些真元,我将这章鱼身体稍稍炼化,能变小了跟在你身边才好!” 第57章 ……那怎么行!他怎么能让人吃了岳兄,哪怕只是神识暂时寄托的章鱼也不成!连念初用力摇了摇头,宁可不吃也不要切他的腕足。岳青峰眯着眼睛温柔地劝他:“你吃这只章鱼就跟在我山上摘个果子、挖个薯蓣是一样的,又不真是我的身体,只是炼化的傀儡而已。而且炼化这身体时沾了咱们俩的灵力,也许对莲子好呢?”同时有他们俩灵力的东西会让莲子发育得更好吗?难怪他这些日子特别爱吃自己拿烧酒浸的青李子、樱桃和黄桃呢,原来是莲子在找他的身体索要岳兄身上的灵机啊!那就用不着吃章鱼脚了!接着吃山上做的东西就好啦!他眼睛发亮,拍了拍岳青峰的腕足,激动地说:“岳兄,我们快回去,我知道怎么促进莲子成熟了!”岳青峰听到“莲子”两个字也全身发颤,也顾不得连念初不肯吃他的失落,一拧身缩成小章鱼跳进车筐里。第一天的浓雾散得较早,他们回去时就看到雾气如潮水般滚滚收回小镇西北方向。浓雾中还有怪物时隐时现,却不再攻击人,落在雾外的则像搁浅了似的瘫在地上,虽然还能扑腾两下,却无法重回迷雾中。他们中途又停下来捡了些活海鲜,就拿串了腿儿的大螃蟹当爬犁,把好看的鲜鱼和虾蟹捡回来堆在上头,拖着满螃蟹鲜货慢悠悠地往回走。几分钟后,私人医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砰”地推开,一片还算明亮的天光就照了进来,照得大厅里的日光灯都显得黯淡,也照亮了厅里所有人的心。——这一天终于结束了,怪物走了,天又亮了!候诊厅里“嗡”地一声炸开了,众人扔下武器,冲上去拥抱欢迎连念初,冲出门去看没有白雾覆盖的明亮天地。好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连念初一眼就看见了供在候诊厅最显眼柜子上的雪白王莲和电子相框,相框屏幕正中还写着“白莲花神”四个大字。难怪他的花白了,敢情这些人真是对着白莲花拜的他啊!他尴尬的脸都红了,抄起白莲花,揪起徐越石就往阴暗处走,把他按在墙上教训道:“下次不要供我,也不要让那些人都拜我了!我不需要他们的信仰,我不是那种靠着人类虔信才有力量的神!”“那你之前一直暗示我信你……”徐越石几乎有点委屈——昨晚给他莲花时还要他多拜神,今天给他摆上神牌了,他居然还跟自己生气?那只章鱼还看着呢!连念初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怀里,也看见了正用触手扒着自己衣服,努力保持不掉下去的岳青峰。哎哟,岳兄!怎么能当着岳兄的面欺负他的真灵转世!他那点焦虑和怒气“唰”地就下去了,立刻放开徐越石,还心虚地整了整他的领子,把花插回他衬衫口袋上,挤出一个亲切得堪比银行大堂经理的微笑:“我和你有缘,可外面那些人和我无缘,再对着我的花祈祷也没用,下次注意,不要再弄出这样的事了。”……他看出来了,这都是做给章鱼看呢。难怪他一见章鱼就觉得特别亲切,什么“我和你有缘”,这章鱼才真跟他有缘呢!===============雾气消散,海怪爬行和破坏的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在了阳光下。私人诊所里那群避难者率先走到街上,进入一家家倾塌的房子搜救伤者,扒出藏在地下室的人。没受伤的居民也跟着加入救援队,救助自己的邻居。因为有连念初和岳青峰,这些海怪造成的伤情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严重,却仍是有几十人受伤,不少幢房子倒塌。施洛特医生和护士们在现场给伤者做紧急处理,然后把不能移动的伤者抬上车,按照既定剧情把他们送到了小镇中心的教堂。搜寻小队还把各家能收集的食物和汽油、工具也装车带去了教堂。老警长和仅有的两位巡警也在外面救人,双方在教堂北方两条街处相遇,警察满面惊喜,激动地问:“白天就是你们杀了外面那些该死的怪物,救了我们吗?”一名在诊所度过了可怕白天的壮汉立刻高叫道:“不是我们,是白莲花神!上帝抛弃了人类,只有他才会从海怪手下拯救我们这些被遗弃的人!”不行,再让他们信下去,那个白莲花神又得找他麻烦了!徐越石排众而出,冷声喝道:“你懂什么!白莲花神会救我们也是上帝的意志!他亲口跟我说的,你们为了信仰他而动摇了对上帝的信仰,这是不义的!向上帝祈祷吧,这样他才能继续庇护我们,否则他就会抛弃我们这些愚民了!”赵远征和宗诚看得一愣一愣的,众人低头祈求上帝时,他们就凑到徐越石身边小声说笑道:“行啊徐哥,这水平搁国内能混个传销之父了,我们都要笑场了,你怎么还能说得这么正经?”因为你们不知道那神是真的啊。徐越石怜悯地拍了拍两个兄弟的肩膀,转身去房板底下刨人家家小麦去了。把人都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教堂里没有备用电源,却有许多蜡灯,房间、走廊和祈祷大厅里所有的烛台都被插上灯烛,再加上各家带来的手摇灯和煤气灯,倒也照得灯火辉煌。教士们的房间临时改造成病房,一个小房间里面塞进几张床,点上壁炉,让病人能呆在更加温暖的环境里。礼拜堂空旷而寒冷,老教士就带人从地下室搬出几台油桶改造的老旧柴炉,从外面捡来摔碎的木板,拿斧子劈成小块塞进炉门里烧火。没受灾的人也过来送食物和被褥,还有人回家去拿薄钢板打成烟囱,装到这些老柴炉上,好把烟气导到窗外。没受伤的人则主动帮忙打扫、做饭、照顾伤员,到附近捡木板和倒下的树木当柴火。教堂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厨房里还有古老的烧柴面包炉和小煤炉。来帮忙的女性就在小炉子上摊玉米饼、南瓜饼、乳酪煎饼,用小锅炖鱼肉,熬奶油燕麦粥和汉堡牛肉饼蔬菜粥。大面包炉炉膛里用木柴旺旺地烧起火,上面能烤上四五排比人头还大的快熟面包和玉米面包。因为炊具不够,她们还把煮药汤的大锅刷出来,倒上小半锅油,把发酵好的面团按扁,中心留个小洞下锅炸透。炸好的小面包再洒上番茄酱和奶酪,在炉子旁边保温,面团本身的热度就会慢慢烤化奶酪,流下的奶酪填满中心的小孔,看着就像厚底比萨。外面还有一大螃蟹的海鲜没处理,教堂里却没有多余的炉子和人手。岳青峰就去远处帮连念初找了几块干净的杉板,用腕足卷着斧子,让他扶着钉子,两人一同钉了个几平米的大蒸箱,箱底放满灵湖水。因为没有相配的笼屉和盖子,岳青峰还卷了自行车当厨刀,借他的真元控制剑气,精准地剔下蟹腿的硬壳架在蒸箱中央当支架,再把海蟹壳横劈开,只要最上面那片壳罩在蒸箱上当盖。这才是真正的剑法!比他只有骑在车上才能用出剑气强多了!连念初崇拜地看着大章鱼,岳青峰转了转当中一条黑线的眼珠,看似淡然地说:“也没什么,我毕竟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年轻时也是用剑的。”他怕连念初冻着,自己干活时就用几只腕足搭成小屋把他围在里面,章鱼皮膜上有一层黏液相连,遮得风雨不透,就是造型略有些吓人。只有见识过巨章鱼大战海怪的那些人不怕岳青峰,还帮他们在花园里挖了火坑,先在里面烧了满坑的柴,等明火燃尽了再把蒸箱架上去。就这么大的箱子也搁不下更巨大的海怪。他在新鲜的活海味里挑挑拣拣,拿了削好壳的蟹脚;切下最宽厚肥美的海鱼肉;龙虾膏听说有毒,索性就连整颗头都不要了,只剖出虾身净肉……因为没有盘子,只能在蟹脚篦上直接蒸肉,好在海鲜本身有咸味,后期去腥就够了。饶是挑剔着最好吃的部分拿,也剩了不少东西蒸不开。虽说明天还会有更多新鲜的海味过来,可他也不是那种舍得扔东西的奢侈妖精,看着地上的大块龙虾和鱼肉就心疼。厨房那边又忙得热火朝天的,炉子没个空转的时候,也没人顾得上做这些海鲜。他只好去要了一袋高筋面粉,自己在外头火坑旁支了个桌子,和面切肉,添上从前在超市买的大肉和韭菜,包成四喜蒸饺。不过这蒸饺比一般市上的奢侈得多,喇叭口里装的不是素菜、鸡蛋,而是大粒的龙虾子和蟹子,还有绝无腥味的深海鲜鱼。搜救队回来时,那锅海鲜差不多蒸熟了,清鲜味在寒风里飘得半条街都是。再走近些还能闻到后厨飘来的奶油香气,和从大蒸箱吹过去的湿润热气混和在一起,远远地就让人全身温暖。他们回来时也顺带捡了些海怪,虽然都是死透的,冰在雪里倒都很新鲜。其中还有两条章鱼腕足,说是要正好有个小店老板带了山葵酱和酱油,可以吃刺身。几个大汉拿斧头在外面剁章鱼脚,连念初忙让岳青峰变小了回自己怀里,免得他们剁错了。大批受灾者带着寒风走进教堂,顿时把并不很温暖的空气又压低了几度,然而在他们进去之后,一个热腾腾充满鲜香的大木箱就自动滑进了教堂,细看才能看出下面是垫了辆自行车的。连念初一手托起柜子放到空地上,掀开螃蟹盖,热腾腾的白雾便扶援而上,给整个礼拜厅都罩上一片暖热气息。大块雪白的清蒸鱼肉和红嫩的虾蟹肉在白色蒸气里颤动,老牧师从厨下拿了一把切面包的长餐刀,切下大块肉搁在盘子里。连念初给他们端来一锅现炸的蒜蓉,一深盆甜醋泡姜末、几瓶蒸鱼豉油,还有餐馆老板提供的山葵酱和酱油,让大伙儿自己蘸着吃。蒸箱旁长桌上摆满了切好的烤面包和炸面包,不锈钢汤筒里盛着搁了大量奶油和香料的热汤和粥,还有加了牛奶烤的鱼片。但最特别的还是现蒸出来的海鲜,蒸过后肉嫩汁多,细细回味还能尝到淡淡的腥咸,无论浇上蒜油还是沾上甜醋,鱼虾蟹肉本身的甜美都会被衬得更明显。而且吃过海鲜之后的感觉也和其他食物不同。喝下热汤之后的暖意是从胃散到四肢,能感觉到那股热量在慢慢驱赶寒风;吃下海鲜后却是整个身体温温暖暖,分不出是食物带来的热量还是大厅里的温度升高,就好像这里不再是被冰雪和黑暗吞没的孤岛,而是重新回到了有空调和暖气的日子。 第59章 他借了自行车来时,答应过给张真人拍好看的纪录片,之前车、咳,剑技不熟,怕拍不出自行车的风采,一直就没实拍。如今车内禁制已经炼化圆满,骑上去进止随心,非止飞行时路线潇洒漂亮,还能凝出清湛锐利的剑光,杀伐之功不输于普通飞剑……那就该拍正片了。张真人给的圆光镜头不像凡间镜头那样只能照一个角度,而是以镜头为中心,360度无死角地拍满一个空间。观众站在圆光观赏范围内,就好像踏入了拍摄那一刻的时空,只要不走出观赏范围,近可以数清被拍摄者身上的毛发,远可以观赏另一个世界的星辰万物。但真正拍摄时,也不能就把它挂在脖子上,让观众的视角中心永远局限在他身上。就好像拍锁尘的时候要换三个镜头,让鸟儿飞开飞去地绕着画面拍一样,拍自行车也要变换角度,有远近变化,让观众体验到更多不同的感觉。他画好分镜头脚本,设定了要战斗的怪物和拍摄角度,把锁尘拿出来,请岳青峰帮忙拍摄。岳青峰看着他又是画图又是计算拍摄距离角度的,心中有数,便欣然答应:“放心吧,这方面我也不是全然不懂,圆光镜头本身就有校正功能,你定好的东西肯定给你拍到。”自拍和拍摄现在是多么重要的技能!他虽然在山里躺了百十年,可躺进去之前几千年云安大世界就开始流行圆光剧了,女仙自拍更是几乎成了天赋技能。万老师的杀人调解节目是室内拍摄,诸天万界之旅可是随走随拍的,他有一阵子期期都看,也跟着知道了一点做节目的技巧的。拍摄!就是要全面展示被拍者的好处!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显气质怎么来——当然自行车也要拍进去!看诸天万界之旅里有几个爱看本地向导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看的都是主持人清景特别标准的锥子脸和当地特产美食嘛!他主动爬到锁尘上,用腕足尖上的吸盘吸住圆光镜头底部,稳稳托起,神念一转便将周围茫茫雾色和满地海鲜都照了下来。连念初乘着自行车往上飞。他先是驾着锁尘跟在一旁,中途又加速破出寒雾,高高悬停在雾气层上方,拍下连念初驾着锁尘破雾海而出的一幕。然后连念初骑到他面前,两人在雾层上空前进,衣袂拂着白雾,车身犹如半浸在云海里,就像张真人说的那样充满青春浪漫感。他们之后又拍了自行车大战深海蜘蛛和巨颅怪鱼。龙虾、螃蟹身宽壳厚,一剑难以斩断,唯有蜘蛛蟹身体细窄,腰跟腿差不多粗,一道薄利的剑气下去便成断两截,效果又真实又震憾。那些海鱼虽然柔弱好杀,但外形狰狞,可以激起观众的紧张感——要是看广告时观众光想着是这海怪看着挺好吃的,是切打麦穗花刀还是荔枝花刀进味,自行车还卖得出去吗?此时小镇街道上已完全没有人类行迹了,房屋地面都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冰雪雾气间只有大批海怪沉默地在雾气中绕行。连念初身着雪白道袍,骑着同样纤尘不染的自行车,便是主宰之片冰雪世界的剑中王者,杀气凌云。每个姿态神情都对着拍好的圆光矫正过许多遍,精益求精,至臻完美。但在ng过程中消耗的海鲜也特别多,四车道的镇中心公路堵得有半人高,别说小镇居民常开的平价车,就是超大轮胎的越野赛车也开不出这段肉山冰海去。他们之前还答应了有缘人不再增加尸体,结果弄出来的尸体比之前还多,万一徐越石一怒之下不信他了怎么办?趁着天色未暗,人类还不能出来,岳青峰便化身巨章鱼,抄起自行车把鱼宰了,用深层净雪搓洗干净,撕去腔内黑膜和沾满粘液的鱼皮,剔骨切断,削成大块的厚鱼肉片。连念初到附近一间没人住的空房里,直接找了个小房间改造成熏房。房间里横七竖八地钉了许多钉子,拉上坚韧的尼龙线,底下用壁炉拆下的砖块搭了个火塘,又去外面树上刨了几盆山毛榉和橡树之类的锯末,和上糖粉、茶叶作成熏制燃料。切好的鱼片是不能立刻就熏的,而是要先浸入盐、蜂蜜、香料调好的水里入味。泡到鱼肉亮晶晶地浸满味道,还要洗去卤水,风干透了才能吊上去熏制。直弄到白雾散去,人们开始出来活动,他才把拍摄时杀出来的多余海鲜都吊好,在熏槽里点上微湿的刨花、红糖粉和几枝沾湿的迷迭香,小火慢慢熏烤。徐越石他们找过来看有没有受灾民众时,他已经把鱼骨和蜘蛛蟹藏进空屋里,抱着章鱼坐在自行车上,淡定从容地等他们过来。大概因为拍摄时对着圆光找了一下午感觉的缘故,此刻他格外仙风道骨、气韵卓然,褪去了在凡尘中沾染的人类气息,连带周围环境都给他的光芒带得出尘。徐越石忽然觉得与他有了距离感。这样的连念初,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信仰之力支援才能战斗的小神仙——才跟那个章鱼神单独相处了一天,他就变成了令人仰望的真正神祗。但与电脑一般冷漠精准的主神不同,他更像传统神话中的仙人,会帮助遇到危难的凡人,然后在解决危机之后飘然远去,不留一丝痕迹。徐越石忽然想起那天章鱼的暗示,心头微微跳动,不禁想起当初连念初抱着他进入轮回世界的场景。这样一个神本就不需要提升自己,本来也不需要受主神束缚,做这些事难道就是为了救他?这么多平生世界的无限苍生里,为什么只有他是那个特别的?他看着清风明月般的连念初,和他怀里丑陋中透出别样精神的章鱼,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枝盛放的白莲,耳边似回也回荡着两人的声音。信他……只要信他……在亿万人之中,只有他才有如此幸运,与一名、不,两名神祗有缘,还被他们深入轮回世界救援。等回到现实世界一定得去买彩票,起码能中个五亿大奖!他心中一片空明,一道淡如烟雾的影子忽然从身上浮出。那道身影在半空中朝连念初点了点头,用人类听不到的声音说:“岳青峰沉沦凡俗多年,道友相救之恩,堪比再造,请道友千万来我家中小坐,容我报答。”话音渐散,他的身体在空中化为一座无垢青山,随流光回到本体。几个小时后,云安大世界忽然灵气动荡,闭锁着岳青峰身躯的护山大阵蓦地打开,被称作“不可接近之山”的青峰岭再度现身于人类与诸神的视线中。与此同时,山脚下不远处,元泱苍华的传送阵亦是灵光闪动。一直机械地盘桓在传送阵周围的红衣npc和他肩上的金乌眼中皆闪过灵慧光芒,从死物变成活妖,腾云驾雨飞入山中。山体中央一座封存已久的洞府被人以大法力从外面开启,两位上真缓步而入,金乌身上亮起一层淡淡光辉,照出一座华贵整丽的房间。房间当中封着一座洗心玉与眠魂木打造的玉棺,清景手按在玉棺上,真元透入,轻呼了一声:“岳道友,可醒来否?”棺盖从里面被人推开一线,露出一双冰冷苍白的手,岳青峰温厚的声音也从中传出:“两位前辈亲临,青峰感激不尽。我已找到了阿初的下落,是被一个自称‘主神’的恶神带到小千世界完成所谓电影任务。他与其余被控制的人类身上都有主神设下的法器控制,望真人动手时先护持住他们,勿使他疯狂反击时害了那些人。”清景承诺道:“我本身修持时光大道,手上还有轮回法宝,能逆转时空,不会让这些人受害的。”岳青峰深深道谢,继续跟他们说着分神在轮回空间中掌握的情况:“主神所处之地被分为十大镜界空间,我的分魂曾浸染了其中一处的空间,但以我如今能动用的力量推算不出,便留了一片真灵碎片与真人们推算。”他的手从棺材里探出,指尖凝着一片清光盈盈的真灵碎片。沈屏山化作人形接过来,身上灵机运转,消化真灵中沾染的信息。清景朝他保证:“莲花道友失踪之事,元泱苍华游戏主办方十分重视,我们这些同道也断不会袖手不管。自从轩皇宗李道友在版务区报警,我等就一直筹备救援,千蜃阁粹玉长老也亲自插手此事,必定会救出他的。”粹玉长老是元泱苍华网游的创始者,法力绝高,精擅幻术。那位主神虽不知是什么来路,但他所谓的“电影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小千世界,没有凭自己一力造出堪比现实的幻境世界的能力。那些电影与其说是电影,倒不如说是用粗糙的镜头记录下了小千世界真实发生的故事,再由普通人进入那段故事的时空中,按主神的心意改变其轨迹。徐越石是普通凡人,有些事情贴得再近也看不出来,但魂魄回归岳青峰身上,因为眼界和思维方式不同,能分析出的信息自也是不同的。又过了许久,沈屏山那里终于算定了第六镜界的位置,将真灵碎片还给岳青峰,扬了扬眉,身上便拢上一层灼烈的太阳真火气息:“我和清景先去第六镜界锁定主神位置,莲花道友那里情况如何?要不要派人下去保护?”“那倒不用。”玉棺中传来岳青峰松了口气似的叹息:“他所在的小镇里每天有不知哪来的巨型海产出没,倒没有太强的。我分出一道神识寄身章鱼陪在他身边,他身上还带了两件轩皇剑宗的法器,尚可应付。只不知千蜃阁在那里设下过传送阵没有,若是没有就还得劳烦上真接他一趟。”棺里苍白的指尖一弹,便在空中化出那个小镇的坐标。清景拿元泱苍华的星标图对比了一下,微微点头:“那座世界是有的,但离这个小镇太远。既是有特产海鲜的地方,白放着也浪费,回头我便请千蜃阁的道友去那附近建一座传送阵。”他们俩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拿到该拿的消息后便与岳青峰告辞,替他闭锁洞府,自行回到传送阵。他们走后,洞府里又陷入一片无边黑暗,本该合上棺盖重新沉眠的岳青峰却不肯再收回那双手,而是尽力摧动法躯,双手按在棺盖上一点点向下推,凝神聚意,准备重回世间。他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久到自己点化、种在自己山上、结了有自己一半儿真元莲子的莲花精在外受人伤害都不能亲自去救援,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再忍下去?第56章几天时间转瞬而过。小镇里停电、停水、风雪呼啸,居民们白天不能上街,晚上又没有灯光照明,能干的事情有限,食物更是一天比一天匮乏。这次海怪侵袭恰好发生在气候温暖的六月,居民们还没开始针对冬季的储藏。新土豆刚刚成熟还没大量采收,南瓜和西半青半黄地挂在地里,芦笋、圆白菜和西兰花也在地里等着随摘随吃。一场大雪下来,主角父母家里的西红柿都冻成了冰坨,别人家的花园也差不多。没有足够的蔬菜和粮食,只能靠冻海鲜过日子,第一顿是享受,再吃上两三天,再鲜的海产也会腻。连念初便拿龙虾和鱼熬了清汤锅底,把堆在院子里的冻肉化开,剁成鱼丸、肉丸和章鱼丸子串在细木签子上,还串了各种香肠腊肉切片、鲜藕片、慈菇、空心菜和甜嫩的香蒲根,用超市卖的火锅蘸料充当麻辣烫调料,不怎么正经地做了几顿麻辣烫。这片冰天雪地待着虽不松心,但有一个好处就是空气清鲜,死去海产的味道立刻被冰覆盖住,深海的鱼虾蟹也没什么腥味。上个小千世界环境污染严重,他坐个公交车都觉得严重过敏,在这里竟然能吃上一顿火锅,而且吃得还挺香甜。 第61章 他连忙抓住车架,那车子却半分不晃,载着他从空中俯冲向雾气,犹如冲浪滑雪般刺激又爽怪。连念初头也不回地说:“这边结束了,我带你去找海怪的老巢。第57章身后的光柱越推越远,漫天白雾在那片光的照耀下化开,雾气下露出一地似乎因为失水而抽搐弹动的海怪。那些怪物在地上看大得恐怖,可是坐着自行车从天上看下去,也就是比较大的、鲜活一点的海产而已,和逛海鲜批发市场也没什么不同。大部分鱼都趴了,水母直接冻在地上,虾蟹还能爬两下,但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死气沉沉。徐越石麻木地看着,完全找不回刚到这世界时的紧张感了。彻底放松下来后,他终于又想起来问问身后不断扩大的光柱是什么。连念初与有荣焉地说:“那是传送幻阵,我玩的大型网游的架设方建的。那道阵光展开之后还能构架一道驱海缚妖阵,你看西方荒野中有一片符纹,再远应当还有,就是呼应这座传送阵的。”徐越石伸长脖子去看,果然在雪地中看到一点不同的色泽,但光色是淡淡的乳白,不像传送阵这么张扬。他又想起上个世界一剑砍杀僵尸,害他们没拿到主线分的剑士,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警惕地在连念初耳边问:“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僵尸电……世界的人吗,怎么说来就来到这个世界,还搞了这么大动静?”“不算大,于仙子当年也在我家乡架设过传送阵,我亲眼看见的。阵法铺开后百妖辟易,这种没开灵智,单纯大一点的动物远远地就趴下了。那时候真是满地好吃的随便捡,大那么大的蟒蛇,那么大的野猪,那么大的鹿和狍子——就是我的空间里养不下,只能当时捡来当时吃几顿,可惜了。”岳青峰从筐里露出半个头,大大的眼睛看向连念初,高高扬起触手缠在他腕上:“我山上也有牛羊猪鹿,你想吃我赶几只给你。”顺便还看了徐越石一眼,告诉他:“真正的动静不在这里,在别的地方。耐心些,你的祈愿马上就能实现了。”我的祈愿……难道是能离开轮回,回到现实世界了?徐越石直起身子,越过连念初的肩膀看向筐里的章鱼,心里恨不能咆哮问他:你们到底是不是主神创造的电影世界里的人,能跨越不同电影世界就算了,怎么还一副牛x轰轰地“我们要搞主神”了的神气?章鱼睿智的一字瞳对上他,眸中含着淡淡的傲气,比他这个轮回者还神气。徐越石心里还有些没底,抬起手腕查看主神的通知。表盘点开后却是一片空空荡荡。他们分明已将整个镇子的人都带到了安全地带,任务栏中的“主线任务”一项仍然显示着“未完成”。而支线任务中只有前两条的记录,最后一条探查海怪来源的任务字迹都变成了灰色,好似那任务已锁定,不能再做了?他不死心地在屏幕上来回划了几下,手表却像死机了似的,不光任务界面毫无变化,连兑换商城都点不开。他心中煞时闪出许多猜测,反手拍了连念初一记,凑到他耳后说:“上面出事了,我们不用去探查海鲜的来源了!”连念初笑吟吟地“嗯”了一声:“我就知道岳兄来了事情就好解决。不过都到这儿了,去还是要去一趟,怎么也要看看海鲜出产在哪儿,拍点好看的镜头——给自行车剪完了试用报告我还有不少冰鲜海货和鱼丸、虾丸要卖呢。”他的莲子都要四个月了,早过了一般莲子成熟的时间,不定哪一天就要落地。到时候他要消耗许多真元滋养莲子,就养不了灵禽灵植了,只能在网上卖卖海鲜养家湖口。得趁现在把巨型海鲜的产地和原生状态拍清楚了,弄个“异域奇珍”的名头,才好卖给神殿那样的地方换灵石。他一催自行车,压着滚滚雾潮北上,如同一叶冲浪板在风口浪尖轻盈滑动,几个起落后便掠过小镇。再往北是一片冰雪天地,雾气与雪混在一起,人类的眼睛再分不出来,徐越石看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以免看白色太久出现雪盲。自行车平稳地行驶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垂直甩尾,大头朝下扎了下去!徐越石差点给甩到空中,幸好又有一股不知哪来的压力按回了座位上。这可不能再闭着眼了,他蓦地睁眼,只见下面一块碧蓝冰海越来越近,眼看就就要撞上了!“砰”地一声,水花四溅,白色水沫冲上来裹住了他们。但海水被排斥在自行车外,有新鲜空气裹住他们,形成了个密封舱——他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把这几个词搭配在一起说,不过现实如此,这个自行车进了水里就成了潜艇,他感觉自己裤子都没湿,身上暖融融的,就像在海洋世界里观光。巨大得看不全身体的海鱼、水母、螃蟹从他们身边游过,抱着籽的龙虾,透过半透明的虾籽可以看到里面还未出生就有人腿那么长的小虾。再往远处看竟是一道好像井壁的冰雪层,底下通至幽暗不知名的世界,各色海怪顺着水流拼命往上游。海底是个什么世界?为什么会有大海怪上来,徐越石莫名打了个哆嗦,拍拍连念初的背:“能走了吗?我怎么觉得底下不是好地方似的?你这破自行车禁得住那么大水压吗?”什么叫破自行车!连念初理都不想理他,强行驾车落到幽深的海底。深井下部再度敞开,露出一片无垠无界的雪海。那里已经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海,有机物像雪片一样散落,海水凝重如汞,雪壁却散发出幽幽白光,照得这片海水比能照到阳光的浅海层更明亮剔透。在高压高氧环境下,所有生物都长得异常巨大,却不见战斗,而是靠着深井中落下的奇异雪片为食。这片深海本身就像在呼吸,巨型海怪就像是雪井腔管里的一点飞沫,随着吐息的雾气被排出去,在陆地上化作雾气朝外飞散,到了夜晚再被吸回来。徐越石看到了这里的真相,却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想问问连念初,莲花精却只心大地挥了挥手:“爱为什么为什么,不同宇宙的宇宙常数还不一样呢,强求都用同一世界的生物学解释,解释得了吗?我还是朵白莲花呢,搁你们世界不也解释不了我为什么能变成人。”他也没工夫管这地方怎么长的,忙着和章鱼在水下拍着环保纪录片,顺便挑捡不会在灵湖空间造反的大鱼、乌贼、海胆弄回灵湖空间,准备将来拿去卖。正收拾着,徐越石忽然又叫了一声:“屏幕恢复了!主……我们得离开了!”“嗯?”连念初收起一只巨鱼,也看向自己的手表。岳兄明明说过主神已经有元泱大世界的上仙们处置,刚才碰上徐仙子时,她也说已经没问题了的,怎么主神又有能力把他们弄到轮回空间了?他点开表盘,就见光屏上闪现出:“主线任务已完成,开始退出世界,倒计时5、4、3、2——”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再睁开眼,他们便又处于那片银灰色的空间里。不过与上次过来时的空空荡荡不同,这片大厅此时挤得堪比春运火车站,他们两人一章鱼骑着车落下,顿时不知轧了几个人的脚,激起一片愤慨之声:“谁这么不道德,都回到空间了还不把车子收起来!快下车,你轧我脚面上了!”连念初忙把车收起来,一手接住章鱼一手扶起徐越石,神识放开朝主神所在的那道光柱看去。身边有人在问:“你们是第几镜界的?主神今天也不知发什么疯,把所有人都弄到一个空间来。听说是要由十大镜界的小队进行电影世界对抗,你人消息吗?”旁边的人答道:“不知道,刚才主神重重地晃了一下,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咱们不会被困在主神空间里吧?”“主神怎么会出问题,就是出问题也会有创造主神的人负责维修吧。”“我可不想在主神空间或是恐怖电影的世界里过一辈子啊……”刚刚被召回的轮回者们低声议论着,连念初神识感应到了赵远征他们,便拉着徐越石从人群里挤过去。浮屠小队那几个人也是满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们过去还拉着他们问了两句。喧闹声中,主神所在的光柱忽然重重晃动几下,光华泯灭!空场中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惊慌地看着主神原本悬浮的地方。光柱消失,类似鸡蛋的光滑物体消失,却是出现了一个精致完美得像是人偶一般的奇异存在。那个精美冰冷的人低着头,满脸颓丧,朝下方挤满一堂的轮回者说:“我就是你们的主神,创建轮回空间的人,我今天要来跟你们说明轮回空间的本质。”他身边又悄然出现了几个同样俊美,却十分鲜活的人,有男有女,都穿着飘逸优雅的古装。几名女修站的位置格外讲究,脚下踏着繁复的花纹,将人偶般精致的主神困在无形的笼子里。在主神身边的白衣男修朝外踏了一步,目光扫过众人,吩咐了一声:“你们腕上的手都摘了吧,以后主神不能再控制你了。”他也没多么颐指气使,却自然有股令人服从的力量,所有人都依言摘了手表,而后心头才冒出一股解脱的欣喜和大难不死的后怕。徐越石却没有跟着众人的情绪,而是头一次抓住了小章鱼的触手,惊悚地说:“这些都是你们的人?你们真的搞了主神!”白衣人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微微一笑,温声道:“主神非法拘禁驱使你们做超出人类承受范围的危险活动,还私下进行人体改造,罪孽深重。幸得岳道友冒险取得资料,粹玉长老主持,我等才能圆满完成这次抓捕活动。”岳青峰低调地挥了挥触手:“哪里哪里,我也是因缘巧合,这件事还要多谢轩皇宗李道友及时报警,各位上真出手相救。岳某身体不全,不能施以全礼,来日必当亲自登门道谢。”主神身旁一名容光绝世的女修朝他们笑道:“这也是我们元泱苍华架设上有漏洞,两位不怪责我们就好,不敢当这个‘谢’字。”连念初索性抱着章鱼浮到半空,和这几位上真见礼。熟悉的沈屏山和清景不论,这回出动的竟有元泱苍华游戏的创建者粹玉长老和她座下四名弟子,还有执天阁一位修空间大道的合道真人墨长老,正是他和清景两人从时空两条路线困住主神,才让它束手就擒,没机会伤害人质。几人见过礼后,粹玉长老便瞟了主神一眼,那主神就老老实实地认错:“我承认我并不是能创造电影世界的大神,那些世界本就是真实存在的,不是电影。我只是个普通的修命运之道的修士而已,创造主神空间都是受了人类小说的影响。” 第63章 他临走时倒是把徐越石积分换来的金玉首饰给那群人了,也不知他们回到现实之后会不会因为失踪多年丢了工作……有这些珠宝当本钱,至少还能开个小网店吧,他开网店也挺赚钱的。韩真人听故事听得并不是很认真,不时看着显示屏,等他讲完故事许久才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检查完了。莲花道友你的种皮倒是很正常,种孔、种脊和种脐与普通莲花形状上有差别,本质上还是相同的,种孔下方也有柔软的种胚。不过你的外胚乳并非淀粉,而是凝固如玉的石髓。”他从桌后站起来,将桌上显示屏搬向外,手指朝上一提,屏幕增大数倍,清清楚楚地照出一朵巨大王莲,花瓣内粉外白,白边已经超过5mm宽,轻软甜美。花萼下是近圆形生满尖刺的花托,韩真人在花托上轻轻拨了一下,图像中的花托便被他拿到手中,花托分开,露出一枚圆润的鹅黄色种子。影象太逼真,连念初感觉就是自己的花托被他摘下来剥开,忍不住起身去看。岳青峰的头都伸到半空了,只靠八只腕足尖支撑身体,大大的眼睛睁到极限,一转不转地看着莲子。韩真人剖开种皮,露出里面坚凝如玉石的胚乳,托在手里捻了一下,化作柔软如浆露的玉髓,让他们看看莲子的本质。“那椅子就是我亲炼制的照影法器,从你坐进去,检查就开始了。刚才没告诉莲花道友,是怕你太紧张,影响内分泌,检查出的结果有出入。”韩掌门解释了一句,连念初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就是来检查的,也很想知道莲子是什么样的。韩启点了点头,继续说:“外胚乳看起来坚硬如石,但不用担心,其实质是饱含灵气的玉髓,只要你们做父亲的常用真元滋养就能将其化为易吸收的乳状。玉髓中灵机丰富,人类吃了都能延年益寿,胚胎能吸食这些长大,更容易化出人形。”只不过种皮是淡黄色的,表示莲子尚未完全成熟。按照对普通王莲的研究,这枚大莲子的发育状态大约相当于普通晚熟莲子一个月左右的成熟度,再需孕育两倍时间才能真正成熟。“这莲子也太晚熟了,再等六七个月,那不是跟人类一样了?”连念初小心翼翼地摸着高科技造影出的种子模形,揉了揉头发,忽然觉着有点心累。他这种子怎么就不能跟普通莲子一样随便有一到三个月就出来了呢?韩掌门安慰了他们一下:“种子发育也要有好的环境,你现在天天保持人形,本体藏在人身里照不到阳光,种子发育自然会慢一些。回头本派拨一座湖给你,在湖里舒展身体多照阳光,莲子至少能提前十几天成熟的!”连念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有点觉得对不起莲子,因为自己工作太忙,一直没能给他提供好的成长环境。岳青峰却是连忙婉拒了韩真人的好意:“云安大世界的灵气环境也不比元泱大世界差,我那山上都是些普通动物,阿初种在那里我可以集一山灵机供养他和莲子,恐怕比在贵派长得更好。而且我山下就是一座元泱苍华传送阵,贵派弟子来检查也方便。”韩真人眼里冒出一点光华,微笑道:“这么说来两位是允许我全程追踪莲子蕴育的过程了?”当然了!凡人都是同类生孩子那么简单还要从头到尾追踪产检,他们可是跨世界跨物种的孩子啊!万一半途从花托里爆出来,或是掉湖里就不肯发芽了怎么办!必须要找上仙全程盯!!!岳青峰严肃得爪儿都僵了,连念初更是从一开始就主动要联系苍生苑做科学检查的,当场签下医疗协议,把这颗变异莲子的未来托付给了韩掌门。第59章在苍生苑盘桓了几天后,莲念初和岳青峰也准备回家了。韩掌门给他量身定制了许多营养剂,嘱咐他回家之后种在稍浅一点的水里,水要太温暖、要多照阳光,每个月苍生苑会定期派人给他做检查。元典派元掌门也命人送了滋补丹药让他们一并捎回去,给棺材里的岳青峰本尊补身。来送药的是一位圆圆脸的年轻修士,道号应真,为人十分热情,主动问他:“岳道友已经推开棺材了吗?莲花道友现在这情况可是不能轻易用力的,你那么躺着,腰又不能使力,要不我跟你们回去,从外面帮你掀掀棺盖?”岳青峰苦笑了一声:“当年炼制时炼得有点过头了,只能自己从里面推,若有外力介入反而会扣死,真人的好意只能心领了。”那座棺材可是他当年挖了半座灵玉矿才炼出来的,厚实无比。打棺材时他是准备在山里躺个一两万年,做了中途守山大镇被人毁掉的准备。万一到时候山体显露,有人要来挖过山隧道,或是开采他身上的矿脉,又或者是有修士来搜刮洞府的话,都要靠这座玉棺镇守法体和山脉本体,所以那棺材上炼了124重禁制,别说从外面打不开,他自己魂魄不全时也得推些日子的。听阿初说,本尊前些日子才开始推棺材,以他出来时的真灵分量,就算再加上徐越石身上那点真灵……估计现在两只手能伸出来了,再过些日子可能就能露出腰来了?能坐起来就好办了,重新炼化一下棺材,底下加一对轮子,就能从洞府里出来了!应真子惋惜地叹了口气,忽然又用神识传音,悄声问他:“岳道友,你和莲花道友什么时候成亲?总不能等小莲子落水再办吧?万一这孩子开灵智早,一出生就知事,问他两个父亲为何不成亲怎么办?”不不不……他跟阿初就是普通朋友,刚搬到一起住了几个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成亲了呢!章鱼几只触手绞在一起,睿智犀利的目光转向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哪有为了莲子就结婚的!我还不曾和阿初并肩看过朝云暮雨、日出月没;也没走过大千世界,在天外观览美景;我过去当神祗的好多事都还没跟他讲过,更没带他见过朋友……”“至少要等莲子发芽,我能坐起来了,再带他走遍我的山头、游遍我的灵湖。然后我们再慢慢加深了解,先处个朋友,谈谈人生、理想、未来什么的,有了感情才好说结婚不结婚的事……”说着说着,章鱼那瞳孔只有一条横线的淡定双眼都绽放出了灼目光彩。连念初抱着他看不见,应真子却是将他的心思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暗暗点头。明白了,看来婚礼就在这一两年吧,不用等到岳道友站起来了。他问到了最想知道的东西,心满意足,和众多在苍生苑做客的大能一道目送他们乘上了传送阵。========================两人回到山上,小章鱼就立刻从连念初怀里跳下来,神识回归本体,留下一具浸满灵气的鲜灵灵巨章鱼。连念初随手拾进空间,举步欲行,山里便飞奔出一只巨虎,到他面前温顺地一低头,舔了舔他的手。舔完之后它似乎感觉到不好意思,颇为人性化地笑了笑:“这是虎的天性,阿初你别放在心上。我帮你找了一座光照好也温暖的灵湖,你坐上来,我带你去。”老虎的身体柔软宽厚,还有肉垫减震,坐上去比鹿羊更舒服。这只虎也经过他灵力加持,四爪腾风,小半日后就把他从那座残破的人类神殿送到了一座山谷间的灵湖边。谷中气候温暖湿润,南北也较通透,并不影响光照时长,地下更隐隐透出灵气。连念初摸了摸虎头,十分郑重地托付道:“岳兄,这些日子我不方便干活,网店还要劳你替我打点,架子上的豆角、番茄、南瓜都该摘了……酒神殿的执事过年时还要过来拿灵禽,你就让那头灵鹤把它们送到下面自提点里就行……”他站在湖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岳青峰都一一应下,说自己如今双眼双手都能动,山上又有动物当劳力,不会浪费他前几个月栽种下的东西。其实这种事他变回原形在湖里也能说,用不着摸着虎头,岳兄在这山上又有什么听不见的?连念初自嘲地笑了笑,跨到湖心,本体花叶倒卷上来,人形融入花叶中,化作一朵随水波沉浮的巨大王莲。莲花的花托完全沉在水里,阳光从水面斜照过去,可见花托又在了几分,沉坠坠地将花萼也拖到水面以下。那头老虎已失去灵智退走,湖中水波却忽然微微荡漾,绕着花托轻轻拂动,仿佛一双手在隔着水轻柔地、小心地抚摸着那里。一进入修行状态,时间就没意义了。每月初苍生苑弟子来做检查时,连念初会化作人形到岸上来,方便仪器检查记录莲子的成熟度,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水里,让阳光透过浅浅的水层照在花托上。山谷里被岳青峰调集了许多灵气,彻底挡住外来寒风,相当于建了一个透光又透气的温室大棚,白天温度常年在30度以上,和他出身处的环境十分相似。花托里莲子的长势也比之前猛了不少,淡淡的鹅黄色渐变成更老一点的浅棕黄。韩掌门拿到检测结果对比后,按着如今的生长势头重新计算出了莲子成熟时间。之前莲子发育迟缓,概因他没化成原形,莲子光照条件不好,在虚真小世界冰天雪地地又完全不发育。如今换到了正适合本体生活的条件里,莲子生长速度也正常了,照这速度也不需要再等六个月,等过了年就莲子就能落地了。这可是大好消息!连念初和岳青峰两人都高兴得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订面锦旗给韩掌门和这些来帮他们检查送药的真人。那位修士走后,岳青峰便激动地说:“如今我的脸和整个肩膀都从棺盖里露出来了,等过了年应该就能顺着棺椁靠起来,从里面打开洞府门了。到时候若是莲子落地,你能不能捞起来让送到我栖身的洞府里,让我亲手摸摸?”推了这么久才推到肩膀下面?岳兄这个棺材盖也太沉了!连念初不无担忧地劝道:“岳兄你着什么急啊,冬天本来就不是莲子发芽的时候,就是生出来也得等到夏天自然生长发芽才能长好。你脸不都露出来了?好好歇俩月,回头我拿水盆端到山洞里给你看。”那哪儿行!过了年他起码得能坐起来,端着盛小莲子的水盆,不能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看盆底!岳青峰心里坚定不移,在连念初面前却不露相,湖水中凝出含笑的双唇,好脾气地说:“也行,我胳膊已经能从棺材里伸出来了,到时候托着莲子在外面看,别让它落到棺材里,不吉利。”连念初平常定植在湖里,不去谷外寒冷的地方,岳青峰就替他打理网店生意,收获神殿里种的菜蔬,用灵气凝成双手切丝晾晒,或是用烤箱在房里低温烘干。有人在网上下订灵禽的话,他有时还附身在那只俨然成了山中一霸的灵鹤上,带着客户订购的灵禽到自提点等人拿货。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临过年时,酒神分·身亲自过来拿了几十只灵禽给去中教参加大典的信众队伍装门面,顺便给他们传来了外界的信息:前些日子连念初刚失踪时,岳青峰曾打开护山大阵,方便沈老师他们进来找自己,后来又为了苍生苑的检查人员出入方便,就一直没再封山。山下的凡人觉得这是“不可接近之山”再度接受了人类,决定过年时顺便祭拜他一下,还要到山里给他建个庙。岳青峰为了驱除信仰,把自己削得都爬不出棺材了,如今哪能再接受他们的祭拜。便请酒神帮他放出消息,只说这座山里已经没有了神灵,不能再保佑任何人,让人们不必再往山上费心。 第65章 连念初忽然倾身看了他一眼,岳青峰顿时闭了嘴,气儿都不敢大喘,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给莲子取名的小心思。虽然小莲子体内也有他的基因,外胚乳肯定是受他影响才长成这样的,可是中间他半分力气都没出,连真元交感的部分都是连念初把他的真灵留在花里才完成的!他除了在山里躺着还是躺着,种子成熟前后的检查都是苍生苑大能们做的,论起来他都觉着自己没权力给莲子取名。可是他已经偷偷想了好多名字了,连这个姓多清雅,叫什么都好听,要是阿初肯让他取名字的话……阿初一张口就把他的妄想都打破了:“岳兄,我想让莲子化形之后跟你姓,你看如何?”“岳兄,岳兄?你看如何?”岳青峰简直又要从棺材里钻出来了!他一双手搭到棺外,眼睛瞪得又大又亮,昏黄的墓室受他激荡体外的真元刺激都亮起来一瞬,又立刻被他压了下去。“跟我姓?你的意思是……”这就要结婚了吗?结婚之后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小莲子是该跟他姓……“嗯,我是这么想的。”连念初的目光落到棺外雕花上,脸色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得略有些严肃:“这个莲子一生下来就是莲子,长大也应当也是朵王莲,不用随我姓,人家也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可是岳兄你和他差异太大,要是他不同你姓,人家不相信你也是他父亲怎么办?”毕竟这世上也不是哪个种族都能男男生子,岳兄长这样也不像做母亲的,和莲子的物种……一个山和一个莲花之间简直提不到物种这个词。要是姓都不一样,人家会觉得小莲子应该还有个母亲,岳兄跟他没有亲缘关系吧?这个理由令岳青峰暗地涌动的灵气平静了几分,平静之后,又是克制不住的欣喜。本来就该这样,还没正式交往,哪儿就谈到结婚了?先给莲子起个好听的名字,开春了种进他的湖里,等他重炼肉身,以后他就能推着棺材,带着小莲子和阿初一起到处旅游了!他稳了稳神,说:“姓岳倒也能取出不错的名字,那咱们多取几个男女都备着,无论他化形时是男是女都得有用的。”“也好,那我回头下山买本字典查查,岳兄你学问好,没事念念诗词文章给莲子听,咱们早早地开始胎教,等他化形之后肯定比别的花妖聪明了。”连念初一副就要把莲子养在山洞里的模样,岳青峰连忙拒绝道:“养在山洞里怎么行,你还是拿出去搁在你身边滋养吧?”“拿什么。现在又不要他发芽,本来就该搁在黑暗阴凉的地方。山里灵气充足,又有你亲自看着,还有哪儿比这里搁着更放心?这下我也有工夫再帮你找片真灵回来了,要不你腰用不上力,坐起来老那么窝着,我看着也难受。”连念初挥手打灭灯烛,在黑暗中摸到玉棺边,把盛着莲子的玉盆搁到盖上,握着他的手笑吟吟地说:“这又不是真棺材,有什么不吉利的,你自己就是神道转修仙道的大能,还讲究这些封建迷信?莲子先搁着,我去引道灵泉出来,方便你给他换水。”岳青峰双手颤微微地托着盆,小臂抵在棺盖上要推不推,紧张得躺都躺不好了——像他这样一个躺在棺材里这么多年,没有浪漫不会追人,连正式礼物都没给过阿初的山,居然就能端上他们的孩子了?第61章植物是没有养胎这种说法的,所以小莲子成熟落地之后,连念初就无籽一身轻了。他把小莲子留在岳青峰的棺材上胎教,自己回山上耕他的田、养他的鸟,把从虚真小世界带回来的巨型海鲜该烘的烘、该烤的烤,顺便把从冰海里录的海鲜生态环境圆光剪成广告,挂在网店里促销产品。这些海鲜一推出就引起了本地神道两界修士的追捧,更有不少顾客被广告里的美景迷住,打听该如何去这座小千世界、如何买能滑雪溜雾的自行车。他在网店上挂了虚真小世界星标,方便顾客乘传送阵去钓海鲜。自行车的宣传问题他却不能自家决定,还要再回五金店去跟张真人商量一下。时间就是金钱,说干就干,顺路还能把自行车广告给张真人呢!连念初就是这么个行动如风的妖精,立刻去温室里摘了些新鲜的豌豆、韭黄,剁了块梅花肉做馅,把龙虾、蟹肉、章鱼切成小丁和进馅里。之后将鱼肉打成鱼泥,掺上澄粉细细捶成半透明的薄皮,蒸熟定型后裹上海鲜肉馅,不一会儿就包十几笼小蒸饺。他先蒸熟了几笼,托着笼屉飞向岳青峰的洞府。洞府大门次第敞开,外间还有阳光和灯烛照亮,最里面养着莲子的那间却是漆黑一片,被人刻意遮断了光明。岳青峰躺在更黑暗的棺椁里,双手抵着棺盖稳定地朝外推,头部微微抬起,望着盆里同样安静如冷玉的莲子。连念初进去时他正给莲子做胎教,讲到“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兴之所至,还拿“一东”韵做了首诗给莲子听。“四面崇阿四面风,谁绽芳姿向谷中。翠叶微摇临花影,粉瓣长舒对碧空。有缘万界归一界,不意初识是故识。丹心未许人轻见,堆琼砌玉掩薄红。”不管莲子听懂没听懂,反正莲子他爸是懂了。还没踏进山洞最里层,连念初就听见洞府门后隐隐传来岳青峰念诗的声音,激动得满身细刺都要乍起来了!他的!文艺的!恩人!又作诗了!又给他作诗了!还夸他的花瓣颜色好看!他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岳青峰用感叹号的手法,掌心那几屉烫手的蒸饺都不如他此时的心热。他恨不能直冲进去告诉岳青峰,他特别喜欢这首诗,特别喜欢听他给自己念诗;一迈步又怕这么做太不委婉,把棺材里与世隔绝多年的岳青峰吓着。不行不行,他在岳兄心里是那样一朵温婉羞涩的粉莲花,这么咣当咣当的冲进去是要把人吓坏的!他硬是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抒发够了心里的激情,才推开洞府门,淡淡地微笑着,看向棺材口露出的岳青峰的脸:“岳兄辛苦了,我刚做了些点心,先吃了再做胎教吧。”这些小饺子精致小巧,正合一口一个,躺在棺材里就能吃,又不怕弄脏衣服。岳青峰在他一进来就躺平了,侧头从棺里看向他,微笑道:“我躺在这里也没别的事,跟他说说话而已。”连念初矜持地点了点头,把蒸饺笼搁到棺材盖上,莲子盆拿到新点的灵泉里泡着,拿出两双筷子陪岳青峰吃饭。两人都没提刚才那首诗,一个担心说了就太刻意,一个害怕问了会吓着人,默默地吃完了一顿蒸饺,连醋都没人想起来蘸。直到吃完饭,两人才酝酿出新话题来,一开口声音又撞在一起,顿时又都收了回去。岳青峰便道:“阿初你来有事?”连念初“嗯”了一声,像是要现琢磨出想说什么似的,极缓慢地说:“我给张真人拍的圆光已经剪好了,得给他们送一趟。还有些顾客问他家的自行车怎么买,也顺便告诉他一声,问问他能不能在网店里挂上他那个五金店的地址。”岳青峰略有些失望,不动声色地说:“这也是正事,你快去快回吧。只是最近不要去找那些真灵转世之人了,万一再遇到汪予迟那样要花许多时间才劝得过来的人,陷在小千世界太久,苍生苑的前辈们来帮莲子定植时都来不及回转岂不可惜了。”“我也这么想,可我又希望莲子定植的时候你就能稳稳当当坐起来了……”连念初垂下眼皮,叹了口气:“我不会冒险的,如今我也不是那无牵无挂的身份了,岳兄你放心吧。”说实话,他也有点舍不得这样可以跟岳兄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一起看着莲子、盼着他长大发芽的日子。他今天还听见岳兄给他做诗呢,要是去了小千世界可上哪听去?得错过多少和岳兄、和小莲子相处的好时光!连念初心里也有些纠结,默默收拾干净棺材盖,又把换完水的玉盆端到棺盖上,摸着小莲子的皮才静下心来,说道:“那我就先不去了,看缘份吧。不过去张真人那儿也要花一点时间,我留几屉蒸饺给你,电磁炉和蒸锅就装在外面那间屋子里,你要吃就自己热一下。”岳青峰微微点头,伸出手在空中轻摇:“路上小心,我已经给莲子起了几个名字了,等回来咱们一起挑。”连念初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临行又在电磁炉边搁了几盘干净、不粘手的小点心。洞门刚闭上,岳青峰就扒着棺材盖把身子拖了出来,用柔软无力的脊背顶着顶板,借背后的反作用力往下推棺盖。要早一点摆脱束缚啊!======================岳青峰充满激情地在家锻炼时,连念初已乘坐传送阵跨跃虚空,到了张真人的五金店里。他新拍的圆光比起平面镜头剪出来的广告更真实诱人,置身其中的人就好像亲自乘车在雾海上漂移,冲入极寒深海……与无数海鲜共舞,还能轻松地切开其厚壳,享受现切现吃的大块刺身。光是看着连念初骑车带人在雾气上滑行的浪漫之姿,就能勾起情侣们购买的冲动;而画面中鲜嫩丰盈的海鲜肉质更能吸引不少想亲身去那里踏海寻鲜的游客。张昭文当场拍板:“拍得好!这下我们可以跟千蜃阁合作推出雾海滑车项目,游客可以租、可以买,在小镇和深海里体验你们在广告里玩过的那些花样!”新自行车还没量产,不过可以先让想要的顾客们下单预订。五金店这边因为都是张真人亲手炼出来的东西,产量不高,并没有自己的网店,便让连念初替他接受订单,回头私信发给他数目,由门派里组织弟子统一定制就是了。两人谈妥之后,连念初又拿出一箱足足占满了店面的章鱼制品,请他转送李真人,感谢当日他果断替自己报警。 第67章 夜岚想到连念初在他识海中单独说话,怕是不想让人探清自己的存在,若是说了反倒得罪这个能在山里来去自如的神祗,便摇了摇头,只说:“这座山的主人刚刚宣示存在,又不肯近一步接触咱们,只怕不愿意与外界来往,也不肯接受凡人供奉,各位不若还是回去吧。”“不行!”那五名男女中领头的男子重重地在地上踏了一下,眉眼间一片深情:“我们扶余国在数千年来一直享受山神庇护,直到三千年前才不得不改换信仰,皇室与国中百姓都从没忘记过青岳神君。哪怕如今山神已逝,我们也要祭礼这座青山,好借人道之力让山中再诞生一位神明!”夜岚低声问:“若山神还在呢?”那名修士苦笑道:“就是青峰岭封山的几千年里,我们也一直觉着青岳神君尚在,只是不想接受凡人供奉而已。可是你看看现在这座山!山外大阵已经消失了,整座山就像被封镇在棺材里,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他身后的女修花容惨淡地说:“虽然我们都不愿相信,可是这只能说明青岳神君早已逝去,这座山已成了他的墓葬。而那座当年或许是他亲手设下的大阵,在三千年后的今天,因为灵机不足维持,终于溃散了。”“我们也是在各大神殿里修持过来的,懂得神祗的生存之道。一位神祗最需要的就是信众,有信则生,无信则死。青岳神君三千年来都不肯接纳任何信仰和祭品,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早已消散了……”那五名修士都是山下扶余国李氏王族出身,说起这座青山都颇有几分真情。连念初听得心里发痒,恨不能出去告诉那群人岳青峰活得好好的,是因为转修仙道才不愿意再接受凡人信仰而已。可是那些凡人不懂这些,是神仙就拜,非要信仰岳兄怎么办?他在虚真小世界被当地居民拜过一回,信仰之力就堆在体内,杀了好多海货才清除掉,岳兄可是正在推棺材的关键时刻,不可分心啊!算了,先让他们误会一会儿。等有缘人身上这片真灵归位,他就下山买几张报纸头版正本清源!连念初深按着胸口深深呼吸,强自按捺着心里的不满,借有缘人的耳目继续监控这群人。卢修士见那五人哀伤得情真意切,也扯了扯夜岚的袖子,劝道:“我们北海卢氏别有传承,见识过不少神墓,这座山分明就是被人封葬过,虽生犹死。但毕竟曾是神躯,从中诞出灵性之物也是很正常的,可是这灵物再占了地利,也是被封葬的一员,不会是真正的主人青岳神君。“夜岚你和神君有缘,更该知道神君是庇佑凡民的正神。他若有知,也该愿意将身后遗泽交托给我等人道修士继承,而不是落在山中妖精鬼怪之手,助那些异类挣脱封镇,惑乱世间!”夜岚垂下眼皮,回忆着刚才感知到的充满清灵之气的灵机和神识,不由摇了摇头:“我刚从下界飞升上来,不懂神墓之事,但我感觉这山是活着的,有主的。我等的动作只怕一直在山主眼里,最好小心些,不要得罪山中主人。”他顿了顿,向着连念初所在方向颔首抱拳,浅浅施了一礼:“在下夜岚,曾梦受山主青岳神君指点,为了拜访恩师而来,望请诸位前辈允许我们进山。”同行的人有的被他这举动吓到,叫他不要在山中说不该说的话,引山中灵物注意;有的也跟着拱手行礼,求青岳神君和他们正在信仰的神灵保佑他们平安进山。夜岚神情自若,施了礼就直起身,昂首阔步地朝自己潜意识中觉得正确的方向走去,识海中忽然又响起了那道清渺庄严,恍如神明的声音:“你的同伴不该进山,你却与我有缘,我不忍让你被他们拖累。我在前方放了一支白莲花,若你肯信我就去采下它,遇到危机时只要虔诚祈祷,我就会出手救你,让你如愿见到青岳神君。”“若我与神君有缘,入山自然能见到他;若是无缘,那也是我自己命数不济,岂能为了自己引来的灾殃而求我从未供奉过的神相助?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花却不必了。”夜岚淡淡地拒绝了识海中的诱惑之间,顺着小路走了十几丈后转了几道弯路,天地忽然开朗,现出一片方圆数庙的天然石坪。石坪左侧是峻立的峭壁,顶端流下几条细如白练的飞瀑,飞瀑下又是座精致可爱的清潭,潭边水里孤伶伶生着一支硕大的白莲花。花香随着清凉的水风扑面而来,甜美如成熟的菠萝,身后三名女修笑道:“好漂亮的白莲,可怜竟生在这种地方,自生自落,无人欣赏,倒不如咱们摘下来赏玩,也不负它这清姿艳质了。”几人说说笑笑地要去摘花,夜岚却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们,当先闯到潭边,摘下了那朵白莲。花下无根无茎,分明就是被人现插在那里等着他摘的!几名男修都以为他是要抢先摘花讨好三名女子,与他一队的人都笑笑旁观,两名扶余王室的男子却以一种审视之姿看着他,仿佛觉着他不够格讨好自家祖先/晚辈。夜岚却将花握在手里,谁也没给,满脸凝重之色——他当时没对莲花有什么想法,是一直潜藏在他体内,时不时入梦给他指点的那位青岳神君之灵忽然意动,觉得这花极好,他才下意识闯过去摘花的!第63章卢修士一行中最年轻的修士李沙悄然凑到夜岚身边,玩笑般地低声问道:“三位女道友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夜岚兄,你打算把这朵花给谁?”虽然山中对修士灵识压制得厉害,可李沙的神情里充满揶揄,说话时还刻意朝三位女修瞟了一眼,只看神情就能猜出他的意思。三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年幼的那位便站出来,落落大方地说:“夜道友,我们三人都很喜爱这莲花,可否将它送给我们?”说着便摊开一只秀美的手掌,等他把花递到手里。夜岚持花而立,感觉有点尴尬。他不想拿着这么朵莲花,更不想和女修争一朵花;可是那位平常十分安静的老师难得动念,说不定这花就有助于他魂魄补全,他也不能轻易放弃。他很快就做了取舍,握紧生满棘刺的莲花茎向那三人道歉:“失礼了,我(的老师青岳神君)喜欢这朵花,我也想好生看看它(有什么妖异之处),不能交给三位道友。”一言既出,十个人里有九个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和他手里的花,唯一垂着眼不看这画面的就是他自己。这倒不是因为他心理强大,扛得住众人失望和探究的目光,而是因为……刚刚说了那句话之后,一道清净庄严的声音就从手里的白莲花上传过来,直接传入他的识海里:“道友果然还是摘了花。”不,不是我,我并不想跟你说话,只是代师父摘下来而已。夜岚面不改色地把花往法宝囊里插,花杆尖端抵到囊口,断口处忽然涌出一点灵气,顺着囊边滑了出来。连念初的声音复又响起:“别把花搁在法宝囊里,不然我就没法跟你交流了。这朵花就是我的化·身,好好拿着,我指点你顺利进山。”夜岚连掖了几次都没能把花掖进法宝囊,周围的目光也灼热得能烤温泉蛋了。他心里恨不能把这个白莲花神当众揪出来塞进法宝囊里,脸上反而格外平静,镇定地回望众人,还点了点头,用力握着花茎问他:“你能怎么帮我?”莲花上灵气流转,花刺扎破他坚如金石的皮肤。夜岚险些失手把花扔了,眉刚皱起来就听到脑海中的声音不满地响起:“你手松一点,别把我的花捏坏了。这可是王莲花,你一辈子都未必看得见第二朵。”这花是从他自己的根茎上生出来的,天然就能当中继站,让有缘人那边的声音画面传到他脑海里。不过他被点化时起,原身就不再发育,一生只能开出这三十朵花,所以每朵花都得用在有意义的地方——比如说有缘人身上。有了这朵花,他就不用跟在这群人身后,靠有缘人的视角追踪他们,也可以抽空回家……回洞府照顾岳兄和小莲子了。虽然夜岚态度差点,信仰反馈完全没有,但至少他能拿起这朵莲花,还顶住了众人的压力把它留在身边,这就是个好开始嘛!连念初坐在他们前行的路上,看着莲花传递回的神意信息,满意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留下了我的花,我就会如约帮助你。我看你们爬山爬得这么辛苦,先给你们留几根登山杖好啦。”……炼成登山杖的法器吗?上界的修士真会玩儿,有这功夫炼个越野车不好吗?夜岚内心毫无波动,只想把那朵花扔到“白莲花神”脸上。他和连念初只说了几句话,时间不长,可是从他把花拿到手里,就成了这几名同行修士的焦点。年少女修的手掌白白在空中摊了那么久,尴尬又委屈,狠狠地翻了他一眼,退到祖先身后。另一名年长的女修便走出来问他:“夜道友,这朵莲花是否有什么异常?你若看出了些什么,何妨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参详?”扶余国一名男修也附和道:“正是,刚才道友便说出‘白莲’二字,莫非这白莲花中藏有什么玄机?”夜岚目光微动,握着莲花道:“这花与我有缘,不能送给各位道友,望请见谅。不过这山中有人为我们备下了登山杖,我们往前走走看吧。”卢修士在他身后问道:“夜岚你刚才说这山中有主人,莫非就是这白莲花的主人?不会是个花精树妖吧?”卢道友一猜就准,可不就是个白莲花神!反正这神又送花又送登山杖,一副不想掩饰存在的模样,他又何必替他掩饰?夜岚低哼一声,朝卢修士点了点头:“他与我老师青岳神君也有些关系,不可轻易得罪。等见着老师的本尊,我会问问他的事,老师自有决断。”“夜道友!”扶余修士疾疾劝道:“青岳神君已经身亡,就是残躯内再生出灵智,也不是当年的山神了。你可不要被这些山精水鬼迷惑,错把它们当作真神啊!”四名从他到了云安大世界就热情地照顾他的修士也劝他:“他虽然说自己是神,可若真是山神哪有不敢露面的?必然只是个妖灵而已。夜道友你是青岳神君的弟子,最有资质继承神君遗泽,借这座山成道,不要被那只妖灵欺骗了。”圆圆脸的修士挤到他身边,伸手抓向那朵王莲,厉声喝道:“这花本就是妖花,夜岚道友还不回头么!”扶余王室的修士也说:“正是,这么朵花孤零零地插在潭里,周围又无莲叶,怎么会正常?我这几个侄女、孙女都被这花诱惑,道友也抓着花不肯放手,其中必定有妖邪之力作祟。道友不如将花给我,我在神殿中学到了些降妖伏魔的手段,必能解除道友身上的妖力,逼出花妖真身来。”夜岚握紧手里的莲花不肯让人碰到,抽身朝山里走去,任别人怎么劝也只有一句话:“那人便是妖精也罢,这花与我老师有缘,我不能放手。” 第69章 可这座山在扶余境内,青岳神君如果已经消散,就该由他们王室主持,祭祀开国太祖之灵为神,怎么能随便被一个小神占去?她立在树荫下思索,忽有一道凉风吹过,拂乱了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捋了捋乱发,眼前忽然一亮——左侧山峰顶上,云海之后,隐约露出一点碧绿通透的光芒!再上前几步细看,云后露出的那点色彩恰好翘成一点飞檐的形态,再下方又有一片明艳的金彩……是青岳神君庙!她恨不能一步飞到庙里,可这座山又被封葬大阵压制,她再是法力通天,进来也得跟凡人一样走路。女修胸中满是苦闷,但想起能进入神殿,还是满心欢喜,移步下山告诉几位同族这个好消息。扶余王室这几位修士对夜岚相信妖物的事本就有意见,听说找到了神殿,心里也是一阵激动。领头的男修倒还有点稳重,掏出地图对比了一下,皱着眉说:“这里应当是白鹿峰,神殿建在青雀峻,阿凌你当真没看错么?”女修重重点头:“从那边树下就能看到,也是在远处一座山峰峰顶,若非我自幼修持六识通法,眼力比别人稍好些,也看不见云后那片殿角。阿祖若不信,何不亲自看看?只在这片大石后的槐树下就能看到,不必走太远。”扶余国五人便都起身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甚至卢修士都想跟去看看,但看到夜岚一动不动地煮着面,他便收住脚,低声吩咐子侄辈的李沙:“你跟去看看,那边若见了宫殿,就做个标记,咱们还是以青岳神居遗骨为先。”李沙笑道:“知道,卢叔还不放心我吗?”他的亲叔父李洪也点头笑道:“靠阿沙那双眼就量得出路程,卢兄只管放心就是。”他们离篝火稍远,声音本来传不进夜岚的耳朵里,却偏偏有那朵莲花收音,这边的动静传到连念初手里时,也能传给夜岚一份。莲花另一头还传来庄严中带着几分厌恶的声音:“你们的人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究,老是咒岳兄过世呢?他明明在棺材里躺得好好的,我正照顾着他呢!”在棺材里躺得好好的……夜岚背后忽然觉得有些凉,悄然朝煮方便面的火堆靠了靠。锅里的面条已经煮软了,也不知是什么口味的,倒是香辣扑鼻,调料包和蔬菜包给得都很足,干制的肉和蔬菜煮开后足有骰子大,一颗颗铺在面上。他连忙盛了口热汤驱寒气,回头看了一眼从进到云安大世界就主动找上他搭伙的这几个修士,好意告诫了他们一声:“方才那位白莲花神告诉我,青岳山主尚在山中,咱们言行都谨慎些,不要惹怒山主。”卢修士眼神微变,脸上笑容却仍旧舒展而从容,像是有些好奇地问:“他说青岳神君尚未陨落?那这座山怎么会被封镇,他为何不肯接受凡人供奉了?早知山主仍在,咱们就该先在外面递了拜表再进来……”他一面说一面揣摩着夜岚的脸色,偶尔隐秘地看看他腰间白莲,等待那边传来答案。夜岚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山主现在不方便见客,倒是没说不许咱们进山了。不过听白莲花神的意思,扶余国那些修士的心愿只怕成不了了。”青岳神君不管是生是死,山里已经被这个白莲花神占了,自然是不会让扶余国那些人另立信仰。三人瞬间想到这点,李沙的叔叔李洪脸色忽变,低声道:“糟了,李沙这一去不会得罪了白莲精……神吧?”话音才落,山岩后就传来了扶余修士们的惨叫!李修士脸色猛然变得苍白,转身向叫声响起的地方跑去,却发现那里仍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山水,六名修士坐在空地上,周围什么也没有,每人脸上却都是一片惊恐扭曲之色,似乎撞见了什么!李洪看着失神地瘫坐在草地上的侄子,心疼不已,一声厉喝就要扑上去。