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杀手”侦破记》 (一) 富豪之子的死亡 天府市的“蓬莱花苑”真可谓是城市里所有花园式洋楼住宅群中的明珠。不管是楼房的建筑特点,还是花苑所处的地理位置,都可以说是与众不同。与其他的花苑相比,这里的洋楼建筑风格更为多样化,几乎所有欧式建筑特点的精华都溶入了当中。蓬莱花苑北面蓝如宝石、海天相接的洛神海,南临终年有云雾缭绕、缥缈如仙境的太虚山,简直就是现代的“人间天堂”。然而这毕竟是人间,自古以来,人世间就存在着许多的不测、祸害,它犹如一个无影的杀手,时时潜伏在每个人的身旁,当人们毫无防备之时,制其于死地。但是,人们无法预测它何时到来——毕竟,人非圣贤。2003年在蓬莱花苑发生的一起震惊全国的案件就最能确切地说明这一点,警方将其命名为12.5特大疑案。 伊东:家住天府市蓬莱花苑。他是天府市首屈一指的富豪伊剑阳之子,曾在美国洛杉矶留学。学成归国后,在其父亲挚友司徒文渊的公司当秘书,他的聪明和才华深得司徒文渊的赏识。 太阳渐渐地向海平面落下,只在天际留下一片温馨的晚霞。绯红的霞光映照在平静无浪的海面上,海天之间呈现出一幅鲜艳而又带有一丝凄凉色彩的自然水彩画。此时的伊东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入神地看着黄昏时洛神海上的美丽景色。 平日里,欣赏傍晚时洛神海上的夕阳是伊东下班回家后最佳的消遣方式,他非常喜欢夕阳本身微弱但又不失柔和的光芒。那光线仿佛能透过他的视野射进他的心灵,洗尽他一天的疲惫。每天的这段时间,也是伊东思维最为活跃的时候,他可以回忆自己的过去,想象自己的未来以及思考人生当中深邃的哲理。然而今天欣赏落日景色时,他的心情却与以往不同,显得十分压抑,他对这夕阳的景色也开始产生了另一种看法。 作为一个富豪之子,比起其他人,伊东在物质和精神生活方面似乎都显得更为充实,但实际上,他却有着自己特殊的忧虑与苦恼。望着渐渐下落的太阳,他顿时感慨万千:在他看来,金钱如山不过是一个人拥有富裕的象征。而这种象征只能是让人得到物质上的一时满足和感官上暂时刺激的海市蜃楼,没有一个人能够永久地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就像天上的太阳,纵使它能放射出耀眼的万丈光芒,也终有落到地平线上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一阵阵的不祥之感在他心中如风般拂过,他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下午自己在电脑里写日记时写下的这么一段话:人生是一场充满美丽幻境和无限诱惑的残酷游戏。当人们对世界上一切充满诱惑力的东西释放出永无止境的欲望时,这种诱惑就会变成一个相当致命的陷阱。 伊东出神地望着夕阳,他甚至感觉到太阳似乎正在向着自己的瞳孔逼近。夕阳恰似一只恶灵的眼睛,在它即将隐没到茫茫黑夜的时候,用最后一丝来自地狱残忍狠毒的凶光将这位富豪之子的灵魂毁灭在邪恶的火焰之中。天色越来越晚,恐惧感在伊东的心中凝结。有如一团乌云,越变越浓,越压越低…… 辛克彦走在蓬莱花苑内的小道上,黑色的天幕露出一轮黄色的圆月。然而这天晚上的月光显得十分模糊、凄冷。薄薄的乌云不时在月亮前飘过,月亮仿佛是只阴险的眼睛,隐藏在黑幕后面,窥视着大地。月光朦朦胧胧地洒在小道上,本应显得浪漫的花苑今天晚上不知为何变得凄凉,神秘,可怕。仿佛在预示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件正准备发生。克彦心中此时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他在心里不解地思索:“为什么这么晚了,伊东还叫我到他家去?” 他终于来到了伊东家门口。奇怪的是,楼房当中一丁点灯光也没有。他登时觉得自己像进入了幻境似的,感官显得迷茫地向着铁门缓缓走去。克彦无意识地伸出手,将门使劲一推,只见铁门一分米、一分米地慢慢打开,发出“嘎嘎”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犹如乌鸦苍老而又显得凄凉的低沉哀叫,伴随着周围呼啸的风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一阵寒风吹来,使身穿单薄西装的他顿时浑身微微打颤。辛克彦不由地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此时,月亮正被一片乌云慢慢地遮掩。仿佛一位老奸巨滑的阴谋家在看到猎物进入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之后心满意足地躲到了帷幕的背后。他好像被一个无影的巫师施下了催眠术一般,神情恍惚、一步步缓缓地朝大门内走去。伊东住宅楼下的门是开着的,门里射出忽明忽暗的光线,而且光线的颜色也在不停地变化着。辛克彦悄悄地向门里走去,原来,伊东正背对着他看着电视。电视上正在直播伊东的好友:桑凯子的演说。在伊东面前的桌上,放着酒瓶和酒杯。厅堂里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因此,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正在播放电视的屏幕上放射出忽强忽弱的光,整个客厅犹如一间小型的电影放映厅。 “伊东,伊东……”克彦叫了他几声,但是伊东一点反应都没有。奇怪与不明而来的紧张冲击着辛克彦的神经,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声。伊东像木雕似的纹丝不动,克彦则像在侦察敌情的间谍一般,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的身边靠近。借着荧屏上闪着的青光,伊东的脸部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眼珠向上翻,张着的嘴中裸露出红色的牙龈,嘴唇发紫,脸上痛苦的表情如雕刻的一般。他的全身僵直,右手下方一个极易让人忽视处,放着一个玻璃瓶——他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克彦喘着粗气,身子无意识地发抖,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厅堂在他的感觉上霎时成了一个无底的地狱。克彦觉得头部一阵眩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用力地向下压。最终,在心理作用的控制下,他一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恐惧和紧张杂糅在克彦的心里,使他顿生哭的欲望。恐怖驱使他下意识地向后爬了几步,接着,克彦吃力站了起来,急转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狂跑而去,嘴中发出吓人的呻吟…… “出事了!出事了!”保安人员闻声从值班室中跑了出来。辛克彦跑到保安人员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伊、伊东他、他死、死在、家里、了。”“什么!”保安人员大为吃惊。当晚,保安室中有两名值班人员,与克彦对话的是保安队长。队长叫另一名保安人员立刻报警,自己则跟辛克彦返回伊东的住所。 公安人员立即出动,八辆警车一路咆哮着向蓬莱花苑飞驰而去。五分钟之后,警方来到现场,并将现场封锁。警察打开了房中的电灯,稍微缓解了刚才惊悚的气氛。公安人员开始对现场进行勘察,鉴识人员用磁性刷子在现场的某些地方刷上银灰色的铁粉,搜集可疑人物在现场留下的指纹,法医也开始对死者进行验尸。客厅当中不时闪动着警察拍摄现场时,照相机刺眼的闪光灯。警戒线外,许多花苑内的住户都来看热闹。天府市刑警大队队长鲍国维凝视着整幢洋楼的外观,他为这位年轻人感到惋惜。办案几十年了,各类的案子他都见过不少,然而,每当他接手有关年轻人死亡的案件时,他都会非常地伤感:当一个生命正在蓬勃生长的时候,死神却将其无情地劫离这个世界。他感到人生命运的残忍一面,但又十分无奈。在他眼中,命运有两种面孔:可以是幸福天使,也可以是万能杀手! “你把事情的经过讲一下吧。”鲍队长用沉稳的声调对克彦说。“今天晚上……大约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伊东给我来了个电话,叫我在晚上十点左右到他家。” “为什么他会在这么晚还叫你到他家去?” 鲍国维问道,“我也不清楚。”辛克彦低着头说。“哦!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头说道:“伊东原本是叫我在八点十五分去他家的。”“那个电话是在几点打来的?”鲍国维显然对时间非常重视,“下午七点四十五。后来我就在九点二十五分接到他的第二个电话,并如约在十点左右来到了这里。再后来的事情……你也清楚了。”鲍队长深吸了口气,眯着双眼思考着什么。克彦端详着鲍国维那沉思时的神态:他已年近六十,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警服以及警帽上闪着银光的警辉,都透着一股威严之气。身上披着的深黄色风衣,把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那形象有些像比利时著名侦探小说家乔治.西默农塑造的文学形象:巴黎神探——麦格雷。 法医初步认定,死者为中毒致死。在死者右手下方的玻璃瓶上的标签标明这确实是盛装毒药氰酸钾的玻璃容器,瓶内还有氰酸钾的残留物。由于死者的角膜清晰,尸体上也没有出现尸斑和尸僵,因此,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以内,法医推测为十二月五日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 “你认为,伊东是自杀身亡的吗?”鲍队长接着问道。“可能性不大。伊东在工作上很顺利,有一位年轻有风度的女朋友,家庭环境幽雅,又有钱,再加上他善于交际,因此人缘很好,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仇敌,所以我认为,伊东不大可能自杀,当然他杀的可能性也很小。”辛克彦做完一番模棱两可的解释之后抬起头,等着鲍国维的回话。鲍队长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此刻很矛盾,也同样是在此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国内著名的王牌大侦探——万宇智。 (二)自杀?他杀! 天府市泰谷小区的七号别墅,是国内著名侦探万宇智的住所,也是他的侦探事务所。别墅的构造风格属于欧陆型的。单从别墅的外观来看,它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幽雅与舒适感。但谁都不知,这座设计精巧得像放大后的工艺品似的别墅内还隐藏着各种各样的陷阱和机关。据说,这是大侦探为那些狂妄自大的罪犯精心准备的。因此,这幢别墅又带有一种淡淡的神秘色彩。 万宇智是个混血儿,其母亲是美国人。因此,中国男性特有的阳刚之气与欧美绅士独具的潇洒儒雅风度就在万宇智的身上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其穿着也独具国外绅士风味。不过,他不止一次向人们说明,自己是个中国人。 万宇智曾在美国的华盛顿大学攻读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并获得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读书期间,他在学校里是个无人不知的才子,不仅精通六国语言(当然,其中包括中国话)而且弹起钢琴来也很有专业水平。同时,他还擅长绘画,尤其精通油画。另外他对中国的儒家学说非常感兴趣,特别喜欢孔子的《论语》。当然,最让他感到得意的还是自己高超的推理能力。 毕业后,他成为了美国夏威夷檀香山警局里一名出色的警探。在警署中,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超人警官”,他因连续破获夏威夷多起离奇诡异的谜案而使之成为在媒体和有影响的报刊上频频亮相的明星华人警探。因此,他在当地人的眼里以及侦探界中有着不同的反响。再加之他的正义感和特有的侦破技能、身手不凡的中国功夫、百步穿杨的枪法以及精妙绝伦的辩论口才,使罪犯一听到这位“东方福尔摩斯”的大名后,都闻风丧胆。后来他回到中国,成了一名律师,并因协助警方破获多起棘手大案而声明大震。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大侦探本人不愿透露),他放弃了律师的职业,自己在天府市开了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 柯伟雄是万宇智最疼爱的外甥,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伟雄的学习成绩十分优异,性格活泼开朗,在班级上具有很强的号召力。同时,他头脑机灵,多才多艺,尤其精通国际象棋,还曾在国际象棋比赛中获得一等奖。也许是受到其舅舅的影响,他也酷爱侦探小说,精于推理,将来也肯定是个当侦探的料。 侦探事务所内的书房,是大侦探和柯伟雄在闲暇时最愿意呆着的地方。书房的布置洋溢着摩登时代的新潮格调,而书橱内成排的图书,又使整个书房增添了一种博大精深的气息。此时在书房当中,万宇智正和自己的外甥下国际象棋。“舅舅,听说鲍伯伯又接手一起案件了。”下棋过程中,柯伟雄说道。“我想肯定又是一桩难办的案子。”万宇智低头望着棋盘。“看来是因为鲍伯伯打电话请你帮忙了吧。”“没错,他还说晚上要到我这里来。但是实在没办法,我要回美国呆一段时间,不会接手他的这个案子了。对了,伟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明白了吗?”万宇智一边玩弄着手中从“敌方”俘获的棋子,一边说道。“明白,舅舅。别忘了,到美国后把我上半学期的学习成果向我妈汇报哦。”万宇智抬头笑着:“没问题,相信她听了以后,准会激动得发狂。”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此时,门铃被按响了。“肯定是鲍队长来了。”万宇智边说边站起身,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来者果然是鲍队长,他那张略为宽长,刚毅的脸映入了万宇智的眼帘。“你好,鲍队长。”万宇智热情地握着鲍国维的手“小万。”这是鲍国维对万宇智的一贯称呼法。握手之后,两人在厅堂的沙发上坐下,柯伟雄热情地为鲍国维端上咖啡。“天府市蓬莱花苑发生了一起案子。”鲍队长开门见山地说,他喝了一口咖啡:“死者名叫伊东,就是大富豪伊剑阳之子。”“这件事我已经在今天的报纸上粗略地了解到了。”万宇智微笑地点了点头。“可现在连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还搞不清楚。”鲍国维又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个人认为呢?”大侦探想先听听鲍国维的看法。“我认为他可能是自杀,但不知为什么,又觉得不像。”接着,鲍队长把当时的现场情形以及伊东的人际和家庭状况给万宇智讲了一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急盼赐教。”最后,鲍国维故作谦逊地说。“还是先把你认为伊东死于自杀的理由说来听听吧。”“我认为他自杀的理由有三点: 一、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 二、现场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三、现场发现的盛装毒药的玻璃瓶上没有留下指纹。” 鲍国维讲完了自己的推论以后,万宇智用他那双混血儿特有的深邃有神而又敏锐的眼睛凝视了鲍队长一会儿,接着爽朗地笑了起来:“确实是‘当局者迷’,但你的潜意识在告诉你,这个推论中有漏洞。”他竖起左手食指:“我现在完全可以反驳你的推论: 一. 房子外面的铁门没有关紧:一个人回家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关紧家门,至于铁门没有关紧,就说明曾有凶手进入到死者的家中。在将其杀害后,匆匆离去。还可以断定,凶手是初次行凶。 二. 厅堂中的电视是开着的,桌上还放着酒瓶和酒杯:一个人在他想要自杀时,是没有心思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的。三. 玻璃瓶上没留下指纹:既然瓶子上没留下任何指纹,就说明连死者本人也没有接触到那个瓶子,如果有,是肯定会留下指纹的。死者没必要戴着手套去拿毒药瓶,更不可能在死后还特地把瓶子上的指纹擦掉。这说明凶手是戴着手套行凶的。 四. 现场没有发现伊东留下的遗书:从一般自杀者的心理角度上看,通常一个人在自己准备自杀之前,总会留下一封遗书,向人们说明自己自杀的理由,并给家人留下遗言。而伊东死前没有留下遗书就证明他的死不是自杀。” 听完万宇智的推理,鲍队长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是在重重浓雾中射进一道阳光。“不愧是‘旁观者清’。看来凶手真的很猖狂,这法制宣传日才刚结束,第二天凶手就急着把人给杀了。小万,我希望这次咱们能够再度联手侦破此案。”“哦,非常抱歉,队长,刚处理完一件大案,我已经被折腾得够筋疲力尽的了,眼下我想回美国一趟。飞机票已经订好了,是明天下午两点的航班。”鲍队长听了之后,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来我又要白忙上好一阵子了,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疼。”“别着急,鲍队长,这样的案子对于一位老警官来说并不是件难事。对了,如果实在有困难,你可以与我用电话进行联系。将案情的发展和调查情况告诉我,如果空闲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分析一下这个案子。或者你也可以让伟雄帮忙。”万宇智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柯伟雄。“放心,鲍伯伯,我一定尽力效劳。”柯伟雄自信地说…… 应付完蜜蜂般涌来的媒体记者,伊剑阳感到非常疲倦。身为在天府市资产过亿且名望极高的富豪,自己爱子的死自然成了报刊媒体争相炒作的焦点新闻,为此他对那些新闻记者非常地反感。爱子之死令伊剑阳伤心之极,此时,他坐在伊东的遗像前,无声地闭着他的双眼,在他的眼缝间留下晶莹的泪花。那样子,仿佛是在默默地祈祷,又像是想把无限的痛苦往心海中沉淀。阳光透过窗户映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使坐在轮椅上的伊剑阳形态更为清晰。宛如一位慈祥的圣者,忠实的信徒。此时他的周围是那样的清净,他想让自己那颗饱受病痛折磨的心脏彻底地放松。 女仆玛莉端着一碗人参汤走到伊剑阳的身边,“主人,喝点吧。”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玛莉弯下身子,将那碗人参汤放在伊剑阳身边的桌上。她望着眼前自己伺候多年的主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着怜惜。伺候大富豪多年的她心里十分明白,心脏病已经折磨了伊剑阳先生相当长地一段时间了,心脏病很可能就是夺去他生命的凶手。但伊剑阳从来没有把病魔折磨他时的痛苦暴露在自己的言表之中。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健壮而又精神矍铄的老人,谁都难以察觉他是个心脏病患者。然而在大富豪的内心,隐藏着的是身体与心理上的痛苦。玛莉转过身,无声地走开了。 一阵悦耳清晰的门铃声传到了伊剑阳的耳中……“伊先生在吗?”门外传来如铜钟般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是的,请进吧。”玛莉用柔和的语调说道,“谢谢。”一阵稳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伊剑阳慢慢睁开他的眼睛,向门外望:在玛莉的身后,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您好,伊先生。”队长鲍国维弯下身子郑重地与坐在轮椅上的伊剑阳握手。“你好,先生,请问你是…….”伊剑阳用绅士般友善的口吻询问。“我是天府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鲍国维。”“认识你我感到无上的荣幸,鲍警官。”大富豪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玛莉端来了一杯茶。鲍国维点头接过,将茶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他坐在伊剑阳身边,“对令郎的死,我深感痛惜,希望您别过于伤心,以免伤着身体。”鲍国维带着关怀的语调,神情真诚恳切地说道。“谢谢。”伊剑阳迅速擦去残留在眼角中的眼泪,代表性地笑了笑。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着他的沉思。房间又陷入寂静…… (三)隐藏心中的故事 “请问伊先生,令郎生前是否有仇敌?或者是工作和婚姻有什么不顺心之事?”鲍国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不,不可能,可以说没什么事让他烦心,他一直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什么,他就这么……唉,上天不公平啊!现在,我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伊剑阳无力地摇了摇头。鲍国维发现他的眼圈发红,便不想再谈关于伊东的事,可此次来访,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些线索,但现在看来,应该避开有关伊东的话题换个角度进行询问,以免犯心脏病多年的伊剑阳因情绪过于激动而使之旧病复发。“听说伊先生也曾在美国呆过一段时间?”鲍国维换了个话题,“是的,我对美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当中,还有一段故事。这个故事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我很少向人提起,不过……今天我愿意将这段记忆中的历史告诉你,但愿它对你办案能起到点作用。”伊剑阳轻咳了两声,眼光中带着回忆。鲍国维心想,这个故事值得一听,有可能,它就是破案的关键。 “我的父亲是个华侨,曾在美国洛杉矶经商。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来自日本的朋友,名叫森田川太郎,由于两人在生意合作上的顺利而成了伙伴。森田是一个相当仗义的人,他能够为了朋友而不惜牺牲自己。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的父亲后来就不可能成为富豪,也就没有这么多的财产遗留给我。不幸的是,后来,在一次火灾当中,森田先生为了保护我父亲而葬身火海。那年,我快三十岁。森田死后,我娶了森田先生身边年轻的中国女秘书——辛瑶为妻。森田死后不久,父亲带着我和辛瑶回国。回国后的第二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当时,我的父亲被戴上了“里通外国”的罪名,深受红卫兵的批斗,父亲在国内含冤而亡。文革期间,辛瑶为我生了个儿子,名叫伊浩峰。浩峰出生之后,为了避难,我和辛瑶重返美国。”听到这里,鲍国维插话了:“这么说,辛瑶回美国后,又为您生了个儿子?”“不,这是我接下去要讲的。”伊剑阳接着说。 “回美国后,我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名叫王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逐渐加深,开始爱慕对方,后来还谈起了恋爱。这件事让辛瑶发现了,她开始天天和我吵架,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因此而逐步地走向破裂。渐渐地,我们便不常住在一起。与此同时,我和王兰的爱恋逐渐升温,后来发展到了热恋的程度。不久后,她为我生了个儿子,也就是伊东,当然,事情也因此而越弄越严重。我终于和辛瑶离婚了,在给她留下了一笔财产之后,我带着王兰和年幼的伊东回到了中国,辛瑶和伊浩峰仍旧留在美国。其实,伊浩峰和伊东年龄相差无几,想到当时我竟如此无情地抛弃他们母子两人,唉……”“那么后来呢?” “在此,我先插叙一个故事,森田先生有一个儿子,叫森田川一。他儿子的性格、为人与森田先生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挥霍无度,后来还加入了日本的一个黑社会团体。这个犯罪集团开展着各种各样的恐怖活动,严重危害着日本列岛人民的生活,因此它成了日本东京警视厅的重点打击对象。不久后,这个集团的成员全部落网,当然,森田川一也不例外。川一被捕入狱,留下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儿子——森田川雄。当我离开美国后,得知了这一消息,便赶往东京,到警视厅见了我的老朋友——刑事侦查四科(组织型犯罪科)的神谷警官,向他说明了川一的家庭状况,希望能对川一从宽处理。然而,森田川一毕竟是那个犯罪集团中的顽固分子,法律自然要严格地制裁他,神谷警官对此也无能为力。最后,我带着他的儿子森田川雄一起回到中国。那时,文革已经结束。森田先生曾教过川雄说中文,后来川雄在中国读书,现在开办了一家诊所,生意满红火的。对了,每天他都来给做身体方面的检查。回国后不久,美国那里传来噩耗:我的前妻辛瑶和儿子伊浩峰被歹徒给枪杀了,母子双亡。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真的是……真的是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与痛苦,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个杀手——一个间接杀手。幸好,上天惩罚我了,两年前,王兰得血癌去世,现在呢?嗨……”伊剑阳再次陷入沉思。鲍国维望着眼前被大众称为富豪的老人,顿时觉得他是那样的不幸与孤独。也许在他的眼里,人生就是一条没有平坦的道路,命运在他面前,永远展示着的,是一副无情、冷淡的面孔。 伊剑阳抬起头,环视着自己豪华的会客室——水晶吊顶灯,墙上名贵的油画,镶着金边的壁炉,壁炉上的西洋钟表,高档的地毯…… “伊先生的家真气派,不愧是天府市首屈一指的富豪。”鲍国维再次打破尴尬局面,他赞叹道。“有什么呢?”伊剑阳苦笑道:“这一切,不过是用钱换来的。不错,在一般人的眼里,钱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功能和诱惑力,如果我们将万能的‘万’字看成一个虚数的话,我们完全可以说,钱是万能的。但是,一个人如果真的家财万贯,能说明什么?不过说明他富裕,富裕又如何?能住上比别人更华丽高档的楼房,吃上比别人更美味、滋补的佳肴,穿上更为昂贵的服饰,睡在更为暖和的被窝里,用上更为高档、方便的交通工具,甚至只需一脚就可跨出国门之外——就像跨出自家门槛一般……他可以过着如神仙般的生活,钱仿佛成为他最为神奇的法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运用它。但是别忘了,他不可能因钱成为神仙,他仍然是个凡人,他与一个路边乞丐一样有着人的相貌,他无法用钱来让自己腾云驾雾,无法用钱来驱散随时存在于自己身边的不测,无法赎回遗留在过去的后悔,甚至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让自己摔入十八层地狱当中,或者是给自己留下遗臭万年的罪名!要知道,钱可以是个万能助手,也可以是个万能杀手!” 伊剑阳摊开手:“我虽富裕,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快乐。我没有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反而觉得它很虚浮。在我看来,人间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是个战场——一个有形炮火与无形炮火交织在一起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中,有很多人被金钱的子弹所击伤,被后悔的绊脚石所绊倒,因忽视宿命的陷阱而跌落……这是我眼中的人间,是一只性情无常的多面兽,对此,我也只有叹息和无奈……” 鲍国维在心里默默感慨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传来,鲍国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伊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先生走好,我不送了。”伊剑阳和鲍国维握了握手。 (四)线索出现 鲍国维走到伊剑阳的家门口,一位年轻的女子从门外迎面走来。她向鲍国维微笑地点了点头,当鲍国维走出富豪的家门口时,屋内人的对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哦,是雅琴。”“爸爸……”鲍国维停住脚步,愣了一下:伊剑阳没有女儿,可是这个女子竟叫他爸爸……他想着,离开了伊剑阳的家。 就在鲍国维拜访伊剑阳的时候,天府市刑警大队的刑警东方龙,以及辛克彦和柯伟雄来到伊东生前的工作单位——天府市龙翔公司。龙翔公司的总经理司徒文渊回忆:上个月的二十九日,伊东的情绪确实有些变化,虽然伊东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内心情绪显露出来。“你是怎么看出他内心变化的?”东方龙问道。“当时,他很尽力地表现出以往那种轻松又活泼的样子,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那天的表现有些做作,不自然。这样,反而将他紧张、不安的心情给彻底地暴露了。”司徒文渊说到这里,单手支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对了,还有,”他抬起头:“平时,每到中午,他都会主动跑到我的办公室来约我去吃饭。但就在那天中午,我等了他好久,他也没有来到我的办公室。于是,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这才反应过来,并用一种装出的愉快口气对我说‘不好意思,今天网上的新闻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我看得简直入了迷,咱们走吧。’在他愉快的口气中透着恐惧。” 东方龙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微向前凑,接着问:“在你进入他办公室时,他就坐在电脑前吗?”“没错,虽然公司的管理制度很严,但他是我最疼爱和得力的助手,我特许在午饭前给他一段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他通常在这段时间里上网、收发电子邮件或者聊天。”“说不定二十九日那天,在你进入他办公室时,他是在看电子邮件。”柯伟雄双手交叉在胸前,略显沉思地说。“没错,他之所以紧张,也许就是因为杀他的凶手在他的电子邮箱当中寄去了杀人预告。”东方龙断然地挥了挥手指,眼光中流露着兴奋的光芒——线索正渐渐清晰。司徒文渊缓缓点了点头:“我有同感,我想,如果伊东真是收到了凶手的杀人预告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信还留在他的电子邮箱当中。”“咱们干脆去看看。”辛克彦提议。 四人来到伊东的办公室,那台笔记本电脑依旧放在办公桌上。柯伟雄打开伊东的笔记式电脑,找到了他的电子邮箱。邮箱的地址是:yd1974@yahoo“他的密码是什么?”“不清楚。”文渊回答。“我曾看过他输入密码,印象中,他的手按的是小键盘区的键。”辛克彦歪着头想。“小键盘区主要是数字键,伊东输入的数字必须是他能记得牢的。依我看,密码中的数字有可能是他出生的年、月、日。”柯伟雄望着伊东电子邮箱地址中的“1974”几个字,十分自信地说。东方龙转身问身边的司徒文渊:“伊东什么时候出生的,你知道吗?”“是在1974年12月5日。”柯伟雄听了伊东的出生年月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死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于是,他立即键入“1974125”几个字后,按动回车键,果然进入了。伟雄用鼠标点击进入“收件夹”一栏,打开第一封邮件,“没错,确实如此。”柯伟雄提高了声音,双眼紧紧锁定在邮件的内容上。其他人也俯下身子望着电脑屏幕: 伊东: 你的死期就要到了。特别劝告你一句,这星期内你不管是出门还是呆在家里都给我小心一点。如果想要报警的话那也无妨,不过我可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报了警,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为我确定,我这一周内肯定要你要命丧黄泉!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自今天起,我就开始倒计时,一直到你去阴间的那一天。还是迟早做好心理准备,立下遗嘱吧。 万能杀手 敬上 2003年11月29日 在日期的下面,有一个奇怪的标志:一张天蓝色的面孔,面孔上长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嘴部隐隐显出一丝狞笑。那样子像个骷髅的头部,不,更像一张面具。这标志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东方龙在心里琢磨着。柯伟雄接着点击了其余几封邮件,同样是凶手发来的,每封的内容都只有一句话:还有六天;还有五天;还有四天……下面标明的日期分别是:11月30日;12月1日,12月2日……“果然不出所料。凶手还真能吹,给自己署名‘万能杀手’。”刑警东方龙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再看看凶手的邮箱地址。”柯伟雄指着电脑屏幕:“开头字母是‘wnss’,显然是‘万能杀手’几个字的第一个开头字母。凶手的邮箱是在搜狐网。”“也不知伊东生前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的邮箱是设在搜狐网上的。”司徒文渊自言自语。东方龙叹了口气:“我看,如果真要查的话,确实如大海捞针一般。”四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伟雄的目光停留在键盘上,抿着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转过头问司徒文渊:“司徒先生,您有没有想过,面对着凶手的威胁,伊东为什么不将这一情况告诉您,而是采取隐瞒呢?”听了伟雄的问话,司徒文渊的脸上浮现出迟疑的神色,但这一神色又在一瞬间消失。就像一颗极小的石子投入湖水中,只能在湖面荡起一圈微小模糊且很不起眼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接着,他神态自若地笑道:“就我看来,伊东一向处事谨慎,从来不会轻易将事情说出口,也不大喜欢将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再说,他生前为人和善,没有任何的仇敌,然而这么一封来历不明的杀人预告忽然光临他的电子邮箱,他一定会如坠入五里云雾摸不着头脑。所以他也可能认为这封杀人预告是某个人故意为他精心安排的恶作剧,当然了,伊东之所以将杀人预告留在‘收件夹’内而不愿删去,也说明他并不完全把杀人预告当作是某人设计的玩笑,也许他是在想一旦事情发生了,杀人预告能作为一样有利的线索。总之,他的心理一定是很矛盾的。”东方龙望着司徒文渊,嘴角浮现出一个短促的虚拟微笑,内心则暗自赞叹道:不愧是在商海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面对任何的问题都能够从容应对。 在东方龙他们准备离开龙翔公司的时候,柯伟雄回过头问司徒文渊:“司徒经理,请允许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十二月五日那天晚上九点半左右,您在什么地方呢?”“哦……”司徒文渊很自然地笑了:“当时我已经在自己的家里了,我还给伊剑阳先生打了个电话呢。”伟雄双手插在裤袋里,冷静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一会儿地面,接着抬起头,露出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谢谢先生,实在是打扰您了。”…… “记得在十二月四号那天傍晚,我看到伊东正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欣赏落日的景色。那样子似乎很轻松,并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保安人员小庄靠在椅子上,微仰着头,皱着眉头回忆着。“你能否告诉我……”曹雷刑警用探询的眼光望着小庄,“案发的那天晚上,有哪些人进出过蓬莱花苑?”小庄吸了口气:“这个嘛……”他直起了身子,整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八点五十五分,蓬莱花苑其中一幢别墅的主人刘岩君开着车从正门进来,当时是我为他开的门。”曹雷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个刘岩君长了什么样子?职业是什么?”小庄思索着吸了口气:“总之,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是一个满神秘的人物。此人常戴着顶鸭舌帽,帽檐一直压到齐眉的地方。脸上戴着副大墨镜,几乎遮掩了他二分之一以上的面部。另外,他长着一头齐肩的长发,鼻与嘴之间以及从腮部到下巴,都长着胡子。至于身世职业,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曹雷刑警接着问,“应该是在上个月二十九日。”小庄边想边说。 曹雷点了点头:“请接着说。”“那天晚上九点,伊东乘车从正门出去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到了晚上九点二十五分,有一名女子进入了蓬莱花苑,可六分钟之后便离开了。”曹雷急忙问道:“你难道就没问她,要找的人是谁吗?”“当然问了,不过她只是说了一句‘找一个人’就匆匆的走了进去,我还来不及拦她呢。”小庄接着说:“也就在十四分钟以后,刘岩君坐着车回来了。到现在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从八点五十五分以后,我就再也没看见刘岩君出去过,回来的应该是伊东。可奇怪的是,自从伊东在九点离开花苑之后,我就没有看见他回来的踪影。没想到他竟死在自己家中,这不又说明伊东没出去吗?”“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曹雷对小庄近似于天方夜谭的证词有些不敢相信,他又谨慎地询问了一次。“我肯定不会看错,花苑中只有这扇门可以出入。”小庄那感觉似乎对自己的话相当地有把握。曹雷停下了笔录,脱下警帽,理了理头发。此刻,他的情绪在激动与忧虑之间跳跃。激动的是,自己遇上了一起与众不同的奇案。而令他忧虑的是,案件如此离奇和复杂,使他的思路变得更加地凌乱了。 (五)神秘人物 伊东生前住的那座洋房仍然气派地挺立在那里,洋房后面有一片小花园,草地上立着个秋千。洋楼的前方则是一个游泳池。这本是座谁见了都想拥有的豪华家居,只因主人的悄然离去而变得空荡,冷清。 曹雷刑警和保安小庄沿着洋房的外围走了一圈,曹雷看到伊东乘坐的轿车仍然停在车篷的下方,那是一辆黑色的奥迪牌轿车。他收住脚步,眼睛盯着伊东的住宅,沉思着,这一切究竟说明了什么?那双狐狸般有神的眼睛,随着心中疑惑感的逐渐增强而渐变得冷俊。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望着小庄:“刘岩君现在是否还住在花苑内?”“不,案发的第二天,大约在早晨快六点的时候,他离开了蓬莱花苑,至今再也没有见他回来过。”曹雷双手插在裤袋里,仰着头若有所思地问:“刘岩君坐的车子是什么牌的?”“也是奥迪。”小庄自信地说。“颜色?”“黑色的,车牌号码是天a:34159。” 刘岩君的住处离伊东的家并不远,环境也和伊东的差不多。小庄指了指刘岩君的住处,对曹雷说:“其实,这幢洋房的真正买主并不是刘岩君,它原来的主人由于在别的地方又买下了一套住房,因此便把它租给了别人,于是刘岩君租下了它,并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入住此处。曹雷听后点点头,他透过铁门的间隙向里看,确定了刘岩君用于停车的车篷是空着的。显然,他是坐着自己的轿车离开的。曹雷转过身,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伊东的住宅。小庄望着他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儿,曹雷收回了他的目光,微笑着向小庄一挥手:“可以了,回保安室去吧。”回到保安室后,曹雷又与小庄寒暄了一阵子,便起身准备离开。他回过头,拍了拍小庄的肩膀,温和地说:“一旦发现刘岩君回来的话,那么请你多注意观察一下关于他的行踪。别忘了和我们联系,拜托了。”说着,他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小庄。“没问题。”小庄不介意地笑了。曹雷转身刚要离去,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转过身来:“哦,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天晚上的那名女子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还能认出她来吗?”“可以,完全可以。”小庄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曹雷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去了。 夜幕降临,冷风在城市的空气之中肆无忌惮地狂嚎着。天府市的夜晚完全被冷空气给包围了,街上的行人穿着棉袄或者风衣,口中呼出白色的气体。然而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公路两侧的路灯,周围高大的建筑物以及洒在公路两侧树上的夜景灯光所散发出来的迷人光亮,为这座大城市渲染了一种不夜城热闹温馨的气氛。那夜景看起来是那样地祥和,驱散了寒风的冰冷。但是,在这祥和之中,又有谁能够预料到随时存在的犯罪和悲剧的出现! 在天府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办公室中,坐着三个人。他们就是:队长鲍国维,刑警东方龙和曹雷。 曹雷和东方龙分别向鲍国维讲述了当天的调查情况。鲍国维队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声不吭地听着,神情像对弈者一般全神贯注。 “我们从伊东的电子邮箱当中找到了凶手在伊东临死前六天向他发去的杀人预告。由此可见,凶手对这次行动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还显得胸有成竹,妄言就是伊东报警也是‘瞎子电灯白费蜡’,相当狂妄。”东方龙如是说。曹雷坐在他的身旁,仔细地听着他的讲述,在东方龙的话告一段落时,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你刚才说伊东临死前六天收到了凶手的杀人预告,伊东是在十二月五日那天被杀害的,这不就意味着,伊东收到第一封杀人预告的确切日期是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吗?”“没错。”东方龙似乎意识到什么:“今天,我们到龙翔公司调查时,经理司徒文渊也回忆说,二十九日那天,伊东的情绪有些异常。怎么,你如此关心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个日子,莫非在今天的调查当中,你也发现了一些与那天有某种关联的线索?”“确实是这样。”曹雷的眼光在鲍国维和东方龙之间移动:“今天,蓬莱花苑的保安小庄告诉我,就在今年十一月二十九号那天,有一个名叫刘岩君的神秘人物住进了蓬莱花苑。” 接着,他把案发当天晚上刘岩君的异样行为以及其他情况向鲍国维讲述了一遍。“小曹,你觉得那个进入花苑内仅有六分多钟的女子,在这起案件当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沉默良久的鲍国维说话了。曹雷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歉意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天在离开伊剑阳先生之际,遇上了一个叫雅琴的女子,伊东本没有女儿,但她却叫伊剑阳爸爸。”鲍国维坐直了身子接着说,“哦,我知道了。”东方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叫雅琴的女子是伊剑阳先生的干女儿,是个回族人。” 东方龙开始讲述着这个女子的来历:两年前,伊剑阳先生的太太王兰经诊断得了血癌,住进了天府市人民医院。这家医院的医疗设备可以说是全市最先进的,医师的治疗经验和医术也相当高明,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张景娴医师——她就是雅琴的母亲。当时由她为王兰进行医治和护理。其女儿雅琴是一位英语教师,具体在哪一所学校任教也不清楚。那时,她每天下班后,就到医院帮助母亲照顾王兰,对王兰非常地体贴和关怀。可以这么说,她就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地对待伊剑阳和王兰。因此,她深受伊剑阳夫妇的疼爱。雅琴没有父亲,王兰去世后,依照爱妻的嘱托,伊剑阳收她做了干女儿……” “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听完东方龙滔滔不绝的讲述,曹雷显然对这一切很感兴趣。他稍将身子往东方龙身边凑。“雅琴和我妹妹曾经是同学,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两人就如亲姐妹一般。”看东方龙那样子,似乎有些得意。“东方,既然你说这么多,那么你就以雅琴为中心思考一下,假设那天晚上到蓬莱花苑去的就是她本人,她去的原因是什么呢?”鲍国维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在东方龙耳边响起。 “依我看来……”东方龙深吸了口气,神情严肃了起来:“她去的目的有可能就是要行凶。”鲍队长雕刻般刚毅的面孔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雅琴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名叫桑凯子。她十分爱慕她的男友。然而,桑凯子并没有喜欢过她。在桑凯子眼里,雅琴并不是一个实在的女孩,其性格有些情绪化。再说了,当时桑凯子心中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也就是现在天府市的红歌星——方晴美。后来,雅琴与桑凯子分手了,伊剑阳打算让儿子伊东娶雅琴为妻。虽然雅琴并不喜欢伊东,但又因为他是富豪之子而勉强答应。依我看,假使雅琴行凶,便有两个目的:一、她杀害了伊东以后,就可以放下一个包袱,继续追求别的男子;二、伊剑阳先生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森田医师认为,他顶多再活一年。至于他的遗产,第一顺序继承人王兰已经去世,那么这一顺序的继承人中就剩下了伊东,还有就是雅琴本人。虽然雅琴不是伊剑阳先生的亲生女儿,但由于雅琴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与关怀,使这位大富豪决定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让她继承。那么杀掉了伊东之后,财产的全部继承者就是她。这样一来,便起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东方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看法说完了。 窗外传来了寒风毛骨悚然的嚎叫,将窗户振动得“咚咚”作响。鲍国维和曹雷听了东方龙的分析之后,都默不做声。在这种天气下来研究这么一起残忍的杀人案,总会让人心里产生一种不安感。 过了一会儿,鲍国维转向曹雷:“小曹,你来说说,对今天的调查,你有什么看法?”曹雷用装满热茶的茶杯暖着自己的手,“目前,关于雅琴是否就是案发当天晚上进入蓬莱花苑的那位女子这个问题,我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我的心里,还存在着几个疑问,蓬莱花苑内的神秘住户刘岩君究竟与这起案件有没有联系呢?如果有的话,他和伊东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刘岩君是这个神秘人物的真实名字吗?他奇特的穿着打扮,难道就不让人感到可疑吗?你们会不会觉得,这个名叫刘岩君的住户,很有可能是某个认识伊东的人化装的呢?”曹雷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句,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每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夜色更浓了,风依旧无休止地吹着,整个案子进行到了这里,似乎又出现了几道难解的关卡,队长办公室的时钟显示着时间:九点三十分。 (六)离奇案外案 “1号,1号,7号呼叫,7号呼叫。”次日早晨六点二十五分左右,鲍国维桌上的对讲机响了。鲍队长拿起对讲机,望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回答:“1号收到,1号收到,请回答。”“国威路旁的小丛林边发现一部被遗弃的黑色奥迪牌轿车。”这句话对鲍国维来说显然赛过一切强烈的兴奋剂,他原本有些疲劳的脑袋登时清醒了许多。“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在放下对讲机的同时拿起了装满浓茶的杯子,将茶喝得一干二净,接着用力闭了闭双眼,然后睁开。鲍国维顺手拿起桌上的警帽戴在了头上,稍微加快了走路速度,并在经过挂衣架时相当老练地抓起了衣架上的风衣,走出了门。 国威路旁的小丛林边栖息着一部奥迪牌轿车,有九名警员正在这部车的周围,给这部车拍照,在车体及其周围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刚才与鲍队长对话的是刑警凡川,可以说,他是刑警队当中最为干练的人员之一了。此刻,他正蹲在轿车的车牌旁边,左手托在自己的鹰钩鼻下,不知想着什么。 “鲍队长来了。”其中一名刑警大声说道。凡川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他转头望着远处开来的两辆警车,慢慢地站起身,向车开来的方向走去。“鲍队长。”“小凡。”两人握了握手,便走向那辆奥迪牌轿车。跟随鲍国维来到现场的还有东方龙,曹雷及其他几名刑警人员。 “今天早上六点……”凡川直接切入主题,“有人向我们举报,说这里遗弃着一辆奥迪牌轿车,我们闻讯后赶到这里。经过刚才的勘察,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我从这辆车的车牌号码上看出,这就是上个月在我市丢失的轿车。”鲍国维一边听着凡川的汇报,一边和其他几名随同警员蹲下身子,看着车牌号,天a:10216。 “上个月我正好在忙着侦破斜阳谷杀人案,因此对这件事情不是很了解。你能不能把这部车子丢失的经过讲给我听听?”鲍国维站起身问道。“事情是这样的,上个月的二十九日,苍龙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人的名字叫夏杰,他在本市的亚太公司工作。此人说,他在二十九日那天傍晚走出公司的大门准备回家时,发现自己的轿车在公司门口不见了。发现之后,他立刻报了警。公安人员在全市范围内寻找他的轿车,并在各出城路口进行严密的设卡检查。天府市是个大城市,像这种类型的轿车数量是相当多的。而且经调查,没有发现一辆车有着和它相同的车牌号,这辆车也就在茫茫车海当中销声匿迹。”鲍国维低头听着,凡川的讲述完毕后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道:“这个叫夏杰的人,你们联系到他了吗?”“还没有。”“对于这辆车的遗弃,小凡,你有什么看法呢?”鲍国维将手背到身后,望着轿车的车牌问道。凡川转过头望着远处:“目前,我心里有几个不解之处:一、盗车者于二十九日将车给偷走了,然而他使用这辆车的时间并不长,警察并未发现车的行踪,盗车者完全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使用它,但是他为什么要将车给抛弃了呢?二、车子为什么要抛弃在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呢?三、各种名牌轿车在城市当中为数并不少,可盗车贼为什么偏偏要偷走一辆黑色奥迪牌轿车呢?” “二十九日”这几个字在曹雷的脑子里印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回,听到凡川刚才讲的盗车日期,他的思维条件反射般地联想起了蓬莱花苑那起命案。“曹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句话让曹雷从思考中清醒过来,凡川正望着他。“你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和我谈起了伊东被杀一案时,有涉及到了刘岩君的那辆黑色奥迪牌轿车。也许你现在正在想……”“不过……”曹雷插话了:“不过那辆车的车牌号码与这辆有所不同。”“我想那很有可能就是为什么这辆车会在车流之中消失的原因了,因为凶手对这辆车进行了一些伪装,例如更换车牌号,所以就巧妙地骗过了警察的眼睛。”凡川紧接着说道。 国威路是一条十分冷清的路,平时极少有车辆从此经过,除了少数的士外。路的右侧是一个缓坡,坡上是一片片的树林。路的左侧不远处除了一个的士等候站的标志牌以外,就是一片草地。东方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想从中寻找出有说服力的答案。但令他失望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然而,失望之余,他又觉得周围这一切似乎都证明了整个案子的作案方法和目的。国威路——小丛林——缓坡——的士等候牌,似乎样样都有着密切的牵连,就像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只要解开其中一环,则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喂?我就是。什么?我丢失的轿车发现了!好,好好,我马上过去。”夏杰激动地放下了耳边的手机,不知是兴奋还是觉得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夏杰无意识地“嘿嘿……”傻笑着登上了前往天府市刑警大队的巴士。 自从丢了车子之后,他就不忍心再买新车。说实话,他不想这么浪费钱,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让他再去买一辆车。毕竟,对于一个已经有了妻子儿女的成年男子而言,家庭的价值远在一辆轿车之上。然而,他家与公司的相距甚远,虽说家中还有一辆不算过期的摩托车,但已开惯汽车的他一骑起摩托车来就差点摔死。不得已,只好每天乘巴士去上班。平日里,在他看来挤巴士比下地狱还痛苦。虽说天府市是个国内有名的大都市,但同样人口数量也大。市里公共巴士的数量已经够多的了,可巴士当中仍然是常常挤满了人。若能在从中争取到一个座位的话(哪怕那个位置只能容下三分之一个屁股)就算够幸运的了。俗话说,社会竞争既要靠机遇又要靠实力。这是夏杰每次在巴士上都会想起的一句话,这句话何必一定要用在社会竞争上呢,用在挤巴士这件事上就绰绰有余了。他深有感触地想着。 通常在巴士里夏杰都会感到相当不痛快,他那副胖身材常常挤在一群瘦骨嶙峋的乘客中间,不仅自己闷得一身臭汗,还将别人挤得痛苦不堪,引来连串怨言。可今天他心情就不同了,一想到就要重新领回自己的轿车,夏杰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在车上他仍旧那么没意识地嘿嘿乐着,致使旁边的乘客嘀咕道:“有毛病。”但他不在乎,最后一次挤车并听到别人的埋怨对他来说特别有纪念意义。 他终于来到了刑警大队,在队长办公室当中,他憨厚地傻笑着对鲍国维队长说:“太感谢了,公安人员真是神通广大,真是为人民办实事,真是和人民心连心啊!呵呵呵……”夏杰天生长着一副“相声脸”,特别是在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滑稽可爱。鲍队长忍着笑,“没什么。”说着,他将一杯茶递到夏杰面前。 “请你说说吧,你来回忆一下,在你这辆车尚未丢失之前,你是否有察觉什么比较可疑的人物关注过你的车?”“这个……”“别急,慢慢想。”鲍国维语气随和地说。夏杰挠着头皮的手在头上停顿住了:“有了。”他放下手一拍大腿:“车被偷的前一天的下午,当我开车来到公司,正在关车门时,我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影子,似乎在窥视着我。但当我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影子已经在一辆白色面包车的后面消失了。”“这么说来,可疑人物是躲在离你的轿车不远的一辆面包车背面窥视了。你能不能记起那个可疑人物的相貌?虽说只是个影,但应该有留下一些印象。”鲍国维表情平静地说。“没错。”夏杰将话接着说下去,“现在想起来,那人好像戴着一副蓝色的太阳镜。似乎还留着长发和胡子,其他的吗……就不清楚了。” 鲍队长听到刚才夏杰所形容的可疑人物的外貌后,稍微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似的微微点头。刘岩君这个蓬莱花苑住户充满神秘气息的形象呈现出一幅清晰的图像,在他的脑海中凝固。而这幅图像的背景则是蓬莱花苑内刘岩君所住的洋房。显然,这起汽车被盗案与蓬莱花苑杀人事件的确有着牵连。但刘岩君究竟是谁呢?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不过,线索越来越明确,种种迹象愈加清晰地说明,杀害伊东的凶手,多半和蓬莱花苑的神秘住户刘岩君有关。鲍队长若有所思地继续询问:“那么,你想想,在你所认识的人当中,是否有人有着类似这样的长相?”“没有,绝对没有。”此时的夏杰非常肯定地摇着头。鲍国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这辆车买来多久了?”“也有一年多了,看那样子算不上什么新车,可不知为什么,盗车贼早不偷晚不偷,偏偏要等到这时候才偷呢?再说了,名贵轿车多得是,偷哪种品牌的车不好,可为什么非得偷走我的呢?” 虽然夏杰的话中带有埋怨的语气,但鲍国维觉得,在他的话与早晨凡川所提出疑问中的最后一点相同:各种名牌轿车在城市当中为数并不少,可盗车贼为什么偏偏要偷走一辆黑色奥迪牌轿车呢? (七)恩爱情侣 鲍国维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背着手在队长室中来回走动:“说说看吧,案子现在发展到这里,你们感觉到了什么呢?从中,是否有发现某些蛛丝马迹吗?”他回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东方龙和曹雷。灯光下,东方龙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副没有准备要回答的样子。曹雷则静静地坐在那里,转动着手上的塑料杯子,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把握说出来。然而越是不想说,发表观点的欲望就越强烈。就像洪水要冲毁坚固的堤坝一般。他终于下了决心:“队长,我觉得现在下结论还早了点。我们到现在为止,看到的都是些案件的表面现象,嫌疑目标也仅仅是停留在身世不明的刘岩君和案发当天晚上在蓬莱花苑出现的那名神秘女子身上。而且只能对他们做出仍然空泛的猜测和没有确凿事实根据的假想式推理。我的第六感在告诉我,这个案子的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我看来,我们仍应继续摸索调查,让整个‘故事’接着发展下去,也许这样会牵引出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串人物,对我们的侦破多少会起到帮助的作用。” 鲍国维不停地点头,表示对曹雷看法的同意。“还有……”曹雷接着说:“虽然万大侦探身在国外,但我们完全可以联系他,请他给我们以帮助。毕竟,他现在是个旁观者,而且身在暗处,他应该能看到我们没有观察到的地方。”“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鲍国维说。“那他说什么了没有?”曹雷急忙问“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东方龙挺起身子:“唉,看来,这个案子连万宇智侦探也感到棘手了。”“不会的。”鲍国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他一贯是在思路在他的头脑中完全清晰时,才会下结论的。也许,他也在暗中调查……” 桑凯子双手扶着方向盘,两眼凝望着前方,他的嘴部微微泛起一丝舒心的笑纹。风从车窗外吹入,把他那头飘逸的短发吹得有些凌乱,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尽情地和他开着玩笑。他加快了车速,心情也随着车速的加快而兴奋。“总算到家了。”他自言自语道。桑凯子的住处——圣灵小区十三号别墅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凯子将自己的宝马牌小轿车停在了住所的旁边,然而他并没有要下车的想法。凯子将双手枕在头部后侧,身子靠在了驾驶席上。他深深地吐了口气,顿时感到惬意万分。 远方是天府市的著名风景区——仙侣山,翠绿色的山体和气势雄伟的山峰在湛蓝色的天空为背景下,整座山的景色显得十分地开阔。山腰上飘着棉絮般的云雾,圣洁而令人神往,谁见了都会不由地合掌祈祷。桑凯子透过车窗望着远处的仙侣山,脑海中浮现出他在瀛洲时经历的那精彩的一幕幕。2003年12月4日,他作为龙翔公司的一名优秀的广告策划,应邀到省会瀛洲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研讨会,并在会上发表了独具智慧和魅力的个人观点、见解,博得在场每一个人的掌声和赞赏。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正规而又大型的场合,受到人们赞扬时的风采。那一刻到现在还一直在他的心中回味着;桑凯子有一个业余爱好:朗诵,在参加完研讨会后,他紧接着又参加了该市的一个朗诵比赛,他朗诵的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没想到他蕴满深情的吟诵以及其天生就具有的那张和影星黄磊相似的英俊面孔,使他获得了一等奖……他想着,脸上再次流露出会心的笑容。内心的激动也再度沸腾。望着仙侣山,他心里甚至产生出想一口气跑到山顶高声欢呼的欲望。 他不停地想着,渐渐地想到了自己的好友伊东。伊东那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仿佛在他的眼前呈现。他幻想着伊东正在他面前笑着,用激动的声音对他说:“凯子,你回来啦?”桑凯子回忆着那天:当他在领完奖后下台之际,手机响了,电话是辛克彦打来的。“是凯子吗?告诉你一件事情,伊东被人杀了,是在五号那天晚上死的,死在自己的家里。”没等桑凯子回答,克彦就说了一连串的话。“这怎么可能!”面对这一事实,当时的他感到难以接受。想到此,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深沉,脑海中又浮现出与伊东同在美国洛杉矶读书时的情景: 伊东参加学校举办的划船比赛,当时的他和众多外国学生一起站在岸上,为伊东大声地呐喊助威。阳光下伊东回过头望着他,伸出强健的右臂,有力地竖起了大拇指。充满青春活力的脸上露出必胜的微笑;他躺在床上——发了高烧。伊东坐在他的身旁,用毛巾不停地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当时的他睁着迷糊而又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伊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在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伊东是他身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亲人”…… 凯子似乎不想再回忆了。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脸部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伊东,人生的剧情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想至此,他的内心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子,“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想这些令人伤感的事情呢?傻瓜。”他自言自语着掏出手机,按动了拨号键,电话号码是他女朋友——方晴美的。 方晴美是天府市的红歌星,在国内歌坛上也享有一定的名气。她和桑凯子是在偶然当中认识的。那是在方晴美的一次演出时,有一位年轻的观众在她演唱结束之后来到后台,向她献上了一束鲜花并请她签名。当时的晴美被这位观众绅士般的儒雅风度和特别的气质给吸引住了。她于是向这位观众询问了名字,才知道这位观众的名叫桑凯子。他们就这样认识,并开始交往。在交往的过程中,方晴美了解到,桑凯子自幼父母双亡,他孤身一人由亲戚抚养大。但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终于获得到美国洛杉矶留学的机会,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学成归国后,桑凯子在天府市最具影响力的公司——龙翔公司工作。方晴美被他感动了,他们后来的接触更加频繁,两人之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将爱情之火点燃了。 电话接通了,“喂,晴美吗?你猜我是谁?”桑凯子用一种朦胧的声调问道。“别装了啦,凯子,我知道你回来了,难道你忘了我家的电话机是可以显示对方电话号码的吗?”凯子一拍脑门:“哦!你看,我又犯傻了。”电话里传来方晴美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出门这么多天,想我吗?”“当然想了。”凯子的说话表情足以让人错觉方晴美就站在他面前。“要是我不想你的话,还会打电话给你吗?说真的,没你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寂寞,你现在过来陪陪我,ok?”这话在一般人听来确实有点恶心,但对于正处于深情相恋的人来说却是无比温馨的。“好吧,你开车过来带我去你家吧,我在楼下等你,就这样吧,待会儿见。” 桑凯子关了手机,心情再次变得兴奋和激动。他不能不承认,这位美丽纯洁的女子已经占据了他内心的四分之三。他将车子发动,松开离合器,换了快挡,向方晴美的住所——天籁小区三号公寓驶去。 (八)英语教师 天府市内的天籁小区被市民们称作“名人区”。顾名思义,在这一个小区当中居住的人大多是在天府市或者在国内享有一定名望的名人。因此,凡是能入住天籁小区的市民,都会显得格外地自豪。 方晴美早已在楼下等候。望见桑凯子的车向着自己的方向驶来,她向着车的方向招了招手,露出了一个蔷薇般的甜美笑容。桑凯子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朋友,心中无限的激情已经达到了沸点。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向女友小跑过去,“晴美。”他提高了声音激动地叫着她的名字。“凯子。”方晴美也向他跑了过去。两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太阳抒情地将光线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桑凯子用手轻抚着方晴美那头微卷而又飘逸的长发,深情地望着她。晴美将双手圈在凯子的脖子上,用轻柔的声音对他说:“能不能把你今天所有的时间贡献给我呢?”“当然可以了,这是我应该补偿给你的。今天我请客,晚上咱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我再带你到仙侣山上欣赏夜景,怎么样?”