卢修士生怕他也跟着出事,连忙拉住他,“啪”“啪”地扇了几个巴掌,揪着他的领子说:“李兄你又不是初次经历这种幻术,怎么也失了平衡心!万一那儿是人家设下的阵法,你扑进去连自己也搭上了怎么办!”“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们有法力傍身,现在……现在法力不能用了啊!”一个修士忽然不能用修为,简直就像凡人穿越到了动物身上,层次落下去了,心理上的安全感也被狠狠剥光了。之前他们还觉得这座山被封镇,大家都是一样被镇压实力,他们身边这位夜岚修士还是青岳神君残存执念所收的弟子,在山里是有安全感的。可是这个白莲花妖的实力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方能用妖力,而他们只有凡人之力,他们之于对方就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怎么能不惊慌!何况那是他亲侄子!他们家只有他和他侄子入道,两人就如亲父子一般!李修士心疼得疯魔,一双血红的眼看向夜岚,求他救救自己的侄子。夜岚立刻拿起白莲花,当着他们的面儿对着花说了扶余国众修与自己同行之人被困的事,请“白莲上仙”给众人一个明白。只要他把人放了,哪怕是要他们离开这座山永不回来也行。连念初那头正跟岳青峰吃着点心,讨论孩子化形之后进哪一派呢,听到夜岚传来的消息,也有些茫然,直接出声答道:“什么?他们都被鬼打墙困住了?我没有啊,我不会这个,我是苍生苑出身的,只会种田……岳兄还躺在棺材里呢,我等着你过来就够操心了,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啊。”这些话从白莲花中传到剩下这几人耳中,越发显得鬼气森森。卢修士下意识看向夜岚,身上蓦地打了个冷战,仿佛忽然明白了岳青峰残魂为何要教一个下界修士,还要把他引进山里;也明白了连念初为什么特别要给他白莲通信,还送他吃食。这座山的确不好进,李沙和扶余国那些人怕只是第一步的祭品而已,青岳道君不管是生是死,夜岚都必然是他复苏需要的活祭!第65章如果夜岚是青岳神君复活必须的祭品,他们这些人还有机会走山青峰岭吗?卢修士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后悔地看着地上那群人。李洪却忽然冲过来跪在夜岚面前,疯魔般恳求道:“我知道道友在那位白莲花神前有面子,求道友救救我侄儿,我愿以身上所有法宝交换,只求他能活着出这座山!”夜岚侧身避过他这一礼,摇了摇头:“这事也不是白莲花神干的,他未必救得了人,你拜我更是没用。李道友你起来吧,我尽力帮你把人送出去就是。”他身上有青岳神君一片真灵,在这山里比别人更安全些。既然老师的残魂没有示警,他去救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他走到那群人身边,伸手去扶地上的人时,识海中忽然响起连念初的声音:“别动,刚才我问了岳兄一下,他说这座山里有从前扶余国修士设下的迷阵,你要是踏进去也可能有危险。”“迷阵?”夜岚脱口说出这个词,身前的李洪连忙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急急说道:“那个妖……花主说什么?他设下的迷阵吗?你帮我求求他,只要他能放了我侄儿,我身上所有的法宝都给他!我立誓再也不来这山里,我……我们叔侄一起供奉他当山神!”他说着说着,就拽着夜岚的袍子往上爬,想抢走那支白莲花。幸而卢修士及时出手拉开他,夜岚才重新站稳身子,对那两人说:“白莲花神说这阵法不是他布下的,也不是青岳神君布的。那位神君不屑在山上弄这些小手段,这阵法倒是他们扶余国前人在山里立庙时一并建起来的。”扶余国修士建的?可这样一座连山神都被封镇的山里,怎么会有一座三千余年前人类留下的迷阵还在运转?卢修士想得越深远,对那“白莲花神”的戒惧就越深,可偏偏他们的一言一行还被莲花监控着,他想劝夜岚警醒些都不行。这般情况下,他也只能先保护好自己了。还好对方真正想要的只是夜岚一人,其他人都算是添头。那个妖神的法力肯定不能和真神相比,否则也不会不敢出来亲自面对他们,而要靠旧日阵法伤人。他还留有一道命牌在山外,真到危机处还能舍了这具肉身,以精血重塑之法再寻生机。他咬了咬牙,伸手拉住李修士,不动声色地和夜岚拉开距离。李洪被他拦着扑不过去,又担心侄子,只好凄恻地一眼一眼看向夜岚,苦苦恳求:“那你求他救救我侄儿!扶余国那几个修士贪心要找神庙,要重立山神,落到这地步也是他们贪得无厌活该被困,我侄儿却是无辜的!”他却不是美女,而是个身材壮硕的大汉,做出这种神情就很惊悚了。夜岚侧过脸不敢看他,倒是也替他向连念初求情,托着莲花请他帮忙把李沙和扶余国修士送出山去。也不一定要弄醒他们,只要把人送出山,不,只要把人弄出迷阵,他们就能把这群人架下山找人治疗。连念初那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忽又从莲花中传出声音:“把他们弄出去也行,不过作为交换,你要信仰我,怎么样?”“哈,我一个道修怎么可能信神,若是我信了,修行根基都要动摇了……”神修靠信仰提升,道修却只能靠自己修行,将信仰交给别人就相当于自毁道根,他怎能答应。李洪在背后高声求他答应连念初的条件,又说愿意补偿他什么功法和上神传给人类的法器,他全不入耳,对着莲花摇了摇头:“我就算要求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换,大不了我们回扶余国请人来,他们国中王室修神道的多,说不定能请来真神呢。”李洪又在身后哀求,这回卢修士竟也站在他这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夜岚你本身就是青岳神君的弟子,这位花神也是神君心爱之人,你信仰他与信仰神君又有何不同?他若得了山主之位,想必也会帮神君复活的,这不也是完成了你的心愿?” 第71章 陈修士也对着壶深思了一阵,眼中忽然迸出比烛火更明亮的光芒:“这是色空炼香炉!以七情六欲为燃料,烧成一味能催发人心中最深厚情绪的香……我在古籍上看过,这是那些神祗欢宴时最常用的助兴之物!只要烧起之香,宴会的狂欢喜乐就永不衰减,那些神祗会在自己的神殿里聚集俊男美女尽情享乐……”“不可能,我老师不是这种人!”“没有这回事!我年轻时也不在家里办这样的宴会,也不找那种年轻漂亮的侍神,我一座山怎么会有那种爱好!我装这个炉子纯粹是因为当时别人洞府殿阁里都有一个,不装显得落伍……而且要不是那人心里有太多欲念,炉子根本着不起来的!咱俩在山里住了这么久,你不是也没见它在外面吐过烟吗?”夜岚在外面义愤填膺地给老师正名,岳青峰也在棺材里急切地替自己辩护。他好容易才请了连念初过来同住,还有纯洁的小莲子在他棺材上养着,怎么能让这些人诋毁他高尚纯情的人格?连念初看他急得都快从棺材里钻出来了,赶忙按住他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安慰道:“我当然相信你,岳兄,咱俩又不是才认识一天两天,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俩相识往浅了说快要有一年了,往深了说足足一百一十五年。他从被点化那天,从听到“凝然心是白莲花”那首诗,就知道他的恩人是跟自己的花一样高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天天开宴会,醉生梦死地过日子?何况宴会也不是好开的,要不然他们一次能在酒神殿卖掉几百只鸭鹅吗?若是按着最普通的自助餐规格计算,刨去岳兄转修无为道的三千年,从他诞生出神躯开始,哪怕一天只请十来个客人,那么大吃大喝五千年下来,这座山早就被吃成一座秃山了,有灵气都救不回来!岳青峰激动地握住连念初的手,深深感觉到被人信任的幸福,于是也发挥了一点师生之情,告诉外面厅里的夜岚:“你那两个朋友心里杂念太多,色空炼香炉就是被他们心里溢出的念头点着的,不烧尽浮念香火是灭不掉的,把他们打……”他刚想说把他们打晕就好了,忽然又想起这是个让夜岚信仰连念初的绝好机会,便吞下那个“晕”字,叫他心里虔诚向白莲花神祈祷,多多祈祷就能让这些人恢复正常。夜岚已经听到了那个“打”字,看着恐惧得发疯的卢修士,心中微生怜惜之意,追上去一拳打晕了。然后他对岳青峰祝祷一番,把这个惹祸的香炉收进法宝囊里,对陈修士说:“我要替卢道友拔除杂念,道友先在这里歇一歇,待卢道友好转了咱们再进去。”他一撩外袍,在柔软的地毯上盘坐起来,闭着眼向识海中那朵莲花默祷。刚才在外面他已经做了一半儿神像构建工作,如今有了干净安全的洞府,剩下一半儿只要凝神专注,也慢慢磨了出来。识海中那朵莲花如今正如他手中的莲花一样真实,只要摘下来递给以此为象征的花神,就相当于将他的信仰递交出去。可这信仰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本身就像是雕神像的木工,而不是在神像前虔诚下拜的信徒。这样的信仰要来何用呢?夜岚在安眠一般的深定里看到了自己的老师,便忍不住请他解惑。那道向来模糊的虚影在这座洞府里似乎变得凝实了些,伸手摘取他识海里的莲花,微笑着说:“信仰之力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朵莲花只算是神识凝聚出的影象,还要加上这份神魂之力才算信仰。”“老师!你这是做什么!”老师怎么能信那种从他自己山里生出来的小妖神!夜岚震惊地看着他的手拂过莲花,那朵花上便绽开了真实而清丽的光色,犹如从他的意识中凸显出来,花瓣摇曳,宛然如生。花绽开的一瞬间,青岳神君的影子也从他识海中消失了。他骇然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立着一道修长俊伟的影子,脸庞朝向山洞内侧,手中执着一朵白莲。从他这角度虽是只能看到背影,可是身体的线条比例眼熟得令他眼酸。老师终于可以从他的识海出来,在空中站一站了!而他老师面前赫然又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从他这角度看不见脸,却能感觉出对方身上清灵纯粹的灵韵,搞不好就是那个一直在装神秘的白莲花神。“老师,你终于恢复了?”夜岚站起身来,摇摇颤颤地去摸那道虚影,老师却没回头看他,而是对着面前人叹了一声:“一别此世三千载,幸得道友接引,终于又踏入家门了。”等等老师,不是我送你回来的吗?!夜岚刚想说话,那个白衣人便毫不客气的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岳兄不用客气,你当初对我有点化之恩,咱们现在也勉强算是一家人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青岳神君拈着莲花送到他面前,笑道:“道友接引我这片残魂回来,于我有再生之恩,说什么勉强算一家人,你我从今后就是真正的骨肉亲人。我这片残魂也没有别的东西可送予你,便请道友收下这份信仰之力,当作我一点回报……”那朵莲花化入连念初眉心,真灵回望了夜岚一眼,含笑托付道:“这孩子资质不错,有劳吾弟帮他找一套道修资料自学,别让他走我修神的老路。”“岳兄放心,我新买了一堆资料呢,挑一套给他就是了。”连念初点了头,那道真灵便再无牵挂,在空中化作一座绵延千里的青山,一晃化入流光,朝洞府深处飞去。身后的夜岚刚跪下要哭,老师就化成青山不见了,白莲花神又转身要走,便猛地扑上去抓住这个唯一可抓的人,急急惶惶地问:“我老师呢?我老师把信仰给你了,他会怎么样?”他是不太懂神修的修法,可是青岳神君本身是这座山的山神,若是把信仰给了别人,那会不会彻底陨落,变成无知无识的山峰,让对方转变成真正的山神?连念初看着他那份真情实感的担忧,忽然觉着这小子挺不错,于是拉开他的胳膊,和蔼地笑道:“岳兄正在融合真灵,这会儿我都不想去打扰他,你就更别进去了。我带你逛逛这座洞府,等他醒过来吧。”……等等,这副当家做主的做派是怎么回事?他的老师在融合真灵?老师还能再醒过来?卢道友他们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老师已经陨落了吗?!夜岚脑子里塞得乱糟糟的,在桌沿上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被自己打晕的卢修士和陈修士,举目四望,想找着他们。连念初笑眯眯地说:“你打坐的时候,他们俩找到了通往里面宫室的路,就拿了你的法宝囊先离开了。”拿了我的……夜岚摸了摸自己腰间,脸色顿时一变:“我身上一共不到五十灵石的家当,连正经法器都没有,平常动手都靠老师教的抽取元素、元素合成的功法。吃饭也大多是他们请,我想请客都只能买低阶灵食自己在家做,他们偷我的干什么?”这些人平常花灵石如流水,手里拿的不是这个神传给某上古修士的法宝,就是那位传说中大能的遗物,说句实在话,他的法宝囊掉地下这群人都不会捡哪?“谁让你刚才把香炉收进法宝囊了?他们或许看不上你的东西,却相当看得上岳兄的东西呢。”他拎起夜岚的后领把人揪起来,挥挥手打开一座石门,带他去找先前离开的那两人。连念初一向进洞就直奔小莲子和岳青峰而去,没空看别的地方。实则除了那串通道似的石洞,周围还有不少错综复杂的山洞,内部都装修成殿宇的模样,华贵昳丽,配得上他绵延千里的山体的宏大气派。这座山洞早对他放开了一切权限,走到哪儿殿门都会自动大开,看着就像在迎接他。殿里的摆设也都精美不凡,夜岚有不认得的拿来问他,他虽然也都不认得,却能摆出一副见识广博的派头,淡淡地说:“这算什么法宝,不过是岳兄当年觉得好看,拿来当个摆件罢了。”夜岚硬给他唬得一愣一愣,以为他真是在这洞里住了多年的主人。两人观光一般在洞府里转了许久,转到东侧一座大殿里却忽然听到陈修士的声音细细响起,仔细看殿中却不见人。夜岚在微弱的灯光下找了一圈,实在看不见,只得问连念初:“刚才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我怎么好像听见陈道友的声音了?”连念初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听见就听见呗,他又不出来见你,你也不用理他。咱们就在这儿随便逛逛杀杀时间,等岳兄能起来了,我让你见他一眼,再给你一套练习册……算了,岳兄的真灵那么喜欢你,就给你一套互动练习册吧。”互动练习册比普通练习册贵好几十倍,能套在身上让人24小时自助学习的,要不是看在这人把岳兄真灵带来的份上,他更宁愿把书留给小莲子呢。夜岚心里还惦记着卢修士,不过想起来恩师很快能醒来,有什么事到时候就告诉老师一声也就能解决了,故也没再理那声音,跟着连念初走向另一侧殿门。那细细小小的声音在他身后越响越急,尖利得破了音:“道友往墙上看看,我们在这副天神乐舞图里!”夜岚终于站下,回头望向四周壁画。殿里灯光昏昧,只堪堪能看出上面勾勒着画面,连颜色都不分明,要从复杂的宴饮长卷里找出一个人更是十分困难。他皱着眉朝壁画里看去,一面找一面问:“陈道友怎地会嵌入这图里的?卢道友也在里面吗?还是与你分开了?”圆脸修士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听不出究竟来自何处。幸好他看夜岚却是清楚的,尽力高喊着,指点他到西侧殿角画着的一群英雄和半神里来找自己。“我和卢道友都在这壁画里,但他大概是喝醉了,已经很久听不见动静了。道友你快把我们救出去,这画能消磨修士神意,救晚了我们俩也会像李沙一样变成废人了!”夜岚费力地在一群人头里分辨圆脸道冠的那个,回头问连念初:“能不能把灯烛打亮些?我怎么找不出陈道友呢?看那些脸长得都差不多,不太像呢。”又问陈修士:“你们怎么进画里的?我这也摸着画呢,没进去啊?”陈修士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想把画扒下来才会激活画卷,便说:“这副天神乐舞图本来就如同魔道法器,你看南殿那群怀抱乐器的天女,就是可以走下来供人赏玩的。神修和你们道修不同,注重肉·欲享乐,许多神祗殿中都会布上一副乐舞图,随时弄几个美人下来享受……” 第73章 岳青峰摇了摇头:“多亏你托了我一把,不然我这样躺着也不容易坐起来。”两人温情满满地互相关照着,和莲子一样被扔在棺材边上的夜岚心里却是翻波涌浪,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棺材里不是鬼!是他的老师,他的老师是躺在棺材里的!想到这点,夜岚心中恐惧顿去,剩下的却是万般羞愧——老师都能说话、能坐起来了,他这个学生进门竟然不过去行礼,不替老师高兴;反而因为一点黑暗和那口棺材就害怕起了悉心教育自己多年的老师,太不像话了!看看人家白莲花神!看起来妖妖娆娆,又自恋又撒娇的不像个正经神,却能对着躺在冷呵呵的棺材里的老师不离不弃,还亲手把他拽出棺材,这才是真感情!难怪老师对他那么在意,恨不能把这座山都送给他!他狠狠反省了自己之前以貌取人的浅薄念头,一撩衣摆,单膝跪下跟他请罪:“夜岚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知师母对我老师这样情深意重,请师母勿怪。”唉……诶?这孩子脑子进水了吗,说这么尴尬的话干什么?谁是他师母啊!我跟岳兄只是暂居在一起,还有个共同的孩子的……情好相投的道友而已!连念初脸皮一抽就要反驳,岳青峰却抢在他面前说:“不得胡说。我与阿初才刚相识、相知,同居此地没几个月,我们的小莲子也和刚刚降世,还未发芽,怎么能说就是夫妻了?世上哪有这么匆促成亲的夫妻,你再说下去为师要生气了。”……小莲子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白莲花神生的吧?这世上还特么有同居好几个月,孩子都生了还不叫夫妻的?难道是先上车后补票?车站都到了还不想补票?神修的思路果然和凡人不同,搁他们那世界这就算事实婚姻了吧?老师竟然还觉得才住了几个月太仓促,不能结婚?夜岚实在绷不住,劝了老师一声:“师母对老师一片真情,不离不弃,弟子做外人的都看在眼里了,还望老师别有什么顾虑,为了莲……为了孩子将来好上户口,也得先结了婚啊。”哪怕结了再离呢!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顶个私生子的名头吧?夜岚下意识看了一眼水脉里的玉盆,看不太清楚,但模模糊糊像是块圆盘,不是莲子又小又圆的模样。他不知道这莲子是变异的,以为是莲花叶子,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师弟都长这么大了,万一有意识了,知道父母不愿意结婚,自己不是爱情的结晶,心里会不会有阴影?”“是……是这样吗?”岳青峰忧心忡忡地问莲念初:“我是第一次有孩子,不懂这些,阿初你学过苍生苑的教程,对莲花总是比我懂得多的,别的妖修可有这样的事?”连念初也懵了,看着灵泉里一动不动,种皮外似乎附着一圈小水泡的莲子,许久才干巴巴地说:“我……我也没见过这种案例,要不咱们再把徐长老他们请来,做个神识方面的检查?”岳青峰要的可不是做检查。如今有夜岚制造出来的机会,他又能坐起来了,难道还不想法儿制造机会,跟连念初看雪看月星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格言?雪虽然已经附在章鱼身上看过了,剩下的那么多样可都等着他们做呢!他忽然看夜岚这个捡来的便宜徒弟格外顺眼,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按着连念初的手,严肃地摇了摇头:“不管莲子现在有没有意识,将来他总有有意识的一天,总会知道他出生的缘故。我想……我们虽不是凡人,不需要为了孩子就成亲,不过以后我会带着他一起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踏遍我这座山,走过更多小千世界,让他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享受到和其他孩子同样多的爱。“阿初……在你遇到心爱的人之前,愿不愿意让我们父子一直陪着你?”这话说得太痴情,太宽容了!夜岚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恨不能上去捂住岳青峰的嘴,告诉他这种深情男搁小说里一般都只能当个男配,现在已经不流行了!爱情里的胜利者没有这么大度的,老师想抱得美人归不能只靠孩子,得回到之前那个霸道总裁画风才能赢!可是连念初不吃那种套路,反而就喜欢这种清纯不作妖的,听得花儿都满满绽开,两腮微红,反过来抓握住岳青峰的手指,微笑着低声说:“岳兄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来的心爱的人!我从化形以来,唯一重要的就只有你,直到现在才多了个小莲花。就算以后我认识再多人,他们跟我的缘份也不可能跟你比啊!”第68章万万没想到,我的老师走的不是当下时兴的“霸道山主妖娆妃”路线;而是早几十年心灵鸡汤栏目喜欢的“瘫痪山神,贤惠娇妻为你撑起一片天”路线!夜岚震惊又惭愧地想着:看来套路不在新,只要感情深,老头子小娇妻模式也还没过时呢。他别过身不敢多看老师、师母倚在棺材边上腻腻歪歪的画面,回头正好看到灵泉里泡着的莲子,便走过去细看。刚才远远看着,他还以为这么大一片得是荷叶了,近看才知道是块圆饼,而且是块从哪方面看来都跟莲花没有半分关系的圆饼……难道是莲蓉饼?莲蓉饼也能成精?师父师母还给它起了小名叫莲子?他凑到泉眼边想要摸上一把,落在半空的手却被泉水托住,怎么也落不下去。棺材里的岳青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淡淡道:“那是我和阿初生的小莲子,禀赋我的山体精气而生,外形自然和普通莲子不同。你是修行之人,手劲儿大,别碰坏了。”夜岚顺势站了起来,整整衣袖,对着棺材大礼叩拜下去:“学生夜岚,受老师真灵教导多年,今日终于能见到老师本尊了……”他抬起起头仔细看着棺里坐着的岳青峰,眼眶微红,一头磕到地上:“请老师受我一礼。”老师扶着棺材,半拧过身子看着他,仙风道骨地说:“起来吧,不用行这种大礼。要不是你这孩子努力修行,把我的真灵碎片带到我身边来,我也没这么快能坐起来。实论起来,我是该谢你的。”老师你终于想起来是我送你回来的了!夜岚挤出两滴激动的泪水,起身答道:“不敢,学生今日能尽微薄之力,也是因为以往老师不吝教导,教我修行真法。弟子只想以后都能跟在老师身边修行,希望老师不嫌弃我愚钝,别赶我离开!”岳青峰倒是不嫌他愚钝,只嫌他这么个大活人在眼前杵着,影响他和连念初单独地、私下地……互相了解,推着轮椅同游。于是他微微一笑,指着满棺盖基础教材和练习册,慈爱地说:“如今大千世界的修行方式已变了,师弟相传的模式早已落伍,现在时兴的是科学修真。连我自己也正在大门派的网课班学习,又怎能当你的师父?我的真灵在下界不肯正式收你入门,只肯让你叫一声老师,也是这个意思。”夜岚急得挣出一头汗,脸红脖子粗地想要说话,岳青峰却只含笑摆摆手:“我也不是要赶你走。毕竟你我师生相处那么多年,情份犹如祖孙,我想让你先在山里住下,看看这些大门派的入门教材,择一个喜欢的去参加入门考试。人往高处走,云安大世界是神修的地方,修道资源太少,我能动了也要离开的。”夜岚一向很听这个随身老爷爷的话。哪怕老爷爷现在不随身了,看着也不比自己老,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听老师的话,老师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不就是换个世界上学么,当年他也是十几年义务教育读下来的,修行仙法也没耽搁了考大学。岳青峰相当满意他认学的态度,手掌一翻,满棺盖的《修真基础入门两千题》《五百年修真,三百年模拟》《百大门派招考指南》《快速修行法》……都转移到了夜岚怀里,顺便给他下了学习任务:“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三个月内你要能做完一套基础题,老师就让你见见大门派来的合道真人。要是能做完基础两千题,选出自己喜欢的学科,我就送你一套互动练习册;要是选定了想去的学校,有信心、有决心为了入门而努力,我就送你一套房子让你不受打扰地复习——”他深情地望着弟子,慈爱地说:“老师相信你。”夜岚用衣摆兜住满满一襟玉简,激动得连连点头:“老师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岳青峰把他安顿在神殿后的倒座房里,门开向后院院墙,也有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子,出入独立,与正院互不影响。三个月之后苍生苑的徐真人师徒就要来催发、定植小莲子,岳青峰殷殷嘱咐他抓紧时间择定专业。要是能学进苍生苑的科目,他们当老师和师母的还能厚着脸皮请徐真人帮忙走走后门,看能不能把他招进苍生苑当个外门弟子。夜岚把卢、陈二人的小薄片送回对方家中,又坐在屋里苦学了几天才缓过神来,拍着心口想:老师真不是一般人,明明是不想让我留在山里,偏偏还拐弯抹角地,几句话愣就忽悠得我热血沸腾,主动闭门读书等着考新门派。难怪师母一个男神都对他死心踏地的,还给他生了个畸形大莲子……算了,感情的事他这个外人也看不懂,什么也别说了,做题吧!=====================过了清明,徐真人领着弟子如期而至,来给小莲子育苗。这座山对他们始终是敞开的,几人不需引导就熟门熟路地进了山,在连念初之前居住结籽的灵湖外扎营,等着他端莲子过来。因是在别人身上,徐长老也没动用神识扫瞄周围,静静地带着徒弟调试机器。直到轮胎滚动的声音在山间轧轧响起,他才一拂大袖,将身上衣纹展平,直身看向声音响起处,神色淡定地想着:莫非是连道友那辆自行车缺油了?还是莲子长得跟父亲一样重,把车轮压得作响?他带来的四名修士也一样纳闷。不过年轻人好奇心重,不似徐真人那么甘心等着车从挡路的巨石后转出来,而是直接释放神识,隔着重重青石巨树看了过去——然后四人都是一脸懵然。 第75章 岳青峰握着他的手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确认有缘人所在的小岛并无大型食草类野兽,也没有难应付的植物病毒、寄生虫,这才点了头,微笑道:“这地方还可以,不过小莲花才刚刚栽下不久,叶儿还没完全长开呢,正是需要父亲陪伴的时候,你一去这么久我怕他想念你。”连念初也有点舍不得,可是孩子还有百年才能化形,难道就让岳兄坐上百年轮椅?还是现拿棺材炼成的,轮子嘎吱嘎吱不服帖的轮椅?他摇了摇头,低声叹息:“有你陪着孩子我就放心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岳青峰握着他的手不放,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神情格外真挚:“小王莲正是一天一长的时候,几天不回来你就不认得他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久?”这话似乎别有深意,连念初眉毛一挑,惊讶道:“岳兄你的意思是……”岳青峰放开他的手,推着轮椅在山路上走了几米,笑道:“我既然不用再在洞里躺着了,当然是要陪你一起走了。”他略顿了顿,抬头看向山顶:“夜岚也这么大了,不用非得留在老师身边,咱们也顺便去元泱大世界帮他挑处房子。”连念初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虽然是朵粉白相间的莲花,那种纯真懵懂的情态还像白莲花一样:“小莲花种在湖里又动不了,你我都走了,就靠夜岚照顾——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能照顾得好吗?这些日子万一小莲花开了灵智,认错了父亲怎么办?”他这么认真地问东问西的样子特别可爱,岳青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因为坐在轮椅上身高不够,那只手就从他的脸颊滑到脖子上,碰得他有些痒,往后缩了一下,手指便从他胸口滑落,顺着花瓣般丝滑的道袍落回膝上。手落到膝上,发出一声撞击的闷响,那副膝盖却没半分反应,岳青峰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手没砸下去似的。连念初却是有些心疼,抓着他手掌里外看了一遍,确认到没有磕青才放心。岳青峰反而勾住他,指尖在他掌心指腹轻轻划过,微笑着解释道:“不是让夜岚看孩子,虽说他比你大上百岁,可没成过亲的男人不成熟,不懂该怎么细心照顾人的。我的意思是直接把他带到元典派山门外,给他买间房子让他在那儿好好复习,我融合了原身,陪你一起去小千世界。”融合原身……是啊,他差点忘了,岳兄这副身体只是青山显化的神躯,这座山本身也是他的身体。他自己就随身带着莲花本体,岳兄出门当然也能带着山,带着种在山里的小莲花!连念初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去把夜岚叫到山脚下,告诉他自己和岳兄要去小千世界接引真灵回归,还要把他送到元泱大世界读书之事。夜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痛快地应道:“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负老师和师母期望!”小半年了……小半年来他都没怎么敢下山,更没怎么去看小师弟,就怕碰上老师和师母在池边秀恩爱!几次在池边向苍生苑的真人们学习时,他都觉着自己身上仿佛闪着万丈光辉,打扰了池边看莲花的老师;而住在这座后殿里,也时不常地听到老师和师母一边种地一边追忆往昔、互相赞美,听得他耳朵都快坏掉了。他在下界时认识的老师不是这样的!他在下界时向往的修真生活也不是这样的!他愿意立刻搬到元泱大世界,搬去和那些不动爱欲,一心只求仙道的单身修士住!安顿好他之后,岳青峰便施法运转起护山大阵,千里阵光罩住他原本身躯所在之地,化出一座同样巍峨的青山虚影。而那座真正的山脉则渐渐缩小,化作一座印章把件般的小山没入他胸口。连念初始终守在他身边,等他炼化原身之后便主动推起轮椅,嘎吱嘎吱地把他推出千里幻阵之外,到传送阵和夜岚会合。两人先送夜岚到元泱大世界,在元典派山门外不远的仙坊里给他置了座小院子,又帮他设下灵阵,留了两件攻防法器。安顿好弟子之后,岳青峰就亲自推着轮椅,潇洒如风地滑进传送阵,陪连念青一道进入了新的小千世界。沉寂百年,他终于再度走出大山,见到了外界的风光和繁华人世;也终于不用躺在山里苦候心上的莲花回来了。落到这座小千世界后,他几乎不愿意去找真灵附身之人,只想带着连念初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旅游一番。可是连念初急着让他恢复,从背后推着轮椅疾匆匆冲向人群,打听有缘人拍摄真人秀节目的星球该怎么走。他们俩都长得不俗,岳青峰的轮椅更是华贵精致,被拦住问路的人以为他们也是明星,惊喜地问道:“你们是要参加生存秀的艺人?这也是节目互动环节吗?背后不会有隐藏摄像头吧!”这一句叫开,他们就从拦咱的变成了被拦的。周围的人虽然不认得他们俩,但还有不少掏出笔本请他们签名,就当留个投资——长成这样的人就算暂时不出名,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明星的!连念初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一群伪迷弟迷妹里挤出来,也问到了那座星球的航班和飞船票价。走到清静的街角处,他才从轮椅把上摘下游戏配送的口袋,数了数两个袋子里的钱,欣喜地说:“咱们俩的钱凑一起正好够单人票价,岳兄你坐轮椅可以免费乘船,咱们这下子省事了!”第70章进机场要安检,进宇宙空港更要安检。岳青峰推着一把碧玉雕成,扶手、椅角这种小细节地方还刻着装饰性莲花的特殊轮椅,一进门就被安全人员盯上了。普通的轮椅是钛合金制造的,轻便坚固,几根细细的钛合金杆框起一张椅座,后方还安有助力系统。坐在上面的人可以自主控制前进、后退、上升和落地,甚至助力系统坏了的话,用手扳动轮子也不费力。可谁家见过椅背、扶手、坐位、脚踏乃至整个轮子都是纯石质雕成,不用说助力系统,就连个减震都没有,推起来吱呀吱呀的轮椅?这是哪个年代的古董收集品,两个年轻人看着也挺时尚挺正常的,怎么坐着这种东西就出门了!?过安检时,检查人员特地让岳青峰过地秤称了一下,看轮椅重量是多少,超重40%就得补交行李费。连念初悄悄在两个白布兜子里掏了掏,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面包,怎么也换不来行李费,只能豁尽全身真元帮着岳青峰抬轮椅,以期能减少些分量。不把轮椅搬起来,他们就只好先下船,在空港边做点小买卖挣船票钱了!幸好岳青峰这棺材本身就是为了承托本体精炼多年的法宝,他的身体坐在里面就相当于落到了另一个时空,重量和引动的力大都被棺材抹平,并不影响外界。他摇到地秤上前又预先尽施一身法力托起了棺材轮椅,再加上连念初的帮手,连棺带人称起来也不到80公斤。旁边的工作人员啧啧叹道:“原本以为你这轮椅真是石质的,看这分量倒像太空陶瓷包裹合金的?这么轻的轮椅怎么走到哪儿都嘎兹嘎兹地响呢?”岳青峰施尽一身法力托着棺材,脸上还能露出和煦从容的笑容:“只是轮子没装好,滚动时有磨擦罢了。要真是重到压得地板都会作响,我一双手怎么推得动它。”他推着棺材晃悠悠走过残疾人通道,双手连转,显得十分轻快,轮子都没怎么响。连念初拎着袋子从另一边过安检,一进大厅就飞奔过去推起他。这一路直到进入宇宙飞船,轮椅响得都不甚厉害,棺材本身的重量全靠岳青峰用灵力托着。直到进入深空航道,不用怕重力影响飞行轨道,他才彻底放松下来,悄声叹道:“幸好是在太空旅行,要是在地面上坐长途交通工具,这么搬着轮椅走一趟,就真要耗尽真元灵气了。”连念初也消耗不轻,坐在旁边的固定座椅上喝了几口水,又把矿泉水瓶递给他喝。岳青峰是山神出身,本体不怕缺水,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喝,还从自己山里接出一瓶玉髓给他补灵气。连念初喝了两滴就不舍得再喝了,让他拿去浇灌小莲花。岳青峰是小莲花也要养,大莲花也要顾,摆摆手道:“我山里有一座灵玉矿脉,打完这棺材还剩一半儿呢,矿里玉髓多得很,你喝再多也不影响小莲花的。”连念初却是怎么也舍不得再喝,只说:“我毕竟还是个普通植物,补太多矿物质也没什么用。小莲花随你,是个硅基的花,多喝点儿这个好。”小莲花还在湖面定植器里栽着呢,平常吸收水土灵气就足够成长,少说也要到化形之后才能喝灵气这么浓郁的东西。两人讨论着小莲花将来该怎么养,船里忽然通知要进行空间迁跃,两人只好接着搬轮椅,搬完轮椅再喝药恢复灵气。如此折腾了四五次,一瓶玉髓堪堪喝光,他们才终于落到了目的地——缘茗星。这座星球十分年轻,还没有出现类似人的智慧生物,但大气成分与本世界的核心星球相似,人类可以不带呼吸面具,安全地在这座星球上生存。早在几年前,星球就被核心星政府的开发人员梳理过,分为资源区、加工区、养殖区和旅游区。谢仗青选定的拍摄地点就在星球北部的31号旅游区,里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草原景观,少有的几座山也是小山包。旅游区里生活的都是温顺的食草性野兽和大型陆行鸟,更大型的食肉野兽都被驱赶到了旁边的养殖区,环境安全、气候温和,区域边缘还有高级酒店供游客居住。连念初凭手中烙印的气息感应了一下,有缘人的摄制组正在酒店里休息,而他本人带着耳机话筒在房里和人通话——=============================“什么?王之初说不来就不来了?什么节目比我们这场真人秀的违约金给得还高?……星空娱乐时代?星空时代涨人气,我这真人秀难道不是捧人的!”对面话筒里的声音响得不太清楚,但谢仗青这边的回应却又高了几分,听得清清楚楚:“你是说他傍上了谢存,故意不来参加我的节目,帮那俩浑蛋下我的面子?他们以为谢家换了家主,我谢仗青就要跪舔那两个刚姓上谢的私生子?门儿都没有!替我发微博,这样朝秦暮楚、为了钱踩低捧高的艺人我还不用了呢!”他“砰”地一声摔了耳机,随手拉开一罐饮料喝了几口,又把空瓶重重砸在地毯上,恨恨地说:“一个十八线小鲜肉,娱乐圈里还不要多少有多少,以为没了这个,我的生存秀就办不下来了?”他在房里来回转了几圈,拿起酒店内线拨通了助理电话,叫他立刻拿几份艺人的资料给自己,立刻重新找人来当嘉宾。 第77章 什么意思,咱能不提跨次元这种听不懂的东西吗?说明白点儿,是买……呃不,是请神牌还是神像,上香还是供猪头?按照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习俗,各剧组开机前也是会供个神,保佑剧组拍摄期间平平安安不出事,更保佑拍出来的东西能大卖。要是这位外星神愿意保佑剧组,换个神位神像也没什么问题。连念初和气地说:“也没个么难的,这朵莲花就是我的化身,你带在身边常常看着它,在脑海中描摹它的模样,全心全意向它祈祷就行。”“……这么说您是白莲花神?您是主管什么范畴的,能保佑我立刻找着演员、摄影师和顺手好用的助理吗?能保佑我爸的情妇跟俩儿子老实在家呆着别跟我捣乱吗?”最好保佑他爸在家躺两天,让他的贤妻孝子床头伺候几天去,他就彻底清静了!他体内附有真灵碎片,又离得岳青峰本尊近在咫尺,想的什么岳青峰都能感应到,然后以神识传音之法告诉连念初。可惜岳青峰现在仅能推着棺材走,还没有飞越太空宇宙的力量,最大的那个心愿注定无法替他实现了。连念初轻叹一声,翻手从随身空间掏出一枚水晶球般的圆光终端,在谢仗青着这是魔术还是真正的神术的时候激活终端,播放出之前给自行车拍的圆光广告。黑暗的房间顿时变成了冰封雾绕的小镇,巨大的海鲜闯入镇中,伸出巨腿杀戮人类。谢仗青恍然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可怕的异世界,刚要高叫,袖口却被岳青峰扯了一下,就听到他镇定温厚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看那里,看另一个‘我们’,是怎么成为白莲花神的虔信者的。”他一分神,蜘蛛蟹尖利的长腿就从头上插下来,穿过他的身体,再毫无阻滞地拔·出去落到前面的雪层。这时候他才发觉一切都是假的,他的身体并没感觉到寒冷,周围的怪物也伤不到他,他是处于类似全息投影,而又比之高级更多的技术投射出来的虚拟影像当中。最初的惊恐过去,他那属于导演的大脑迅速飞转起来,立刻意识到了这种拍摄技术的无限未来。要是他能用这种立体设备拍一场真人秀,毫无疑问,他就是立刻死了,艺术史上也要留下他的名字!他激动得全身颤抖,这回却不再是怕的,而是喜的,当场就要去拥抱连念初。可惜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座大山,他这步没迈开去,“咣”地倒在了轮椅前,于是顺势抱住岳青峰的大腿,动情地喊:“兄弟!你是我的亲兄弟啊!你说得对,我们这些平行空间里的我就是同一个人,就该同样信仰……对,信仰白莲花之神!大神你能帮我也拍个这样的片子吗?只要能拍出来一季就行,我代表我八辈儿祖宗信你,信你一辈子!”连念初淡淡笑道:“你家里人就算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观想祈愿,圆光摄像机就能投影于这片三维空间,直到拍摄、灌录出你要的圆光。”他越是淡然,谢仗青就越激动,从岳青峰腿上爬起来,立刻给副导演打电话:“咱组里还有几个人没跑的?叫他们立刻收拾东西上车,今天、现在、立刻开始拍摄,没来的人就不要他们了,车上打开通迅屏蔽仪,所有人立刻准备改签保密协议……“去去去,胡说什么!我没疯,我这是得了真神保佑,连带咱们组都撞上大运了!你别问了,赶紧把人都折腾起来,谁在带谁,不愿意去的随他们便!我告诉你,哪怕所有人都跑了,咱们把生存秀改成动物世界都没关系,这期拍出来咱就要名垂青史了!”导演要上天啊这是!难道他爸突然又去世,他成了谢家的掌门人了?副导演许致远撂下电话,看到剧务、灯光都围在身边看着他,便抹了把脸,挥挥手说:“还等什么,把演员请下来,谢导说要拍动物世界你们就真以为要拍动物世界了?别管他说得多豪气,反正拍不成咱肯定拿不着工资了!”组里连着走了不少人,剩下的这几位也有点人心惶惶,能有点事干反而安心。整个节目组以从未有过的效率动员起来,几位演员还没醒过来就被架到低空飞行车上,在谢仗青亲自带领下飞进了草原深处。 第72章剧组乘坐的是扁平化流线型飞车,塞不进岳青峰那么大个轮椅。因此最初时谢仗青是打算让他们把轮椅留在酒店,坐剧组的飞车进草原的。可岳青峰的身体还没完全受控,若是离开了这座棺材炼制的轮椅,别说上车,就连这片草原都能压下去几十米。连念初指着圆光中雪白的自行车说:“你们坐车走,我用自行车带岳兄过去。”“兄”字还没说出来,岳青峰就屏蔽了谢仗青的听觉,神识传音劝他:“刚说了你是我信仰的神,你再叫我岳兄,岂不让有缘人生疑?以后可不方便这么叫了,就叫我的名字吧?”叫名字啊……虽说是为了忽悠有缘人,他一个一百来岁的小妖,叫八千多岁的天生神祗的名字……连念初看着他的脸,感觉到他目中温柔鼓励的意思,抿了抿嘴,试着叫了声:“岳……青峰?青峰?”岳青峰本来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有点太朴实。以山岳为姓,本体是什么就叫什么,还不如他这个纪念初逢的名字涵义深远。不过单叫这名字而非岳兄,平白地就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岳青峰满脸笑容地听着,也叫了他几声“念初”。阿初这个叫法,在这个世界不流行。这么互叫名字显得更亲近,更适合平辈人交流,谢仗青若有疑问也好解释。连念初念了几次才说顺口,下意识摸了摸凉丝丝却有点发红的脸颊,继续忽修谢仗青:“我这自行车不比你们的高科技飞车慢,你只管安排人乘车过去,你们到了我和青峰也就到了。”果然如他所言,飞车刚停到草原上,剧组人员从车上下来搭设备时,正好就看见茂密的草从深处压进一台碧绿轮椅。轮椅背后顶着一辆雪白自行车,正是他在圆光幻视中看到的那辆,不过不是飞行,而是老老实实在轮椅后面推着,看起来仿佛和轮椅拼装成了个倒三轮车。谢仗青知道那辆自行车是神器,赶紧凑上去细看了几眼,竟意外发现轮椅也不简单!草原上地貌复杂,不知哪里就藏着沼泽或纠缠的草根,他们的飞车都不敢落地。可那辆轮椅走过的地方简直就像被压路机轧过,在半人高的草丛里留下一道宽宽的、平平的小路。他亲眼看着轮椅滚过一片半指深的积水,走之前草高水深,走过后所有的密草都压得实实的,半点水光也看不见。那辆自行车骑在草压的路上也不往下沉,而是在草叶上轻巧的滑动,就像立体影像里在雾气上滑动时那样灵巧漂亮。可恨他的摄影师跑了,要不现在把这段镜头用大特写拍下来,得多灵动优美!他愤怒了一会儿,想到连念初还带了什么次元魔法高级摄像机过来,待会儿能拍到更多更细致的画面,心情才好了些,迎上去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摄。连念初朝天上招了招手,便有十几头俊美矫健的灵禽围着他们飞了下来。他拍了拍走到身边的灵鹤头顶,对谢仗青介绍道:“这些鸟都是我驯养的,战斗力不错,万一出现危险的猛禽、野兽它们都可以负责驱逐。若是有谁不小心掉进什么暗湖、沼泽里,它们也能把人救出来。”那只灵鹤额头顶着一枚手握不过来的浑圆宝石,在阳光下华彩灼灼,正是拍摄用的圆光记录仪。这一路上,他骑车顶着轮椅进草地的风采都已被拍了下来。连念初指着圆光记录仪对谢仗青说:“现在就开始录像了,谢导随意安排吧,不用管这鹤,它也不是头一次拍东西了。”这……这就算开机拍摄了?能拍多远,能像之前看的投影一样,能拍到看不见边的草原吗?他从今天起,就是殿堂级的名导演了?!谢仗青激动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对着灵鹤左看右看,终于一拍大腿:“我去刮个胡子,这期这个嘉宾我是当定了!真要感谢那仨人撂了我的挑子,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挤进真人秀里!”剧组仅剩的几位工作人员正在艺人助理的帮助下搭临时活动房,出来正好看见漫天禽鸟落下。他们的导演在野鸟的包围圈里跟一个残疾人和骑车驯鸟的白衣男人说了会儿话,就扒开草丛呱嗒呱嗒地飞奔过来,拉起化妆师就进房子化妆。副导演许致远被飞舞的灵禽和飞奔的导演刺激得不轻,当着艺人们就叹了一声:“坏了,导演真要拍动物世界!”那位被总编剧扔下的小丁编剧怯生生地上来问他:“许导,是不是得改剧本啊?咱这儿加上女神才四位明星,原定的好多活动根本做不了,不行也只能拍鸟儿了!”剧组女神周悦依是个动保志愿者,看着那群颇通人性的仙鹤、灰雁、白鹭、朱鹮……就像看见了亲儿子一样。她“蹬蹬”地甩下高跟鞋,光着脚冲入灵禽群里,把自己吃了一半儿的低脂蔬菜沙拉抛洒出去,温柔地叫道:“乖孩子们,来尝尝姐姐的蔬菜沙拉,都是营养均衡的好食物哦~”这些灵禽都是在山上胡吃海塞惯了的,这种没有灵气的蔬菜根本不下口。不过毕竟是灵鸟,喜欢亲人,倒是乖巧地让她在头上身上摸了几下。这副可爱又亲人的模样,顿时萌得在旁观望的其他艺人和工作人员都受不了了,也凑上来摸鸟儿。副导演看着被鸟儿迷惑的剧组,想着草原狂奔的导演,不由沧桑地叹了一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但他没被这些魔性的鸟儿迷惑,迎着草原的硬风走向连念初和岳青峰,谨慎地问道:“两位是我们谢导叫来参加真人秀的?怎么称呼?有艺名吗?以前有什么作品和经历?”岳青峰在轮椅上答道:“我叫岳青峰,这位是我的……” 第79章 两人匆匆扫瞄过房间里的东西,没找到任何可疑迹像,出门后却发现了一点不对——草原里怎么会多了一条比椅子略宽些的平坦小道?像是有小型压路机压平了地面,而且两旁也没有轮胎痕迹……难道这么个小小的真人秀剧组也能搞出什么保密级的装备来?原以为飞车不会留痕迹,追踪系统失灵后就找到他们了,现在有了新的追踪方向,还愁跟不上那群没有反追踪意识的普通人吗?两人对了个眼色,回到飞车上,追着那条平平的印子飞了一会儿,却发现那片痕迹在小屋附近凌乱的转了几圈,仿佛有人推着在那里探寻过什么东西。再往远处找,路就分成了两条。红发少年拉升车子,顺着两个方向都各飞了一阵,将路线输入模拟器计算了一下,舍弃了可能是从酒店过来的那条痕迹,沿着另一条路低飞着追踪过去。那辆车追踪到拍摄地的时候,摄制组已经用岳青峰的轮椅整出了一块平坦的草坪,正在介绍出场嘉宾。因为主持人也跑了,就只好由平常充当吉祥物的女神兼任主持人,介绍所有参赛选手。当初谢仗青骂过不来拍摄的演员是十八线小明星,实则不然,王之初他们来得晚的已经咖位不低了,入组早的三名选手才是真正的新人。这三人一个是刚出道的平面模特安瑶瑶;一个是在大红时代剧出演男四号深情王爷的郑路;一个是选秀节目出道的歌手严宇明;被分到一组,称为明星组。谢仗青刮掉胡子之后和岳青峰、连念初组成了一个普通人组。小丁编剧现场编词,给这期节目编了个高大上的“导演偶遇残疾秀粉,为圆粉丝心愿,特地让他和照顾他的义工参加节目,与自己喜爱的明星接距离接触”的背景,呼吁观众关爱残疾人,保护野生动物和人类共同的家园。他也不知从哪儿拿的励志模板,结合着导演给的简介,把岳青峰写成了因航空事故陷入昏迷的植物人,一年前在义工连念初不离不弃的照料下从昏迷中醒来。为了不辜负义工的关爱,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忍着强大的痛苦努力复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全身肌肉痿缩的重症瘫患者,变成了可以摇着轮椅自己行动的人。女神周悦依的声音非常温婉动人,念的时候还特别带感情,把自己和三位明星选手都给说哭了。唯有岳青峰没哭,淡定地找谢仗青和小编剧丁晏谈了谈:“能不能把念初的身份改一下?他以前是给五金店拍广告的摄影师,跟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因为同情我,更不是当义工照顾病人那样照顾我的。”谢仗青摸了摸鼻子,也觉着把神编派成义工不太好,便叫丁晏把连念初的身份改成热爱慈善事业的独立摄影师。独立摄影师连念初在为帮助植物人的慈善机构拍摄过程中,认识了躺在病床上的岳青峰,与他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主动照顾他直到他能坐在轮椅上自己行动……丁晏写着写着灵光一闪,悄悄跟导演说:“这不是一见钟情吗?咱们这期要不加一个支持同x恋的主题进来?”谢仗青回头看了那对儿十分和谐的俊美男人一眼,忽然想起岳青峰说的,他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要!坚决不要!虽说他这辈子没对什么人动过心,但他仍然觉着自己是24k纯直男,不是同x恋!新剧本编好了,就要重新拍摄。连念初推着岳青峰从草丛中的小径里走出来,顶着摄像头的灵鹤站在另一侧,全程跟拍他们徐徐走出来的过程。女神动情地重新介绍这两人,草坪周围的灵鸟忽然有几只振翅而起,围着连念初清唳了几声。谢仗青低声问:“这鸟叫的不是时候啊,能后期重录声音吗?还是重拍一遍?”“不是鸟叫的不是时候,是有人闯进镜头能照到的范围,影响拍摄了。别看这些鸟不能说话,有些事情比人类算得还要准呢。”连念初回头看了谢仗青一眼:“是劝他们离开还是就这么拍,保持旅游区原汁原味的环境?”平常他们拍摄时也会与当地人互动,主动拍下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不过现在他们用的是高科技镜头,必须保密,只好劝这些游客离开了。谢仗青转头招了招手,让副导演找人过去劝说对方离开。只是此时飞车离得还远,凡人看不出来,连念初便拎了只灵鸟扔给他引路。许致远带着剧务上了车,那只被扔过来的白鹭便颇有监工自觉地趴在车顶上,享受被飞行器驮着走的感觉。几只灵禽也好奇地追了上去,没飞几步就有鸟落到车顶,和它一起挤车顶的好位子。开出去几分钟,他们才撞上了草原上追踪他们许久的海盗团头领和司机。看到这些充满灵气,好奇地绕着飞车看的鸟儿时,红发少年心里的怨气都平了不少,震憾地说:“这些鸟儿我一种都不认识!是这颗星球的特产?那帮动物学家还没发现的新品种?谢仗青难道就是为了这些鸟才开了屏蔽器屏蔽全组的对外通迅?”钱煦也打开窗户,快速计算了远近后,在电脑屏幕上迅速输入坐标点,朝前座的司机说道:“找到了,那就开始吧。先把他们的飞车弄下去,别让他们从空中逃走!”许致远开着飞车过来表明身份,请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在车内笑着掏出了一把次声波枪,朝那辆车扣下了扳机。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几只灵禽乍开翅膀飞到空中,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唳声尖锐连绵,隐含法力,化作一道声波蔽障拦住了次声波攻击。那只被主人指定引路的白鹭更是化作一道利剑攻向海盗的飞车,长喙一啄便啄进发动机里,引出一片电火花。许致远吓得眼花心跳,连忙开车往回跑,边跑边喊:“杀、杀人了!那辆车里的人要杀我们!”回程的车比去时快了两三倍,剧务差点给从窗户里甩出去,却也没空担心这个,抓着车门一样大喊:“是偷猎的!那些人带着枪呢,要打咱们的鸟儿!”岂有此理,这是他们剧线的鸟,岂能让这群人打!别说连念初恼,几位请来的艺人都恨得眼圈通红,恨不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拔枪和盗猎者对射。他们摄制组在异星拍摄也是带了枪的,谢仗青气得心口砰砰直跳,招呼道具:“拿枪!发枪!咱是带了立体镜头的,眼能看见的地方就能拍到,这些人为了偷猎要杀咱们,咱们这是正当防卫!将来就是要上法庭打官司咱们也有证据!”其中两位女艺人跟鸟儿的关系最好,想到那么珍贵漂亮的水鸟被人打了,急得两人把裙子撕了,从保姆车后拿出防身电磁枪,上车就要去拼命。车子刚刚离地,就听到闷雷般的响声从地下四方传过来,声音连绵不绝,越滚越近。她们坐在车上都感觉到身子摇颤,头晕恶心得坐都要坐不稳了。周悦依勉强按下自动驾驶,和邻座的安瑶瑶一起打开窗子往下看,便看到了生平所见最恐怖的景象——整座草原都在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下挣扎着要爬出来!大地像水面一样波动,轧得平展展的草平像块破布一样被远方传来的力量扯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像是深深的伤口,又像是狞恶的笑容。细小的裂缝渐渐漫延到他们摄制组的人脚下,波动的地面更让人站都站不稳。惨叫声爆炸般激裂地响起,谢仗青想要逃开,却被地下传来的力量甩了一把,手肘正好压在刚刚裂开的地缝上,继而半条胳膊都陷落进了地缝里。他似乎能感觉到风从裂缝中吹上来,震动的力量抵消了他站起来的能势。裂缝向着他的身体延伸,越裂越大。就在他整条胳膊都被吞噬,上半身压着的地面边缘也不停碎裂滑落的时刻,空中忽然现出一座横压过地面裂缝的、长方型的、仿佛整块碧玉雕成的大箱子的虚影。大地的颤动霎时间被镇压住了。第74章仿若跨海长虹般的长方体虚影镇压住大地的震颤,也镇压在每个人心上,穿透了每个人的身躯。原本轰隆隆的震天响声也被这片绿色压下去了,但裹在当中的人类倒也没感觉有东西压到身上。就像是在那个“圆光”里被穿透时,只是眼前一切都拢上了透亮的绿色,也不知道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突如其来的地震、神秘的绿色长方体,到底是自然力量引发的灾难还是另一种高科技文明在向我们展示力量?——欢迎收看最新一期生存秀节目,导演谢仗青将携跨时代的立体交互式虚拟摄像设备,邀您体验在恐怖天灾下挣扎求存的艰辛历程。”谢仗青小半个身子支在裂隙上,抱着地缝边缘的石块,脑子却木木呆呆地想不到要爬起来,就那么支着脑袋看向被染绿的天地,心里满满都是“这期生存真人秀要拍成《走近科学》了”。就在他挂得腰疼腿酸的时候,头顶碧莹莹的空中忽然扑来一只长颈展翼的大鸟,两冀展开遮蔽了他的视线,低头便叼住了他的领子,往空中重重一甩。他晕晕忽忽地飞到空中,又落到一片软软热热的地方。丰软的羽毛埋了手,轻轻按下去就听到耳边清唳一声,托着他的东西往下斜了斜,两侧又有更大的平板展起,斜着穿向那片碧绿长方体上空。他怕要掉下去,下意识抱紧了驮着自己的东西,脑子慢慢转开,才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只仙鹤背上。那只鹤转过修长的颈子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撒开手,目光四下逡巡,才意识到他们已经飞出那块似乎能镇压天地的绿色长方体的范围了。 第81章 机甲技师对着草原痛骂,边骂着边爬下去修补膝部的连接轴,留下来的星盗团二把手万盛源同样阴沉着脸,坐在垮塌的围墙上跟核心星通话。接起通讯的还是那个文弱阴沉的谢二少,不过这次通话人的气场颠倒过来,不再由付钱的这方颐指气使,而是猎鹰星盗团的人怒火澎湃地吼道:“这回任务要加钱!加百分之……先加三倍吧!先准备出4千万星币打进我们的帐户,不然收尾就不做了,谢仗青是死是活就看他的运气吧!”“什么意思,猎鹰接下的任务也会反悔?我要和你们团长说话!”谢存神情阴鸷,目光凌厉,谢氏员工在这样的逼视下过不了多久就会头冒冷汗,承认自己在工作上的错漏。可惜猎鹰团的星盗不是他手下员工,万盛源自以是为受害者,心里的怒火燃得比他还高,面对他的冷眼直接爆发起来:“你交给我们任的时候,怎么没说他身边跟了什么人,带了什么新武器?那拍摄队伍里带了高能重力场武器,我们团长带着次声波就去追他,现在信号都断了,还不知道是不是落到军方手里,我们这边损失大了!”岂止团长被捕,他们这些设伏接应的损失也不小。他们还是在保护区墙后,都被地震余波和惊起的动物踩伤了机甲,那些埋伏在大草原上的团员又会是什么样?他要的补偿还太少了呢!原以为谢仗青这样的人没什么难度,最初任务金就定得低,就算现在中止任务把人都带回去,他们星盗团的损失也不止几倍的任务金!谢存沉着脸说:“我把任务委托给你们,要的就是谢仗青绝对不能活着回来,如果猎鹰团当初说做不到,我也能去找别人。要是猎鹰团不要声誉,谢家也不会忍受无休无止的勒索,总能再找到更好的杀手……”他这种暗藏刀锋的威胁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星盗却不吃这套,冷笑道:“你告诉我们要杀一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我们带着常规武器过去了,结果发现对方带了场能武器,还怨我们对付不了他们?谢家这是拿不出钱还是和军方合作故意要我们的命?呵呵,既然你不愿意给钱,那也好办,就祝愿谢二少也能找到更好的保镖保住自己的命吧!”“你敢威胁我……”谢存阴郁的脸气得发青,声音都颤抖了。万盛源冷哼一声,沉着脸关了通讯器,跳下巨兽机甲问道:“好了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军方的人马上就得到,谢家又要翻脸,咱们得立刻找到团长!”机甲猎豹混入真正的猛兽群中,朝团长的定位地址奔去,路上万盛源给钱煦连拨了几个通讯想解释和谢家翻脸的事,可钱煦的通讯频道始终被占着,后来索性断掉了。幸好猎豹机甲的速度够快,他们已经看到了矗立草原上的狼型机甲,和笼罩那架机甲的长方型绿色力场。绿光顶上飞绕着一群大型禽鸟,鸟背上坐着人,鸟爪紧紧抓进飞车里,似乎是改良型生物武器。万盛源默默将豹身伏进隆起的泥土里,扫瞄对比着鸟上的人,终于确定了他们要找的谢仗青。技师叫道:“你还真要杀他?现在他又不值钱了,我们应该去偷袭那两个拿着引力场武器的人——偷袭那个残疾人,我看见他的轮椅陷进泥里了!”万盛源冷冷道:“闭嘴!要是机甲能偷袭到他们,团长会从‘贪狼’里下来吗?这个剧组里能请到军方或者什么组织保护的只有谢仗青,抓住他才能换回团长他们!”他校准目标,猎豹四爪下空气颤动出一道道波纹,能势累积到最高点时,整个机甲便如活的猎豹般跳至空中,猛扑向谢仗青所乘的仙鹤。机甲豹一瞬间便跨越了音速。剧组人员只听到一声音爆,一只银光流转的机甲豹就冲到空中,咬合力度达数百吨的下颚张开,露出钢铁铸造的森森利齿咬向谢仗青跨下的灵鹤。谢仗青只觉眼前一黑,心底尖叫着:“莲花神君救我——”紧张过度的喉部肌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闭了眼祈求。霎那间,另一头更大、速度更快的仙鹤便冲上来,一扇膀子撞开他那头,低下头拍摄猎豹黑洞洞的巨口,连豹口中正在积蓄能势,闪着幽蓝电光的炮口也照得清清楚楚。看到那只豹子出现,笼罩在绿光中的钱煦浑身紧绷的气场便放松下来,呵呵冷笑:“欢迎两位欣赏猎鹰星盗团的表演。放心吧,我的副团长很有分寸,那只豹子不会咬断你们雇主的脖子的。”话音未落,青岭峰鹤霸就扇开了谢仗青,低头冲向豹口。钱煦还没笑痛快呢,笑声就被堵回了喉咙里,噎得心跳加速,真有点想让副团长咬死那只仙鹤。猎豹机甲却没听到他的心愿,脚下空气能震荡冲击,推动豹身摆动,无视鹤霸,再度冲向谢仗青。灵禽驮着人满天乱飞,鹤霸摄影师为了找拍摄角度,费心耗力地一次次拍开谢仗青。整个摄制组都病急乱投医,有打电话叫巡警的,有闭着眼祈祷的,有想起来连念初是古武世家传人,尖声叫着他的名字。连念初猛地挺腰从岳青峰膝上跳下来,几步跳到银狼头顶,冷笑道:“当我真没骑自行车出来吗?”话音未落,一辆雪白的自行车便浮现在他身侧,他按着车把纵身跳上去,双手一拉,单车就像飞船一样飞入空中。那车是从机甲空间钮里掏出来的?它到底是机甲还是新的飞行器,为什么会做成这种无保护外骨骼的单薄形状?怎么看它也怼不过正式机甲啊!钱煦目送自行车升空,正想看看这种新机甲怎么战斗,忽然反应过来——穿白衣服的跑了,剩下的是个残疾人,拿着再高级的武器也没法灵活控制。只要他们绑了这人,无论是空中的白衣人还是即将赶来的星际军都要投鼠忌器!他给红发少年打了个眼色,来不及更精细地交流,一弯身子直冲岳青峰的轮椅,从腰间掏出电磁枪抵到他太阳穴上,一边嘴角挑起,朝空中喊道:“这位将军,你的人在我手里,还想要他的命就立刻下来投降!我们猎鹰是有信誉的……”他向来谨慎,就是拿枪抵住了岳青峰也没敢放松,目光始终留在他身上,怕他悄悄操控力场武器。红发少年也反应过来,替他看住岳青峰,他才抬眼看了下空中的战局,劝降的话顿时又堵回口中。他看到了什么?!那不是时代剧里才会出现的自行车吗?不是飞行武器吗?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个星际军卧底平空站在半天上,手里抄着自行车后轮,拿车当大片儿刀砍他们的“猎豹”?为什么军方最进近技术造出的七级机甲、外壳上附高能保护层的“猎豹”会被一辆自行车像布丁一样轻松切开?为什么超越音速数倍的“猎豹”会被一个站着不动的人类砍中?他们看到的究竟是人,还是新研发的高科技人形武器?对手这么强,他们更不能放开这个唯一的人质了!钱煦无法把目光从连念初身上挪开,只得先吩咐红发少年把岳青峰从轮椅上弄下来。谁知这话刚说出口,脚下就响起一声沉重的闷响,红发少年手里的枪不知怎么落到地上,重重地溅起一片泥水。钱煦烦躁地问道:“怎么回事,连个瘸子都看不住吗?把他扔到地上,离了轮椅我看他还能乱动吗!”红发少年颤着声音说:“不是,团长,我拿不动……我抬不动……团长,好重啊……”钱煦眼看着猎豹被人追着砍,还有只烦人的鹤围着他们的机甲乱叫,好像在嘲笑他们的无力一般,心里正满是邪火找不着人撒。听到红发少年的辩解,他一腔怒火正好有了发泄渠道,抬起枪托看也不看地就朝岳青峰砸去,狠狠地说:“不想死就闭嘴,你以为那辆自行车救得了你吗?”枪托却似乎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砰的一声反撞回来,差点把他的手掌皮冲破了。钱煦握紧了枪再看,枪托竟已经被撞歪了,仿佛砸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硬石头。他这才觉出不对,认真打量起了从没看在眼里的残疾人岳青峰。他仍然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也不像是在操控什么武器,神色甚至相当闪适,完全不像是落在宇宙海盗手里的人质,反倒像是个绑了人跪在自己面前的黑道大佬。钱煦暗地里“呸”了一声,转眼又看到自己的司机正抱着他一只手蹲在轮椅边,用力用得满头密汗、脸红得跟头发一样,还没能把他从轮椅上抬起来。团员蠢成这样,团长的怒火又加了一层,厉喝道:“你抬他干什么,抓他的脚入下拖!