“太好了,咱们走吧。”晴美挽着凯子的手臂,两人进入了车内。 仙侣山的夜景在天府市称得上是奇观了。一到了夜里,在山上五光十色的夜景灯照射下,它犹如一块色彩斑斓的天然宝石,在夜幕中构出了一片梦幻般迷人的色彩。 桑凯子和方晴美漫步在山路上,周围十分幽静,但不显得冷清,夜里到这座山上游览的人也不稀少。他们两人走过了妻恋桥,来到了山上的一个著名景点——望星台。这个景点在白天看来是一片非常普通的草坪,而到了晚上,她则尽显自身浪漫和梦幻之美——她是天府市民无人不知的“情人谷”。凯子和晴美偎依坐在望星台的草坪上,望着深色天空中闪耀的星星,这是一个清朗之夜。星斗会聚在了夜空中,有了她们的陪伴,夜似乎不再显得那样的寂寞。由于他们两人坐在山的高处,因此星星与他们拉近了距离,仿佛随意地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星星闪着羡慕的光芒,望着苍穹之下这对恩爱的情侣。 “凯子,那天我从电视里欣赏了你的朗诵,我觉得你真的好棒。”晴美夸奖道。“再好也比不上你钢琴的优美旋律和婉转的歌声啊。”桑凯子伸出手臂搭在晴美的肩上。“真可惜,你明天又要去演出了,原本还想回来后欣赏你的钢琴弹奏呢。”凯子的话音当中带着明显的恋恋不舍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凯子,别那么多愁善感的。世界再大,在宇宙当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小球体,今后见面的时间还多着呢。这样吧,现在我给你唱一首歌好吗?”“好啊。”桑凯子有些激动了。“唱哪一首好呢?”凯子想了片刻:“就唱那首《天使心诉》吧。”“好吧。”桑凯子坐在一侧,望着方晴美。晴美凝视着天上闪烁的星星,轻声唱: “我梦游缥缈苍穹 星辰下回首人生 尘世间爱恨交融的风 拂醒我安谧的梦……” 歌声如同夏日的雨水,滑而不带粘性。似一阵微风拂过水面:轻盈……凯子望着星光下身着美丽得体衣裙,留着微卷而又飘逸长发,亭亭玉立的女友,好似一位正在为爱祈祷的天使。凯子觉得她仿佛是自己梦境当中的爱丽斯。真实而又虚幻——带有一种朦胧而动人之美。不知为何,他感到晴美终有一天会永远离他而去,心中不由腾起一阵阵不明而来的伤感…… “请你辨认一下,案发那天晚上来到蓬莱花苑的女子是不是她?”曹雷刑警拿着一张雅琴的照片,让保安人员小庄看。小庄踌躇片刻,便指着相片非常肯定地说:“没错,我敢保证,就是她!” 天府市第十七中学高一年十一班,有一位名叫柯伟雄的学生。不说也知道,他是大侦探万宇智的外甥。 “蓝天,听说咱们班换了一位新的英语老师是吗?”这天上午的最后一堂是英语课,上课前,伟雄问他的同桌。“没错,怎么了?”同桌觉得平日里性格开朗的柯伟雄今天上午显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话变得少了很多。 上课铃响了,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走了进来。一头齐肩的短发,中等个头,腋下夹着本英语书。她的面孔在学生的眼里是陌生的,不过在伟雄第一印象之中,她身上透着一种淡淡的神秘感。的确,她就是新来的英语老师。她走到讲台前,用流利的英语对大家说:“nice to meet you, everybody. i’m your new english teacher. my family name is ding. ok, let’s begin our ss. ”(各位,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你们的新英语老师。我姓丁。那么,下面我们就开始上课吧。)说着,她翻开了英语书。伟雄边翻书,头脑边想着:有部分回族人就姓丁。据说伊剑阳先生也有一个回族的干女儿,好像叫雅琴,而且也是教中学英语的。难道……伟雄的脑际仿佛黑暗中霎时闪过一道光影:难道眼前这位老师,就是伊先生的干女儿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她的全名就叫做丁雅琴了…… 放学了,丁老师拿着书本走出教室。“丁老师。”一个非常响亮的男孩子叫声在她耳边响起。她回头一看:一个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五官端正,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男生站在她身后。他脸上的笑容蕴藏着一个健康男孩的沉稳和机敏睿智。 “你是……”“我叫柯伟雄,我有一个舅舅,名叫万宇智。”“哦!你就是万大侦探的外甥?”丁老师的神情有些惊讶。“没错。老师,请问您认不认识伊剑阳先生?”丁老师因这意想不到的问题而愣了一下,面部的笑容显然有些僵化。这一切伟雄都看在眼里。“没错,我就是伊剑阳先生的干女儿。真不愧是名侦探的外甥,眼力就是与众不同。”丁雅琴显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柯伟雄因自己推理的正确,心中高兴了一下。“那么,您的哥哥伊东的死,想必您也很清楚吧。”柯伟雄和丁雅琴边走边说,眼光不时停留在她的脸上。雅琴的神情很平淡,“是的。”伟雄顿时觉得自己是在审问她,心中有些惭愧。“老师,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问错了,希望您别生气。”“没事,你尽管问好了。”雅琴脸上浮现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请问,伊东被杀的那个晚上,您是不是到他家去过?”此刻,雅琴回过头来。显然,她怎么也没想到伟雄会问她这个问题。脸上惊诧的表情已来不及收拢,被柯伟雄看得一清二楚。“是的,我去了。”雅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为什么只进去了六分多钟左右便出来了呢?”柯伟雄咬着不放,眼光也盯得更紧了。从丁雅琴的面部可以看出,她竭力想甩掉这个话题。“因为我去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家。”她有些应付式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伟雄也不想再问,“真不好意思,老师,学生是不该这么询问老师私事的。”伟雄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没有丝毫火力的道歉语。“没什么。”丁雅琴又恢复原先的笑容。 “也许你不知道,伟雄,明天就是伊剑阳先生的生日了。”“真的!”柯伟雄故作不知道,并对丁雅琴的话表现出非常感性趣的样子。“是啊!”丁雅琴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伊东还活着的话就好了。他原本打算为伊剑阳先生举行个隆重的生日宴会,结果,他却死在自己的生日那一天。他的生日,也就变成了他的祭日。”“原来伊东死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伟雄装出的吃惊模样显得非常地逼真。 “好了,今天就先谈到这吧。”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停车场。“伟雄,我发现你的英语讲得相当不错,能力也很强,这都是我今天在你课堂的表现中看出来的,要好好发展。”“谢谢。”伟雄听到这评价,从头舒服到脚后跟,脸上浮出舒心的笑容。 (九)新秘书 “丁雅琴说,案发的那天晚上她到伊东家时,伊东正好不在。这也并非没有道理。”东方龙的右手指敲击着办公桌,若有所思地想着。“不过,她有可能是在撒谎。因为,柯伟雄在电话中告诉我说,丁雅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似乎很随便,好像是在应付他。试想一下,伊东是在九点三十分死亡的,而丁雅琴在九点二十五分就进入了蓬莱花苑,法医的化验报告中说,伊东的体内除了验出含有高浓度酒精以外,还有的就是氰酸钾。也就是说,伊东确实是服用氰酸钾致死的。氰酸钾可在十秒钟致人于死地,从时间上来推测,她的作案嫌疑就很大。我们完全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当丁雅琴来到伊东家后,发现他正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她觉得这是上天为她提供的作案良机。于是,雅琴趁伊东不注意时,将毒药氰酸钾倒入他喝的酒内。这也并非不现实,不是吗?”鲍国维用他那颇为深沉的声音说完了以上的话。 东方龙身子向大班椅背上靠着,仰着头长呼出一口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您是说得有道理,我也曾是这么想的,队长。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又觉得丁雅琴好像真的没有撒谎。蓬莱花苑的保安小庄曾向曹雷说过,案发当晚九点整,伊东驾驶着自己的奥迪牌轿车出门去了。有可能在她到达伊东家时,伊东还没有回家。不过……”说到这里,东方龙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脸不解的神色。“有一个问题我和曹雷至今还没有搞清楚,那就是伊东一个人出门后就没再回来,回来的反而是没有出门的神秘住户刘岩君。可伊东又是死在自己的家里,这分明是说他并没有出门。整个案子正因为这个疑点的出现而变得离奇、诡异。”“没错。看来,我们不能一直钻这个牛角尖,应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继续寻找其他相关的蛛丝马迹和有价值的线索。待到抓住罪犯,真相便可大白于天下。” 东方龙微笑着点点头:“队长,从办案至今,我脑子里一直有种感觉:这个所谓的刘岩君是伊东认识的人化装成的。我已经和曹雷调查过,调查结果证明,在所有伊东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有着刘岩君那样的长相。因此我想,刘岩君极有可能是某个对伊东怀恨在心的熟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真面目而进行了伪装。毕竟,任何人在经过精心的化装之后,就会和原先的自己判若两人,不是吗?”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毕竟谁都没有真正见过这个神秘人物刘岩君的真实面目。不过,你仅仅是凭空想象,即使再有道理,也必须用事实来为它作证明,因此你必须找出有力的证据。”鲍国维笑着站起身,戴上了警帽。“好了,我得准备一下,晚上要去参加大富翁伊剑阳先生的生日宴会。”“不会吧,队长,你还想穿着警服去参加生日宴会!说不定其他参加宴会的客人还以为你要到大富豪家去抓贼呢,搞不好在场的人非得吓死几个不可!”东方龙从小就是那么喜欢大惊小怪的。 商容走到了司徒文渊办公室的门前。自从接替了伊东成了司徒文渊的新秘书后,他天天都是那么地心神不定。每当他坐在伊东生前的办公室里,心中都会觉得伊东的阴魂还在这房间里游荡。商容在司徒办公室的门前站了片刻,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和领带并清了清嗓子,然后伸出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司徒办公室的门。“进来。”办公室内的司徒用上司对下属说话的惯用口气说道。商容打开了门,看见司徒文渊正背对着他,抬头望着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一块字匾,上面用隶书写着“老骥伏枥”几个字。 “商容,今天晚上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司徒文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什么地方?”商容表情平淡地望着上司那头灰色的头发。“伊剑阳先生的住所。”司徒文渊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商容愣了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上司身上。 “说真的,商容……”司徒文渊缓缓转过身来,金丝眼镜后面那一双蕴涵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老辣的双眼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自从伊东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很不是滋味。咱们龙翔公司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实在是很不容易啊!正是因为我有了伊东这样一位得力助手为我出谋划策,正是因为有龙翔公司全体员工的不懈努力,这个公司才能够发展得如此顺利。我司徒某人,才能有今天这副昂首挺胸走路的神态。伊东的离去,就如我失去了一扇翅膀,我深感惋惜。”商容微微低着头,静静地听着。 “商容,我说句不好听点的话,在这个公司当中,你算不上一个好的职员。论能力,你远不及伊东和桑凯子。你连一个部门经理都当得很不称职,导致你手下的员工对你意见很大,更别提什么做我的秘书了。若不是因为我与你的父亲是结拜兄弟,恐怕你现在连一个普通的部门经理都当不上。我之所以让你做我的秘书,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得到锻炼,当然也是为了提拔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来接替你原本的位置。”司徒停下了在商容身边来回走动的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要懂得改变自己了。商容,在这如战场的商海当中,你也不是只混一两天的人了,应该变得更成熟些。”他发现商容一语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于是淡淡一笑:“商容,我问你,伊东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商容被这个突然转移方向的问题惊呆了,他猛地抬起头,顿时眉头紧皱,表情似乎在说:根本就不可能。 “经理先生……”商容随即用不屑的一笑掩盖他内心的真实感受。“我是和伊东曾有过那么些矛盾,但还不至于杀了他。我没有必要因为一点私人小事而傻傻地去冒这种‘荆轲刺秦’的险。不过对于您而言,伊东的这种结局,其实是您再满意不过的了。”说着,他用狡黠的眼光望了一下自己的上司。 “玉皇岛山庄”是富豪伊剑阳先生住所的所在地,建在一座人工岛上。而“玉皇岛”就是这座人工岛的名字。它与城市间,有一座桥联系着。而伊剑阳先生的别墅就在这座岛的正中央,好似围棋盘中“天元”的位置,有种“八面威风”之感。整幢别墅的每一片瓦,每一条缝似乎都渗出大富翁的豪爽气概,显得富丽堂皇,十分气派地俯视着四方。 这天是伊剑阳先生的生日,因此他的仆人也为他将这豪华的住宅整理装扮得比以往更为典雅和别致。当天下午,厨师在别墅的厨房内忙碌着为当晚的生日宴会准备晚餐。要知道,大富豪的家庭厨师可不一般,烹调技能足以与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厨师相媲美。总之,为了这顿生日晚宴,三位厨师可谓是使出生平所有的烹饪能力,别出心裁地设计出花样各异的佳肴。 伊剑阳独自坐着轮椅来到了书房。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思绪万千。在他看来,这次的生日与往常有个不同点,那就是隐藏在心中的一种寂寞感——王兰走了,连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也甩掉自己匆匆离去。他来到了书橱的旁边,在一排的书中抽出了一本陈年的珍藏书。书的封面古典而精美,上面写着书名——《卡斯特桥市长》。在所有哈代的文学作品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部。他觉得自己一生当中的某些细节与这本小说当中的男主人公——亨查德十分地相似。 他翻开这本书,书中久违的故事内容又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伊剑阳入神地看着,亨查德曲折、坎坷的一生再一次激起了他心海的波涛:亨查德原本不应有这一连串的人生悲剧,而造成这些悲剧发生的导火线,是一碗偷加了酒的牛奶麦粥。人常常是因为忽视了一些毫不起眼的错误而酿成了一生的痛惜与后悔。其实,幸福就如同一只娇小而又色彩斑斓的蝴蝶,时常在每个人的身边起舞。然而为世事而忙碌、烦恼的人们通常没有对她的存在感到在意。久了之后,她也累了,当人们注意到她的美丽想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时,她已经飞远……因此在常人眼里,幸福永远是美丽而短暂的一瞬! 伊剑阳心中涌起了这个在他脑海里重复了无数回的人生感慨…… (十)生日宴会 晚上七时许,伊剑阳先生邀请的客人如约而至。他们是:伊剑阳先生的干女儿:丁雅琴;伊东生前的朋友:辛克彦,桑凯子;伊剑阳的挚友,龙翔公司总经理:司徒文渊,以及他的新秘书:商容;伊剑阳的家庭医生:森田川雄,还有的,就是天府市刑警队长:鲍国维。 大家在餐厅里与伊剑阳先生见面问候,对这位老寿星说了些“润肺”的祝福语。伊剑阳则坐在轮椅上,微笑着,不停地向每个人点头致谢。并把客人一一介绍给鲍国维。大家也都相互问候、交谈着。 宴会正式开始,客人分别在餐厅中央一张矩形的大餐桌旁就坐。桌上摆着色味俱全的菜肴,单看那外形,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特别是对一日三餐都与方便面打交道的鲍队长而言,说真的,那一桌的佳肴使他抗饥饿的斗志高涨三倍不止。不过,对他这位经历过多次尾随跟踪,卧底监控任务的老警官来说,忍耐饥饿算不上老几。 整个餐厅显得富丽堂皇,光线充足,地板上铺着名贵的地毯,墙上还挂着毕加索的名画。餐桌上还点缀着几盏欧式烛台,安在烛台的蜡烛上闪动着小巧的火苗…… 鲍国维望着今天到场的每一位客人,心里暗自想着:今天到场的客人,都是伊东生前的交往最为深厚的人。在伊东被谋杀一案当中,他们应该都充当着极其可疑的角色。在他的眼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每一个人都在他脑海中形成一个问号。 男管家康达尔犹如保镖一般地站在伊剑阳的身边。和往常一样,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壮硕的体格逞强似的顶着整件西装,仿佛要把它涨破一般。“主人,咱们开始吧。”他弯着身子,恭敬地在伊剑阳的耳旁说道。伊剑阳点了点头,接着,用他那特有的和蔼眼神,回应每一位客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感谢各位的光临。”他用平和清晰的语调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伊某人,受到了各位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为了感谢各位的关怀,我敬你们一杯。”他用右手举起餐盘旁边,装着玫瑰红酒水的玻璃酒杯,在康达尔的搀扶和拐杖的支撑下站了起来,很有风度地将拿着酒杯的手向客人伸去。大家都站了起来,伸出手中的酒杯。酒杯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当”清脆、悦耳的声音。之后,大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女仆玛莉为伊剑阳面前的一块蛋糕插上了蜡烛点上火,接着关上了电灯并吹灭烛台上蜡烛的火苗。在昏暗的餐厅里,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朦胧。橘红色的烛光映在伊剑阳的脸上,烛光中出现了他慈祥而布满沧桑感的面容。“爸爸,许个愿吧。”丁雅琴坐在他的身旁,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此时的丁雅琴似乎更像一个慈爱的母亲,而伊剑阳反而像个还急需母爱的孩子。伊剑阳无声地将双手手指相互交叉放在胸前,眼睛凝视着蜡烛闪动的火苗,眼光中充满了回忆。 望着那轻快跳跃着的火苗,它散发出的火光是那么地朦胧与温馨。火光中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张张让伊剑阳感到亲切而又遥远的面容:前妻辛瑶、大儿子伊浩峰、后妻王兰以及离开人世没多久的儿子伊东……烛光似乎映照出了他的过去,他走过的坎坷人生路。他顿时感到自己好像是在一瞬之间变老。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此时,他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感想——时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万能杀手:世间的万物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时间的谋杀圈套之内,生存在它的谋杀过程之中。人同样也不例外,当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时间便用它一分一秒的流逝对他进行漫长的谋杀,一直到他走向死亡的终点站,谋杀才会结束。这是世界上最缓慢也是最残忍的毁灭方法。人的一生始终处在时间的独裁统治之下,它剥夺了人类改变过去的权利,主宰着人类命运的选择。不管人们做出的选择是对是错,它都不容质疑地宣判他沿着自己的选择走完人生的路途。在它的面前,没有宽容可言。其实,时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凶手,然而一向以公平与正义为象征的法律面对着它的罪恶也显得那样的无奈与束手无策,甚至连身在它谋害深渊中的人们也显得麻木,心甘情愿地接受它的残害,还为它承担了所有的罪行。也正是如此,这位阴险的谋杀主使者才会在这个世间继续着它的逍遥法外。因此在它的面前,一切生命力再顽强的生物也显得脆弱与无力。对于世界上万物而言,这是一种真正的无奈与可悲……种种感受混杂在他心里,他的眼圈热了,两道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爸爸,你怎么了?”雅琴有些心疼地问道。“伊先生,伊先生……”在场的客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伊剑阳连忙用手快速地拭去脸上的泪水,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对不起……”接着他用力地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吹灭。随即,餐厅里的灯打开了…… 为了缓和一下这种局面,鲍国维队长反客为主,带头响亮地鼓了几掌。其他的客人也跟着鼓起掌来,客人的掌声和喝彩声将刚才的尴尬气氛彻底融化了。 伊剑阳又重新露出了他那饱含着喜悦和沉稳的笑容,仿佛刚才他根本就没有伤心哭泣过似的。“诸位,今天可以说是我一生当中最难忘的一天了。我很久也没有感受到这么热闹的气氛了。我老了,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因此对人生也没有什么大的希求了。但我只希望,在我尚未抛弃人世离开之前,能够少和寂寞相处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客人们静静地望着这位富翁,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丁雅琴则显得更加亲昵地靠在她这位“父亲”的身上。伊剑阳爱抚着自己干女儿的头发,一边说:“虽然我为一一离开我的亲人而悲痛不已,不过今天我想开了。其实我并不孤独,因为我身边还有一个爱我的女儿。”伊剑阳似乎是在安慰自己。“雅琴在我眼里是个好女孩,虽然我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我一直将她当亲女儿看待。我希望能自己尚未去世之前多给她一些父爱……”“爸爸,别再说这些了。吃饭吧。”雅琴抢着说道。 伊剑阳立即反应了过来,急忙向客人道歉:“各位,真不好意思,只顾着讲自己的,哦……各位请用餐吧,趁菜还没凉。” “谢谢您,伊先生,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宴会结束之后,每个客人来到伊剑阳面前,与他握手道别,并送上一句真诚的祝福语。除雅琴和鲍国维之外,其他的客人都陆续离开了。宴会结束之后,鲍国维一直都装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可其实他并没有真正要离开的念头,因为他的心里还装着一些有关伊东被杀一案的问题想询问伊剑阳。但他同时又很矛盾,今天是这位大富豪的生日,如果与他谈及关于伊东的事情,也许会让他感到伤心和扫兴。此时,“离开”和“留下”这两个念头在他的头脑中“拔河”,占了上风的是“离开”的念头。就在他做出离开打算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声音:“鲍警官,你暂且留下来一会儿吧,我知道你有事情要找我。”鲍国维回头一看,发现伊剑阳先生正坐在轮椅上面带坦然的微笑望着自己。“你一定是想向我询问一些和伊东被杀有关的事吧?非常感谢你,警官,为了帮助你们尽快破案,也为了给我死去的儿子报仇,我会全力配合你的。”伊剑阳朝鲍国维点了点头。“谢谢您,伊先生。”鲍国维真诚地向伊剑阳道谢,坐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拿出了记录本。 “雅琴,不然你先回去吧。”伊剑阳疼爱地拍拍丁雅琴的肩膀。“不,丁小姐也暂且留下来吧,待会儿我也有点疑问想请教丁小姐。”鲍国维用这句话留下刚起身准备离去的丁雅琴。伊剑阳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管家康达尔,康达尔马上领会,无声地离开了。 “伊先生……”鲍队长开门见山:“听说伊东被杀害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是的。”大富豪表情依旧。“可是,您为什么没有为他做生日呢?”“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也不想搞什么生日宴会。因此,我也就没有再为他做生日了。”鲍国维一边做着笔录,一边点头。 “那么,请问伊先生,听说伊东被杀那天晚上,他的上司司徒文渊先生在九点三十分的时候从家里给您打了个电话,确有此事?”“没错。”伊剑阳笑得很自然:“他确实在那个时候给我来了个电话,我家的电话机显示的是他家中电话的号码。”此时,女仆玛莉为他们端上了茶后,接着神态恭敬地慢慢转身离开。“对了,伊先生,请问那天晚上,你身边的佣人当中,是否有人离开过贵宅?”鲍国维望着女仆玛丽远去的背影问道。“哦,确实如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伊剑阳将身子凑近鲍国维,压低声音:“刚才端茶过来的女仆玛莉确实有离开过。”鲍国维停下笔录,再次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神望了一下玛莉离开的背影。玛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稍微回过头,好像偷偷地瞟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纹。但从鲍队长所坐的角度,不能看清楚她这一微小举动,唯一能够看到的是她那头披肩的乌黑长发和轻盈缓慢的步履。 (十一)不在场证明 鲍国维回过头,继续他的提问:“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呢?”伊剑阳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其实玛莉是本地人。那天她告诉我,她的父亲生了病,她想在那天晚上回去看望他,我当时准许了。那天晚上,差不多在七点半左右,她便离开了我家,一直到了……到了十点左右才回来。”“一下子离开了两个多小时!她与伊东的关系怎么样?”“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伊东,然而,伊东并没有多大理睬她。”“她懂得开车吗?”鲍国维紧接着问道,“不懂,她出门一般都是乘巴士或者的士。”鲍国维再度向伊剑阳笑了笑,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那天晚上,您的管家康达尔在家吧?”“是的,他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听说您的家庭医生森田川雄每天都到您家里为您检查身体,他那天是几点回家的呢?”鲍国维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他大约在七点多钟开车离开的。”鲍国维微笑着对大富豪说:“谢谢您的合作,伊先生。” 鲍国维转换了谈话对相:“丁小姐,听柯伟雄说案发当天晚上,你到过伊东的家里,是这样吗?”“确实如您所说。”丁雅琴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显得十分镇静。“不知小姐到他家的目的是什么呢?”鲍国维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天晚上是他的生日,我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太孤单,想陪陪他。但那天晚上恰好有事,因此九点二十五分才到他家去。”“你曾说过,那天晚上当你到他家时他正好出去了,难道你就没有打他的手机问其去向吗?”鲍队长观察着丁雅琴的表情。“我当时确实拨打了他的手机,大约在九点三十分左右,不过令我不解的是,虽然他的手机处于开机状态,但当我给他去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接听。”丁雅琴似乎很早就料定鲍国维会问出这个问题。鲍国维转着手中的笔,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最后请教丁小姐一个问题,你懂得开车吗?”“是的,我学过。不过遗憾的是目前我还没有一辆属于我个人的车子,但相信不久之后,我的这个愿望应该可以实现。”丁雅琴说完之后,笑着望着自己的父亲,伊剑阳也用父亲仁慈的目光回应着女儿。“谢谢你的合作,丁小姐。”看来丁雅琴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回避,鲍国维这么想着。他的询问结束了,于是,鲍队长彬彬有理地向她道谢…… 一天后的夜里,东方龙、曹雷、凡川和另外几名案件调查组的刑警来到了鲍国维的办公室准备召开一个案件分析会。警员们在桌旁坐下之后,鲍国维拿出了笔记本:“通过调查了解,目前,我们将几名与伊东交往比较密切的涉案人员锁定为侦破该案的主要目标,他们是:伊剑阳的干女儿丁雅琴、管家康达尔、女仆玛莉、家庭医生森田川雄、伊东的上司司徒文渊及其新秘书商容;伊东生前的朋友,桑凯子、辛克彦。”鲍国维望着所有在座的警员,用沉稳的声音接着说:“想必这些涉案人员当中,大部分都是你们所认识的,毕竟你们有对他们进行过调查。那么今天,咱们就对这些人进行排查,并从中寻找嫌疑人。” “先来说说伊剑阳先生的干女儿:丁雅琴吧,十二月五日晚上大约在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也就是伊东被杀的前五分钟,雅琴来到了伊东的住处——天府市蓬莱花苑。也就是说,她有杀人的嫌疑。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曹雷开了头:“如果从利益的角度来看的话,丁雅琴行凶的疑点是很大的,并且作案时间也算充分。不过,有一点我搞不懂,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杀人并隐藏自己真面目的话,那么,她有可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从花苑正门进入,并让保安看清自己的相貌吗?”鲍国维听后,赞成式地说道:“不错。”东方龙和凡川端坐在那里,看样子似乎也认可他的说法。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伊剑阳的管家康达尔和女仆玛莉。依据伊剑阳先生的证词,那天晚上管家康达尔一直都在玉皇岛山庄伊先生的家中,因此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再说,他如对待伊东如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所以他行凶的可能性很小;至于玛莉,那天晚上她从七点半左右离开山庄,去看望生病的父亲,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真的去看望她的父亲了吗?虽然她很爱伊东,但伊东对她不理不睬,玛莉的心里应该很不好受,不过,我觉得还不至于到想杀了他的地步,据调查,她不会开车。”“另外我通过走访调查,证实了案发当天晚上,玛莉的确是在他父亲的家里。”凡川紧接着说道,他还特意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仿佛在示意这一线索的重要性。“非常好。”鲍国维微笑地望着这位少壮派,在心中赞赏着他办案时的细致与想事情的周到。然后,他又喝了口水,接着说。 “再来看看这位司徒文渊先生吧。据伊剑阳先生说,那天晚上九点三十分,也就是伊东被人谋害的同一时间,司徒文渊给伊剑阳去了个电话,而伊剑阳先生的电话机显示的是司徒文渊家中电话的号码。也就是说,那一时间里,司徒先生是在自己的家里……” “队长……”一直沉默着的东方龙抢着说道:“不知您知不知道一件事情?”“是什么?”“其实,司徒文渊和伊剑阳先生有血缘关系。”东方龙的话音刚落,其他警员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着他,东方龙表情平静地回应着大家的目光:“据我调查,司徒先生就是伊先生的哥哥!伊剑阳先生的父亲还没有结婚前曾经和另一个女子生下了一个孩子,他就是司徒文渊。也就是说,司徒文渊是伊剑阳父亲的私生子。伊剑阳的父亲成家之后,司徒文渊就和他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司徒就是他母亲的姓氏。如果从利益角度讲,他同样希望得到伊剑阳的财产。因此他也应该有行凶的嫌疑,不过,如果他真想行凶的话,也不必劳驾自己亲自动手,他完全可以委任别人替他杀人,自己则成为一个幕后主谋。而他委托的杀手应该就是……”“商容!”鲍队长用稳重的声音回答,大家的视线从东方龙这边转移到鲍国维的身上。“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商容与伊东曾发生过矛盾,司徒完全可凭借这一条来游说商容进行行凶。