一个瘫子就算再强化肉体也强化不到腿上啊!”骂完了团员,倒是提醒了他自己——拿枪托打干什么,照腿打就是,失血到了一定程度看他硬气得起来吗!他抬枪就射,雪亮的蓝光打到岳青峰腿上方几公分就摊成平板,下方隐现出一块碧绿的板子,与轮椅平平的底板合成了个近方形的箱子。那个箱子也只是瞬间映照出来,转眼便又消失,快得像是人类的错觉。岳青峰皱了皱眉,抬手虚按向电磁枪,钱煦忽然就理解了红发少年的感觉——好似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的双手“噗”地插·进泥水里,上半身贴向地面,挣出了一身薄汗。谢仗青和剧组成员驾着灵禽在空中观察着下方战斗,看到钱煦倒地,那名古装剧出道的小鲜肉艺人就忍不住叹道:“我本来觉得连大师用自行车大战豹型机甲就够炫酷了,没想到岳先生居然有传说中的王霸光环,坐在轮椅上就能让人纳头便拜!”几个年轻人就“到底是大战机器人厉害,还是让人纳头便拜厉害”讨论起来。谢仗青沉着脸在一旁听着,心里有点自恋地想着:当然是“我”厉害,能找着这么位大神当靠山,还让大神亲身护驾护到连其他平行世界的“我”都护着,那是什么等级的光环?一般的王霸之气、主角光环根本比不上我们!第76章连念初手抓自行车瓦圈,真气透入车体,轻轻松松就抡圆了车子砍到猎豹头上。 第83章 先是无人驾驶机带着高压浓缩的灭火粉末出现在草原上空,漫天飞雪中,穿着全套防爆装备的军人进入了众人的视线。无数黑洞洞的能量炮口对准了狼型机甲,站在包围圈外的军官对他们喊话:“我是缘茗星第4军区25师团长邹向逸,前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放开人质,接受军方检查!”机甲技师一直被谢仗青掐、被灵鹤打,终于坚守到了军方救援,立刻高叫道:“我投降!我坦白!我们是猎鹰海盗团的,你们快来逮捕我!”钱煦和万盛源始终以为连念初和岳青峰是军方的人,之前已经在他们面前招了,在其他人面前再隐瞒反而弱气势,各自冷冷地朝空中吐了口口水,硬气地沉默着。邹向逸身边的副手放下望远镜,不可思议地说:“那个自称猎鹰团员的被绑在一辆自行车后面,底下的人我看不清,不过有个红头发的,像是钱煦身边的机甲师,‘红发埃里克’。”而捆住他们的人个个颜值颇高,倒像是之前景区管理人员报备失踪的《生存秀》节目摄制组。可一群明星是怎么从地震、烈火中平安逃出来,还干掉了两台机甲,俘虏四名星盗团成员的?既然有红发埃里克在,那个乌黑发亮的狼型机甲应当就是团长钱煦的“贪狼”了,那只银色豹型机甲莫不就是副团长万盛源的“猎豹”?军方花了那么久都没能抓到这两个星盗,这个摄制组究竟藏着什么人物,竟能活着抓捕他们,还留下了完整的“贪狼”?剧组里还有个残疾人在呢!邹团长按住话筒,朝自己人喊道:“保持警惕,别开枪,这群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摄制组!我去问问他们怎么解决掉机甲的。”相对于军方的谨慎,剧组人员见到军人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挥手大喊:“我们是《生存秀》摄制组,这群人是星际海盗,他们要杀我们导演,还咬我们的鸟儿!”鹤霸高傲地叫了一声,几只人来疯的大天鹅和雪雁直扑邹向逸,咬着他的裤腿就往自行车那边拉。军方能防备人,却想不到防备鸟,也舍不得打这些羽毛华美得像在发着光的灵禽,就眼睁睁看着团长被人从拖到叼,直接叼进了包围区中心。摄制组的人还在阻止导演激情杀人,岳青峰又站不起来,连念初便上去简单说了说他们进草原之后怎么遇到地震、熔岩爆发,自己又怎么拿着自行车,兵不血轮地制住宇宙海盗的。钱煦现在恨死了雇他来的谢氏兄弟,嘶哑着嗓子喊道:“是谢仗青的弟弟雇佣我们来杀他的,这场地震也是他要求的!他出钱让我们制造地震,用次声波枪杀死谢仗青和剧组里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责任推卸到景区管理方身上——”他猛地一伸脖子,朝神情恍惚的谢仗青喊道:“你爷爷留的遗嘱上限定你为第一继承人,就算你不履行集团总裁职务,权力也会落在董事会手上,你父亲也上不了位!所以那两个私生子才非杀你不可!”遇上自然灾难和有人为了杀自己连整个剧组都要杀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谢仗青一下子被负罪感淹没,全身冰冷,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敢置信地问:“他们要你们把整个剧组都杀了?他们疯了?”剧组成员也后怕得直打颤,恨不能直接投入连大师或岳大师怀里,从他们身上汲取点安全感。要不是导演运气好,遇到了这两位古武世家传人,他们这群人死在草原上都没人知道死因!告!必须告得他们把牢底坐穿!“导演,”选秀歌手出身的严宇明怒道:“这件事情你可不能姑息,全星际十亿明粉支持你告他们,我们肯定也是要索赔的!”谢仗青双手颤抖,按着机甲技师的脖子才没堆到地上。身后一声声“导演”终于把他从恍惚中叫醒,他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摄制组,看着又气又怕的艺人们,猛地抹了把脸:“你们放心,我会赔偿大家的损失,我也会把那俩人送进监狱。谢家的家产本来我就不打算要,留给那两个罪犯和他们的爸爸还不如给大伙儿分了压压惊……”再给宝贝儿们买点好鸟粮。==================摄制组在军方护送下回到酒店,军方和警方控制景区搜索剩余星盗,记者也只接到旅游区地震、大火,生存秀摄制组集体失踪的消息,剩下的消息一律封锁,禁止传出。谢仗青立刻联系了他祖父生前最信任、现在也保管着遗嘱,没让他父亲和孙太太一家入入谢氏的曹律师,让他帮忙起诉两个弟弟买凶查人。曹律师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雇佣了猎鹰海盗团?那场地震和地底熔岩喷发是他们示意海盗团制造的,不是景区管理失误?最后还上了机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有证据吗?”虽然没有物证,但他们组里的人抓住了星际海盗作人证,还有全程录像录音。而且他们在战斗中没用任何违规武器,只有一位古武大师用普通女式自行车徒手拆机甲。曹律师感觉自己在听最新版的星战神剧,云里雾里的听完了“自行车片机甲,王霸光环降海盗”,果断堵住他的嘴,利落地说:“我知道了,这跟自行车没关系,你说服其他人出庭作证,我帮你联系律师团和陪审团!”谢仗青被他挂了电话,心事重重地跑去找连念初,问他节目能不能剪出来当上庭时的证据。进门却看到连念初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托着那枚圆圆的宝石般璀璨的摄像镜头,镜头上方是只有15寸屏高的立体影像,动作快得只剩下一团模糊光影。连念初的手指也飞快地动着,偶尔拈出一段画面,指尖一捻就又在空中消失掉。他的指尖像是牵着许多细长的丝,随着手指动作摇摆,上面也沾着时明时灭的光影,更多的都随着他的动作泯灭。谢仗青屏住呼吸看了半天,都不敢进门打搅他。岳青峰坐在轮椅上,斜倚着沙发看着他修改光影,不时伸手丢掉一段光片,有时指尖泛出光晕修改亮度,神情严肃而专注,也笼着一片不容打扰的气场。谢仗青悄悄退到走廊,倚在房门后,脑中还回荡着刚刚看到的场景。那是神的领域!那个圆光真不是人类能弄出来的,可另一个他居然也能插上手,难道平行世界的他自己也是神?平行世界的他都是个小神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居然被私生子的弟弟追杀得命都要没了,简直是给自己丢人啊!莲花神君不会因为他这个拖后腿的,影响了对岳大哥的观感吧?神君一看就是喜欢正面肛的,他也不能怂!谢仗青咬了咬牙,立刻联系自己在娱乐圈里的人脉,只等警方允许放出消息就立刻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自己的继承人身份,连他那个管生不管养的爸爸一起拉下马!剧组里其他人也各自联系律师。艺人们因为暂时不能联系公司,就几个人商量着埋头写通稿,有志一同地控诉谢氏私生子穷凶极恶地残害正牌继承人谢导,还有他们这些负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艺人又是怎么为了保护导演和星际保护鸟类,以血肉之躯大无畏地和星盗做斗争的。剧组这边的消息传不出去,缘茗星地震、草原大火和剧组失陷景区中的消息却是提前传回了核心星。官方按着消息不发,网上的消息便发酵得沸沸扬扬,谢存的弟弟谢炎推开兄长房门,兴冲冲地拿着光屏给他看:“想不到星盗团做得这么狠,不光是草原地震,还有地下熔岩迸发,草原上的火到今天还没熄呢,他们就是不震死也得烧死,我们可以开新闻发布会了!”谢存看了他一眼,沉稳地摇头:“这种消息你也信?只要一天没找到尸体,就一天不能放心。星盗团的副团长上次找我们加钱的事还没回复,也不排除他把人扣住,等着咱们花钱买命。”“那就买!一两个亿又不伤筋动骨,咱们钱不够就找父亲要。只要他一死,父亲就能上位,到时候咱们要多少钱拿不回来?”谢炎天真无邪地笑道:“大哥你觉得谢氏重还是父亲跟谢仗青之间所谓骨肉亲情重?父亲他连谢仗青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可是我现在无论联系钱煦还是万盛源,他们都不再接我们的消息了,星盗团那边是否有别的打算,是否被谢仗青收买,我们都不能确定,还是再沉沉吧。”这一沉就是石沉大海,星盗那边始终未联络他们。谢氏的董事会也扯着他们的后腿,咬定了只有谢仗青才有资格入主公司,谢父只能拿一点干股吃利息。至于后来生的两个儿子,顶多算是有点裙带关系的普通人,在公司连句说话的余地都没有。谢仗青的父亲谢扬也向自己在政府认识的人打听了几次消息,只听说旅游区破坏得厉害,地面到处都是深渊裂缝,不少地方还有熔岩活动,搜救工作进展极慢。那位官员隐晦地给他透了个底:“这件事听说和星盗袭击事件有关,缘茗星的消息传不过来的,令郎就是那位谢导演?他的事……是为了大局按下去的,请谢先生静心等着吧,不要再找人打听了。”与星盗袭击有关,为了大局按下去,静心等着,不要打听……谢扬忐忑地回到家,进门便把两个儿子叫到书房,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谢存和谢炎听了这含糊的说法,心里都吊着口气,却不敢在谢存面前泄露半分情绪,安慰道:“大概是星盗袭击缘茗星,大哥不幸卷进去了……如果他留在核心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就是他不懂公司的事,还不能交给父亲和我们帮忙吗?他倒好,非在这个时候跑去,害了自己和摄制组不说,这件事处理不好,公司又要震荡一阵了。”是啊……如果谢仗青没了,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公司了。那位官员也是他刻意结交多年的,透露给他的十有八久是真的,他的儿子没了,他可以……不,他可怜的儿子,才刚二十多岁就没了,他怎么跟九泉之下的父亲和岳父交待!这眼看着就要头七了,他去不了缘茗星见儿子最后一面,难道还不能给他一个盛大的葬礼吗?谢扬又想起谢仗青的生母——他这位前妻在生了孩子之后就搬到外星球花天酒地,换了不知多少男朋友,连离婚都没回来办,而是签了份电子协议书。但是儿子没了,总得通知她回来参加葬礼吧!他匆匆抹掉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吩咐儿子找人办葬礼。谢炎十分振奋,当场大包大揽了这个任务,谢存却比这对父子沉稳得多,按住弟弟说:“大哥不一定没了,咱们办得太急,让外人看着不像话。不如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他失踪于景区地震的消息,以后缘茗星的新闻解禁了,咱们再正式办葬礼。”谢扬说了句“你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便扔下他们兄弟,匆匆找人联系前妻。早在谢仗青出事之前,他们就准备好了发布会一切事宜,剩下的时间虽短,安排出来却一丝不乱。就在谢仗青“头七”那天,发布会在核心星最大的酒店如期召开,台下挤满了星际最著名的几十家媒体,谢仗青的生母也在助理和几十名保镖的陪同下,穿着一身黑衣进入会场。谢扬站在台上,看着有些陌生的前妻和眼眶通红的妻儿,莫名悲凉,也擦了擦眼眶,对着媒体说:“今天,我以谢氏集团继承人之父的身份请各位到这里,是要宣布一件与我儿子有关的消息。我的长子,《生存秀》节目导演谢仗青,七天前为了拍摄新一期生存秀节目,带团队进入了缘茗星……”“他被宇宙海盗害……” 第85章 记者们正急着不能立刻写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手上碰了碰,手上拿着的笔记本和话筒、录音器就又浮现了出来。众人积压许久的创作欲喷薄而出,整个会场里打字声连成一片,还有不少人边写边录音,一心二用写着两份稿件。正卖力赶着稿,谢仗青的声音又在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记者们心知又有猛料,连忙撂下稿子,集中精神听他介绍:“这场地震和草原大火,当然不是我两位弟弟拍拍脑袋就能干出来的。他们雇佣了猎鹰星盗团的成员在草原埋下深层爆炸装置,在我们进景区拍摄时引爆,并在地震爆发后用次声波枪杀死我们剧组的人。”“我非常惭愧,是我连累了剧组的人。为了这片美丽的草原,为了剧组里这些无辜受连累的同事,我不能只顾亲情,放过这两个血肉相连的亲弟弟。”他说得又缓慢又痛苦,仿佛跟谢存一家真有多兄弟情深似的。谢存气得血管“崩崩”直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心惊胆裂地听着他说:“虽然犯罪的只有他们俩,不过我父亲和他的夫人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我身为谢氏继承人,不能容许谢家的产业落到这样糊涂的人手上。所以我决定,这场发布会结束后就举行董事会议,罢免我父亲。”董事局里也有不少人来参加这场追悼会,当场就叫了几声好。谢家都出了凶杀案了,不管大少爷多能耐,弄出什么高科技来,两个杀人犯和养出杀人犯的老子待在高层里,民众对他们集团能有什么好印象?赶紧处理了凶手,把这对拎不清的夫妇弄走,让正经继承人回来主事,他们谢氏的形象才不至于受太大影响!就在谢仗青说话的时候,一头猎豹机甲忽然从众人背后的死角扑入房间中心,张开巨口咬向空中的谢仗青,就像是有人听了他刚才的话,要杀人灭口似的!几名记者绷不住又尖叫起来,幸好有一只大仙鹤乍着膀过来,啪地打开了谢仗青。猎豹的巨口已经张到极限,里面流动着蓝色电浆的电磁喷射口正好顶在一名记者身上。明知道是虚影,他也吓得有点脚软,脑子里反复念着一句话:“一定得报道出来,狠狠地报!谢氏私生子为搏家业买凶杀害亲兄,不把他们和小三以前的黑料都报出来不算完!”幸好镜头很快落到,重新拍到了地面上,让这位记者躲开了可怕的电磁炮口。镜头落下后,众人才发现那架绿色轮椅不知什么时候摇到这里,轮椅外罩着一层长方体绿光,就像之前镇压大地的巨棺般,罩住两名看外表就很凶残的海盗。后面猎豹机甲的威胁跟着落向人群。轮椅上的连念初忽然挺向跳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抄出辆雪白的自行车,骑着车斜飞而上,不知怎么就站在半空中,拎起车轮像片烤鸭一样轻松地片了猎豹机甲。记者们目瞪口呆,捏着写了半截的稿子直想摔机!你能上天你坐什么轮椅!你有高科技机甲为什么不驮男朋友走!在草地上演哪门子苦情戏!我们是照着“荒野中互相扶持,由友情转向爱情”的方向写你们的,这不全得重写了!记者们一面心痛于稿子要重写,另一方面其实也是震惊又惊喜,恨不能冲上去采访两位掌握了高科技和古武的高人的。台上的谢存和谢炎只感到刻骨的恨意。恨这两个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们布置好一切要杀谢仗青时出来救人;又恨政府控制新闻多日,偏偏在他们的发布会上把谢仗青这群人放出来,当着这么多媒体公布他们买凶杀人的事。幸好动手的是星盗,猎鹰星盗团又一向有信誉,只要没有实际证据——这点念头刚刚冒出来,镜头就转到了星盗的大脸特写,钱煦五体投地地趴在泥水里,冲着谢仗青狰狞地说:“是你的便宜弟弟雇人杀你的。”——完了!猎鹰星盗团的团长怎么能这么没骨气!谢存眼前一黑,全身软绵绵的,却被什么力量凭空托着,只是倒不下,昏不过去。谢炎也再笑不出来了,神情僵滞,眼底发青,显得比他哥哥还要未老先衰。圆光不知何时结束,露出光明通透的会议厅和底下满脸鄙夷的记者。岂止他们兄弟,做父亲的谢扬也不好过,两个千娇万宠、前途无量的儿子和宇宙海盗勾结,买凶杀害他的大儿子,偏偏他脑子不知缺了哪根弦,还要给谢仗青做头七,把他亲妈也叫来了……他木然看向台下,只见所有记者都像按了开关一样跳起来,冲向台上来采访他和他身边的三个儿子。而台下坐得最近的,就是一身黑衣的,他的前妻文昕然。文夫人进门的时还能保持仪态,现在却像炸了毛,“嗷”地一声跳到台上,抡起镶了五金件的小包就朝他头上打去。后面的保镖也跟得极紧,一面护住文夫人不让她吃亏,一面狠狠扭住了谢扬和谢存兄弟,让自家主人打个痛快。谢存眼眶上挨了一记金属包角,眼睛迅速肿起来,另一只眼也流泪不止。泪眼模糊中,正好见到会议厅大门被人打开,门外被灯火通明的大厅衬得极为黑暗。那黑暗渐渐侵入大厅,化作两道黑色的人流从大厅两侧穿入,抢上主持台,左右围住了他和弟弟,黑色的离子枪顶在他们头上,冷硬的电磁手铐也铐在了两双手腕上。第79章开会之前谢存还觉得这是他腾飞的起点,短短几十分钟后,他半生的抱负和努力就都成了笑话。他猛地挣扎了几下,被警察按住了,却还死死瞪着谢仗青,悲愤地喊:“这些都是假的!你这几天就是在缘茗星做后期……星盗那句话根本不是拍下来的,是你剪切、配音来陷害我们的!明明就是假的!”谢仗青理都不理他,走到台边和警司握了握手,光明正大地在他们兄弟面前说:“感谢你们给我留出时间做这场发布会,我才能让这两个人亲眼看到,他们的阴谋是怎么在世人面前败露的。”警官客气地笑道:“之前多亏摄制组配合,军方才能顺利抓捕‘猎鹰’星盗团,我们也该感谢你的。”三个亲生儿子,两个被警察铐了,另一个则对着铐他们的警察谈笑风声,看得父十分腌心。他有心想求求大儿子手下留情,可想起之前放的片子,又没脸说出请他不要起诉的话,只好眼巴巴看着他。谢仗青只当没看见,目送谢存和谢炎被押出大厅,才风度翩翩地跟媒体说:“这种立体互动体验式新影视模视叫作‘圆光幻视’,是连大师和岳大师给我带来的,我将和他们合作,尽快将圆光幻视推广到联邦每个星球上。”神清气爽!今年的小金船是他的了!星际五大奖,从摄影到导演到主配角演员,他们都能争一争,而且有很大可能到手!谁说他这场真人秀不能当电影评奖,他们剪出来这长度、这精度、这深刻性,妥妥儿的就是灾难大片!回头就去买个大猪头、插两根蜡烛来供莲花神君,一天三顿地拜拜,肯定能把这些大奖都拜进囊内!送走了各大媒体,他的父母也终于有机会跟他说话了。两人都是管生不管养几十年,当真面对他时都有些讪讪的,文夫人好歹理直气壮点,低着头说:“妈妈当初是对不起你,但你爸他就是个贱人,我是为了文谢两家的合作跟他联姻的,生了你之后实在是忍不下他了,你爷爷又要养你……”说着说着也有点理屈词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钱就给我打电话,没人拍你的真人秀了也给我打,妈妈别的没用,还是认识几个小明星的……”她越说越惭愧,把那只沾满血迹、战果辉煌的小挎包和里面的无记名金卡推给儿子,捂着脸跑出会议室。谢仗青和她平生也没什么感情,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后,心态倒通达多了,看着她的背影反倒有点感慨:“其实我妈也不讨厌我,还是有点亲情的,只不过是没缘份。”转眼看见他爸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也宽容地笑了:“您想给谢存他们请律师就请吧,反正证据确凿,军方调查一个头七了,保证他们脱不了罪。对了,您可千万别动他们的财产,那些钱是要赔给景区和我们摄制组工作人员的,赔的钱越多,他们受的罪也越少。爸,你可是他们的亲爸啊!反正我是一分钱不会给他们出的,你自己想想吧!”刚转正没几天的孙夫人也“嗷”地一声冲上台,抓着谢父又哭又打,要他把自己的财产拿出来给儿子脱罪。谢仗青潇洒地下了台,对台下迎候着他的董事们说:“明天早上开董事会,我要调整集团业务,和圆光幻视技术的推广人,万仙集团的唐道友签合作合同。从今天起,谢氏的发展方向就要调整到以圆光幻视为主,没用的部分拆分卖掉,赔偿景区和摄制组成员的损失。”好好好!签签签!卖卖卖!虽然这位新继承人在董事眼里一直是不着调的典型,说起对集团的处理也完全由着性子,不考虑功臣的心情,可是他拉来的新技术真值钱啊!只要圆光幻视技术始终掌握在他们集团手里,一场电影上几十几百亿简直轻轻松松,全星际的影业公司都要求着他们卖圆光!董事们脚不沾地地回了公司,找来自己的心腹写了一宿分析报告,只盼着能在新项目里分块蛋糕。把外人糊弄出去,就剩下自己人了。摄制组员工和艺人们仍在厅里等着他,各个都是满面红光,举着笔记本叫道:“导演,新闻发出来了,娱乐速报、第一家、一点娱乐……都报出来咱们的圆光了!你看看他们拍下来的小视频!”谢仗青接过平板一页页往下翻,身边的许致远还在念叨:“没想到圆光里也能录相,也能拍照,完全跟实景一样……新视媒体的老总发微博求合作,求转录咱们的圆光了!” 第87章 万仙盟有的是专业摄影师,倒不需为了拍个片子再养头灵鹤。可这座小千世界的凡人一时半会儿炼不出这个手艺,当地人又不是要完全进口万仙盟的圆光,而是要借这技术自己拍摄,要是能留下头灵鹤,就方便拍本世界自己的圆光了。她便体贴地替未来合作伙伴问:“能不能把这鹤留在小千世界?凡人拍圆光总是有些限制,有灵禽就省力多了。”不过光靠一只鹤也是拍不出圆光的,幸亏这个岳青峰附过身的人资质不错,又是个导演,带着他修行两年他就能自己处理后期了。连念初问了鹤霸一声:“你跟着唐真人留在这里怎么样?”看它摇头摆脑,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便替它告了罪:“这只鹤在山里野惯了,舍不得它的鹤子鹤孙呢。我这里还有些学过拍摄的灵禽,给道友多留几只吧,这么大个世界,一只鹤也忙不过来。”唐真人轻抚鹤头笑道:“也好,那我就以万仙公司影视部的身份跟你签个合同,聘几只灵禽当导演,你能留几个给我?”连念初索性把这次拍摄中露过脸的鸟都拉出来给她挑。万仙盟财大气粗,唐真人一律签了,给他返了百分之二的中介费,以后这些灵禽拍的片子也都会返百分之五的租雇费给他,灵禽平常的吃住则由万仙盟和谢氏集团负责。连念初笑道:“这个世界的钱我在云安大世界也用不上,返给我多少也没用,还是添补在它们身上吧。它们能有缘跟着唐从事,将来定有前途,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那就以灵石结算,每年从万仙盟本部寄一趟吧。”唐从事神情温柔,态度却十分坚定,抬手晃了晃:“你还有小莲花要养呢,要是自己没点儿收入,只靠岳道友养着你和小莲花,以后在他面前要吃亏的。”“不会的,青峰是个好人。”连念初自然要替岳青峰辩解一声,岳青峰本人倒是心胸广阔,任由评说,只坐在轮椅上沉默地微笑着。……这就叫上名字了?!有了小莲花之后真是不一样啊!唐从事瞟了岳青峰一眼,仿佛从他沉稳的外表下看到了“炫耀”二字,眯着眼叹了一声。完了,这朵莲花算是彻底扎根在大山上了!谢仗青一介凡人根本插不上嘴,云里雾里地听完了他们订合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万仙公司缺摄像师吗?贵公司到底有多少员工,我们双方合作拍摄的影片拍摄和后期时间有保证吗?从拍摄到上映整个周期需要多长时间?”唐从事从容地笑道:“敝公司如今只有我一个人,设备倒是能大量购进,拍好的圆光可以送到我们委员会总部灌录,分发到各影院放映即可。”就一个人?!谢仗青目瞪口呆,死死盯着那位看着挺靠谱的女经理,脱口问道:“那您忙得过来吗?”唐从事朝他笑了笑,笑容仿佛发着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没事,不是还有你吗?你的资质不错,跟我学两年修仙,等有了灵气就能剪圆光了。以后忙得过来忙不过来就看你的了。”谢仗青背后一凉,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却又无力抗拒,只好抓住身边一只天鹅的膀子,可怜巴巴地点了头。====================谢仗青的摄影事业有唐从事接手,连念初和岳青峰不用再牵挂他们,推着轮椅回到了云安大世界。岳青峰重新化出本体,却不再回平常修行的山洞,而是推着轮椅去了小莲花所在的山谷,移山推树,把谷中所有能传粉的植物和昆虫都移了出去。小莲花还没到开花的日子,叶子却已经长了满湖了,中心的梗也托起了几个花苞,都被萼片包得紧紧的,沉在水面以下。大约是因为山神父亲遗传的问题,花和叶子都有点沉,好在竖起来的叶边大部分露在水上,像个小船一样,叶心里并没进水。连念初将神识探进水底,仔细看他的气室和叶脉长得怎么样。岳青峰虽坐在岸边,但双手一勾,湖水便凝成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莲花的茎叶,安慰连念初:“他长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哪怕真的浮不起来,有我在底下托着,也不会让花和叶子泡进水里。”知道归知道,担心归担心。小莲花第一朵花绽开的那个晚上,连念初还是紧张得一宿没离开,泡在水里守着它到了半夜,直到花瓣重新合拢才放心。他们父女都泡在水里,岳青峰自然也舍不得离开。他坐着轮椅待在湖边,身子微微前倾,眼巴巴地看向湖中央,似乎是渴望到湖里摸摸、碰碰他们的小莲花,又被轮椅限制着够不到,身影颇有些凄凉。连念初舍不得离开小莲花,又怜惜他孤单单地坐在风口,便游到浅水处劝他:“要不你先去休息一夜,等满衣开完了花咱们就去找下个有缘人,尽早让你能走动了,明年就能跟我一样下来陪她了。”岳青峰看着湖中合拢的花苞,不舍地说:“明天再开就变成儿子了,趁着她还没开,让我多看两眼我女儿吧。”他用湖上清风凝成双手,怜爱地摸了摸小莲花光滑的花苞,复又散去,叹道:“原先一直觉得这双借物代形而来的手就像自己的一样灵活,如今却觉得还是不同。毕竟是空气凝成,不像人手有那么多细腻的感觉。”别人有了孩子都恨不能抱在怀里,他却连摸都摸不到,只能借着山体上的物质感觉,怎么也是隔了一层。连念初也不敢为了让他摸一把,就把小莲花托出水,怕损坏了苍生苑上真费力造出的培养基。略一思索,便走到浅浅的水滩边,自己化出原形,将花颈伸长,半开的硕大花朵朝着岳青峰倚去,劝道:“要不你先摸摸我的花?跟满衣的手感差不多,她就是细胞壁比我硬一点,摸着更光滑。”他的花大部分都已经变白了,只在花瓣中间留下一道如毛笔画出的墨迹般的粉印,层层叠叠粉白交错,炫美难言。岳青峰摇着轮椅朝湖里走了一段,双手托住那朵大花,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摩挲,低头轻嗅。连念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只有雌蕊和里面的伴生心皮是香的,外面这些瓣不香,你闻也闻不出什么来,小心粘上花粉。”“嗯。”岳青峰神情严肃地答了一声,微微抬头。就在连念初以为他不打算再闻了的时候,他忽然又托着花朝自己歪了歪,在层叠花瓣上轻轻吻了一下,蹭着花瓣说:“我不过敏。”第十卷:小王莲开花了第81章连念初的花头摇了摇,有些尴尬地说:“这花是我的身体,我感觉有点别扭。”要是叶子,就揪下来或是踩在上面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么蹭着花,他的表皮细胞能感觉到清晰的触感——就像人类被蹭到皮肤,稍微摸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照准一个地方蹭是会痒的。而且岳青峰不是他这样的妖体,他的皮肤还挺热的,贴在常温的表皮细胞上,虽然不至于烫伤花瓣,存在感却是特别明显。连念初不习惯地摇了摇花茎,想把花从他手里抽出来。可他的花托在蕴育莲子之后就掉了,还被苍生苑的真人拿去给小莲子炼成了衣裳,现在整个花都是光光滑滑的,岳青峰像托酒杯一样托着他的花,手指把得稳稳的,他摇晃了两下,怎么也抽不出来。他只好卷起花瓣抵在岳青峰脸上,又用外层花瓣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开自己。岳青峰低了低头,长长的睫毛蹭过卷起来的那几片花瓣,微笑着说:“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亲近些也是正常的。满衣现在要是开了灵智,看到父亲的关系好,心里也会有安全感。”我读书少你莫骗我……不是应该看到父亲守在她身边,全心全力地关心她,才会有安全感吗?连念初半信不信的,又怕花瓣竖起来会扫到他的眼睛,便把花开大了几分,微微摇着花茎:“那也等我变回人形,拉拉手给她看就行了。我这原身太小,让你这么一捧就等于是托着我整个儿后腰了。”岳青峰捧着花头,神情温柔地注视着他:“阿初,我喜欢你的花。”我知道啊。你不只喜欢白的,也喜欢粉的,现在就连杂和色儿的也喜欢了,看来真是我的花型长得好看,颜色影响不到大观。连念初对自己的花颇有自信,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颜色,现在也正慢慢朝他喜欢的雪白本色恢复。岳青峰既然喜欢他的花,想再细看清楚,那也不能不让人家看。而且被夸了之后也很应该礼尚往来地夸一句——“我也喜欢你的山,远观雄浑壮美,近看风流秀出,我一见就喜欢上了。”“那我就放心了。”岳青峰在他花瓣末端蹭了蹭,松开他的花说:“阿初你能不能亲亲我?我看人类一家人之间都会互相亲近,咱们现在也是一家了,我下不了水,你替我亲亲小莲花……也亲亲我好不好?”“原来是……好。”他刚才还以为岳青峰想亲他呢,原来就是让他传递一下女儿的亲吻,白紧张了。连念初晃了晃花茎,化出人形,踏着冰凉的湖水走进围成一围的玉质花瓣中央,摸了摸小莲花,在花苞外亲了两口——一口是她爸的,一口是替她爸亲的。然后他侧过脸让小莲花的花苞尖在自己脸颊上扎了一下,趟着水走回岸边,又把自己裹成小莲花一样的花苞,花苞尖儿在岳青峰脸颊上哆了一下。岳青峰捂着脸苦笑了一下:“亲人不是这么亲的,满衣是不能化形,阿初你怎么能变成这样来扎我?”他另一只手握住花苞,拨了拨里面露出来的柔软花瓣,低声说:“得像我亲你那样才行。”连念初花瓣中央的浅粉色都要蔓延到整个花瓣了,根和茎叶从水里倒卷上来,化作一身湿淋淋直掉水的衣服。花苞也重新变成人形,膝盖微屈,双手抵在岳青大腿上,下巴正好搁在他手里,微仰着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岳兄……”连念初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率地问出来:“你是不是想跟我谈恋爱呢?”岳青峰捏了捏他的脸,坦荡荡地说:“早不就改口叫青峰了,怎么又叫上岳兄了?咱们俩一个没婚一个没娶,感情也好,志趣也相投,谈恋爱不是天经地义吗?我不是想谈,而是默默追求你很久了。”……什么时候的事?岳兄不一直说他们是亲人吗,怎么突然就追求很久了? 第89章 岳青峰摇着轮椅回到洞府,直驱到东殿,把山洞深处那张诸神乐舞图卷起,用缚妖绳捆严了当作礼物。连念初想起盗墓贼说过这壁画的用途,跟张真人初中生似的严肃小脸儿对比了一下,不由说道:“张真人是剑修,不大会用到这样的法宝吧?要不咱们再挑个合适的?”再没有比这合适的了!岳青峰严肃地说:“这是艺术之神三千年前的作品,十分有收藏价值,还能从中研究出神修与道修之间灵机运用方式的不同。轩皇剑宗是何等所在,最不缺的就是灵剑和法宝,也就只有这些神修手制的法宝才能入他们的眼。”连念初听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自己又打点了些灵湖里产的鲜鱼、菱藕之类,一并装进法宝囊里。岳青峰在洞外挑了只不打眼的花颈斑鸠附体,把法宝囊挂在脖子上,展翅飞去了山下的传送阵。不到半天工夫,那只斑鸠就又回了山上,还带来了一架新的法宝来——这回竟是法宝,不是法器了!幸亏岳兄之前捡了天神乐舞图当礼物,不然这东西送过来他都不好意思收!连念初按着液流鼓荡的维管束,仔细观察那件法宝。这法宝依然是通体雪白,左右各有两个轮子,中间一道平板,跟凡间流行的双轮平衡车十分相似。就是车体宽大得多,轮子也极高阔,而且两轮内侧各有一块浅浅的凹痕。他才只结了妖丹,虽说这修为在小千世界也够用了,但却驾驭不了这么大的法宝——就抽干了他的灵力,也未必能让这辆车动起来。他把车子翻来倒去地看了一遍,想找到放灵石的地方,或是抽吸灵力以供车用的聚灵阵,却是在哪儿也找不到。难不成张真人是借这辆平衡车提醒他好好修行,早日迈入金丹境界?还是说这是给岳兄用的,就是双腿瘫痪的人也能在这车上站起来?他眼中闪过一道光华,目光落到岳青峰的腿上时又化作淡淡的遗憾。岳兄的身体还得在棺材里养着呢,纵然这法宝再好,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可惜真人这番心意了。岳青峰此时正好融合了记忆,睁开眼睛便看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微微叹气,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我知道这法宝该怎么用了,阿初你来帮我一下。”这法宝本就是张真人看了他推着轮椅不方便移动的样子,特地为他打造的。中间的平板儿正好承托棺材,两边轮子的凹槽可以卡住他的棺盖,以后他就不必推着轮椅在地上跑,该飞时也能飞上天了。如今他又多收回一片真灵,对身体的控制力更强了些,单凭本身真元就能将身子连同棺材的重量一并承托住。连念初抓着轮椅扶手连人带椅子端起来,轻轻放在平衡车上,两侧轮子便自动扣到玉轮外侧,稳稳当当地托起了椅子。这法宝本就是给他炼的,也没设禁制,稍加炼化便轻飘飘地浮到了空中。虽然要飘起来也得耗尽他一身法力,可是他总算能到湖里近处看看小莲花,亲手摸摸花瓣了!岳青峰又惊又喜,倒有些后悔只把壁画送给张真人,没再多搭两件能用的东西。他抓起连念初的手,在指缝间亲了一口,便操控平衡车蹭着草尖低飞起来。待与新法宝磨合得万无一失了,才掸了掸浮尘和可能沾上的花粉,飞到小莲花所在的湖面上,轮底轻沾水面,俯下身子,摸了摸小莲花光滑如多肉植物的花瓣和叶面。小莲花摇摇曳曳,粉嫩的花瓣朝他贴去,仿佛能认出他是自己的父亲,想要他多爱抚自己。连念初看到他们父子那么亲近,感动地拿出圆光摄像仪到湖心里拍摄。徐真人几个师侄在湖边写报告,看到这一幕动人的画面,也不禁大为感叹:“八千岁老神瘫痪百年后终得轮椅代步,亲手摸到了自己的儿子,不容易啊!”=======================过了九月,最后一朵莲花也沉入水中,几位真人和他们约好了明年再来检查,便带着仪器和珍贵的材料回了苍生苑。王莲不开花时也是观叶植物,只要温度保持在20度以上就没问题,不用天天盯着。岳青峰如今有了轮椅,又能自己在湖边照顾孩子,连念初就抽时间回到神殿里,把从前开垦的菜地整了整,趁天还暖和,种下多年生的灵植和药草。地里从前种的碗豆、番茄、卷心菜之类他都连土挖出来,挪进院中的水缸里接着养;成熟的葡萄、甜瓜、西葫、豆角和黄瓜就随摘随吃。岳青峰没事还会送些兔子、牡鹿、野鸡,鹧鸪过去,他配上自家收的新鲜蔬菜或炒或炖,保温盒带到湖边,和岳青峰一起吃饭。多余的就用烘箱烤成肉干,要么吊在厨房里制成熏肉,重新在网上发售。进了十二月份,山里居然也下雪了。连念初一早起来就看到漫天飞雪,寒气袭人,担心地跑去山谷看他的小莲花。谷里有岳青峰布下的灵阵守护,走进去还是一派温暖湿润,只是温度能调节,气候却调节不了,阴云漫天,压得山谷里灰蒙蒙地让人不舒服。岳青峰也坐在湖上,看着阴沉欲滴的天空和柳絮般随风乱舞的大雪,头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小千世界:“我们带着小莲子去温暖的地方走走吧?别的世界与咱们这世界时间不同,环境不同,或许能给小莲花更好的光照条件。”连念初看到他搭在大腿上的手,又想起当初没拿到平衡车时,他只能坐在湖畔远观自己亲近小莲花,只能摸着自己的花瓣感受小莲花手感的困窘模样,心里一片柔软,按着他的手背,俯身看着他说:“咱们去找下个有缘人吧。”第十一卷:蒸汽时代的工业革命第83章青峰岭所处之地每到了冬天便风雪交加,不见晴空,他们要挑一个温暖、湿润、阳光充足的世界让小莲花晒太阳。连念初拿出定缘玉简扣在额头,神识探入其中,一颗离他最近的星光便迫不及待地冲入他掌心。他记得岳青峰说过,这种主动亲人的光点就是主人急需信仰救赎的,恐怕是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刻。虽说不知道那边天气如何,可就算跟这儿一样下着雪,那也是岳兄转世之人的性命更重要,能救还是先去救一救吧?不然这位有缘人要是死了,他心里过意不去不说,等真灵再转世再长到能信仰自己的时候也不知要多少年后了。他握紧了烙印着真灵气息的手,神识退出玉简空间,重回到现实世界,摊开手给岳青峰看。岳青峰将与他手指交扣而握,凭借真灵间的共鸣感应对方的身世,看着看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似乎不大中意这位有缘人。连念初倚在轮椅扶手上问:“怎么样?这位有缘人处境不好,急等着咱们救吗?”“不是,”岳青峰皱着眉头又看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回望向他:“这个人从小就信仰了别的神,而且信得似乎很深,属于那种会让人鞭打自己的苦行信徒,要让他转信你实在太难,不如……”换个无信仰的人选,等这个转世了再说。连念初笑道:“不信别人的也不一定就愿意信我,像我最初找到的那位有缘人陆泽就是个无神论者,可比谢仗青那样开机前瞎拜神的难糊弄多了。”他想站起来收拾东西,岳青峰的手指却是扣进他指缝里的,他一抽手就顺着他的力道抬到空中。那只手扣得紧紧的,他诧异地朝下看了一眼,便见岳青峰眉眼含笑,温柔地提醒他:“走之前得跟小莲花说一声吧?平常你我都在池边守着他,说走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虽然还没开灵智,对外界也该有些感应了,你说了他肯定能听到的。”叫他这么一说,连念初还真有些愧疚,拉开他的手,到湖里跟小莲花道别。莲叶在水里随波浮沉,他总怀疑这孩子已开灵智,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亲了亲叶子竖起的边缘,恋恋不舍地说:“你好好吸收日月精华,早些化形出来,就能跟着爸爸们去外面世界了。”道完别他就从湖里爬上来,让岳青峰去跟小莲花道别,自己则要去神殿里收拾东西。岳青峰却没往湖里走,而是突然扯住他的衣袖,轮椅略微浮起,上半身向前倾过去,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唇角:“都要跟小莲花道别了,总得先跟他父亲道别一下。”“可你……”你不是跟我一块儿去那个世界吗?这要是让小莲花看到了多不好?他连忙按住嘴唇,用力摇了摇头,回眸瞟了两下身后满湖硕大的莲叶。岳青峰在他手背上啄了啄,笑道:“紧张什么,我答应过你不在湖边那样吻你了。我现在是要像亲小莲花一样亲你一下,心理学书上写过,这能让孩子知道他爸爸们之间的感情就和对他的感情是一样的,他会感觉到更多家庭温暖和爱。”岳兄居然连心理学都懂,不愧是山神,就是眼界开阔!回头他也得多买些书来学习怎么养孩子,小莲花不是他平常养的那些荷茨菱荇一类的水生植物,光给他上肥料和供应灵力是不够的!他默默下定决心,也在岳青峰唇角轻轻啄了一口,才直起腰来,看着小莲花说:“我也一样爱你,你去看小莲花吧,我去山上收拾收拾。”他从秋天开始栽种了不少新蔬果,如今天已凉了,山顶又多雪,该收的也得收下来储藏起来。还有些腌制的蔬果和熏腊的肉类也到了能吃的时候,收进他的灵湖空间更方便随时取用——毕竟岳青峰这山长过千里,他那灵湖还不够这儿一座山谷大,还建了个地标小竹楼,拿取东西要方便得多了。他收拾好了吃的,嘱咐灵禽们好好看护他栽重下的灵植和药苗,便拿出自行车,直接骑到护山大阵处。岳青峰与小莲子道别后就早早来这里等着了,见他过来便远远朝他伸出了手。连念初疾骑而至,收起自行车,落到轮椅边牵住那只手,准备等他收起本体就推他离开。他牵住的那只手却猛地往下拉了一把,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上来,压低他的脖子,岳青峰温热柔软的嘴唇又一次贴上来。这回却不是那种浅尝辙止的吻,冰凉的舌尖儿几乎在第一刻就挤进来,卷住他的舌头,勾到另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吸吮着。莲念初感觉自己细胞里的水都要给他榨出来了,大脑也像缺水一样晕乎乎的,呼吸时声带不由自主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岳青峰右手扣着他的腰把他按身轮椅,炽热的身体贴得越来越近,像是要烤干他似的,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些畏惧。青峰会不会像阴阳妙化宗圆光附赠的广告里那样对他?他们虽说已经谈恋爱了,可植物跟人类的繁衍方式不一样,他更喜欢普通的昆虫传粉,或者用小刷子人工传粉也行,人类那种奇怪的交换遗传物质的方法太麻烦了,看起来也挺不舒服的…… 第91章 连念初很自然地走到轮椅前,挡住了他的手指:“他们只能审判人,不能审判神。蒙顿王子,你真的非要信一个只会叫你受苦刑的神,拒绝我伸来的橄榄枝吗?做我的信徒,我会给你踏上云端的路,永远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他望着高旷的晴空说:“当命运之子又怎么比得上亲手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们还没进宫时就听见路人都在讨论命运之子会带他们打败敌国,带给他们的国家和神无限荣光;从有缘人视角里又看到他的前未婚妻为了个命运之子抛弃他,还理直气壮的讽刺他。这群人竟都觉着出了个命运之子有多了不起似的——又不是命运他爹,想把这世界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个儿子再怎么受捧,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跟敌国打仗?要不是这位有缘人也是个王子,他都想教教他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蒙顿呼吸微滞,注视着头顶碧蓝的晴空,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鲜血顺着湿透的衣裳滴落。连念初怜悯地看着他,从灵湖空间里拿出一枚换肤丹递过去:“吃下它,你身上的伤口就能痊愈了。虽然你现在还不信我,可我跟那种信徒被打了都不管的神不同,你与我有缘,我就不能看着你受苦。”蒙顿一动不动地站在甬道上,看着那枚珍珠般精致的小药丸,忽然笑了起来:“你们说了半天,目的就是让我服下这药丸?然后我就会投入神的怀抱……或许还是异教神的怀抱里,再也不会受苦,享受所谓神国中美女环绕的幸福生活?”这个有缘人戒心真重。连念初叹了口气,身子朝前倾了倾,眨眼间便落到有缘人面前,托在手里的药丸朝他嘴唇轻轻一拍,便挤进了他口中。药丸入口就化作沁凉甘芳的药水,顺着舌下大血管进入血脉。蒙顿背后火辣辣的鞭伤像是被涂上了清凉的药膏,伤口顿时收敛,血也不再滴落。他把手伸到背后,别扭地摸着受伤处,竟然碰到哪儿都不觉着疼,隔着麻布也能感觉到伤口一片光滑。岂止背上的新伤,就连他手上被火药和热蒸汽烫出的旧伤疤也都恢复如初,肤色白了许多,倒是更像岳青峰了。连念初看着他依旧凌厉的脸,有些感慨地想着:当什么命运的儿子,真不如当岳兄的儿子。夜岚当年在下界过得多痛快,这个有缘人过得这么惨,就差在信错了神上。蒙顿紧张半天却没等来毒发,身上的伤反倒都好了,脸上就有些讪讪的。他看着自己干净柔软的手,终于相信他们不想毒死自己,但也还未放弃警惕心,目光略过两人扫视周围可能藏人的树丛,严厉地问:“你们是怎么进入王宫的?谁会邀请你们这样的异教……者?”岳青峰微笑着倚在轮椅上答道:“是你自己啊。要是别人邀请,我们为什么要来看你?是你自己不甘心现在的生活,不甘心信仰这个冷酷对待你的神……是你的意志吸引了同情你的白莲花之神来到这里。”“胡说!”蒙顿那双毫无瑕疵的手绞紧,闭了闭眼说:“你们走吧,我不会告发你们,但你们也不能再说这种渎神的话。这个国家只有唯一一位神,我也只信仰上主,甘心受他鞭挞。我的信仰是真挚的!”连念初悄悄通过神识问了岳青峰一声:“这世上真有神?要不要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把信徒转给我?”岳青峰自有感应神祗的法子,信心满满地答道:“没有,这个小世界干净得很,既没有神也没有仙,若有也是在孕育它的云安大世界。这是我的真灵转世之人,抢就抢了,走到哪儿也是咱们占理。”他十足硬气,看到蒙顿将要离开,就冷笑了一声,高声问道:“你知道真正的信徒是什么样的吗?他们随遇而安,他们默默承受自己遭遇的一切并视为神的安排。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么虔诚,你就该相信我们是你信仰的神送给你的救赎,你该听从我们;如果你不虔诚,那就该为自己打算,信仰一个更怜惜你的神!”“但那也许……是妖魔的诱惑……”蒙顿干巴巴地辩了一句,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地朝王宫后的广场走去。连念初忙推起轮椅跟在他身旁,边走边教育他:“你在犹豫什么?小学生都知道人人平等,你身为王子,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为什么要跪在一群糟老头面前,承受他们的无理鞭打?现在命运的转折点就握在你手里,我这位真神降临在你面前,你是要放弃救赎接着过那样的日子,还是奋起抗争一次,证明命运从来不生儿子,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主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有你们这么传教的……”蒙顿恨不能捂上耳朵,可又觉着这些话比叫他忍辱负重、不争不抢的教义顺耳得多,慢慢地就放缓了脚步,悄悄支起耳朵听他说话。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过不少侍女和仆人,那些人却像看不见背后这两个异教神,听不见他们渎神的言语似的,恭恭敬敬地给他行过礼就走,没有半分异样。他最初还担心他们会被那些侍者举报,后来经历这样的情况多了,也就明白那位白莲花神和他的同伴确实有神力,普通人无法看穿。于是他的神情动作也越发自然,沉稳地带着两个尾巴走到了王宫后的广场边。之前在空中见到的飞艇已经落近了地面,广场里站满了人,自国王到大臣,无不穿着华丽到累赘的衣服等候在那里。那位鞭打了他半天的教宗和旁观的教士也站在人群最前列,也都穿着破麻布衣服,才让他这身沾着血的打扮不那么显眼。飞艇激起的硬风从空中吹来,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风声与蒸气机的轰响中,巨大的飞船落到地面,闪着黄铜色金属光泽的舱门打开,落下一队衣着整齐、精神奕奕的士兵。士兵后面跟着一名顾盼生辉的俊美青年,身上佩着长管枪,胸前带着一排金制勋章,下来便向国王和教宗行礼,被国王亲切地拉住,直呼“我的孩子”。那位未婚妻萝拉小姐也站在国王身后,热切又矜持地看着他,跟看见蒙顿时那种像见了仇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蒙顿没去迎接那个众星捧月的年轻人,而是凝视着沉重的飞艇,头也不回地朝那座舷梯走去:“那些人是回来享受荣誉的,而我会乘这艘飞艇去前线。战场那儿可没有精美的服饰、衣服,没有女人,更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漂亮话。那里只有战斗、服从,只有充满热水和煤炭的大型战斗机器,你们跟着我有什么用?”连念初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看着那架沉重粗犷的飞艇,想了想,认真地说:“至少能把里面的蒸汽机改造成煤炭发电机,把科技推进一百年吧。”第85章命运之子回宫,守在广场前等他的热闹人群也都跟着离开了。这艘飞艇前很快变得冷清清的,只有几名武装士兵巡视。蒙顿逆着人流而行,走到飞艇前说:“我来了,这就回温斯顿前线吧。”守着舱门的几名士兵抬手行了个军礼,向左右分开,留出上艇的路。连念初推着岳青峰跟着要上去,却有两名士兵将枪杆在空中交抵,拦住他们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证件呢?”蒙顿抿了抿唇,回身抓住枪杆,低声道:“这两位是我请来的顾问,明特郡的小贵族,身份由我来担保。”空军小队队长警惕地说:“殿下,如果他们在艇舱里做出什么事,您本人的安全会受到威胁,我们这艘改良型飞艇也会……”“我会保证安全。他们不是战士,而是我特聘来的科学家……机械专家。”蒙顿淡淡看了他一眼,队长立刻闭了嘴,几名士兵便极有眼色地收起枪,让出上艇的路。连念初抓着轮椅扶手稍一用力,就把轻飘飘的合体轮椅和岳青峰一起端上了飞艇。这一手晃花了所有士兵的眼,也让蒙顿对他们的评价更上一层楼,把他们让到了自己的舱室,屏退众人,开始介绍他们要去的地方和战况。飞艇是靠蒸汽动力推动的,乘上去的体验跟电动自行车可不能比,反倒像是咣当咣当的绿皮火车:蒸汽机的汽缸咣咣地响,舱顶的风帆吱吱地响,风顺着船体吹进来呼呼地响,有人踏在地板上哒哒地响……蒙顿的声音高一点怕被人听到,低一点就都淹没在了响声中。他自己也讲不下去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奈地说:“等会儿我叫人把纸笔和地图送过来,你们看了就知道了。”连念初摆了摆手:“回头再说吧,晃得我的大液泡都要破了,听什么都没心情。”租到锁尘之前他也乘过火车、大巴、公共汽车,可都没有这么又晃又吵又慢,还有烟气从窗外往里灌的。他皱了皱鼻子,从竹楼里翻出一袋pm2.5防尘口罩。正好是那种每袋三枚,用过即抛的类型,就给了蒙顿一块,剩下的自己跟岳青峰分了,又传音问他:“要不要罩上件仙衣?这么大烟尘不会散到山里,熏到小莲花吧?”岳青峰虽然觉着自己山上树多,树叶足能吸附烟灰,可事涉亲儿女,哪能跟真灵转世者那么糙着放养,当即把盖腿的大氅反披到了身上。青色大敞上织满云纹和仙鹤,精致华美,蒙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岳青峰便从自己洞府里翻出一件扔过去,矜持地说:“想看衣服就拿着看,不要随便看有家室的男人。”我就看看衣料,看你干嘛!我也不想知道你有没有家室!蒙顿抓着衣服说不出话,连念初却十分钦佩地看着他——岳兄真是个对感情认真,富有家庭责任感的神仙!他自己除了想起小莲花时会觉得自己是个有孩子有家累的人,平常轻易想不到这点,可比不上岳兄这觉悟!他不动声色地把轮椅往后拉了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岳青峰。逛荡了两天多,飞船才从帝都飞到两国交战的前线。蒙顿所在的库伦帝国与相接壤的康宁帝国因为信仰问题交恶多年,虽然举国大战不多,但边境上时时发生着小规模冲突。蒸汽机发展起来之后,两国研究出了蒸汽动力机甲和钢铁巨兽,武器的杀伤力更强,边境冲突变得尤为尖锐和残酷。自从前年,蒙安在一次国王亲征敌国的大战中立下救驾之功,被教宗确认了真正天命之子的身份,蒙顿就被放逐到这个两国战争的最前线。不过每到有大胜的时候,教宗就会把他召回帝都教导,让他懂得感恩,不生争竞心;而命运之子则会带着更多装甲士兵和巨大的蒸汽机械赶赴战场,收割胜利和荣光。蒙顿站在小小的汽窗孔后,看着下方浓烟滚滚的战场,控制不住地问道:“是不是命运之子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不是命运之子,那些战斗本来也是能打胜,蒙安过去只是锦上添花,凭什么我就要做他的梯子?” 第93章 难怪帝都天气这么晴好,边关就是一片滚滚扬尘,呼吸都不痛快。——他都不痛快,小莲花怎么办?连念初心头猛地警醒,那份看看蒸汽时代是怎么打仗的心便半分不留了,掸了掸脸上的浮尘,低头看着岳青峰,狠狠心道:“不能让他们这么打下去了,不然暴土扬场的,咱们的小莲花上哪儿晒太阳去!”岳青峰可舍不得他去前面打仗,连忙去抓他的手,连念初却比他动作早了一步,掏出自行车骑向阵前。他也知道自己那副柔嫩的莲花身体既受不了钢铁也受不了热水,更不能挨子弹。因此动手之前就先放出锁尘,真灵打进去一转,便在自己身上张开一道伞型光膜,人如水母,猛冲进了污水般凝着的尘土中。他身边士兵只感觉到一阵风刮了过去,蒙顿也是看到轮椅旁少了一个人,才发觉他已经离开了。眨眼之间,他就骑到了摇摇晃晃的机械蜘蛛面前,抡起自行车片开了它们膝部承重的钢轴。蜘蛛大腿歪歪斜斜地砸进土里,盛满热水的滚圆蛛肚撞向地面,他横拎自行车,在空中托了一把,让它们安稳落地。蒸汽机甲上的架驶员一脸懵然,抱着半条被削掉的大腿,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反倒是蜘蛛头上的驾驶员反应更快,朝着身后的机械化步兵和炮兵喊道:“他就只有一个人!朝他集火,你们难道想让他把我们的甲蜘蛛砍完之后再你们的炮也砍了?”连念初提车砍断另一只蜘蛛的腿,还特地回头朝他笑了笑:“你看得还挺准的。”话音未落,他就握着自行车飞向后方,横着破开两架厚达十几公分的重装炮管,之后连炮弹也扫开,留下满地火药堆在荒原上。远处几架没被断腿机械蜘蛛踟蹰着不知该围上来攻击他,还是该继续前行,掩护机械步兵进攻。然而不等他们考虑出结果,连念初便从运炮车里揪出一名装甲比别人更厚重几分,戴着全脸防毒面具的军官,把他的面具撕了下来。这个面具好像能防粉尘,回头问问蒙顿他们有没有新的、好的,给岳兄戴上一副,免得他呼吸了污染空气影响山里环境。他一手拎着自行车,一手托着防毒面具,乌发飞扬,如教典上描写的恶魔般踩在战车车顶,冷酷地说:“你们的失败已经成定局了,放下枪,别再污染我们的空气,否则我要不客气了!”库伦一方战壕里飞来的子弹也渐渐稀落,战阵双方的人都在沉默地观察他,恐惧在沉默中蔓延。渐渐有人受不住这重压力,手里闪着明亮黄铜光芒的机·枪落地,默默地蜷缩身体向神明祈祷。第一杆枪落下后,很快第二杆、第三杆也跟着落地。还有机械蜘蛛想冲上来,连念初便横过自行车,像拍兵乓球一样将整个蛛身拍出去,只让锁尘把上面的驾驶员托回来。巨大的蛛肚在撞击中爆炸,锅炉里的热水洒落一地,浇熄了燃烧着的煤炭。黑烟挣扎了几下就再也冒不起来,这群士兵们的反抗意志也好像被滚水浇过一样,不仅熄灭了,而是彻底烫熟了。唯有军官还在挣扎着:“不要投降,你们要死得像个男子汉!这场战争必定是帝国的胜利,我们还有飞艇,他们没有!”连念初举目四顾,终于在西方天空里看见了一架飞艇。与他们乘过的船型飞艇不同,那架飞艇是纺锤形的,前方有装有针形炮管,底部是小船舱,舱外装着炮管和炸弹,摇摇晃晃地朝他们飞来。要是炸弹落下来,污染就更严重了。连念初皱着眉提起军官,一手拎着他骑上自行车,回到驻地对蒙顿说:“那群士兵已经愿意投降了,就是还有艘飞艇要过来,一会儿我去弄就是了。叫他们别再开枪开炮,制造太多爆炸烟尘,我们还有孩子呢!环境这么不好让孩子怎么成长!”漫天黑烟黄土的,光合作用都做不了啦!蒙顿惊讶道:“你们还有孩子?这一路也没看见你们带孩子啊?”连念初把军官扔在一旁,看着岳青峰,温柔地低声说:“孩子还见不得风,就在岳兄身子里养着呢。你们这儿连太阳都见不到,我们怎么放心让孩子出来。”……在、在谁身体里?在那个跟他长得特别像的男人身体里?他信了这么多年的神,为什么不知道神会让男人生孩子,还是个瘫痪……等等,他是真的瘫痪,还是肚子大了要养胎?蒙顿简直不能呼吸了,想观察一下岳青峰的肚子,又怕被他说成觊觎有家室的男人,蒙着脸哆嗦了半天,才重新组织起语言来:“要不咱们商量个事儿……这片战场的空气不好,回头我拿个防尘面具来给你们戴上,也对、也对……孩子比较好?”幸亏卡利去指挥飞艇了,他身边的卫兵也去捆敌军军官了,不然有人听到这话,知道那个长得像他的男人居然怀了孕,以后得怎么看他啊!这世界简直比他被鞭打时还魔幻,他按着胸口深呼吸,企图从男男生子的幻想里清醒过来。谁料祸不单行,气儿还没喘匀回来,就见卡利匆匆从后面跑进来,满眼血丝地冲他喊道:“那群混蛋!帝都那群混蛋说康沃郡受的攻击更严重,把咱们的飞艇开走了!康宁帝国的炸弹现在可以随便在咱们头上开花了!”蒙顿噎了一口,抬起头来,就看到头顶天空中,两架战斗飞艇缓缓升空,朝着边境后方绝然而去。他的眼珠顿时也瞪红了,慢慢直起腰身,坚毅地说:“不要紧,我们还有一架飞艇,库伦星号也可以装设炮管……叫他们立刻装上枪和5号炮管,我亲自驾驶,总不能白白在地面等死!”第87章连念初看着吭哧吭哧冒黑烟的飞艇,忍不住说:“你这后方不稳啊。”卡利将军愤愤地说:“岂止不稳,帝都那群人为了捧命运之子上位,就差明着刺杀蒙顿了!呸,不就是打了几场顺风仗,还不是在我们打开的局面上指挥的,有本事他自己从头打一场啊!”蒙顿心里也憋着一团火,烦躁地说:“别提这些了,我先去开飞艇,你们通知城里准备抵抗攻击!”连念初摇了摇头:“不能打,你们这里的战斗太不环保了,飞艇也是烧煤的,你这一上去又得突突冒黑烟,天空不知哪时才能自我清洁完呢。”卡利懵然看着他,差点喊出来——他的要求简直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敌人又不会因为他们放弃抵抗就不投弹!占据了高空优势的飞艇也不会落到地上等他拿自行车片!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真恨不能教训他一顿!蒙顿反倒忽然明悟过来,攥住卡利的机械手,朝连念初点了点头:“我们的命运就交由神掌握了。”卡利还想挣扎,蒙顿便捂住他的嘴把他倒拖了回去。连念初挑了挑眉,赞许地看了蒙顿一眼,问道:“飞艇里灌的是氢气还是氦气吗?要是氢气,打法就不一样了!”氦气可以随便打,氢气要是碰到下方艇舱冒出的热烟气和火星,那就是一场灾难性的大爆炸。而且打掉了飞艇之后还得想法先把人救出来,他这种妖修是不能杀人的,不然将来渡劫难度就大了。蒙顿勒着卡利,在他的呜呜声中说:“当然是氢气,氦气成本太高了,飞艇里灌的都是氢气。”连念初点点头便要离开,背后的岳青峰忽然托出一条雪白的素帛给他,神识传音:“这是我从前用的飞行法宝,你带去,到时候直接扔出去就能托住他们了。”连念初点了点头,把披帛往脖子上一绕,骑上自行车斜冲上天,原本挂在肩上的素巾就像冬天的围巾一样潇洒地飘荡起来。到了半空,他就将披帛扔出去,化作一片宽阔绵软的鳞状云接在飞艇下,自己提起自行车,顺着飞艇汽球与船舱接缝处划了进去。这特么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人骑着自行车飞到半空,还用自行车砍开了船舱?飞艇上的战士们上一秒还看着天空空旷无一物,正适合他们投弹,下一秒艇舱就被神秘人侵入,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精钢的舱体像白铁罐头一样轻易被划开,满舱的人都跟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随之落下,尖叫声飘得半天响。地面上的人也不比他们受惊少多少。飞艇上部的大气球失去控制,摇摇摆摆地随风朝西北飞去,艇舱里的士兵们落在半空那卷鳞云里,平缓地落向地面。蒙顿按着卡利的嘴,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问他:“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就上天了,怎么就把飞艇上下分离了?”岳青峰微眯起眼看向他,眼中饱含着暗示性地说:“那是神为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徒而展示的神迹。” 第95章 这座伯爵府邸里就装有电话,他直接拨通电话打到执政官府,命他们上街控制情况,在城市中心广场给自己准备演讲台。临行之际,连念初把锁尘给了他,打开防御光膜,激励他:“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有自信!我们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始终代表广大人民最根本的利益——你已经是这世上唯一被神眷顾的人了,再争取到普通百姓的支持,有什么事干不成!”蒙顿恭谨地听着,心里却有些纳闷:这神的画风是不是太接地气了?一般的神、不,就连一般的贵族都是高高在上,随意拿捏那些大商人和庄园主的吧?真正干活的农奴和工人、小商人,跟他们这些贵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权力之争跟这些人从来就没关系……连念初看着他眼里的迷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有知识就……”不对,他是个神,光讲科学是引不来信徒的!他又酝酿了一下情绪,清圣地一笑,指尖绽开一朵雪白莲花,掐下来递到他面前,改口道:“有信仰就不迷茫了。来,保管好这朵花,经常看看它,像祭拜你从前信的神一样用心拜它,记住它长什么模样。只要你信仰虔诚,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只要在心里叫一声‘白莲花神’,我就会来保护你。”这下子蒙顿找到了熟悉的画风,回去路上就想出了演讲内容,慷慨激昂地告诉民众:温斯顿并不是被抛弃了,而是神选之城!神使亲自降临温斯顿,引导他们踏入更美好的新时代!城中居民都是神选之民,无论什么工作,在神的面前都一律平等!