再说,那天晚上,商容究竟在哪里,他做了什么事情,谁清楚呢?因此,这两个人同样可疑。”大家默默的点头。 “还有的就是伊东生前的老朋友辛克彦和桑凯子了。”鲍国维继续讲:“辛克彦在当晚十点多进入蓬莱花苑,此时伊东已经死亡三十分钟左右,他也是第一个发现伊东死亡的人。可以这么说,辛克彦是伊东生前最知心的朋友之一,他与伊东既无情感上的纠纷,也无名利上的争夺,杀人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鲍国维将视线转移到了凡川的身上问道:“你是否调查过桑凯子了?” “调查过了。”凡川调整了一下坐姿:“据我了解,桑凯子从本月四日至八日这段时间不在天府市,而是在瀛洲市。据说是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和朗诵比赛。这两件事情已得到证实,确有此事。另外,我还让几名便衣警员隐瞒真实身份对桑凯子在瀛洲时所住宾馆的小姐进行秘密调查,小姐证实了十二月五日那天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他确实在宾馆里。因此,这五天时间里,桑凯子一直都在瀛洲。所以,他也有不在场证明。桑凯子是伊东在美国洛杉矶读书时认识的同学,情同手足,在美国时,伊东曾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受了伤,虽然还没有伤到骨折的程度,但也伤得很严重,给他的生命造成一定的威胁。在抢救时,桑凯子为他献出60的血,后来在龙翔公司里,凯子似乎在资历,声望上都显得比伊东来得高,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作案嫌疑。” 鲍队长用笔指着笔记本上的一个名字:“最后,我们就来谈谈森田川雄医生吧。案发当天晚上七点多,他从伊剑阳家离开,至于他后来那段时间在什么地方,谁也搞不清楚。”东方龙接着说:“森田的父亲因加入日本一个恐怖犯罪集团而被东京警视厅的警察逮捕,他的母亲得重病身亡。当时的他可以说是个孤儿,但是,是伊先生收养了他,将他带到中国来。他对伊先生感激万分,将伊东当成亲兄弟般看待,无论怎样,他也没有理由杀死伊东。所以,他作案的嫌疑也很小。”听完东方龙的分析,大家都表示同意。 鲍国维拿起笔:“好,那么案发当天,所有涉案人员的行踪都清楚了,下面我列一张表,作为对涉案人行踪的总结。”说着,他拿着一根黑色水彩笔,脱去笔帽,站起身并走到放在自己座位后面的一块白色写字板的旁边,快速地写出了以下内容: 丁雅琴:没有不在场证明。 康达尔: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玛 莉: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司徒文渊: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商 容:不在场证明不详。 辛克彦:没有不在场证明。 桑凯子: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森田川雄:不在场证明不详。 (十二)神秘的脚步声 “照此看来,谁会是杀害伊东的真正凶手呢?就算没有嫌疑的人也有可能行凶。的确,一切还停留在猜测和徘徊之中。显然,我们手中的材料还并不充分。”鲍国维回到座位上,转过头望着自己在写字板上写下的内容,他双手的手指交叉放在胸前,陷入了沉思。那样子,仿佛是一尊思想者的雕刻艺术品。“我认为……”刑警凡川望着队长鲍国维深沉的面孔,一副极有主见的样子:“我们今后完全可以对嫌疑性比较大的涉案人员进行更为深入和细致的调查,当然了,也不能放弃对没有嫌疑的涉案人员行踪的关注。毕竟,不在场证明只是破案的一种辅助工具,它并不是万能的,也不能说明一切。因此,我们应该寻找有力的证据来证实我们做出的每一个较有可能的假设成立,这才是我们侦破案件的关键所在。”鲍国维静静地听着,他用认可的眼光望着凡川:“没错,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仍应放在对涉案人员的调查上,继续寻找可疑人员的踪迹。”说完后,鲍国维给刑警们安排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和行动计划。 柯伟雄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向学校申请到了一间宿舍。更令他高兴的是,那间宿舍由他自己一个人独自享受。这本身就很符合柯伟雄“喜欢清闲”这一性格的口味。 伟雄的家,也就是他的舅舅:大侦探万宇智的侦探事务所离他的学校距离十分远,因此伟雄每天上学和回家时,花在路程上的时间就相当的多。再者,由于舅舅到美国去了,家中就剩下他一个人。由于没有了舅舅的照顾,伟雄一个人呆在事务所中不免就会有种生活上的孤独和不适应的感觉,再加上蓬莱花苑杀人案发生以后,他心里不知何时就被一种不安之感给入侵了。其实伟雄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他隐隐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因此,他决定在舅舅尚未回国之前换一个在他看来较为方便的环境生活。最后,他决定住在学校里。 柯伟雄的宿舍是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普通房间,位置在学校实验楼的三楼。它原本是一间器材室,后来,器材室转移到了学校的另一个角落,这个房间也就成了他的宿舍。虽然宿舍的空间并不算多大,但由于房间里的摆设并不多——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柜,所以,整个宿舍显得挺宽敞。 在班级里,伟雄不论在学习还是在其他各方面,都算得上是个佼佼者。再配上他精密的思维,敏锐的洞察力,使之显得更加出众。因此,在班级里伟雄自然也有着不同的反响。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的舅舅是个名侦探,而伟雄也与他的舅舅有许多相似之处,于是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名侦探柯南”。只要是对日本推理卡通片感兴趣的朋友,对这个绰号就不会感到陌生。其实,伟雄也是个侦探小说迷,看侦探推理小说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可以说,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与每天早晨起床需要刷牙洗脸一样,是一个固定的生活环节。 在他的书柜里,是清一色的侦探小说。欧美的,日本的以及中国的侦探小说,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其中包括:世界侦探小说的鼻主:爱伦.坡的《杜宾探案集》、世界侦探小说之父: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波洛探案系列》;此外还有《亚森.罗宾探案集》、《鲁尔达庇探案集》、《布郎神父探案》、《梅森探案集》、《陈查理探案系列》、《奎因现代侦探作品集》除此之外,还有日本的《明智小五郎探案集》、《金田一耕助探案》、《神津恭介探案》以及中国程小青的《霍桑探案集》、蓝玛的《神探桑楚系列》、翼浦的《警探雷鸣探案》……整个书柜可以称得上是个世界侦探小说库。 这是柯伟雄搬到宿舍住的第二个晚上,书桌上闹钟的时针指向了十点整。此时的伟雄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坐在书桌前仔细研究着侦探小说中的每一个细节。他手里拿着的是日本侦探推理大师江户川乱步写的“青年大侦探”系列侦探小说丛书的其中一本——《鹅毛信》。小说中惊险离奇的故事情节将他深深吸引,他甚至发现故事当中的某些情节与伊东被杀一案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 夜渐变得深沉,万籁俱寂,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进入了梦乡。此时此刻,唯有月亮在云层间逍遥自在地漫步着,伴随着阵阵寒风,犹如一位魔术师那样,为大地增添了几分神秘诡异的色彩。朦胧的月光映在伟雄宿舍天窗的玻璃上。伟雄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淡薄月光下的窗户,蓬莱花苑的杀人疑案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涛。他想试着去推论出每一个难解的细节,然而没能成功。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进入了迷离曲折的迷宫当中,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通过主观的判断去寻找每一个真正的出口,但是他无法看清迷宫的真实路线。伟雄苦苦思索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舅舅的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回响“现实主义者同样需要想象和逆向思维。否则,在遇到疑难案件的时候,纵然一个人的推理能力再强也仍然会如坠入云里雾中。”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把伟雄从思考中唤醒。他静静地听着,寻找声音传出的方向。他感觉到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那声音沉重而有规律,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来回走动时发出的脚步声。这么晚了,谁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动呢?柯伟雄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又开始了他习惯性的思索。“不对……”伟雄的思维仿佛从梦中惊醒,他低声自语了一句。楼上的那个房间不是没人住吗?在屋内走动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呢?他思索着,头脑中无意识地将这一现象和那起仍未完全在他脑海当中消散的杀人案混合在了一起,他渐渐感受到了几分恐惧。然而,也就在他感到恐惧的同时,冒险的欲望仿佛一团无形的火,在他心中越烧越旺盛。他迅速地坐了起来,顺手抓起放在床边的衣服,没几下就全套在了身上。接着他下了床,披上夹克打开宿舍的门。门“呼”地一声开了,一阵寒风犹如无形的拳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出的拳头,向伟雄的面部袭来。感觉上,门似乎不像是伟雄打开的,而是被风推开的。 实验楼里没有一点灯光,通往楼上的楼梯更是漆黑得让人害怕。柯伟雄慢慢地往楼梯上走,此时的楼梯已不再是平日里伟雄眼中普通的楼梯了,在他看来,这更像一条通往恶魔老窝的惊险道路。他一步步向那间发出神秘脚步声的房间走去,快速地躲闪到房门的旁边,接着慢慢地蹲下身子,动作很轻,好像怕将一个正在沉睡的人吵醒似的。但他的目光显得十分的冷静和警惕,并且仔细地观察着房门有什么变化。他将左手托着下巴,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得越来越紧,令他吃惊的是,房门是向外锁着的,而且丝毫没有被撬开的样子。奇怪,如果房间里有人,那么他又是怎么进去的呢?伟雄的头脑中又多了个不解之处。 同样也是在这时,伟雄猛地想起了同桌蓝天曾对他讲过:在天府市十七中学尚未建成时,这里原本是一片坟地,同时也是专门用于枪毙犯人的场所。蓝天描述说,原本在夜间没有任何人敢从这里经过,因为这里除了成片的墓碑外,还随处可见白森森的骨头和腐烂的尸体。据说在学校刚建成的时候,校园里也曾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例如曾经有三个身份不明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里被吊死在校园内的一棵槐树上;一位老师有一个星期没有为学生上课,最后发现他竟死在学校的生物标本室内一具白色骷髅模型的下方。经警方认真调查,这位老师既非自杀,也非他杀,同样也不是得病身亡,总之死得不明不白;一位十七中学的寄宿生声称,曾有一段时间,每天半夜,他都能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陌生怪影从他宿舍窗前缓缓走过,如同僵尸一般……柯伟雄渐渐地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许多蜘蛛在他的头皮上缓缓爬动。他无奈地责怪自己,偏偏在这时候想起这种事情。 (十三)三维立体图之谜 月光映照在房门上,房门的外形结构隐约可见。不过对于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黑暗环境的柯伟雄而言,这扇门的每一个结构都清楚地在他的眼前展现。门的外侧上着一片锁,整个房间显得十分牢固,房间的左侧有一条小走廊,走廊前端也有一扇门——是扇铁门,同样在它的外侧上了锁。可以说,走廊前端的铁门和房间的房门处于同一个方向。在宿舍与小走廊的前端是一条大走廊,大走廊的左侧就是通往楼下的楼梯和一间化学实验教室。 伟雄沿着大走廊向化学实验教室的方向走去,教室外的墙壁上挂着几张著名科学家的照片。月光下,照片中的科学家们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深奥的表情显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给这个对伟雄来说不寻常的夜晚增加了几分悬凝的气氛。伟雄接着观察着那间教室,就在这时候,黑暗中一只颇显僵硬的手搭在了伟雄的肩膀上,同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是谁!”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不知蕴藏着什么功能,让伟雄觉得自己的神经仿佛被猛地掐了一下,每条都紧绷着。由于惊慌和紧张,他感到体内有许多热量正向着体外散发,有种要流汗的感觉。一切的寒冷和疲劳似乎都被他体内的热量所融化。只见柯伟雄用闪电般的速度挣开了那只手,敏捷地向后跳了一步,接着迅速地转过身,摆出了防卫的架势。他用寒风般冷酷的眼光望着那位神秘人物。 “这不是……”伟雄原本冷酷的眼光渐渐缓和了,那表情还显得有些尴尬。“哦……原来你是小王叔叔。”的确,来者就是学校里的保安小王。“叔叔,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吗?”“晚上轮到我值班,我顺便来这里巡视一下。嘿,对了伟雄,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小王对伟雄的行为感到有些诧异。柯伟雄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房间,神情仿佛是怕说出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似的:“叔叔,刚才我在自己的宿舍时,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脚步声,我就上来看看究竟。”小王听了之后更是觉得难以置信:“伟雄,那该不会是你产生‘幻听’现象吧?”“这怎么可能呢?幻听和幻觉其实一样,只出现一会儿就消失了。而我所听到的声音却持续很长的时间,说不定……”两人重新来到了那扇门的旁边。小王微侧着身子,他想听一听房间内有什么动静。结果是,伟雄说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房间里毫无声响。接着,他拿出带在身上的手电筒向房门上的那片门锁照去。在圆形的光影中,门锁的形状十分清晰。 “真是奇怪了。”伟雄自言自语,“锁是完好无损的,除非那个人有这片锁的钥匙,否则他是无法进去的。”“如果那个人用的是万能钥匙呢?”小王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可能。”伟雄的语气显得非常坚定。他伸出手将锁捏起,然后指着锁孔说:“如果用的是万能钥匙,那么锁孔周围难免会留下金属擦痕,但是上面并没有。再说,就算这个人有再大的本事进入这个上锁的房间,也不可能将锁锁在门的外侧,而应该是内侧才对。这不就证明,没有人进入过房间吗?”接着他们又检查了小走廊铁门上的锁,同样没什么可疑之处。“铁门的钥匙只有我一人掌握。”小王接着说:“除我之外没人有这扇门的钥匙。从锁的样子判断,没人可以从这里进去。” 柯伟雄拍了拍双手凝视着那扇房门自言自语地站起身,“不可思议,按照门的这种锁法看来,房间中根本就没有人,就算是有人在房间里那也是出不来的。没想到,侦探小说中的所谓‘密室’我却在现实当中见识了。”不过伟雄又发现,眼前的这个“密室”与侦探小说当中的有一个不同点,那就是侦探小说中的密室是从门的内侧上锁的,而他所看到的“密室”是从外侧锁上的。伟雄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着小王:“这个房间以前是干什么用的。”“这原本是教英语的那位丁老师的宿舍。”“哪个丁老师?”伟雄的眼里登时有了些兴奋的光茫。“丁雅琴。”小王回答说。“那她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他越来越激动,小王皱着眉回想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上个月的二十九号。”柯伟雄的耳边又响起了到龙翔公司调查的那天,东方龙刑警与司徒经理的对话:“司徒先生,伊东在被害的前些天,是否有出现过什么反常的表现吗?”“是的,记得在上个月二十九号那天,他的情绪开始有些不对劲。”他的脑际仿佛猛地闪现出一道刺眼的电光,伊东电子邮箱当中的那封杀人预告在这道“电光”中清晰地展现。尤其是邮件日期下那个带着一丝狞笑的天蓝色面具标志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地放大。伟雄的思维再次被疑团构成的漩涡给包围了。 就在伟雄经历了“密室冒险事件”的第二个晚上,住在玉皇岛山庄的大富豪伊剑阳先生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天晚上,睡了一个下午的伊剑阳已经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坐在书房里的电脑前,浏览网上的消息。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因此伊剑阳不想打开书房的电灯。电脑屏幕在黑暗的书房里,显得更加清晰。看完了网络上的消息后,大富豪顿时心血来潮,想查看一下自己的电子邮箱,看看最近是否有人给自己来信。他打开了电子邮箱,果然发现了一封“未读邮件”,自从伊东去世之后,伊剑阳经常会陷入一种寂寞失落的状态。他十分渴望得到一种亲切感。于是,发现了这封未读邮件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它。可就在邮件的内容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伊剑阳心中刚燃起的一丝温馨火光又被突如其来的惊恐给熄灭。信的内容是: 伊剑阳先生: 一个您从来不认识的人给您来信,您一定感到很惊讶吧。的确,您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是您却见过我。其实,我就是杀害令郎的那个凶手。怎么样,一个杀手给您来信,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听说自从令郎死后,先生终日都很寂寞。在此我深表歉意,为了赎回我的罪过,让您不再孤独,我打算让您与令郎在另一个世界重逢。我随时都可能让您与他见面,因此,尽快做好准备吧。 一个您认识又不知道的人 敬上 在信的下面,还特别标注着:请关注附件。伊剑阳点击了附件——原来附件的内容是一张三维立体图像。图上显示的是密密麻麻的人脸,不过那些面孔对伊剑阳来说是相当熟悉的了:丁雅琴、司徒文渊、商容、桑凯子、辛克彦、康达尔、玛莉、森田川雄。每张面孔都显露出一丝笑意,但笑中都充满了异常诡秘的色彩。凶手为什么要寄来这么一张图像?他的用意又是什么呢?大富豪两眼发直地望着那张奇怪的图像,脑海里一片空白。此刻,他的脑子里除了恐惧和茫然之外,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想法。 伊剑阳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恐惧和茫然也在他心里逐渐地融化。他慢慢回过了神。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黑影在动。他急忙转过身子——管家康达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书房,此时正向书房的门外匆匆走去。“达尔,你回来。”大富豪用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命令式地说道。伊剑阳的话对这位跟随他多年的管家而言,仿佛有着无比强大的威慑力,康达尔觉得脚底似乎有极大的磁性将自己的身子给吸住了,他脚下的地板仿佛是处于地心吸引力的最强之处。康达尔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 达尔慢慢地转过身,眼睛不敢正视着伊剑阳,胡须下的嘴巴微微蠕动,用极低沉的声音说了声:“主人。”伊剑阳坐在旋转椅上,用一种深奥的眼光认真打量着这位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此时的他突然对自己面前管家的面孔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他不知这张看似恭敬的面孔究竟是一张真正蕴涵着忠诚的脸皮,还是一张巧夺天工的虚假面具,伊剑阳感到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边掠过一丝无声的淡淡笑纹,“达尔,你跟随我几年了?”康达尔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双眼望着地板,用仍显低沉的语调说:“差不多快十年了。”大富豪微微地点头,“你看,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时间也确实过得太快了!”他边说边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人陷入了沉默,书房当中静得有些让人害怕。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些谁都感到难以忍受的尴尬…… (十四)暗夜犹大 伊剑阳回过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三维立体图,又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管家的身上。他望着康达尔那件笔挺的黑西装,若有所思地说:“电脑上的内容你都看到了吧。”达尔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之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模特。“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我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问题想问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我就将这个问题提出来吧。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在你的眼里,你觉得当一个富翁感觉如何呢?你毕竟与我相处时间长,对此你也应该有与别人不同的感想。”康达尔仍然不语,一双始终显得有神的眼睛变得有些犹豫。 伊剑阳往椅背上一靠,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在人生的征途中拼搏、奋斗了一辈子,人世间的各种‘滋味’我也尝过不少。因此,我也曾和任何人有着同样的看法——人间没有天堂和地狱,是个战场。任何的冠冕荣誉,不过是你在征程当中留下匆匆一瞥的美景,你面临的仍是一个残酷的战场。然而,后来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人间其实是个天堂,也是个地狱。所谓天堂,是一个人自身创造出来的,是在这个‘战场’上用血汗建造起来的。这个‘天堂’虽然不是人间天然就有的,但是它比虚幻中的更真实和美丽。相反,一个人如果精神上堕落,空虚纵使他有万贯家财,可却终究是生活在痛苦之中,在他眼里,世界永远是个无底的地狱。但就在刚才我看到这个杀人预告的时候,我才恍然醒悟——原来当一个人身处天堂的时候,地狱同样存在于他的身边。这也许就是我眼中作为一个富豪的感受……”伊剑阳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达尔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聆听老先生的“教诲”。“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最后,伊剑阳再次长长叹了口气,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离奇的“密室事件”和令人费解的“三维立体图”使整个案子变得更加地复杂和棘手。自身的直觉告诉队长鲍国维,这两件事情都和自称“万能杀手”的凶犯有关。但同时,他的脑子里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疑问:杀手的这些超常手段,究竟是为了说明什么呢?仅仅是为了炫耀一下“万能杀手”这个绰号的无穷“魅力”吗?公安人员兵分两路,一路去勘查第十七中学实验楼内的那间无人居住的宿舍,另一路则到玉皇岛山庄伊剑阳的家中。 房门“啪”地一声打开了,刑警凡川走了进去。这就是丁雅琴曾住过的宿舍,出现过神秘脚步声的那个房间。柯伟雄跟在凡川的身边走进了房间,房间的空气当中夹杂着飞扬的灰尘,扑面而来的沉闷气味证明了这里确实有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房间里显得有些空荡:一张没有床单和被子的木床、一张布满灰尘的书桌、还有一个缺了一腿的书柜,书柜中一本书也没有。公安人员在房间内进行了细致的勘察,但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线索。最终结果表明,那天夜里根本就没有人进入过这个房间。凡川环视着整个房间,他此时心里很矛盾,既然那天夜里没有人进来过,难道说明伟雄在撒谎?要不就是他真的听错了?但他始终不会相信伟雄是个会戏弄警察的人。不过他同样也认为伟雄不会听错声音的来源,他相信伟雄有极强的辨音能力。凡川皱着眉头看着站在房间窗外的伟雄。 房间有一扇窗户与小走廊相通,它是横向推拉式的,窗户朝内侧插销。“叔叔,这扇窗户平时都是关着的吗?”柯伟雄问身边的保安小王。“没错,自从丁老师离开后,这扇窗户始终是处于这种状态的。”小王指了指插销的窗户。柯伟雄两眼凝望着窗户,一副聚精会神思考的样子。 鲍国维和东方龙、曹雷两位刑警来到了玉皇岛山庄伊剑阳的家中。正巧,除了司徒文渊和商容外,其他几名涉案人员都在大富豪的家中。大家来到书房里,伊剑阳打开了杀手寄来的电子邮件,那张三维立体图再一次地展现在电脑屏幕上。大家站在伊剑阳的身边,皱着眉头望着那张图像,苦苦思索,小声议论着。过了一会儿,东方龙弯下身子在电脑屏幕上搜寻着什么:“wnss……”他自言自语着直起了身子“队长、曹雷,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两人马上领会了东方龙话中的意思,三名刑警离开了书房,其余的人则用不解的眼神目送着他们。 东方龙在经过辛克彦身边的时候,偷偷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克彦望着三名刑警离开书房的背影,接着又踌躇地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后,转过身也走出了书房。 他们来到了伊剑阳的房间里,曹雷将门关上。“辛先生,请坐吧。”鲍国维用和善的语气说道。克彦先是茫然地环视着这间高档的卧室,然后在三位刑警的面前慢慢地坐下。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惶恐,那样子仿佛他就是犯人似的。“辛先生,你刚才注意到电脑上凶手的邮箱地址了吗?”“是的,邮箱中wnss这几个字让我印象很深,如果没记错的话,它曾出现在伊东的电子邮箱当中。”“没错。”东方刑警笑了笑:“这说明预告杀害伊剑阳先生的杀手和杀死伊东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辛先生,你是第一个发现伊东死亡的人,对整个案子的经过你也应该比较清楚,因此,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哦,不。”辛克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提高了声音。“小声点,别慌,你只须帮助我们在暗中调查几个人的行踪就可以了。”曹雷安慰着克彦,接着将一张纸条递到他的手中…… 深夜转眼又光临了这个世界。这天晚上,辛克彦心里有些堵得发慌。他又想起了伊东,想起这起越来越复杂的案件。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犯罪的可怕,虽然他经常在电视当中看到狡猾的凶犯将人残忍杀害的情景,但这一次案子是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案件迟迟不能侦破,一想到此他便不由地感到有些心烦。 巴士在湖心公园附近的停靠站慢慢停下,辛克彦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天上皓洁的月亮,情不自禁地吐了口气,满心的烦闷仿佛也随着这口气的吐出而消散,他顿时觉得自己又重新得到了久违的轻松感。 克彦背着双手在公园的小径上悠闲地走着,脑子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将所有的杂念都带走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到公园来的原因。他有些出神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放飞的思绪才飘回脑中。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他周围是参天的古木,暗夜里,树木形成一个个的黑影,形状各异的树枝张牙舞爪,犹如恶魔怪物一般。辛克彦用胆怯的目光环视着寒风呼啸中的陌生环境——这是个天然的杀人场所!刚融化不久的不祥预感又一次在他脑子里凝固。 “嘿嘿嘿……”一阵阴冷的笑声夹杂在呼啸的风中,那声音是从辛克彦的身后传来的。笑声使克彦有种脊梁骨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许多的蚂蚁在爬动,刺激着他的神经,因此他全身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克彦猛地转过身,用一种恐惧的目光向着发出冷笑的地方望去——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一直压到齐眉的地方;他的脸上戴着一副深蓝色墨镜,鼻与嘴之间以及腮部到下巴长满了胡子,留着头齐肩的头发;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双手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右手上握着一只乌黑发亮的手枪。总之,黑色成了他罪恶的主旋律,和这夜色十分的吻合。“嘿嘿,辛克彦,你认识我吗?哼,告诉你,我就是杀死伊东的那个万能杀手。听说你竟敢暗中帮助警方和我作对!你要知道,和我过不去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比如现在……我就要让你命丧黄泉。”“万能杀手”用他低沉而又阴阳怪气的声音说着,那声音似乎是从地下溢出。克彦深深感觉到,死亡的大门已敞开在他的面前,而眼前这个人,则是将他逼入死亡深渊的犹大。 一切都完了。这是辛克彦头脑中唯一的念头,死亡的恐惧逼得他直想哭,他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令他感到无比眷恋的世界而伤感,克彦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伊东死时那张扭曲痛苦的面孔。那个凄惨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旋,永远无法忘记。还有多少无辜要惨死在这个恶魔的手里!想至此,沉积在他心中已久的愤怒如岩浆般从内心喷发。你为什么这么胆小!反正是死定了,临死前就教训一下这个魔鬼,出了这口气吧。克彦在内心说服自己。不知哪来的胆量,他原本畏惧的目光顿时升高了温度,蕴满愤怒的眼光射向了万能杀手,原本颤抖的双手也捏成了拳头,那样子仿佛一场搏斗随时要爆发。万能杀手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困惑和踌躇…… (十五)森田医生 寒风在两人的周围呼啸,两人在这片死亡树林里无声地对峙着。万能杀手的眼镜在夜色下反射着幽幽的光影,恰似一条狠毒的眼镜蛇闪着贪婪的凶光望着自己面前的猎物。他们身上的风衣和头发在风的作用下缓缓飘动。只听“呼”地一声,克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起一腿,“啪”地将万能杀手手中的枪给踢飞。万能杀手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枪的行踪,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远处的草地上。正当杀手刚要转过头时,一记猛拳击中了他的面部,只听杀手“啊”地惨叫了一声,用手捂着自己的面部,显然,他不想让克彦看清自己的真实面目。随即,辛克彦使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一腿向杀手的肚子踢去。