王子在街上轰轰烈烈地搞封建迷信和神权演讲;连念初则在城外分发消石灰和改良土壤的营养剂,带着士兵深耕土地,把四战之地翻成可以种植的沃土,洒下高产速生作物的种子;而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还是由岳青峰这位元典派上真干的——他身上栽种着娇嫩的小莲花,不能受空气污染,便对重污染设备施了个切断电荷作用的法术。蒸汽机锅炉里的碳氧元素首先无法结合,火都生不起来,整个厂区被迫停工。蒙顿正在琢磨怎么代表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听说工人没有收入,吃不上饭,便把仓库打开,挨家挨户分发食物和钱,倒是收获了不少百姓支持,把神民运动搞得风声水起。岳青峰在家里把光网上的立体机械图打出来,带着立体光图到空无一人的厂区里,找了一家合用的钢铁厂,将之改造成高温高压热电厂。精炼过的金属在他真元调节下形成了无数位错,化学键力弱到极点,轻易就被灵力拉伸弯转,形成与光图中一模一样的结构。外形拉伸到位后,钢铁中多余的碳、硫、其他金属等杂质又自动凝成小粒从钢板中冒出来,钢铁内部元素排列得整整齐齐,碳元子比例恰到好处,就是他走后,这些机器也足以再用上许多年。锅炉里本该烧炭粉,但煤炭粉尘燃烧起来会产生污染,他就取了一朵自己山下地幔里塑成的万年火精,压制到炭粉燃烧的温度在下面烧火。有了电之后,他首先就照着图制出一架架大型废气、废水和废渣处理设备,一座座工厂改装过去——不管是造什么的厂子,不把污染物处理干净的不许开工。有了电、有了环保装置,剩下的就不用他这个本体还种着孩子,需要安养的人管了。他摸着胸口,满足地笑了笑。几天之后,他就把石化、煤炭、钢铁厂的规划图和军工、民用产品生产线的设计图,以及制造、维护说明打印到纸上,交给了蒙顿王子。蒙顿珍而重之地收起图纸,悄悄问他:“之前工厂开不了工都是您做的?现在这些不怕有污染了?”岳青峰无奈地一笑:“没办法,咱们大人吸点儿pm2.5也就吸了,可孩子抵抗力弱,你要是我的话,你舍得吗?”又特特叮嘱了他一声:“先把农用机械造出来,阿初在城外干农活太辛苦了,你们这儿阳光烈,地表水又少,我怕他晒得失水。”也对,莲花是水里的植物,白莲花神看来也是喜水的,天天在城外炮坑里待着,可不是要晒坏吗?难怪他这么心疼。蒙顿向来听见他说“孩子”“恋人”的就头疼,这会儿居然有些感动,十分郑重地答应了此事。他和卡利等军队高层开会研究了几天,请来各大工厂厂主,买下了岳青峰改造出来的电厂,又买了几间改建军工厂,其他民用设施图纸则拍卖了出去。新的坦克和装甲车厂建好后,第一件事就装了几条农用车生产线,造出大型播种机和拖拉机。王子亲自看着人开到地头,对连念初说:“这是岳先生特地嘱咐我为你做的,他说你身体不好,不能经常晒太阳……”说到这里,他抿了抿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话藏在心里不好说似的。连念初笑道:“你是我的信徒,在我面前就该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怎么还说一半儿藏一半儿呢?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是不能说,是不说出来心里别扭,说出来也别扭。蒙顿站在田垄上,做了好一会儿思想工作才说:“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你跟岳的感情很深了吗?毕竟孩子都有了,我想……性·生活应该也挺和谐的,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他一提起你就满脸幸福的笑容,我觉得你跟他也该正式地……呃,有个已婚身份,不然孩子生下来……不那么有正统性?”他一时想到岳青峰教他先制造农用机械的深情,一时又想起他解开扣子晒孩子时炫耀的笑容,心情左摇右摆,这番话就说得支离破碎。连念初听懂了。他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嘴角挑起,十分淡定地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是第一个劝我跟岳兄结婚的人。可是你不了解岳兄,他是个……特别有风骨、有节操的人,他总怕我不懂感情,为了孩子、为了别人几句劝说,随随便便就跟他结婚了。”……对不起,神谕这么高深我听不懂。什么是有风骨、有节操、未婚先孕还不想奉子成婚的好男人?蒙顿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嘎吱嘎吱的生锈齿轮,眨着眼懵懂地看向他:“那你的意思呢?你能让他怀上你的孩子,应该也是很爱他的吧?而且你是神,无论你爱上谁、和谁结婚,对方的身份不都是你的追随者吗?根本没心要计较身份吧?”而且那位叫作岳的说不定也是神,感情又那么热烈,在他这个外人面前都毫不掩饰自己以男性身份妊娠的事……虽说是个男人……他往自己身上代入了一下——要是有个男人这么一往情深的对他,他肯定不会让对方当情夫,自己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有了真爱还娶妻,简直是两方都对不起,太不负责任了!就跟他父亲一样!蒙顿这么一比,顿时鸡血上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连念初,就像过年回家时逼婚的亲戚一样,只要他敢说一句“不结婚”,就要架起膀儿跟他练架。连念初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嘴角:“你还小,大人的事有很多你不懂的。我跟岳兄都不是人类出身,有很多人类看重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不是那么合适。”比如说繁衍方式。他这样的花只要刷刷柱头就能解决一切,岳兄这样的山呢?他到现在也没研究出来岳兄喜欢哪种繁衍方式,万一岳兄其实做着那些事根本没感觉,只是为了让他体验到普通仙人的感觉才做这种事呢?他好歹是个被子植物,岳兄可是无机物,可能身体比他还不敏感吧?云安大世界的神修都是享乐派的,岳兄跟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还能清心寡欲,说不定就是没感觉?要不怎么每次亲完了他都脸红心跳的,岳兄的脸还那么白生生的呢……他想着想着脸就有点红,忍不住捂着脸摇了摇头:“算了,恋爱总是要慢慢谈的,也许岳兄能站起来以后就想通了呢?不行我想办法找找资料,看其他山神会不会也有这种毛病……看看那些已婚山神都是怎么治好的。”不过不能上论坛!他现在在论坛上已经是个小名人儿了,问得再隐蔽也容易让人想到岳兄身上,他得多尴尬啊。原先他买的那些练习册里有没有这样的知识?岳兄是无机物的山神出身,说不定元典派就有这样的内容吧?可惜互动教程给了夜岚那孩子,在光脑上查,岳兄看见了又得心里难受,还是翻翻基础教科书吧。他逐渐沉迷学习,无心恋爱,连给小莲花念早教书的事都不甚积极了。岳青峰找不到勾搭他学习的罪魁祸首,便把问题都归咎到蒙顿的信仰不深、工业革命发展太慢,悄悄地把他拎出来,逼迫他大干快干,一步迈进电气时代,好好感恩白莲花神对他的付出。总算也没迁怒错人。蒙顿王子不知道他的真意,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好,倒是更努力发展生产,造出了柴油内燃机坦克、军用重型卡车,和飞行速度能甩飞艇数倍的的涡轮式战斗机。有了划时代的工业保障能力和武器,这座神选之城可以从封闭中走出来,反攻向那个抛弃了他的国家了。蒙顿摸着轰炸机纤巧流畅的机身,脸部微微颤抖,对卡利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叫印场印刷传单,用这些飞机洒下去。让外界知道温斯顿从未被遗弃,而是被神用青山保护起来的神选之城,尤其要让帝都那些人知道——“我们要回去了。” 第97章 温斯顿不是神弃之地,他们的亲人不是被神遗弃之人,相反,他们才是神选之民,是因为他们追随了真正的命运之子,被神降下的青山保护起来了!仅仅是一份小册子,就在帝都掀起了漫天风雨。可对于宫廷中那些人来说,可怕的并不是宣传册,也不是那架灵活、快速的新型飞艇,而是图片中挑动人心的“神选之地”这个概念。教宗埃文斯刚刚宣布那里是神弃之地,他们就出来声称自己是神选之地,还做出这种精美得像神造之物的宣传册,用飞艇洒进宫廷里,简直是明晃晃一巴掌打在教宗和皇帝苏梅尔二世脸上。“那架飞艇的时速在……”军务大臣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说说军务部事后对飞机的研究判断,教宗却重重拍了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我们必须开始防备了!不能让神弃之城里的人蛊惑我们的子民,不能让蒙顿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军务大臣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们的队伍进不了那片山脉,无论是人还是子弹都会被弹出来。他们的小飞艇也非常灵活,我们最先近的‘松塔’防空炮在射程内都打不中它!”国务大臣攥着那本鲜亮的小册子劝道:“蒙顿殿下是您的儿子,您可以写一封信私下和他和解,恢复他的身份,叫他把神选之城献给您,何必动武?”教宗走到国王身边,低声劝道:“陛下,这不是战力问题,也不是父子情份问题,而是法统!如果您重新接纳蒙顿,那就说明温斯顿是神庇护之城,蒙顿是被神庇护的,真正的命运之子!“他有了正统性,蒙安王子怎么办?认定他不是命运之子的人呢?承认自己是被魔鬼蒙蔽了,去圣地接受驱魔仪式,后半生就留在乡下城堡;还是承认这命运之子的说法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温斯顿不能是神选之城!”他冷静地下了结论:“哪怕他们有先进技术,可那座城里人口不过六万,驻军仅有一万多人,我们虽然无法攻进那片山岭,可也能让他们永远出不来!”国王神色沉沉,看着宣传册上光彩照人的蒙顿,对比了一下神情不安,却那么俊秀、那么讨人喜欢的蒙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世上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种假借神圣之名的骗术了,如果他都承认了蒙顿,这世上还有谁能揭穿他的真面目?蒙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按着腰间的装饰火·枪,激动地说:“父亲,请让我带兵过去吧,命运站在我这一边,我肯定能胜过蒙顿和卡利那些叛军!”国王和教宗铁了心要打,命令军务大臣调配了三个军二十几万人,由留守帝都的肖恩元帅指挥战斗,蒙安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浩浩荡荡地开往温斯顿前线。20万机械重装步兵、140辆巨型蒸汽坦克、30架巨型攻城炮、40架钢铁机器人、10只张着翅膀的蒸汽巨龙和一车队狰狞的钢铁蜘蛛浩浩荡荡地开往温斯顿。十余架战斗飞艇在上方保护,黑烟遮天蔽日,声势极为浩大。离着边境还有千余里,卡利军中新造的侦察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还穿插到队伍上空拍了不少照片。漂浮在空中的战斗飞艇试图射落侦察机,而侦察机的速度还在当初去帝都投弹的轰炸机之上,一个闪身就能将飞艇抛开十几公里。一架飞艇试图开炮射落它,却被侦察机灵活地躲过,反而击中了相距不远的飞艇。大量氢气泄露出来,被炮弹爆裂的火焰点燃,瞬间将那架飞艇烧成了一团火球,前后几台飞艇都险些被溅出的碎片砸到。大块钢板、铆钉和碎玻璃燃烧着落下,砸伤了几名士兵。蒙安被护在装甲厚重的军车里,只听到地上“砰砰”乱响,仿佛头顶厚厚的钢铁装甲也在响,抬头看天空,除了那架像落日一样坠向地面的飞艇,仅能看到空中一道精巧的白影和它身后拖着的两条白线。他咬了咬牙,压着口气对自己说:“只不过是逃得快点儿……没有攻击力的东西……他们也只有这么一架飞艇了!”温斯顿那么个小地方,就是有科学家,他一个人又能制造出多少飞艇!大军留在原地休整了两天,修复损坏的飞艇、战车,以及拆分运输的巨型机械。侦察机照旧每天在队伍头上打一晃,统帅肖恩亲自观察确认了它没有攻击能力,便下令飞艇不许射击,在空中散开,忍着它的骚扰前进。地面上冒着黑烟白雾的蒸汽机和寒光闪闪的金属装甲根本无处可藏,侦察机偶尔俯冲到低空,几乎能数清队列里有多少人。还没走到温斯顿后方新建的军事堡垒,他们的照片就摆上了蒙顿桌面:军队的人员、武器配置,行军习惯,甚至随军运输的后勤保障品都拍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些大型战械都是拆开运输的,运输车上蒙着油布,摸不清底下盖着的是什么。蒙顿把看过的照片扔到桌上,冷笑一声:“二十万,他们还真是高看我,要是没有莲……连先生和岳先生,这些人和武器足够把这座温斯顿城夷成平地好几次了!”“再多人有什么用,蒸汽已经落伍了,现在是内燃机和电力的时代!”卡利和几名上校看着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头,眼里却闪动着莫名兴奋地光华:“咱们造了这么久的新坦克和大炮终于有试用的机会了!还有那些战斗机和轰炸机——看看这些照片吧,一架没有攻击力的侦察机都能让飞艇爆炸!”蒙顿按着桌面站起来,对这群军官说:“温斯顿是神选之城,我们不能在这里开战,最好也别让硝烟飘进城里。命运之子的队伍速度慢,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迎上他们——”他在墙面巨大的军事地图上画了一笔:“就在这里,库伦帝国和康宁帝国从前的分界线上打这一仗吧!”会议室里的将领和士兵都站起身来,整好帽子和领带,严肃地行了军礼:“神佑殿下,温斯顿必胜!”是的,神在庇佑我。这场战争、以后的更多场战争我都一定会胜利,然后纠正这个世界错误的信仰,将被伪教会占据的圣地献给白莲花神。蒙顿在脑海中勾勒出连念初给他的那朵王莲,花瓣温润含光,雪白无瑕,就像他自幼跪在神殿里祈祷时看到的神像那么纯粹高洁。可是那座石像不会聆听他的痛苦,不会回应他的祈求,不会保护他;而他现在所信仰的白莲花神却从父亲的屠刀下救了他,还给了他一座城!他的信仰终于托付给了值得的人。一片虚影蓦然从他身上浮现,在房中寻觅一番,皱了皱眉,化作流光飞向本尊。此时岳青峰正坐在城边一座幻阵虚影里,把山从胸口里拿出来,化作十几米长的等比例小山,摇着轮椅坐在一旁看护。秋日明亮温暖的阳光照在小山上,光芒直射进种着小莲花的山谷。连念初蹲在山旁看着微雕般的峰谷,其实也看不清小莲花种在哪儿,但目光总是忍不住瞄过去,心里就像真的看到了小莲花似的喜欢。他膝上和张真人一样随时摊着本化学基础,看小莲花的间隙就抽空看一眼上面印的矿石特性,跟岳青峰的性格对比揣摩。就因为他沉迷学习,岳青峰苦恼了好久都没给他拉回来,只能借口带他看小莲花,让他顺带想想小莲花的爸爸。——他计划了这么久的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还一样没实现呢!他这么大一座山摆在这儿,阿初想知道哪种矿石的特性,问他不就清楚了吗,为什么要自己对着教材看?他默默想着怎么让连念初主动向他求教,忽然一阵心血来潮,回头朝城中望去,便见到一道流光迎面而来,化作绵绵青山融入了他的身体。岳青峰连忙清理念头,闭上眼融合真灵。连念初也若有感应,把目光从种小莲花的山谷里挪到他身上,暗暗替他高兴,也有些疑惑:蒙顿怎么突然就虔诚了?他还以为这位有缘人得打下江山,当了皇帝才能真信他呢。不管怎么说,这倒是个观察岳兄的好机会。平常因为他的修为低,都不太敢私下打量岳青峰,生怕自己的念头被他察觉,两人都尴尬;如今他要融合真灵,得有好一阵无知无觉地陷入深定,就是光明正大地看他也醒不过来的。连念初心里有点做坏事的禁忌感,兴致反而更高,走到轮椅边打量着他,从冷白温润的皮肤到丝缎般光泽的长发,都拿自己的和他对比,想看看哪里和有机生物不一样。正蹲在轮椅前研究他的腿有多长,岳青峰却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不失温柔地问:“阿初你在看什么?”连念初当场被抓包,倒还脸不红心不跳,在他膝头揉捏几下,又像按摩那样从上往下轻敲,理直气壮地说:“你的真灵回来了,腿肯定有更多地方恢复知觉了,我想帮你按摩按摩恢复力量。不然像你之前躺在棺材里时那样,融合了真灵也不能立刻站起来,多着急啊!”也不知敲到了什么地方,岳青峰的腿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脚微微从轮椅脚踏上抬了起来。连念初惊喜地叫道:“岳兄,你、你看你的腿,已经有膝跳反射了!”看来离重新站起来的日子不远了!他又敲了几下,摸着微颤的腿肉问:“你现在小腿也有感觉了?能站起来了吗?还有哪儿不能动?”岳青峰眸色深深,抓着他的手向下摸去,按到迎面骨才停下来,却不放开他,而是把他按到自己膝上,笑着说:“膝盖这里能动了,虽然还不能走,但应该可以在地上爬了。将来小莲花化了人形,我就可以驮着他骑大马,你可以抱着他往天上扔,小莲花肯定都会喜欢的。”他兴致勃勃地描绘着未来养孩子的情境。连念初也忘了坐在他腿上不方便,跟着畅想他驮着小莲花满地爬的样子——岳兄的本体就是小莲花从小生长的山,等孩子长大了骑在他肩上,应该也跟现在种在山里一样,挺舒服的?他自己刚化形时就觉得走路吃力,小莲花身子比他重,又那么小,让爸爸背着或是坐在爸爸腿上也挺好的……连念初想着想着,不由又把手伸下去揉捏那双腿,活像岳青峰真的刚驮过孩子,膝盖需要保养似的。岳青峰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按到腹前,怜惜地说:“你手嫩,我身上太硬,这么敲着别给你手硌坏了。想敲就用脚跟敲敲,有靴子隔着,不至于磕伤你。”第90章 第99章 周围的士兵都哄笑起来,蒙安的脸霎时羞愧得通红,又恨得发白。他毕竟是自幼在宫外长大,见识过世间风霜的人,就算回到宫里后过上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还没把从前的生活智慧丢掉,强忍耻辱低下了头。“我的兄长,我从没想跟你争什么,这个王储的位置是你的,命运之子也是你的,我回到王都之后可以替你正名,替你在父亲和教宗面前辩解……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都愿意还给你!”蒙顿冷淡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我的神曾对我说,‘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所以父亲那里也不需要你或是肖恩元帅替我说和……”肖恩眼角抽动,屏住呼吸,蒙安连声叫着“兄长”,拼命保证自己会劝服国王和教宗。蒙顿挥了挥手,叫人把他拉下去,朗声说:“我是被一架飞艇送出帝都的,可我却不能再让那架飞艇轻松地接回去。我蒙受神的教导,一切都要凭自己的努力得来,所以之后我也要用自己的双脚走进帝都。”第91章“命运之子受命征伐反叛者蒙顿!”“神弃之城小飞艇频扰远征军,二十万精锐机械军无隙可乘!”“远征军已抵达桑克郡,休整后将继续向边境进发!”“比约镇居民热情迎接远征军,期待命运之子从神弃之城的威胁幅射下拯救人民!”……远征军出发后,媒体也在各城镇间建立了信息传递通道,资本最雄厚的《今日时评》甚至开辟了空中信息航道,隔几座城就布置一架民用小型飞艇来回传递信息,每日头版都要大幅报道远征军的消息。行军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消息,无论后方读者还是前线跟踪的记者都有些疲惫。但在这一天,《今日时评》忽然加印了一份报纸,头版以血淋淋的大字印着“远征军遭遇魔鬼之炮突袭,威隆郡疑似沦陷”!这份加刊刚一发售就卖到脱销,全帝都的贵族和普通百姓都看到了远征军车队中爆炸火焰四起的画面。越靠近边境的城市越早看到了这个消息,谣言四起,命运之子失去了命运宠爱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国王立刻召军务大臣和教宗进宫商议,并命令警方以“发布谣言、扰乱治安”的罪名暂时封住了今日时评,另由王室下属的帝都日报做出了对远征军主帅、将领和尖端武器的评论,试图挽回风向。这惜这场战斗甚至没能拖延过夜。最早的接战消息传到帝都后,败战消息在转天就传遍了半个帝国。依塔宫的灯火亮了一夜,国王看着三大军团损失惨重,肖恩挟持爱子蒙顿投降的消息,眼里几乎流出血泪。唯一比国王更伤心的,就是当过两位王子未婚妻的萝拉小姐——的父亲,财务大臣坦森。如果当初他们家没有跟红顶白,而是坚守住和大王子的婚约,哪怕之后会失势几年,贬夺爵位,甚至被流放到边境,可温斯顿崛起之后他们家就能有几代荣华的日子!这些都被他的蠢女儿和那个该死的私么子毁了!他把女儿叫到书房,私下说了远征军已经战败,蒙安落到蒙顿手里的事,哭着求她:“现在能拯救家族的只有你了,我的女儿,你必须抛下面子向王子求援!只要他还爱你,我们一家就还能维持祖上的荣光,否则我们后半辈子就只能回乡下生活,甚至会被剥夺贵族头衔……”这一夜凄风苦雨的不只是他家,许多在命运之子换人后转踩大王子一脚的人都彻夜未眠,恨不能明天就收到反转的消息。可惜转天一早,满街报纸的头版都用血红的大字印刷着“温斯顿新炮弹初绽锋芒,二十万远征军三小时溃败”!王宫卫队立刻封了报社,可更多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从外地、从私人刷印厂里流传出来,标题更是一条比一条耸人听闻:“真假命运之子战场相见,二十万精兵不敌温斯顿一万弃军!”“神弃之地抑或神选之地?细评温斯顿军神奇的新装备!”“神圣之光照向帝都,14座城市已向蒙顿军敞开大门!”“施克朗城已归入真命之子麾下,五万忠诚将士喜换新装备!”“神选之城光辉普照帝国,命运之子即将回归帝都!”消息一天一变,甚至闻风投降,在蒙顿大军还没抵达时就公开发消息支持他的城市。远征军出动时由王室和宗教所鼓吹起来的“讨伐神弃之城”的风向早彻底调转,蒙顿在报纸和帝都人民眼里,又成了身披神圣光辉的命运之子。他一照面就打败了假命运之子,收服了二十万将士的心,马上就要打进帝都来制裁那些违背神意的伪信徒了!温斯顿军出发时一万五千守军现在已经激增到了七十万,由南自北,浩浩荡荡围住帝都。周围城市纷纷变节,支持蒙顿回到宫廷。甚至有不少官员、贵族要求国王退位,让命运之子,神选之王蒙顿登基。国王忧心忡忡,拉着教宗在宫里商议怎么让这个差点被害死的大儿子放弃报复,原谅父亲和可怜的弟弟。宗教裁判所的人更是连着几夜不能入睡,有不少人化妆成平民潜逃出国境;有的跪在神前祈祷,祈祷那位被国王捧上位的命运之子能突然得到神佑。然而这世上终究只有两位神,其中一位跟蒙顿有缘,另一位的真灵碎片附在蒙顿身上二十好几年。没有神圣天降,用神力阻挡温斯顿大军的火箭弹和坦克、战斗机,两天后,蒙顿最初拉出来的一万五千精兵就毫发无损地开到了帝都门外。帝都的贵族争相派遣自己的私兵打伤城防军,主动开门献城。财务大臣牵着女儿挤到最前面,深情地对蒙顿说:“王子殿下,您离开帝都后,我这个女儿就日夜思念您,期盼着重新见面的这一天!您要相信我们家族的忠诚,当初萝拉被迫和蒙安签定婚约,都是为了您……她是为了劝说蒙安和国王陛下不要再针对您才主动献身的!”萝拉还没修练出她父亲的道行,脸色乍红乍白,咬着唇倔强地低着头。蒙顿大度地笑道:“阁下,不用担心,我从没因为萝拉和我弟弟订婚而记恨过什么,恰恰相反,我很欣赏她的忠贞和勇气。我愿意成全一对相爱的人,当初她对我说过自己对蒙安才是真爱,会永远追随他,我也愿意祝福这对未婚夫妻的感情永远坚贞如初。”他朝着萝拉笑了笑:“您放心,我当初和您解除了婚约,就永远不会再纠缠您,我不是那种人。”坦桑差点晕过去,拼命拽着萝拉的手,希望她能求动蒙顿改变心意。萝拉却怔怔看着蒙顿身后的蒙安,他的金发变得毛躁,脸上也失去光彩,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就像老了十岁,远不及前方意气风发的大王子。他正用满含怨恨的眼神看着她们父女,漂亮的蓝眼睛里充满阴霾,简直令人恐惧。萝拉呜咽了一声,低低地说:“不!这不是我爱的王子!蒙安殿下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明明是那么开朗向上,被皇后陷害、兄长欺凌也从不介怀……不,殿下,我是被蒙蔽的,我不想和这种人结婚!”蒙顿早已踏上了通往皇宫的大道,财务大臣哭得比女儿还惨,其他人则早早跟着军队冲向王宫,顾不上这家政治投资彻底失败的可怜人。国王被迫踏出王宫,迎接被自己驱逐出去的大儿子,低头向他认错:“我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命运之子,是我弄错了。是埃文斯教宗蒙蔽了我,温斯顿是真正的神选之城,你是受神眷顾的孩子,我要请求你原谅我之前的错误。”蒙顿抱着他衰迈颤抖的身体说:“您说的对,父亲,我是受神眷顾的。他送我离开温斯顿时亲口告诉我,要我不要为了他,而是要为了自己和那些支持我的人而战。神不需要世俗的荣光,也不需要那些借着他名义攫取权位的人。我会以我的力量,把神选之城的荣光推广到库伦全国……”以及整个世界。他不打出白莲花神的名义,只是逼着父亲退位,住到城郊的宫殿;又把蒙安和他母亲流放到了边城;把教宗和皇宫的神侍们驱逐出境。解决了帝都内部的不安因素,封赠了为他的胜利付出功绩的卡利等心腹军官后,他特地乘飞机返回温斯顿,邀请连念初和岳青峰跟他一起进宫,享受自己应得的待遇。连念初仍是坐在小山旁,珍爱的看着那座玩具大小的山,点头笑道:“好,我们也是该离开这个世界了,正好一起到帝都,然后我们就坐传送阵走。”蒙顿讶然道:“你们要走?这就走?为什么这么着急,至少多住几个月吧?”岳青峰温言笑道:“我们是到你们这儿过冬来的,现在这个世界的冬天快到了,我们那儿却已经进了春,天气正好,我们也得回家养孩子了。” 第101章 岳青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不会的,我拿伞挡住了!不信你到水里看看能不能看到这我。”连念初转头看去,这才意识到他们身边确实插着一把伞,伞身被弯出了个曲角,伞面正好罩住躺椅上半段,将两人笼得密不透风。不用下水也知道,小莲花肯定看不见他们。连念初这才稍稍放心,揉了揉眼道:“我有点困,去湖里睡几天,岳兄你要是累了就回洞府休息吧,孩子有我看着。”岳青峰叹道:“那湖里灵机有限,你醒着的时候还好,睡着后焉知不会本能地抢夺水中灵气,影响小莲花生长?你老实地在这儿睡吧,我看着你们俩……放心,我就提醒你注意姿势,这回先不管你了。”连念初看他这么郑重地保证了,自己在这阳光和湖风躺得也挺舒服,便又躺回椅上,掀起被子扔给岳青峰:“天这么暖和,不用被子,我刚去湖里吸了一身水,晒几天太阳也没问题。”这回他记得把牙齿咬住,依旧是蜷缩着身子侧睡了。岳青峰看他睡得衣衫凌乱,整个人不知是冷还是因为茎干本身就是弯的,睡得跟虾子一样,忍不住伸手顺着他的脊椎划下去,按着他仿佛要折断的软腰,暗笑道:“果然不是中通外直的莲花,小莲花化形后不会也睡成这样吧?”那些圆光里的婴儿是怎么睡的?好像是有四仰八叉睡得直的,也有蜷着手脚快要睡成个球的,看来他们家这个不会太直了。弯就弯吧。阿初的茎软一点也不要紧,他的身体硬,有什么事都有他顶起来,这两朵软软的小莲花就在他山上安安稳稳地生活就够了。连念初这一睡足足睡了两个月,虽然人没再醒来,身上的气机却是一天天攀升,似乎进入了深定状态。岳青峰也不担心,每天把真元探进他体内检查一次,阳光最烈时拿点灵湖水浇浇,直到小莲花再度绽放,苍生苑的真人们又来做检查,他才重新清醒。这回他没错过满衣开放的模样,徐真人也带着几位师侄拉来了新仪器,在小莲花开放之前就把它定植到湖边近岸处,开花后更是做了内外检查。小莲花和以吸收氮磷钾等营养为主的莲花爸爸不同,细胞壁内含有透闪石晶体,坚固如玉、也光润如玉。它细小的须根和藕带般纤细的茎都透着温润的玉色,触手光滑冰凉,硬度极高,可以轻易穿透沉积岩岩页。种到真正的湖泥里之后,根系更是在重力作用下沉到泥壤深层,吸收起了土壤中的硅酸盐和镁、铝、钙等金属离子。徐真人叹道:“看着像是小莲花,这个山的遗传基因还真强啊!现在跟连道友质地差得越来越大,要不是还会光合、呼吸作用,真跟玉雕的摆件儿一样了。”大约也不光是遗传,还有长在岳青峰的本体山上,吸收的营养和灵气都受影响之故。这还只是最初的变异,到了满衣正式开花第二天,该要变成粉色的小连山时,大家才发现这个花变异大了——她没变成粉色的,而是依然和昨天开花时一样,是朵雌蕊外露的雪白雌花,失去了正常王莲伴生心皮和雄蕊开合变化的特征!几位真人急得头发都白了,连忙打报告给苍生苑,又拿各种仪器内内外外地检查,细细分析各种化合物含量。韩掌门也被这出异变惊动,化出一道光气亲往云安大世界,还带了亲师弟孙真人同来,探查小莲花的异变是怎么发生的,以及会不会影响她化形。两位真人来了之后,也只能记录下满衣身体的状态,却阻止不了她的石质化趋势。而她身上的问题还不只是颜色不变——到了开花第四天,新的白莲花如期绽放,上一朵已该凋谢的莲花却没沉入水中,而是依旧以盛放之姿浮在水面。花瓣鲜亮如初,透着油润的玉质光泽,鲜黄的雄蕊和伴生心皮外卷,与半开的新嫩白莲相映成趣,只是花芯处不再有香气缭绍。连念初看着七位真人在湖上忙忙碌碌地检查对比,还用灵气罩住不同花朵,以防自体花粉交叉授粉,说不好是遗憾还是安心地叹了一声:“至少确定化形之后是小满衣,不用担心她像现在这样一天女两天男了。”第93章岳青峰看着水面上盛放不沉的小莲花,心中充满自责,低声叹道:“都是我的遗传基因不好,要是小莲花真是阿初一个人的就好了。”那样小莲花就不用受这么多罪,连念初也不必承受着对小莲花未知变异的担忧,还要强颜欢笑安慰他了。苍生苑的真人们开了许多次会,研究该怎么处理这些不谢的莲花。留着这些花茎会不会影响明年新花绽放?人工摘除会不会损伤小莲花的身体?他们按照小莲花身体状态建了个模型,模拟莲花明年的成长和开花过程,计算这些不落的白花会不会影响它明年开花。韩掌门叫人回去取了道宝证元天盘,将小莲花和山谷气候环境的模拟资料都输进去,半天后便算出了结果——这些已谢未落的莲花仍是活着的,还在吸收小莲花身体的营养,其也会反馈给植物体一个花朵正在开放,不需要新花的信号。今年的花茎已经生长成熟,还打了花苞,倒是不至于就影响之后20余朵开放,可若到明年该开花时还不落,就有79%的可能挤占新花的开花空间。韩掌门指着光幕上的数据,严肃地说:“如果到明年开花时这些旧花还不落,那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把旧花连同花茎都从根上切除,要么用灌顶催生之法,让小莲花直接化形成妖。化形之后妖体本身就不再变化,也不用担心开不出新花的问题了。”但这两个办法都有缺陷。好好的孩子,才种下两年就做手术,还得年年切,弄得一身都是疤痕,大人不得心疼死?可要直接化形的隐患更大,小满衣到明年开花时满打满算才两岁零三个月,化形后万一不再成长,几百几千岁都是个小宝宝呢?一朵朵小莲花开了就不谢,铺得满池都是雪白剔透的玉莲花,愁得岳青峰中夜不能寐,起坐敲轮椅。连念初站在身后安慰他:“你愁什么呢,大不了就让她化形呗。当初你点化我时,我也就才落地三四年的样子,还不是长到这么高了?满衣现在就不比我那时候小,又有你的基因,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高个儿。”那不一样啊!女儿将来还得上学呢,别人一百多岁都满世界跑着求学了,她一百多岁还得在爸爸怀里抱着,手短脚短的,背后背着剑匣都够不着剑柄!连念初听了也有些发愁,但还是愿意往好处想,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反正满衣是女孩儿,将来就让她考千蜃阁,学幻术又不靠手脚长。在湖边监控的宋真人看他们俩安慰着安慰着快要坐到一架轮椅上了,实在无可奈何地轻咳出声,昭示了自己的存在感:“岳道友要人安慰也等明年吧。今年多给小莲花培些营养药物,平常做父亲的多拿真元滋养着点儿,或许这一年里就能自然化形呢?”岳青峰老脸微红,悄悄把拽着连念初的手放开了。小莲花足足开了三个月,直到最后一朵盛放在水面上,前面的也都没沉入水里。苍生苑几位真人工作已结束,跟他们做父亲的约定了明年初夏再来处理这问题,把检查仪留在湖边让他们定期观察,便回了门派。两人对着莲花发了几天愁,连念初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把你的真灵碎片找回来!小莲花全靠你养着,你身体越好,能调用的真元越多,她自主化形的机会不是越大吗?”就是不成功,那也是俩爸爸都能抱着孩子满世界玩比一个爸爸还坐在轮椅上强。他想得开开的,掏出定缘玉简开始找新的有缘人。岳青峰如今忧心女儿,也不再阻拦他下小千世界,安坐在一旁等着,看他掌心闪动星光,便拉过来按在自己额头。这回找到的有缘人却是个极普通的少年,生在贫困的小村子里,家里有三个弟妹,父母在大城市里打工,日常就是读读书、干干农活,比之前去的许多世界都安全。岳青峰不由叹了口气——要是在连念初还怀着身孕的时候能找到这么安生的有缘人该多好?那时他只能躺在山里,看着他孤身赴险,现在他能跟着走,倒是不用计较这点小小的危险了。连念初见他叹气,以为这世界挺危险的,连忙问他怎么样,岳青峰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这个位有缘人是个平常人,所在世界也颇有些灵气,约么能生出灵玉矿来,咱们收回真灵后还可以到处探探,采一条矿来滋养小莲花。”他身上的玉髓矿论灵气也不输灵石脉,可他们的女儿只有一年时间可以自然化形,要多少灵气也不嫌多。两人商量着收拾了东西,小半天后便通过传送阵,去到了小千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中心广场。有缘人的村子离这座城市还远,岳青峰的轮椅飞不起来,两人顺着广场旁的指示牌指到火车站,先买了一份全国地图,然后就在售票大厅里排起了长队。大厅里每个售票口都排着长龙,一个队伍至少有两三排粗,半天不见前进,他们坐宇宙飞船都没这么排过。岳青峰心疼莲花精身子软,在这种重力环境下站太久对根茎不好,便让他坐自己……这里人太多,坐大腿不方便,就坐在轮椅扶手上靠着借点儿力也好。连念初有些不好意思,大厅里人流稠密,气味不好,他就把胳膊压在轮椅背上,微微低头呼吸着岳青峰身上的灵气。那种带着遍山植物气息的灵机是他日常修行吐纳的,吸着吸着,他便习惯性地运转真元,在这以蜗速缓慢行进的队列中修行起来。排了约么两多小时的队,离售票口还有一两米的时候,连念初体内的妖丹忽然一颤,鲸吞海吸般吸取着岳青峰身上灵气,头顶无形的灵漩倒卷。此时大厅外也响起了滚滚雷声,外面的天色猛地暗了下去,雷电在云层中穿梭,连念初全身发麻,感觉到一股至阳至正的力量锁定了自己——还差十几个人就到他们买票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渡天劫!岳青峰比他更焦虑,更后悔,后悔没在云安大世界多盘恒些日子,等他结了金丹再来找有缘人。大千世界灵气充溢,容纳性强,妖修结个金丹根本不会引至天劫,可在小千世界,尤其是这种并非渡劫者出身的小千世界就不一样了。小千世界对外来妖物格外敏感,天劫是怎么强怎么来,连念初虽是不染杀孽的善良白莲精,这劫雷估计也不会轻。要是把雷引到售票厅,伤了周围凡人,他们在天道眼里的罪孽就更大了!他透过水泥厅顶看了眼天色,不由分说地抓住连念初按在腿上,摇着轮椅生挤出一条路出了大厅。他的反应速度已是极快,却因为后面排队买票的人太多,没能快过劫雷。轮椅刚刚出门,一道粗大电光便从天而降,劈到了售票大厅水泥搭建的厚厚平顶,细碎的清雷如水一般顺着房顶流动,被引雷针导入了地下。 第103章 方晴石对连念初下意识有几分好感,可是细想之下又觉着他们的来历不清楚,便含糊地说:“这两位是进山来玩的,车上有位大哥腿脚不方便,司机大哥不就得把车开上来吗?咱们山里环境好,有什么负氧离子,人家城里人讲究这个。”他把挂锁打开,忽听见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叹声,一回头正好看见连念初束着宽皮带的纤腰略弯下去,往后撤步一拧,就把一整个轮椅端起来,直接抱着端进了大门。碧绿通透的轮椅本身也挺引人注目,可是相比起连念初那么瘦一个人,两膀托着一个大男人和一架轮椅,那就不够看了。小孩子们都跟着连念初的脚步往里走,大人也在后面议论他是不是学过武,方晴石呆了呆,连忙进去打开房门,让两人进去坐安稳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墙上胡乱贴着几张彩色挂画,一排木沙发椅,柜子上还有台边缘磨得发边的旧电视。方晴石看着连念初身上雪白的衣裳,不言不语地去拿了块布把椅子擦了几遍,低声说:“你们坐,我去烧点水来。”岳青峰从腿上提起白布袋晃了晃:“不用烧水了,我自带了。阿初,还要劳你把我轮椅弄下来,我看看这轮子还能不能修,你去还车吧。”他在火车站被雷劈时,张真人这个平衡车也替他挡了不少劫雷,上了车才发现车轮有些地方劈坏了。不过在车上时他要耗费真元托住自己的身子和棺材,不敢分神维修,如今正好有地方安安静静地修轮子。连念初与他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抱起轮椅从平衡车上端下来,笑道:“好,我们晚一点回来,你慢慢修。”方晴石默默地跟着他出来进去,锁上门上了车,才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到我们这样的小村子里来?”连念初头也不回地说:“我们就是进山来玩儿的,你不是跟邻居奶奶说了吗?放心好了,你说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干什么的,不会在那些人面前露馅儿。”方晴石忽然有些紧张,可是看着连念初干干净净、看起来就高级的衣服,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村里人是不值得人家谋划什么的。他不是还有个推轮椅的朋友待在他们家?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坐回位子上,沉默地盯着两个弟妹。车开得飞快,在山路上却半点儿不颠簸。没人能看到在车底的行李舱里搁着一架自行车和一只扫地机器人,其上灵气波荡,正在托着这辆车前行。车子直开到省城的租车店外,连念初把卸下来的椅子重装上,让三个孩子下车,自己把车子开进院里。交车前他先取了行车舱里的自行车和锁尘出来,又借此掩护,拿出一麻袋自己烤的深海章鱼片、鱼肉干、松枝熏的火腿、肋排和嫩盐水鸭来,扛在肩上带出店外。方晴石带着弟妹在路边等他。小孩子跑来跑去看路边停着的车,买炸串和小零食,他又要管着他们别被车撞到,别乱摸乱碰,还要盯着车店里的连念初,一双眼睛好悬看不过来。好容易才等到店里有人出来,方晴石连忙迎上去,才发现他身上扛了一堆麻袋,赶紧接过来一袋扛身上,奇怪地问道:“怎么之前不把东西放家里?我家没外人会去,有你们那位大哥在家里看着,东西也丢不了啊!”连念初自己扛着四叠麻袋,只把最轻的章鱼干给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不是怕丢,是身上钱不够了,得先摆摊卖几件,不然没钱回村了。”……那你花这么多钱包车干嘛,坐大巴上山才几个钱!再雇几个人把轮椅抬上去,也比自己开车上去省多了,这种大车就是不提租车费,光油钱够卖多少麻袋吃的了!方晴石想起他端着轮椅跟端水盆一般轻松的形象,简直不懂他在想什么。连念初也不跟他解释,放开神识扫了扫,倒是在附近发现了一座农贸市场,外面是两条挤满摊贩的小路,四周都是民居,也没有城管来查,只是此时刚过下午,人流不多。他迈开大长腿朝那边走去,走过方晴石面前招呼了一声:“走,我刚用gps定位察到那边有个市场,咱们去把东西卖了,挣点儿钱给你弟妹买书买文具。”第95章此时正是秋暑未褪的时候,方晴石抗着一袋总有二三十斤的章鱼干,热得头上汗珠滚滚而落,脖子旁的衣服湿了一片。弟弟手里拿着小竹签串的红艳艳豆皮片,边吃边喊着要去店里玩,他妹妹也眼巴巴地看着街边小店里漂亮的衣服,牵着弟弟的手,怕他一不注意真的跑了。连念初犹如背后长了眼一般,伸手把有缘人肩上的麻袋拎过来,摸出最后一百块钱塞给他:“行了行了,你带孩子吃个冰棍,去买你们的书,在书店里蹭蹭空调。我大概要卖到晚上吃饭时,到时候再来找我。”方晴石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让晴春儿带晴天去看书就行,我陪着你。”他弟弟冲过来把钱抢走,嘻皮笑脸地说:“我去给你们买冰棍儿,大哥你陪着白叔叔就行了!”连念初头一次感觉到了熊孩子有眼色,扛着一堆麻袋也觉着神情气爽,笑眯眯地问:“你怎么知道叔叔姓白?”方晴天转了转眼珠,狡滑地说:“因为叔叔你穿着一身白,长得也特别白啊!”好孩子,有眼色,回头叔叔卖了钱给你买一麻袋的练习册和卷子!连念初高兴地朝方晴石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吧,我口袋里还有点零钱,你拿了去买点冰饮什么的,大热天的得注意补水。”方晴石哪好意思掏他的口袋,摸出一包零钱给了妹妹,让她带弟弟去买书,自己则在路边饮料摊上买了瓶冰汽水,插上吸管递到连念初唇边。不愧是岳兄的真灵转世,一样那么体贴。连念初看着递到眼前的汽水瓶子,看了看远去的方家妹弟,温柔地道:“你喝吧,我是神仙,扛这点儿东西根本不累,也不怕热。”方晴石举着汽水半走半跑地追他,周围都是汽车飞驰的噪音,这样清浅的声音本该很容易勿略,可是偏偏就那么清楚地扎进了他的脑子里。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而是就像自己心里想出来的声音。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手腕一颤,半瓶汽水差点洒出来,溅出的水却像慢镜头倒放一样聚拢起来,重新灌回了瓶口。他的喉头也和着这股水落下的声音,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吞咽声。大白天的,他就遇到大仙儿了?又姓白,又穿一身白……不会是白大仙吧?那个坐轮椅的也是个大仙吗?对了,坐轮椅那个有腿不能走,还坐个石头做的绿轮椅,难道跟白大仙一块儿的柳大仙?村子里的老人们常讲胡黄白柳灰几位大仙的故事,莫非他就碰上了一个?那他还把柳大仙放进家里,带着弟妹跟白大仙出来买东西,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越想额头上的汗珠越密,两条腿仿佛灌了铅,渐渐落下了步子。连念初看他像是走不动了,便劝道:“你去旁边店里歇歇,我自己过去就行,回头我找你们来。”不不不,不要迷信!刚才那些说不定都是他自己的幻觉,要真是大仙,干嘛要租小巴车上山,自己本来不就该住在山里吗?而且他长得这么有气派,分明是大城市的人,传说中的白大仙是个老太太才对。方晴石努力迈开腿往前走,握着凉冰冰的饮料瓶问:“白先生,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山里人家,什么也不懂,跟你们这些城里人走不到一路……”连念初笑了笑,又在他脑海中答道:“刚才不是说了,我是神仙。因为你与我有缘,命中注定是我的信徒,我才特地从上京开车几千里地跑来找你的。”“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方晴石摸着瓶子手足无措地说:“我也不会说个话,也不会念咒烧香的,传不了你那个教啊?”不要你传教,只要你自己信我就好了。长长的马路此时已走到尽头,一转身就能看到农贸市场的摊位。连念初觑见一个没人占的空位,大跨步走过去把麻袋丢到地上,从一只麻袋里掏出雪白的桌布展开铺好。别的摊位都铺着花花绿绿的垫布,他们这从摊主到包布都一片雪白的,还真挺显眼。很快就有人走上来问连念初卖什么,他却不急着兜揽生意,而是拎出两个雪白的折叠塑料凳,自己坐一个,另一个扔给方晴石。那个麻袋就像黑洞一样,掏完了凳子还能再掏出绳子、剪刀,之后从圆木墩到大砍刀,从电子秤到零钱盒,除了实在没有钱了,别的样样不少。马路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远处的人见这里围了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来。连念初最后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才把几个麻袋打开。麻袋口露出烘干的半透明章鱼片,肥嫩润白的桂花麻鸭、熏得微黄的大块深海鱼,和背面油黄、瘦肉暗红、小琵琶一样漂亮的火腿,还有一袋未经任何加工,肉色淡粉杂着雪白的鲜亮肋排。大块肉排往雪白的桌布上一排,就有逛菜场的阿姨过来挑。连念初拿起一团小指粗的尼龙绳,绕在两边树身上,拉直拉平了,用小剪子剪出几小段,把石雕般光滑温润的火腿和肥糯的鸭子吊在空中。熏鱼和章鱼片也分别倒在桌布上摆开,红白黄三种颜色细腻鲜明,并不是那种很抢眼的漂亮,却是最能勾起人们记忆中美好味道的颜色。街上也有不少卖肉和海产的,但这么鲜亮的颜色,这么好的肉质还是仅此一家。围观了许久的阿姨们立刻上手摸着肉和章鱼干,问他这些怎么卖。连念初刚才铺摊子时就探出神识到周围的摊子和店里看了一圈,记下了这个世界的菜价和重量单位,再比对了一下自己这些货的品质,淡定地标了最高价:“肋排55一斤,火腿整只98一斤,淡干章鱼片70,熏远洋深海鱼128一斤,桂花鸭35一斤。” 第105章 他也从没吃过这种东西,可是他从小就知道当大哥的得让着小的,他的弟妹们又都还在读书,需要营养,他宁可自己不吃,也愿意省出来给他们。连念初自己也有孩子,明白这种当家长的心态,安慰道:“你先吃你的,晚上咱们卖剩下的都带回去给他们。”这么劝着,他才尝了一小口,嚼了半天也舍不得咽下去,品着清甜的鸭肉,呼吸间都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他实在舍不得多吃,尝了两口骨头多肉少的鸭翅就赶紧搁下筷子,帮连念初往烤炉架上挂排骨。连念初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天天想着干活做什么!去,拿着钱和吃的找你弟妹去,多给他们买几份卷子,算是我这个老师的礼物。”方晴石又感激又惭愧,低低道了谢,拿了鸭子和连念初硬塞给他的一沓钱出去找他弟妹去了。省城可不比他从前去的小县城,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两个孩子十分费力。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书店,见人就问,遇店就进,跑得嗓子冒烟才在一家书店对面的刨冰店大窗户里看见了正在吃冰的两个孩子。两人其实早已经买完书了,但想想大哥跟那个白师傅还在摆摊卖肉,觉得丢人,不想去找他们。于是两人在路上走走逛逛,买吃买喝,热了就找了家小店吃冰,打算晚上没人看得见了再回去。方晴石托着晒得发热的鸭子,按着鼓囊囊的口袋,心里腾地冒起一股邪火,抓着两个孩子打了几下。方晴天哇哇地哭了起来,大喊着:“你凭啥打我!这钱又不是你挣的,是我爹给我花的,我想咋儿花不咋儿花!你个文盲连学都不会上,也不会挣钱,还管我吃冰了!家里白费那么多粮食养你,就养出你个不懂事的白眼儿狼!”小女孩也在旁边呜呜地哭。旁边的大人看不下去,纷纷出来劝他,让他管孩子别管那么严,大热天的孩子出来吃冰怎么了?一个中年人甚至把钱拍在桌上,厉声说:“不就是吃个冰吗?这些钱我替孩子们出了!你是孩子的亲人吗?这么热天连碗冰都不让孩子们吃,还在大庭广众下打人,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小心让人发到网络上,到时候你就出名了!”方晴石茫然退了一步,心里憋屈地难受,举在空中的手却又无力地撂了下来。他找了孩子一下午,吓得心都不跳,看见这俩孩子不懂事地胡乱花钱,还看不起给他们家挣钱的白大仙,他就不能打吗?他打自家弟妹怎么就要被人发到网上了,谁家孩子从小不挨打的?旁边一个人看他收了手,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又教育他几句:“你家这两个孩子又乖又听话,坐在这儿吃东西一点不吵人,肯定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你是他哥哥还是什么人?管孩子也得讲究方法,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方晴天满头汗珠泪珠混在一起,挣起来猛地尖叫了一声:“他才不是我哥!我哥在省城上高中呢,我才没有这种光会种地摆摊的文盲哥哥!”方晴石心口尖锐地疼了起来,恨不能立刻把这孩子拽回去揍一顿。方晴天却十分敏捷地躲到客人身后,尖叫道:“叔叔你别让他把我逮走,不然回去我又要挨揍了,他得着机会就得打我——”这事越闹越大,店里几个年轻人已经端起手机录像拍照。方晴石隐约知道他们是要拍自己,又不知该怎么阻止,连忙去抓他妹妹的胳膊,哀求般地喊道:“晴春儿,你劝劝晴天回来,大哥不打你们了,咱们回家去。你看大哥还给你们带了鸭子来,本来是想让你们尝尝的……大哥就是找你们找得太急了……”方晴春忽然退了一步,让他的手抓了个空,害怕地说:“哥,你别打我,别打晴天。”方晴石心口堵得透不过气来,死死盯着一双弟妹,脸色青里透白,五官扭曲得有些恐怖。旁边的男人立刻挡在他面前,厉声说:“你还敢打人?”方晴天在后面又哭又喊:“我要找我哥,姐,你带我找我海哥,我要跟我海哥住省城的学校,我不要回村子里!”很快有人把手机借给了方晴春,她怯怯地打了电话,说了他们进省城买书,买完了在店里吃冰,大哥突然过来打了他们的事。电话里传出来一道冷硬的声音:“我知道了,把电话给大哥!”妹妹乖乖地转了电话,低声说:“大哥,二哥要跟你说。”方晴石也有些紧张。二弟方晴海是这个家唯一的高中生,成绩好,凭自己的本事考进了省城的高中,又马上要考大学了,在家里很有些权威。方晴石从小让着他让惯了,心里不知怎地有些怕他,接了电话便说:“二弟,这事不怪我生气……”方晴海根本不听他说话,冷沉地说:“大哥你带他们到省城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最多就去一趟县城?他们要学习,有我过去留下的卷子,用得着买新的吗?你没事也没老往外跑,爹娘都在外地,家里地下的活都指着你,你不带他们出来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方晴石喏喏地说:“他们非要……”“非要你也不该听!行了,我知道你管不住他们,你这就带他们回家去,晚上我回家一趟!”他被数落得头也不敢抬,讷讷地把手机还给人家,对两个弟妹说:“你们二哥让我先带你们回家,他说等他回去再说。”方晴天眼睛猛地瞪大了,哭也不敢哭,磨磨蹭蹭地下了椅子。方晴石拿起那盒攥得变形的鸭子,可惜地看了眼刨冰,低着头带两个弟妹出了门。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在后面跟着,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这家人。方晴天抽抽噎噎地在后面喊着:“你跟那个摆小摊儿的老实待着不行吗?我们又不是不回去,非得出来闹得这么丢人!你这辈子也就摆个摊儿、种个地了,你不嫌寒碜,我们还要脸呢!”方晴石没理他,默默地往前走,心里又酸又胀,自卑得抬不起头来,头也越走越低。直到天色擦黑,三人才回到连念初摆摊的那条街上。满街通明的灯火里映照出一个十分特别的立式透明烤炉,炉子里挂着一层层焦黄的排骨,水蒸汽罩在玻璃外,架子上一滴滴往下滴着油,触到底下的炉膛就发出“哧”地一声轻响。他好像隔着这么远就闻到了排骨香味,感觉到了那种热乎乎暖人心脾的感觉。炉子后面的连念初依然不染纤尘,穿着雪白的衬衣剁骨、结帐,快得手臂间将要拖出虚影来。顾客在炉子前排起长龙,将他围得密不透风,可他的眼睛却越过满街人流,准确地找到方晴石,看了他一眼。方晴石眼眶微酸,忽然不敢再往前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那么通明的灯火和带着蜜汁色泽的烤排骨把他重新唤回这个世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只觉着胃里咕噜噜地叫着,全身都是虚乏的,好像是饿太久了,又跑了太多地方找两个孩子,把他的力气和心都掏空了。他忍不住打开攥得湿乎乎的盒子,拿起一块凉鸭肉吃。才吃了一口,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热腾腾的浓郁肉香,目光一转,就看见一碗肉皮红润、浇着剔透的冰糖芡汁的大方肉块被人端到他面前。端着肉的人,正是他现在最不敢见的人。可是摊子后那么多人排队,他不把肉接过去,连念初就没法干活了。他低着头接过碗,不好意思地说:“我回来晚了,没帮上你的忙,还让你过来接我……”连念初敏锐地看出他心情不好,好像跟弟妹吵架了,心里孤独痛苦,正是他们这种邪·教趁虚而入的时候。于是对他越发温柔,化出一朵雪白的莲花递到他面前说:“不用跟我客气,你是我的信徒,依赖神才是正常的。”声音直接传入方晴石的识海,让这个没什么见识的乡村少年越发容易相信:“有什么委屈,就把这朵白莲花当作我,倾吐你心里的不快吧。这朵花虽然不能变成真金白银,但你越是深信我这个白莲花神,我能用在你身上的神力就越多。那样就不用摆摊,可以更方便地改造你的生活了。”……原来这位不是白大仙而是白莲花神?他之前都是信错仙儿了,所以白莲花神没有法力,只能烤排骨、炖火腿卖钱?方晴石接过莲花,趁着路边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再抬眼就发现连念初又回到人群手卖烤肋排了。他一手端花,一手端着炖火腿的碗,怎么摆也不方便,索性蹲坐在边道牙子上,把鸭子盒放在腿上,莲花搁在盒子上,端着火腿咬了一口。腿肉软糯粘腻,肉香极浓,是他从没尝过的鲜美滋味。那些糖汁不只浇在肉皮上,早都炖进了肉里,咬一口就化在心中,这一下午的又酸又涩的心情好像都被这甜味驱赶出去了。他咽下一口热腾腾的火腿,冰凉的心和胃都暖和了不少,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下来,掉进了甜丝丝的糖卤里。没遇到连念初之前,他还从来没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过自己的心情,被骂也就骂了,其实早已麻木了。可现在这位白莲花神却肯惦记着他,放下那么多人,专门为他端来了一碗热肉,他就好像冻得麻木的手忽然遇热,又痒又痛,那些敏感而细碎的情绪又重新活动了起来,再然后,整个心都开始活动。他想起自己初中辍学后本想出去打工,只是父母一直不同意,说家里弟妹太小,没人盯着容易出事,在外头打工挣的几百块钱不抵留个人在家里有用,他就只好留了。可是今天下午,他也凭自己的本事挣了几百块钱,白大……白莲花神赚的更多,他要是跟着这样的本事神仙也能赚大钱。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能离开村子,多赚些钱寄回家里,也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再被当成废物了?第97章连念初的摊子摆到七点多就收了。 第107章 方晴海抓住他的领口,恼怒地说:“大哥你自己觉得自己跟从前还是一个人吗?你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穿新衣服,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过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坐轮椅的男的?!”什么?衣服是白大神买的,跟推轮椅那位大仙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尾巴没藏好,让二弟发现了?方晴石意识里虽然把连念初的身份从白大仙改成了白莲花神,对岳青峰的印象却还是柳大仙,听方晴海一问就想到他是露出了蛇尾巴,让弟弟发现他们不是人了!他倒吸了口冷气,脑子不知怎地比平常倒是清明些,虽然看着弟弟仍有些害怕,倒不会只能低头挨数落,而是硬撑着答道:“岳先生就是在咱家租房子的游客,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之前没跟你说,是我的不对,可是咱们家这条件也不好,能租出去挣几天租金难道不好吗?你快考大学了,晴春儿开学就要上高中,晴天也大了……哥没什么本事,难得有这机会给你们攒点学费总不能推出去吧?”说到要攒学费,方晴海脸上的神情稍稍放缓了些,总算不像刚才那样要吃人了。他轻叹了一声,安慰地拍了拍兄长的背:“我是担心你遇上坏人。你一直在村儿里,不知道外面有多乱,好多穿得挺好的都是骗子,先给你一点甜头,以后就把你领到黑工厂卖了!你好好在家照顾晴春、晴天他们,我明年上了大学就能打工赚钱,还能有奖学金,养得起你们。”方晴石稍稍放松下来,跟他进了屋子,犹豫着怎么说以后要和连念初摆摊的事。方晴海并不想听他说话,打了热水盯着他洗脸,他就只好搓上胰子洗了几遍,直到把水洗成一片白汤才被放过。他洗完脸对着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看眼线和眉粉都洗净了,便想让方晴海过来检查。他的脸稍转开,忽然从镜子一角看见方晴海的脸——那张脸上阴云密布,牙关紧咬,颚角绷出一条弧线,仿佛随时要跳起来吃了他,眼中却闪着一丝悲凉意味。……难道二弟看到他变白了,就以为他会变娘炮,把弟妹们带坏?第98章岳青峰修轮椅时,为免旁人打搅,是捡了一间放杂物的空屋子,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拿出铸器的鼎炉重炼法宝。房间总有八九平米,连念初回来也能住得下,只是不够地方搭床睡觉了。反正两人都是修士,不需睡眠,连念初进门便把热腾腾的排骨和切好的鸭子、腌的雪白酸辣的藕带摆出来给他当晚饭,坐在小杌旁细细给他讲这一天的经历。说起有缘人的弟妹不太听话,竟然在外人面前说大哥不好时,岳青峰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后面小屋一眼:“他那个二弟也颇无礼。他进门时我好意出去迎了一下,想跟他说借宿之事,谁知他见面就想赶我走。我不好跟个凡人争执,便把房门锁上,硬待下来了。”连念初微微噘起嘴,不悦地说:“有缘人就挺热情好客的,门口邻居也不错,他这个些弟妹怎么这么不讲理呢?难怪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这句子用得不伦不类的,岳青峰却觉着他怎么说怎么对,连忙点了点头:“这都是家长教得不好,光让他们学习了,思想教育都没做到位!以后咱们满衣长大了就进千蜃阁学幻术,不能让她的人生都耽搁在考试上!”说得对!连念初下意识看了看他的胸口,仿佛从中看到那一湖不谢的白莲,不禁想上手摸摸。岳青峰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上心,看眼神便知那只手要往自己身上伸,于是大方地挺起胸膛,任凭他摸。可惜那只手还没伸来,房门已被人敲响,连念初“哎”了一声,就跑去开门了。门外站着的正是有缘人。方晴石应付过弟弟之后,便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睡自己的房间,要不要搭张床。连念初推开房门迎了他进去,指着岳青峰炼器的炉子给他看,说:“岳兄的法宝坏了,这两天得在这儿炼器,你们屋子里的东西他都收起来了,你要用什么跟我说一声。我们这些神仙是不要睡觉的,你自去休息就好。”说话时就看见他身上已换了件破旧的t恤和短裤,露出没什么肌肉的削瘦身体。因为长年劳作的缘故,他身上的筋节有些粗大,骨骼突出,体态并不完美。好在吃了美白丹之后肤色白皙,穿着衣服不太显眼,以后还可以慢慢休养回来。连念初有心再给他来两粒丹药,又担心他家里人看着太明显,便把丹瓶撂下,从灵湖空间里拾掇了几身睡衣,让他回去穿着睡。那睡衣都是真丝的,摸着光滑如水,方晴石舍不得穿这么好的衣服睡觉,托在空中不愿意收,连念初便挑起他颈间的红线,拉出玉瓶来给他看:“这是神赐予信徒的东西,给你你就拿着,觉得贵重就加倍信我,早晚把莲花拿出来顶礼膜拜,深深印在心里,也不用什么香花宝烛,真诚就够了。”方晴石这才收回手臂,抱着衣裳和两人郑重地道了谢。岳青峰也含笑答礼。白天他被连念初抱着下车,之后就直接推进了房里,来不及细看,在灯下看清楚了才发觉这个人的脸似乎有些眼熟,特别是嘴角勾起来,唇形和下巴肌肉拉开的弧度,仿佛不久之前才从哪儿看到过……咯噔。房门关闭,方晴石心里忽然映出一面半人高的镜子,通明的灯火中映出一张不再黝黑粗糙、甚至有些好看的脸。那个笑容,下半张脸笑起来的弧度,不就和这位岳先生有些相似?难怪白大神特别关照他,说和他有缘份。他有些小小的庆幸,回去换了新睡衣,含着浅笑入睡了。转天一早连念初便在院子里支了小炉子,用深锅熬了白粥,洒上切碎的龙虾、鱼肉和蟹腿肉,再蒸几屉素肠粉,便去叫方晴石起来吃早餐。趁着昨天打出了几分名气,早点儿吃完还要去摆摊。方晴石揉着眼睛刚坐起来,方晴海便挑开帘子,从那间和他房间相通的小屋里出来,皱着眉看着他那身真丝睡衣:“大哥,你要到哪去?”连念初是用神识传音叫他,根本没敲门,他也不好说自己被神特别叫去吃早点,便支支唔唔地说:“我闻到外面有香味,想看看是不是连老师他们在做饭。咱们是收了人家租金的,至少得帮帮忙吧?”方晴海冷眼看着他身上新换的丝质睡衣,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皱了皱眉:“你穿着这么干净的衣服还怎么干活,先换衣裳吧,我帮他们弄!”他快步走出平房,把房门从身后拉上,抬眼看向连念初。他也是一身雪白,跟昨晚回来的他的大哥一样光鲜,而他旁边乘着绿轮椅的人笑容温柔满足,也得昨晚刚从外面走来的大哥一样。