万能杀手跌跌撞撞地快速向后退了几步,最后整个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万能杀手的整条脊背,他躺在地上痛苦地低声呻吟,接着吃力地慢慢抬起头——辛克彦已像疯了似的向远处没命地跑着,留在万能杀手眼中的是他狂跑而去的背影…… 刑警东方龙和曹雷走在通往队长办公室的过道上。“没想到,万能杀手果真露面了。”东方龙眼睛望着远方,嘴角隐含着一丝笑意。“是啊,通过辛克彦的描述,看来,那个刘岩君就是所谓的万能杀手了。现在辛克彦也收到了万能杀手的警告信,照此说来,这家伙实质上是要拿克彦当人质,威胁警方,这样他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曹雷说着,烦心地叹了口气。 两人刚跨进办公室的门,便感觉到鲍队长身边好像多了一个既有点陌生,又有些面熟的警察,转眼定睛一看,“哎哟,叶山老兄,好久没见到你了。”坐在鲍国维身边的就是刑警叶山。叶山刑警刚满三十岁,慈眉善目,若再胖一些的话,样子就极像佛教中的弥勒佛。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文人味道。“两位小家伙,别来无恙。”叶山开玩笑式的向东方龙和曹雷问候。坐在他身旁的鲍队长也笑着说:“他们可不像你叶老兄那么日理万机,当然是‘别来无恙’喽。” 叶山刑警刚处理完一起长期扰乱天府市治安的黑社会流氓团伙案件,一听说鲍国维队长接手一起离奇大案,便来了兴趣,执意要加入该案的侦破当中。“说正事吧,对这起案件的过程我已经清楚,这几天,我着重调查了伊剑阳先生的家庭医生——森田川雄,通过我在日本读书时的朋友,也就是东京警视厅刑事侦查一科的松下警长的帮助,我详细了解了森田医生的家庭背景。”叶山看着身旁的三人,没有一个说话,显然,他们听得很认真。“结果,松下警长在昭和五十一年,也就是1976年的《朝日新闻》报上,查到了森田先生的父亲森田川一自杀的一则消息。我一直在想,伊先生虽然有恩于森田医生,但森田医生同样是个孝子,他会不会因为其父亲的死而误认为是伊先生害的,因此对他心怀仇恨,为了复仇才杀了伊东?” 鲍国维队长和叶山的视线相遇,鲍国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这方面的可能,这样吧,东方,今天下午,你就和叶山一起到森田的诊所去拜访他一次。”“好的。”听了队长的安排后,东方龙立刻来了精神。 下午,东方龙和叶山穿着便衣出发。他们边走边聊着向一部警车走去。“叶山兄,你永远是那么会打扮。”东方龙一边羡慕地望着叶山身上的西服,一边打开车门。“嗨,没什么。”叶山钻进警车里,“哪像你东方,又年轻,又英俊。追求你的女孩肯定一大堆。”“甭提女朋友了,一说我就想哭。”叶山无意间触到了东方的某个内心伤口。“怎么,女朋友跟你分手了?”“是啊,人家哪看得起我这个穷公安啊!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有钱人的预定夫人了。”东方龙有些不愉快地低着头,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别这样老弟,怎么跟孩子似的。天下仙女多得是,少操这份心。”“就是,想这些干吗,谈谈案子吧。”有了叶山这句安慰,东方龙十分慷慨地忘掉了女友,他将警车发动了…… “这种药早晚各服一次,如此坚持,一星期后就会有所好转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随时过来。”森田川雄将药递给了一位来诊所看病的病人,并微笑着与他告别。就在病人刚走出诊所大门的时候,两名刑警已经出现在诊所的门口。“你们是……”森田医生望着他们两人,缓缓地站起身子。“我们是公安局的。”东方龙亮出了警官证,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小的时候,祖母经常给东方龙讲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故事,因此,东方龙天生就对日本人有些反感。在一旁的叶山给东方使了个眼色,阻断了他的话源。然后温和地接着讲:“森田先生,我们是因为伊东被杀一案而特地来打搅你的,这也是出于无奈,希望你能给予我们谅解和帮助。”“哪里,真是不敢当。”森田川雄先是显得有些踌躇地笑了笑,接着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用沉稳而又友好的口气说:“二位警官,里面请。” 森田医生吩咐自己的助手帮他接待一下前来看病的病人后,便领着两位警官来到了一间小客厅,客厅是模仿日本“塌塌米”式风格设计的。客厅地面铺着洁净光滑的棕红色木地条砖,地上成“品”字形地铺着三块坐垫,中间还放着个茶壶。阳光映在地面上,反射出润泽的光彩。“我这不是在东京吧?”东方龙的眼光在这个不大的新鲜空间中四处漂游着。“二位先坐坐吧。我去准备一下就来。”森田热情地伸出手示意他们进去。 叶山和东方龙脱下鞋子进入了客厅,学着日本人那样跪坐在坐垫上。他们觉得这房间里的空气透着股异国味道。客厅的前方摆着一尊药师如来的坐像,坐像下方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是一位梳着日本“高岛田”式发型,身着和服的美丽女子。此时,森田走进了客厅。原本披在他身上的白大褂已被一件黑色的和服替代了,在叶山眼里,他就像是一个明治时期的武士。而武士道中的“忠、勇、义”精神都在他身上那件黑色和服中傲慢显露。森田在他们的面前恭敬地坐下。 叶山和东方龙对视了一眼,然后叶山微笑地将目光转移到了森田身上。“森田君,我们此次来访主要是想搞清一个问题,那就是伊东被害那天晚上,你离开伊剑阳先生家后,是否去过什么地方?”叶山含笑着问道,金丝眼镜后面那双冷静的眼睛紧盯着森田,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其实那天晚上我离开伊剑阳君的住处后就一直都呆在家里。”森田回避了叶山的眼光,用一种慎重的语调回答。“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这不分明是说他已准备好如何回答,这么一来,他就有令人感到可疑之处。东方龙头脑中自然而然地想起“此地无银三百俩”这个典故。想至此,他脸上拂过让人难以察觉的短促冷笑。“那么……”叶山眯上眼睛想了想,“森田君你是否想过,谁会是杀害伊东的凶手呢?”森田川雄闭上眼默默地点点头。“你认为会是谁呢?”两位刑警的目光犹如蚂蝗一般牢牢吸附在森田的身上,心中则带着几分期待。“吉田德兵卫。” 又是一个陌生而又神秘的人物在这起案件里登场,东方龙心中有一种感觉——就像在他的思路中又出现了一条新的途径,但周围却布满迷雾。 (十六)古老的传说 叶山托了托金丝镜框,含笑着问他:“请问这位吉田德兵卫是何方神圣?”在他的口气中隐含着几分风趣,但在这风趣口气的背后,多少还藏匿着对他内心世界的试探。毕竟,森田所提供的嫌疑人是个日本人,或多或少地可能和他自身有些关联。叶山想借着这个话头袭击他内心存储秘密的仓库。 “说起这位吉田德兵卫,我还得先向你们介绍一本书。”说至此,森田有意停顿了一下。“是什么书”东方龙将身子稍微往前凑,他对书这方面很感兴趣。“二位警官,你们是否看过无名氏的《平家物语》这本书?”森田问道,“听说过,但没有看过,不过我倒是看过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当然了,是绘图本。”叶山略显害羞地拿起茶杯,细细地品上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图应该是大和和纪所画的吧。”森田微底着头。“森田先生果然是与众不同。”东方龙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听起来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其实《源氏物语》和《平家物语》一样,都属于物语文学。”森田医生微笑着,像个循循善诱的资深教师。“所谓物语文学,是日本古典文学的一种体裁,产生于平安时代。也就是公元794年至1185年。这种体裁是在日本民间说话的基础上形成的。当然了,它同样也受到了中国六朝和隋唐传奇文学的影响。最早的物语文学作品是佚名氏写的《竹取物语》,产生于平安时代的前期。它可是享有‘物语始祖’的地位呀!”森田停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到了日本封建社会武士阶级兴起的时候,一种新的物语出现了,那就是以《平家物语》为代表的战记物语。《平家物语》是日本镰仓时代的古典文学名著。原本是琵琶法师演唱的台本,共有十三卷一百九十二节,主要讲述了平氏和源氏两大封建武士集团争权夺利的兴衰史。”东方龙有些等不及了:“森田先生说了那么多,但《平家物语》这本书究竟和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位吉田什么来着的究竟有什么联系呢?”“别着急,警官先生,我并非是为了卖弄才讲这么一大堆话的。《平家物语》当然和他是有些联系的了,下面,我就来给你们讲一讲这个故事吧。”森田一边说一边喝了口茶。 “相传在保元元年,也就是公元1156年,平氏之主平清盛因平保元之乱有功,由原先的安艺守转为播磨守。平治元年,即1159年的十二月,信赖卿谋反,因此而爆发了‘平治之乱’。平清盛奉命平叛有功,皇帝降旨‘屡建功勋,应予厚赏’使之又升为宰相。并历任卫府督、检非违使别当,晋为中纳言、大纳言。嘉应元年(1169年),白河上皇出家,但仍总理朝政。此时平清盛上升为太政大臣。到了1177年,此时又称治承元年,西光、俊宽等以法皇倚仗,密谋推翻平氏。但最终还是失败,西光被斩。两年后,平清盛弄权,免去了四十三位朝臣的官职,将法皇迁到城南离宫。一年以后,高仓天皇禅位,年仅两岁的安德天皇登基了,而安德天皇正是平清盛的外孙。平氏也因此权倾一时。同年五月,高仓天皇之弟以仁亲王密谋起兵反对平家,可仍然以失败告终,以仁亲王被杀。治承五年,源氏木曾义仲起兵,在尾张与平家军开战,此时的平清盛病故,平、原两个武士集团之争就此拉开序幕。” 东方龙和叶山对视了一眼,眼光中不约而同地透露出同一种信息:重要的内容就要开始了。 在平、源两个武士集团的战争过程中,平家军的势力由强转弱。永寿二年(1183年),源氏的木曾义仲秘密与僧兵联合,共同与平家军对抗。十月,义仲率军攻进京城,平氏带着幼帝逃奔到九州。但不久,他们又因被地方的豪强逐出而北上。 平家军后来在赞岐的屋岛立稳了脚跟之后,收复了山阳道八国和南海道六国。这给木曾义仲带来了威胁,于是他便派兵征伐屋岛,双方在水岛进行交战,平家最终在水岛交战中大获全胜,洗雪了过去的耻辱。 永寿三年正月,源赖朝派兵攻打义仲,木曾义仲兵败被杀。同年,平家回师福原旧都。平家迁到福原之后,军兵开始慢慢变心,甚至计划背叛平家军,投靠源氏。永寿三年二月十四日,源氏派兵攻打福原,平家军在距离小野原三里之处三草山西边的山口布下阵势,这场战役就是所谓的三草交战。在这一战役中,平家方面没有料到源氏军会在夜里突然袭击,因此在源氏发动进攻时,平家军乱作一团,损失十分惨重。大将军和三位少将见大势已去,再次逃往赞岐的屋岛,备中守师盛与平内兵卫和海老次郎一起撤退到一之谷。同年九月十二日,平源两支军队在备前国的儿岛交战,平家军最终全部败退屋岛。 源氏军乘平家一败再败的时机,发起连续进攻。元历二年(1185年)正月,源义经攻占屋岛,这预示着平家的气数将尽。同年三月的坛浦会战对平源两军而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历史上,它标志着平家的灭亡。 “这就是平源两军争权夺利的始末。”森田医师用他最后的这句话将他所讲述的故事告一段落。“到了1185年,当时的年号叫文治。这年的九月,平氏族人被流放。源氏得势之后,过去攀附平家的人,都做出种种献媚讨好的姿态,只有一个人没有,他就是吉田德兵卫的祖先,吉田大纳言。这位大纳言是权右中辨光房卿的儿子,十二岁时因父亲的离去而成了孤儿。但正是他的正直严谨使其职位步步高升,从来没有停留。历任各种职位,一路超人而上,从来也没有人能够超越过他。《平家物语》对他的评价是‘人之善恶,有如锥在囊中,是世间少有的贤人。’而吉田家族与我森田家族也有着世代的结交。” “原来如此。”森田医生的故事真让叶山刑警有种一饱耳福的感觉。他和东方龙微笑着对视了一下。“真是没想到,一个在森田先生眼中有犯罪嫌疑的人居然还能牵扯出那么一段古老的传说,我今天真算是开了眼了。”东方刑警也不可思议地叹了口气。“不过森田先生刚才所讲述的是吉田德兵卫的家族传说,但你对自己为什么认为他是犯罪嫌疑人的原因还没有向我们说明呢。” “警官请别着急,我下面就给你们讲讲。”森田川雄稍显歉意而又耐性十足地笑了几声,叹了一口气:“我森田家族,原本是日本东京港区的望族,我的太祖父森田庄兵卫是当时日本有名的企业家。在我太祖父所有的朋友当中,与他交情最深的是东京都一个知名大公司的老板吉田房太郎。也许二位警官从此人的姓氏也猜得出,他就是吉田德兵卫的祖父。”叶山默默地点头,而东方龙则显出几分不耐烦之感,心想:真罗嗦,日本人讲话就是那么喜欢拐弯抹角。 (十七)上世纪的惨剧 “吉田房太郎和森田庄兵卫情同手足,在社会的竞争场上既是对手,又是合作伙伴。再加上他们两人同时具备着豁达大度,热情健谈的性格特点,因此他们算得上是商海战役中同甘共苦的难兄难弟。昭和二年,也就是公元1927年,日本发生了金融危机,历史上称它为‘昭和金融恐慌’。那次的金融大恐慌给日本的经济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深重打击,因此至今令人谈虎色变。在那次金融恐慌当中,吉田房太郎的公司已经面临破产的边缘,由于我太祖父的公司在银行的负债率是很低的,因此那次金融危机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昭和恐慌结束之后,太祖父的公司在较短的一段时期内得到了恢复,并且帮助了吉田房太郎,使他的公司再度恢复了蓬勃生机。吉田为此更加感激太祖父,于是他们两人结为兄弟,我们两个家族也开始有了往来。 “吉田房太郎有一儿一女,其子吉田纯一郎和我的祖父森田川太郎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窗,他们如亲兄弟一般友好。学生时代,两人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不相上下。吉田房太郎的女儿名叫吉田早苗,后来就成了我的祖母,森田川太郎的妻子。 “到了大学时代,川太郎和纯一郎分别进入了不同的学校,吉田纯一郎考进了日本的军官学院,森田川太郎则到美国洛杉矶留学。也就是在那里,他创立了一家公司,开始了自己的经商生涯。也许是受到太祖父的熏陶,祖父有着丰富的经商经验,并很快成为了一名相当成功的东洋商人。同样是在那时,他结识了中国商人伊永翔,他就是伊剑阳君的父亲。其实,伊剑阳君之所以对我从小到大都关爱有加,其中的原因就在于祖父对他的父亲的真诚帮助和大力支持。因为当时伊永翔君刚刚步入经商的战场,缺乏经验与方法。在我祖父的帮助之下,伊永翔君的公司实力大增,他们两人成了生意上的伙伴。但遗憾的是有一次,伊永翔君和我祖父在洛杉矶的一家西餐馆用餐时,餐馆内发生了一起意外的火灾。由于伊永翔和祖父所处的地点是在餐厅的第二层,再加上火势的凶猛,因此消防队员用救生梯通过窗户来解救楼上的被困人员。祖父将永翔君推向了救生梯,并极力疏散其他人员,当所有的人都摆脱死神袭击的时候,我的祖父却葬身火海。他原本有足够时间逃生的,但是为了救永翔君,为了救其他为难中的人,他就这么……”讲述至此,森田川雄深深叹了口气,低着的头微微摇动着。 叶山略带遗憾神情地望着森田,东方龙也禁不住点点头,“确实是位德行高尚的商人!”这句话完全是从他的口中情不自禁的溜出。“那么后来怎么样了。”这次东方龙反而变得积极,用一种热情期待的目光望着森田。 “接下来我该讲讲吉田纯一郎了。”森田医生边说边提起茶壶,为两位刑警面前的茶杯中斟满了茶。茶杯中缓缓腾起的热气,送来了一阵浓浓的茶香。 “昭和六年(1931年),日本为了准备对中国进行大规模的公开侵略,首先制造了一系列的挑衅事件。还炸毁了南满铁路柳条路轨一段,并诬陷是中国军队所为,从而以此作为借口,将大批的日本关东军调入中国东北,增强了日军驻扎中国的数量。当时,吉田纯一郎就是驻扎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中的一员,并参加了同年九月十八日夜攻击沈阳东北军驻地北大营,炮轰沈阳城的行动。想必二位警官心中都已清楚,那一次行动,就是历史上的‘九一八事变’。” “森田先生,”东方刑警很不客气地切断了森田医生的讲述,“对于日本军队这种野蛮无理的做法,作为一个名门望族,你们是持什么态度呢?”森田川雄坦然地笑了一下,“我的祖父对中国一直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也许就是在结识了伊永翔君那时候培养出来的吧。而这种感情又隔代遗传到了我的身上,因此我们对日本侵略者的这种行径一直深感不满。我的家族成员,除我父亲之外,在中日战争中,一直强烈坚持停止战争的态度。并且在那段时间开始慢慢减少和吉田家族的来往。”沉默良久的叶山终于开口了:“森田君,刚才你好像是说除你父亲之外,这是为什么呢?”森田医师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黄色的太阳光线透过屏风,映染了他二分之一的面孔,然而他的脸上却铺上了一层与阳光十分不和谐的阴沉神色:“不瞒你说,警官,正是因为我父亲才导致了我家族的家破人亡。”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平淡中却隐隐混杂着一种愤怒的味道。“我从心里痛恨我父亲的挥霍与荒淫无度以及他那副令人作呕的丑恶面孔!我真不理解,为什么德行高尚的祖父,会有这么个儿子,我会有这么个父亲!”森田医生说话的语速随着情绪的激动而逐渐地变快。 叶山刑警收敛了刚才的微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森田医生的神情,心理却不停地琢磨着,他究竟是在说心里话,还是有意在警察面前装模作样。阳光照射下,森田的神情阴郁却又略显平淡,犹如蜡制一般。叶山实在猜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说真心话。 森田转过身,指着佛像下的那张照片,“也许你们刚才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了,警官,照片中的那位女子,就是我的母亲樱木美奈子。照理说,母亲现在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却因为病情的延误而早早地去世。她是被人害死的,凶手除了父亲外,还有一个,那个人就是吉田德兵卫!”在说到“吉田德兵卫”这个名字的时候,森田医生加重了语气,声音好像是隔着紧咬着的牙缝中溢出来的。森田渐渐舒展开瞬间紧皱的眉头“昭和十八年(1943年)十一月,在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发生根本转变的形势下,中、美、英三国政府首脑在开罗会晤并签署《开罗宣言》,声明盟国坚持对日作战。两年后,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对日发起猛烈进攻,并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苏联也派军队围歼了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而吉田纯一郎就是死在苏军的炮火之下……” 听着森田医师的讲述,一个个的历史画面似乎在两位警官的眼前闪现。在日益激烈的社会竞争中,人们也许很少再去想上个世纪的事情,但只要回忆起那段以战火硝烟为主旋律的凄惨往事,仍会让人们深感悲哀和痛楚。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为了医治战争中留下的创伤,实行国民经济非军事化,制定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使之经济得到相当快的恢复和发展。到了50年代末,日本经济恢复到战前水平,并于60年代末,发展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强国。到了70年代,日本经济呈现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然而,在这繁荣的背后,又同时隐藏着一股极大的犯罪势力。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以一个名叫坂田刚作的人为首的国际性犯罪组织。”“让我来猜猜吧,我想,吉田德兵卫也许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叶山刑警左手捏着下巴,望着森田,“不愧的当警察的,思维就是敏捷。”森田医生用钦佩的口吻说道,同时还拍了两下手掌。 “是的。”森田医生叹了口气,“坂田刚作十七岁就参加了侵华战争,他是一个深受日本武士道影响的人,做起事来,手段毒辣残忍。日本战败后,他对日本政府怀有极大的不满,同时也对社会抱有很大的偏见,所有的不满化成了仇恨,他想对社会进行报复。经过了几十年的精密策划和暗中勾结,他成立了一个犯罪组织,而且这个犯罪组织的人数不断增加,到后来竟扩展到了全日本。其势力完全可以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邪教组织奥姆真理教相提并论。坂田刚作自然成了这个组织的首领,这个犯罪组织的代号,叫做‘万能杀手’。” 听至此,东方龙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思路仿佛毛线从一个极小的针孔中穿过一般。森田医生接着说:“这个组织十分的隐蔽,专门进行谋杀,绑架,走私毒品、枪支弹药,偷盗等活动。而这一切,对于天生就嗜好歪门邪道的吉田德兵卫而言有着极强的诱惑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那个组织,同时,也将我父亲,这个和他臭气相投的人拉下水。”森田的声音显得很沉重,东方龙发现他紧紧捏成拳的双手正在双膝之上微微地颤抖。显然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父亲加入那个组织之后,几乎没有一天在家过,家中只剩下我和母亲。当时母亲得了重病,我年纪尚小,仍无生活能力,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后悔,要是当时我能有现在这样的医术,母亲也不会这么早的死去……”森田说至此,脸上露出了一丝踌躇的神情:“不,我又说错了,母亲是被害死的……”他摇了摇手,忧郁的神情里充满了对自己思维发生错误的不耐烦。 森田川雄再次陷入了沉默,阴郁的目光中仿佛飘过一片片乌云。两位警官默默注视着他,因为他们感觉得出,另一个话题的帷幕正缓缓地拉开,而这也应该是最后的一幕。 (十八)最后一幕 “在我父亲加入那个犯罪组织的一个星期以后……”森田拿着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我们家突然来了一位奇怪的女子。她自称是我父亲雇佣到家中照顾母亲的保姆,名叫佐藤信子。虽然她自称是保姆,但现在回想起来她更像一个幽灵。我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神情和举止所散发出来的神秘感让我感到恐惧。在她来到我家的那段时间里,我母亲的病愈加严重。母亲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我至今也不清楚,只记得一旦发病的时候,她总会不停地痛苦呻吟,流汗甚至吐血……”讲至此,苦恼又一次在森田的深情中出现,他脱下了架在脸上的眼镜,用手指揉了揉鼻梁,紧闭的嘴中发出一声声深深的喘息,每一声喘息当中似乎都夹杂着浓重的负罪感:“每当她发病的时候,我只能坐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地哭泣,而那个神秘的女人总是躲在母亲卧室的门外,窥视着母亲。她看母亲时的眼光就像野兽在欣赏自己猎物临死前苦苦挣扎一般,阴险狡黠中透着几许凶残和幸灾乐祸。自从这个恶毒的妇人来到我家后,原本母亲用于治病的药忽然不翼而飞,连母亲唯一的一点积蓄也如空气般蒸发。母亲早已察觉是那个女妖在作怪,母亲也曾质问过这个妖妇事情是不是她干的,然而这个妖妇总是用一种阴毒的目光冷视着母亲。到后来,母亲实在是难以承受病痛的折磨和生活的拮据,曾好几次哭泣着向她哀求,但她却总是发出一声声阴沉的冷笑……” 只听“啪”地一声,愤怒化成的力量驱使着森田医生将茶杯重重放在面前的地板上。“我恨透了那个女人,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妖,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显然,他心中忍耐的储存空间再也容不下更多的愤恨,因而这些积存着的愤怒最终通过他激动的言表爆发了。“如果现在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只要让我碰上了,我就会用我的手术刀,将她肮脏的五脏六腑给掏出来,将她那对恶毒的双眼给挖出来,还有她那恶心的舌头,我也将把它割下来!”森田川雄的音调随着怒气的升温而逐渐升高。“别激动,森田医生。”叶山刑警握住他的手,想以此控制住他激动的情绪。此刻的叶山从心里感受到,森田对自己母亲的感情是绝对真挚的。“母亲身体的承受力逐渐减弱,直到有一天……” 森田医生目光中隐含悲伤地望着茶杯中的茶水,遥远的一幕仿佛在茶水的倒影之中清晰地展现:那是一个雷雨之夜,这样的夜晚也预示着一种不祥之兆正在森田家中酝酿。那是森田的母亲在人世间度过的最后一个痛苦之夜。母亲躺在塌塌米上,依旧痛苦的呻吟着,不同的是,那一夜的呻吟声十分地低沉。由于停电,黑暗中,纸窗外不时射进的电光映照在森田母亲的脸上。电光中,她苍白面部僵化着呆滞和痛苦的神情。发紫的双唇微张着,从她口中只能感受到急促的喘气声。总之,她的身上已依稀可见死神笼罩的光影。屋外雷声歇斯底里地狂吼,周围的黑暗将屋子渲染出一片强烈的恐怖色彩。面对着这样的情景,年幼的森田承受不起恐惧的打击,无助地号啕大哭。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母亲怜悯的目光正和他无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有两道泪痕在她的脸上出现。母亲也许知道自己即将永远离开爱子,于是缓缓地抬起她干瘦的手,想最后再抚摸一次自己亲生儿子的脸庞。然而就在她的手伸到离森田的面部只有几公分距离之处,突然僵住了。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并狠命将它拉了回来。母亲的手在空中停止了片刻,开始一毫米,一毫米地缩回,最终无力地落在床垫上。当森田再次把视线转移到母亲脸上的时候,母亲透着绝望目光的双眼正盯着天花板,依然微张的口中也停止了喘息。显然,她的灵魂已被死神无情夺去。“妈妈!……”森田惊恐地大叫,接着仍是歇斯底里地放声哭泣。此时,他感觉到身后纸拉门外有些许光亮,一道电光映在纸制推拉门上,在那一刹那,一个黑影在门外出现。森田这才发觉,那光亮来自黑影手中的蜡烛。电光中,黑影发出肆无忌惮、毛骨悚然的狂笑,身子也许是因为笑的缘故而前伏后仰,黑影从推拉门外经过,留给森田最深印象的,就是那一头蓬乱的齐腰长发。不用说,黑影就是名叫左藤信子的幽灵女子,自那天晚上后,她便在人间蒸发,至今下落不明…… 森田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三个人的脑海当中,似乎同时出现了一个电影屏幕。那一个个情景都在这屏幕上清晰展现。森田又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母亲死后的第二天,伊剑阳君来到了我家。后来才知道,他是刚从美国来到日本的。望着我母亲的尸体,他激烈地用手晃动着我的身子,用日语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流着眼泪,无声地摇头。伊君来我家约十五分钟后,多日没回家的父亲竟也跑了回来。还记得,当看到穿着邋遢,身上仍带着浓重酒气的父亲时,我畏惧地躲到剑阳君的背后。就在父亲看到已死去的母亲那一刻,他便一口咬定,母亲是被伊剑阳君害死的。当时剑阳君愤怒地予以反驳,渐渐地,两人争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终,父亲因自己无法以理服人,便动手打了伊剑阳君。于是两人扭打了起来,由于他们打得很激烈,闹得邻近的住户前来围观。后来一位住户报了警,当父亲听到门外传来警笛声时,才停止打斗,从我家的后门仓皇逃跑……” “实在是太过分了!”叶山刑警一脸愁苦地摇着头,“何止是过分,他那是什么父亲,败家之犬一条!”疾恶如仇的东方龙对森田医生的父亲更是嗤之以鼻。森田医生接着说:“不久后,这个代号叫万能杀手的犯罪集团的老窝被东京警视厅的警察一网打尽,罪犯无一漏网。在我即将跟随伊君来中国前,他带着我到监狱去看望我的父亲,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我父亲。当我见到父亲时,父亲正蜷缩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长发披肩,脸部的两侧差不多被胡须给占领了。见到我们时,他无动于衷,脸上依稀残留着愤怒和玩世不恭的神情。而关在他隔壁的,就是吉田德兵卫。记得当时他隔着铁栏,对着剑阳君挥拳疯狂吼道:‘我会报仇的,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一家斩尽杀绝!’他那副神态就像要将伊剑阳君吃了似的,好像他对伊君的诅咒会实现一般。”…… 叶山眼睛忽然一亮,他向前探着身子:“后来吉田德兵卫越狱了对吗?”“对……”突然,森田仿佛受了什么怪物惊吓似的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叶山:“你……你怎么知道?”叶山摆摆手:“其实很简单,你曾说过,你怀疑吉田德兵卫是谋杀伊东的嫌疑人,这就说明他已经不在监狱里了。再说,像这种大型犯罪集团的重要罪犯,警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除了越狱之外,他还能有什么方法逃出去呢?”“太妙了!”森田十分钦佩地望着叶山,由衷地赞叹道。东方龙用一种故作崇拜的眼光将叶山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阵:“叶老兄,没想到,你没白和神探万宇智混了段日子,还挺学有所成的嘛。”森田川雄点点头,“没错,吉田德兵卫对伊剑阳君的诅咒我至今一直记在心上。吉田越狱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我坚信他还活在世上,因此才推测,是他害死伊东的。”说至此,森田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再请教一个问题,吉田德兵卫会说中文吗?”出于谨慎,叶山追问了一句。森田只是稍微摇头,接着快速站起身,走到屏风的旁边:“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森田拉开屏风,阳光乘机闯入了小客厅,整个客厅显得更加明亮。随着屏风的拉开,两名刑警脑海中对这个客厅构造的认识之门又打开了一扇——原来这扇屏风将书房和小客厅给隔开了。这是个两用房间。书房的书橱最上方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相册,相册按照日本年号的先后顺序排列着:明治,大正,昭和,平成。森田医生将标有昭和年号的相册抽了出来,他拿着相册来到两位警官的面前打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就是那个犯罪集团的标志。”森田指着夹在相册中的一张图纸,当东方龙的目光和那个标志接触的一刹那,那个标志仿佛穿越了他的视线,进入了他的脑海当中。与此同时,他脑海开启的记忆视屏也投影出一个相似的图形,眼前的标志和脑海中的图形重叠在一起,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图像:一张带着一丝狞笑的天蓝色的面孔,两个骷髅般黑洞洞的眼睛,就像是一张面具——没错,这与伊东收到的杀人预告里出现的图像一模一样。东方龙渐渐觉得自己思维的拼图又衔接上了一块正确的拼版。如此看来,案件应该顺着这个方向进行调查。他这么想着。 “这就是吉田德兵卫吧?”此时的叶山正拿着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主角长着一头卷而垂肩,颇显凌乱的头发。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一丝流氓气十足的轻蔑笑容。尤其是他右眼下方那颗黑色突出的肉痣为其身上散发出的狂妄、无赖的德性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森田先生,”叶山将目光从照片上收回,抬起头微笑着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将这张照片借给我一段时间。”“当然没问题,为了尽快侦破案件,我愿意为你们效劳。”森田川雄非常诚恳地说。“谢谢。”叶山将照片放进衣袋里:“这么说,森田君在平成年间又去日本探过一次亲?”“没错,那已经是1992年的事情了,那时我原本住的房子也已经被拆了。”森田摇摇头并深深叹了口气。“那么,当时吉田德兵卫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叶山仍然抓着这条线索不放。“确实如此。”从森田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的撒谎神色。“谢谢森田医生,浪费了你一个下午的时间。”叶山和东方龙站起身,准备离开森田诊所。 (十九)谋杀犯的踪迹 “欢迎二位警官有空再来。说真的,我觉得自己也和伊剑阳君一样,十分孤独寂寞。虽然我每天都和许多病人打交道,但他们毕竟是以看病为主,没办法和他们像朋友一般地交谈。”森田医生和两位警官慢慢地向诊所的大门走去。叶山走到门口,转过身微笑着问森田:“森田君,伊东活着的时候是否经常和他父亲到你的诊所做客呢?”“是的,包括剑阳君和伊东的好友都曾经常来我的诊所做客,在我一生中,那段时间是最美好的。可现在伊东……”说至此,森田无声地叹了口气。叶山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他望了一会儿天空后,收回目光望着森田:“我们走了,医生。”“噻哟那拉。”森田医生恭敬地向叶山和东方鞠了一躬。 东方龙和叶山坐进了停在附近的警车里,东方龙将双手枕在脑后,将身子靠在驾驶席上,双眼凝视着森田医生家门口上端用中日两国文字写着“森田诊所”的牌子。显然,他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想法。叶山从衣袋里拿出吉田兵卫的照片:“怎样老弟?折腾了一个下午,收获如何?”“收获吗……就是又得到了一条新的可疑线索。”东方龙说着,将目光投向叶山手中的照片。“确实如此。”叶山望着照片中的吉田德兵卫:“东方,你觉得照片中的这位兄弟会不会是那位蓬莱花苑的神秘住户,企图杀害辛克彦的那位刘岩君呢?”“极有可能,老兄。”东方龙回答得很干脆。“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极不可能是刘岩君。”叶山脸上带着自信十足的笑纹:“你想过没有,在刘岩君准备杀害辛克彦时,辛克彦发现,他说的是中文。