不……应该说,是大哥像他们。大哥遇到他们之后就越来越不像这个家的人,像起这些外来人了!他紧抿着薄唇,反手锁了门,向着院里的两人走去。他知道自己应该更沉稳,可是他做不到,他心里潜藏的恐惧和愤怒在胸膛鼓动,走到那两人面前便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想来干什么?”连念初一手拿着锅盖,抬眼看向他,慢悠悠地说:“我跟岳兄是来山里观光的,他的轮椅坏了,得修两天,我没事就在山下摆摆小摊、赚点家用,没想干什么啊?”方晴海眸色发暗,眼皮轻颤着,不经意地扫了岳青峰一眼,说:“我们这房子小,家里大人都不在,又有女孩,住两个大男人我不放心。你们租别人家住吧!”连念初瞟了他一眼:“晴石已经挺大了,能顶门立户了。他当大哥的愿意留我们,你这个弟弟凭什么不同意?”就凭这个家是我当家!方晴海恨恨地看着连念初,磨着牙说:“你们给了多少钱租金我都给你们,那身衣服也会让大哥还你们,立刻搬出去,不然我报警了!这村子和底下的镇子里都是姓方的,不会让你们两个外姓人翻了天去!”连念初心中微怒,岳青峰忽然从后面拽了他一下,低声道:“搬就搬,这个村子总不能没人愿意收留咱们。你天天和有缘人出去卖东西呢,不在乎晚上这一会儿。”他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连念初便把那口怒气叹了出来,撂下锅盖说:“那行,我们吃完饭就搬。衣服就不要了,你让晴石出来跟我们吃早饭吧,昨天他忙了一下午,我得让他吃口好的。”方晴海冷冷地说:“不用,我们家再穷也不少他一口吃的,用不着别人养!你们吃了就赶紧走吧,以后也别拉着我哥卖东西,我们家是种地的,不能为了那几块钱扔了我们家的根!”他推开院门离开,顶着清晨微寒的空气默默地走向远方,敲开了一间大门:“叔爷……咱们村儿里来的那两个人不对。您知道我哥的事,您得看着点他们,不能让咱们老方家的人给那些外人带走!”门后的老人原本打着哈欠,听到这话眼里蓦地闪出一道精光,看了一眼他家所在的方向,镇定地说:“海子你别怕,石头是咱们方家的人,得给你爹娘养老送终咧,管他谁来也不好使。昨天叔爷就知道他们了,那俩人里是有一个力气大,可是那个瘸子不顶事,看着也挺老实的,村儿里给你看着,不会让他们闹起来!”方晴海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我看那个坐轮椅的有心思,他不敢跟我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他长得……像我哥。我让他们搬出来住了,叔爷你帮我盯着点儿。”老人点了点头:“还是你娃心细,顾家,你六婶他们也看了半天,都没看出那俩城里人像你哥。没事,回头甭管他们租谁家,让大伙儿盯紧了那瘸子,剩下那个就闹不起风浪来。你那心思就好好放在学习上,从早蛤考个大学,也给咱们老方家祖坟添光!”方晴海心里还有些不安,但他是高三生,开学开得早,功课重,昨天请半天假已经是极限了,早上盯着连念初和岳青峰出了门便不得不匆匆离开。临行之前,他还是叮嘱了弟妹们看家,一是不许这俩人再住进来,二是不许大哥再跟连念初走。两个弟妹乖巧地答应了。 第109章 要是这种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呸呸呸!拐卖孩子的都该判死刑!魏岭早顾不上公司里的人会说他什么,也不管这份工作还干不干得下去,匆匆告诉了父亲要看哪条新闻,就开着车往家里走。到家的时候,父亲也回来了,捧着pad坐在客厅里,听到门声立刻转过头,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充满希望的说:“我看像,你眼神好,比比像不像你弟弟?你弟从小就这么白,这大眼睛也像你妈,还有鼻子、颧骨这块儿……”魏岭艰涩地咽了口口水,鞋也没换就跑到沙发上,看着pad上那张大图,和旁边电子相册里弟弟一岁以前的照片对比。相册里那么点儿小的小孩子的长相是分不出什么来的,可网上那张照片里的孩子长得像他母亲,眉眼尤其像,鼻子更高一些,又有点像父亲。唯有嘴和下巴的部分不像父母,端正又利落,却又不是那种硬朗的方腮,把其他五官衬得格外和谐好看。而且看年纪也不到二十,和他弟弟的年纪能对得上。虽然网上那个小姑娘说他有弟妹,可那也不一定是亲的,要是亲的,哪家的弟妹会当着众人的面不认自己的大哥,还嘲讽他是个只会种地的文盲?这孩子一定是他们家的!是他弟弟!那群该死的人贩子把他弟弟卖到山里,买他的人也不好好待他,不给他念书,不知怎么让他当牛做马,弄得他没个人样子!他之前看见冰饮店里那几张照片时都没认出弟弟,要不是有个好老师带他去美容院洗干净脸拍了张照片,他们可能就错过去了!他抿紧嘴唇,用力吞下愤怒和痛苦,跟父亲说:“爸,我去找小岚!这新闻上写了,是云省省会发现的,我到那儿找找线索,肯定能把我弟弟带回来。”他父亲眨了眨眼,偷偷抹掉腮边的泪水,颤声说:“去吧,我去跟你赵伯伯说一声,让警察跟着你去,还安全点儿。这件事先别告诉你妈妈,她受不了刺激,咱们把人找回来再说。”他父母虽然离了婚,可是谁也没再婚。只是丢了孩子之后,每次坐在一起就会想到失去幼子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太重,他妈妈才离婚搬了出去。魏岭当时也差点被抢走,父亲拼命抢回了他,却没能救回弟弟。这份恐惧和让弟弟替他被抢走的负罪感一直压在他心里,以至于这些年他始终不恋爱结婚,工作也漂泊不定,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寻回弟弟身上。但这一回肯定是。他们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痛苦绝望,老天该给他们一点公道了!父子俩都抛下工作忙碌起来,在网上查美容院的地址、搜索他摆摊的地方,联系市局的熟人,准备去秦省找人。上京都能看到的消息,秦省省城里传得更是沸沸扬扬。省高中的小女生中不少都把美容院那张广告照片做成屏保,下课时间少不得谈到一两句。高三重点班虽然被老师管得严严实实,也有人私下传看照片,议论着要找机会亲眼看看摆摊卖肉的传奇美少年。方晴海课间休息时偶尔听到一句,整个人都不对了,抓住女生疾严厉色地问:“什么摆摊卖肉的美少年,照片在哪,给我看看!”他虽然是小村子出来的孩子,但从小也没怎么干过家务、下过地,又是一路在最好的学校里读出来的,自有一股傲气的精英感。哪怕是这么怒冲冲地攥住人手腕,给人的感觉也不是无礼,而是一种小女生并不讨厌的霸气。那名女生偷偷把手机拿给他看,有点羞涩地低声告诉他:“就是这个,在三桥农贸市场旁边摆摊卖过肉,现在网上可红了。有人拍了他在冰饮店打弟弟妹妹的照片,不过好多人都觉得他打得对。那家冰店还挺贵呢!大哥那么费劲地卖肉挣钱,小孩儿到那种地方瞎花,要是我弟我也打他。”那张照片上的人眼神有些羞怯,五官被滤镜柔和了一点,像是被拂落尘埃的星子,光彩照人。却还不如那天晚上走进院子里的,他大哥本人好看。但是这样的大哥被人看到了,被那么多人看到了,会不会有人来跟他们抢?方晴海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恐惧,手心里汗津津的,差点抓不牢电话。大哥是他们家的人,从小就带着他,小妹都比他小上两三岁,女娃子就跟他们玩儿不到一起,小弟更是小了六岁下去,这么多年来和他一起长大的都是大哥。而且他大哥那么好看,那么懂事,从小就什么都让着他,为了他上学宁可自己不念书……他还要等上了大学,在城里挣了大钱之后好好回报大哥,让他过上好日子,怎么能随便让他跟别人走,以后和他就成了再无关系的陌生人?!旁边的女生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大哥,还给那个可能带走他的男人说好话,方晴海听得满心烦躁,恨不能立刻回家看牢大哥,让他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可是他是重点班的学生,老师盯得严,上回他就为家里的事请了一回假,这回无缘无故地更难回去。他要怎么请假?难道说“我大哥要被陌生人拐跑了”?哪个老师也不会信啊!他咬得下唇渗出血丝,跟同学借了电话,到操场角落里给父母打了电话:“爸,妈,我大哥招了两个男的回家,有一个长得特别像他!爸,我怕他家里人把他带走,他是咱老方家的人,是我大哥,咱不能让他跟别人走了!”电话里传来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怎么回事,谁告诉他他不是咱亲生的娃咧!我花了一万多块钱把他买回来的,就是有了你们,也一直好吃好穿地养了他十几年!石头他是我儿子,我花钱买来的,凭啥他们说要走就要走了!”方晴海听出父亲也是一样愤怒,才稍微安心了点儿。叮嘱父亲让村里的长辈别贪那几个房钱,早点把人赶出去,免得招了警察来。他父亲在电话里重重哼了一声:“怕啥,俺当爹的回去看着他,有人敢抢咱就跟他们拼命!就是他们带警察来了,咱把石头往山沟沟里一藏,叫他们找,还怕他们找着人!”=====================照片在网上轰轰烈烈转发的时候,三位没有手机的神仙和有缘人还是按步就班地过着小日子。岳青峰在炼炉里投了一枚飞梭、几件法宝,打算在平衡车顶炼出一把能挡劫的罗伞。下回连念初再遇上天劫,他就能把人抱在怀里,一家三口安安生生坐着,笑看劫雷从伞外流下,省得连女儿都得抛出去,还挡雷挡得那么狼狈。为了这个理想,他就跟闺阁少女似的成天闷在房间里。一直盯着他的村民放松警惕,觉着他这么老实,连念初跟他又好,不可能为了个孩子闹出多大事的。就真是他们亲戚的孩子,这俩人又不可能是亲父母,看着孩子过得好不就得了!嫌这村儿里穷就多给俩钱,何必非把人家从养了这么多年的家里抢过去呢?他们城里人又不缺钱。村里人的“七叔”就趁着连念初不在,遮遮掩掩地问了岳青峰怎么看方晴石。岳青峰一心忙着炼轮椅,看有缘人日子过得挺平凡,不像能引人追杀的样子,倒还真没在他身上费过心。可被人这么一问,反倒引勾起点戒心来,神色不变地说着:“我听阿初说正帮他家养小野猪呢,回头再放养些珍珠鸡之类野生禽鸟,这些卖得贵,也比种地省工,将来日子慢慢就过起来了。”挺平常的一个有缘人,怎么搞得跟外国特工似的,一碰就激起这村里人的戒备?他舍不得分出神识监视这群人,便撒开隐形的留声符贴在这家里,接着闭门炼器。连念初则带着打扮一新的方晴石进了城。有缘人那两个弟妹太不听话,要从空间里拿点东西还得避着他们,太麻烦。连念初索性就叫有缘人装作平常下地,悄悄地让他在林子里换了衣裳,驮着他到省里摆摊。那家美容院托他们的福也成了网红,方晴石硕大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了不少路人过来拍照。连念初因要找地方从空间里取东西,他在车上还占位置,便先把他驮到美容院那条路上,让他取了照片再去原先那条路找自己。方晴石那张脸从美容院门口一晃,就被过路人远远围观,还有几个胆大女孩上去让他签名,一脸羞涩地问他还摆摊卖肉吗。他从没见过这阵势,被人围得手足无措,望着美容院大门都有些却步。那位前台却透过玻璃门看见了他,连忙把他拉进店里。没事干的店员们纷纷上来给他端茶倒水,希望他能再做一回洗剪吹,给他们店多拍几张宣传照片。方晴石怯怯地说:“白老师还等着我呢,我得帮他看摊儿……”其实他也帮不了太多,可白莲大神辛苦把他驮到城里,他总不能自己吹着空调享受,让人神仙一个人顶着大太阳摆摊吧?他好说歹说地终于从那群人手里逃出来,捧了镶好的照片往外走。才到门外,忽然被一个手拿金属质长方形小机器的男人拦住了,男人身后还有一个人扛着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方晴石茫然看着他们,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就一连串地抢白:“我们是都市30分节目组的记者,你就是最近在网上热议的‘最美摆摊少年’吧?”啊?记者不管他听见没听见,听懂没听懂,语速飞快地说:“网上关于你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你自己这些天有没有上网关注呢?有人辩驳说你家庭贫困,觉得弟妹到冰饮店里吃冰是浪费钱,才忍不住动手教训他们,也有人觉得你身为成年人,在公开场合打一对未成年的孩子,对他们的身心健康和社会环境都有不良影响。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觉得那家冰饮店的消费高吗?”他……他就打了孩子两巴掌,怎么连记者都知道了,还抓着不放,要上电视曝光他?方晴石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几乎可以说没见过世面,被人咄咄逼人地问着,下意识便往后退,脸上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干巴巴地说:“那钱不是我的,是白老师挣的,他大下午地摆摊卖肉,哪能让孩子瞎花……”他的声音低低的,神情动作都怯懦闪躲,仿佛自己做错了事似的。那位记者的录音笔毫不留情地追着杵到他嘴边,凛冽地问道:“据我们调查,那位老师并不是省高中的老师,你应该也不是省城这几座高中的学生。能透露一下你和那位的身份吗?你叫什么名字? 第111章 连念初对着摄像头说地址、卖小野猪肉的镜头回去之后就被电视台删了,但现场录下这段话的人可不少。圆光客户端的翻译又清晰又真切,哪怕录音设备差一点,放到网上之后,凡是点开看的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秦市奉县大至村村口第四家”这个地名。魏岭的父亲魏令远正捧着平板搜索有关卖肉少年的新闻,屋外防盗门“咣”地一声被拉开,里层门被人用力踹开,一名神色愁苦,眉头间皱出几条川字纹,嘴角抿着深深法令纹的中年女性便闯了进来。魏令远看了她一眼,有些紧张地问:“芳雅,你怎么来了?”“我怎么不能来,我儿子!我儿子找着了!老魏,你快看电脑……”她冲到沙发旁,抢过魏令远手里的平板,正好看见连念初抓着镜头说地址那一段。拍摄的人站在侧面,镜头里完整地照出了方晴石的脸,她按停了视频认真看着,眼圈微红,低声自语:“是我儿子,是我儿子……这个肯定是我儿子!老魏,我不跟你吵了,再也不跟你吵了,你陪我去找儿子吧?我只要把岚岚找回来,只要岚岚回来,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魏令远一只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涌了出来,低低地劝她:“再等等,小岭已经去找他了,他万一不是咱们岚岚呢?你这身体受不住这么大喜大悲的。”“那是我儿子!是我生的,我一看就认出来了!”她抱着平板怜爱地看了又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丈夫说了什么,猛地挺直身子,像母狮子一样暴怒起来:“什么?小岭去了……你还让小岭自己去,你不怕他也丢了吗?他一个人哪打得过那些拐卖的!我已经丢了一个儿子,不能连剩下这个也没了!”她转身就朝外跑,魏令远连忙从背后抱住了她,劝她安心等着,他已经找警务部门的熟人派人陪着儿子去了。眼看孩子就在眼前,谁能安得了心!徐芳雅着急地问:“带了几个警察?才两个?那哪儿够啊!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着急,行行,你不去我去!反正指不上你,那个好心的白老师都说了地址了,我也不非得用你,我找我弟借几个保安去……”她转身就往外走,魏令远从背后抱住他,热泪眨眼间就洇湿了一片衣服:“我去!我陪你去……我就怕你大悲大喜再犯了病,你也替小岭着想,他这辈子心里都压着岚岚的事,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孩子可怎么活啊!”两人想起大儿子这么多年的默默承受的痛苦,忍不住抱头痛哭,一边订票一边给远在秦省的魏岭打了电话,告诉他方晴石的具体地址。魏岭如今已经到了秦市,也看见了那段新传上网的视频。视频里他的弟弟衣着整齐,小脸干净,和在冰店里被人拍下来时几乎判若两人。只是他的神情仍然是怯怯地,被那个记者问得不敢说话。幸好身边有个白老师护着他,那个白老师还说了他们家的地址,让人去买他家的小野猪。要是能见着这白老师,有他帮忙牵线可能就更容易见着弟弟了。他尽量说些好的安慰着家中二老,挂了电话之后便期盼地问身边的警察:“咱们能去山里找人了吗?”他们在秦省警方档案里查阅了大至村的户口资料,里面的确有方晴石的记录,登记时间是在十年前人口普查时。但是奉县警方在他从前上学的村小学里查到,他是两岁时被出外务工的父母带回来的,一直到八岁时赶上人口普查,免费上户口,才补了户口。他被带回来时的年龄恰好能和魏家丢失的孩子的年龄对上,方晴石就是魏岚的可能性更大了。魏岭满心期待,云市警方负责接待的柳警官却朝他摇了摇头:“说实话,你们这件事,难。没有证据——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们找错人了,而是孩子从不认人的时候就在那家养着,都长了那么十几年了忽然告诉他他是抱来的,他接受得了吗?”魏岭当然想过这点,连忙剖白:“他不能立刻接受也没关系,我们就想见见他,想让他日子过好一点,以后慢慢再跟他处出感情来也行。您不知道,我,我们找了他十六年九个月了……我们就想知道他还活着,真的,他不认我也没关系……”跟他来的两名警察拍了拍他,一脸怜悯地替他说话:“柳队你们也给想想办法吧,这丢了孩子真跟别的不一样,太腌心了,哪怕以后不相认,能知道他好好活着也行啊。”柳警官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家属苦,说实话,我以前也办过这种案子:买媳妇的,买孩子的……也有几家家里人找来,可是没办法,带不出去!我年轻时就在大至村底下的方各镇干过,那时有一个女的给人拐卖到山里的,我们镇上警察带着人去解救,一村儿人拦着不让出来……村里还有自制的土炸药,拿着锄头、耙子什么的,堵着路就是不让走……”“那……那人救出来了吗?”魏岭仿佛看见了自己和这些警察被围在山里,揪心地问了一声。柳警官抽了口烟,长叹了一声:“当时我一个同事,比我早工作几年,干得也好,长得也帅气,本来说是要调到市里的。就是那次解救妇女时让人打折了腰,现在走路还是瘸的,不能干重活,前途也没了。打他的就关了几年,剩下那群拿锄头围着我们的也没什么处罚,毕竟是法不责众……”他对着魏岭苦笑了一下:“那女的后来是救出来了,可在村儿里生的俩孩子都让人扣下了。回来之后她在我们所里哭了一天,那个惨……可也不能回去,回去之后再也出不来了不说,没准过几年就给男的打死了。”警察们大都见识过这种场景,知道能救出人的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这次恐怕更难,都沉默地点上了烟。魏岭点了点头,艰涩地说:“我不会跟他们硬抗的,我只要见着小岚,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家,还有亲人想着他就够了!我还年轻,我能挣钱,以后我多给他们家寄钱,总能花到小岚身上吧?”那位柳警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吐了口烟气:“要救儿子跟救女人不一样,女的生了娃之后就不那么要紧了,儿子却是他们的根,谁敢动就要拼命的。咱们最好先等等,万一能等到那个白老师带方晴石下山摆摊呢?出了村子就好解决了。要不就咱们这几个人,进了山就跟一把米到水盆里似的,根本不顶用。”那家已经有了三个亲生的孩子,还非要扣着他弟弟吗?魏岭心里充满愤郁,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可直接冲进山里也未必救得出来。更可悲的是,方晴石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亲人,他们冲进村子里抢人时,那孩子甚至有可能站在村民一方抵抗他们这些外来者。他无奈地住在云市招待所里,心慌意乱地刷着那些视频和照片,想着将来见到弟弟该怎么跟他说自己的身份。不想父母半夜就坐飞机来到了秦省,知道了他住的地方后便连夜坐火车来到云市。三个人一起在招待所想着怎么救出小儿子,这些年的心结倒是渐渐解开,只是对这场救援的担忧越来越浓。恐惧快积到极点时,省局警方忽然来电,说是找到了视频里的白老师。他拿着三份dna样本到省里的亲子鉴定中心做鉴定,被在附近执勤的交警认出来了。刑警队的人已经去做了笔录,获知他是在村里听人说方晴石是方家老两口买来的,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方晴石,怕他不相信,才取了他和刚回村的方家父母的血样去dna中心鉴定。上京和本地的几位警察听到这消息之后喜忧交集。高兴的是马上就能知道方晴石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了,担心的则是连念初这举动可能打草惊蛇,让村里人做出对抗警方的准备。不管怎么说,那份dna样本太重要了,他们立刻通知魏家三口收拾东西上路,也到省鉴定中心做dna对比,顺便见见那位神秘的白老师。三个多个小时后,警车就从云市开回了省会秦市,魏家夫妇去dna鉴定中心留口腔擦拭物样本,魏岭跟着几名警察到刑警大队,见到了照顾他弟弟许久的那位“白老师”。他感激地说:“我是小……方晴石的哥哥魏岭,我弟弟受您照顾了!白老师,您是我家的恩人!我弟弟将来要能回家,我们一定不忘您的恩情!”连念初抬了抬手,把他要躬下来的身子托回去,摇头道:“我照顾晴石是应该的,这孩子和我有缘,不管是不是你家的我都得照应他,你们不用替他谢我。”一旁陪同的刑警介绍道:“这位是连念初连先生,他是个自由职业者,摄影师,他还有一位朋友也在那个村里,因为轮椅坏了出不了村子。如果方晴石真是被拐卖的,要解救他时也得注意一下,别牵连到那位还在村子里的岳先生……”陪着魏岭过来的警察们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念初能在村子里出入自由,还能带着方晴石下来,不是村里人不防备他,而是他在那儿有个肉票,不怕他闹事。魏岭心里也有些发凉。他们能找着方晴石的线索,可以说都亏了连念初带他下山摆摊,在视频上说了地址,又来省城做鉴定。如果方晴石真是他弟弟,这就是他们一家的恩人,他们又能为了自己找回亲人就把恩人的朋友置于险地吗?他紧紧捏着椅边,最后只颤抖地吐出了一句:“你能不能帮我们捎点东西给小岚,让他在山里过好点?”连念初看着这个满脸悲伤的青年,同情地叹了口气:“给我讲讲你们家的事吧。原本我以为你们是不想要孩子才给人的,既是被人抢走的,那又是一说了。哪怕方晴石不舍得现在这个家,也得知道亲生父母的苦衷,不能让他错怨了你们。”“谢谢您……”魏岭低下头,泪水一滴滴落到桌子上,讲起了十七年前弟弟在他眼前被抢走的故事。连念初自己就是做父亲的,听着听着也代入这故事,也不禁悲愤地说:“如果方晴石真是你家孩子,我说什么也得把他带出来!他在山里过得也不好,他弟妹们都不懂事,父母回家来也光叫他干活,没对他多好,村里人背后还说他是买来的孩子,养不熟……你们如果真是他家人就好了,以后也有人好好待他,如果不是,我也得想法给他找着真正待他好的亲人……”魏岭心痛如绞,抬起头来拼命说:“我们肯定是!那就是我弟弟,我爸妈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念初同情地看着这个悲痛的年轻人,递给他一包纸巾擦脸,问旁边的刑警:“亲子鉴定什么时候出结果?只要确定了方晴石是魏家丢的那个孩子,我就去把他带出来吧,他这两天也惦记着这事呢。”鉴定结果按正常流程少说要等两天,不过连念初送来的血样极为新鲜,无污染、血量也足,秦省亲子鉴定中心可以加急处理,六个小时就出结果。连念初本来送完样本就打算回村等着,出结果再回来取。如今只要几个小时,岳兄还在定中,方晴石也被他父母看得牢牢的,有缘人的亲生父母和兄长又在眼前,索性就在刑警大队等着看结果了。等到半夜时分,报告终于出来了,三联体的双亲鉴定,鉴定结果是6个9,近乎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就是魏家的孩子了。魏家父母捧着报告号啕大哭,魏岭也一样悲喜交集,可还得劝父母慰,让他们做好弟弟与原生家庭感情好,不能立刻就认他们的准备。他不敢跟父母说,他们可能要不回弟弟,甚至可能得等很久才有机会见他一面。连念初拿过报告副本,看完结底之后便卷吧卷吧塞进口袋里,起身跟众人点了点头:“那我就回村子了。明天我把方晴石带出过来,你们一家准备好团聚吧。”一位小警官看了看表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现在开车到秦市也得两个多小时,到大至村又都是山路,山腰以上根本就不能开车了,爬那么陡的路白天还有危险呢,晚上走你不怕掉山里去?”连念初笑了笑:“没事,我车好,很快就到了。你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去山下等?我跟方晴石都没手机,明天一早就把人带到山下警察局,到那儿再跟你们联系。”他一副跟买白菜似的简单至极的模样,转身就飘出警局,从停车棚里推出雪白的自行车,跨上就走。那么多警察跟在后面拦着,愣没人摸到他一丝衣角,那车也没见他蹬,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马路尽头了。 第113章 连念初小心翼翼地把着车下滑,山下几名来迎他的警察先看见了,激动又紧张地摸上枪准备支应,又不敢触怒村民,动作神情都极度紧张。眼看着那辆自行车要绕向侧面的树林里,背后忽然响起猎·枪的声音,方晴石的父亲高叫道:“拦住他们!那个姓白的要把咱村儿的媳妇和孩子都带走了!”几名村民蓦然回头,抡起农具拦车,更多的人上去围住了警察和魏家父母,朝着连念初大喊:“把人留下!别以为你们叫了警察来我们就不敢动手,抢人媳妇和孩子到哪儿说也是伤天害理,我们杀你不亏天理!”长长的镐尖已经到了眼前,方晴石坐在车筐上就是第一个受威胁的人。徐芳雅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拦住自己的人喊道:“别动手!我求你们别动手,我们不带他走,你们别伤到他,别伤着我的孩子,我给你们磕头了!”魏令远也跪下恳求:“别伤害他们,我们这就走!我们不把孩子带走,求你们别拿铁对着他!”方晴石眼中一热,忽然觉着那对从未见过的夫妻无比亲近,比起他住了十几年的村子更亲,比身后挥着枪追他们的爸爸更亲。他攥着证书,抱着已经吓得不会哭的孩子说:“白老师,求求你救救他们!他们岁数大,你把我放下,把他们和警察叔叔们带出去吧!我在这村子里是我的命,你别让他们在这儿伤着了……”连念初一歪车把,让方晴石他们避开利铁的危胁,靠车身外的防护罩挡下这一击,轻轻吸了口气。那群村民已经失去理智,袭向来接应他们的人。几个徐芳雅带来的保安小伙儿壮着胆用警·棍还击,却根本不是铁具的对手,几位警察也对天鸣枪,只是不敢真伤人,那些热血上头的人却不管这个,抄着铁耙朝他们身上乱打,甚至拉开了枪拴。电光石火之间,连念初把车上的人都卸了下去,从轮椅下抽出锁尘,激发光罩护住这几个人和岳青峰,抡起自行车朝那些人砸去。一轮下去,便有鲜血迸出,浇了他一脸。天上忽然乌云卷集,雷光涌动,丝丝银蛇在空中凝成劫雷,直指连念初。方晴石惊异地叫道:“白老师,怎么回事,那些雷——”连念初仰头看了一眼雷光,冷笑道:“那是劫雷。我是外来的妖怪,杀了你们世界的人类,本世界的天道不容我,要降下劫雷来劈我。”他淡淡看了方晴石一眼:“其实你以后也不用信我了,我并不是白莲花神,只是个刚渡过金丹天劫的花妖,没什么法力,连很轻松地带你离开这村子都做不到。”他无视了头顶越见明亮的雷光,又劈开一个举着枪的村民,妖异的光芒与鲜血同时落到他身上。方晴石心看着他这副妖异的样子,却不知为什么心中毫无恐惧,反而满心崇敬地说:“不管你是神还是大仙,不管老天爷拿不拿你当好神,反正我就信你!”哪怕他杀的是那些曾看着自己长大,却在一夕之间陌生得面目全非的村里人。连念初朝他笑道:“好,既然你信我,我就一定管你。你本该有幸福美好的人生,却被人从父母怀中抢走,转卖到这地方,困苦半生,这是不是你天生命苦,是天道不公!天不给你公道,我这个神给你公道!”惊雷悍然落下,连念初的自行车轮却没有丝毫颤抖,继续落向那些腥红了眼、端起枪来准备杀人的人。雷光劈到半空中时,一张巨伞悍然张开,似欲遮天盖地,挡住了那道劈向妖修的雷光。伞下方的绿色轮椅上,岳青峰略带遗憾地睁开眼,摇着轮子冲向前方,看向满身溅血,仿佛坠入魔途的连念初,温柔地伸出手:“阿初,让你久候了,接下来由我来罢。”下一瞬间,天塌地陷,山河巨变。第103章“紧急消息!云省伏岭山发生7.7级地震,大面积山体崩塌内陷!”大半个秦市上空乌云卷集、电光翻滚,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向山头,仿若天倾,而下方山体不断塌陷,又像是在天幕镇压下被迫崩碎下沉。空中的雷声与地面震荡的声波混在一起,隆隆席卷了半个秦市,无数人从大楼中跑到街上,惶惶然等待这场地震结束。奇异的是,周围县、镇却没有半分震感,地面不摇不颤,只有那座山在人们眼前不停崩塌,传出令人心颤的地动声。秦省地震局立刻通报全国,各级领导和军队极速反应过来,赶往地震中心救援。大至村正处于这场震动的中心。原先挥着锄头撕打,砍出人命也毫不畏惧的村民们终于怕了,抱着“武器”木然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山头原地崩塌。一名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泪痕交错,大哭道:“我就知道这两个外乡人晦气!山神怒了,老天怒了,要劈死他们了!”他忽然看了方晴石一眼,满脸都是深沉的恨意:“我们老方家哪儿对不起你,你个白眼儿狼,净会招灾惹祸。你爹当初就不该花大价钱把你买回来,养了你十几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祸害来!咱们祖辈住的村子呀!山里还有那么多人啊——”他这么一哭,别人也蹲在地上嚎了起来。方父踩着高低不平的山路下来,抡着枪杆又想打方晴石。魏家三口儿却不知什么时候冲上来,从背后抱住孩子,一扭身用自己的后背替他挡铁管。枪杆落到空中,却像是砸到了硬钢块似地反折回去,抽到他自己脸上,顿时挂了满脸血。方晴石眼角扫见这一幕,忍不住“啊”了一声,看着那片鲜血后闪着凶光的眼,又不知该说什么。徐芳雅连忙捂住他的眼睛,低声安慰着:“岚岚不怕,岚岚不看这个,咱们是好人,老天爷要埋也埋坏人,不会伤到咱们的。”方晴石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还有抱着自己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在这场山崩中恐惧得身体发软,却还在努力护住他。他努力适应这种感觉,反过来环住他们,安慰三人:“不要怕,那不是老天爷弄的,是我信的神仙弄的。是神仙要保护咱们,才让山塌下去的。”魏家父母自从丢了孩子,什么神也肯信,听他这么说连忙附和:“对对对,岚岚你是有神仙保佑的,要不咱们怎么就在网上看见你的消息,到了云省就遇上白老师了呢?肯定是神仙看你受苦受够了,派他来救你的!”魏岭抱着父母和弟弟,看向头顶遮挡住雷光的巨伞,喃喃道:“说不定白老师那位男朋友就是神仙呢……”警察和上京来的保安们看着眼前这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般的景色,也忍不住迷信起来:“昨天我看着连老师骑车那样就觉得不是一般人,他男朋友更了不得,一睁眼就山崩地裂了!这么大的山崩,咱们站的这点地方愣然没事儿,可能就是他们护着呢!”“你没看见刚才白老师拿自行车砍人,一道雷就劈下来了!你说白老师不会是山里的大仙,要在这村里度劫吧?要那样的话,他杀人还归不归咱管?”“咱连几个买孩子村民都管不了,何况山里的大仙呢!”镇上的老警察怅然看着连念初:“幸亏有大仙在,要不咱们这点人还想全须全尾儿地出去?还想把孩子带走?嘿,想不到我临退休临退休了,竟能赶上这么件大事,唉,也算我这辈子没白活!”这辈子没白活!大仙加油,别让雷劈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地动持续了一天,云省、秦市领导都下来视察救灾,周边军队也调动进来,山崩才停,便冒着余震进山救人。说是进山,实则是进林。等山崩停止时,整座山像是揪好的面剂子被按成了饺子皮,只在地面浅浅隆起一片,已经不再是高山了。村外那条路也落到了平地上,柏油路面有几处像桥一样拱起来,岳青峰所在的方圆几平米却是平平地贴在地上,头顶仍被雷光挟裹,周围土石被雷光烧成了一片剔透琉璃。救灾人员冲进去时,村里截杀救援警官的人都已经瘫在地上,鲜血浸透地面,方晴石一家和警察、保安们倒是还很淡定地站着,几个上京来的年轻人脸上甚至有几分与天争命的豪气。只是众人周围雷霆不断,军人们一时不敢过去,连忙联系后方弄来避雷设备。救援指挥隔着雷声电幕朝他们喊话,问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凡人的声音难以穿透外层雷声,岳青峰便代他们答道:“不必担心,这雷是冲着我们来的,等我们走了它自然就跟我们走了。这座山里藏污纳垢,有村民私自收买被拐来的婴儿和妇女,还有几桩杀人案——我在山里翻出了些死因可疑,无人埋葬的尸骨,只是拿出来不方便,便都挤到地表了,请你们进去查看。”他的声音一落,外面的搜救人员和里面的警察脸色齐齐变了。方晴石担忧地问:“这雷还不停了?那你们怎么办,会不会受伤啊?”秦市几个刑警则看了眼被天雷地动吓得瘫软颤抖的村民,叹道:“这些人连警察都敢打,还敢动枪,还不知道以前买的人害死了多少,山沟里头埋了多少人呢。从前是找不着证据不好查,现在山头都平了,岳大仙还把尸骨翻出来了,咱还有什么说的。”一个字,查!现在收买被拐来的妇女儿童也能入刑了,山里那些尸骨是怎么来的也要有人说法,还有这些举枪抗法的,这回有军队镇着,看他们还敢乱……几个警察痛快地想着怎么处理这场大案,想着想着,又有些恨自己的无力。他们这么多人进山解救一个孩子,竟是靠山里的大仙才能把人带出来,又是靠地震引来军人,才有底气控制这群罪犯。无力、无奈……唯一可堪安慰的是,至少今天被解救出来的这些人可以回家了,那些枉死在深山里的人也能得到一个迟来的正义,看着害他们的人进监狱了。有军方帮忙控制住村民,几位刑警立刻给上级打报告,把眼前的收买妇女儿童和抗法案件,以及可能存在的凶杀案报上去。那些原以为法不责众,打了警察大不了逃到山沟里的村民这回彻底无处可逃。村里的房子岳青峰都护住了,老弱妇孺并没受伤,只是在“天罚”的迷信观念下,村民心理都受了巨大冲击,正方便撬开案件的突破口。 第115章 =======================岳青峰顶着雷飞了一路,直到进入传送阵的独立空间里,外间天雷寻不到他们,才肯平静下来。两人输入了云安大世界的星标,一路平平静静地飞回家里,坐在小莲花的湖边,想起被雷追着劈了几千里路,也忍不住好笑。笑过一场后,岳青峰便从袖子里抽出一团土黄色雾蒙蒙的东西,挑了挑眉说:“这趟雷也不白挨,我按平那座山时抽了山骨出来,这团山骨精气十足,培在满衣湖底下,说不定她还能长快些。”连念初惊喜地说:“那岳兄你快施法!难怪清景老师说咱闺女能长一米七,这东西肯定管用!”岳青峰也是满怀希冀,弯下腰,慎重地将那团山骨按到地里。地面瞬间高出几寸,湖水向外泛出,又被他逼了回去,小莲花的根系随着种植槽上升几雨,始终保持着最佳入水深度。在他全力镇压下,那团山骨很快就融进了脚下这片灵壤,池中灵气浓得结成云雾,护绕在满池雪白的不谢之花上。折腾了大半天,他才直起身,扶着腰骨放松地笑了笑:“成了,小满衣得了这些灵气扶助,一定会长得更高、更结实。”连念初担心女儿,也心疼女儿他爸,一边释放神识和真元抚慰着小莲花,一边托着岳青峰的肩头,伸手替他揉腰。岳青峰直起腰缓了一阵,便按住他的手说:“阿初你站远一些,且看看我融合这片真灵之后的效果吧。”他终于——终于能站起来了?连念初惊喜过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往后退。然而才退开两步又觉得不安全,握住他的胳膊说:“我扶着你点,咱们慢慢来。”岳青峰摇摇头道:“没事,我腿部经脉已经畅通,肉身之力恢复了,只差脚掌还有少许部分未通,站起来并无问题。你的力气小,扶不住我,别让我担心了。”他看着连念初退后几步,才将脚从踏板上落到地面,按着棺材幻打成的轮椅,缓缓将身子拔了起来。他坐着的时候并不显高,这一站起身就连气势也涨起来了,如青山拔地而起,当真渊渟岳峙,巍峨峻拔。连念初感觉像回到了初次看见青峰岭时,那种苍茫浑厚的气势扑面而来,但细看时其五官神仪却是风流韶秀,又令人百看不厌。岳青峰站稳身子,控制腿脚,一步步朝他走来。连念初忍不住迎上去,扶住他的肩头,道了一声“小心”。话音未落,岳青峰的腿脚反而失衡,朝着他直砸了过去。这一时变化太快,连念初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岳青峰双手撑地趴在上方,一条腿跪在他腿间,眉头微皱,担心地说:“我压着你没有?都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你怎么还凑这么近?万一不小心砸到你身上,你这胳膊腿说不得就要断了!”连念初的手还扶在岳青峰肩上,整个给他拢在身下,跑都跑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教训。反正他也没真砸着,岳青峰那些老声常谈听着十分无趣,躺在地上倒是胡思乱想起来——好像素女道出了一部圆光就是女扮男装的主角一跤摔到男主角身上,胸口压到男主,男主感觉到不对,从此发现了女主是女扮男装的,开始跟她谈恋爱?岳兄的胸口跟他贴得也挺近的,到这个距离还没蹭到,看来肯定是真男修了。他挺自得其乐的想着,完全把岳青峰的唠叨当成耳边风。只是这么躺久了不舒服,胳膊和脚便抵在地上一用力,想把身子从岳青峰怀抱里滑出来。岳青峰趴得稍低,他这一起身,整个身体几乎就和上面那具硬实的神躯贴到一起,胸口感觉硬硬的,果然没有圆光演的那么狗血。可是在他下半身稍稍抬起时,小腹靠近右胯的部分却是忽然擦到了一块热乎乎的突起之物。两人的身体同时僵直,岳青峰猛地拉直了胳膊,连念初则是不知该尴尬还是欣慰——岳兄的身体终于恢复,这真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第十四卷:回山的诱惑第105章山上的空气忽然凝滞。岳青峰撑起胳膊,低头看向连念初,略显紧张地解释道:“我一时忘了融合山骨之后身体重量增加,走起路来重心有些不稳,不是故意压到你的。你先别动,等我跪稳当了把腿抽出来。”是啊,融入山骨之后多了一块……确实是得挺重的,难怪一迈步就失衡了。连念初下意识看向他身上多出来的那块东西,岳青峰自己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脸上露出些不自在的神色,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连念初心里猛跳了几下,眼前跟过电影一样唰啦唰啦闪过了许多画面,最后落在一片雪白的大莲花上。小莲花正在旁边飘着呢,不行!他猛地抬手按上去,想推开岳青峰。一推竟没推着他的脸,岳青峰反而抓着他的手低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答应过你不在女儿面前做出有损父亲威严的事,哪儿会就这么在野地里亲你,你也忒不信我了。”他放开按着连念初双目的手,指尖在他额上轻点了一记:“我多融合了一块山骨,身体有些突兀不平而已,你偏要照着那儿看,难道我不会害羞吗?”说得连念初倒有些惭愧,还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不该乱想,应该体量他为了女儿做出牺牲。他摇了摇头说:“是我想多了,岳兄你起来吧,我以后不看你就是了。”岳青峰笑道:“说得好像我多小气似的,我的身体你哪天不看,哪里没给你看过?这块山骨不是当着你的面融合的?你再看看那片湖,融合之后什么样子不是清清楚楚的在你眼前?只是多了一片山石,拱得水满而将溢,你就这样看我。”这么纯洁的地壳运动,怎么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似的!连念初也不知是看他好还是不看他好,转头看着满池莲花,无奈地说:“那岳兄你说怎么样?我也不是没给你看过啊,你原先连我的雌蕊都见过嘛,我也没说什么。”他可没那么小气,给人看一眼都要唠叨半天。岳青峰忍不住把头埋进他胸口里,低低笑着,抓着他的手按在地上,好半天才起身,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是我的错,阿初你这么大度,我也不该斤斤计较。何况咱们是恋人,不管是原身还是法体,你要看我都该让你随便看的。”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在他耳边说:“不过不能给满衣看到,回头你要看我还是在咱们的洞府里看吧。”他的呼吸比人类还热,吹在连念初耳畔,他不只觉着耳尖发烫,连脸都有些不明不白地发热。——这话就该用神识传音,万一满衣正好耳力好,听见了怎么办?他女儿可是真真正正纯洁无瑕的白莲花,三十朵花一朵粉的都没有呢!他用力推了推岳青峰,传音道:“你先起来,那边湖水高,满衣都看见了!”岳青峰的吐息吹在他耳边,看着他的脸慢慢涨红,也同样用神识传音进去:“正是湖水高了才看不见,我用水筑出一道堤幕来,咱们在下面,都挡住了。再说,我不过是摔了一下,怎么就怕女儿看了?我女儿是纯洁的白莲花,不会笑话老父腿脚不好的。”连念初心里仿佛被化血刀刺了一刀,又酸又软,推着他的手先卸了力道,叹道:“你哪儿老了,我从还没见着你就觉得你又年轻又好看。就是腿脚不好也是一时的,等回头再找一片真灵来,你就能站稳了。”他从掌心托出本体来,看着上面仅剩一丝的红痕,憧憬地说:“等我变白之后,咱们就去我出身的华光小世界把你最后斩出的那片真灵找回来。你就是看见我开悟的,我觉得找回那段记忆对你肯定有好处!”岳青峰心里也酸酸甜甜的,不舍得再占他的便宜,跪坐起来,托着他的腿送出去,让他好好坐起来。连念初起身之后站起身走到侧面扶住他的肩膀,怜爱地说:“我从这边扶你,这就砸不着我了。咱们也不急着立刻就能站起来,你先坐几天轮椅,回头咱再去收集真灵就是了。”岳青峰含笑说了声“好”,一手扶轮椅,另一只手抓着连念初,借力站了起来。若只是这么站着,重心垂直向下,倒不会摔倒,也不非得坐回棺材里。他便考虑着把轮椅改成拐棍,走近路时拄着拐走,远一点的就站在平衡车上,跟连念初的自行车并排前行,那可比坐轮椅风雅风流多了。他抬手朝空中一抓,把轮椅背抓到手里迈开弓步,找准了重心位置之后便举起椅子,将其从平衡车上卸下来,准备接着炼器。这回因是回到自己山里,不怕再有人上来打找,也不用特地回洞府了,就在小莲花的池塘边升起炉子,盘坐下来,引地火烧炼轮椅。这具棺材本就是他自己炼制的,用的也是自己山里产的玉髓,炼化时也不加减功能,只不过是将一座轮椅拆分成两块,再重塑成两支上宽下窄的腋下拐杖,并不费时间。拐杖出炉时连念初正好回神殿那边侍候灵植,岳青峰便抓着拐杖中间的握把自己站起来,撑着拐站到平衡车上,徐徐飞向山上,要给他一个惊喜。果然是惊喜。彼时连念初刚给灵植培了遍土,怕身上沾了花粉,便扎进旁边水池里洗了个澡。刚湿淋淋地从湖里爬上来,还没来得及吸尽衣服上的水,就看到眼前杵着一副极高大的身影,阳光从后面打过来,仿佛给那副身影笼上了一圈金边。他下意识抹了把脸,把睫毛上的水珠都抹干净了,才看出来自己面前那个站着的人影竟是岳青峰。那么俊美英挺、风流潇洒,就和他年轻时前想象到的恩人一模一样。这倒不是说他后来看到一个棺材里的岳青峰有什么不满,而是对着一个躺棺材、坐轮椅的人,心里难免总带些怜惜;和对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神仙那种纯然崇拜的心态不太一样。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岳兄!连念初激动地看着他,浑然忘了自己一身的水还没吸干。岳青峰皱了皱眉,挥手替他吹干了水,摸着他额头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满身都是水,万一吸水吸太多了伤了根怎么办?” 第117章 几秒之后,两人就飞到湖边,看到了正握着小拳头啼哭的满衣。连念初的心“唰”地就凉了:“怎么竟是个这么小的婴儿?我化形时就已经是一米八的大个子了,后来也没怎么再长,这孩子现在还不到半米呢吧?得长多少年才能长到一米七?”他再怎么伤心,也不能让女儿就躺在莲叶上吹风,连忙跳下去跪在宽圆的莲叶上,给她换上花托炼成的小衣服,托着她的背抱了起来。脚下那片莲叶也慢慢收小,变成一条小手链缀在满衣腕上,其上花叶分明,跟连念初自己本体化成的脚链相似。有所不同的是连念初其余的花都未开,像点缀链子的小珠一样缀缠在花叶间;而满衣的三十朵花都是开着的,链子上花叶相间,更热闹好看。她的皮肤也更偏冷白,不像连念初那样总带着丝暖红色,五官秀气精致,眼睛闭着,一时也看不出像谁。不过连念初有信心,既然孩子本体像他,化成人之后肯定也像他。虽然小了点儿……可是这孩子真可爱,越看越好看,哭起来“啊啊”的声音也比人类的孩子好听!他按着满衣光滑的脸颊,柔软地对岳青峰笑了笑:“这孩子真像咱俩,青峰,你要不要抱抱她?”岳青峰两腋架着拐,手臂动起来有限制,怕自己失手摔着、或是抱得她不舒服,便摇了摇头,只伸手摸着小满衣的脸,神色同样充满了慈爱和喜悦:“这孩子生得真精致,长大了肯定像你。现在这么大正好,再大一点肯定得有许多臭小子觊觎她,咱们辛辛苦苦养的女儿可不能轻易给人骗走了!”当初小莲花还是花时,他听说女儿将来能长一米七还挺高兴的;现在女儿化了人形,他便多了许多担心,恨不能满衣总是这么小小的,跟着父亲们好好住在山上,长大了也就在千蜃阁里学习,别让男人轻易带跑了。唉,当人男友和当岳父的心态果然不同。阿初还太年轻,不懂这些,以后他是要多盯着点儿的!他女儿还没有手臂长,就已经琢磨到了千万年后的事,连念初叫他坐下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就扔下拐杖席地而坐。坐好后才发现连念初把一直托着的孩子搁到了他膝上,让他拿点玉髓喂孩子。俩男人都没奶,莲子刚发芽时又是硅基胚乳供大的,吃这个应该合适。奶瓶他们早都准备好了,岳青峰点开一眼玉髓穴,吸出半瓶稠厚柔软的玉髓,用灵泉水化开摇匀,托着女儿喂了起来。喂着喂着发现连念初要走,随口问道:“去哪儿?”连念初道:“孩子刚出生,得请苍生苑的大能来做个检查,还得上网报喜,再请些交情好的道友们来做个……就当做个满月吧?”检查是必须要检查的,请道友就不用了!孩子才刚化形,多么娇嫩,那些修为精深的大能哪个没有真元护体,万一碰伤了他的小莲花怎么办!再有那种不怀好意,趁着满衣不懂事勾引她的怎么办!岳青峰紧抱着女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孩子还不会睁眼呢,办的宴会她也看不见,不如再往后推推,她自己想办了再说。再说我刚把轮椅炼成拐杖,坐也没处坐,站着又不能抱她……”而且女儿跟玉雕的一样沉,连念初的胳膊那么嫩,抱久了可受不住。叫他这么一分析,连念初那股初为人父的炫耀之心也落回腔子里了,叹了一声,坐回他身边:“那就先请苍生苑的诸位前辈来做检查,别的等你双腿复原了再说吧。”岳青峰喂完了玉髓,一手搂着闺女,一手搂住了闺女她爸:“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咱们一家三口先拍几张合照,传到论坛上以慰诸位道友之心好了。”是啊,这回小莲花可以躺在父亲怀里,肯定比当初他们在空中飞着和小莲花照出来的合影更好看。他掏出圆光摄像头托到女儿身侧,摸着她的脸颊笑道:“小满衣,叫爸爸。”圆光镜头不断截取画面,被他们俩用神识传到那张专放小莲花图片的帖子里。满衣的眼睛还闭着,小嘴微张,发出“啊啊”的叫声,不知是在学“爸爸”还是不满这对傻爸爸一直在骚扰她。第107章苍生苑的真修来得很快,这回依然是长老徐真人打头,带的弟子却多了一倍,组装起几样连念初从没见过的大型仪器。这些仪器不光是要查孩子化形后的道体优劣,根骨、天赋高下,更是要检查神魂是否完满,是否与身体相合。不知是小满衣吃饱了,还是这几位真人有哄孩子的经验,检查这半天她竟一声没哭,还在机器里晃着小胳膊小腿儿,朝空中又抓又笑。听见她笑,几位真人也笑了。徐真人捋了捋衣带,风仪极佳地朝岳、连二人笑道:“恭喜两位,这孩子禀赋天然,资质纯厚,是个灵心慧质的好孩子。”徐真人所说的“天然”,是指这孩子并非从前陨落的大能转生或是夺舍,而是从这朵花中自开灵慧,是个完完全全的新生命。这种大能夺舍的事在神修中少见,而在道修中却更多些。神修若是陨落,大部分神力会自然反还天地,剩下的神力和核心真灵更多的可能是自天地中重新凝结成新神;唯有在少数末法之世,天地灵气支持不住神祗诞生,这些神修才会借人类之躯转生。而道修本就是人身或是妖物修成,不像神修那样长生久视,有时修为不到大限先到,转生几次也是常事。不管是哪一道的修士,在转生时都会挑着灵气充裕、与修真界联系紧密的地界转生。许多修真世家生了个资质绝佳的孩子,高兴了许多年后才发现是某前辈、某大能转世,恢复前世记忆后父母和这孩子之间都不好论辈分。且这样的人道心坚定,从小就一心修持,与家人关系不甚亲昵,成道以后也顶多看在这一世亲缘的份儿上略略扶助家里,根本不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不过,也有些人家亲情淡泊,更重视家族提升,就以上真转世在自己族中为荣。连念初听得万分感慨,抱紧了女儿说:“还有这种事……难怪诸位真人这回带了这么多仪器来。小满衣真要是前辈修士转生,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待她了。”孩子是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可能不疼爱;可若真是上真转世,她的灵魂可能就比他这个爸爸还大,相处起来必然尴尬,总不会像普通父女那么亲密。他不由看了岳青峰一眼,庆幸地叹道:“幸好这孩子从小长在他爸爸山上,别人的魂魄想转生也上不来山。”岳青峰并不居功自矜,揉着满衣头顶茸茸的胎发说:“大部分人转生都是要挑资质好的人身,因为人身九窍俱全,上按三才,得天地之造化,天生就宜于修行,满衣这种跟脚一般道修看不上的。”……不被夺舍明明是好事,可为什么听说那些人看不上他女儿之后反而有点生气?连念初摇了摇头,把这念头赶出脑海,就听到正在拆仪器的吕真人说:“元神转世后还能算是前世那个人的,至少也是阳神以上的真人了,转生后资质也必然绝佳。这样的人不能提前留下道书、法宝,或是请亲友渡自己入道吗?要我说还是贪图别人的资源,现在像清景主持人那样不借家世之利,肯转生到异类身上的修士越来越少了。”帮他打下手的薛真人却反驳道:“哪个修士临终时不想给自己转世之身安排更好的修行环境?若生在穷乡僻壤,有可能一生连修行二字的门槛都摸不到,更不用提修至元婴之后醒觉前世记忆了。就像清景的前身,以应龙之身转生后还不是沉沦几世,直到沈老师找到他才重新渡入玄门?”两人正要辩论,就被师叔按了下去:“你们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打架的?要吵回去吵,别吓着小莲花!”两位真人顿时闭上嘴,偷眼看孩子有没有被自己吵到。好在满衣还真不怕吵,在父亲怀里“咦咦啊啊”地说着话,好像真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还要跟着一起辩论似的。她的眼睛如今也睁开了,头尾尖尖的,中间却又圆又大,不似岳青峰的凤眼,更像连念初一些,眼神也挺灵活,哪有热闹就往哪看。两个当父亲的只要女儿高兴就没立场了,还有点期望真人们多吵两句,见他们不吵了倒有些遗憾。徐真人喝住两个师侄后,看到小莲花还在往他们这边看,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低声哄她:“两个师叔不懂事,满衣不跟他们学哦。”说着说着又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给孩子放在手里。满衣拿着就要咬,连念初吓得连忙抓住她的小手,不让她乱咬东西,徐真人便笑道:“那枚玉佩是凤凰血炼的,百毒不侵,给孩子戴着护身的,你们不用客气,实收下就好。”几位当师侄的也在身上摸出几件护身、聚灵、护持魂魄的法宝给小莲花挂上,法宝都排在身上就像穿了件珠玉织成的小衫。幸亏小莲花天生身体强健,皮肤坚固,不然都能给这些东西压哭了。当父亲的也不能白收他们的东西,便请他们留下来吃个晚饭,跟女儿合照几张照片,当作是出生留念。几位真人便都笑道:“以往都是岳道友在论坛上放图,这回我们也要借小莲花的光,让道友们嫉妒一回了。”因为满衣年纪小,需要温暖和光照,宴饮就设在了峰顶神殿的正殿里。苍生苑的诸位真人离开后,连念初就把床也搬到大殿里,让小莲花睡他的床,自己坐在床边照顾。岳青峰却坐不了那张木床,又不舍得一个人回洞府,便跪坐在床边逗女儿,大殿地面的大理石板不多时就被他压出几条缝隙。唉……凡人造的东西,就是不结实!他现在正是看女儿看不够的时候,舍不得花时间炼地砖,便先转着圈地换地方坐,没几天殿里地板就都翘起尖来,不得不换了。照这么下去,就是满衣真能下地了都不敢让她跟在爸爸身边玩,怕她不小心扎了脚。岳青峰难得主动提出:“咱们这就再去一趟小千世界吧。如今满衣还小,好照顾些;等她能爬能跑了,万一哪天你不在,她要在小千世界乱跑,我这个腿脚不灵便的追不上她可怎么办?”连念初早惦记着这事,为了女儿才拖了些日子,此时听见岳青峰也想去,立刻就点了头:“我也这么想。咱这孩子也不是凡人,说不好将来长得快长得慢。趁现在把你的腿治好了,你就能多抱着她玩儿些日子,若有一天她突然长大了,你再站起来也晚了。”两人说话时,满衣就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小嘴微张,却不像人类那样滴下口水来——毕竟有植物基因,水份都是牢牢锁在皮下的。连念初还是忍不住给她擦了擦嘴,跟岳青峰唠叨了一句:“这回得找个有钱的有缘人,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让女儿跟着咱们住土房子。” 第119章 不过仙师在打仗时起的作用又跟普通军人不一样,他们法力高强,能呼风唤雨,单凭自身之力便可阻挡数万大军,光只会打仗的将军可比不了他们。过不多久,自行车便落到了城中大街上。连念初掌心的金光伸到一座青砖红瓦,看着更像是县衙或府衙的大院里,院上挂着一块横匾,上有金漆书写的“楚王宫”三字。别看地方小,这宫殿顶上倒是雾气腾腾,红光隐现,便是凡人也能看出这里是藏龙隐仙的地方。孙立言“诶”了一声,惊讶道:“祥瑞啊,两位仙师果真了不得,仙师一来,大王宫殿里也显出一派仙家气象了!”岳青峰皱了皱眉,神识传音过来:“怎么有人捷足先登了?阿初你可要小心,别让人骗了咱们的有缘人走。”连念初心神一肃,按着车把停在门外,对孙立言说:“劳烦孙将军通禀一声,我与楚王有缘,特为渡他而来。”啊?难道你们想把我们大王弄到深山老林里修仙去?孙立言顿时呆住,小小的王宫里却有人跑出来,一眼看见他便尖叫起来:“孙将军你怎么过来了?来得正好,有仙人降临王宫,大王让我通知众臣上殿迎候呢!”又有仙人?平常一个不见,今儿一来仙人扎堆了?孙立言看了看王府上蒸腾的云雾,蓦地拍了自己一掌:可不是吗,仙师们还在他身边,府里的云雾就不是这俩仙师弄的,肯定是别人了!他对那名内侍拱了拱手:“我这里也带了两位会腾云驾雾的仙师来。高公公,劳你们自去宣旨,我得带两位仙师陛见。”高公公脸色一下就和悦起来,小眼睛转动几下,扫过岳青峰脚下的平衡车和连念初的自行车,微笑着甩了甩拂尘行了礼:“奴婢有眼不识真仙,两位仙师请入宫。只是刚刚有一位窥天宗的仙师入宫来见大王,只怕他们此时尚未谈完,还需请上仙在偏殿稍待。”连念初笑道:“那倒没什么,我和岳兄来得晚些,自该排队。”高公公殷勤地笑着,命一个小太监领他们进宫,在正殿旁的花厅歇座喝茶。孙立言在旁边做陪,看岳青峰依然架着拐杖在车轮上站着,连念初要喂孩子还得踮着脚尖、伸长胳膊举着奶瓶,连忙劝他:“仙师何妨坐下歇歇?我已经着人在殿外守着了,只要那边说完话就立刻请两位进殿,绝不会耽误。”岳青峰笑道:“不必,这殿里的椅子和地板撑不住我的身子。我若是放下拐杖坐下来,身子就得陷进台基里了。”不过这么喂奶连念初确实会累。他的身子弯曲角度有限,又怕背带垂得太低摇晃,让满衣的小身子撞在他胸膛上,实在没法再压低了,便对连念初说:“你把孩子解下来,搁在桌子上喂吧。她一早上没吃东西,起码也得痛痛快快吃一瓶。”自从有了女儿,两个男修的生活中心就全围着孩子转了,自己反而顾不上吃穿。连念初把他脖子上的背带解下来,取出一瓶兑好的玉髓放到小莲花嘴边,一手托着她后背,摇着身子哄道:“满衣醒来吃饭了,多吃点爸爸的玉髓,将来也能长成跟爸爸一样结实强大的修士。”孙立言无论怎么看,也没从连念初身上看出什么结实强大,也不懂女儿长结实了有什么好的。又见到岳青峰一脸慈爱地垂头看着道友和女儿,就跟看老婆孩子一样,实在有点辣眼睛。他连灌了几杯茶,实在坐不住,便站起身来跟两人拱手:“我去问问陛下那边谈得如何了,两位请自便。”连念初托着奶瓶说“将军自便”,岳青峰却忽然抽了口气,直起身子说:“出事了!咱们立刻去见有缘人!”他和自己真灵转世之人相隔不过几十米,对于对方的情况,稍施法力就能感应得清清楚楚。那间大殿里的窥天宗修士一直在劝他放弃王位,投归其实门看好的王子手下,而有缘人不肯答应,那修士已掣剑出来,打算动硬的了。他直起腰身,露出整张脸来,孙立言心口顿时像被锤了一下似的——那张脸竟跟他们大王有五六分相似,眉眼尤其像。要不是知道大王没有失落在外的亲兄弟表兄弟,他都得觉得这位岳仙师也是被哪个大仙收起当徒弟的、他们大王的亲人!他脑中纷纷乱乱,反应不及时,竟眼睁睁看着岳青峰站在平衡车上飞了出去。而连念初也把刚才从孩子身下拿出来的圆盘扔到脚下,抱着孩子追了上去,边飞边喂奶,竟是两不耽误。眨眼之间,两人便从花厅飞到正殿门外。殿外被人设了隔音和警戒的阵法,凡人从外面什么也窥视不到,而里面那两人已经快要动起手来了。其中一个身披青色蟒袍,胸前连着金线,正是他们要找的有缘人;另一个却是和连念初差不多白的仙衣,头戴素冠,容颜清秀,正冷傲地用剑指着有缘人说:“楚王陛下,齐国大殿下乃是北御星主转世,身当天命,法力绝高,才是天下之望。我窥天宗卜定他才是未来天子,便不许旁人干扰天机,请陛下幸勿自误,早日投向大殿下麾下!”楚王单手抓着剑刃,指间鲜血滴落,脸色却不变,冷笑道:“我若不肯呢?”白衣人脸色微变,旋转着剑身往外抽,看着他的血流得越来越急,淡漠地说:“那就唯有……”话未说完,岳青峰一抬腿踢碎殿外布下的阵法,连同殿门一起踢飞到两侧,露出大殿里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白衣人猛地吐了口血,剑停在空中,失惊道:“楚国怎么会有人破了我的迷神阵?你是哪里来的修士,为什么要帮这个无出身、无来历的凡民?”“就凭他不是没有出身来历的凡民。”岳青峰冷笑一声:“他是天外青峰岭山主,白莲花神的信徒,你敢伤他,就是对上神不敬,我岂能不处罚你!”第109章天外青峰岭是什么地方?天外只有天庭,何曾复有山!白衣修士吐出一口血,拧眉敛色,握着长剑指向岳青峰:“我从未听过什么青峰岭,哪里来的狂悖之徒,竟敢冒称仙神!”有缘人也愣怔地看着岳青峰,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回忆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入山求道的修士。连念初抱着女儿冷哼一声:“你实在太孤陋寡闻了。云安大世界听说过吗?元泱大世界听说过吗?门派里出过飞升真人吗?知道现在诸天万界最出名的六大门派是哪六大派吗?岳兄就是云安大世界出身,天生的山神,还在元泱大世界六大派之一的元典派学过道,学的那可是高深莫测的化学知识。化学你懂吗?呵,给你个元素周期表你都看不懂,装什么高人!”白衣人给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白生生的小脸阵阵发红,恼羞成怒地说:“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哼,他说自己是个花精,你又说他是天生的山神,你们俩当面说话都对不上口子,那些什么世界、什么门派的还不都是你自己编的!今日我且不与你们计较若有胆色,就留下名姓,来日战场相遇,我星盏必有所报!”“你还不配问我们的身份。回去问你山门长老,有哪个金丹九转,懂得飞升之事的再来跟我回话!”岳青峰平平淡淡地一伸手,便捏住了他的剑尖,真元涌入,将剑身拧成了麻花。星盏心痛地惨叫起来,岳青峰手指在空中轻抓,又从他怀里抓出一瓶药丸来,打开看了看,确定是治伤灵药,便扔给有缘人,淡淡道:“你用剑伤了他,我便废了你的剑,也算是扯平了。”楚王鲜血淋漓地倒出药,朝岳青峰与连念初道了谢,当场服下。掌心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几秒钟后便皮肉光滑,只余一掌鲜血,就在袍子上蹭了蹭。星盏抓着那把剑惨声道:“他只是个凡人而已,我又没杀他!我好意劝他臣服齐国,也是为了免两国生灵涂炭,你竟废了我苦练二十年的本命元剑……好好好,楚王既然自取灭亡,齐国大军不日便兵临昌邑城下,到时候咱们战场上见!”才练了二十年就敢下山行刺楚王,要练个二百年出来,是不是就敢把各国国王都捅一遍了?连念初扶着奶瓶叹道:“这还叫仙人吗,人家真正的剑仙都遵纪守法地开店办学,这家倒好,才修行几十年的弟子就下山当黑社会收保护费了。”岳青峰轻松地笑道:“要不就留下他?这人也不能算真修士,连灵台还没筑呢,只要穿了琵琶骨就跑不了了。”星盏听得心惊胆颤,不敢再放话,连忙拿出一只叠好的纸鹤,吹口气化成真鹤骑上。一口气飞到半空,底下人影都看不清了,才敢停下来看看楚王宫,摸着麻花一样的长剑深思:“云安大世界、元泱大世界……难道除了天庭之外还有天外之天?如今末法大劫将至,天上神仙纷纷入世避劫,那些大世界会不会也要崩溃,还会有其他更强大的神仙入世吗?”若是那些天外之天不沾劫数,他们窥天宗有没有机会飞升到那些地界?他沉思着飞向远方。底下王宫里的楚王已把他扔在脑后,大礼拜见了两位仙师,抬头看见岳青峰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忍不住问道:“恕小王大胆,不知上神是否也出身我江阳刘氏?”