这一点,辛克彦向公安局反映情况时提供的证词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你记不记得,在今天下午谈及吉田德兵卫时,我曾问过森田医生,吉田德兵卫会不会讲中文,森田说,他只会讲日语。由此可见,刘岩君不可能是他。” 东方龙听后,稍微愣了一下:有道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像一个人正要打开一扇门时,才忽然发现这扇门是上了锁的。“不过……”与此同时,东方龙又突然感到自己在思维的路径当中,再次找到了开启疑点之门的钥匙。“叶山兄,你觉得自己是否能够百分百地确定,刘岩君行凶时所说的中文绝对是出自他本人之口?”叶山对东方龙的这个新奇的假设感到惊讶,他转过头,颇显吃惊地望着东方刑警。“辛克彦也曾对我说过,当时周围很暗,除了凶手脸上戴着的墨镜正在反光外,其余的相貌在他的视野里都显得十分模糊。虽然他说凶手说话时嘴巴似乎是在蠕动,但谁能证明,凶手说话的样子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呢?要知道,万能杀手不是个一般的罪犯。再回想一下整个案子的侦查过程,就会发现,万能杀手的作案手段既超常又匪夷所思,给人留下许多不解的谜团。况且,现在是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高智商的凶手自然会利用技术耍出许多常人想不到的花招。再说,根据蓬莱花苑的保安小庄的证词,我了解到,自从刘岩君住进蓬莱花苑,一直到他神秘失踪后,小庄从来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试想,假如自称刘岩君的人想隐瞒自己说话声音的话,他完全可以通过改变自己说话时的声调来进行掩盖。但是为什么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说呢?我想那是因为,他不会说中文。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说的是别国的语言。一个所说语言与众不同的人,一定会给别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因此,闭口不语方是上策。” 叶山伸出左手拍拍东方龙的肩膀:“太棒了,年轻人的办案思维真是异想天开到了极点。”东方龙抿了抿嘴,一脸无奈地说:“真不知道你的评价是褒还是贬。看样子,你还是不大能够接受我的这个假设。”“不,老弟。”叶山坐直了身子,“我非常赞成你的看法。也许我的思路的确有点呆板,而你确实想的比较全面。那好吧,假设吉田德兵卫就是刘岩君本人,那么能从两者间的哪些相似形态特点进行判断呢?”“头发。”东方龙指着照片中吉田德兵卫那头垂肩的头发,“没错。”叶山点头:“至于胡须吗……虽然照片当中的吉田德兵卫脸上并没有胡子,但一个男人想让自己拥有茂密的络腮胡是完全办得到的事情,只要有长时间积累这一前提条件为基础就足够了。”“还有一点……”东方龙转过头望着叶山:“刘岩君始终戴着一副墨镜,而且,那副墨镜比一般的墨镜稍大了一些,遮盖了他近一半的面孔,为什么呢?”“没错……”内心的想法驱使着叶山将手指移到吉田德兵卫眼部下的一个关键特征——黑色肉痣。“是的,这是他最突出的特点。一旦被人发现,就会给他本人带来一定的麻烦。” 叶山将照片放回衣袋,“作为一个日本人,吉田德兵卫不仅不懂得说中文,而且天府市这种地方对他而言更是人生地不熟。但他又是通过何种渠道打听到伊东以及伊剑阳先生的住处,又是如何懂得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又是如何懂得通过电脑用中文向伊东和伊剑阳先生发送杀人预告的呢?他如果想达到这些目的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帮手来帮助他。而且这个帮手必须是个长期居住在天府市,既懂得说日语,又懂得说中文,同时还要对伊剑阳先生的所有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人。你觉得像这样的帮手在现实中存在吗?”随着叶山话语的结束,东方龙的神情越变越显得严肃。意识的线索牵引着他的目光透过车窗往外看:“我明白了,这样的人现实中确实存在。而且这个帮手的最佳人选应该就是……”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不远处的森田诊所…… 夜幕已经降临,在天府市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里,鲍国维队长手中拿着吉田德兵卫的照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语不发,陷入一贯的深沉状态。在他的身边,坐着叶山、东方龙、曹雷和凡川四位刑警。“这就是今天我和东方在森田医生那里得到的一条新的线索。”叶山指着鲍国维手中的照片说道:“在今天与森田谈话的过程当中,我们也感觉到,这个吉田德兵卫与刘岩君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没错。”东方龙接着说:“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森田医生的可疑率也开始升高。 鲍国维点点头:“看来,今天下午,你们的收获确实不小。那么你们向森田医生询问过这个吉田德兵卫的行踪吗?”“很遗憾……”叶山略显无奈地摇摇头:“森田说,吉田德兵卫在越狱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仍然是下落不明。”鲍警官用右手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想,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条途径来寻找这个嫌疑人。”他边说边望着在座的刑警。“你的意思是说,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曹雷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鲍国维,“是的,我们可以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与日本警方取得联系,让他们协助我们调查吉田德兵卫的踪迹。”“我觉得应该还有一点,队长。”说话者是刑警凡川,大家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我有这么一个想法,虽说吉田德兵卫有可能是经过了伪装,但是人的形象和神态再怎样进行掩饰还是会存在着一定的差别。为了更进一步地确认吉田德兵卫就是刘岩君本人,我们可以让技术人员通过电脑技术处理,将照片中的吉田德兵卫打扮成刘岩君的形象,然后,让蓬莱花苑的保安小庄进行辨认。我相信,小庄的脑海中应该还能够记住刘岩君的神态。”虽然凡川的这个想法看起来显得有些夸张,但并非完全不现实,对于这个看法,大家都表示赞同。 在电脑的屏幕上,吉田德兵卫的图像清晰地显示着。技术人员坐在电脑前,动作娴熟地操纵着鼠标。队长鲍国维以及东方龙、曹雷、凡川、叶山等几名刑警正站在技术人员的身后,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脑屏幕。在鲍队长的提示下,电脑中的吉田德兵卫戴上了一顶鸭舌帽,脸部配上了一副墨镜,两腮到下巴的部分以及鼻子与嘴唇之间,也长出了浓密的胡须。技术人员身后的警官不时吃惊地摇着头,大家不能不承认,经过电脑技术处理后的吉田德兵卫和神秘人物刘岩君几乎是一模一样。 几声响亮的敲门声将蓬莱花苑保安小庄的注意力从报纸转移到了门外。他朝门外仔细地看了一下:“哎哟,原来是曹雷警官,好久不见。”一看见来者是刑警曹雷,小庄马上激动地站起身走出门来迎接,脸上溢满笑容。曹雷也热情地和小庄握手:“真不好意思,庄先生,有些事不得不再麻烦你。”小庄不屑地说:“何必那么客气呢,警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如果我猜测正确的话,那应该是和伊东被杀有关的事情吧。”“还真让你说对了。”曹雷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大信封里取出一张图片,递到小庄的手里。“真没想到,这起谋杀案的凶手还没有抓到,看来凶手确实很狡猾。”小庄说着,接过曹雷手中的图片。“是啊,因此为了加快侦破这起案件的速度,今天我才特地来此请求你的帮助。”“唉,实在是不敢当……”话尚未说完,小庄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图片:“这……这不是那个……”他抬起头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曹雷。“不,请你仔细看看,他的感觉确实像刘岩君吗?”听了曹雷的话,小庄重新低头将图片中的人物认真看了一阵子,接着深吸了口气:“差不多吧……”他略歪着脑袋思索着说:“只是这脸似乎长了点。不过……不过大体上应该是他。”小庄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非常感谢,庄先生,谢谢你的支持。”曹雷刑警十分客气地接过小庄手中的图片,此时他的潜意识开始感觉到,吉田德兵卫这条线索的柔韧度已经渐渐降低,哪怕轻轻一触,都会有断裂的可能。这些都是你的直觉,它不一定是准确的。再说,办案是不能靠直觉的。他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将脑海中的想法给甩掉,然而一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顽固地吸附在他的心中…… (二十)电话幽灵 大富豪伊剑阳在自身的一种奇特神志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幢洋房里。在他朦胧的感官当中,这个地方似乎很陌生,但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在他看来,这种感觉就像隔着一层充满雾气的窗户望着一件模糊不清的东西。好像自己曾经在哪见过它,但心中又没有多少清晰的印象。他抬起头,慢慢地向周围环视了一圈。此时,脑海里的意识已将感官中的朦胧雾气拭去,他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身处的地方是爱子伊东生前的住处。而自己站着的地方,就是这座洋房的厅堂。此时已经是黑夜,整个厅堂只被一层暗淡的青光笼罩。因此,周围的一切显得十分地模糊。伊剑阳双手拄着拐杖,神情茫然地在厅堂当中缓缓蹒跚走动,他无论怎样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来到这里。 就在此时,一阵“嘟嘟……”的声音突然从伊剑阳的身后传来。心理上毫无防备的伊剑阳紧张地转过身子,将略显惊恐的目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原来那声音是墙上电子钟发出的报时声。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三十分。望着钟面上的时间,总觉得这时间似乎与他有着一定的关联。他极力地思索着,一个模糊的记忆随着他思索的深入愈加地清晰——对了,听鲍国维队长说,伊东被人谋杀的时间就是在九点三十分。身在亲生儿子被害地点的伊剑阳又回想起刚才电子钟发出的报时声,此刻他感觉到,那声音仿佛一颗无形的子弹,击碎了他内心储藏恐惧的仓库之门,积存已久的恐惧顿时在他的心中迅速地蔓延开来…… 大富豪隐约听到了屋外狂风肆无忌惮横扫大地的呼啸声,仿佛是一群来自地狱的冤魂正在痛苦地呻吟,低声地哀号一般。伊剑阳就这么拄着拐杖在大厅中徘徊,他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离开这座充满妖异,玄凝气氛的洋房。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犹如一张粘性极强的胶纸任性顽固地吸附在他的心中。与此同时,随着恐惧之感的不断加温,他隐隐感觉到,一只无形的邪恶之手,正在向他的身体逼近…… “爸爸,爸爸……”一阵微弱的叫唤声好像一股从窗外缓缓吹入的风,传到了伊剑阳的耳边。爸爸……不会是在叫我吧。可是……就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那阵微弱而充满哀伤的声音又一次飘荡在无影的空气当中。感官告诉大富豪,声音是从他的身后传来的。他在自身感官的引导下,慢慢地转过身子,视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发现自己已经死去的爱子伊东正站在他的身后。虽然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地阴暗,但不知为什么,伊东的形象却显得格外地清晰。伊剑阳发现,在自己爱子身体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影。此时,大富豪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像一团不仅被搅得十分凌乱而且其中还打着不少死结的毛线,他隐约记得,伊东似乎已经不在人世了,然而这种意识仿佛被封闭在一个思维的牢笼当中,只有这笼子间的缝隙才容许它勉强穿过一部分。“爸爸,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的儿子伊东啊!”伊东的表情略带着一丝忧郁,他用一种特有的伤感语气说道。望着朝思暮想的儿子,思念之情早已将伊剑阳头脑中凌乱的思维给淹没了。此刻,他便固执地认为伊东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越想越激动,不由地拄着拐杖,向伊东走去。“伊东,爸爸真的很想你,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这么久才来看望你……”伊剑阳边走边说。但就在这时,大富豪突然感觉自己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的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向前重重地跌倒…… 就在伊剑阳跌倒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犹如陷入一个万丈深渊一般,潜意识告诉他,你肯定会摔得很惨。出乎意料的是,他摔倒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伊剑阳在恍惚中,慢慢地抬起头,想看看那个柔软的物体究竟是什么。然而,当他的视线与那物体接触时,眼前可怕的情景使他大为吃惊。恐惧仿佛一只隐形的手,将伊剑阳的眼皮扒开到最大程度,他惊恐地瞪大着双眼,出神地望着那个物体——那个柔软的物体就是他的儿子伊东。只见伊东全身僵直地坐在沙发上,眼珠向上翻,嘴唇发紫,张着的嘴巴裸露出红色的牙龈。他的脸部痛苦地扭曲着,仿佛受尽地狱中痛苦煎熬的冤鬼一般。 “嘿嘿嘿……”忽然间,一阵低沉阴险的笑声回旋在客厅中,那声音仿佛从深邃的山洞里传出。对伊剑阳而言,这笑声虽然算不上多么地毛骨悚然,但却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都紧紧地束缚住了。他惶恐地转过身子,发现在厅堂的其中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名奇怪的男子正向着他的方向缓缓地走来。他的步伐显得十分地轻盈,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就像猫在行走一般。怪男子头戴一顶帽檐压到齐眉处的鸭舌帽,一头黑色长发从帽子的边缘伸出,一直垂到肩上。他将近二分之一的脸部被一副深蓝色的墨镜所覆盖。在黑暗中,那副墨镜正反射着幽幽的光。浓密的胡须则占据了他两腮到下巴以及鼻与嘴之间的部分,而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与鸭舌帽同样颜色的大风衣。那形象恰似一只黑夜里的吸血蝙蝠。 “你……”由于恐惧,伊剑阳的嘴唇像帕金森综合症患者那样神经质地颤抖着,说话开始变得结巴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时,神秘男子已经慢慢地逼到了大富豪的面前,他停住了脚步,接着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我说,大富豪先生,您真的是贵人眼高。说实话,用‘贵人眼高’这样的词来评价您确实是相当客气了,如果说得不客气一些的话,那就应该说您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享有‘万能杀手’美誉的犯罪天才,杀害您儿子的凶手。”什么!……伊剑阳感觉面前这位自称“万能杀手”的神秘男子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阴气正向他袭来,令他毛骨悚然。万能杀手神情非常得意地望着伊东的尸体,提高他那阴阳怪气的嗓音,继续着他厚颜无耻地演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令郎被我害死时的惨景。怎么样,确实是一个杰作吧。嘿嘿,万能杀手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谋杀艺术家。不要用那种难以形容的眼光看着我,大富豪。同时也别怪我,要知道,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你。是你毁掉你前妻和大儿子的一生,同样是你害死了森田川雄的父亲,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儿。你才是真正的罪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报应,受到诅咒!”万能杀手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的声音犹如透过金属制漏斗过滤一般,叫人听了汗毛直竖。 “不过,你的末日也来到了。就允许我在今天,不,说得更确切的话,应该是现在把你的一生给结束了吧。”说着,万能杀手伸出两只血淋淋的手,向大富豪的脖子处移去。伊剑阳发现,万能杀手那双充满血腥的手的下部仍在不停地滴着鲜血。到了这个时刻,伊剑阳头脑中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死亡的泥潭,纵使他有再强的求生欲望,也是白费功夫。 “死亡!”——此刻伊剑阳脑海中唯一的意识,万能杀手的双手正向着他的脖子处渐渐逼近,“死亡!!”——万能杀手那双手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离大富豪脖子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死亡!!!”——突然,万能杀手的双手有如铁钳般猛地掐住了大富豪的脖子。“啊!……”大富豪绝望痛苦地哀叫着,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伊剑阳被自己的哀叫声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口中仍然急促地喘着粗气,原来是一场噩梦。想到此,他的心理仿佛过山车从轨道的最高点向着最低处快速的滑行而下。大富豪半睁着惺忪的眼睛,望着挂在自己床对面那堵墙上伊东的照片。照片中,伊东脸上的微笑依稀残留着童年时代的天真与无邪。然而,在经历了一场噩梦后的伊剑阳眼里,照片中爱子的笑容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怪异。随着他想象力的延伸,他觉得这场梦是伊东为了吓唬他而故意设计的。此时照片中的儿子正在嘲笑他在梦中狼狈的样子。渐渐地,那颗长期以折磨伊剑阳为乐的心脏又开始在他的身体里作祟。伊剑阳左手下意识地抓在左胸口处,并伸出右手想去拿那瓶放在床边桌上的救心丸,由于那瓶救心丸事先放在桌子的靠边缘处,大富豪的手不慎将它碰落到铺着地毯的地上。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像受了感应似的响了起来。不知为何,这阵突如其来的电话声使伊剑阳心理有如刚滑到轨道最低处的过山车又一次向高处快速使去。 他颤抖地拿起听话筒,用他充满睡意的声音说道:“喂,是谁?”“爸爸,是我,我是伊东啊!”送话口里传出的信息对伊剑阳而言简直是荒诞之极。此刻他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一个梦境和现实已经完全编织为一体的世界里,如蜘蛛网般的头绪混乱地盘在自己的脑海当中。“爸爸,我还活着,我并没有死……”这声音分明是伊东的,伊剑阳的睡意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爸爸,我其实是被一个犯罪团伙给绑架了。他们让我转告您,如果想把我从他们那里赎回来,您就必须拿出八十万元的现金来做交换。您可以委托任何一个值得您信耐的人于明天晚上九点正,带上现金在市北路的皇冠大酒店后门口见面并进行交换。当然,前提条件是,受委托的人不能是公安人员,否则的话,我的生命也将会受到威胁。好了,就说到这吧,我挂了。”随着电话中自称伊东的人话音的落下,电话中即刻传来了一阵忙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打电话的是伊东死后的灵魂?他此时已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烦躁与不知所措当中。心脏病魔也开始幸灾乐祸地增强了它的攻势。大富豪实在无力俯下身子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那瓶救心丸,于是他按下了设置在床头的呼叫铃…… 管家康达尔打开了伊剑阳卧室的房门,急匆匆地快步走到大富豪的床头:“主人,您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望着躺在床上,一脸痛苦表情的主人,急切地问道。伊剑阳闭口不语,而是慢慢地伸出右手,指向了某一个地方…… 第二天早晨,刑警队长鲍国维和东方龙,曹雷,叶山等几名刑警来到了玉皇岛山庄伊剑阳的住处。“事情就是这样……”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伊剑阳为警官们讲述着,房间里除了他和警官外,还有像保镖一般站立在他身边的管家康达尔,以及为他检查身体的家庭医生森田川雄和他的干女儿丁雅琴。“那个自称伊东的人说,可以委托任何您值得信赖的人带现金与他们做人质交换,而且是除公安人员以外的。”鲍国维用沉稳的声音问道。“是的。”大富豪点头回答,“不过您有没有想过,当一名公安人员穿上便衣时,与一般市民没什么两样。这么一来,歹徒如何能够辨别谁是真正的公安人员呢?”鲍国维队长这么一说,使大富豪陷入了沉默当中。“确实,如此草率的下命令,歹徒也未免太不怕死了。”东方龙左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显然,电话中的恐吓命令存在着漏洞,但它究竟有何用意,警官们为此陷入思考…… (二十一)枪杀事件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几声后,打开了。女仆玛莉走了进来,她略微欠着身子,用拘谨平和的语气对伊剑阳说:“主人,凡警官来了。”此时,凡川走了进来,他友善地朝大富豪点点头:“您好,伊先生。”躺在床上的伊剑阳向凡川露出一个疲劳但又不失温和的笑容。鲍国维转过头问他:“小凡,你有什么新的情况吗?”“我……去了一趟停尸间。”凡川边说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什么结果吗?”东方龙用认真的眼光望着他,“我到停尸间去重新查看了一次伊东的尸体。其结果是,伊东安然无恙地躺在停尸间内。也就是说,被害死的人确实是伊东本人。” 鲍队长听完以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明显,昨天半夜的那个电话其真正用意是要诈骗。可是,恐吓者如何知道伊先生您的电话号码呢?还有他恐吓的内容当中又存在着很容易察觉的漏洞。我在想,这个恐吓者的行为不是显得有些天真,滑稽了吗?你们认为,恐吓者的这些行为,仅仅是为了诈骗些钱吗?”鲍国维说完之后,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回应。“队长,我觉得既然恐吓者如此安排,我们也就将计就计,在今天晚上九点正,到皇冠大酒店后门,与他们进行所谓的人质交换吧。”说话的是警官叶山。此刻,大家都将眼光投向了他。“不过,叶山兄,你觉得今天晚上恐吓者到酒店后门进行交易的可能性大吗?我总觉得不大可能,也许他另有企图,他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得多。”曹雷表情踌躇地讲出了自己的观点。“但是,恐吓者到底会依照什么方案行动,谁都说不清楚。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也说不定真的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人证。因此,无论怎样,我个人认为还是慎重行事为好。”叶山说完后,点了点头。 “这样吧,”鲍国维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到每一个警员身上,并用教练那样铿锵有力的语调开始作行动任务的分配,“今天晚上,我们兵分两路。凡川,今晚你就和几名警员守在玉皇岛山庄的外围,密切观察周围的动静,以确保伊剑阳先生的安全;东方龙、曹雷和叶山,你们三个和我一起参加晚上的逮捕行动。”“明白。”四名刑警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整个案件发展到现在的全过程就是这个样子。”柯伟雄手中握着电话听筒,朝送话口说道。和他通话的是身在大洋彼岸的舅舅——著名侦探万宇智。自从去了美国后,他便定期打电话到侦探事务所,向柯伟雄询问案件的发展情况。“怎么样,舅舅,案件发生到现在,您个人有没有从中察觉到什么?”这句话是每次柯伟雄向他的舅舅汇报完案件发展情况后,极想询问的一句话,但是每次他都忍耐地将这句话强行咽到肚子里去。不过今天,他实在是难以克制住了。“伟雄,”电话那头传来了舅舅温和而又沉稳的说话声:“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点,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玉皇岛山庄伊剑阳先生的住处可能有犯罪事件要发生了。”什么!……舅舅的这句话在伟雄看来简直是难以置信,在和舅舅长期生活中留下的经验告诉他,舅舅每次的推测几乎百分之百是准确无误的。但每当听完舅舅的推测之后,伟雄都会激动地向他询问推测的依据,就像一个人抬头望着无垠的星空却又充满了探索宇宙奥秘的欲望一般。这次同样也不例外。“舅舅,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柯伟雄问道,“通过伊剑阳先生半夜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得出的。但愿吧……但愿我的推测是完全错误的。”大侦探的声音当中带着某种祈祷的气息。“真没想到,侦探竟然还有希望自己的推论出错的。”柯伟雄说着,故作傻相地笑了起来。“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运用无懈可击的推理,将那些惨无人道的凶手暴露于恢恢天网之下。但是我之所以会希望自己刚才的推测是错误的,实际上是在祈祷伊剑阳先生能够平安无事。要知道,伟雄,想要做一名成功的侦探不仅需要有精密的思维,还应该最大程度地去保住每一个即将受到危害的人的生命。挽救无辜的生命本来就是侦探的天职,作为一个社会正义的维护者,侦探就应该为凯旋而战斗,不应该为了名利而斗争。正因为此,我才对一些借着别人的死亡而故弄玄虚,肆意卖弄办案才能的末流侦探反感之极!”万宇智语重心长地说道。 桑凯子坐在海岸边,带着腥味的海风一阵阵地向他的身子缓缓吹来。在海风的抚弄之下,他的头发也微微飘动着。桑凯子目光中充满回忆地望着退潮的大海,他出神地眺望着海平线,仿佛要穿越它,捕捉记忆当中一些即将完全遗失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朦胧,渐渐地,幻化出了另一幅景象。“伊东,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约我出门,都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呢?”有一次,伊东约桑凯子来到海岸边时,桑凯子不解的问他。伊东没有回头,只是面带微笑地眺望着海平线,语气和缓的回答道:“凯子,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的生物无论它有多强大的生命力,最终的结局,都是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然而,大海就不同了,从地球的诞生一直到今天,它始终保持着自身强大的生存能力。我之所以喜欢看海,是因为出于对它无比地羡慕。和它比起来,人的一生是何其渺小!其实,人纵使让他活上一辈子,对这个世界的真谛仍然感悟得很少。而大海则不同,它流过了不知多少个世纪,它对这世上的一切事物其实感悟得最深,不管是善与恶,爱与恨,名与利,成与败,兴与亡……有时我很崇敬它,但又感到十分遗憾,它毕竟没有生命,它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有时我也很迷惘,人活着,他究竟寻找的是什么,应该追求的是什么……”伊东的形象在桑凯子的眼中,如雾气一般慢慢蒸发。他转过头,这才发现陪伴着自己的是寂寞。在感慨中他想起伊东生前说过,人活在世界上,不过是一个幻影。想至此,内心的伤感再次如涨潮的海水在他心中涌动。 手机铃声响了,桑凯子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这个电话是丁雅琴打来的。自从和丁雅琴分手后,桑凯子每次见到她时心中总会出现一种不自然的感觉,他常常会像眼睛下意识避开强烈阳光那样尽量与她拉开距离。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上天故意捉弄他,他只是隐隐觉得雅琴对他的追求攻势没有就此停止。凯子的眼光犹豫地望着那电话号码,心中琢磨着该不该接听这个电话,但来电必接的潜意识早已在他心理斗争尚未决出分晓的时候催促着他的手指匆忙按下了接听键。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喂?……”他的口气有些不自然。“凯子吗?我爸爸希望你现在能到他这里来一趟。”电话那头传来丁雅琴平淡的声音…… 在天府市四星级酒店——皇冠大酒店的后门附近,有一名身着西服,手里提着一只大型号手提箱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在那里来回走动,那样子好像正在焦急地等着某个人的到来。这个人就是穿着便服后的东方龙。在饭店后门的对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树木,一眼望去,就像一张绿色的帷帐。饭店后门与成排的树木之间,隔着一条宽敞的柏油马路。而在这排树木的后面,隐蔽着几辆警车。在其中一辆警车内,刑警队长鲍国维正手拿望远镜,透过车窗,向着东方龙站着的地方望去。显然,当晚的围捕行动正在进行当中。曹雷有些焦急地望着手表:“现在已经超过预约时间十五分钟了,队长,您说……”就在这时,鲍国维的手机响了,急促的铃声在他听起来犹如一个紧急的求救警报,使其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像刚开启拉环后的汽水,迅速地喷出。他将手机送到耳边,刚要开口时,电话那头的凡川却用机关枪那般快的速度抢先说道:“队长,你快过来吧,玉皇岛山庄出事了!……” 就在警方进行逮捕行动稍前一些的时间里,玉皇岛山庄伊剑阳先生的家中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枪杀事件。时值晚上八点五十分,桑凯子,丁雅琴和森田医师正在小会客室内聊天。仆人依旧忙碌着。这一夜,在常人看来,似乎是一个很祥和的夜晚,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场令人恐惧的事件正在这看似平常的夜色中酝酿着。 在任何人的内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富豪住宅的门被“砰”地一声踢开了。随着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一个头部套着天蓝色假面罩,身着一身黑色考究燕尾服,衣领处打着金色蝴蝶结的怪人有如逃出笼子的猎豹那样冲了进来。他那身打扮就像欧美悬念影片当中常见的绅士假面杀手一般。当从客厅经过的女仆玛莉看见他那张如骷髅般阴险可怕的假面,刚发出撕心裂肺地惊叫时,那叫声在短时间内,被一声刺耳的枪声给打断了。鲜红的血从她的左胸口内溢出,她痛苦地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后,倒地身亡。假面杀手继续向前跑去,吓得另三名仆人向着不同的方向没命地逃跑。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假面杀手的反应能力犹如雷达一般的准确和灵敏。只见他抬起手,迅速地朝三个人跑的方向各开了一枪,三名仆人顿时应声倒地,一命呜呼。此刻,桑凯子和森田,雅琴硬着头皮从小会客室探出头去望着客厅外面肆无忌惮射杀无辜的凶手,心情犹如将手伸进张开的鳄鱼口中一般惊惧和惶恐。伊剑阳先生坐在轮椅上,双手合掌祈祷着,其实,他的内心正在与紧张和恐惧感进行着抗争。 杀死了三个仆人后,假面杀手再次如被激怒的公牛一般向着小会客室的方向跑去,但就在他刚跑了几步时,他的腿不知被什么有力的东西绊了一下。由于正处加速状态,再加上毫无防备,失去重心的假面杀手“啪”地一声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摔倒后,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次忍痛快速地爬了起来,并伸出手想去拿落在他附近的手枪。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够到枪时,那支枪却被一只穿着黑皮鞋,突然扫过的脚给踢得更远。假面杀手略显胆怯地慢慢抬起头,像野狼见了猛狮似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在他的面前,站着一名身着黑色西服,高大魁梧,目光冷峻的男子——他就是伊剑阳的管家:康达尔。 (二十二)假面杀人狂 假面杀手向后爬了几步,站起身来。而此时的康达尔仍如忍者一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冷酷地望着眼前这位戴着假面头套,面目狰狞的杀人狂。假面杀手紧攥着双拳的手指有些没把握地蠕动着,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占据主动攻势,他毫不犹豫地将左拳闪电般地击出。面对突然击来的一拳,康达尔将身子迅速向右边一闪,并用同样快的速度伸出右手,一脸不屑地拽着杀手的手腕并向下一按,紧接着伸出握拳的左手朝着他的肚子猛击了一拳。痛得假面杀手不由地弯下腰,用右手捂着胃部,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康达尔此时反守为攻,他将杀手的左手拧到背后,然后抬起左腿,用膝盖部向杀手的胸部用力顶去。这下,假面杀手的叫声更是凄惨。康达尔并没有停止他的连贯动作,他挥起左拳,朝杀手的面部又是一下,受到连续攻击的杀人狂再也承受不了,他向后快速退了几步后,再次倒地,并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快,快给凡警官打电话。”站在桑凯子身边的丁雅琴着急地催促他道。桑凯子慌张地掏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按动着拨号键,可他的两眼仍时不时地抬起,望着会客室外两人搏斗的情景。 没想到,假面杀人狂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虽然他被身强力壮的康达尔打倒在地,但仍忍着痛,用双手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像老虎即将发起攻击低吼了一声,并再次向康达尔冲去,左右拳配合,向着康达尔的肚子发起连环攻击。雨点般的拳头击向了这位管家的胸部,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康达尔犹如一尊泥制的金刚一般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任凭杀手卖力地攻击。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痛苦的表情,并且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眼前的对手。这下,假面杀手反而显得有些心虚了,拳速也开始逐渐变慢。就在他拳速减慢的那一刻,康达尔突然抬起双手猛地拨开杀手击打在他胸部的拳头,并用出膛子弹那样的速度向着他的胸部还击了数下。随着他每一拳的击去,假面杀手的身子都会十分痛苦地抖动了一下,那样子,和受了残酷电刑的人没什么两样。最后,康达尔旋起右腿,朝着杀手的面部踢去,由于用力过猛,假面杀手的头甩向了一边。鲜红的血犹如刚开启酒瓶后喷射出的红葡萄酒那般从鼻子里溅了出来,康达尔乘胜又飞起另一腿,朝杀手胸部踢去。此时,假面杀手身子向上一越,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重重地倒地。 突然,康达尔转头赫然发现,那支手枪就落在离假面杀手不远的地方。而假面杀手的思维几乎和康达尔同步。就在他准备爬起身,伸出手去抓那支手枪时,康达尔猛地扑了过来,将铁钳般的双手掐住了杀手的脖子。假面杀手顿时觉得喉咙内像被堵着一块石头似的,脑部发涨,嘴巴里也渐渐感觉到有些干渴,呼吸也渐渐地变得愈加急促了。他下意识地收回了伸出的右手,握住了康达尔的左手腕,同时用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腕,并用力地向外顶,两双手就这么对峙着。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打电话啊!”由于康达尔与假面杀手的打斗异常激烈,桑凯子打电话的意识完全被小会客室外的惊险场面给吹干了。原本正在按拨号键的大拇指像被冻僵了似的悬在其中一个拨号键的上方,两眼则紧张、出神地向外望着。丁雅琴顿时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提高声音催促他。雅琴的催促声将凯子的思维又拉了回来,这时的他不得不重新再拨一次号码…… 假面杀手似乎料定在力气上他敌不过人高马大的康达尔,他慢慢地松开右手,伸到了衣袋里。而双眼仍然逼视着假面杀手痛苦表情的康达尔对此并没有察觉。杀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朝康达尔的胃部刺去,随着“啊”地一声惨叫,康达尔原本紧掐着的手顿时像开了锁的手铐,松开了许多。假面杀手乘机拨开他的双手,将他推倒在地。杀手揉了揉脖子的部位,朝枪掉落的方向爬了过去。就在他拾起那支枪的时候,康达尔发起进攻时的吼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出于本能的防卫,假面杀手回头将枪口对准康达尔的胸口,扣下了扳机。子弹命中这位老管家的心脏部位,康达尔左手捂着左胸口,鲜红的血透过他手指的缝隙渗了出来。“主人……”他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如被狂风吹倒的树枝那般倒地。 就在假面杀手准备对康达尔发动偷袭时,桑凯子正紧张不安地按动着拨号盘。“糟糕,按错键了。”他懊恼地说道。一旁的丁雅琴更是气得直跺脚。桑凯子的手指就像被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鼠在键盘的上方没头没脑地乱蹿。冷静,冷静……他在心中不停地说服自己。终于,电话接通了:“凡警官,你快过来吧,伊先生家出事了。” 假面杀手杀死了康达尔之后,将目光投向了会客室门口的桑凯子,狰狞的面孔掠过一丝阴险的笑纹。桑凯子则用手护着身边的丁雅琴。突然,假面杀手冷不防地举起手中的枪,朝着桑凯子的方向打去。“当心!”桑凯子喊道,并将身子往门内侧一闪,子弹打在了门框的边缘,腾起了一团烟雾。假面杀手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冲入了会客室,朝着桑凯子和丁雅琴的方向开了两枪。幸亏桑凯子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雅琴的手臂,向着会客室旁边的一扇侧门闪去。如果再慢一点,他们就极有可能被射中。丁雅琴吓得放声尖叫起来。“剑阳君小心!”森田医生感觉到大富豪的危险,神色紧张地大声说道。听到森田医生的声音,假面杀手马上把枪口转移到他的身上。正当森田准备躲避到沙发背面时,枪声早已响起,一颗子弹顽固无情地擦过他的右大腿部,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森田躺在地上,右手抓着腿部的伤口在地上抽搐着,发出低沉又极度愤怒的呻吟。正当此时,假面杀手举着枪来了个急转身,出膛的子弹朝坐在轮椅之上伊剑阳的方向飞了过去。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飞去的子弹并没有射中伊剑阳先生,而是打在伊剑阳身后墙上,比他头部高出一公分的一幅带框的名画上。随着刺耳枪声的响起,惊恐犹如许多的藤条紧紧地缠绕在大富豪的身上,伊剑阳僵直地坐在轮椅上,恐惧的神色早已在他的脸部凝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如蚂蚁一般慢慢地滑下。此刻伊剑阳的思维就像被罩上了一个罩子,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传递到耳朵当中,身后名画掉落在地上时玻璃破碎后发出的清脆响声。虽然他没有被击中,然而心理作用之下,杀手已经将一颗无形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部位,就在这颗“无形子弹”射中他的一刹那,剧烈的疼痛感在他的内心扩散开来…… “站住,不许跑!”假面杀手的身后传来了凡川警官底气十足的命令声。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正跑向会客室的凡警官,便用像蝙蝠一般的速度朝会客室通往后花园门的方向处飞快跑去。“站住!”凡川大声喝道,并跟在假面杀手身后穷追不舍,当他跑道后花园门口时,发现假面杀手已经爬到花园外围栏的顶部。只见享有“神枪手”美誉的凡川抬手一枪,黄色的火焰从枪口喷出。只听假面杀手“啊!”地惨叫了一声后,接着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臂,无疑,他的右臂中弹了。假面杀手的身体向围栏的外侧倾斜,并摔倒在地。可他马上又爬了起来,闪电一般地朝着围栏外一片树林的方向跑去,凡川又向他开了两枪,遗憾的是,没有打中。 这时,两名刑警来到了凡川身后。“凶手呢?”其中一个刑警问道,“往树林方向逃跑了。”两名刑警二话不说,翻过围栏,向树林方向追去。凡川的目光在花园内搜索着,突然,他发现了假面杀手丢弃在围栏内侧的手枪。凡川戴上手套,拾起了那支手枪,手枪的弹夹已经空了。“国产五四式手枪……”他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望着手中的这支手枪,凡川试图从中寻找些什么。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记忆视屏又将刚才发生的一幕给回放了一遍:在他开枪击中了假面杀手后,假面杀手用左手捂住了自己右手的伤口,然后身体向着围栏外侧倾斜……忽然,记忆图像的某一个部分在在凡川脑海中的记忆视屏里放大了倍数——杀手好像没有戴手套。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数辆警车赶到了玉皇岛山庄,并将整个山庄给封锁了,鲍国维队长和其他刑警来到了伊剑阳先生的住处。由于大富豪严重心脏病的突然发作,桑凯子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大约五分钟后,救护车到达了目的地。腿部受伤的森田也打算和伊剑阳一同去医院,当伊剑阳被送上救护车之后,救护车在一辆警车的护送之下离开了玉皇岛。 鲍国维队长在伊宅当中神色严肃地勘察现场。大厅当中,有五个人扭曲着不同的痛苦姿势,倒在了血泊当中。对于多年办案的鲍国维来说,各种各样的犯罪现场他都见过,然而像眼前如此凄惨的枪杀场面对他而言,实属少见。“太残忍了,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他哀叹着摇了摇头。 “由于凶手戴着一个假面罩,因此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凡川刑警站在东方龙的身边向他回忆说。“那么,凶手戴着的假面罩是什么样子的?”东方龙转过头望着有些沮丧的凡川,问道。“那个假面罩呈蓝色,由于凶手的整个头都被头罩套住,因此头部就像是个蓝色的电灯泡,面部则有些像骷髅。”凡川讲完后,东方龙的头脑当中立刻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代号为“万能杀手”的恐怖集团的标志。凡川走到鲍国维面前,将假面杀手丢弃在围栏下的手枪递给他说:“我发现凶手行凶时没有戴手套,我想也许能够在这支枪上采集到凶手的指纹。”鲍国维点头接过手枪,将他交给东方刑警:“东方,你将这支枪带到技术科去进行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以后立即告诉我。”“是。”东方龙接过枪,干脆地回答道。 此时,曹雷刑警正和桑凯子,丁雅琴坐在沙发上,向他们询问枪杀案发生的全过程。询问结束后,曹雷望着在会客室中忙碌着的勘察人员,走到鲍国维身边说:“队长,不知你发现没有,凶手的枪法可谓是百发百中,连快速逃跑的仆人都会被他一枪毙命,桑凯子和丁雅琴也险些被击中。对于凶手而言,最好射击的目标当属行动不方便的伊剑阳先生,可为什么,凶手却无法打中他呢?他的这种‘手下留情’的举动不是有些过于天真了吗?”鲍国维立即明白了曹雷话中的意思。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在森林中寻找野兽的猎人隐约察觉到身后可疑的踪迹一般。“不会吧……”鲍队长难以置信地自语了一句。 (二十三)轰动的新闻 有一批警员在树林里对假面杀手进行追踪。他们发现,在伊剑阳住宅的后花园围栏外侧的下方,有清晰的血迹。血滴为椭圆形,其中一端呈星芒状。显然,呈现出星芒状的一端是假面杀手逃离的方向,血滴一直向着树林的方向延伸。刑警们借助着强烈的手提灯光照射着地上的血滴进行搜寻,血滴一直延伸到树林当中的一棵树下。刑警推断,假面杀手有可能在这棵树下躲避过一会儿,因为树下的血迹残留得较多。血滴延伸到树下之后,便再也看不到继续延伸的迹象。为什么血滴会突然失去踪影呢?刑警们百思不得其解。 在玉皇岛的边缘有筑有一道五米高,洋溢着异国风味的围墙。在墙的顶端布满了锋利的玻璃碎片,使整座玉皇岛山庄看起来更像是城墙包围之中的城堡。任何人如果想翻墙进入玉皇岛山庄都是不可能的。同样,伊剑阳先生的住宅也就处在这堵墙的环抱之中。而山庄唯一的出入口处在与桥相通的地方。案发当时,凡川刑警和其他几名警员就是在这个出入口严格把守着的。由于伊宅和出入口之间有一段距离,再加上住宅当中安装着的是清一色从国外引进的一流隔音设备。因此,枪杀案发生时,凡川自然无法听到枪声,也就不知道竟会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但令他不解的是,当晚从入口处进入山庄的除了丁雅琴,桑凯子和森田川雄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出入过那里。而事实证明,假面杀手并不是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个伪装成的。另外,他和其他警员也在围墙的内部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但是,假面杀手是如何潜入玉皇岛山庄内,袭击大富豪的呢?凡川苦苦地思索着。 刑警们将整个山庄搜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假面杀手的影子。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就这样在玉皇岛山庄内像水蒸气一般地蒸发了。 鲍国维的手机响了,是东方龙打来的。“队长,指纹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东方刑警用向上司报告时一贯的口气说道。“指纹是谁的?”此时鲍国维的心情就像捕蛇者要出其不意地抓住一条毒蛇那样紧张和激动。“是……是辛克彦的。”电话那头,东方龙有些踌躇地说道。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让鲍国维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鉴定结果,他有一种感觉:就像有一个人将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并告诉他这个地方他是来过的,然而他对此没有丝毫的印象。他试图想找到返回的路程,但却不知走哪一条路是正确的。鲍国维觉得自己的思维就像被束缚在一个铁笼当中。这么多年来,他还很少这么不知所措过。心中的着急与尴尬合成了沉淀在心底的无奈,最终,无奈的心理通过他的嘴传递了出来,化作一声叹息,并随口带出眼下唯一能下达的指令:“东方,你先到辛克彦家去一趟,如果他在家,立刻将其拘捕,如果没有他的踪影,就马上在全城发布通缉令。”“明白。”东方龙回答完后,关闭了手机。 两部警车向着辛克彦的住处,晨光小区十八号公寓的方向使去。到了十八号公寓楼下时,警车熄灭了警灯,东方龙和其他几名警员从警车上走了下来。东方刑警仰望着公寓三楼辛克彦的住所,发现辛克彦家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玻璃射了出来。显然,辛克彦极有可能在家里。“这样吧,”东方龙向其他警员说道:“你们几个,守在楼梯口。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上楼。”说完,刑警们便开始行动了。 房门被敲响了,辛克彦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打开门,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结结巴巴地说:“东……东方警官,你们这是……”“辛先生,麻烦和我们走一趟吧。”东方龙出示了逮捕证,抢着说道。辛克彦的表情随即转化为惊慌和不解,“这……这究竟是为什么?”他还没说完,早已被刑警拽出了家门,房门也关上了。 审讯室里坐着鲍国维,东方龙和辛克彦三个人。“辛克彦,今天晚上,玉皇岛山庄伊剑阳先生的家里遭到不明杀手的袭击,你知道吗?”始终用双手托着额头的辛克彦慢慢抬起头,用茫然的眼光望着问话的东方龙。接着只是摇摇头。“真的不知道?”东方龙的口气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细似的。“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启发,警方从凶手丢弃在现场的手枪上,发现了你的指纹,该想起来了吧。”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突然在辛克彦的皮肤上扎了一下似的。他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辛克彦情绪激动地高声说道。“冷静点,克彦。”鲍国维用底气十足的声音说。“我想问你个问题,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职业是什么?”“专业作家。”辛克彦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那你又是如何认识伊东的?”东方龙用手中的笔指了指辛克彦。“这事情发生在一年前……”辛克彦低着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一年前,天府市最具影响力的杂志《超越》为了鼓励更多青年文学爱好者进行文学创作,设立了一个文学奖——起点新人奖。这个文学奖的设立,得到了天府市的富豪伊剑阳先生的赞助。在第一届的比赛当中,文学青年辛克彦以一篇《飘流人生》在众多参赛选手当中脱颖而出,并获得了大奖。因此,他受到了伊剑阳的关注。伊东同样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看了辛克彦的文章之后,便对他出众的文笔和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并拜访了辛克彦。就这样,两个人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辛克彦说完后,审讯室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专业作家,写过侦探小说吗?”过了一会儿,鲍国维问道。辛克彦闭了一下眼睛,表示肯定。“我也曾听说过一些侦探小说作家,因写侦探小说走火入魔,将自己创作的犯罪方法运用到现实生活当中。”虽然鲍国维用聊天式的口气说了这句话,但辛克彦马上领会到话中的意思。“不!不是我干的。”辛克彦内心承受力的防御系统已经全部崩溃。他用双手捂着脸,泪水透过他手指的缝隙流了出来。 鲍国维和东方龙对视了一眼,接着重新将目光集中到了正在哭泣着的辛克彦身上。望着哭得如此委屈的辛克彦,东方龙心里也开始对他是假面杀手这个观点产生怀疑。一个大男人,才问了他几句,也没吼他,逼他,他就已经吓成了这副模样。让他完成假面杀手那样的使命,他配吗?再说,他那委屈和害怕的样子,也确实不像在做戏。这时,东方龙的脑海当中忽然抓到了一个差点被遗忘的线索:凡川曾在假面杀手即将逃跑的时候,击中了他的右手臂。而人的身体若被枪给击中的话,必然会留下一个贯通伤。如果辛克彦的右手臂上留有这样的贯通伤,那就说明他十有八九是化装成假面杀手的人。 东方龙走到辛克彦的面前,解开他手腕上的手铐说道:“辛先生,麻烦把你的外套脱下来好吗?”东方龙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辛克彦用他那双仍残留着泪水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望着东方龙,心想,东方警官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犹豫地脱下了外套,东方刑警解开他衬衫袖口的扣子,接着将袖子拉起,他发现,辛克彦的右手臂上没有任何的伤口,这也就证明了,辛克彦极有可能不是假面杀人狂本人。 “昨天晚上八点五十分左右,玉皇岛山庄大富豪伊剑阳的家中,遭到神秘杀手的袭击。造成了五人死亡和一人受伤,伊剑阳因心脏病突发被送往天府市人民医院抢救……”第二天,天府市电视台的天府新闻栏目中,报道了大富豪伊剑阳家中遭到枪杀的消息。同时,天府市各大报纸的头版也争相刊登了这一消息。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天府市,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在国内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报刊上也纷纷刊登了这一事件,成为了全省乃至全国一则非常轰动的新闻。新闻媒体还给它贯以“假面杀手枪杀事件”、“万能杀手的魔爪”等五花八门的标题,并在报纸上发表了各种各样的评论,例如:假面杀手究竟是谁;万能杀手的复仇究竟何时可以结束;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而伊剑阳先生接受治疗的所在医院——天府市人民医院门口早已出现了多辆新闻报道车。大批嗅觉灵敏的记者就像扑向强烈日光灯的飞蛾,来到了人民医院,想通过伊剑阳得到更多新闻线索。为了不影响大富豪的治疗,让他免受外界的刺激,警方在医院的门外进行严格的把守,严禁任何记者进入医院采访伊剑阳。记者们聚集在医院的门口,医院的大门口显得水泄不通。丁雅琴通过伊剑阳单人病房的窗户俯视医院大门口的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伊剑阳在医院中治疗以来,丁雅琴每天下班之后都一直陪伴着他。同时,大富豪的身边也增加了两名刑警,二十四小时始终守卫在他病房的门口。 队长办公室内,鲍国维拉开布帘,天府市的地图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他神情显得凝重的望着地图,眼睛仿佛要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想象力使他仿佛感觉到一个邪恶幽灵的化身此时正潜伏在这张地图上的其中一个区域,用嘲讽的眼光望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然而他却无法知道这个邪恶的灵魂究竟隐藏在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对他而言,凶手就像一只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当中的苍蝇,但要想将这只苍蝇打死,却是极其困难的。鲍队长显得有些沮丧,日本警方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向天府市警方传来消息说,吉田德兵卫已经在四年前死亡。吉田德兵卫在越狱之后,于1998年又加入了另一个黑社会犯罪团伙,在一年后的一次抢劫银行的行动中,他与及时赶到现场的警察展开枪战时,被日本警方一枪毙命。就这样,这一条线索啪地一声无情地断开了。至此,整个案件的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案件陷入了胶着状态。 鲍国维将手背到了身后,闭上了眼睛。他想将整个案件的始末在头脑中再过滤一次。此时,案件发展的每一个细节在他的脑海当中如同胶卷底片一般地掠过: 十二月五日晚上九点三十分,天府市蓬莱花苑内,富豪之子伊东离奇死亡。十点左右,被其朋友辛克彦发现——在侦探事务所中,神探万宇智通过缜密的推理,发现伊东的死属于他杀——通过对伊剑阳先生的调查,了解了隐藏在他心中多年的秘密,并遇到他的干女儿丁雅琴——东方龙和柯伟雄在伊东的笔记式电脑当中,发现了署名为“万能杀手”的神秘人物向伊东发来的杀人预告——曹雷通过保安小庄了解到案发当天伊东的行踪以及神秘住户刘岩君——发现遗弃在国威路小丛林边的轿车,并通过失主了解到轿车被盗的情况,刘岩君的嫌疑开始增大——丁雅琴向柯伟雄坦白,案发当晚她去过伊东的家,伊东不在——参加伊剑阳的生日宴会,并通过伊剑阳了解到案发当晚涉案人的行踪——柯伟雄在半夜听到原本丁雅琴的宿舍内传来神秘脚步声——不明人物向伊剑阳的电子邮箱发去杀人预告和令人费解的三维立体图——辛克彦险遭自称万能杀手男子的杀害,警方断定,刘岩君就是万能杀手——东方龙和叶山通过森田了解到吉田德兵卫这个可疑人物——伊剑阳接到自称伊东的神秘男子打来的诈骗电话——假面杀手袭击玉皇岛山庄伊剑阳的住处,造成五人死亡。 在鲍国维队长看来,自称万能杀手的凶手就像在和警察玩“地老鼠”的游戏一般,当警察不注意的时候,他便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犯罪本领,一旦想要寻找他的踪迹时,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十四)遥远的回忆 几天后,伊剑阳秘密地从医院回到了玉皇岛山庄。虽然丁雅琴极力劝说他多在医院里疗养一段时间,但伊剑阳执意要回去。无奈之下,丁雅琴只能听从。大富豪回到玉皇岛山庄后,终日只能躺在床上,身体也一天天地变得虚弱。由于丁雅琴的工作繁忙,不能全天候地陪在伊剑阳的身边,因此她与司徒文渊和森田,桑凯子商量之后,决定为伊剑阳聘请一个仆人。最终,一位名叫辰诚的男子成为了最佳人选。辰诚大约有二十来岁,深棕色的皮肤使之一眼看去,更像一块用巧克力制作的人像。他脸上常挂着厚实的笑容,体形偏瘦,中等个头,身上套着一件与自己身材极不相配的羊毛衣,那样子就像杂技团里的猴子。虽然辰诚没有前管家康达尔那样魁梧的身材和威严的神态,但他却是个全能型的仆人。不仅能做美味的饭菜,还能将整个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他对伊剑阳的照顾和体贴更是无微不至,显得忠心耿耿。同时,警方也在玉皇岛山庄的外围增添了警力,并按时在山庄内进行一次巡逻,以确保大富豪的安全。 在美国夏威夷洲的檀香山国际机场内,大侦探万宇智正和他的亲人朋友告别。他准备回国了。“我的上帝!万,你真是来去匆匆。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办案的日子真是痛快极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实在是过瘾,太刺激了!真遗憾,你不在这工作了。”说话者是万宇智在檀香山警局工作时的老搭档。他和一位美国的前总统有着一样的名字,叫做kennedy(肯尼迪)。他的表情非常生动,长得有点像英国喜剧片《憨豆先生》中憨豆的扮演者罗温.埃金森。平日里,肯尼迪也有着憨豆先生那样幽默与风趣,可一旦有案件发生时,他又会像神探阿蒙一般冷静和机智。而且他还拥有丰富的知识,因此在警局当中,他享有“百科全书”的绰号。在和万宇智合作办案期间,万宇智认为他是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别担心,我亲爱的伙计,说不定今后我们还有机会合力侦破一起国际大案呢!”万宇智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夸张地说道。“听说你回国后就要马上忙着处理一件案子了?”大块头黑人警官orville(奥维尔)将手搭在万宇智的肩上。在警局里,他常像老大哥一般关心着这位中国老弟,再配上他的绅士风度和温柔性格使其成为众人喜爱的“浓情朱古力”。“没办法,侦探注定一辈子都得和世间没完没了的邪恶与犯罪打交道,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无怨无悔。”大侦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所以侦探的世界里永远也没有太阳。”警官simpson(辛普森)接着说道,由于他办案的雷厉风行和缉拿犯罪分子的神速而被同事称为“闪电警探”。“不过,侦探一直在为这世界上所有向往和平与正义的人寻找着一个真正温暖灿烂的太阳。”万宇智摊开双手,不以为然地微笑着说道。“你的口才还是那么好。”辛普森笑道。 柯伟雄的妈妈走到自己表弟的面前嘱咐说:“宇智,伟雄就拜托你照顾了,告诉他我一切都很好,也很想念他,祝他成功。”“没问题姐姐,有我在你放心好了。”万宇智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快到了,我得准备过境了,再见各位。”说着他在母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多保重,妈妈。”母亲也伸出双臂深情地拥抱了一下即将回国的儿子。大侦探向所有人挥手告别后,便提着行李箱,转身匆匆地走了。 伊剑阳将身子靠在床上,他翻开手中的一本大相册,仔细看着相册当中的每一张照片。临近黄昏的阳光将它柔和温馨的光线投在相册中的每一张照片上,令伊剑阳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对过去的回忆当中。望着照片当中的辛瑶、伊浩峰、王兰,伊东以及森田川太郎,一种忏悔感犹如香烛上腾起的烟一般萦绕在他的心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射进的太阳光线之中。望着蝉丝那般迷离细密的光线,一幅幅久违的画面似乎在这光线之中幻化出来: 浓浓的黑烟和炽热的火焰已经向着整个餐厅的客人呈包抄式地慢慢袭来。“永翔君,快,你先下去,要不然就危险了,快点!”当消防车来到时,森田川太郎将伊剑阳的父亲伊永翔向着架有救生梯的窗户方向推去。当餐厅中所有的客人都顺着救生梯逃出危险区时,伊永翔抬头望着冒出滚滚黑烟的窗户,没有见到森田的踪影,“森田君!……”伊永翔悲痛地大声地叫道…… “剑阳,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母子俩不管了吗?就算你真的恨我,那你也可怜可怜浩峰吧。他才四岁啊!求你了,求你别抛弃他,他毕竟是你的骨肉啊!”几十年前的一天,前妻辛瑶跪在伊剑阳的脚边,双手抱住他的右腿,哭泣着向他哀求着。在离辛瑶不远的地方,刚满四岁的大儿子伊浩峰满脸泪花,他神情无助地望着自己的父母。伊剑阳望着窗外苍白得有些呆板的天空,神情也和那天空的颜色一样木然…… “森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你说话呀!”发现森田川雄的母亲已经死亡时的伊剑阳,双手紧紧按在年幼的森田川雄的肩上激烈地晃动着,语气紧张而又激动;当他带着川雄来到监狱看望森田川一的时候,吉田德兵卫像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用日语朝伊剑阳疯狂吼道:“畜生,你给我听着,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一家斩尽杀绝!”…… 在病床上,王兰将手放在伊剑阳的手中,转过头望着坐在床边的丈夫,用微弱的声音说:“剑阳,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伊东,雅琴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你就认她做个干女儿吧。”伊剑阳低着头,默默地滴着眼泪,他曾经一直以其有着万贯家财而错觉自己拥有雄厚的实力,但那一刻,他才顿时发觉得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连自己妻子的命都无法挽救…… 伊剑阳坐在自己伊东的遗像前,他无法相信爱子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在伊东被害那天的早上,一阵电话铃声将伊剑阳从梦境中拉了出来,电话是伊东打来的:“爸爸,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伊剑阳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是……是我的生日。”伊东的语气中渗透着遗憾。“哦,生日快乐,儿子。”他急忙祝贺了一句,然而电话的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来伊剑阳才知道,那一刻,伊东感受到父亲并没有真正爱过他,所谓的爱,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虚伪…… 所有的画面仿佛在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朦胧,最终融化在迷离的光影当中。夕阳已经开始慢慢地朝地平线的方向移去,望着蕴藏着无限光芒的太阳,他才想起曾经伊东说过,金钱不过是一个人拥有富裕的象征,而这种象征只能是让人得到物质上的一时满足和感官上暂时刺激的海市蜃楼,没有一个人能永久地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就像天上的太阳,纵使它能放射出耀眼的万丈光芒,但终有落到地平线上的那一刻。人生是一场充满美丽幻境和无限诱惑的残酷游戏。当人们对世界上一切充满诱惑力的东西释放出永无止境的欲望时,这种诱惑就会变成一个相当致命的陷阱。 太阳仿佛是一只眼睛,在它灿烂的光线背后蕴涵着无限的阴险与毒辣。此刻,伊剑阳感到太阳好象正在向着自己的瞳孔逼近,他忽然想起伊东被害的前一个下午似乎也是在欣赏着落日。他觉得伊东走向死亡之前欣赏落日的状态已经完全复制在自己的身上。此时的太阳光线虽然已经相对减弱了许多,然而伊剑阳却又体会到了它的另一种刺眼感,它仿佛是个藏在金色面具后的畸心人,用充满诅咒气息的复仇目光紧盯着他。太阳第一次让他感到恐惧,他的耳边再一次回响起那场噩梦当中万能杀手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报应,受到诅咒……”这句话在他的耳边如回音一般不停地重复着,他不由地用手捂住耳朵,心中仿佛受到一只苍蝇的骚扰,充满了不安与烦躁…… 在天府市国际机场内,柯伟雄正在大厅里徘徊着。这天,他的舅舅,大侦探万宇智将要抵达天府市。大侦探所乘坐的飞机终于在天府国际机场安全地着陆了,柯伟雄的双眼开始在走出接客站的人群当中搜索着舅舅的身影。忽然,他的眼光像被磁铁紧紧吸引的钉子一般向着某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年龄刚满三十岁,长着一头棕黑色蓬松卷发,面容英俊且带着一丝自信微笑,身着美国名牌西服,体态中自然流露出潇洒气质的高个绅士男子向伟雄的方向走来。不用说,他就是侦探万宇智。他右手挽着风衣,左手拉着行李箱,提高声音叫着伟雄的名字。“舅舅,你总算回来了。”柯伟雄激动地接过了舅舅手中的行李箱。“我的爸爸妈妈在美国的近况怎样?”