岳青峰摇头笑道:“大王不用多想,世上相似的人多了,我与大王并无血缘关系,是我这位道侣白莲花神与陛下有缘,特地下凡来渡化大王的。”修行人讲财侣法地,其中的侣便是一同修行的道侣,倒不特指夫妻。是以他说得这么清楚了,宫里众人也没什么反应。楚王眨了眨眼,来回看着两人,抬袖道:“方才我听这位连仙师说,岳仙师你是天外青峰岭山主;岳仙师你又说过小王与青峰岭山主白莲花神有缘……难道两位都是山主,都是一池修行的花神?”岳青峰微微一笑,露出雪白齐整的牙齿,好心解释道:“原本我是青峰岭的山神,阿初叫我山主也是没错的。可是后来我从神道转修仙道,已经不能称为神了;阿初如今正住在我山里,因我不良于行,山上一切都听他做主,我的就是他的,他才是青岭峰真正的山主。” 第121章 城上旌旗翻卷,画着象征齐国大王子前身——北御天主的星图,图上九星闪耀,勾勒出一只古朴的龙形。守城将领周延虎与他的三个儿子都被绑在城头,左右有士兵举剑抵在他们脖子上。稍远处空中飘飘然站着一名白衣修士,神情淡漠,其服饰冠冕形制都和跑到王宫刺刹楚王的星盏一模一样。那人似乎早就知道楚王要来,淡然面对下方林立的枪尖和箭尖,目光扫过下方车马,皱着眉问:“楚王不是已得了天外仙人相助?星苑在此守候多日,就是为了见一见域外仙人,那两位怎地不曾随军出征?”他听星盏说过,两个自称天外仙人的修士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拄着拐,乘一辆只有底板和轮子的怪车,若是出现在军队中应该格外显眼。这一眼扫上去却没看见,神识中也没感应到有异常灵力波动,显然是两人都没跟过来。他是带着大殿下之命来招揽那两人的,连人都见不着,他在这荒山野岭苦等十几天岂不是白等?莫说回去大殿下要怪他,就是他自己也出不了这口气啊!星苑微微沉下了脸,冷冷道:“大王可知天命?天下神器,唯有德有能有命有气运者方可居之。楚国虽然立国多年,可如今天道已变,社稷之争再不是凡人能插手的了,大王就是有仙师辅佐,自己无命又能如何?请大王将仙师奉于大殿下,有此功勋,待大齐得天下后,大王仍可不失为一地之主。”如今楚国也有了仙师,攻伐楚国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要背负以仙术欺凌凡人的罪孽,引起天道反噬。如果楚王拒不投降,不肯交出天外仙人,他们就师出有名了。他想到正在城中行宫等着结果的大王子沈溟,心头微微发热,说道:“大王若执意不听我相劝,贫道就只好随大军入楚都,迎那两位道友归齐了!”他一抬手,城上弓手齐齐放箭,漫天箭羽落下,朝着楚王的车驾射去。到了半空中忽然被无形之盾挡住,有的弹射开,有的顺着锅底状的圆弧滑下去。楚军将士似乎也没想到有这种东西,原本都拥到车前举盾防御,看到半空的箭落不下来,才撂下盾牌,高呼“仙师威武”。星苑眉头一跳,厉声叫道:“原来两位同道已经到了城下,为何不敢出来相见?”不是不敢,而是不方便,麻烦。岳青峰就乘在楚王那辆豪华御车里,但是车底板儿那么薄,轮子那么小,根本盛不住他的身子;可要是自己拄着拐跟在车后飞,又显示不出上仙的气质。礼部官员折腾了一宿才想出来了这个两全齐美的主意:让人把楚王的车厢底拆下一半,岳青峰把两根拐杖架在平衡车轮上,悬空坐着平衡车,在车厢里自己飞着走。那两根拐杖毕竟是棺材炼的,看着单薄,实则结实,就是坐久了有点硌得慌。不过这么坐着他的双手就解放开了,可以把女儿竖着挂在胸前,两手护着她后背,连念初也坐着锁尘飘在他身边,双腿搭在车板上陪他们父女。楚王独自待在靠外的半边车厢里,随行带的食物、饮料也堆在那边,方便侍从拿换东西。但这么一来,岳青峰要下车就挺麻烦的,得先把孩子给连念初,拨开门口的东西,还要压低身子,抬起双腿,让平衡车升到近车顶的地方,再慢悠悠地出去。星苑叫得太急,连楚王都没来得及下车腾地方,更别提岳青峰了。可外头一落箭羽,楚王就更不能出去了,岳青峰飘在空车架子里动弹不得,唯有连念初一身轻松,站起来弓着腰就往外走。岳青峰在背后嘱咐了一声:“小心,这人也有金丹修为,真元深厚不在你之下。”连念初扶着门框轻松地答道:“我把锁尘和自行车都带上,你帮我罩着点儿楚王。这场仗我若不露露脸,怎么能让他心服口服,真心信仰我呢。”他得让有缘人知道他不只是个会带孩子的好爸爸,也是个关键时刻靠得住的神仙,值得信徒依赖!楚王也想跟着下去,却被他扒拉回车里,只能扒着车窗遥看他站在圆圆的扫地机器人上飞上城头——别说,这么飞比骑在自行车上更显得仙风道骨了。楚王深知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忙扒开车帘喊道:“快击鼓给仙师助阵!”自己也跪坐在车里,对着插瓶的白莲花恭敬地诵着“至德广圣道君莲花上神保佑”之类。岳青峰提醒道:“少了个‘白’字,阿初可不是一般的杂色莲花,而是纯洁无瑕、能涤荡人心的白莲花。”楚王看了眼瓶子里确然雪白纯净的王莲,连忙又加上白字,诚心诚意地念了几遍。飞到空中的连念初立刻感应到了少许信仰之力涌入,不算纯粹,但是来得极快,可见这位有缘人还是很有诚意的。他投桃报李,也起码得把这城夺回来,把人救出来。他身在空中,衣袍当风飞扬,金丹真人的灵机如潮水涌动,星苑静立城头看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慎重之色:“阁下便是天外青峰岭之主,白莲花神?在下窥天宗星苑,前日我师弟星盏蒙阁下与贵道友指教了!”连念初谨慎地摸出自行车,按着车座说:“好说,你把这些人放了,把地方退还给楚国,我也可以指点指点你。虽说我没正式学过化学,可化肥、农药都是常常要用的,具体制备法都看过,指点你搞个三酸两碱工程还是搞得起的。”三酸两碱?想来也是与农家肥料有关的,他要来有何用?争天下又不靠农民,靠的是他们这些仙人和降世的神祗!星苑只觉着他是在讽刺自己不配修仙,只配种地,心中大怒,果断的从怀中拿出天罗丝网罩向连念初,冷然道:“道友莫开贫道的玩笑。大殿下便在城中相候,要问道友有关天外之天的事,请道友随我回城,向殿下请罪。”罗网罩下,连念初也抡起了自行车。张真人炼制的样品法器质量自然不同,雪白圆润的车轮上爆出犀利的清光,轻松割破了同为法器级别的罗网。剑气由上而下划过城头,也在城上切出一条光滑的缝隙,星苑的脸离剑光只有几公分,寒气侵脸,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看到地上那条离自己尚几分距离的缝隙后又不禁涨红了脸,从背后取出星盘。“道友好本事!强敌当面,星苑也不敢在藏拙了!”他五指在星盘上一划一扭,盘上便浮现漫天星子,照映到碧蓝的天空中。每颗星尾部都由一道光线牵引着与星盘上的星点对应,随着他手指拨弄,相映的流星便从空中划落,化作高能光点砸向连念初。城头上的齐军也擂起战鼓,双方军士都吹响号角,挽弓竖枪,等待这场仙人斗法结束。这就是拥有神仙之后的国战状态。虽然仙人们不会出手杀凡人,可他们能改变天时、地势,攻城破阵,有仙人在军中,士兵们的气势也更强盛。一旦分出胜负,胜利一方的将士就会挟这场大胜的气势攻击,而败方若没有仙人再拧过颓势,倚赖惯仙人的士兵们就会失去斗志,只能勉强边战边逃。楚国向来没有仙人,将士的心态还好些,可云沧关本就建在险峻处,易守难攻,如果连念初不胜,对方趁势开关掩杀,他们这场仗也会打得很艰难。前军、中军几位将军坐在马上,抑着脸紧张地看向漫天流星,恨不能让教训过星盏的岳青峰再去教训这个师兄一顿。流星一颗颗落下,连念初站在锁尘上岿然不动,任由这法器自带的避险功能带他避让开一枚枚星光,手握自行车后轮,朝着城墙斜斜劈下去。星苑五指连弹,无数光点落下,挡住那片剑气。星光与剑气连绵不绝地落在城墙上,把质地不怎么结实的青砖墙砸得坑洼不平,砖石碎屑乱飞。围在周延虎父子身边的几个齐国武士被崩开的砖块砸到手和头,下意识抬臂遮脸,耳边忽听到一声并不高亢却极为清晰的:“跳下去!”下一刻手中的剑尖被撞开,脚步声响起,他们才反应出来,是自己正在看守的周延虎父子从城头跳了下去。城高七八丈,这么跳下去肯定要死人的,难道那仙人过来接他们了?几人已来不及拉住周延虎,追到城边往下看去,却没见着什么法宝,也没有仙人甚至将士在下面接着,只有几片看着像莲叶又大了许多的圆叶子歪歪斜斜地竖在城下。可哪有叶子能接得住人的?不只这几个士兵,就连城头的星苑,城外的楚国军士也都这么想。孙立言从他们父子四人跳下来,就立刻冒着箭纵马去接人,中军将军袁虎更是恸呼着:“大王,周将军一家殉城了!”城头上的星苑手抚星盘,冷笑道:“你和我僵持又有何益,周延虎之死,就是你这个仙师的失败,楚国军心散了,楚王的气数也尽了!”话音未落,城上城下忽然听到一声含着惊讶的:“诶?我怎么没摔死?这么软的叶子竟能接住我们四个壮汉?”星苑不敢置信地说:“你对付我的诸天星斗盘之余,竟还有余力驭使另一件法宝?”他的星斗盘是北御天主转世的齐国大王子赐下的,虽然他的法力还不能御使从心,可与人斗法也从没败过。这次连念初竟跟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在他面前救走了用来要挟楚王的周家父子,简直是在他脸上狠狠掴了一掌,让他血气上涌,站立不稳。他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吐在星盘上,脸色苍白如纸,人也有些站不稳。漫天星斗却陡然亮起,如洪水般从空中流下,射向连念初。这一轮坠星都打在自行车上,打得车身灵光隐隐有些黯淡,却仍没能伤到连念初。他的心越来越急,摸出几粒药丸吞下,又要掀起一轮星光,背后空中却蓦地响起一声清朗淡雅的“够了”。淡若星光的清芒从城中升起,光华中包裹着一名锦衣玉冠,人却比玉冠更白皙秀致的贵公子,站到更高处看着连念初:“道友便是天外之地来的修士?那些凡人之事不必再担,孤有些话要问你,你随孤下来吧。”他抬了抬手,一只如玉的手指便在连念初眼前放大,周围仿佛沉入黑暗,远远近近地洒着无数星斗,唯有那只手指越来越近,点向他两眉之间。连念初想要抽身躲开,却觉得那手指无所不在,往哪个方向逃也逃不开,只能看着它一点点接近。沈溟的声音也如这手指般无处不在,幽幽地包裹着他:“不必反抗,孤只要你顺服,不会要你的命。”连念初尽力挣扎,几乎要闭上眼,躲开那手指不断接近的恐惧感。然而在外人看来,沈溟只是平平淡淡地伸手指向他,指尖甚至离他还很远,是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瞪着眼看着那只手。 第123章 直到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曹王才感应到他身上的金丹气息,不由微微皱眉,猜测着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遮蔽气息的法宝。他倒没想到岳青峰可能帮他遮掩,因为沈溟那封信里只字未提他们是从天外而来,只说了岳青峰是道修。而按本世界规则,道修修为不可能强过天生神祗,是以他以为连念初是本地精怪成神,而岳青峰只是他的随从之类。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身在空中,垂眸看着连念初,洒然一笑:“连仙师是我辈中人,我做前辈的送些修行物资罢了,与两国交往无关。何况你此时拒绝,待见了这件礼物怕就不忍拒绝了——”不等连念初说什么,他就含笑拍了拍手,轻声道:“出来吧。”那驾小鸾车车帘掀起,走出一名容色清丽秀雅、衣着素净,长发绾成飞仙髻的女修,拾步踏到空中,朝连念初福了一福:“妾身吴淑月,见过莲花上神。”连念初忙答道:“不是莲花,是白莲花。”吴淑月给他噎了一句,脸顿时僵住,咽了口口气压下那口气,重新行礼:“见过白莲花上神。”曹王沉昼哈哈一笑:“这位淑月仙子乃是寒镜宗长老的亲传弟子,资质出众、品貌俱佳,更兼是难得的纯阴之体,与之双修对连道友修行大有好处。本王听说仙师身边尚无淑女服侍,愿做个媒人,请楚王做主婚,将这位女修嫁与你。”呵呵。楚王无声地冷笑起来:连仙师是没要人服侍,可是身边既不少淑女,更不缺淑男。这位仙子要过来为妻为妾,等下辈子吧。他挑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本王乃是凡民,如何插手仙人嫁娶之事?这位仙子虽好,奈何连仙师已经有家室了,曹王好意本王只好代仙师推辞了。”他推辞时,连念初和岳青峰都暗暗点头,觉得他真有眼色。可惜曹王没注意到他们俩的微表情,而是以各国上层平常勾心斗角的心态揣测楚王之言,觉得他是怕自己将手下嫁过去,会离间楚国与连念初的关系。对方越怕的,他越要做!曹王大袖一甩,飘向阶上,亲热地对连念初说:“有妻子怕什么,我辈神仙和那些道士不同,可不讲什么清修寡欲。本王做主,道友便将她纳为妾室,享齐人……”连念初和岳青峰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就连小莲花也感应到父亲的愤怒,敏感地哭了一嗓子。岳青峰吓得赶紧哄孩子,连念初也顾不上别的,扑上去拍着小莲花的背哄道:“满衣不哭,爸爸不会给你娶后妈的,咱们一家三口会好好过一辈子,不让别人插足。”岳青峰摸着小莲花的头发,沉痛地说:“也不怪曹王敢说这样的话,你我毕竟还没正式成亲……”连念初愤然皱起眉,摸着小莲花的手却轻柔无比,低声说:“咱们俩连孩子都有了,就没证也是事实婚姻,用得着别人多事吗?岳兄你就是太好脾气了,别说他就是个跟咱没关系的外国的王,就算是楚王……”楚王抹了抹汗,连声说:“小王绝无此意!小王一向钦佩两位神仙眷侣,为着羡慕两位的深情自己都要选妃了,怎么敢找人横插在两位当中?仙师们若想办婚礼,小王这就把选妃之事推迟,将礼部准备好的婚礼让给两位仙师!”岳青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却低下头叹道:“我们怎么能占国主的婚礼呢,这岂不太僭越了。”楚王不知怎么剖白好了,恨不能立刻把皇宫布置进来,送这俩人进洞房。连念初一手拍着孩子,一手温柔地勾着岳青峰的脖子,安慰道:“在这儿办了也没效力,要不就发个公开信,让全天下知道咱们的关系。回家之后再正式摆酒,去你山下最好的酒店,把咱俩认得的人都请来,大办一场。”岳青峰眉间忧郁之色尽去,含笑看着他,低低应了一声。曹王震惊得从空中落到了石阶上,捂着胸口看着眼前那一幕,过了半晌才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干巴巴地说:“方才仿佛见说楚王还未选妃?”第112章曹王见机极快地换了做媒对象,这回轮到吴淑月和楚王不高兴了。吴淑月可以为了门派和楚王的大计,委身侍奉另一个修士;可是身为修士,在凡间到处都要被称一声仙师的修士,自然不愿意跟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成亲。而楚王自然也不愿意取一个根底不正,随时有可能伤害或控制自己的外国女修。俩人一个脸色微沉,一个目光冷淡,但在人前表现得都不很明显。曹王不是擅长察颜观色的人,又刚刚受了刺激,哪还注意得到别人的不快?见楚王没给他来个“我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就仿佛受到了鼓励,扯出一抹稍微自然的笑容说:“本王有个妹妹与楚王年貌相当,也是不曾修行的凡人,大王若不弃,你我两国何妨共修秦晋之好?”曹王是神仙转世,曹国王室里其他王子公主却都是凡人,不曾入山修行,正好嫁给同为凡人的楚王。曹王进宫前就见到了不受自己力量干扰的树木,又发现岳青峰的修为在自己之上,凭他的眼力看不出高下来,对这两人的拉拢之心越发迫切。顺道对楚王也高看了一眼,决定把自己嫡出的亲妹妹嫁给他。吴淑月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楚王也松了口气,拱手道:“大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国中要先紧着两位仙师的婚礼,本王倒不急着成亲。何况本王年长,性情又粗疏……”曹王爽朗地笑道:“本王也是为结两国之好才提出此议,成亲倒不急。我妹妹也是自幼娇养,此刻也不知担不担得起王后之任,也得先学学为妇之道。”曹王步步逼紧,楚王也只好放弃了立刻否定此事的念头——反正曹王不可能随便就把妹妹送过来,这事先晾着,以后再说。他微微一笑,扬臂引向殿内:“命人准备酒宴,大王请随我进殿。”宴会开在最早接待星盏的乾清殿,寒镜宗诸人在曹王身后陪侍,连念初和岳青峰抱着孩子当陪着。当初来个那么年轻的修士,楚国宫里宫外就当上师迎候,如今居然连天神下凡的曹王都来了,比星盏厉害得多的仙师在楚王面前都不够资格说话,大臣和宫人们都有种挺胸抬头的感觉!而带给他们这种地位变化的,自然是两位仙师和小仙姑。礼部几位官员已经自觉地商议起怎么给两位仙师办事,奏请楚王给小仙姑上什么封号,好长长久久地把这一家子留在国内。不只楚国人这么想,曹王和他带来的寒镜宗诸修也这么想。曹王抿了一口清酒,就皱了眉头说:“这等浊物如何入口。江风、晚月,去把本王带来的灵酒和香罗鱼端上来,为楚王和两位仙人做成鱼脍!”吴淑月在旁柔柔地说:“妾还从国中带了玉角羊、红喉鹅、淮鸠等物,愿借宫中庖厨为两位大王烹饪。”她们说着话就自己出去做菜了。宫里的内侍宫女在神仙面前腰杆儿硬不起来,替她们引路去了厨房。自家的国宴被人这么嫌弃,楚王脸皮有点发热,不过一抬头看到两位仙师,顿时又硬气起来——这么强的两位仙师在他国中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这就说明他们楚国的饮食品味没问题,就是这些在各国王宫里混吃混喝的神仙事多。都是以凡人之躯出生,在人间活了这么多年的,怎么就矫情到一口凡民做的东西都不能吃了!连念初感觉到他带着几分怨念的眼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连酒杯都不碰的曹王,忽然想到曹王和寒镜宫诸人这种行为是在踩楚王的面子。没事,他嫌弃咱,咱还嫌弃他们呢!寒镜宫修士送了灵酒和鱼脍上来,请曹王和他们俩品尝的时候,连念初便拂袖起身,对尴尬的楚王说:“大王,这种淡水鱼鱼片里含有寄生虫,生吃并不安全,若是想吃,我这里有些深海鱼,替你们切来尝尝吧。”他湖里还有几块没来得及干制的大鱼,当殿拿出来,切下一块肥厚无刺的鱼腩,也拿刀批成纸一般的鱼片,在盘子里堆成花型,给楚王和曹王各上了一盘。他跟岳青峰自己就吃个实惠了,直接切成厚片,沾着调好的酱油和青芥末当刺身吃。楚王含笑请曹王动箸,心里激动又骄傲地呐喊:看看!看看人家天外来的大神是怎么对信徒的,这才是真神呢!就为了不让信徒被人看扁了,就亲手给信徒切鱼片!再看看你们这些神又是怎么做神的?天天坐在王宫里瞎讲究,又要让人信仰你们,又不拿凡人当人,态度那么高高在上,就是坐了天下也没人真心信你们!连念初切了切鱼就觉着楚王的信仰仿佛又真挚了点儿,颇有些不明所以。但看楚王的脸色又看不出什么,只能归结为楚王是个吃货,索性又拿出自己做的桂花鸭、即食火腿和鸭肠、糯米藕之类小吃给他。曹王本想显摆显摆家底,让两位仙师看到自己比楚王强,愿意跟自己走,谁知这一显摆反而显摆错了方向,惹得连念初不快。他立刻明白了楚王在连念初心里的地位,顿时转换方向,热情地对楚王说:“本王转生前司掌草木之力,在曹国培育了些奇花异树,和能丰产的粮食。咱们两国以后结成姻亲,自当互相扶助,小妹嫁过来时,我当以十车良种做陪嫁。”曹王用法力改造过的良种!若以上等水田栽种,亩产据说可达千斤!若能推广种植,三年以后楚国就可以无饥馁!楚王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喝进嘴里的醇酒甘甜得像糖水一样。有十车良种做陪嫁,别说是娶曹国公主,就是让他娶曹王本人他都愿意了!就在他险些要卖身换粮的当口,连念初一言拯救了他的节操:“我听说楚国在大王教化下,人民富裕,收成也不错,楚国也没有修士,用不着吃含有灵气的米粮,改换粮种并不必要吧?” 第125章 连念初是有孩子的人,最看不得这种父子分离的事,越发抱紧了女儿,岳青峰这个做了多年神修的却有些奇怪地问他们:“你们不住在这片大陆上?天庭还分远地点和近地点?”这是卫星还是慧星啊?那些神所说的天庭竟是另外一个天体,还是绕着这座人居星球旋转的,灵气浓郁的天体?曹王捧着玉简,有些尴尬地说:“本王之前忘记说了么?天庭本来是这片大地的一部分,我等神族与仙、妖、魔、人共生于大地上。后来因为人族崛起,不愿我们这些神祗插手政事,众神便聚力将大地灵根撕裂,化作天庭飞升至星宇中。”留在神州中的修仙者一旦修为超过元婴就会被天庭从前预留在地面上的传送阵法召引上去,封为新神。而这片大地渐渐被人族完全控制住,除了修士外,其他种族不是飞升到天庭,就是消亡在历史中了。天庭离开神州星陆后,因为初始速度大,质量小,很快逃逸出了神州的轨道,却还是绕着大日飞行。每隔千余年,天庭会与神州星陆擦肩而过一次,灵气浸染星陆,两地之间有灵蕴包裹,就相当于开启了一条通道。——这一段时间是修士飞升的爆发期,神祗也可以肉身下界,传播信仰。若像现在这样,天庭与星陆处于极遥远的位置,他们的神躯要抵达神州就无比困难,在毫无保护的宇宙空间中还有迷失、神陨的危险。所以曹王等人就靠着之前留在神陆上的接引阵指引,抛下神躯,让全无质量,可以无限加速的神魂落入神州,挑选合适父母,以凡人之躯重生。“数十年前,天庭被一片外来小星撞击,众神虽力拒落星,天庭却仍遭余波撼动,星核破碎,灵气溃散。北御推算出天庭只能勉强再延续千年,便断然舍了肉身下界,我等胆大之人知情后,也随之下界经营。毕竟将天庭维持不了多久……”天庭还有千年才能重开与凡间的通道,可谁也不确定到时候天庭还能否存在。有些人还留在天上试图修补,如他们这几人就果断抛弃前身,先下凡占据修行的好位置了。岳青峰暗暗颔首,抬头问青帝:“本世界天生神仙的实力有多强?可能达到合道境界?”曹王连合道这个词都没听过。青帝代他答道:“最高可过三劫,使元神出游而肉体不损,日后元神还可回归身体,甚至抛弃肉身不用而只靠神魂生活。”那就是阳神修为了。这座小千世界原先定是一座大道齐全,也近乎平衡的世界,可以容纳修为超过元神的神修存在。所以那些道修到了金丹、元婴修为后也没破开虚空被召引到大千世界,而是到了所谓天庭,被册封之后就转为神修,与世同周。或许在两界离得远的时候,那些飞升修士中有直接突破宇宙膜飞升到大千世界的,只是留在这里的神修并不知情而已。岳青峰略一思索,便说:“这个好办,吸引人来建传送阵就行。万仙盟有个《小千世界的开创者》栏目就喜欢拍那些在小千世界勤学苦干,带领家乡走上科学修真道路的网游玩家,玩家身后的门派也会派人来支持下院建设。”他正好就是那样支持小世界发展的玩家!不过他是元典派的,这位曹王学的是文华宗的知识,不太符合栏目标准。最好能找个修士学习元典派的修行知识,搭起个元典下院的架子,他们就可以报名参加节目了。连念初惊喜地说:“这个节目还是清景前辈和沈老师拍的,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小满衣!”对,顺便也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婚礼。婚礼能上圆光,可比在自己山里请人吃流水席还风光呢!他们俩一派喜气盎然的模样,曹王比他们更激动,连声说:“找人好办!我与雷帝、南斗相熟,知道他们俩也求知若渴,心里不知怎么期盼着能有前途出路呢!两位仙师若肯教导他们,我保证他们不敢嫌难,定会抛下俗务好好学习!”几天之后,楚国两位新任仙师大婚,楚曹两国结为兄弟之国的消息,便由寒镜宗修士与楚国使节共同组成的使团传递到各国国主面前。第114章“楚国新出了两位仙师?”转生为韩王第六子向辉的雷帝徐徐展开国书,眉毛微挑,诧异地问身旁修士:“这两人何德何能,在国书上的位置竟还排在沉昼前面,沉昼也肯吞了这口气,还愿和楚王那个凡人结拜?”身旁的须发苍苍的老者沉吟道:“前些日子曹王大张旗鼓地去楚国,之后便再未出过楚宫,还派寒镜宫修士送了十车灵谷给楚王,国书中这条件更是几乎把曹国拱手献给楚国……”向辉扔下国书,哈哈大笑:“渠老可别告诉孤王,沉昼看上那个楚王了!”渠真人摇了摇头,沉稳地说:“殿下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两人在云沧关与齐国大王子一战后,大王子至今闭关不出;曹王入楚宫见过他们一面,便成了阶下之囚;如今他们将国书下到殿下面前,分明是贪心不足,要借机伏击殿下,吞并韩国……”“殿下,这场邀请你不能去!”老人半垂的眼皮挑起,眸中泛出精锐的光芒:“我韩与魏国正在交战,殿下岂能分身出席宴会?那两人若是诚心相邀,便该先来这边关帮韩魏两国弥平战端。”向辉挥了挥手,孤傲地笑了笑:“渠真人足智多谋,国中之事我都可以交给你处理,可是我等神祗之间的事,却不是只有谋略就够了——“谁更强,谁就是上位神,弱者唯有服从。当初在天庭如此,在凡间也是如此。何况国书是发到父王面前,我若不去,自然也有的是人有办法勾结那些人,把韩国与我卖给楚国。这件事我自去与祈微商量,你安排河洛宗修士准备休战吧。”他猛地弹起精悍的双腿,从塌上起来,掀开帐帘走出军帐,朝着营帐对面的寨关喊道:“祈微,你接到楚国国书了么?”连喊几声,天上震声隐隐,电光翻卷,从寨墙头飞出一名神色温雅的锦衣男子,手中拎着一卷国书从空中扔了过来。“接到了又如何,那两人怎比得上帝君你威胁大?有雷帝驻守此处,祈微怎敢擅离。”向辉接住国书笑道:“南斗你不必夸我,再夸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叫你出来,自是要告诉你,我要去楚国观礼,你去不去?你可别想什么我被楚国国师杀了,你就接收我这片江山的好事,要是你不跟我去,我被那两人擒下,定会主动投诚,然后带着他们回来找你。”祈微摇了摇头:“你不用吓我。这两位仙师我闻名已久,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找他们,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临凡这么几天便收服了曹楚两国,伤得沈溟不能出门。”他的目光落向西南方,嘴角微微翘起:“能得雷帝相陪,我这趟也安心多了。”两人约定停火,各处传了封信回都城,将前线托付给依附自己的两派修士,而后收拾车驾共同前往楚国。因为担心到楚国后要面对一场恶战,两人便将车队合一,两个人都乘上了雷帝的雷火飞舟,前行路上也不断调息打坐,尽量恢复边关战事中消耗的力量。只是到了楚国之后,他们看到的气氛却和想象中不大相同。楚国并没有那种被神仙控制后,处处布设法阵,灵机被束缚得规矩严密的感觉,也没有信仰之力起伏,根本不像是个有神仙的地方。就好像他们初初下凡,还没将自己的国家教化成信仰之地前,那种有点杂乱的、安逸的普通城市。不提那两个来历神秘的仙师,青帝之子沉昼怎么也毫无动静,连最浮浅的香火愿力都不吸食了?他是被人囚禁了,还是受了重创,以至无法吸收信仰之力?向辉与祈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思与担忧,同时转过身子,从车窗里招呼随行修士,让他们压低车速,派几个人下去查看城中的情况。两家修士之前在长达数月的边关之战中都打出了真火,只是被主公按着,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此时接到查探任务,都挑衅地看了对方一眼,以此为赌赛,尽力搜集更多信息来压倒对方。不到一炷香工夫,两家派出去的探子就回来回报:“城中只有曹王进楚国时令万木俯首的痕迹,没有真正的神仙之物。”“晚辈从凡人口中打听得,曹王似乎曾打算将嫡妹许嫁给楚王,后来不知为何,嫁妆先行入楚,曹国公主却没来,倒是曹王本人从此住进了楚宫。”“弟子也打听到了消息,说是曹王本想将寒镜宗吴仙子嫁与楚王,可谁知楚王不肯娶吴仙子。后来……她和□□便被曹王遣回国置办嫁妆,楚曹国书也是寒镜宗修士带着楚国使节递送的。”嘶——国书上写的是真两位仙师成亲,两国国主结义兄弟,不是两国国主成亲?楚王这是兵不血刃,就把曹国和寒镜宗当嫁妆纳了! 第127章 元泱苍华修仙版中,所有门派都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旬有旬考、月有月考、季有季考,年终还有一次六派大比大排名。岳老师充分继承和发扬了这种精神,每天上午教学,下午随堂考。考试成绩先挂在楚王宫中供人观赏,并通告所有人,三天后的小考成绩可就不光是在这宫里传阅一下了,起码全楚国的凡人都能欣赏到。原本挺着孤傲的脊梁,势死不向恶势力低头的神仙道人们,在听到洒扫宫人轻蔑地议论着“新来的仙人连p轨道电子云模型都不会画”“咱们大王可是一天能做五套卷子”“怀岳宗刘宕考了倒数第一”“想不到两位神仙也能出错”……等等类似言语时心理全面崩溃,再上课时无一不全情投入,力求考分能高一点。众神仙积极向学,他们的岳老师也是很有教学责任感的。除了喂奶、哄孩子、找未婚夫聊天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了这群神仙修士身上。教学时采用板书和圆光相结合的手段,从元素的原子结构到与其他元素结合时的化学现象都让这群人亲眼看到,并设计实验,让他们在实验中亲自感受这些变化。他还亲自编撰了《硅基化学》《身体由硅铝镁化合物构成的感受》《我做山神的那些年》《浅谈神修转行道修的经验》《论硅基生物与碳基生物的契合度》等课外读物,如能熟读并背诵也可加分。在排名公布全国的威胁下,这些神仙修士不得不连课外书都死记硬背下来,背着背着,他们渐渐发现了藏在这些看似艰涩无用的知识里的用处。特别是两位神修,看到岳青峰自己转为道修的经验后,那份轻蔑的态度完全转变了。岳青峰是大千世界的神祗,出生虽晚,神力却不低,天生就有近乎大乘的修为。他当神的时候运用神力的方式,是本世界这些尚不到大乘修为的神仙无法相比的。而这样的神竟也在接触了科学道法后转为道修,那岂不就代表,他们现在学的这些道法比对方原本的神道修法还要强?若能控制体内的元素、化合物,使其永不变化,或在稍有异动时及时镇压、替换,这副身躯不就可以永葆长生了?至于攻伐手段——那么多碱土金属,那么多放射性元素,哪样不是大杀器!将来若是可以自己控制聚变、裂变攻击敌人,挥手便是毁天灭地的伟力……众人想着那恐怖的画面,自己身体都有些发冷,连忙摇了摇头,暗暗下决心——这种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千万要阻止它成真。不然天地俱灭,这世间还能有人生存吗?!南斗星君祈微从桌椅间站起来,震憾地问岳老师:“老师,法不可轻传!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学了元典派这些功法,企图灭世,又当如何?”岳青峰含笑鼓励道:“这位同学问得非常好。那么老师就来跟你们讲一下,用核武器灭世那是执天阁要讲的内容,咱们元典派学不到那一步。不过老师已经教过你们吸收中子、中断反应链的材料是什么了,大家还记得吗?”敢不记得吗,不记得的名字都在楚都的公告栏里挂着了!祈微完全不觉得安心,失落地答了“硼、银铟镉都可以”。岳老师点了点头,笑道:“大家现在学得还浅,知道几种元素性质就以为能用它毁天灭地了。真正动起手来实践就知道了,凭你们的道行和刚刚学到的这点粗浅知识连个单独的中子都弄不出来。等你们有能力精微控制到中子,乃至夸克的时候,你们也有资格飞升到大千世界,学习更多知识了。”总之学无止境,有资格灭世之前你们先给我好好学习吧。在岳老师的谆谆教诲和公布成绩的大杀器威慑下,入宫时还顽劣不听话的修士们都成了老老实实的好学生。在两位仙师准备婚礼的几个月工夫里,两家神仙修士就把最基础的无机化学和有机化学考了一遍,成绩都颇为可喜。韩、魏两国大王在看到儿子和儿子身边仙师的成绩单时,果断决定学曹国递国书,奉楚国为上国。——楚国国师已是力压三位转世神仙,逼迫两家修士学他们的道法的人,他们这等凡民还挣扎什么!只是到了跟楚国兄弟相称这一步时,两国国王都有些为难:他们跟楚王兄弟相称了,不是把自己原本跟曹王平辈的儿子压了一辈下去?可若是让神仙儿子跟楚王结义,他们的辈份又压在了别国神仙头上,岂不是要惹得神君不快?罢了,还是先传位给儿子,再由他们跟曹王、楚王平辈论交吧。两名老王并未商量过,就出于爱子之心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在成绩单送过来一个月内先后退位。并奉上厚礼,请楚王多多照顾自己的儿子——至于成绩单,他们做父亲的看着还挺满意的,张贴出来挺长脸,贴就继续贴吧!两位神仙还在书山题海中奋斗着,就不明不白地奋斗成了大王。岳老师从楚王那里拿到国书后,在课上点名表扬了他们,并将两人竖为典型,告诉学生们:“知识改变命运!两位王子若不是这回月考成绩优异,让父亲安心,能这么快登上王位吗?其余各位虽然没有当王的父亲,可是成绩好了,修为高了,在门派中的地位自然会提升。两位大王听得目瞪口呆,身边的修士们却纷纷恭喜他们。岳青峰任由他们乱了一会儿,便抬手压住了这阵暄闹:“好了,我们的目的不是靠物质激励你们学习。激动过去之后,你们要记得,现在你们的身份高了,就会有更多人关注你们的成绩。为了不亏负他们,贫道决定以后五日大考的成绩也用灵禽送到两国殿前与河洛、怀岳两宗,好让你们的亲人与师长日日看到你们的进步!”不……为什么当了国王还要考试,为什么成绩送得更频繁了!那么多黎民百姓、师门兄弟成天看着我们的成绩,这还让人活吗?!他们悲愤的心情传达到了岳青峰眼里。岳老师难得温情地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下次大考后就是我跟阿初的结婚典礼,我会给所有人三天假期,并按成绩排名挑选十名代表参加婚礼,剩下的人……要把代表这三天的作业都写出来。”居然用这种手段逼迫他们考试!!这么阴狠的独·裁者是哪儿教出来的!众神仙连惨叫的精力都没有了,身子牢牢地粘在椅子上,都头也不抬的拼命复习。这时候连念初结婚礼服也都做好了:两大一小,都是同一款式,纯白的袍子和靴子,只是头上的发冠有些不同。岳青峰戴的是山里产的碧玉五岳冠,他自己则是把王莲稍加处理,配上常戴的白玉簪做成了莲花冠。礼服做好之后,岳青峰就把所有课程改成了自习,拉着他试衣服。他和小满衣的衣服都好办,但岳青峰离不开拐杖,站着自己脱不到裤子,坐着更是没法把腿从拐杖上抬起来,只能靠他帮忙。连念初自然是愿意帮的。岳青峰拄着拐站在地上,配合他的动作时而抬左手、时而抬右手,让他一层层剥下自己的上衣、腰带。最后一层轻软的衣料落地后,便露出了玉质般光滑雪白的肌肤,肌肉结实得恰到好处,因为双臂撑着拐,胸、腰部都紧绷着,肌肉群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抖。解到裤带时,连念初的手指蹭过赤衤果的皮肤,顿时被那种仿佛藏着地火的炙热温度烫了一下。岳青峰也像受惊似地扭了扭腰,身子站立不稳,晃悠悠地,似乎就要朝后倒下去。连念初下意识伸臂搂住了他,双手用力把他朝自己这边压,整张脸就都埋进了那副滚烫的胸膛,右耳压在心口上,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热切的心跳。其他地方的血管也随着心跳鼓动,岳青峰努力伸长胳膊揽住他,略带嗔怪地说:“不是叫你在我跌倒时躲开吗?万一刚才我真的摔下去,肯定要把你带倒了,你的胳膊哪儿禁得住我身子压下去!”连念初把脸埋在他胸前,动也不动地说:“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你心跳真快,像敲鼓一样,我就没有这样的声音。”以后你也会有的。岳青峰低下头蹭着他的头底,满心期待地想着:等我们成亲之后,你的心、你的血液也会跟着我的心跳一起跳动起来的。虽然在连念初抱着他,帮他换衣服的时候他就想做些什么,可还是努力地忍住了。马上就是婚礼了,他们的婚房都已经布置得极为完美,摆了足以承担他身体的碧玉床,他怎么能为了一时忍不住,拄着拐完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初~夜!必须要浪漫!有气氛!环境好!跪稳当了!他经受住了一次又一次换衣服时与莲花精肌肤相贴的诱惑,稳稳地换上了雪白袍服和道冠。连念初也换上了一样的婚服,在小莲花身上罩了同样形色的小道袍。只是满衣的头发还短,戴不了冠,连念初就催开一朵莲花,用丝带扎在她头顶充作莲花冠。正好换了礼服,连念初就拿出摄像头给一家三口拍了婚纱照,稍微调了调光,修饰了一下宫殿色彩,直接传上论坛。那张晒图帖一下子就炸了,无数网友留言抵制这种秀恩爱行为。更有不少熟悉的网友表示,从岳青峰发第一张求助帖时他们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们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想放火烧山而已。连念初把神识抽回来,烦恼地说:“道友们有些误会咱们。我发图时并非故意炫耀,他们却不爱看,那拍圆光时拍到了咱们的婚礼岂不更要惹人不快了?要不沈老师他们来拍节目时你就带满衣上去,我就不露面了?”岳青峰的心理素质强大得多,完全不会因网友的意见而改变初心,断然拒绝了:“咱们已经定好了婚礼,为了别人说一句难道就不结了?反正照片已经发了,婚礼也准备了那么多日子……不为着楚王曹王的辛苦,也得看在韩王魏王盼休假盼得蓝眼的份儿上,给他们一个放假机会啊!”这么一说,连念初又犹豫了。寻思许久之后还是觉得网友远在无数光年外,不想看他们俩还可以不买圆光,还是迁就着点儿眼前这些人吧。他温柔地说:“那就抽时间去趟传送阵,再打一次差评吧。” 第129章 楚秀学宫。邵宗严登上了最后这个名字,按了发送,申请表便直接递到了万仙盟圆光幻视部纪实司的办公室。岳青峰草草融合了最后一片真灵的力量,不及接收记忆便从平衡车下来,走到不碍事的空地上,扔下拐杖,试着朝前迈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坚实的步子压在地面,只在地上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再也没有半条腿陷下去,不用拐杖也稳稳当当,不必担心摔倒。他抬起头来,眼角挂着一点点喜悦的泪,朝连念初喊了一声:“阿初,来,我这回终于不会压到你了!”连念初这会儿已经把女儿背到了背后,几步就冲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也是悲喜交集地说:“太好了,岳兄,还是冲喜管用!早知道这么管用,咱早就该办婚礼了!”……不是冲喜管用,是你给他满世界收集真灵才让他能站起来的。莲花道友,封建迷信要不得!客服经理收起联络器,拍了拍楚王的肩:“大王先引我们参观一下学宫吧,两位顾客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了。”楚王也见惯了两位仙师的深情,“哦”地回过神来,受宠若惊地说:“两位上神请随我来。”那位面色冷淡的上神一步挤开楚王,搂住了道侣的腰,抬手指向前方:“大王请上前方带路吧,我和宗严在后面跟着就行。”哦……这又是个醋坛子。楚王揉了揉眼,把俩人领到储秀宫外,请在门口儿自学兼监督韩王、魏王他们自习的曹王跟自己一起沾沾上界的仙气,领两位大门派员工参观学宫。直到他们参观了半天回去,岳青峰还没显摆够自己完好的双腿,仍在屋里抱着小莲花转圈圈,连念初捧着茶满脸幸福地看着他们父女。远远从门里望见两位客服和家属回来,他才停步相迎,含笑问道:“我的腿现在全然好了,已经没有需要求助的问题了,咱们是不是该去打分了?”打分?这是腿好了,不用人扶了,就不想让我们参加婚礼了?呵呵,别想!他们还得当莲花道友的伴郎,跟小莲花一起参加婚礼上节目呢,什么时候拍摄结束了,他们跟着两位客户一起回程时再打也来得及!邵道长和家属露出了同样温柔解意的笑容:“打分不着急。我们做救援工作从来都要包办到底、尽善尽美,怎么能客户还没回家我们就自己先离开的?先把你们的婚礼办好才是正事!”第117章申请表直接递到了万仙盟圆光幻视部纪实司的光脑上。自从负责内勤的薛从事被借调到元泱苍华游戏方,这些申请都是沈·劳模·屏山亲自处理。这些申请表有的是顺利毕业,打算回乡回报社会的学子们临毕业前带走的;有的是在下界工作的救援人员推荐的;有的填得详细,还配了教学现场的图和视频;有的则上数据干货说话……而邵宗严这张表格写得并不多出彩,只在上面附了一朵雪白的王莲立体图。但这朵极简单的图片顿时就引起了沈屏山的注意——毕竟是自己带人配合着救过的,还曾经用投诉方式叫自己和清景的分神帮过忙的网红花妖,印象深刻啊!他一面浏览着屏幕,一面把手伸到发热的机箱顶上,挠了挠化成小蛇盘在上面睡觉的黄金蟒。黄金蟒动了动身子,把他的手缠进自己长长的腰间,闭着眼继续休息。沈屏山的手指轻勾,搔着他腹部的鳞片,悠闲地说:“醒醒清景,有你喜欢的小莲花,要不要跟我去小千世界拍摄。”又有机会拍小莲花?不对,小千世界?那个一饮一啄跟大莲花又带着孩子去小千世界了?难道他们遇上什么问题了,要不怎么会联系万仙盟?黄金蟒圆溜溜的小眼睛终于睁开,半拉身子顺着沈屏山的手游上去,绕过后颈,搭在他肩膀上看向屏幕。“莲花道友跟他恩人在迢涯大世界开办了楚秀学宫,要上咱们的《小千世界的开拓者》?”清景红豆豆一样的小眼睛眯起来,仔细看着申请表上的地址,讶异地说:“这个岳青峰不是云安大世界的人吗,在小千世界办什么学宫?这个世界也不是莲花道友出身的世界啊!”不管为什么,反正能莲花道友主动要上他们的节目,还是他们万仙盟外派的优秀员工推荐的,那就去一趟吧。说不定还能拍到化成人形的小莲花呢!等沈屏山约好了元典派负责开拓下院的曾真人,他便把尾巴从机箱上扯下来,趴在沈屏山肩头化成人形,伸了个懒腰,贴在他耳边说:“陪我去借衣服吧。”主持人的衣服和首饰都有赞助商送,不过赞助商也要看设计师的心情和不同世界的衣着定制。清景在尚贤阁试衣服时,沈屏山便拨了邵宗严的通讯,问他这个世界的服饰风格、风土习俗,还有两位申请人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办元典派下院等事。邵道长耿直地说:“办什么都是幌子,就是要结婚了!想借机上个节目,把婚礼办得隆重点儿,炫耀给诸天万界的道友们看。岳道友似乎是因为能上节目了,一高兴突然站起来了,我跟晏兄眼看着他扔下拐自己走,然后抱着莲花道友和小莲花转了得有一个多时辰的圈儿吧。”那还拍什么《小千世界的开拓者》,得拍《诸天万界之旅》啊!“大乘修士在小千世界开启办学之路,一声求助引出迷雾重重——瘫痪百年的山神缘何突然抛下拐杖?是道侣收集真灵的不懈的努力终得回报,还是上圆光的欲·望唤醒了腿部神经的控制功能?欢迎收看诸天万界之旅节目,主持人清景将带您揭开万界唯一的王莲妖修与恩人神秘的感情生活。”沈老师瞬间就定下了这场拍摄的基调,上楼去找设计师张真人,请他再挑两套参加婚礼的礼服,他自己也要一套,上节目穿。张真人有些兴奋地问:“沈老师你也要出镜?这次的嘉宾上节目顺便结婚?要不要拿套婚纱下去?我借鉴了一点小千世界的独一神风格,设计了一套光彩四射婚服套装,穿上之后能散发出800流明的雪白光芒,保证光彩耀目,不可逼视!”沈屏山笑了笑:“那就没法拍了。再说嘉宾早都做好礼服了,莲花道友亲手缝了一家三口的婚服,我们俩就过去拍摄一下典礼,不要喧宾夺主就行。”莲花道友?那个莲花道友?张真人抱着刚给清景挑的紫色翻绒夹克,睁大眼睛瞪着他。沈屏山点了点头:“就是那位莲花道友,跟他的恩人在小千世界要成亲了,还带着女儿,回头圆光出来我多送真人一些花絮镜头。”版宠莲花道友的婚礼啊!真想看现场!可惜他工作太忙,去不了。张真人叹了一声,想想连念初平常简单的穿衣风格,放下了艳丽的时装,去储物间挑了两套中规中矩的香槟金缀黑色和银色花纹的长袍来。借了衣服、头饰和清淡的莲花香水回去,正好看到娱乐司《父子欲往何处》节目的主持人许都带着队伍出门,边走边研究下期节目地点。沈屏山一伸手关上了殿门,冲着许真人笑了笑:“莲花道友的婚礼,我们下去拍摄,邀你当个嘉宾,参不参加?”小莲花出生到长大,他们这些万仙盟的非专业人士都没机会参与,好容易两位做父亲的相邀,怎能不带同事去看看?许真人愣了愣,惊问道:“就是生了小莲花的那位莲花道友?小莲花能走了吗?去啊!我还想请他们父女上节目呢,网上相邀容易被拒,当面谈更有诚意!”考察下期节目地址的工作助理就能做,莲花道友的婚礼可就这一回了!约了对小莲花满怀兴致的许真人,回到司里就看到一头白麒麟卧在门口,头搭在背后,懒洋洋地翻着白眼珠看着他们。麒麟身旁围着一圈打扮得跟黑社会一样的助理,个个神色严肃,从墨镜上方露出眼珠盯着他们。清景吓了一跳,差点撞在沈屏山身上。沈老师搂住他细软的蟒蛇腰,皱了皱眉,低头问麒:“万老师你这是干什么?你们情感司十几年才出一台节目,天天休假,也不能堵门口儿干扰别人工作啊。”万老师闭上眼,用神棍特有的、空灵幽远的声音说:“我夜观天象,发现你们要去给莲花道友主持婚礼,还邀了许都,特地厚颜来蹭十三个出席名额。”那也不能堵我们大门啊!你这么大年纪了别学人家小孩子的行为,不嫌丢脸吗?不怕丢于会长的脸吗?万老师继续飘渺地说:“仙盟也没规定工作人员不能化成原形,不能趴在走廊上。我又没占你们办公室的地方,只是在门外等你们回来而已,只要你们同意带我参加婚礼,我立刻就起来跟你们一起走。”胡闹!他们是下去拍节目的,带一群黑社会一样的摄制组过去,不得吓坏嘉宾吗?沈老师站在他蹄子边半寸的地方,默默腹诽着:人家岳道友可是在论坛上好几次拒绝上你的节目了,肯定是让你上节目杀嘉宾的名声吓坏了。我们把你们都带过去,婚礼上新郎吓出个好歹,下半身功能失调了怎么……诶,好像也不能怎么着?那俩人不都有小莲花了吗?仔细想想,莲花道友这辈子也就只能有一个女儿了,也不会因为吓着了岳道友就耽误二莲花出生啊? 第131章 不……不踹我吗?我可是引诱了百余岁的小妖修啊!我可是跟他未婚先孕生了个女儿啊!我可是一直躺在棺材里擎等着他替我奔走收集真灵啊!我可是上论坛明洞暗秀,引导诸天万界网友帮忙挑破我们俩之间的窗户纸啊!我可是拿真灵不全、不能站稳当借口,骗得阿初同情我才愿意跟我结婚的啊!岳青峰多年的恐惧,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灰飞烟灭了,心里反倒空落落的,有种小心思被轻视了的感觉。然而这种念头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芒在背的恐惧,他又开始祈求起了万老师跟现在一样不管事儿——因为主持人问过他之后立刻改问连念初:“连道友你之前几次说过跟岳道友只是纯洁的同居关系,没想过要结婚,怎么突然又决定了?”连念初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颤了一下,便捏了捏他的手指,想了想才说:“我也没细想过,应该就是水到渠成吧?要说岳兄这样的人,有谁能不喜欢呢?我喜欢他这是挺自然的,然后我们俩又住在一起那么久了,又有了女儿,就不办这个婚礼也已经算是事实婚姻了。而且小莲花化形之后就要考虑上学问题,总不能女儿都上学了父亲们还没结婚吧?”这也太现实了,好歹你是朵花妖,不能浪漫一点吗?清景皱了皱眉,深挖他们的心路历程:“那你们俩到底是谁求的婚,怎么就决定求婚了呢?”岳青峰全副心神都在万默识身上,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连念初倒是十分积极的、得意地说:“我!我求的婚!就是这个楚王宫里有个曹王,想把女修嫁给我,岳兄总怕耽搁我的终身大事,说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就是娶别人也不算重婚。可我能是那样的人吗?!”他慨然站起来拍了拍桌子:“我在岳兄山上这么多年,吃也吃了,住也住了,说句私密点的,根也在他的湖里扎过了!我不能让岳兄没名没份的,在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修面前自卑退让!”自卑退让?那好像是以退为进吧?三位主持人和身旁的摄影团队员工脸上都浮出了浅浅的笑容,目露精光看着岳青峰。客服夫夫更是对他的小心思见惯不怪,唯有许钜子热泪萦眶地在文里添了个心机深沉、容貌美艳、暗恋连念初不成便以婆婆自居,折磨爱得卑微深情的岳青峰,并想方设法要拆散他们的女配。对了,那个女修叫什么来着?嗯,名字只是个用来承载性格的代号,既然是和朴实平凡的岳青峰相对,那就叫水纤柔好了!清景没再抓着俩人结婚的事不放,伸出手让沈老师拍下俩人双手交握的大近景,转而问道:“我们能参观一下你们日常生活的地方吗?这个楚王宫,还有岳道友你的山,听说也是随身带着的吧?”岳青峰眼角余光始终落在万老师身上,看到他睿智的凝视,心跳就咣啷咣啷的;看到他嘴角嘲讽的笑容,心跳就嘣蹬嘣蹬的;看到他在清景提出要参观之后站起来,心脏恨不能直接跳出腔子来……直到连念初抱住他,柔软的双臂环到脖子后解背带扣,温柔地叫他托住小莲花,待会儿好把本体青山放出来,他才从恐怖的幻象中回过神来。万老师居然没踹他?他的小心思都完全摊在明面上,被这些大能听出来了,万老师居然还不管他?难道他诱拐无知白莲花这点罪也还够不上被踹死?或许……关键不是诱拐,而是阿初爱他,他们俩这是两厢情愿,既然是双方是相爱的就不算诱拐?他提心吊胆那么多年,生怕行差踏错被万老师踹了,畏惧万老师比畏惧天劫还甚,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才发现这些年都是自己吓自己。因为他跟连念初是真心相爱的,哪怕两人身份、年纪差得大了点儿,万老师也不会把他当成拐骗犯踹死!多年的执念,此时终于彻底消散了。岳青峰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一手托住女儿,一手搂住连念初,忍不住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连念初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周遭众仙,脸色却雪白雪白的毫无变化,看着倒像是习惯于此,完全不觉羞惭。当着他们这么多人都不加收敛了啊。清景啧啧叹道:“好好一朵白莲花,算是嫁山随山,脸皮也厚了啊。”元典派的单身老师们都要拒绝睁眼了,万老师这个没有少女心的单身麒冷哼一声,摸着下巴严肃地说:“这是表演型人格,扔雷劫模拟中心电电就好了。”岳青峰迅速放开手,从怀中掏出本体扔到房间中央,一身正气地朝主持人和嘉宾们扬了扬手,沉声道:“请各位随我进山。”清景扛着摄影机沈老师率先进去,两位主持人带着团队跟在后面,元典派的老师们也欣然迈步。许钜子收拾笔墨慢了一步,也跟在众人身后越缩越小,直至化成肉眼看不见的微尘大小落进迷你山脉里。晏寒江却化成一条小小的黑白龙,绕在邵宗严脖子上对他说:“我跟宗严还年轻,修为不够,请岳道友引我们进去。”岳道友才不信他年轻,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儿,打出一条入山通道让他们进去,又对连念初说:“阿初,你修为也不够,我要同时抱着你跟小莲花不方便,你也变成花附在我身上吧?”连念初痛快地“哎”了一声,现出本体,用一片叶子托住小莲花,细细的根茎紧缠住他的手,花和大叶子搭到他肩头,跟着他缩至极微小,落入了微缩山里。山上还是他们居住时的模样:小莲花住的山谷里留着大型检查仪器的印痕;神殿后院的土地平整后种着各色灵植;鹤霸被主人教育后散尽后宫,专情于一只天鹅,缩着长腿跟它在山头飞行巡视……沈老师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些画面,有点为难地叹了口气:“太接地气了,完全就是乡村爱情啊,这怎么剪也剪不出来神秘吊诡的气氛。”幸好山里还有一处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那就是岳青峰的洞府。这种旧式石洞若不点亮灯烛确实看着有点瘆人,再加上原先摆棺材的地方压出了一片淡淡的印记,倒还能拍出点残存的神秘气息。清景便托着金乌沿棺印猛拍了一通,又取来炼化成拐杖的棺材,介绍了岳青峰是怎么从黑暗封闭的棺材里爬起来,在石室里养大小莲花的种子的。拍完了山居生活日常,他们又到更充斥着恐惧气息的储秀宫。里面的修士和神仙许久不曾见过外人。摄制组开沉重的大门,阳光照进这挤得满满当当的大殿,映出阳光下飞舞的微尘,和满殿带着惊恐的脸庞——“这就要考试了?”“不,我第三十二章的课后题还没做呢!”“怎么找了这么多监考老师,不会又要出新卷子吧?”“不是要开新课吧,我连friedel-crafts酰基化反应还没搞明白呢!”“快拿出书来再看一眼,能不能出去参加两位仙师的婚礼就在此一考了!”惊恐的气息在殿中传递,清景也忆起了自己在执天阁学习的那些日子,摇头叹道:“拍了这么多期节目,这里还真是我拍过最恐怖的地方,气氛真是太合适了。下期要不直接去六大派取景,拍个解密各大门派内部生活专题?”邵宗严打了个寒战,搓了搓双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十分庆幸自己能找着一份靠体力打工的活儿。元典派的曾真人几位却是高度评价了岳青峰这座学宫。几位真人纷纷表示这里的教材和卷子比起动不动就拉男朋友小手的岳青峰本人好看多了,决定亲自出份卷子测试这些学生基础打得牢不牢,帮他们把这里建成真正的元典下院。沉重的朱漆大门再度关闭,关上了两位上神和众修士这些天来吹到的唯一一丝自由之风,将他们关进了更深广的学海。楚王站在不远的凤仪阁里,和曹王一起偷看着那些仙人的下场,不由得感叹道:“幸亏我资质不好,只能学学基础,不然的话……”曹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王对文华宗的道法还有些领悟,不然小王就教王兄文华宗道法,不叫你沦入那学宫里。”曹王真是个好人。楚王怀着感激离开他,转身吩咐内侍:“仙师们等的上界真人都来了,礼部的婚礼也得办起来了。咱们的婚礼办得越隆重,上界仙人知道咱们的越多,楚国、神州才能有机会得到他们扶持,过上神仙日子。”这场婚礼就是按着楚王自己的大婚典礼等级筹备的,只是省了凤辇入宫、告庙两项仪式,礼部早几个月就都准备起来了。众仙参观完了学校出来,楚王这边的典礼时间就已递了上去,按流程从转天早上办到晚上,接受楚国君臣庆贺。大婚间隙,楚王和曹王还要抽个空结拜一下,以示两国兄弟情深。元典派诸真借了一驾车辇给他们,车上灵气结成本派徽记,在圆光镜头中闪闪发光。岳青峰倒不太介意坐什么车,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双腿能动弹了,在婚礼上可以自由地行走、行礼,还能双手托抱着女儿,不用像吊秋千一样横吊在脖子上了!在宫廷细乐的伴奏下,他右手托着女儿走进凤鸣宫正殿,左手牵着连念初,满面春风地依礼叩拜天地。 第133章 他眨了眨眼,手掌在上面滑动着,认真摸了一把,摸到的仍是光滑的胸肌。岳青峰低低笑了起来,掌下的肌肉随着笑声颤动,还故意挺了挺胸让他摸。可是刚才不还穿着衣服吗,怎么一眨眼就光着了?趁着岳青峰放开他的唇舌,他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两人的衣襟都已经散落开,衣带在床上胡乱交叠着,就连裤子都褪到了胯间,他几乎能看到那个蹭了自己半天的东西从内裤边缘探出头来。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虽然人类的身体比花的本体大得多,可是这东西要进去,真的不会戳伤他吗?他的手紧张得发僵,指尖正好按在岳青峰心口上,按得他心痒难耐,也伸手捻了捻连念初的乳珠,右手掌心揉蹭着他的花茎,指尖轻刮着肠·壁,温柔地说:“别紧张,我现在已经能控制好身体了,不会压伤你的,你要对我有信心啊。”他一下子把手指抽出来,习惯了被拓开的穴口蓦地合上,反倒有点空落落的,柔滑的玉髓顺着穴口流得到处都是。连念初轻喘了一声,感觉他托着自己腿间和背往一推,整个人就天翻地转,仰倒在床上。岳青峰翻过来压到他身上,挥手褪掉两人身上最后一点遮掩。床垫铺得极厚,连念初整个身子陷在褥子里,想挪一下都无处借力,只能用手肘撑着身子,眼看着他拉开自己的腿,从小腿一路亲吻下去。亲到腿间,他便张开嘴,将已经挺立起来的花茎含了进去,舌尖顺着花茎下的静脉血管滑动。连念初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包裹进了一片湿滑温热的地方,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直冲头顶,抓着枕边的床单惊喘了一声。岳青峰埋头吞吐着他的花茎,手指重新滑进开拓到半截儿的穴口,在肠壁摸索着寻找他最敏感的地方。指尖滑过某一点时,连念初的身体猛然绷紧,不知所措地夹紧双腿,呜咽了一声。岳青峰故意按了按那里,他的肠壁都收缩起来,咬着那两根手指,喘息着说:“别碰,别碰那里……”岳青峰却故意重重地按了下去,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囊袋,用力在他的铃口吸了一下。香甜浓腻的液体顿时喷了出来,仿佛混杂着花蜜和花粉,带着隐隐苦涩的回味,打在他的喉头。难怪人类拿花入菜,确实……无论清甜柔软的花瓣还是甘涩的花粉都挺好吃的。他尽量都咽了下去,舔了舔唇边流下的蜜液,撑起身凑近连念初的脸,含笑问道:“舒服吗?”他的手指还在连念初腿间抽插,指尖擦过前列腺附近时就或轻或重地按一下,让高潮连绵持续着,不会结束。连念初眼前一阵阵模糊,被快感刺激得全身无力,当他凑过来时还是下意识抬起头吻住他。这个吻比之前轻柔得多,岳青峰安抚般轻吻着连念初的唇瓣,慢慢抽出手指,借着湿滑的玉髓润滑,将勃然巨物抵在还没完全合拢的穴口,低声说:“阿初,放松一点,让我进去。”“嗯?”连念初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比手指更粗、更炙热的东西便撑开他的身体,缓慢却坚定地埋了进去。他短促地叫了一声,疼痛和被挤散的恐惧便取代快感涌入了脑海中,下意识绷紧身体推拒它。这回岳青峰可不像舔他花芯时那么容易推出去了,他抓住连念初的腰身,将他的腿盘在自己腰间,几乎提起他的下半身,一寸寸拓开他的身体。连念初眼角挤出一滴泪珠,可怜兮兮地看着岳青峰,哑声叫着:“岳,岳兄……”能不能下回再说?人类的繁衍方法不怎么样,阴阳妙化宗的广告都是骗人的!岳青峰手滑下几分,握住他柔软的臀肉,同样忍耐着痛苦般艰难地说:“阿初,刚才我含着你最脆弱的器官时可是好好地对待它了,一点都没让它受苦。你对我是不是也该温柔些?我这里也很容易受伤,你放松些,别夹坏了我……”他这么一说,连念初心里倒有些愧疚。刚才岳青峰确实含得他很舒服;可轮到他的花芯裹着岳青峰时,他光顾着自己疼,大概挤得太用力,他的岳兄好像也只觉着难受,连一点点舒服都没感觉到。他有点惭愧,便努力地放松身体,忍着被侵入的恐惧让那根玉笋进到自己体内。直到两具身体紧密的撞在一起,再无前进的余隙,两人才同时叹了口气。岳青峰俯下身亲了亲他,歉然说:“我太大了,让你受苦了。”连念初闭上眼慢慢呼吸着,适应着体内那根硕大光滑的东西,摇头笑道:“我认识你时就知道你大呀,你慢一点,我一会儿就习惯了。”岳青峰吻了吻他,托着他的腰,极缓慢地朝外退去,退到一半儿就忍不住重新冲向最深处。比泡在温泉里更舒服,温暖、炙热,还有怀里软滑身体的撞击感……他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快感,也调整角度寻找着之前曾让连念初高潮的位置,在抽送中一次次顶向那里,让他在被开拓的疼痛和胀满中也能感觉到一丝隐约的快感。连念初毕竟是妖修出身,就是修行的功法再正统,和清心寡欲的道修也是不同,繁衍的本性强大,十分容易勾动情欲。那丝最初并不怎么起眼的快感很快就如星火般在体内蔓延开来,被拓开充满的感觉似乎也成为了这快感的一部分。他的腿更紧地盘到了岳青峰腰间,小腹绷得紧紧的,腿间刚刚射过一次的花茎再度弹了起来,贴在小腹上,没清理干净的白浊沾满了自己的皮肤。岳青峰察觉到他已经适应了自己,握紧他的腰身,动作幅动越来越大,几乎是将山柱整根抽出,再重重撞进他柔软的体内。莲花精雪白的皮肤被拍出了血色,每次撞击,贴合的肌肤都发出清脆又淫·糜的响声,粘滑的玉髓随着他们的动作从两人身体相连的部位飞溅出来,带着一点隐约的甜香。连念初一垂眼就能看到岳青峰如峭崖孤峰般的巨物在自己腿间出入,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如何撞开自己紧缩的肌肉和层层柔软肠壁,擦过最敏感的那一点,顶到极深的体内。强烈的快感和被撞坏的恐惧在心里搅动,身体的反应反而越来越强烈,花茎不用人照顾就达到了顶点,一股浓郁的花液猛地喷涌出来,溅得他自己一身、一脸都是。太……太过度了……他羞耻地伸手按住铃口,汁液却还是从手指间不断流出,顺着手臂滑落下来。他下半身所有的肌肉也无意识地收缩起来,试图阻拦这些精元喷出,肠壁和穴口瞬间紧紧绞住岳青峰的柱身,也令他感觉到了极度激烈,仿佛被天魔缠身的快感。可是哪怕这朵莲花精真是天魔化身,要吸尽他的生命和灵魂,他也甘之如怡。他握着连念初的手腕按到床上,让他的脚顶在自己肩头,俯身舔掉溅在他脸上的花液,嘴唇慢慢游移到他唇上,交换了一个甘甜又苦涩的吻。连念初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液,深黑的虹膜中倒映出他的模样,目光却没了焦距,迷茫又羞涩地看着上方,双手紧抓被单,手指被床单裂口处缠出一条条凹陷。岳青峰把他的手从丝绸床单里拉出来,含吮勒红的地方,顺着掌心、腕子轻缓地向下亲吻。下半身却与这样怜爱的动作相反,像要将他弄坏一样激烈地抽送,撞得他的双腿合也合不拢,全身瘫软,只能任他把自己摆弄成更容易侵·犯的姿势。直到在这朵花妖全身各处都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岳青峰才把他的腿架在自己手臂上,俯跪在床上,低头吻住他,将尘柄抵到最深处。温度略低的石髓如浪涛般拍打在灼热的肠壁上,刺激得那里颤抖收缩着,穴口紧紧咬住孤峰根部,将喷涌出的石髓涓滴不剩地吞了进去。岳青峰轻缓地侧身躺下,把连念初按进自己怀里,让他外侧的腿压在自己腰间,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温柔地说:“你身体承受不了太多,我什么都不会再做了,好好休息吧。”连念初低哼了一声,把脸扎进他怀里,稍稍调整位置,就精疲力尽地窝在他怀里陷入了沉眠。+++++晏龙君是苍生苑毕业的渔业专家,如今还能在游戏里拿到简明科普教材,很清楚王莲是喜热的,开花温度在35度上下正合适。他便让邵宗严拿出药鼎,在底下点了自身的本命真火,做成个无污染的大炉子,在殿中给小莲花取暖。邵宗严看炉子空烧着也浪费,便在药鼎里熬了牛奶米糊,还炖了一小锅黑鱼汤。鱼汤熬到后半夜,等到鱼肉都熬散了,再捞出来剔掉骨头碾成鱼泥,比照着连念初做的蔬菜、水果糊和肉泥等辅食,加入汤汁一点点打成鱼肉浆,在鼎旁借火力温着。小满衣直睡到天明才醒,一醒来就“巴巴巴巴”地叫着,要爸爸抱她。邵宗严萌得心都要化了,连忙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温柔柔地哄她:“满衣不怕,你爸爸们还睡着呢,让叔叔陪你玩好吗?”晏寒江学不了他那种口气,但也是温和地笑着看着这孩子。小莲花倒不怕见人,睁眼看见这两个挺眼熟的叔叔,就咯咯地笑了几声。回头看见连念初留给他的莲花,就以为爸爸躺在身边,还伸出小手拍了拍花儿,就像平常爸爸拍她时那样,喊着“爸爸”“爸爸”,呜噜呜噜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让他乖乖睡觉。邵宗严连忙把几个在炉边烤着的奶瓶都拿出来,点在手心里试了试温度,感到略有些热才拿给小莲花——苍生苑放的简明科普教材里有,王莲内部温度比环境温高上十度,米糊太凉了小莲花吃着可能不舒服。满衣也不挑食,无论石髓、米糊还是鱼肉泥都吃得开心。邵宗严怕蔬菜泥放久了不新鲜,又给他捣了新的胡萝卜和叶菜泥,在炉边烤热了,喂她吃了几勺。晏寒江坐在他们身边递奶瓶和小碗,另一只手托着圆光镜头自拍,边拍边说:“要不我去做个手术吧。”做个手术把精腺取出来,挑一个分化好的细胞,和邵宗严的细胞融合,看看能不能造出试管婴儿。做完了索性就结扎了,省得每次上床跟打仗一样,俩人精神高度紧绷,总怕不小心生出个床单龙、套套龙什么的。邵宗严闻听先笑了一声,用真元堵住小莲花的耳朵,眼波流转地横了他一眼,低声道:“可我就愿意把你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吞进去呢?” 第135章 岳青峰阵法娴熟,一眼就看出这手艺是大千世界的水准,拉住连念初说:“别走了,这里的阵法相当高明,除非打破阵眼肯定过不去。咱们远道来此,不知这是谁布下的,还是小心为要。”他掏出罗盘,对着阵法摆弄一阵。刚找好离开的方向,就见大阵边缘如水光波动,一位修竹般的高挑女修从中浮现,手持公示板刻板地说:“在下千蜃阁王莲观光开发部负责人常薇,观光旅游的道友请记住以下观光条例?本地王莲游收费两块灵石一小时,租借独木舟1灵石、橡皮舟2灵石,彩绘木船5灵石,在旅游区内禁止施法,禁止用法宝囊装走区内王莲种子、禁止点化王莲、禁止……”念了没几句,那道身影忽然消失,从阵内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和那位npc一样的真人,朝两人裣衽为礼:“原来是连道友与岳道友,两位道友是回来参观莲湖旧址的?”连念初点头道:“在下许久没回家乡了,因为刚刚结婚,想带岳兄回来看看。”常薇含着歉意笑了笑:“自从道友在论坛上出名后,有不少修士过来这片森林,试图点化王莲成精,也像……两位道友那样成就一段佳话,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本地生态。而且修士们修为、心性不同,或有意思诱拐无知花妖的,本阁以为这种风气不可长,所以在此修筑幻阵,约束修士文明观光,并非是针对两位。”虽然这句话就差点着名说某人诱拐无知花妖了,但连念初不往自己身上想,岳青峰更是坦坦荡荡一身无愧,彬彬有礼地答道:“保护当地环境也是应该的,我们愿意买票,劳烦仙子替我们开门。”常薇严肃地说:“这里是莲花道友故居,怎么能收你们的门票?只希望两位也不要随意点化、带走本地花木就好。”岳青峰连忙问:“那在湖里吃酒宴、拍摄圆光呢?我与阿初是想在他家乡办个婚礼,哪怕人少一点,也是应有的礼数。”常仙子的眼珠差点瞪出来,摸着胸口说:“七月以后才是王莲开花的日子,这时候湖上都没几个游客,也没有做饭的地方,怎么办喜酒?你们要不换一处大陆,这个星球上还是有不少凡人聚集之地的。”其实连念初在这种没人烟的地方住久了,倒是更喜欢一家人清清净净的,坐一驾小舟吃吃酒、赏赏花。不过结婚是人生大事,他自己想清净是一回事,也要给自己和孩子留下未来可供回忆的热闹纪念,因便低声跟岳青峰商议:“现在才五月呢,咱们不如先去度化有缘人,等花开之后再回来办筵?”岳青峰抱着女儿,蹙着眉说:“总要让小莲花看看你的家乡吧?”连念初笑了笑。他的家乡早就炼化成随身空间了,当地留下的缺口空间或许会再被水填满,可那也不再是他的家乡了。不过他们的小莲花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河呢,进去游玩一趟也好。他朝常薇拱了拱手,问道:“常仙子,我们能乘舟从这里出海,沿途拍些圆光,等夏天花开了再回来摆酒吗?”常薇痛快地答应了——反正这俩是回来探亲的,又是网红名人,拍下圆光还能给她们做宣传片呢。她亲自挑了一艘雕着莲花的翘头彩漆船,将两人送到岸边,叮嘱道:“这艘船我借给你们,可以在本世界随便使用,回来办完婚礼再还就行,但不能带出去。”两人道谢过后,便踏上彩舟,和常薇拱手道别,抱着女儿,顺这条新命名为连江的大河朝下游而去。大河旁也有些衣不蔽体的人类居住,他们的孩子就乘着王莲叶作小船在细小的支流里学着划船,捕捞鱼虾。岳青峰看着那些人毫不怜惜地攀折花叶的模样,就觉得心口疼痛,轻轻揽住连念初的肩,疼惜地问:“你的叶子没被人这样折断过吧?叫人踩着时疼吗?”幸亏他当初点化了连念初,不然这么好的大莲花就让那些野人白白糟蹋了!连念初看他心疼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的,我的叶子浮力强,让人踩踩不会坏,化形之后更不会让那些土人找到了,真的没受过伤。”岳青峰还是心痛得不得了,把小莲花抱进舱里,不让她看到人类摧折她同类的模样,还把连念初也按在怀里,爱抚着他花瓣般柔软的身体,以免他触景伤情。幸而他们穿的都是长袍,手伸到袍子下面干些什么小莲花躺在胸前的背带里也看不到,纯洁的小心灵才没受了这对父亲的不良影响。既然不能看莲花,他们的关注重点就放在了有缘人身上。连念初掌心早烙下了这片真灵的气息,此时又有彩舟在手,顺着连在掌心的神魂气息指引入海行驶了多日,便从一片开阔平坦的入海口拐入江中,逆流上行。行驶到一条急流中段,那道气息烙印直指上方危崖,伸进了崖上的密林深处,彩船怎么也上不去了。不过这也说明有缘人近在咫尺,很快就能见面。连念初满怀期待地将船收进随身空间里,掏出自行车墩在地上,拍着后座叫岳青峰:“岳兄,你抱着满衣坐上来。以前驮徐越石到处打海鲜时,我就在想将来一定要驮着你,终于有这个机会了!”骑着车走多浪漫,以前都是岳青峰推着轮椅带他,这回终于轮到他骑车驮着道侣和孩子了!岳青峰好似也这么想着,托着小莲花走到车旁,让他把稳了车把,自己侧身坐上去,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腰。连念初踩下脚蹬朝林子稀疏处骑了不远,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一支弩箭从极隐蔽的地方射出来,箭头还带着残锈,射向他小腿附近。那样的箭当然射不近他的自行车,但这支箭飞来后,很快又有一支箭呼啸旋转着撞在了自行车正面。树叶被箭风带落,一名穿着短衣和软皮甲的人压着树枝露出半张面孔,手搭在树间,指尖的长箭闪着金属光泽,神色冰冷地盯着他们:“放下武器,交出你们的铭牌和那辆奇怪的车子……”有缘人!连念初惊喜地朝他骑去,有缘人的手指蓦地放开,箭指车轮。可惜箭还没过去,自行车就先骑到了他面前,他正想搭上另一支箭,便闻着一股香风拂面,提弓的手便往下沉了沉,惊疑不定地问:“好香,你们是……难道是小哥儿?”嗯?哥儿?不对,我们生的是女儿。连念初稍稍侧开身子,让他看到小满衣,炫耀地说:“我们这是闺女,”不对,按他们这种古典式的称呼法,哥儿对应的好像是……“姐儿,哥儿哪有这么香的!”第121章姐儿是什么?有缘人压低了箭头,眯着眼看向岳青峰怀里的小女儿。满衣是侧躺着挂在他怀里的,前面连念初让开身子后,她正好侧过脸与有缘人四目相对,露出清荷一样的小脸儿。这肯定是哥儿吧?汉子哪有长得这么白嫩的!不只这孩子漂亮得不像真人,俩大人也长得格外精致,衣服都是从未见过的材料和形制,不知是哪个边远地方的贵子……又或许是那些降世仙人的子弟,也来参加这次升仙遴选?说不定他们那仙乡里就管汉子叫哥儿,又给哥儿另取了个名字?可惜仙人们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听说有人被仙人收为弟子带走,基本打听不到他们的情况。这两个倒像是好交流的,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些消息,好让他们公子更容易得仙人垂青?他脑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弓弦慢慢地放松了,垂手看着他们,沉声道:“在下襄府程松之,是随襄府太守之子冯靖安来参加大选的,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从哪处仙乡来?”连念初给他问得一愣,下意识问道:“大选是什么?选秀吗?你刚才说的真是‘太守之子’?”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说到大选都是指选秀,可也从没见过男人出来选秀的,那不是小品里才演的吗?程松之惊怒地皱了皱眉:“两位纵然是仙人子弟,也不能这么平白侮辱人!我公子是堂堂汉子,不是哥儿,怎能参加朝廷选秀!”汉子、哥儿……这世界重男轻女到女字都不用,生了女儿硬说是哥儿了吗?连念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用灵气堵上小莲花的耳朵,神识传音哄着她:“满衣不听这些封建落后的思想,爸爸就喜欢女儿,就喜欢咱们小满衣。”说完还低头亲了亲她,逗得女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岳青峰把小莲花托起来,好让连念初亲得不那么费力,自己也垂头逗着孩子,十分严肃地传声给程松之:“我们孩子年纪小,可是也能听懂不少东西了,你别在她面前强调性别不平等这种封建糟粕。”什么平等不平等,还不是你们先贬低我家公子是待选的哥儿的?程松之闻着风里一阵阵菠萝般的甜香,看着两人半垂着的精致侧脸,郁郁地想:你们俩要装汉子,也把身上的香粉洗了啊!抹得这么白这么香,还带着个怀抱中的孩子,哪怕把痣盖住了也看得出是哥儿啊!他不欲和两个哥儿计较,只叹了口气,收起弓弦说:“你们不是来参选之人,莫非是住在此地的?敢问两位可知道本地有一种特产昌芸果生长在何处?之前可还有人来到这座崖上?”他们俩几分钟前刚弃舟登岸,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昌芸果倒是种很常见的灵果,可以用来酿酒、也能当作零食吃,连念初在山上种了不少。岳青峰将手伸到怀中,从山里取了枚果子悬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移动,露出一丝浅笑:“你要的是这个?我手中有的是,虽不知你要来做什么,不过你与我道侣有缘……”程松之连忙道谢:“两位赠果之恩,程某必当记在心中,来日但凭吩咐,我公子入仙门后也必会有厚报。”岳青峰笑道:“用不着等到来日了,你与我道侣有缘,今日便给他敬香叩头,奉他为神主吧。若你能虔心信仰他,我就把这枚仙果给你。”什么?还敬香磕头,奉为神主?这两个哥儿不是降世神仙带来的弟子吗,难道他们也是神仙,只是与在这座远鹿岛主办遴选大会的诸仙有罅隙,故意来与他们争弟子的? 第137章 他自己倒没特别想修仙,只是公子为了太守的大计必须入仙门,成为仙人直传弟子,所以他跟几个同为武将之子的人才会同来参选:一是在比赛中帮着公子过关,二来也好在同入仙门之后继续护卫公子。若是他信了这个白莲花神就能换得公子入仙门,哪怕自己无缘升仙,也是挺划算的!只是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不管是真是假,这俩人手上可是千真万确有昌芸果的,只要这场选拔赛结束后这俩人能把昌芸果给公子,那就值得他信这个白莲花大神!程松之想明白了利害,顿时精神振奋,唰地从湿漉漉的卵石上跳起来,朝连念初拱手一揖:“我家公子就托付给神仙了,只要他能入仙门,我一定认真供奉莲花真仙,世世代代、永不改信!”连念初笑道:“也不用世世代代,只要你有一刻真心诚意的信我,我就满足了。与其赌咒发誓……要不你先烤烤裤子?我看你半拉大腿都湿了,这才五月初,不冷吗?”不冷!他现在全身热得很,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公子!心里说着不冷,他的大腿就真不冷了,原本湿淋淋粘着布料的地方忽然干爽,手摸了一把也完全没水了。他下意识看向连念初,却见一只手刚刚从他眼前抽开。自行车后那位抱着孩子、总是羞涩低头的神仙收回手拍着孩子,严厉地教训道:“毛毛躁躁的,连裤子都湿了,不像样。我帮你这一回,下次记着稳当点儿,别动不动往地上坐!”哎哟,我怎么忘了,我这是在两个哥儿神仙面前湿了裤子!他连忙抻平了袍子,赧然道歉,心里不由想道:这有了孩子的哥儿就是矜持老道,懂得避嫌。道歉之后,他便灌满水囊,连同干粮袋子一起挂在腰间,对二位仙人说:“我想先回去见我家公子,两位是要随我去,还是另寻地方休息?二位放心,我说了要信你们就会信你们,绝不食言,不必日夜跟随。”连念初讶然道:“你不饿了?”当然饿。袋子里那只熏鹅熏得又红又亮,隔着袋子都能闻到甜香和果木清香,比他们自己烤的肉和干饼强多了。可正是因为它太好了,他才不能独享,得带回去给公子和几位兄弟共食才行。连念初也不追究这个,只随口一问,扔下自行车走到水边,招呼他一句:“嗳,你看着我。”看什么?程松之抬眼看去,就见他一个大活人脚下忽然翻起些白白绿绿的东西,还没看清怎样人就没了,只剩下一大片宽得可以走马的圆叶浮在溪面上。叶子中央簇拥着一朵探出水面的雪白的莲花,花瓣细弯如匙,层层盛放,中心的花蕊却是黄中透粉,清艳绝伦。天啊!大变活人啦!说是白莲花神,也用不着真变成白莲花的吧!!程松之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又隐隐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他这辈子肯定从没见过这种莲花,可为什么心中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这花不仅熟悉,还对他很重要呢?难道是因为他决心信这位神,所以看到神的本体后自然觉得尽善尽美,要全心全力地供着?他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有风吹来,风里卷来个人,“啪”地就把一条丝巾蒙在了他眼前,沉声教训莲念初:“你先上来,这种山溪水冰凉冰凉的,还不知掺没掺海盐,水质不好,泡在水里别伤了身子!就给他一朵普通的花儿就行了,咱们又不是没有多余的花,何必上真身呢?”莲念初化成人形爬出来,抖抖身子吸掉皮肤上的水珠,笑道:“没事没事,不太冷。我原先是怕自己的身子不够雪白才不敢给人看,现在可是真真正正一丝红色都不掺的白莲花了,还怕人看什么呢?”对了,回头也得在论坛上晒几份他变白以后的原身图片,免得大家还当他是从前的粉莲花!那是没结婚时,结了婚难道还不许人光明正大地吃醋吗?岳青峰地捏了捏他的脸,无奈又宠溺地说:“他跟我又不一样,我知道你是雪白的不就够了吗?下次不许给外人看了。”妈呀,两个哥儿居然说这种话,真要命!程松之听得浑身酥麻麻的,看到莲花时那种触动也退入魂魄深处,捂着眼上的宽丝巾不敢拿下来,低声问:“两位神仙,我能睁开眼了吗?”连念初扶着岳青峰回了车上,让他抱着小莲花坐稳当了,回头拎起程松之塞进了自行车筐里:“别动,你走的太慢,还是坐上来告诉我们怎么走吧。”程松之跟站笼一样僵硬地站在车筐里,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僵硬地伸手指了指山壁下面:“我们公子就在山壁下一处洞穴里,不过这边下不去,得找另一处入口。就从西南林子里下山,能看到一处干了的瀑布水道,攀藤下去再落进一处被海水半淹的洞穴,朝里面走上个十来丈,再左转几百步便能从背后绕到山里……”他扭着头指点方向,不知不觉那片林子反倒越来越远,忽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迎面看到的再不是葱郁树林,而是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要不是连念初和岳青峰还在下面坐着,他简直要以为这俩人嫌他碍眼,把他扔到山谷摔死了!不过这刻的惊恐过去后,他心里便翻生出了更多喜悦——这样的神力,肯定是真正有能的神仙,就跟在这座岛上开办升仙大会的仙人一样强大,肯定能帮他们公子进仙门!直到自行车落地,连念初把他拎到地上,他才从这种激动中醒过来,指着谷中一片被藤蔓遮着,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山壁说:“我家公子就在那洞里休息,请两位神仙随我过去。”连念初眼珠微动,神识已然探进洞里,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洞里生了两堆篝火,一边松松围着五六个人,另一边在靠山洞的方向挤着坐了三个人,连念初不想让这么多人都知道他是白莲花神,给他没用的信仰,便对程松之说:“你回头别跟他们说我的真实身份,只说我们是在青峰岭修行的普通修士就行。”为什么?这位白莲花神不是刚才还觉得自己是真的白,不怕人看吗?有缘人懵懵懂懂地朝山洞里走,走到藤蔓下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他还没问这两位神仙的名字呢!唉,可怎么问呢!汉子跟哥儿之间有伦理大防,虽然这俩人装汉子装得不走心,他可不能假装不知道,随便叫人家的闺名。他正烦恼着,洞里忽地传来了公子温雅的声音:“松之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一路上没遇到危险吧?”程松之立刻换了副精神气,朗声应道:“谢公子惦念。属下在山上碰上了延陵侯府的人,已将那位小侯爷送了出去,还把他和随身护卫的牌子都带回来了。这回能擒下他们,拿到铭牌,多亏了路遇的两位……两位白道长帮忙。”他说着说着才发现另一座火堆旁的并不是他们的人,便立刻改口,只说那两位仙人是同来参选的道士。说着话又撩开藤蔓,让连念初和岳青峰抱着孩子进来。坐在火边的两群人同时朝门边看,那位王公子却是走上来,含笑朝连念初和岳青峰抱了抱拳。正欲寒暄几句,忽然闻到岳青峰怀里传出的香气,又看到他怀抱婴儿,神情不由得也恍惚了一下。他身边的一名侍卫错愕地说道:“这个是哥儿吧?长得好像程兄啊!”岳青峰和连念初同时看了闺女一眼,又看了有缘人一眼。这孩子如今也长大些了,五官分明,长得其实更像连念初一些,可从大体轮廓上也看得出像岳青峰,要说像这位有缘人倒也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岳青峰不爱听这话,侧身挡住孩子,不让外人看。近处的几个人都随着他们的目光看了小莲花和程松之,有人迷惑地低语:“难不成……这哥儿、这孩子跟程兄是亲人?怎么没痣?”没治又是什么黑话?谁说他们小莲花儿有病了!连念初挡在道侣和爱女前面,横了程松之一眼,这位有缘人连忙摆手:“我跟这两位道长和小公子能有什么关系!是两位道长抬爱,帮我擒下了延陵侯公子,还送了些吃的,我无以为报,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他凑到王靖安面前,低声说:“我与两位道长私下已有协约,只是这里有外人,太深的不方便说,回头我再禀报公子。不过我在此先恭喜公子,有这两位相助,公子定能进仙门了。”王靖安不由得看向岳青峰,见他只是低眉顺眼地看着孩子,并不理会别人,连念初倒是笑吟吟地看着程松之,一派已将这人握在手心里的模样,心里便“咯噔”一声,隐隐有些担忧。程松之虽说身材高大、武功强横,可是脸庞生得十分清秀,跟那个抱着孩子的哥儿是有些像的……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展臂请连念初进洞,吩咐侍卫:“铺好座位,取酒给两位道长驱寒。”另一丛火边的男人忽然起身,压着嗓子轻缓地说:“王世兄,还是由我来招待这位道长吧。方才蒙你相救,我与沉碧、浅苍才能留在岛上,我这两个人还有些烹茶的本事,不会以俗味辱没贵客,何况……”他看了岳青峰一眼,抿了抿嘴,唇边一点鲜艳的红痣恰好填在酒窝里,显得有些稚气可爱,微笑道:“世兄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我定会好好招待白道长的。”王靖安点点头,向连念初他们——也向程松之介绍道:“这位是河间刺史之子陆荫,陆家与咱们王家也是世交,不过因天下纷争已久,往来不便。如今仙人们平定大乱,又肯招收凡人做弟子,咱们才得以在这岛上相见。”程松之连忙向他行礼,陆荫受了他一礼,又殷勤地请岳青峰到那边饮茶,让连念初独自跟着王靖安的人喝酒。岳青峰怎能容忍这种当众抢人之举,脸微微垂下来,硬气地说:“我和阿初还要照顾孩子呢,不能饮酒,我们自己生火就好,也方便给孩子做吃的。” 第139章 他想到自己跟连念初的交易,便唯唯地点了头,心里暗想:将来公子就知道了。众人都收拾利落了,王靖安主动便向连念初辞行:“我们还要去收集铭牌,这座山洞位置偏僻安静,正适合小公子居住,我们这等粗汉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这就带着手下人离开,两位还缺多少铭牌?回头我等收集齐了就给两位道长送来。”连念初笑道:“王公子客气了,我们用不着铭牌。只是我与程松之有缘,得跟在他身边,望公子不嫌弃我们就好。”说着便把手伸进口袋里,弄出一朵雪白妍丽,散发着甜郁香气的王莲递给程松之:“我知道你也未必老能想着我,你带着这个,时时看着,回头就把我记在心里了。”成熟菠萝般的特殊香气散发出来,有心人闻到后眼神都有些凛冽。王靖安恨不能把花夺过来扔给连念初,程松之却托着花笑了笑:“我明白的,你不说我也得想着啊。这么大朵花儿我拿着也不方便,要不还是给你吧?”连念初摆了摆手:“这花也不只给了你一个人,还从来没收回来过呢。你要不想拿着它就尽快把我印在心里,我要的是你那一刻全心全意的……”“你放心!为了我家公子,这场比试结束之前我肯定能把你刻到骨子里!”程松之便把花别在衣襟上,垂眼看着那朵白莲花,恨不能立刻将它每一瓣都清清楚楚地印在心里。王松之心头和喉咙一样滚烫,走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声“你别”,却闻到那股甜郁的莲香从他怀里逸出,心里乱糟糟的,忽然有些恐惧——他怕程松之也像岳青峰那样成为连念初的一个收藏品,有相似的脸,同样的香味,低眉顺眼地养着别人的孩子……不行,程松之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怎么能成为别人后院面目模糊的一员!他取下那支莲花,直递到连念初面前:“这花我从未见过,毕是珍贵之物,何况花香与白道长身上的相似,也不宜给外面的汉子,请道长收回吧。”陆荫在身后看得心神恍惚,暗自想着:果然和那个传言一样,王家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给公子弄那么个人在身边。白道士也真敢跟他抢人……莫非程松之和抱孩子的那位真是兄弟关系,家里专出这种搅动天下风云的传说之人?他正疑惑着,不远处忽然有奔跑声、呼喊声传来。就是正举着莲花的王靖安也不由朝那边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高大汉子朝他们跑来。还没跑近便闻香风袭人,身后的人则高喊道:“哥儿莫跑,我家公子不会亏待你的。”连念初记性不错,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当初在山上被有缘人捆住的延陵侯府卫士,大约因为倒了仙家香水,好像倒比那时候好看了几分。可香水又不能整形,顶多是让人肌肤平滑饱满些,看着还是个糙汉啊,怎么会被人错认为女人的?他便问了程松之一句,程松之也纳闷道:“他是汉子吧?怎么就成了哥儿?”那人冲过来看到许多人,高叫着:“后面那些是南安府的人,他们已收集了五十多枚铭牌了……”喊着喊着,一眼看见连念初,双眼顿时瞪得又圆又大,充满恨意地喊道:“是你!是你!都是你害了我,毁了我们延陵侯府的大计,我记下你了!”王靖安想叫人问问是怎么回事,那侍卫却视死如归地瞪了他一眼,“呸”地吐了口口水在地上,口水中尽是荷花清香,比小莲花身上的甜香还有侵略性。他从怀里掏出符纸,咬破姆指,恨恨地看着王靖安说:“王公子竟然跟这种人勾结,我回去之后必当报告老侯爷,延陵侯府来日必报今日之辱!”王靖安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茫然嗅着空留香气的空气,看着南安府来参选的侯爷林澄带人狂奔过来。林澄皱着眉叹道:“晚了一步,竟让他逃出会场了。”他看了一眼手执莲花的王靖安,嗅着空气中残余的莲香,冷笑道:“原来是王世兄,世兄堂堂汉子,可别拿着这些哥儿的东西,免得让人也误会作‘那种’哥儿了!”哪种?刚才那个还能是哥儿?王靖安心思百转,不动声色地握着花答道:“不劳操心,世兄是要战还是要走?”“算了,我今日没精神……”林澄挥挥手便要离开。转身时目光恰好扫过抱着小莲花的岳青峰,冷笑一声,正欲说些什么,目光忽然凝在他脸上,倒吸了口冷气:“这是你的哥儿?”王靖安可不敢认这个,想要开口否认,那位小侯爷却像是发泄般滔滔不绝地说:“难怪你带了个抱着孩子的哥儿进赛场,我还当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原来是我小看你了!想不到你们王家也知道了那个传言,还找到了这么个人——他也是那种天生汉子相、额间正中生痣、却有普通哥儿没有的内媚,若不剜掉痣就会让身边其他汉子渐渐变成哥儿的倾世哥儿?”第124章“……”王靖安看疯子般看着南安侯,等他说完那一串后,忍不住问了声:“你说什么?”什么叫天生汉子相的倾世哥儿?都倾世了不能长得妖娆美艳点儿吗?他不知道现在的人眼神都怎么了,反正他要是皇帝,肯定不肯为刚才跑过来的那人倾覆天下。林澄兴奋又鄙夷地笑了起来:“王公子还在本侯面前装什么,论起这个传言,就是皇室也没有本侯家传的清楚。你那位内宠,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才带来的?”那两位可是神仙,还是亲夫妻,这人自己找死也别扯上他们公子啊!程松之的脸色登时发青,悄悄地看向岳青峰和连念初。岳青峰依旧温柔地抱着孩子,连念初却不见了。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南安侯面前,以一朵白莲花不该有的力量和暴烈把那位小侯爷踩在脚底下,眯着眼居高临下地问他:“你说谁是谁的内宠?刚才你话说得太急了,我没听太懂,可否重说一遍?”南安侯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和他头上的莲花冠,深吸了口气,似惊惧又似癫狂地说:“你是道士?你会灌药、长成这样,还是来带那个抱孩子的哥儿走的?果然是你……是那个时候的情景重演了!”连念初越听越糊涂,抽了有缘人腰间的佩剑贴在他脸上,轻轻一压就压出一道红印,冷酷地说:“给我把这事说清楚了,别说黑话,不然我就毁了你的容,看你以后还怎么当官!”林澄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这是我长乐侯府的秘辛,天家都不清楚,怎能轻易告诉别人!反正这是在仙人的岛上,你不敢杀人,也杀不得我!”他将手伸进怀里,想要拿出传送符。连念初却快了他一步,剑尖挑了符纸扔到空中,脚下用力一踩,震得林澄差点晕过去。直到感觉脚下的人放弃了挣扎,他才满意地把鞋底抬起来一丝,追问道:“岳兄跟刚才跑过来的那人摆明了就是个男人,你们怎么指鹿为马,硬说他们是女人?”这回轮到当地人不明白了。林澄失了护身符,又有长剑压脸,自是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答道:“女人是什么我倒不曾听过,不过的确有汉子可以变成哥儿的。我们南安侯祖上发生过一些事,对于那个‘倾世哥儿’的传言比皇室更清楚。”那是七八十年前的传奇了……那时候南安侯还没占据南安六郡,只从父祖手中继承了个小小的长乐郡。忽有一天,他在郡外山下遇到了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奇怪哥儿。那哥儿长得平凡,眉心却生着一枚艳丽夺人的红痣;生活琐事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哥儿与汉子有别,却擅长炼钢、能铸天下最好的武器;还会打仗,如今各郡也有不少还在沿用他的阵法……这个哥儿拥有一种极特殊的魅力,遇到他的人无不死心蹋地地爱他,但他一心追随他的祖上,当时的长乐侯,并为林家打造了一支天下强军,占了南安六郡。所以他们林家后来封了南安侯。若不是那位哥儿被迫离开林家,当今天子是谁还未可知呢!他祖上在成为南安侯后,就和这个哥儿成亲了,谁知婚后不久,当时那位南安侯额上忽然生出了红痣,成了哥儿——连那几位追求过他的汉子也无不变成哥儿。南安侯老夫人发现此事后,便偷偷挖掉了南安侯头上的痣,还把那哥儿关在庙里,夜里纵火焚烧。可是那哥儿其实不是普通人,遇到危险时天上就降下了个风流美艳的道士来救他。连念初脑中模模糊糊滑过点什么,把宝剑朝南安侯耳边一杵,低头问道:“那道士叫什么?他是怎么救走那个姑娘的?” 第141章 第125章白道长对程松之的关注太过度了——从昨天一见面就拖家带口追着他们,听到他念诗眼都亮了,还为他鼓掌!王靖安心里危机意识大盛,生怕这位道长太喜欢程松之,不管不顾地就要把人带走。没见识到连念初的实力之前他还有几分侥幸心理,觉得他拖家带口的,下手之前也要为妻小考虑些;如今见他一脚就能踩平南安侯,震慑得侯府侍卫不敢擅动,心里的忌惮就更深了。可是再忌惮,也不能拱手把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侍卫送给别人!他胸中陡然提起一股气,剑气纵横,不过一盏茶工夫就缴了他们身上的铭牌。那一队五六个人,身上拢共只十枚铭牌,应当是袭击了几个独行参赛者得来的。他拿着那几枚木制铭牌看了看,又叫从人解下腰带,把里面缠得紧紧的铭牌拿出来,数了三十个出来,连手里的一起托到连念初面前,客气疏离地笑了笑:“松之昨天承蒙两位道长照应,在下一直不知如何回报。如今正好托道长之福,弄到了些铭牌,就先送与道长,也免得两位奔波劳累,累到令公子。”连念初想到小莲花一出生就要跟着爸爸们在小千世界奔波,心里也有些惭愧。可是小莲花重要,小莲花的爸爸也重要,为着能让岳兄神魂完整,只能先委屈孩子了。好在小莲花还小,将来还有百千年漫长的童年可以弥补。而且现在也只差一块真灵碎片了……他看了程松之一眼,摇了摇头:“我们用不到令牌,倒是你们这么多人,才四十来块肯定不够用,还是自己留着吧。”程松之也跟着劝:“是啊公子,咱们自己人就起码要一百二十枚,再加上陆公子的三个人……”王靖安从襄城带来的共六个人,程松之又不是不识数,能算出一百二十枚明明白白就是自己不想过选了。王靖安神色一凛,抓住他的手正欲开口,那位一直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陆公子倒是先推辞道:“我能跟在王世兄身后已是得了庇护,又岂能再厚颜要世兄的铭牌?”他倒是客气,就是说话说得不合时宜,王靖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希望他等连念初他们走后再说话。陆荫不知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是错以为他在烦恼令牌太少,反倒像受了鼓励,滔滔不绝地说:“这座岛说是岛,也不像咱们在内陆见过的那种,从这头能望见那头的小岛。我们转了四五天还只在一隅转着,要是别人收集够了铭牌藏起来,还真不容易找着。而那些敢出来的,必然都凑成战力不弱的队伍,要是行路时突然撞上,匆促间组织不好,未必总能像这回一样大胜。所以我想,咱们不如找个人人都要去的地方,守株待兔,先设下陷井——”他抬起头看着连念初,一双秋水般的明眸顾盼生辉:“白道长想必知道昌芸果树长在哪儿。我想仙人们刻意栽下这果子,肯定是能让人寻到的,咱们提前到树下做好埋伏,等着那些运气好找到果树的人就是了。”连念初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瞳清澈透明,却看不出想什么。陆荫心跳微微加快,但想到他拿出来的昌芸果和他身旁抱着孩子的岳青峰,心思就坚定了许多,定定地回望连念初。没有这两个道士,他们肯定没机会找到昌芸果,这场比赛就算勉强过了,下一场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项目?大皇子身边人才济济,不怕考核,他却只剩了两个仆从,轻易就会被人挤下去。若这次不能被选进仙门,将来大皇子修仙有成,仙凡有别,他还有什么机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连念初颔首,陆荫肺里那口浊气才吐出来,悄悄地深呼吸了几下。一面平复气息,一面又移动身子挡住王靖安,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非要和这两位道长分开行动的话。王靖安没再劝连念初离开。他抓着程松之的手,错开两步,看着连念初说:“道长对松之青眼有加,愿意照拂我们,可我自问没什么可回报道长的,不敢多贪好处。而且松之其实跟是陪着我来,比得过比不过都要回家的,我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亲……”程松之惊讶道:“太守什么时候给我订亲了?公子你还没成亲,我怎么能……”王公子深悔拉的是他的手不是嘴,在他手上狠掐了一把,无奈地说:“我订了,我跟你一……”一块儿订了!连念初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们俩订亲也用不着跟我说啊!你也不要嫌我们电灯泡,我觉得这位陆公子的说法挺好的,找个地方守株待兔,也省得一天到晚满山转悠,还能腾出点时间学习。”王靖安和程松之脸都绿了,急急反驳:“不,不是我们俩……”岳青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柔缓,却压过了他们有些尖亢的声音:“订了亲就好,订了亲的人沉稳。单身的人看着别人有妻有子的就爱嫉妒,心态不稳也容易影响修行。”不,我们俩都是汉子,没有这种事……岳青峰也不理他,拍着女儿的背,从怀里掏了一枚昌芸果出来:“不用去找果树,省得有人来抢灵果时,打起来失手伤着了人家的树。咱们手里有的是这种果子,就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这消息放出去,等人来就是了。”说着看了陆荫一眼:“你的仆人去找谁了?是那天跟你隔空放烟花的吗?不如再派一个,把这消息告诉他?”王靖安震惊得都忘了辟谣了,瞪大眼睛看着陆荫,惊怒地说:“陆公子,你不是说独自带着仆人上岛,无人可投靠吗?”陆荫满脸通红,强辩道:“没有,我不过是叫人去找找水和吃的,咱们这么多人难道不要吃喝?两位道长还带着孩子,我还吩咐他去弄只带崽的母兽来给小公子喂奶……”岳青峰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总是十分诚恳,就是没错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找自己的问题,心虚点儿的就更受不了了。陆荫被他看得倒退了两步,他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淡淡地说:“去吧,找你想找的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陆荫看了王靖安一眼,含着歉意说:“我之前也是因为自己一个哥儿不安全,说话有些保留,并不是故意要瞒公子。何况大家在岛上都是竞争者,我就是有认识的人,再见面也是敌人,我真的只是想确认他是否还在而已,并没有别的念头。既然公子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愿公子日后与程护卫共登仙门,双宿双飞……”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捂着脸转身飞奔下山。王靖安追了几步,想拦下来告诉他自己跟程松之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并非两个道士认定的未婚夫妻。可惜那位陆公子跑得太快,他刚起步又被连念初挡下,这件事终究没解释清楚。但他得跟两位道长解释清楚!他瞥了程松之一眼,想让他帮忙解释,却发现程松之其实是急得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通红,才结结巴巴地说出:“我就是念个诗夸赞公子的武功,这就是个爱好,不是情诗啊!”是啊!身边几个侍卫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俩人没订过亲,光棍儿到现在,就等着入了仙门以后单身几百年呢。王靖安又怕说了这话连念初对程松之更有想法,咬着牙否认那些侍卫们的说法,简直心累得难受。连念初才不管有缘人的私生活,笑眯眯地跟有缘人说:“爱念诗是好事,青峰也爱给我念诗,我都记着呢。你们公子肯定也喜欢听,你能念就多给他念几首。”万一将来那片文采风流的真灵回去了,程松之再江郎才尽,可就想念都念不出来了。岳青峰扒拉开碍眼的有缘人,深情款款地握着连念初的手说:“这些日子光忙着照顾小莲花了,又要帮着有缘人成家立业,都没空给你作诗了。等这回忙过去,咱们也找个文艺气息深厚的地方度度蜜月,就咱们一家三口,再不管别人的事。”岳兄果然还是那个对着他就情思泉涌,诗兴大发的岳兄!连念初脸亮得活像涂了粉,满心欢喜地答了一声:“好!”他恨不能立刻离开这群人,一家三口儿清清静静地回家乡,跳进湖里开给岳青峰看,让他给自己这万叶从中一点白的花作诗。可有缘人到现在还没给过他半点儿信仰,说是只要他们公子考入仙门就给,可万一到时候他光顾着搞对象,对他这个神仙的信仰不够纯粹呢?单指着有缘人良心发现未必可成,还是趁着现在没人打扰,教有缘人些神修道法,取个巧吧。他扫王靖安等人一眼,温和地说:“找个好地方扎营吧,然后我教你们一些知识。虽然未必对得上招生的仙人们的门派,就当上个学前班,打打基础。我也不拘束你们,你们要去找铭牌或是找昌芸果都可以,不过程松之必须跟着我学。”程松之脱口答道:“我知道。”王靖安只觉得现在连陆荫都走了,没有外人在,这位道长的刀终于拔出鞘,明晃晃地亮了出来。他说什么也不能闭着眼把人让出去,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我也愿意跟着道长学,反正陆荫这一去,必定会把昌芸果的消息透出去,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跟我们争夺,我愿意跟道长学习真正的仙术,抵御敌人。”连念初没注意他的神情,只听到了他一腔勇往直前的学习意志,于是拿出纸笔,抄了一份能他们能看懂的小学教材,赞许地说:“爱学习是好习惯,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会教你们仙法,只先打个底子,随便教教数理化生基础吧。”第126章这波儿学生质量不行啊!岳老师刚教了个四则运算就晕了一片。再要强上三角函数,那就不是打基础而是打击人了。楚秀学宫那批虽然底子也薄,可那好歹都是下凡的神仙、积年的修士,天资、智商都在线,怕也只怕是考试排名。这回的学生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武人,年岁也不小,更有许多从小不爱读书、审题都审不清楚的,怎么教也吸收不进去。他们看着跟连念初一对一教学,只需要闭着眼呼吸吐呐的程松之,嫉妒得眼都红了。一名胆大的侍卫直冲到连念初面前,眼泪汪汪地说:“道长,我也想学吐纳功夫!” 第143章 探子伏在地上答道:“小人们不敢太贴近他们藏身的岩盘,但看山上炊烟不断,应当是吃喝俱足。没人上山时,石壁后还传来念书的声音,小人听不懂,只记了几句‘合金渗碳体’‘金属相’‘共析点’……还有些特别拗口的,听是听了,偏偏记不住,便是想拿纸笔记下,也不知是哪个字、什么意思,怕是仙家之语吧?”翟清听得眉头紧皱,回头问陆荫:“爱卿与他们同行时可听过这些?”陆荫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那两个人若真是神仙,还用得着参加选拔?我猜他们可能是哪里的夷狄,教这些人说外番话吧?横竖消息已经传到了岛南那群草原蛮子耳朵里,就先让赫连信给殿下探探路,看他们是什么来历。”翟清点了点头,叹道:“可惜那些神仙不肯受皇室供奉,不然我何需费这些心力。”又问那探子:“他们上阵时可念着那些话?我怕那个白道士真有些本事,教给襄城王氏什么增益精力的咒法。”探子思索了一阵才答道:“小人不敢说。他们上阵时从不念咒,可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精力,日夜不歇地和人对战也不觉累,看见敌手就两眼放光,活像大牢里的囚犯出来放风似的。”翟清眯着眼看向帐门外,挥了挥手让探子下去。陆荫在他身边说:“那个白道人能把昌芸果当作普通果子给孩子吃,还拌了一盘鲜果随手送人,恐怕手里不缺这些灵果。甚或那座山头本就生着灵草灵果,他们吃了仙人之物,自然力气无穷。这些日子一批又一批的人上去,说不定倒给他们送了许多兵器,咱们也得抓紧时间了……”翟清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头问那位先天高手:“范先生,撒出去的人手叫回来重新安排。岛上能动的少说还有五百人,这回不要再一批一批地诱他们上去,压着时间让他们三天后来到此地,把襄城那群护卫分散盯死,我们冲进去抓人。”范先生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岛上不知怎地发现了几个国色天香的哥儿,还都像百年前秘传中的倾世哥儿那样,挖了红痣。有不少家耳目灵通的势力掳了那样的人,自己带着他们找昌芸果,根本不理会咱们传出去的消息。”翟清沉吟道:“这么说北蛮的赫连信可能也不来了。他祖上就出了个变成哥儿的汉子,于这件事肯定知道得更多,定然不会放过那些哥儿。他手上的人多,又都擅长速射,若有他们上去强攻一番,恐怕那白道士也要吃些亏。”才说到赫连信,帐外便有侍卫进来通报:“有一群北蛮人到山下了,与洛北来的几个独行选手吵闹冲突,咱们的侍卫已守住扼口,殿下可要换个清净地方歇下?”翟清笑道:“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他对昌芸果不感兴趣,想来那群蛮子也是贪图便宜,不愿自己去找的。”他亲自出帐看了看那群草原人,在人群中认出了当今草原汗王的幼子赫连信。两国这几十年征战不息,若不是如今有仙人镇压,两人见面本该杀个不死不休,谁想竟有了要联手对付敌人的时候。草原人也看见了他,赫连信嘴角挑起一丝邪气的笑容,主动推开人群上来见他:“我说怎么岛上忽然到处都流传着有个道人拿到了昌芸果的消息,还把地点说得清清楚楚,原来是殿下的手笔。”翟清笑道:“王子说什么?我听不懂。若论仙人的事,王子恐怕比我清楚得多,我还要向王子请教呢,又能叫人对王子说什么。你们草原上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我带来这些侍卫也不算精锐,真打起来也占不到上风,我不会与王子相争的。”赫连信看着山顶,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这话该我跟殿下说——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什么都凭自己的本事争,从不靠哥儿。殿下想要昌芸果、想要哥儿都尽管去抢,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们的热闹的。”翟清的脸色微冷,淡淡说了句:“但愿王子口能应心。”回去便对许先生说:“有这个人在身后,咱们不得不防备一二,他身边可能也带了先天高手,要劳许先生应付了。”“殿下放心,”许先生坚毅地点了点头:“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先天高手,我的实力在大内虽不算最强的,却也不会轻易输入他人。何况草原人擅长马战,仙人们将咱们带上岛时可只许人上来,他们没了马,也相当于少了半条腿。”事情一桩桩地脱轨,可大选结束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更近。他们这些日子为了凑足够的人手消耗山上的人,没怎么出手抢夺铭牌,到现在手里也不过凑了足够送四五个人过关的铭牌。如果没能顺利拿到昌芸果,下一场比赛时身边没有足够的得力人手,就更有可能被挡在仙门之外。原本他还许诺过要带陆荫过关,要是拿不到仙果,也就只好失信了。毕竟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就算进了下一关也未必能通过,不如将力量集中到他这边。他这么想着,就有些冷落陆荫。陆荫没多久就有所感觉,在选拔赛结束前一天深夜,翟清终于决定提兵上山时,跑到门上找了他。翟清温和又冷淡地说:“荫儿,我们马上要出战了,你别东想西想,好好待在营里等我们。这里挂着皇家旗帜,只要他们还不想公然造反,就不敢轻易杀进来。”这里有护卫驻扎,皇子坐镇时是不会有人轻犯,可是这群人都上山了,他一个哥儿带着两个仆人守着空营,还有谁不敢进来的!他苦笑了一下,抓住大皇子的衣袖,急促地低声说:“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殿下。”还有一个人,一定能换来仙果!翟清神色微凝,停下脚步沉声问道:“那是什么人,你怎么早不说?”陆荫深吸口气,急切地说:“他是襄城王靖安的未婚妻,脸上的痣早年点下去了,应当就是南安侯说的那种哥儿。且他跟白道人的内眷似乎有血亲,白道人对他青眼有加,说过要给王靖安一枚昌芸果买他。这个人肯定比白道人和他夫人好对付,若能拿下他,也有机会得到昌芸果。就算他身上没有,凭着他的仙缘,应该也能找到那果子!”翟清深深看了陆荫一眼。陆荫抓住他的手,诚恳地说:“我认得那个人,愿意随殿下攻山,帮殿下抓住他!”等了许久,翟清终于点了头:“我让许先生带着你,到那里你把人指出来,之后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回头我叫人接你。”他带着人向山上走去,不远处扎营的赫连信一行也有了动静,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跟在他们身后。许先生不动声色地落在后面,盯着对方队伍里的高手,翟清叫人带着陆荫,冷冷刺了他一句:“小王爷不是说不想争仙果么,为何又跟着我们?”赫然信笑道:“虽然我不想争,不过看着殿下这么费神耗力地谋求仙果,我还觉得挺有趣的。”他们落在这队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翟清也不愿在这时候和他动手,白白消耗战力,只好任由他们跟上山。闯到岩盘下,他才亲眼看到了这场战斗的惨烈。本该是夜袭之战,岩盘上不知怎么架起了两盏比太阳还亮的大灯,一白一黄两道粗壮的光柱覆盖岩下,照得整条山路如同白昼。他白天费心引上来的近三百名参选者只剩了五六十个,满地都是散落的箭矢、兵器和铭牌。传送阵光不时亮起,将受伤出局者转移到岛外。上方拒守之人也被这一天的轮战累得呼吸粗重,动作迟缓,边厮杀边互相高喊着号子鼓劲:“战胜这一场,少写40篇!熬过一整天,不用学线代!”王靖安连同手下加在一起不过七人,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其中五人排成横阵,指头打尾,首尾相应,手中持着亮闪闪的精钢圆盾,盾边镶着光亮的黑把手,普通箭支射到上面就被磕开,刀剑也砍不动那盾。他们手上的兵刃也是精钢长剑,不过能到这岛上求仙的非富即贵,能拿到这样的兵器也不奇怪。五人身后还站着两个的射手,一个是王靖安本人,另一个高挑秀挺,射箭时都念念有词,念完之后偶尔还要用半圆形的小玻璃片在箭上蹭一下,沾沾仙气,再射出来就百发百中,角度极为刁钻。他看了看没有道士打扮的人,便猜白道士和妻子是在后面做法,回头问陆荫:“那个和王靖安一起的是不是他的未婚妻?”陆荫眯起眼辨认,很快便指着人说:“那是个普通侍卫,前面那排左数第二个,胸前别着朵白莲花的才是!那朵花是白道士给他下定的东西,居然到现在还没谢,恐怕也是神物。”为了这朵花,也得把这个人拿下!他抽剑朝空中一划,指向那朵白莲花,低声吩咐:“抓住那个带白花的,其余格杀勿论!”三十名侍卫如黑色洪水般切进人流,朝上五卡在路口的队伍冲去。他们都是大内千挑百选的精英,在山下连歇了数日,精气完足,就像一只乌鱼游进了鲫鱼群,瞬间分开人群杀到了王靖安等人面前。被他们挤开的人有的杀红了眼睛,从侧翼袭击他们;有的还没反应过来,仍是提着刀剑攻向王靖安等人;林中还有埋伏的弓箭手,时不时有一支冷箭射向他们。还没靠近关前,翟清带来的侍卫就被送走了两个,剩下的也陷入了混乱的战局。身后那群草原蛮人竟捡了便宜,不必动手就在地上捡了不少遗留的铭牌。他舍下那些被拖住的护卫,带着精锐冲上关前,一剑挑向程松之胸前的白花。百炼精钢的剑刃戳到302不锈钢锅底,顺着圆底滑开,蹭出一串火花。锅虽然没坏,可程松之鏖战了几天,不少敌人更是看着他的大花儿特殊,专挑着他动手,已经累得手臂肌肉暗伤,这一记是将锅扣在胸上,以胸骨的力量硬接的。他被戳得倒退几步,王靖安在后面射出一支飞箭,连忙上去扶了他一把。这一上手便觉得他的身体又僵又重,不禁问道:“白道长不是教你仙法了,怎么不管用呢?”别人这些日子只是做题考试,他却是学着呼吸吐纳,练功的时辰也不短,居然一点提升都没有吗?程松之连忙站稳了,挥锅挡住翟清下一击,喘着粗气说:“不是属下不努力,实在是我这朵大花太显眼,敌人都冲着我来——我还得护着花不让他们碰着,束手束脚……”他身边的护卫哑声笑道:“要不你把花给我,我跟道长练那神神道道的功?今天马上要过去了,就是还有点时间也留不了多少作业,你替我上课不吃亏!” 第145章 连念初没他们那么多心思,含笑答道:“这不是岳兄有一片真灵碎片落在我家乡这边吗,我们是回来取碎片的。他的真灵刚刚归体,现正入定融合着,等醒来就能跟诸位道友见礼了。”众人跟他一一见过礼,各自介绍了自己出身的世界和门派,却都不是六大派出身,而是那种遵行传统修炼法门,读书全靠自觉、更重视战斗实践的门派。连念初替有缘人夫夫高兴,落到地面便将程松之介绍给他们。程松之胸前白晃晃一朵大花,瓣开千层,光泽如玉,当中半隐半露着一点粉嫩娇黄的花芯,又给那花添了一抹亮色。一群修士被花晃闪了眼,恨不能立刻摘下来洒上灵水,培养出几株……不,起码培养出满满一湖面的!大伙儿分分,哪怕点化不出莲花道友那么纯洁可爱的花妖,就天天莳弄莲花也是好的!那么多修士的视线再加上些许自然泄出的灵力威压加在程松之身上,压得他有点头晕腿软。王公子在旁扶了他一把,又看那些神仙死盯着他胸口的目光有些不像样,便把他推到身后,硬着头皮上前挡了挡。他做得这么明显,众真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拾表情,慈爱温文地笑道:“这就是一饮一啄道友真灵转世者?真是仙骨珊珊、资质不凡,果然是修仙的好苗子,也不知他想选哪一派。”连念初看他在修士面前不大敢说话,便代他答道:“他家公子想进揽星宗,他大约是要夫唱夫随,一起进去的。”十来道目光落在揽星宗徐真人身上,羡妒交织,还带着点渴盼,好像他收下的不是个凡人出身的弟子,而是一朵已经化了人形的王莲似的。徐真人惊喜地笑了笑,向同来的修士们团团拱手:“各位道友放心,咱们相交多年,同气连枝,来日程松之入了门,我定会好好培养,将我这福气分给各位道友。”到时候用花瓣尖端细胞分化出芽苗来,分给这些门派一人一株,保证大家都能种上漂亮的小莲花!他拍着胸脯保证会教好这两个弟子,不浪费真灵加持给程松之的天资。连念初代他和王靖安谢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见过你们未来的师长。”师长们的手都伸出来了,恨不能立刻把他胸前的莲花迎回门派。程松之像鹌鹑一样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周围一群被仙师视若无睹参赛者嫉妒得眼冒蓝光,恨不能把他拖下去自己上——他们都还战战兢兢地不知能不能过选,这个人走了后门被仙人看上,居然还推三阻四,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翟清心里翻腾得最厉害,恨不能他这几步路就出什么意外,在仙人面前丢丑,可是在众仙面前又不敢露出半分这样的心思,只能强颜欢笑,装出替他高兴的模样。谁知他的念头竟然成真了!程松之拖着公子慢吞吞地走向徐真人,一道清风忽然刮过来,化作高山般清峻端严的修士,伸手按住了他。白道士的内眷!他突然插·进来,莫非是想阻拦程松之进仙门?难道这位正牌夫人要和自己不知怎么转世的替身争风吃醋,不许他长生?他心里暗暗地有点欢喜,振作精神看着岳青峰,只见他随手从程松之胸前摘下了那朵白莲花,极其潇洒随意地搁在鼻端轻嗅。周围的仙人脸上都能看得出心疼难受了,他却浑然不在乎,握着花茎朝他们拱了拱手,真诚地笑道:“我和阿初回他老家来办婚礼,不想能遇到各位道友,还望道友们不吝赏光,随我们回阿初的家乡吃一杯水酒。”众修士脸上重见光彩,虽然目光滑过他手上那朵白莲时还带着点点失落,可也都提起精神,含笑应道:“能参加两位的婚礼是我等的荣幸,岂有不去之理。正好这边的比赛也差不多了——”连念初有些羞愧地说:“这场比赛我们插了一手,不然应该还有更多人留下的,要不由我们安排着从头再比,让那些被淘汰的也有机会显露真本事?”留下的这些人脸色都有些复杂:好容易淘汰了那么多人,只剩他们留到最后,眼看着就能进仙门,凭什么他说一句话,这些挺到最后的人就得跟失败者重新比试?可他们又都是攻伐过神仙真灵转世者的,要是这两个神仙非要淘汰他们,别的仙师估计也不会说什么。这样的话倒还不如重开比赛,大家公平比试,各凭本事。不过……那两个背靠神仙的,肯定不用凭本事就能过关了!翟清又一次感到心口疼,深恨南安侯府和魏家的流言误人,暗暗发誓:若他这回没能入选仙门,腾出手来就要狠狠收拾那两家!他一面想,一面侧耳听着神仙的话。那些人似乎并不想重开选拔赛,也不生气这两人随意搅乱战局,还温言安慰他们:“莲花道友不用自责,我们的比赛中途都有全方位监控录像,参赛者一举一动都在其中,选人也不光看成败,还要综合他们在这场点斗中表现出的根骨、智商、人品、机缘……”“是啊。这些人能留到现在就说明有仙缘,至于其他方面还可再看。下场比试我们已设定好了,必能选出合意的弟子,莲花道友不用担心。”一名锦衣修士招了招手,空中便映射出一面巨大的镜子。在场的参赛者被镜子一照,便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神魂映入镜中。镜面分化出百余枚碎片,不只是在此地的参赛者,留在岛上其他地方的人也都显示在这面镜子里,如同轮回重生般,从出生起再一次历练人生。镜子主人看着像快镜头一样推进的画面,松了口气似地说:“总之,能把这些人都拘住就好了。他们这一生还要历练几个月,失败者的肉身烦请赵兄送到灵岛安顿,咱们这就准备连、岳两位道友的婚礼吧?”“正是!婚礼时还可以请莲花道友催开一片王莲给咱们欣赏。这是莲花道友的家,常仙子总不能拦着他点……开花吧?!”连念初假装没听出他说漏嘴的是什么,看着满地挺尸的凡人,担忧地问:“这些不都是前辈们要收的弟子吗?就这么扔在岛上也不好吧,还有那些落选的,里面真没有值得栽培的?”一名老成些的修士便笑道:“这岛上都有设好的护阵,不会出事,落选的也被我们拘在旁边的灵岛上,能安稳住几个月了。说实在的,我们收他们当弟子也不过是找个由头拘拘他们的杀性,不求他们有什么出息。”诶?修士见他真不知道,便主动解释道:“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年,就见许多将军和太守拥兵自重的,互相攻伐,人人都想自立为王。皇室权力宥于一地,可又要勾心斗角,又要拿着皇室的威仪收服地方,有事没事都能打起仗来。我们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呆下去,也不忍心看黎民受战火之殃,所以强压下他们的战争,建起下院收拢各地强者,外面就能安稳些了。”那他们俩淘汰出去那么多人,岂不是坏了前辈们的大计?连念初忙向他们道歉,徐真人用真元遥遥托了他一把,笑道:“莲花道友不用自责,那些没通过的我们也会收他们为外院弟子,资质真好的就收入内院好好调·教了。现在这些人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婚礼,我们可是必须参加的!”岳青峰收起那朵引人垂涎的白莲,掏出印有王莲图样的喜帖递到众人手里:“还有两个月就是花期,到时候我们会在阿初出身的湖里办喜宴,还望各位到时赏光。”虽然不能把连念初的花儿给他们,但是给几张照片什么的……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爱吃醋的男人。第129章七月中旬,王莲初放的季节,岳青峰跟连念初终于办上了期盼已久的最后一次婚礼。这回参加婚礼的人虽不那么多,也不是常上电视的名人,可是宴席开在大河上,水风清爽,莲香怡人,成片盛放的王莲环绕着桌子,有白有粉,仿佛俯手可拾。当然,宴会上有管理处的常仙子坐镇,谁也不能摘下花来带走。连念初把擅长拍照的灵禽都放了出来,每只头上顶一枚租来的镜头,在河上或飞或游地取景。青岭峰鹤霸则在宴席间穿梭,开席前先拍了摆得漂漂亮亮的食物照片,然后挑着好看的、合意的,时不时伸长喙进去啄上几口,替观众们品评味道。岳青峰带着连念初到处敬酒,受了许多声“天作之合”,“比翼双飞”的恭喜,听得心花怒放,一天都收不住笑容,婚礼结束后又大方地送了许多他们一家三口的立体合影作贺礼。那几位真修叫常仙子看得牢牢的,一朵莲花也带不走,能拿真网红连念初和小满衣的圆光影像当纪念品也满足了,喜宴后乖乖地渡海回去,把在魂镜里历练了一生的候选弟子们放出来。他们在魂镜里抹去记忆重过了一生,那一生里没有仙人插手,大陆还是动荡不休,所有人都在战争中生生死死,历尽悲欢。有悟性的渐渐能想起自己是被投入镜中历练的,重新清醒过来;而那些求道之心不坚,心中权力欲重的则直到被倒出来后许久还沉迷在梦中,回不过神来。心志坚定、有仙缘和走后门的自然被挑进内院,剩下的统统在灵岛外院读书,岛上淘汰的那些也不例外。这群人都曾是天下顶尖儿的人物,进了这座综合修真学院后,却成了皓首穷经的书生,成天除了读书就是打坐,曾经的戎马生涯遥远得像一场梦。但好在各派都不讲究考试,无论内院外院弟子都是给本书自己读。年终大比也可自由报名参加,名次靠前的提到内院,修行差的也不会有成绩单寄到家。大皇子翟清却是特别没仙缘的那类。他眼睁睁看着程松之和王靖安被揽星宗徐真人收成了内门弟子;看着许多出身不显的普通人比他先一步打通经络,洗髓伐毛;看着曾经侍奉自己的侍卫被仙人看中;甚至当初极力巴结他的陆家哥儿都练出了一团元炁,再也不跟在他身后求他恩宠……十年后,他的丹田里仍只有薄如云雾的小片灵气,再修也见不着希望,只好含垢忍耻地收拾东西回了皇宫。可回到宫中,朝局也不是从前那样子了:他弟弟们年纪渐长,个个都红着眼睛盯上那个位子,又有仙人压着不许起刀兵,他就是学了天大的本事回来也不能征伐各州府,恢复百余年前的盛世荣光。 第147章 岳青峰胸口好像被大锤迎面敲了一下,心又疼又酸,暗暗后悔——他这是跟许钜子较什么劲,差点让他的大莲花担心了!就是外人都以为他们的感情充满波澜,他是个保护不了连念初的弱者,又能怎么样?他们自己知道真相,他们的经历、感情都是真的,他们过的是书里人没有的幸福生活不就够了?珍爱生活,远离小说。他一道真气打碎了摊在书桌上的两本《莲花满山。风满袖》,抱着莲念初转了一圈,把头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口充满草木清芬的气息,重重地说:“我们不演了!!是我错了!别人看我们好不好又能怎样,我不会把咱们现在这么幸福的时光浪费在重复当初还没在一起的日子上了!”第130章 番外开始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当女儿长到可以自己牵着爸爸的小手走路的时候,岳青峰开始思索人生,重新规划未来。虽是坐拥一山的土豪,他也并不满足于只在家里种种地、养养野味,靠着道侣当网红、开淘宝店养家,而是要挑起整个家庭的负累,靠自己的双手养家、养女儿。他年轻的时候,云安大世界的诸神还个个不务正业,到处吃喝玩乐,享受凡民供奉,从没有“事业”这个概念——神的事业就是发展信徒、收割信仰,偶尔帮助信众打打宗教战征,别的也就没了。后来他被万老师一场节目惊醒,为了改修仙道而在小千世界流浪千年,又在棺材里躺了百年,始终也没有正经工作过。脱离凡人太久,现在想要重新进入社会,也有不少麻烦。一个带着未满百岁幼女的年轻爸爸,在社会上找得到合适工作吗?就是找到了,他又该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关系,怎么保证夫夫生活和谐,让他的女儿享受一个充满父爱、无忧无虑的童年?阿初爱的就是他文艺的气质、高洁的思想和纯真的灵魂,他又怎么能让商业化的滔滔浊流污染了他文化人儿的气息?思量许久,他决定不去外面应聘,而是自己创业,做文化产业。他山里灵气自足,又有天然神性,不用从外面找资源就够一家三口修到合道境界。所以这事业可以更超脱,不为换取修行物资,只要能满足他的自我实现需求就够了!与其留在云安大世界,在文艺之神神职覆盖下当个帮人提升神力的打工仔;或是去其他大千世界和当地门派竞争;倒不如自己开发一个没有圆光产业的小千世界,从卖到制,打造出属于自己的艺术帝国。——先定一个小目标,比方说办个影视公司,拍出票房十亿以上的经典电影。=========================创世历第三纪7845年11月,一个清寒的深夜里,连山影业公司总裁岳青峰在万界星标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中的长宁小千世界和连念初生活的桃源小世界文明程度差不多,山青水秀,影视行业发展蓬勃,没有其他修士下来开发。他倒不全是被外部环境吸引,而是因为他有一片真跟羊肉片差不多大的真灵碎片流落在这个世界里,转生者就是个有点儿名气的艺人。在创业初期,能找到这么一个与他气运相通,可靠,了解当地政策法规和业内情况的员工,对他创业也有很大帮助。确定好目标世界后,他就从山里刨了几块质地较好的冰种帝王绿翡翠原石,用真元雕琢出成套的首饰,准备去小千世界拍卖,用作创业资金。平常他都是在连念初种地干活儿时在旁边带孩子,现在可不一样了!他现在要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努力工作养家了!他拿出当初追着连念初满世界跑的精神,独自上万仙盟谈下了最新型圆光摄像头和圆光片的销售权;再去长宁小世界拍卖了那几套首饰,投入一个亿资金注册公司;之后在那里演艺事业最发达的城市里租了一座办公楼。这些都是他自己办的,连念初要带满衣跟着他去他都不肯,只说孩子大了,要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搬家搬得太快会让她缺乏安全感。他是元典派网校毕业的专家,才多识广,连念初自然信他的,便临时关了网店,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种地、带女儿。他们小莲花的生长速度也不知随了谁,接近百岁的年纪,人形像是五六岁大的孩子。不过这孩子脸长得嫩,个子却不矮,已经高过岳青峰的腰了,手脚也长长的。化出原形来花、叶都快要赶上连念初了,且因为体内纤维中含有硅质,叶片更加肥厚沉重,是半没在水中的。连念初每次让女儿下水,都得跟着下去,亲眼看着她的叶子和花铺开,生怕哪张叶子伸斜了,会流进水去泡坏花叶。有时候他也担心满衣再长大点儿会不会浮不起来了,不过想想钢铁巨舰都能浮在水面,硅的原子量只有28,比铁轻着一半呢,小莲花的气室长得又好,应该是能浮起来的。他趴在水面上摸着小莲花雪白的花瓣,逗得她花叶乱颤,溅起满池水花。清澈的水珠某一刻忽然染上灵气,带着令人欢喜的气息扑上了他的脸。他立刻意识到是岳青峰回来了,眉眼弯起,一蜷身扎进水底,托着小莲花的根茎冲上水面。蓬蓬的花叶中传来清脆的笑声,雪白的莲花争相拥到连念初身上,蹭着他的脸说:“爸爸抱我游,我要去湖那边。”连念初笑道:“回头爸爸再带你玩,咱们先下山一趟,你爸爸回来了。”山爸爸不是有工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莲花摇身一变,化成娇怯怯的小女孩,眨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向连念初。连念初笑着亲了亲她:“是啊,你爸在外面开了公司,现在是总裁了,咱们以后要跟着他搬家到小千世界,住进有很多很多凡人的城市。”等到岳青峰回来,小莲花就像小山羊一样轻盈而有力地冲进他怀里,不住口地叫着:“爸爸,我要看凡人,我要去有很多很多凡人的地方!”“爸爸就是回来接你们的,咱们一家都去凡人的世界生活!”岳青峰一把捞起女儿,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踌躇满志地说:“我已经找好了办公室,正在装修着。以后我做编剧和制片人,你当导演和摄影师,再把有缘人弄进去帮忙拉拉关系、打开市场,公司就能办起来了!”他已经查到了有缘人签的演艺公司,不过人现在正在外地拍戏,就是要他改签也得等到那出戏拍完了。满衣在他怀里拱了拱,软软地问:“我也想跟爸爸一起开公司,我也想当霸道总裁!”两位爸爸同时沉默了下来。虽然连念初有点爱看灰姑娘嫁给霸道总裁的圆光剧,岳青峰为了了解市场需求也买了不少都市爱情剧,可是……他们的女儿不是应该想当总裁千金、世家小姐,或是被各路男性追求的纯洁少女吗?一朵弱不胜衣的白莲花小仙女为什么会想当霸道总裁?这是教育的缺失,还是长辈的误导?真·霸道总裁岳青峰反思了一下女儿缺乏适合的女性榜样的问题,神识传音问连念初:“要不咱们以女儿为主角拍几部戏?多让她演演温柔体贴善良纯洁的白莲花,她可能就能喜欢上这种形象了?”谁知道呢。连念初不大有信心。这种事也不一定看本体什么——他是粉莲花时就不喜欢自己的本体,拼命想当白莲花,说不定女儿就想当颗凤梨呢?他揉了揉女儿的小脸,为难地笑了笑:“满衣还小,当不了霸道总裁,咱们先当温柔如水的总裁千金好吗?”小莲花还是很懂事的,倚在他怀里乖乖地点了点头:“那爸爸当霸道总裁,我就先当总裁二代吧。”岳青峰和连念初对了一眼,忽然觉得影视行业也不那么适合他们。可干事业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岳青峰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坚毅地说:“咱们带些黄金珠宝去,再给女儿买些变妆的东西。咱们俩在那世界待十几年模样不变也没问题,人类的孩子可是一天一长,咱们小满衣也不能一直这副模样。”他们便去买了千蜃阁的幻形珠和万界通识通译器,但没买客户端——他们可不愿意女儿小小年纪就上论坛,也不舍得她的分魂在游戏里进了哪个门派日夜学习。让女儿绑定这两样法器,调适好年龄增长速度后,连念初就骑自行车驮着她,岳青峰站在双轮平衡车上,陪在他们父女身边上了传送阵。传送阵另一端正好在商业街旁的天桥下,周围人流量极大,还有公交车时起时停。两个大人抓准机会混进人流里,先去给小莲花买了本世界流行的衣服和饰品,还带她尝了当地的特色小吃。连念初自己倒不爱买衣服,岳青峰也没提这茬儿。买完了这些,三人回到位于公司顶层的私人套房里,岳青峰便把小莲花带到游泳室泡水,自己则拖着连念初到了位于楼层另一头的卧室,打开了一座衣柜。整整半墙新衣,都是他喜欢的白色,眼睛不好的人看多了能得上雪盲。 第149章 他们是在包庇别人,还是这场坠崖事故根本就是他们动的手脚?网络上对这件事是怎么报的,粉丝们会相信他的清白吗?  舒砾怔怔地抓着报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沉迷工作这么久,一直没玩手机,没上微博搜自己的新闻!  工作,果然是治愈网瘾的利器!  连念初带着女儿回顶楼泡水了,岳青峰看着他一副呆滞的模样,以为他想起什么悲惨过去,便抽出报纸来开导他:“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你得先去警察局和街道证明你还没死,别让人家把你的户口消了!”  哎哟,他的银行卡和手机还没挂失呢!  第132章  公司新签的律师事务所,别的没干,开门第一桩业务就是跟着舒砾去警察局。  他既没摔死也没失踪,可他的饮料和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这是谋杀未遂的大案!这件事若不让警方调查清楚,任由那些人把酒驾甚或毒驾的罪名安到他头上,这场事故肯定是他的全责。不得仅扣分、吊销驾照,而且以后就是岳总给他拍戏都没法上映,污点艺人可是要被全网封杀的!  他严肃地对警察说:“当时我真没喝酒,不信您可以让饭店查那天我们点的餐单,我们只点了橙汁和红茶,餐厅也不许外带饮料,我指定是被人下药了!开到半截儿我就觉得神智不清,而且车子速度降不下来,方向盘也打不动!”  车子的问题还在调查中,警察安慰说不会立刻吊销他的驾照,又问他是怎么获救的,这两天住在哪儿,为何一直不出现。  这个就比较玄幻了。舒砾自己也不清楚,猜测着说:“我的安全带应该是被人割断了,车翻下来时我就从车顶飞出去了。当时我们公司——啊,我前天新签了连山娱乐公司,我的总裁和副总裁正好路过山下,我撞到副总裁车上,让他救回来了。”  一个从山上高速滚落的车里掉下来的人,摔在汽车车顶,居然没受什么大伤,真是奇迹啊!  舒砾摇了摇头:“我们副总裁骑的自行车,总裁骑的电平衡车,我落下来时应该是副总裁接住我了。他们看我没什么受伤,就把我带回公司,跟我签了劳动合同,这两天公司新开业,好多事要忙,我这不是忙着加班才忘了过来报案吗?顺便,同志,我那个身份证、银行卡跟手机都让人捡走了,我想补办个身份证。”  他这惊心动魄的高空坠落过程别说警察,律师都听呆了!没听说过百米高空坠落下来的人能拿双手接着的!  警察都想摸摸他的脑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要不是他烧糊涂了,就是那两位总裁烧糊涂了,不然哪有人随手捡个人回去就让他在自己公司当经理,还真把全部业务都委托给他了呢?  律师也觉得他这运气好得过头,不过这时候是不能拆他的台的,连忙证明他真是在那公司里当了经理,总裁还亲自找他们事务所出人办这位经理的案子。  舒砾深沉地叹道:“其实我们总裁和副总裁是我的粉丝,救了我之后非得让我当公司总经理不可,什么业务和钱都不瞒我。我现在也算是三人之下,嗯嗯……人之上了!”  做笔录的小警察笑道:“n人之上?您这数学学得还挺好。有这心态就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之后还这么阳光,怨不得人家总裁看上您呢。”  律师心里暗笑:那是你们不知道他们公司除了总裁副总裁就没别人了,我这个律师都是外聘的。  既然这两位是目击证人,舒砾又提出车祸的不同说法,警方自然也要问他们的证词。但两位总裁业务繁忙不克分身,这点小事就还是舒经理自己拿幻形珠化出形象,带着律师一趟趟地跑了。  连念初和岳青峰倒不是甩手不管他,而是真的忙。  现在不是开学季,小莲花是插班到市中心小学上一年级的,光办手续和插班考试就花了好几天。上学之后两个家长也不放心——因为别的同学都熟悉一年了,只有她是新插班的,做父亲的总怕她被同学排斥,影响心理健康。  所以他们偷偷地隐了身站在班级外听了两天的课,越听就越紧张。  他们天真纯洁的女儿刚一上学,就有男生给她送吃的了!  有小女孩问他们女儿是不是带菠萝了,还嫌弃菠萝不好吃!  老师上课要随堂考,他们的小莲花平常在家里都不怎么手写东西,考试时急得须根都伸出来了!  爸爸们心疼得恨不能进去替她考,满衣自己倒是挺能持得住,知道到了新世界就得跟凡人一样。发现根伸出来就立刻收回去,握着笔耐心地一画一画写,小手攥得紧紧的,看得父亲们直心疼。  孩子这还要上十来年学呢,从现在开始就这么累,到了高考时可怎么办?他们的小莲花可不会像凡人那样长大,换了高中大学的教室,怕是坐着都够不着桌子!  想让孩子上学的也是他们,不舍得孩子上学的也是他们,两人也不敢在小莲花面前说什么,站在教室外面一天天地发愁。  满衣自己倒是上学上出了乐趣,回到家父亲们要替她写作业都不肯,握着笔笑道:“那些五六岁的孩子都是自己写的,我都快一百岁了,难道还比不上他们?再说,要不是上学要写东西,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化形之后控制得不好呢,我得多练练才行。”  她不只要自己写作业,还打算跟同班一起去上课外辅导班——多跟凡人在一起就能时刻记着控制身体,不要露出妖态来。  岳青峰跟连念初劝不住她,只好忍着心疼给她报了个吉他班。  女孩子嘛,还是学个乐器陶治情操,将来考千蜃阁也算有一技之长,没准能加分呢?  岳青峰天天陪孩子上学,下了学还要去少年宫乐器班,连念初则只送小莲花上下学,中间还要抽身回来给她做饭。外面卖的人类食物含有杂质、毒物,满衣那副从生下来就没吃过凡物的身体受不了,必须要吃岳青峰山上种出来的灵物才行。  他在公司待的时间也不长,基本上进门就上楼,做好了就直接送去学校,只偶尔捎点饭菜去总裁办公室,才会看一眼公司的发展状况。  只这一眼半眼的,他就看出舒砾这个总裁当得挺称职。把他弄进来没三五天,前台就站了一位明艳大方的小姑娘,底下几层楼的人力、行政、网络办公室有了人声,甚至好像还签了个歌手,他路过14楼的录音棚时就听见里面有声音飘出来。  只是舒砾自己还是顶着岳青峰的脸,除了去警局那次,轻易不敢卸下伪装。  连念初把多做出来的一份宫爆鸡丁和炒小牛肉搁在舒砾的办公桌上,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让你顶着岳兄的模样,是怕你顶着污名,出去谈生意受了委屈。可现在下面有员工了,也得让人知道你是公司的执行总监,不然你白干了那么多活,回头哪天拿掉幻形珠,前台不认得你,不让你上楼,那多尴尬?”  舒砾现在也很尴尬:“可外面报纸、电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的丑闻。咱们公司又是做娱乐的,都是圈里人,更喜欢传这方面的八卦,我要一露脸,背后他们还不知怎么说呢。反正现在总裁也不回来,我先装个一年半载的,等有新八卦把我盖过去了再露脸行不行?”  这么逃避哪儿行!  连念初望空中一抓,就把幻形珠抓到自己手里,摇头笑道:“你这孩子也太老实了。他们会买水军黑你,你就不会反黑回去?咱们可是正正经经地请律师上诉了,你手里还有多少钱?可着劲儿地砸,钱不够了就拿我这张卡——”  他卡里也是岳青峰卖玉的钱,里面总有二三千万,着实砸到媒体上,足够把那些陷害舒砾的人都黑出花儿了。  舒砾却是个极有职业道德的人,他当了连山公司经理,公款就得公用,哪有拿公司的钱买水军洗白自己的?那是星辉娱乐该给他干的事!  原先他被公司陷害到身败名裂,心里天天想着解约,现在却不急了。反正他已经不需要演戏,而有了更有价值的事业,演艺约签在哪个公司都一样。反倒是星辉因为他的各种丑闻时不时地要被挂一下,名声在外面也不怎么好听,自己不花钱就能看到老东家满身污水,感觉也挺好的。  而且他已经正式寄了律师函,上法院起诉了纪琛和庄廉,这两位都是星辉的摇钱树,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  连念初看他不停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平白要自己的钱,便将卡拍在桌子上,赞许地笑了笑:“你既然不要我们的钱,那就自己赚钱来做这些吧。咱们公司新开业,没有合适的编剧和剧本,满衣又刚上学,我们俩还不太适应。你就看着外面哪些还没开拍的电影比较有前景,拿这钱去投资,回头我跟岳兄带碰上新设备去拍摄。片子上映,赚的钱分你百分之五当奖金,这钱你再拿着就不烫手了吧?”  女儿才刚上小学,两个家长就没着没落的,公司也不管了,事业也不顾了,这将来孩子要结婚了可怎么办呢?舒砾深深地为老板,也为自己这家公司愁得慌,拿起卡来,决定努力挑出有前途的电影投资。  投资这种事,似乎只看手里的钱,没人在乎掏钱的人是不是传过同性绯闻吧?他摸了摸连念初留下的珠子,嘴角微微挑起,开始梳理自己被雪藏之前听说过的,圈内人都觉得有前途的大制作。  他这里做着三人之下,不知多少人之上的领导工作,之前和他一起在山顶餐厅吃过饭的纪琛却陷入了惶惶中。他缩在自己的公寓里给庄廉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舒砾的消息:“不是说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去肯定会死的吗,怎么不仅没死,还这么快就好了?这事儿不会闹上法庭吧!我的形象一向健康阳光,不能跟杀人案扯上关系!”  冷淡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谁也想不到他还能活着,你闹也没用。不过你放心,车子和坠落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什么线索也查不出来,他就是真的靠上什么大金主了,也别想翻案!再说,他背后真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不买水军洗白他?你看看热搜,他的黑料下面就几个粉丝叫嚷,声音也越来越小,他已经翻不过身了。”  但愿如此吧。  纪琛咬了咬牙,抱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来来回回的行人,低声问道:“我冒着这么大风险给周总做事,总得有点回报吧?吕导的新戏《夜归人》的主角,公司能不能给我争取一下?”  《夜归人》导演吕培拿过几个国际大奖,在圈内地位高,挑演员挑得非常严苛,也不太买投资人的帐。何况纪琛和他现在还负着人命官司,上面的大老板不一定肯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捧纪琛。  庄廉沉默了一会才说:“《夜归人》剧组那里正在接触投资人,主角能不能争来,不光要看导演,也有那边投资人的意思。不过吕导的作品,就是能争取到男二、男三也是不错的。”  新投资人?哪个公司,还是私人?资本丰厚吗?  他给老板干了这种脏活儿,公司竟连个角色都不帮他抢!要是干在公司里等着,还不知等不等得到方总想起他这个人来,倒不如想法接触一下对方投资商。  他对着窗户看了看自己年轻秀气的脸,眯起眼睛想着怎么搭上投资人。  电话另一端传来庄廉有些迟疑的声音:“那是一间新注册的影视公司,叫作连山影视,什么作品也没有,旗下只签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星。他们似乎有什么国外进口的高级摄影仪器能借给剧组,吕导倒是很有意向,反而是连山公司对剧本和演员都比较挑剔,现在还在谈呢。”  第133章  连山这个公司,就不声不响、神神秘秘地踏进了电影圈,不仅一举接触到了国际级大导演,还在谈判中占了上风。  具体谈的过程因为涉及到技术和一些人事问题做了保密,但有一件事从导演方透出来了:连山公司要捧新人,导演同意了,整个剧本和以后的选角都要围着这个新人做,挑演员首先看跟这位新人的相性好不好。  这位新人,不用客气,就是连山公司旗下签约的唯一演员,小童星,岳满衣。  这个童星小归小,却是自带了一身玛丽苏人设,天生脸似莲萼、肤白如雪、眼睛又长又大,身上还带着散不去的浓郁甜香,走进屋子里就像自带了一盘熟透的菠萝。  还是连山公司总裁的亲闺女。  别说这家公司又同意追加投资、又能给剧组用新拍摄,就是光这孩子自己进组,导演看着她的脸和灵气儿都要加戏。  星辉公司本来也想投资吕导的新戏,可先是舒砾得罪了投资人,后来董事长周棣为了除掉他也废了不少心思,耽误了投资《夜归人》的进度,倒叫这个连山挤到了前头。人家也是不差钱的公司,不知怎么就弄成了独家投资,他们公司现在力捧的实力派男星想带资进组争个二番三番的都难。  纪琛的助理小陈把打听来的都告诉了他,比他还热心地支主意:“纪哥你要不要跟连山公司接触一下?听说他们公司力推的只有那位大小姐,新人只签了个歌手。纪哥你不也演过偶像歌手,唱过片头曲吗?咱们的经纪约签在星辉,可没签唱片约,可以借这个试探一下,打好关系?”  纪琛心里也有些热切,不过想想自己身上还背着官司,正要靠公司出力的时候,要是私下签了这个约,周总可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他撇开了。  他虽然红,可现在小鲜肉一茬一茬地出,谁能红几年呢?舒砾当初不也红吗,不红老板也不会拿他结好投资商了,可是断了他的新戏和综艺,再买几个通稿泼上脏水,现在网上还有这个人吗?  他叹了口气,抓着手机晃了晃,眯着眼问小陈:“知道他们孩子在哪上学吗?”  看看那位大小姐喜欢什么,最好能事先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就是找不到机会,先知道她的好恶,将来争取到跟她对戏试镜的机会,也能表现得比别人强点儿。  他一边抓紧了庄廉,让他给自己争取《夜归人》的试镜机会,一边等着盼着助理传回那位连山大小姐的消息。  没过几天,小陈还真替他查到了学校——也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就是连山公司大楼学区片儿所属的市中心小学。两个男的骑着自行车跟双轮平衡车接送孩子上下学,听说这位大小姐管俩人都叫爸爸,放学接孩子的学生家长都认得他们,随便聊聊就能打听到好多信息。  比如这俩家长正经地在外国结婚了,孩子是他们俩亲生的,不知道是试管婴儿还是什么高科技来的。  比如这孩子特别懂事,别人家的家长都开着车接孩子,就这俩人天天骑着电动车,女儿平常就坐在爸爸后衣架上,也不跟别的同学攀比。  再比如这孩子学习成绩还好,虽然是插班进去的,但数学学得特别快,体育也好,还会写小作文。就是刚上学时默写慢了点,写的字却几乎没有错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上太香,闹得他们孩子天天回家都要吃菠萝。  小陈假装自己是去替姐姐接孩子的,跟家长们打听着岳满衣的喜好、上学之外还有什么活动。那些家长等着接孩子时没事儿可不就聊这个,不用多问就都告诉他:“人家家孩子怎么养的,也不吃外面的垃圾食品,也不要名牌,在班里还照顾着比她大的同学……听我们孩子说,岳满衣做值日时都不用别人动手,自己扛着桌椅嗖嗖嗖地堆到后面,唰唰唰就把教室扫了!”  另一个家长也羡慕地说:“人家孩子都不用上奥数班和外语班,我们这个天天上着班都不如人家学得好。他们家好像就给孩子抱了个吉他班吧?平常下了课就回家,太省心了!”  小陈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吉他好啊,我姐也说要让侄子学乐器呢,就是一直没定下来学什么。他们报的是哪个吉他班?我也去问问。”  那位家长倒不清楚这点,摇了摇头:“过两天不就是150周年校庆了吗,到时候他们家长肯定都出席,你让你姐姐问问满衣爸爸不就行了。”  小陈没有姐姐能混进学校,可是纪琛身为当红小生,要混进一个学校的校庆典礼做表演还是很容易的。他立刻让经纪人联系了中心小学,主动要求出席,校庆庆典上唱了首歌,也见到了那位连山公司的大小姐。  岳满衣是作为一年级代表,要上台表演一个吉他弹唱节目,也是在后台准备。她家长和老师恰好都不在身边,小姑娘一个人穿着雪白的长裙,头上戴着朵玉莲花,站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小演员里,个子不算太高,却有种遗世独立的意味。  纪琛仿佛看到了她身上披的“总裁千金”光环,不由自主朝她走去。他从没有哄孩子的经验,自己也不很喜欢孩子,这时候脸上却堆起笑来,从怀里掏出漂亮的巧克力,手朝前身,开口叫道:“小朋友……”  舞台那边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一年级的快点,该准备合唱了!”  这一声又尖又亮,顿时打断了他的话,在他眼里代表了新片主角的小姑娘也被这一声叫过去了,清脆地应了一声“哎”,朝后台边铺着红布的一座木架子走去。  纪琛忙跟着她走过去,见那一群小姑娘都往台前走了,只她一个弯腰去摸合唱站的木架子,连忙上去拦她,温柔到有些谄媚地笑着叫了一声:“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  没等他走上去,满衣一只手托着架子站了起来,听他说话便要转过来看他,手里的架子跟着转了一圈,啪地扫到他胳膊上,把那块巧克力和他的胳膊、腰以上的部分都扫出去一块。  他“嗷——”地叫了一声,倒在了助理小陈身上,砸得小助理也连晃了几下。小莲花托着台子又想接他们,听着背后报幕的声音又想快点把台子托出去,朝半空伸着手,台子卡着墙面,终究还是没接着他们俩。  两个过来抬架子的老师刚进后台就看见俩男的抱在一块儿,一年级的小女生单手托着三米长的木架,都看呆了,连声叫道:“快把那架子放下,让老师抬,你别伤了手!”  满衣只好跟纪琛说了声抱歉,托着架子转了半个圈,轻快地朝舞台出口跑去。  架子底转了半个圆,把刚要爬起来的纪琛又砸了下去,躺在小陈身上,这回是真爬不起来了。两位老师知道他是请来的嘉宾,还是当红明星,急得牙都疼起来了,可学生还扛着那么大个木头架子,前头舞台又等着他们布置,只得苦着脸请旁边照顾着其他学生的老师去请校医。  这可是他们学生砸的,真砸伤了,学校得赔多少钱啊!这演员也真是的,没看见孩子干着活呢吗,这么大人了,添什么乱呢!  老师们正要去看他,忽然眼前一亮——不知从哪儿走进来一个斯文俊秀,穿着严整的西装三件套,就跟来赴宴会似的年轻人,上前拦住他们,温文一笑:“老师们不用管这边的事了,我是满衣的爸爸,她伤着人我这个当父亲的来负责。”  满衣笑起来,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爸爸。”  她面前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穿着同款白西装的男人,接过满衣手里的架子,冲着老师们笑了笑:“这架子沉,老师们就别沾手了,我帮你们弄到台上。这些日子满衣在学校受了各位老师照顾,我们都很感谢,这件事绝不会让学校受累的。” 第151章 台下的记者们高举摄影机和相机,小本本里记满了问题;红毯之上,主持人将话筒交给岳青峰,请他讲讲连山公司主持开发的裸眼3d虚拟技术的特点。  影视部门的领导含笑看着他,鼓了鼓掌。  岳青峰接过话筒,谦逊低调地笑道:“这个技术并不是我研发出来的,我背后还有一个将毕生力量投放于影视技术的团队。只不过他们都是以艺术为本,不图名不图利的老前辈、老先生,把成果放在我这个公司里,由我出面普及它而已。  “我要感谢圆光摄影技术的创造者;感谢那些不计名利的生产者;感谢支持我开办这个公司的,我爱人连念初和我女儿岳满衣;更要感谢到场的各位领导和来宾——”  他和连念初共举起“优秀青年企业家”“昀华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奖状,动情地说:“我从没想过还能得到这样的荣誉!从前我一直觉得我跟阿初年貌不够匹配,可是拿着这块牌子,我就感觉到了政府和社会对我们的支持,我一定会保持青春的心、青春的状态,为影视事业做出更多贡献!”  主持人惊讶地笑道:“我在影视圈里见过不少情侣,从没见过像二位这么相配的,岳总可千万不要谦虚了。连总您怎么说?”  连总雪白的脸都被红毯映得微微透红,喜意骨子从里面透出来,看着岳青峰,笑道:“岳兄你年纪本来也不大,别总说这种话,看把自己说老了的。”说着还问了宝贝女儿一句:“满衣觉得爸爸老吗?”  满衣坐在岳青峰的胳膊上,弯着长长的大眼睛说:“爸爸一直年轻,以后我长大了爸爸还是年轻。”  她爸八千多了还是青年企业家,等她长大不过是一二千年以后,果然也还可以继续当青年企业家。  岳青峰容光满面,歪头亲了小莲花一口,另一只手揽住连念初,朝主持人笑道:“连山公司已经用立体投影的圆光技术试制了一部影片,待会儿边放映边给各位讲拍摄时的技术要点。不过现在我们先请吕导给大家讲讲《夜归人》这部片子,和大家更重视的选角问题吧!”  全场一片掌声,吕培在掌声中合着双手走上舞台,朝下方众人致意。岳青峰潇洒地朝红毯两侧挥了挥手,捧着“青年企业家”的牌子,带着两朵白莲花回归后台,把自己拍的那套婚礼圆光取出来。  这座小千世界里没有王莲,他还花了些工夫把王莲替换成了连念初灵湖里普通莲花的影像,莲花池边饮宴歌舞的仙人和时飞时落的灵禽倒不需变动。只是婚宴上众人说的都是仙家之事,他便把音轨也抽了,配上喜庆的婚礼进行曲,剪切出短短十分钟的精华镜头,就合成了一支mv。  台前的许导讲了《夜归人》的主线,公布了要选人的角色和挑人标准——第一标准就是心灵美,思想首先要纯洁,生活习惯健康正派,不爱炒作,不能发没下限的通稿。这部戏说白了就是连山总裁花钱哄女儿玩的,戏可以拍不好,但进组的演员万万不能把大小姐带坏了。  台下便有些人暗暗嘲讽连山公司两位总裁是没有发展规划的土大款,吕培为了钱和新技术出卖艺术理想。可是等连念初和岳青峰托着转录好的圆光出来,关了大厅的灯,放出那支婚礼mv后,所有人的小心思都被壮阔的景色和身临其境的观影感受冲跑了。  那河是真的河,花是真的花。吸吸鼻子能闻到一片莲花香混着清淡的萍叶香;一脚踩进水里就能感觉到河水的凉意;周围有灵禽飞近时,伸手摸上去,虽然手掌会穿过虚拟影像,掌心里似乎也绒绒地有些热。  每个人都像是踏进了影片中的世界,周围没有其他观众碍眼,也没有观影时常有的嘈杂声音。不管怎么尖叫,怎么乱喊,邻座的人也不会被吵到过来打你,只是手脚得老实点,不要乱挥乱跑——不少位观众忘了自己身前身后都是椅子,想去看看远处的景色,一跑就撞到前排的椅子,或是踩到邻座的脚,被狠狠踹开了。  这种体验!  这种技术!  就跟真的穿越了一样!  能和这家公司合作拍一回戏,艺术生涯就没遗憾啦!  台下坐的演员、导演、经理、总裁们都忘了跟邻座打架磕出来的疼痛,满心盘算着如何和这个剧组合作,拿到世界影视史上第一部虚拟圆光剧的合作者身份。  拥有全国各地院线资源的博明影业总裁倒是肯定能跟剧组合作上,因此胸有成竹,笑得舒朗,其他人可就没这份笃定了。无论大小影视公司的总裁都盯紧了画面正中的岳青峰和连念初,还有他们怀里幼小精致的女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推荐自家艺人,怎么谈下更多项目。  可是mv里用的其他演员都是谁啊,怎么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把他们精心培养的艺人都比下去了?  看来又得找合适的医美机构,督促艺人微调了!  当老板的想得就得比下面人多一点,星辉影视的总裁周棣就比别家老板想得还要多——他们公司的经纪人庄廉早就要手下艺人争《夜归人》的角色了,怎么到现在又没消息了?  最近要不是因为舒砾控告谋杀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他就该亲自盯合作了。可警方的人一趟趟往公司跑,又要谈话又要取证,公司门口时常有景方的人跑,整个公司的形象受损,股价都跌了几个点。虽然他尽量把影响尽力压下了,可董事会已经有许多不满的声音,若再错过参与这个体感虚拟特效大片的机会,恐怕他的位子都坐不稳。  庄廉到底在搞什么,这些日子都不到公司开会?吕导又看不上星辉一哥,要不再找几个新人试试……手底下那群人全是废物,等会儿宴会上还是他亲自跟那两个人谈吧!  他就走了那么会儿神,十分钟的mv就放到了尽头,会场重新陷入黑暗。下一秒灯光亮起,那些撞椅子上的、打了邻座的、坐错位子的、踩了别人脚被踹倒的……通通都在灯光下露了相。黑洞洞的摄影镜头还在台边上拍着,导播连忙叫切换镜头,这些名流巨星们更是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整好头发衣服,重新安安稳稳地坐回椅子上。  幸好不是直播。  台上的岳青峰抿了抿嘴角,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来,讲了圆光播放终端的放映方法。  这种圆光是为凡人特制的低配版,内置普通微型核电池即可使用。播放方法也简单,不需要有灵力,只要用力握住圆光5-10秒即可开机。开机后会投射出可设置播放模式的界面,可以设置影院模式、共享模式和免打扰等模式。  主持人震惊地打断他,问道:“这种圆光不只能在影院放,还可以在家里看?”  岳青峰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圆光终端价格比较高,一个终端也只能看一部电影,不能反复录制,单独买不太划算。我跟阿初打算先在电影院线推广,让大家都能用合理的价格接触到高科技产品,至于零售的事,等这部《守夜人》圆光做得好再考虑。”  主持人找他要过圆光,试着捏了捏,过一会儿果然出现了播放界面。空中飘着几行虚拟大字,她伸手朝分享版点了一下,整个会场里的人就都出现在了刚才的湖畔婚礼上。  这简直是神一样的高科技!  周棣憋着股劲儿要拿到合作机会,洗掉这些日子舒砾给他带来的霉运,刚熬到宣发会结束便朝台上跑去。  彼时连念初和岳青峰还抱着孩子在台上跟人合影,他匆匆挤进队伍,跟着上台拍了两张,拍照时低声对身边的岳青峰说:“岳总,我有些事想跟您私下聊聊,您有时间吗?我在风雅华庭订了包厢,明天想请您……”  话没说完,一双纤白如冰雪的手就伸到了两人当中,隔空涌出一股力道,把他的头推开了。  他身子踉跄了一下,抬头看见连念初清寒似雪的目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想要解释一句什么,就听到连念初冷冷淡淡地说:“岳兄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不会和谁私底下谈见不得光的东西。你要谈,就跟我们的法律经纪人谈,我们公司还有正事要忙。”  ……这醋吃得也太不讲理了吧,他谈得也是正事啊!  他又惊又怒地看了岳青峰一眼,想让岳青峰管管老婆。谁知刚才还笑呵呵地听他说话的男人也变了脸,冰冷肃穆说:“阿初说得对,我没有什么事不能让他跟小莲花知道。合照也照过了,周总请吧。”  后面还有更多老板和名星排队等着合影,和他一向明争暗斗的几家公司负责人也冷嘲热讽地,把他赶下了台子。他不忿地走向后台,挥手招来助理,让他去问问连山公司的法务经纪人是谁,在哪儿。  谁知竟不必他们找,刚在后台休息室坐了不久,一个穿着合身的灰色西装,身子却不挺拔,弯腰低头的男人就推门走了进来。那人进门看了他一眼,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周总,您找我?”  那人一开口,周棣就听出了熟悉的声线,抬起头来看着长长刘海下覆盖的面容,更是吃惊得倒抽了口冷气。  x的,星辉的金牌经纪人居然悄没声息地跳槽了!人事部的怎么没报上来?他手下的艺人呢?  周棣气得手发抖,攥着裤子问他:“你什么时候给连山当经纪人的,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在娱乐圈干不下去?我要对付你,连山也是保不住你的!”  庄廉拢了拢微乱的刘海,惨然一笑:“周总您看我这样,我哪当得上连山的经纪人啊!那位连总说的法律经纪人,是说我是个跟他们公司有法律纠纷的经纪人。让您找我是因为您……也是他们走法律程序的对象之一。”  什么意思,他跟这种新公司有什么法律纠葛?  他莫名其妙,愤愤地瞪了庄廉一眼,还真想叫律师来跟他走走法律程序。庄廉却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先一步从手提包里掏出几张文件,苦笑道:“周总,这事您也别怨我,还是想想自己干过的事吧。我是跟着您的,为了您才倒的霉,不敢再多背这个锅了。”  周棣接过文件来看了一眼,就见到打头明晃晃的“律师函”三个字,待仔细看时,忽然听见头上庄廉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周总,您跟连山那两位总裁见过了,不觉得岳总的眉弓和鼻梁像什么人吗?”  岳青峰的眉弓和鼻子,像谁?  周棣想不出来,也懒得想。他这些日子真是流年不利,为了舒砾的事折腾那么久没完不说,连山公司的两个老板也莫名其妙地怼上他……  “舒砾“两个字忽然沉沉地砸进心里,岳青峰那副整都整不出来的俊美脸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脑中刚刚似要浮上点什么,身边的助理忽然压着嗓子叫道:“周总,不好了!网上、网上到处都是视频,简介说是咱们公司出卖艺人给投资人睡,还说黑舒砾的新闻的都是您让人买的!”  第136章  宣发会结束后就是酒会。  岳青峰挽着连念初、抱着小莲花朝宴会厅走去,一路上记者始终跟在他们身边拍摄,即时将直播画面传到电视上。还有不少影视集团高管追上来跟他们打招呼,想要抢先一步跟他们拉关系、谈合作。  岳青峰却不像合影时那么亲切,反而端起架子来,连谈都不肯谈,淡淡地说:“我跟阿初只负责把握公司的大方向,下面的合作细节都是舒经理处理的,各位如有意向,可以跟他谈。”  这个舒经理是谁,怎么没见出来?几家娱乐公司和工作室的负责人都跟在他们身后,追问舒经理在哪,什么时候能见面。  岳青峰嫌他们追得太紧,身上的香水味和人肉味把周围空气都弄得浑浊了,托起女儿疾行了几步。步伐和步幅看似没什么变化,速度却快了不少,几步就走出人群。倒是连念初那群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稍停了脚步,回头说了句:“各位先去宴会厅,我发信息叫他过来。”  舒经理就在外面的车上。  这回开宣发会,别人都坐汽车来,岳青峰也告诉他这次宴会要和凡人合作,不想太格格不入,所以让他开车接送他们。幸亏他在车祸后及时报了案,又找到纪琛和庄廉证明他那天没有酒驾,这时候才能开着车送老板一家去酒店。  岳青峰他们在里面讲话时,他就在车上寂寞地划开手机,低头刷着娱乐app。  刷着刷着,这世上他最熟悉的两个字忽然跳到了屏幕上,且是铺天盖地般的态势,无数水军和僵尸号同时转发了一条消息——#星辉公司经纪人庄廉力证舒砾清白#。  消息下方有小视频,不用点开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因为那是他亲自引导庄廉说出来的。但是他还没拿到买水军的钱,岳青峰也没说过要帮他,怎么这消息突然间就转得满屏都是了?  再刷新一下,这些洗白视频下的回评和转发瞬间过百,不少人未看先评,狠批他傍上金主,花钱雇人洗白。  庄廉本身就是他的经纪人,替他洗白的视频能信吗?  但是舒砾仅有的几个还坚持着没脱粉转黑的真爱粉站了起来,一遍遍转发着能找到的洗白消息,像暴风雨中的孤舟般,发出伶仃地、微弱的支持呼声。  他点开那几条孤零零的支持微博,一一从私信里道了声谢。  连山娱乐公司的官博也圈了一位努力为他呐喊的粉丝,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发了一条消息——“舒砾经理不需要洗白,他在这件事上就和我们公司副总裁和签约演员一样纯洁。”  炒作!这绝壁是炒作!  这个新晋小公司好好拍戏,好好做他们的高科技虚拟电影不行吗,干什么要蹭丑闻艺人自我洗白的热度!好好的未来科技公司一下子就变low了!  有见识的用户纷纷斥责连山公司蹭热度,甚至有人翻出了公司旗下唯一演员岳满衣的照片,痛斥公司过度包装,给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艹玛丽苏人设。但是也有少数眼神锐利的人从这条消息里发现了盲点:他们在舒砾后面加了“经理”头衔,难道舒砾在连山公司当了经理?  一个拥有这么好的技术资源的公司,为什么要主动和丑闻艺人搅到一起?  连山公司官博下瞬间刷出了几百条评论,舒砾没心思看,只想问问岳青峰怎么忽然买起水军给他洗白了。  他打开信息界面开始编消息,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下,闪出了岳青峰的信息:“立刻来宴会厅,有合作要你谈,我是不能让这种满是铜臭的俗务玷污身心的。”  ……不想沾铜臭你开什么公司啊。  舒砾默默吐槽了一句,按掉信息,起身朝酒店里走去。关上车门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刚刚刷新的界面上忽然刷出来一个长情黑的留言:“卧槽!刚刚拉完进度条,原来星辉是靠着艺人陪睡拉关系的!我还以为庄廉为了洗自家艺人才买水军刷视频,其实是他想把纪琛推荐给连山老板换取合作,为了让连山老板相信旗下艺人干净才说的真话!是星辉老板想把舒砾卖给客户,遭反抗之后才授意人黑舒砾的!”  这条消息后很快刷出一连串转发,几名弱小孤独的真爱粉挺胸昂头地说:“本来舒砾就是清白的!我们支持连山公司,这家公司是有良心的企业!”  舒砾看得眼角发涩,连忙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按掉脸上的水光,关上了手机屏幕。  进到宴会厅里,厅里不少演艺公司经理和艺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个丑闻艺人怎么会出现在在这儿。他们等的都是连山公司的经理,可是这经理来得也太迟……  厅里忽然有一名艺人低声惊呼:“连山公司官博力挺舒砾,还称他为舒经理!”  岳青峰站起身来,招手让舒砾走到他们那一桌,含笑向四下诸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公司负责影视业务的舒经理,各位想要购买新设备也好,想谈合作拍片也好,都可以找他。”  他看了一眼场中拼命低头刷新闻的人,温和地笑了笑:“官博那条消息是我发的,各位不用怀疑。我爱人和女儿这么纯洁的人都喜欢舒砾,愿意把他当作我们家的人,所以他肯定是个好人。”  满厅玩手机的人都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吕培手一晃洒了半杯饮料,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声:“这话能不能让别人说,自己夸自己合适吗?”  显然是非常合适的。  不只岳青峰觉得合适,连念初也很喜欢夸自家人,特地站起身来拍着舒砾的肩膀说:“舒史的灵魂就像岳兄一样干净、真诚,外面那些流言都是星辉给他泼的脏水,不值得信。我们公司已经正式向法院起诉周棣和星辉公司了,过些日子正式开庭,一定会还舒砾一个清白的。”  厅里五台摄影机都集中在他脸上,声音收得清清楚楚,在网上直播出去,跟之前放的洗白视频相佐证。反应快的明星、导演拿着手机拼命打字,在各大网站上力挺舒砾,几名导演甚至上了实名大号,顿时又在网上掀起了一阵惊涛狂浪。  舒砾这个名字,在沉寂几天后,又一次飞快地登上热搜榜榜首。  舞台后的休息室里,周棣正在着庄廉痛骂着,忽然接到当初想要睡舒砾的那位宜明公司总裁的电话。  电话里怒涛般的声音夹杂着喷沫声朝他脸上喷来:“你们公司怎么回事!舒砾踹坏了我的……你跟我说给我一个交待,好,我等了你半个月,你的交待来了,舒砾失踪了,现在呢!现在他又活了,你们公司的经纪人把我说成了个强奸犯!我tm倒是想强,我强得了吗!我都让他给踹成这样了我拿什么……”  周棣扔下庄廉,低声下气地安抚道:“您消消气,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公司肯定不会把这事传出去的,您跟我说说是哪儿漏了消息,我这就叫人解决……”  “哪儿漏?都漏成筛子了!连筛子线都漏没了!全网都是你们公司经纪人庄廉承认公司把艺人卖给我的新闻!我警告你,这件事要是不解决,宜明任何产品的代言都不会再要星辉一个演员!”  那位总裁的声音气得都发飘了,呼哧呼哧喘着气,狠狠尖叫了一声:“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电话“啪”地挂掉了,周棣握着手机呆立了一会儿,脸上阴云密布,一面打开网页搜舒砾的名字,一面翻着眼看庄廉:“你明天去公司把手下的人交接好,这几个月不用来上班了。还有,自己在外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想清楚了,舒砾有命遇见连山老板,你可没有。”  庄廉急促地说了句“我不知道他们能有那么高的高科技”,又在他冰冷阴鸷的目光里低下了头,脸色微微泛青。  当初周棣要杀舒砾时,他不仅没阻止,还当了同案犯。而今这把大刀悬在自己的头上,他后悔也……也不太晚。周棣阴沉沉地走出会客室大门后,他就立刻给舒砾发了条信息,请他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看在公序良俗上救自己一把。  舒砾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想理这种狗咬狗的事,可他毕竟当了二十来年普通老百姓,不能眼睁睁看着庄廉出事,还是在晚会结束后将信息给岳青峰看了。  他问岳青峰:“你们能保护得了他吧?周棣这个人敢杀我,弄不好就敢杀别人,这是亡命之徒啊!” 第153章 压在他们身上的那块重物晃动了一下,他们身下却响起一声闷响,整个身子都震了震,好像是他们躺的东西被人踢了一脚。头顶不远处又有人冷哼一声,这回声音倒是清脆而熟悉,听得出是打了他们的那位副总裁,嗓音也压得低低的,含着比刚见面时还强烈的愤怒。  “你们还想给我女儿喷乙醚!我女儿才一……一年级啊!你们简直丧心病狂!我不能让你们这种人舒舒服服地坐监狱,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他们感觉身下重重晃了一下,四个人被颠到一起,砸得腰腿都要断了。  进警局他们不怕,毕竟警察要文明执法,不会对他们动手,可遇上同道中人,还惹了对方发怒,他们就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了。  黑狼恨不能踹死乱说话的手下,又惊又恐地仰起身子大喊:“这都是周棣叫我们这么做的!我们都是听他的命!周棣……他不也是开娱乐公司的吗,他手黑极了!他从前还让我们破坏他手里一个小演员,就是后来转到你们公司的那个舒砾!他是恨你们收留了舒砾,才绑架你们的孩子,威胁你们!”  他拼命地喊了出来,然后眼前的黑暗也忽然消失了,周围是一片狭小的夹道,车子旁站着两个年轻好看的男人,正是连山公司的总裁和副总。  哪里有什么秃鹫,哪里有什么石板,只有两面空空的墙,一辆拆了前门的车。  连念初脸色苍白,眼里仿佛燃烧着两簇明亮的火焰,握着手机对他们说:“你们说的话我录下来了,等会儿到了警局千万不要改口,否则不管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住你们。”  四名案底无数的黑涩会竟然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连连点头,赌咒发誓要全力配合警方,把那个绑架的恶徒绳之以法。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连念初和岳青峰,岳青峰眯了眯眼,冷冷道:“他让把我们女儿送到哪儿去?他跟你们约定怎么交人了吗,现在就打电话联系他,把他弄出来!”  黑狼满身冷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痛苦地应了一声,接过那支手机,按下了免提。现实跟电视剧不一样,他从没有过为花钱买命的雇主隐瞒真相的念头。  电话接通,他尽力平稳地说:“孩子已经弄到了,送到哪里?”  听筒中传来压抑的笑声:“好!送到东郊面粉厂的废厂房里,半小时后我就过去,留两个人在那儿等我!”  半小时后?半个小时可以干很多事了。  岳青峰让他们自己开着那辆两面透风的车子去警局自首。他并没再压制那几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录了你们的脸和供词,已经发给警方了,你们要么自首,要么等着警车追捕,别想走第三条路。要是我们上法庭起诉周棣时没人作证,你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黑狼身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连连摇头,保证立刻把车开到警局。  跟被这两个变态惦记相比,局子里蹲上几年都不算事了!反正他们这两次都没成功,还只是从犯,可以从轻处罚,不过这件事得记在周棣身上,还得通知陈哥……  那两个煞星离开后,绑匪们受到的威胁减小不少,心思也有些活动。可是车子刚开出那座小巷不远,几辆警车就前后堵住他们,几名警察下来拦车,严肃地说:“你们怎么开着没有门的车就上路了,不知道危险吗?我追你们半天了,看你们还带着个孩子……孩子呢?算了,身份证和驾驶证拿出来!”  绑匪们坐上警车自首去了,岳青峰和连念初则登上车子,骑到郊区面粉场守株待兔。  半个小时后,一辆有些旧的小轿车缓缓驶向面粉厂,在厂外绕了几圈,从里面走下一名穿着连帽衫、戴墨镜和黑口罩的男人。那人身后跟着保镖,大步流星地踏进面粉厂,顺着一间间厂房找过来。  最终,他在一间没有窗户的阴暗房间里见到了两个同样严严实实遮着脸的男人,也见到了蜷缩在他们脚下的白衣小女孩。  女孩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他担心孩子死了,无法拿去要胁岳青峰,便上前走去,那两人却站起身来挡住他,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这孩子不是你的,退回去!”  周棣捂着口罩厌恶地说:“你们打电话给陈哥,问问他我能不能带走这孩子!孩子还活着吗,我花三千万要的是活口,死的可不值钱!”  两个遮头遮脸的男人都十分愤怒,重重地朝他迈了两步,眼中光芒闪动,甚至让他有些害怕。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看着脚下说:“我听说淮清会规矩严,讲道理,这两次合作我也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你们没杀了舒砾我也没把钱要回来,我跟陈哥也算有交情的!”  两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女孩,仿佛是向他低了头。周棣这才满意,在口罩下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轻松地说:“把孩子弄起来,让她跟她爸爸说话。她要是不会说话,从她爸爸那儿弄不到我要的东西,我就得给陈哥打电话,说说尾款的事了!”  一个男人蹲下去抱起小女孩,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另一个环着手臂问他:“你想用这孩子换什么,钱?舒砾?连山公司的3d全息体感影视技术?”  周棣并没把这样的两个人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钱算什么,技术才是最重要的。那两个人都是男的,能弄出一个女儿来肯定是费了千辛万苦,不知怎么宝贝了。如果这个女儿不是他们俩的,而是其中一个人生的那就更有趣了……”  如果这孩子并不是握着技术那人的亲骨肉,他愿意用这么强的技术换一个没有自己血缘的孩子吗?可是如果不换,孩子的亲生父亲会怎么想?如果孩子是掌握技术的人的亲骨肉,那他一定会主动来换,那么另外一个人舍得为了和自己无关的孩子放弃那么大的利益吗?  有了这个孩子在手,他甚至可以要胁连山公司不许用这种技术拍摄,而他的星辉就可以妥下这个市场最大的一块奶油……最好还是把那两个人也处理掉,吞掉连山公司,这样才干干净净。  没了那两个人支持,舒砾也告不了他了。  他快意地想着,那个抱孩子的人也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可这孩子的体重过分地轻,身体摸起来也又僵又硬,他失口惊叫道:“怎么这么轻?”  托起来细看脸庞,只见两颊圆圆,头发干燥光滑,眼睛又圆又大,竟是个儿童体型的塑料模特!  他扔下模特怒叫道:“你们什么意思,淮清会要毁诺吗?我忍了你们一次失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周某人好欺负!”  他身后的保镖也适时地表现出愤怒,恨不能上去替雇主打一架。对面的两个绑匪却冷笑一声,摘下了帽子、口罩和眼镜,露出两张进了娱乐圈肯定能大红的脸。  两张他相当熟悉的,曾狠狠拒绝过他好意、折过他面子的脸。  是这孩子的父亲,连山公司的总裁!  周棣想问他们做了什么,那些真正的绑匪又在哪儿,话没出口自己就意识到了愚蠢,口中蓦地蹦出了一句:“警察在哪儿?”  岳青峰淡淡一笑:“大概已经听完了绑匪的口供,来拿周总你亲自留下的口供了吧?”  什么意思?诈我?以为我会在警察面前说出什么,以为我这保镖会像那些靠不住的黑涩会一样出卖我吗?  不对,他们在这里装了摄像头!  他咽了口口水,再也沉不住气,指着两人吼道:“徐明,把他们给我拿下!”他的车子就在外面,只要及时抓住这两个人,收起他们录下的证据,他就有机会脱罪!  保镖应声冲上去,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砸向看起来更瘦弱的连念初。  胳膊还没砸下去,连念初似乎一碰就折的手就按到了他手腕上,抓着他的腕子一抖,就把他身上的骨节都抖开了。  保镖跌落的时候,岳青峰的手也在周棣肩上按了一记。他恍然觉得整座废厂房都塌下来压到了他身上,压得他呼吸困难,骨头都要断了,也跟着躺到地上,痛苦地哼哼着。  他的保镖已经说不出话来,疼得在地上嗷嗷乱喊,而他还能强撑着问出一声不甘的:“你们难道练过?”  连念初笑了笑:“那不重要,反正你躺着也没事干,不如看看自己是怎么承认自己替人报仇和绑架的?”  周棣瞪大了眼睛。他被压在地上,只能躺着向上看,他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保镖真实地站在他脸旁,鞋子上的灰尘历历可辨。他从没自这个角度看过自己,也没作为外人这样听过自己的声音,这使那个虚拟影像有些不像他,可是细节处又无比真实,连裤角的折痕都和他低头看到的一模一样。  刚进门的那个他对力量一无所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到这两人的孩子,还洋洋自得地说着要怎么对付连山公司那两人。  可是现在,几句话之后,他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的痛苦还没结束,门外不知何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许多人走路的声音,那些人徇着声音找到尽头这间厂房,恰好看到了他的拟真影像亲口倾吐自己的罪行。不仅是绑票小女孩威胁她父亲们的,还有买凶杀害舒砾的部分。  警察们冲到房间里时,影片也恰好播放到他命令保镖拿下二人的时候。警察拿出枪来指向空中,让他不要反抗、不要伤害人质,还有几名身手矫健的警察直接上来擒他。  那一瞬间,周棣有点恶意地想着,他们要是测从虚拟影像里穿过去摔倒就好了。可也就在刹那之间,他被人擒着领子揪了起来,与刚才的自己重叠着站起来,警察们的手就落在了他肩上,拧着他的手臂按住了他。  他的保镖也是一样待遇,只不过保镖比他哭得更惨点,抓他的警察手稍微松了松。  厂房里的虚拟影像不知何时消失了,一切恢复真实,警察在背后骂道:“警察来了你们还敢打人?真以为自己是老板就无法无天了!”  他想说这都是岳青峰设计的,可空中的虚拟影像都消失了,他和保镖被打那段警察们都没看到!岳青峰还在旁边跟队长握手,特别激动、特别诚恳地说:“多谢你们及时救了我们啊!我本来以为大家都是同行,都是热爱艺术的人,有什么事可以说通的,想不到周棣这么目无法纪,狂放妄为,我们差点被他打伤了!”  刑警队长也批评了他几句,让他遇到这种事及时报警,别拍电影拍多了把自己当成超级英雄,有事要依靠法制力量。  岳青峰诚恳地表示受教,又悲愤地指着周棣说:“他在警察面前还敢打人呢,可见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我们一家和舒经理都愿意出庭作证,绝不让这个杀人、绑架犯逍遥法外!”  第139章 完结  没等到下个月13号,周棣雇凶杀人案、绑架案两桩大案就开庭审理了。岳青峰果然带了一家三口和舒砾一起出庭作证,但没拿出圆光影像当证据,而是让庄廉、纪琛亲身出庭当了人证。  淮清帮的四名绑匪也作为证人出席,恨意深沉地指证他才是幕后真凶。  他们四个被岳青峰、连念初狠狠教训过后就被随后而来的交警抓走,这两桩案子还牵扯了整个帮会,导至淮清会几位大哥和中层干部被抓,辉煌一时的帮派就此倒台。这深深的恨不敢记在岳青峰一家头上,毕竟人家光一个刚上学的小女孩就能吊打他们四个,可是兄弟们的仇能不记在周棣身上吗?  他前款才付了五百万!五百万就把他们整个帮会都坑进去了!平均一个人还不到5万,还不到本市当年的平均工资呢!  虽然受害人没受到多少实质伤害,但这两桩案件与黑恶势力相关,在网上、媒体上掀起了几次浪涛,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法庭还是从重判罚了。在淮清会打手的积极指认下,在纪琛和庄廉毫不犹豫地出卖下,周棣双罪并罚,判了十五年。  庭上的周棣脸色青灰,瞬间老了十几岁;法庭外的星辉公司股价再度跌停。要不是星辉总裁犯罪的新闻还没来得及爬上头条就被《夜归人》选角的新闻压了下去,整个公司的董事都想跳楼。  可是看着选角结果,他们还是想跳楼——  吕培导演最终挑出来的男主,正是他们星辉公司捧了许久,本可以给公司赚更多钱,却被周棣打压、被迫转投别人的舒砾!  要不是总裁作死,雇凶杀他,星辉能借着舒砾的关系跟连山谈下来多少合作啊!哪怕合作不成,事后还能拿着舒砾的合同打官司要钱呢!可现在舒砾的合同顺利解约,人家想拍戏就拍戏,他们只能干看着圈里其他人跟连山合作,沾新技术的光!  公司快破产了,让这个只会坏事的总裁在里面多呆几年吧。  周棣的上诉之路走得越发艰难,公司和家里的人都不支持他,也请不到好律师,拖了几个月后,还是维持原判进了监狱。而在他入狱那一天,《夜归人》电影也终于选出所有角色,在西北一处草原上找到外景场地,开始了全封闭拍摄。  当天晚上,剧组拍的静态圆光宣传图被岳总连夜悄悄投放到全国各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和大学城之类的地方。这种虚拟海报不占空间,不需要播放设施,只要把小型圆光终端放在路旁,设置成远观模式,再施法掩去圆光放映端,就连城管都管不了他们的广告!  圆光埋下去之后,第二天全国网友都在讨论这种高新技术,各地电视台也派出记者采访拍摄,这些广告俨然成了各地的新景点。虽然有些城管部门领导认为不该在公共场合乱放圆光,但因当前法律没有相关规定,也没法强拆,只好任由这些虚拟影像继续飘在空中。  这些圆光广告几天一换,连山公司官网上也开始出售可以立拍立放的圆光照相机,价格才在两个肾上下,一开放预售就订出了上万台。  虚拟照相机实物一出,普通观众对立体圆光的期待更甚,拥有电影院线的各家公司也主动来和连山公司谈合作,分成比定到了二八成,宁愿不赚钱也要让他们在自己的影城放圆光。  星辉公司新上任的总裁带着厚礼到连山公司赔礼道歉,想帮他们做推广。然则岳总自己的广告已经投到全国,又有网友和各地媒地主动拍摄、报道,根本看不上他们,新总裁急得打开手机,亮出了一张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的照片——  “只要两位答应合作,我把这个儿子给你家当上门女婿怎么样?生了孩子随你姓,将来结婚我们星辉办、星辉出房子!”  岳青峰脸上敷衍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淡淡看着他问了一声:“你想把儿子嫁给我女儿?”  连念初愤然说:“别说孩子姓岳,就是姓连也不行!那孩子才多大,你当父亲的怎么就包办婚姻了?”  星辉总裁咬了咬牙,狠心点头:“我还做得了他的主!这孩子就给你们了,当童养婿也行!我儿子今年才八岁,就能自学五年级的课程了,脑子特别灵光!我是想送他出国留学管理,将来回国做娱乐业的,以后我的东西都是他的,你们闺女绝不吃亏!”  岳青峰扫过一眼手机上的图片,毫无笑意地呵呵了一声,拿出圆光照相机拍下了总裁的照片,在他面前放出来,冷冷地说:“我女儿嫁给你儿子不吃亏?你说话之前先看看自己和我的区别,我的发际线在这儿,你的发际线已经退到哪儿了!”  一句话如惊雷般震住了星辉总裁。他抬起头看着岳青峰浓密的乌发和年轻俊美的脸;看着连念初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再对比一下圆光影像里发际线后退、眼角额头已经有了皱纹、皮肤也显得粗黑的自己,鬓角里稍稍沁出汗珠。  他倒退了几步,慌乱地解释道:“不是,我是因为最近接手公司后遇到了太多事,忙得有点憔悴,我本来也挺显年轻……”  岳青峰拿起摇控打开空调制冷,让冰冷的风吹到总裁脸上,冷酷地说:“醒醒,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有可能遇上点压力就迅速衰老的人当我女婿?当上总裁就发际线退后,你儿子娶了我女儿这样的大明星、绝代佳人,以后脑袋顶上还能有头发吗?!”  在冰冷的空调和冬季寒气吹拂中,星辉总裁和他的礼物都被扔出了大楼。他和助理抱着礼盒凄然地回到车上,不知不觉间,又有几茎细发随风而去。  星辉的凄凉反衬着连山的成功。  《夜归人》上映的那天票房就直接破亿,放映一个多月后开始卖的圆光也势头不减,比起卖玉石来钱还快。  而这些钱并不放在岳青峰心上。毕竟他买这些圆光摄录和播放终端时花的都是灵玉,收再多纸钞也换不回他挖出来的玉。这些圆光真正的收获,却是粉丝们对电影的爱,对这些演员的崇拜爱慕之情。  这种极端浓粹的感情近似信仰之力,由他吸收起来稍加炼化,就能炼成无属性的愿力丹药。这种丹药是神修的大补品,炼好之后卖给老家那些神修,就能把买圆光投入的灵玉赚回来了。  他们又去元泱大世界订购了更多的圆光,抓紧投入新戏拍摄。虽然买的都是给凡人用的低配摄影仪和放映终端,可买得量大了,也成了vip客户,尚贤阁的林掌柜给他打了九五折,还好奇地要了几份《夜归人》圆光看。  一看之下就看呆住了。  小莲花!这是元泱苍华新版宠小莲花主演的圆光剧!  圆光里映出的是一个小女孩和青年在荒凉的草原上生活的故事。  女孩虽然小,实际年龄却已有百岁,年幼时因为被恶魔标成猎物而不再成长。陪着她的青年则是猎魔人,为了拯救这个女孩,不断地杀恶魔。还有猎魔协会的猎手为了捕捉恶魔而想要捉女孩作诱饵,这个善良的女孩在青年的保护下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和陷阱,终于在一座山谷里找到了安居之所。  但是女孩到最后也没长大,剧里还有好多伏笔到最后也没收尾,预备着以后还要拍续集呢。  林掌柜看得十分投入,边看边赞:“小莲花真是演得太好了!只有五六岁的身体里藏着百岁的灵魂,那种矛盾沧桑的感觉,她一个才百岁的小花妖怎么演出来的!”  岳青峰谦虚地说:“也是平常我跟她爸爸都爱看圆光,孩子跟着看得多,揣摩得多。要不她才这么点儿大,又是纯洁的花妖,哪那么好演出人类苍老的感觉来。”  别谦虚,我又没夸你,小莲花就是演得好!林掌柜揉了揉眼角,感叹道:“虽然布景和人物从人到魔的变化都做得粗糙,可是拍戏终究看得是情怀——就好像阴阳妙化宗的戏好不好的也没人挑剔,大家想看的都是中途退出时强制体验的里番。”  他从柜里取出一排极品灵石拍给岳青峰,大气地说:“我们尚贤阁向你反购电影,以后摄影器材也可以打八五折,不过以后这部电影你不要卖给其他大千世界销售圆光之处可以么?”  ……晚了,他已经卖给老家亲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