“很好,他们非常地想你,还说等你高中毕业了之后,要让你到美国去念大学。其他的,回事务所后,我再慢慢地跟你说吧。”万宇智将手搭在伟雄的肩上,语气依旧温和沉稳地说…… 晚饭之后,神探万宇智和柯伟雄在书房里聊天,不知不觉中,他们又谈起了伊东被杀这个案子。“说真的,舅舅,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原本这件看似简单的谋杀案随着调查的进展竟然变得越来越复杂。在我看来,整个案子简直就像侦探小说那样的离奇。我一直在想,这个凶手是不是看侦探小说看得有些走火入魔才有这能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总觉得这凶手真的是惨无人道。”柯伟雄的情绪渐渐变得有些激动。万宇智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听着自己的外甥发表完自己的言论之后,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伟雄。通过你亲身体验了这起案件之后,想必你也清楚了吧,当我们在欣赏一部侦探小说的同时,我们其实也是在欣赏的被害者的悲惨命运。因此,在看侦探小说的同时,还应该有理智的思考,而不是只局限在追求血腥场面的刺激和悬念场面的快感。要知道,侦探小说可以是唤醒人性的警世之钟,也可以是触发人犯罪欲望的万能杀手,因此重要的是把握好这个火候。” “那么舅舅,对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伟雄迫不及待地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其实,整个案子,最引起我兴趣的,就是案发当晚伊东于九点整离开蓬莱花苑后一直没有回来,而回来的却是那天晚上一直没有离开蓬莱花苑的神秘住户刘岩君。但伊东又是在自己家中遭人谋杀,从而说明,案发当晚伊东并没有出门这个疑点。可以说,它正是本案的魅力所在。伟雄,你能揭开这个疑点的谜底吗?”面对着舅舅的解谜挑战,柯伟雄顿时凝神静气地思索着,一语不发…… (二十五)神探登场 鲍国维队长来到了万宇智的家门口,并按响了门铃。他是在听说大侦探回国之后就立即赶到侦探事务所来的。此时侦探事务所内,万宇智正满意地笑着对柯伟雄说;“太棒了,伟雄,凶手所使用的手法就像你说的那样。虽然你还判断不出凶手是谁,但能想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地不容易了。怪不得同学都说你是名侦探柯南,你确实具备侦探的素质。”听了舅舅的夸奖,伟雄激动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这时,门铃响了。万宇智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鲍队长,好久不见。”开门后,万宇智热情地握着鲍国维的手。“小万,旅途愉快吗?”鲍国维笑着问道。他们来到了书房中,柯伟雄仍旧为鲍队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把话题转移到案件上来。“鲍队长,我一直很想看看案发当时,技术人员在现场拍摄的照片。”万宇智似乎想从照片当中寻找一种感觉。“我正好带来了一张。”鲍国维说着,将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中。万宇智微笑地接过了照片,神情专注地看着。照片当中的伊东面部变形地扭曲着,仿佛死亡时的痛苦已经深深地凝固在他的脸上。伊东身上的西服革履似乎还在诉说着他曾经是多么地春风得意,雄姿英发。然而再看着照片当中这具尸体,才让人感叹他人生的终局是何其地不幸。“鲍队长,这张照片,能否暂时留在我这里呢?”万宇智用商量的口气问道,鲍国维从他的表情看得出,这张照片在大侦探眼里显得很有价值。鲍队长点点头,万侦探便将照片放入了自己的西装衣袋里。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向你请教。”万宇智恢复了原来的座姿,说道:“我想了解一下这起案件的涉案人,他们住所的地理位置。”“可以,先说说伊东的上司司徒文渊的住处吧,他的住处在金阳花园,离他的办公地点并不多远。在他住处的附近,就是天府市香火繁盛的关帝庙。”万侦探笑着点了点头,用装出来的赞叹语气说道;“风水宝地,怪不得司徒先生的生意会做得如此红火。全凭关王的保佑。”鲍国维也笑着继续说道:“再来说说伊剑阳先生的干女儿丁雅琴吧,她住在新月小区内,处在城市的繁华地段。”“这正好符合她的口味。”大侦探风趣地说道。“接着就是商容,伊东的同事,他就住在龙翔公司的职工公寓里。”“不愧是对上司和公司忠心耿耿,完全把自己交给公司了。”大侦探用有些调侃的口气说道。鲍队长深沉的语调接着说:“还有伊剑阳的家庭医生森田川雄,他开的诊所离玉皇岛山庄不远,这就方便他给伊剑阳先生检查身体。还有就是桑凯子,伊东的同学和同事,居住在圣灵小区,在小区附近就是著名的仙侣山。”“仙侣山我去过,许多景点让我至今难忘,像什么望星台,妻恋桥,老子像,慈航庙,等等。”万宇智回忆道。“最后就剩下辛克彦了,他住所的位置是在晨光小区内……” 鲍国维还没说完时,万宇智急忙问道:“鲍队长,听说辛克彦被拘捕了是吗?”“是的。”鲍国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鲍队长,我认为,辛克彦并不是假面杀手。所谓的假面杀手是另有其人,你觉得呢?”大侦探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翘起二郎腿,语言中充满自信地说道。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上看来,对于整个案件的内幕,万宇智似乎已经是洞若观火了。“你说得没错,大侦探,其实他已经被释放了。并且我也觉得凶手不可能是他,技术人员对现场采集的血液进行血样鉴定,化验结果表明,现场留下血迹的血型为b型,而辛克彦的血型为o型。因此……”鲍国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没错,其实还有一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凶手是在既没有戴手套,又在爬上后花园的围栏准备逃跑之前将枪丢在围栏之内的。难道凶手就没有想过,如此一来,他的指纹一旦被警方鉴定出来,其身份不也就会完全暴露了吗?他的头脑难道会简单得连这样一种一般人都懂得的常识也不知道吗?”大侦探一边思索,一边道出自己的看法。 鲍国维觉得万宇智说的有道理,他甚至察觉到万宇智好像已经知道案件的真相了。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小万,你觉得这起案件之中是否存在着破绽?”“是的。”万宇智将头点了一下,“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一点,那就是,伊东被杀的现场存在着一个很大的漏洞,也就是说,警方在现场的勘察当中,出现了致命的错误。”听至此,鲍国维像被一声响雷吓着似的瞪大了眼睛:“小万,你去过现场了吗?”“不,现场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大侦探表情平静地说道,“不过,鲍队长,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什么事,尽管说。”鲍国维的语气中充满诚恳。“我希望你手下的得力干将东方龙、曹雷、凡川和叶山能够协助我一次。”万宇智语气平和地请求道。“小万,你的意思是……”鲍队长接着追问道,“没错,我已经知道谁是这起系列杀人案的真正凶手了!” 此刻,鲍国维的心中的感觉就像一个住在长时间停电的漆黑屋子当中的人,发现电灯突然又重新亮起时那样的意外和喜悦。“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吗?”“在证据还没有充分的情况之下,我不想轻易地说出凶手的真实面目。”万宇智说着,将眼光转移到书桌上放着的一尊福尔摩斯铜制坐像上。头戴猎鹿帽,身披斗篷的福尔摩斯手持着烟斗,眼睛当中极具穿透力的眼神此时正与万宇智的眼光交汇在一起,仿佛有种无形的感知力量正通过他们彼此的目光传递着。 就在鲍国维去万宇智的侦探事务所拜访万大侦探的时候,玉皇岛山庄伊剑阳的家里,丁雅琴、司徒文渊、商容、桑凯子和森田正聚在伊剑阳家中的会客室内。伊剑阳面色苍白憔悴地瘫坐在轮椅之上,望着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每一个人。在场的每一个人此时都显得十分地沉默,而在这种沉默当中则隐隐透出一种庄重之感,他们似乎在举行着一个神圣的仪式。过了一会儿,伊剑阳干咳了两声,用疲惫的声音对大家说道;“各位,非常抱歉浪费大家的时间,但这实出无奈。我之所以叫大家来到这里,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宣布我的遗嘱。”大富豪一字一句说得非常地清楚,在场的人听完之后不由地发出惊讶的声音。“爸爸,您这是……”丁雅琴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与担心,伊剑阳抬起手摆了摆:“大家不要感到诧异,为了确保我的遗产继承人能够得到我留给他的遗产,我决定将遗嘱公布,从而了结我心中最后的牵挂。心脏病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很清楚自己的真实病情。我和人生的终点之间,也只有几步之遥了,因此对这世间也没有什么索求了。我只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能平安地生活,也希望那些残留在我心中的让我感到后悔与心痛的往事能够随着我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爸爸,我求你,别再说了!”泪水已经积满了丁雅琴的眼眶,她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雅琴,我的孩子,过来吧。”大富豪用和蔼的语调对丁雅琴说道,雅琴走到伊剑阳的身边,伊剑阳像慈父一般将她揽在怀里。“雅琴,我曾感到很遗憾,我身边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但令我感到庆幸的是,你成了我的又一个亲人。今生有缘,我一直都将你当成我的亲女儿看待。我很感激你,虽然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能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叫我一声爸爸。”在他身旁的丁雅琴早已是泪流满面。 “辰诚,”一直恭敬地守候在大富豪身边的辰诚立即弯下腰,认真的等待着主人的吩咐。“你带着这个到我的书房里去,一切按步骤进行。”伊剑阳将一张纸递到了辰诚的手里,接着辰诚转身向书房方向走去。 “雅琴,遗嘱已经得到公证处的公证了,除了我捐给慈善机构和企业的财产外,我把其余财产的绝大部分留给了你。有时我也很无奈,我所能给予别人的财富除了金钱以外,别无他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的一种失败。在我眼里,我的人生是一个金色的黑洞,因此在我即将走到自己一生的终点处时,我赠给你一个我最深的感触。雅琴,我的女儿,你要懂得,金钱不是你万能的护身符,它其实和世界上的一切使用工具一样都是一种社会交流的用品,只是金钱的用途相对更广。钱原本是人类创造的,人本来就应该懂得理智地主宰它。遗憾的是,从古到今,有多少人被自己这独特的创造所迷惑,被它错误地主宰!人生来并非与钱结缘,死后,它也不会随你葬入黄土,它就像你紧紧捧在手中的水一般,就算你将手指合拢得再紧,最终,它还是要顺着你手指的缝隙一滴滴地渗出,直到在你的手中完全消失。因此,雅琴,你还年轻,你应该追求的不是这个,而是真正的拼搏与青春的辉煌……” 辰诚走进书房。他来到书橱的旁边,并抽出书橱当中的一本厚书,然后将手伸入抽出那本书后的空隙中,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书橱像两扇门一样无声地向两侧自动拉开。原来在这个书橱的后面隐藏着一个秘密的房间。在宽敞的房间当中只有一样摆设,那就是保险箱,在保险箱中藏着大富豪的遗嘱。辰诚慢慢走近保险箱,蹲下身子伸出手拨弄着箱子上的密码…… “鲍队长,我敢肯定,伊剑阳先生的家里今晚又将出事。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的话,那么伊剑阳先生说不定已经……”大侦探冷静的双眼镇定自若地凝视着福尔摩斯的坐像,语气显得深沉地说。“小万,难道你的意思是……”鲍国维相信万宇智在探案的过程中一贯是深思熟虑,沉着冷静。“我已经无法阻止凶手的行动,这是我的失职,我应该忏悔。”万宇智继续说着,仿佛他的视线已经穿越到另一个空间并发现已经发生的一切。虽然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但是他看似沉稳的神情背后,隐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懊悔感。 此时,鲍国维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送到耳旁,“鲍队长,快过来,玉皇岛山庄又出事了!”…… (二十六)不翼而飞的遗嘱 辰诚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跑进客厅,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主、主人,遗、遗嘱不……不见了。”什么!这消息就像一颗隐藏在人们身边的定时炸弹在大家毫无察觉和心理防备的情况下突然爆炸。丁雅琴将她惊讶的眼神从辰诚的方向转移到伊剑阳的身上,就在她的眼光与大富豪接触到一起的时候,赫然发现伊剑阳正将惊恐中透着呆滞的目光投向窗外。顺着他望去的方向,丁雅琴发现在会客室的窗外出现了一个怪影——那是一个头戴鸭舌帽,长满落腮胡子的脸上配着一副蓝色墨镜的神秘男子。此时,这位神秘男子正用阴险的目光和大富豪对视着。“是谁!”不知是谁忽然叫了起来,此时,会客室中的所有人都注意到窗外的情景,但就在这时,神秘男子犹如幻影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伊剑阳缓缓地举起左手,颤抖地指着窗外,右手则紧紧地抓住左胸口,面色出奇地苍白。他吃力地呼吸着,声音显得无力而又苍凉地说:“万……能……杀……手……”说完,他的手忽然无力地垂到地上——他已经断气了,但双目仍然瞪得和牛眼一般大,一种惊恐、不解与绝望神情凝固在他的脸上。“爸爸!……”丁雅琴扑到大富豪的怀里,放声痛哭。“伊先生!”其他人也惊慌失措围了上去,森田用手试了试伊剑阳的呼吸,他确实已经死亡。 这时,商容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迅速转过身,将双手抓住辰诚领子,猛烈地晃动着:“快说,遗嘱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这商容的大声责问,辰诚委屈地哭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啊!”随后,几个人跟着辰诚来到保险箱前,发现保险箱内确实已经是空空如也。警方及时赶来了,并对整个山庄再次进行搜查,其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神秘男人又一次在玉皇岛山庄当中销声匿迹。 为了不影响案件的侦破,尽快抓住罪犯,警方与丁雅琴以及伊剑阳的朋友进行商量,决定暂且将大富豪的尸体放到停尸间内。等抓住凶手之后,再为大富豪料理后事。同时,警方也派出警力在玉皇岛山庄严格防守,禁止记者以及任何可疑人员进出。 这二天下午,鲍国维给所有的涉案人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到玉皇岛山庄来。没多久,所有的涉案人都如约而至,他们同样集中在会客室当中。辰诚仍然像主人还活着的时候那样,恭敬地为每一位客人端上茶水。只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十分沉默。随着主人的离去,整座房子似乎变得更加地空当,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寂寞。 这时,鲍国维和一位绅士男子从会客室的门外走了进来,大家将眼光集中到他们身上。“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男子:“这位,就是国内著名的侦探,万宇智。”“哦,原来是万大侦探。”在场的人都认识万宇智,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万宇智的面前,此时,鲍国维给万宇智介绍说:“这位是……”“这位是司徒文渊先生吧。”万侦探握着司徒经理的手,抢先说道。司徒文渊的脸上拂过一丝吃惊的表情。鲍国维也用略感惊奇的眼神望着大侦探。大侦探依然保持着他的绅士风度,“在所有涉案人,只有司徒先生一人的年龄与伊剑阳先生相仿,因此我推测,司徒先生应该就是您。”“万先生,好眼力。”万侦探接着说,“那么你就应该是司徒先生的秘书商容了,从你恭敬地跟在司徒先生身后的神态就看得出来。”商容有些激动地握着万宇智的手说:“久仰大名,万侦探,现实生活中的你跟报纸上照片中的你长得可真像。”虽然万侦探表面上非常随和,但心中却窃笑道,这不是废话吗?接着他走到丁雅琴的面前,脸上露出温和又不失热情的笑容:“想必你就是丁雅琴小姐吧?涉案人中你是唯一的女性,同时也是我外甥的英语老师。” “丁老师。”不知什么时候,伟雄已经站在门口。“伟雄。”丁雅琴亲切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应该就是桑凯子先生了,因为……”大侦探指了指森田川雄说道:“因为这位先生鼻子下方留着的小胡子是日本男士独有的特征,而我和辛克彦先生是见过面的,因此,你是桑先生,而他是森田先生。”“万侦探不愧享有‘福尔摩斯’的美誉。”桑凯子带着敬佩的口气说道。“你过奖了,桑先生,非常惭愧,我的侦破能力远远不及福尔摩斯。和他比起来,我只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刚才我玩弄的仅仅是一个雕虫小技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大侦探说着,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请所有人回到座位上。 “我一直很遗憾,各位。”当大家回到座位上时,万宇智在所有涉案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翘起的一腿上,神情略有些严肃地说,“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猜测到事情会出现这种局面,然而我却来不及阻止,我对自己很不满。这件案子刚发生的时候我曾轻视了它,对于一个侦探而言,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这场血腥残酷的犯罪游戏也应该结束了,为了弥补我的罪过,我决定在今天之内揪出本案的真凶。既然凶手能够如此信守诺言地实行他的杀人计划,那我也将信守诺言地把他绳之以法,暴露于恢恢天网之中,决不食言!”大侦探一字一句说得非常地清晰。在他深沉的口气蕴藏着一股逼人的威慑力,就像柔中带刚的太极功夫,给在场每一个涉案人的心理以重重地一击。 此刻,除了司徒文渊和辛克彦外,其他涉案人似乎都做作的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掩盖自己内心不明的紧张感。大侦探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接着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仿佛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接着,万宇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在这会客室当中踱步。但所有的涉案人似乎都没有在意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会客室里变得十分地安静,只能听到大侦探来回走动时,皮鞋与地板接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大侦探打破了这种安静的局面:“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在座的各位,你们谁能够告诉我,伊剑阳先生的两个儿子伊浩峰和伊东的岁数相差多少?”万宇智用一种诡异深奥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涉案人。也不知为什么,万侦探问了这么一个与案件毫不相干的奇怪问题。但这句话又好像隐藏着无限的攻击力,给所有涉案人的心理来了一招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这时,在场的几名涉案人都表现出一种惊讶与不安的举动:丁雅琴抬起头,原本放在她手里的其中一只丝绒手套随着她手无意识地松开而掉落在地上,但她立刻从惊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伏下身子捡起那只手套;桑凯子停止玩弄手中的钥匙,同样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大侦探;商容伸出手很不自然地捂住嘴部,当他的眼光在不经意间与大侦探敏锐的目光接触的一刹那,立刻快速地避开,仿佛万宇智的目光非常刺眼似的;森田医师则用手将自己的眼镜扶正,将脸转向别的地方;而辛克彦则始终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他们当中只有司徒经理显得最为从容不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两人相差了四岁。”司徒经理望着万宇智,脸上浮现出某种善意的笑容。“非常感谢,司徒先生。”万侦探很有风度地微微点了点头并笑着对司徒文渊表示感谢,然后,他面对着所有人说道:“看来,今天必须委屈你们一下了,大家暂且不要离开这里,晚饭由辰诚为各位准备。因为今天是个关键的日子,晚上八点正,请大家到伊先生的书房里集中,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真正的凶手。”大侦探铿锵有力地说。 柯伟雄和鲍国维走到大侦探的身边,万宇智向柯伟雄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握着鲍国维的手说;“鲍队长,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鲍国维望着万宇智,从神情上看得出,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随着所有人心情的愈加紧张,时间也跟着人们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了步伐。转眼间,晚上八点已经到来临。此刻,用完晚餐的涉案人随着鲍国维队长来到了大富豪的书房内,侦探万宇智及其外甥柯伟雄早已在书房当中等候。然而所有涉案人脸上的表情都一致地变得有些木然,好像书房是一个审判室一般。大家在书房中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就在这时,鲍国维带着七名刑警走进了书房,七名刑警走到了七个涉案人员的背后,呈跨立式威严地站着。接着,书房的门被关上了,书房外面,东方龙和两名刑警在门口守卫着,整个书房之中似乎搜集满了所有的紧张气息。 “伟雄,把伊先生的电子邮箱打开。”万宇智转过头,对柯伟雄说道。柯伟雄坐到电脑前,开始执行舅舅的命令。他打开了电子邮箱,并点击了其中一封邮件,电脑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万能杀手寄给伊剑阳的杀人预告。伟雄用鼠标点击了附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密布着许多人头的图像——那就是令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三维立体图。 万宇智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再一次将坐在沙发上的涉案人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他那锐利而又蕴涵着穿透力的双眼以及脸上始终保持着自信而又坦然的微笑,似乎在向所有人无声地说明,无论再怎么天衣无缝的虚伪防线在他的眼中都显得漏洞百出和不堪一击。“各位,晚上好!”万宇智神态儒雅地向在座的所有人微微施了个礼,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现在我就为大家揭开这起系列杀人案的真相。请大家看电脑屏幕……”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电脑屏幕上集中。此时,大侦探成了书房里的中心人物,他胸有成竹地在书房当中慢慢来回走动并开始了他的讲解。 (二十七)万能杀手真面目 凡川、曹雷刑警正和数名持枪警员埋伏在玉皇岛山庄内的树林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伊剑阳先生的住宅,以防任何不测的发生。叶山刑警则与另外几名刑警守卫在山庄的出口处,整座山庄就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这张图,想必各位都已经看过了吧。也许,大家从如此复杂又颇显凌乱的画面中看不出什么,但是只要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张图之中,还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图像。那么,隐藏在这个凌乱画面当中的神秘图像是什么样的呢?其实,答案早已知晓,图片中的真实图像应该是这个。”说着,万宇智从一个大的信封当中取出一张图片,图片的底色为黑色,上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头部特写——那是一个头戴鸭舌帽,长满落腮胡子的脸上配着一副墨镜的男子。 “大家现在所看到图片中的这个男子,也就是这起连续杀人案的凶手,自称万能杀手。那么,万能杀手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张照片寄给伊剑阳先生呢?我想,这当中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想为整个案件渲染离奇怪异的色彩;第二、就是他想给自己做广告,一旦有人真的看出隐藏于这张图像之中的立体图,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别人展示自己万能杀手的面目,从而达到炫耀自己的目的。虽然万能杀手看上去显得胆大狂妄,但换个角度说,我们又发现他的胆怯和懦弱。因为,万能杀手不敢暴露自己的真是面孔,图片中万能杀手的长相是经过化装之后的。那么,真正的万能杀手他现在又在哪里呢?无疑,他就在在座的各位当中。那究竟谁是真正的万能杀手呢?其实,万能杀手就是……”大侦探的语气逐渐放慢,书房空气中氧气的生存空间仿佛被二氧化碳一步步地侵占,二氧化碳似乎已经差不多要成为这书房空气当中的霸主。在场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窒息感。突然,大侦探急转身,神态像是要将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的真相在它即将消失前最清晰的那一刻定格在自己手的指向之下。“就是他!” 在场涉案人的眼睛随着大侦探手指的方向望去,当他们的目光与万宇智所指的目标相接触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整个书房的空气像是突然停止了流动,每个人都觉得身体之内仿佛有一股冷空气形成,将心理当中惊讶与紧张情绪的最高点在一瞬间凝固。这股冷空气似乎接着向所有人的全身蔓延开来,使每个人的身体都如石膏雕像一般僵化。同时,也将所有人惊恐的表情冻结。整个密封的书房就像与世界完全地隔绝,一切的物体都陷入了凝滞的状态。在大家不可思议眼光的集中点坐着一个人——桑凯子。 “胡说,不是我!”桑凯子像被弹簧弹起似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声驳斥道,但在场每个人都能透过他的语气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底气不足。这样的驳斥就像一座失去了地基的空中楼阁,没有任何的稳固性。就在桑凯子的身子尚未完全站起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刑警,已将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一举动仿佛在无声地证明,他就是凶手。面对着万宇智和鲍国维尖锐目光的逼视,他觉得自己内心的防线已经差不多要被完全摧毁。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甚至在内心问起自己如此愚蠢的问题。他重重的坐在沙发上,面孔变得呆滞,此时的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自身疯狂灵魂的催眠之下进行了一系列罪恶的行动,此刻的他如梦初醒,然而一切已经是于事无补。 “桑凯子,不用再争辩了。当谎言与真相接触的一刹那,便会在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你难道以为我会信口雌黄吗?以为我没有证明你杀人的证据吗?”神探万宇智用冷冷的语调对桑凯子说道,“我曾经挽救过伊东的性命。”桑凯子像是在说梦话似的低声自言自语,这句话原本是他想用来防备自己真相暴露的一样反驳依据,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间用举止向在场的人无声地证明自己就是凶手的时候,这句话对他而言不过是藏在心中的一样累赘的工具,之所以将它说出,只是想减轻内心的沉重。“的确,你是曾经挽救过伊东的生命。但是既然你有能力挽救他,就说明你也同样有能力毁灭他,不是吗?”桑凯子的眉头皱了一下,对于大侦探说出的这句话他无言以对。 “桑凯子,我先请你检查一下,你的钥匙上哪去了?”万宇智将手背到身后,双眼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桑凯子。当桑凯子慢慢地将手伸进裤袋里时,万宇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戏弄式的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不必找了,在这呢。”然而钥匙在自己裤袋之中这一个顽固的潜意识使桑凯子仍然非常固执地将手伸进裤袋里寻找了一会儿。最终,他猛地抬起头,用惊愕的眼光望着万宇智手中的钥匙——那串钥匙确实是他的。他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 “吃惊吧,桑先生。连你的钥匙都懂得弃暗投明,将它身上所存在的线索告诉了我。其实,今天下午我和所有涉案人在会客室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在你手中玩弄的钥匙。当时我就发现,你的这一串钥匙共有八把,我马上展开了推测:这些钥匙当中,有两把是用来开你住所房门的,一把用于开铁门,另一把用来开内侧的门;同时还有三把是用于你的那辆宝马轿车的,三把当中的其中一把用来开启轿车后部的行李厢;另外,还有一把是用来开你办公室门的钥匙,照理说,除此之外,你不会再有多余的钥匙了,但这串钥匙中偏偏又多出了两把钥匙。而且我还发现,这两把钥匙和伊东生前的住处蓬莱花苑内别墅的房门钥匙非常相似。因此,当时我给伟雄使了个眼神,伟雄立刻明白我的用意。也许你还记得,今天下午,伟雄是坐在你的身边。他在你将钥匙放进裤袋之后,趁你不注意时,将你的钥匙给偷偷地拿了出来,并走到我的身旁,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钥匙交给了我。当我和鲍队长握手的那一刻,钥匙就在我的手心里。就这样,我将钥匙交给了他。鲍队长立刻让警员到蓬莱花苑那幢你以刘岩君为化名入住的洋房进行核对,结果证明,你的那两把多出的钥匙能够开启那幢洋房的门。”大侦探将话讲完之后,桑凯子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着他。 “桑凯子,”万宇智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楚地看出你的钥匙共有几把吗?那是因为当我问起伊剑阳先生两个儿子年龄差距时,你手中的钥匙掉落到大腿上并分散开来,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明白的。可为什么你的钥匙偏偏在那时候掉落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问题击中你心理上的要害。当时你正在微微向上抛动着你的那串钥匙,但当我问起那个问题的时候,你接住了钥匙的手突然变得松软,使钥匙落到大腿上。正是通过你这一微小的举动,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看法。那么,我问出的那句话究竟击中你的什么心理要害了呢?那就是,桑凯子也并不是你的真正名字,至于你的真实姓名,应该叫做伊浩峰——你就是伊剑阳先生的大儿子!”随着大侦探话音的落下,其余涉案人再一次将惊诧的眼光投向这位自称桑凯子的男士。 “浩峰?你不是已经……”这句话从司徒文渊口中情不自禁地滑出。此时的万宇智发现伊浩峰的脸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他的双手神经质地抖动着。“伊浩峰,”大侦探接着说道:“当我还认为你是桑凯子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调查,发现你是1970年出生的,而伊东是1974年出生的,那么你们两个不就正好相差四岁吗?而且我还发现,你的出生年月与伊浩峰的一模一样,天下难道有这样的巧合吗?”汗水顺着伊浩峰的额头如蚂蚁般慢慢地“爬”了下来,他呆滞地望着地板,一语不发。 大侦探走动了几步:“各位,其实当我还身在檀香山的时候,就通过鲍国维队长得知伊先生的前妻和大儿子在1978年于洛杉矶遭到歹徒的枪杀,母子二人身亡。但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头脑中的第六感便一直在询问自己,伊剑阳先生只是通过国外的朋友得知这一消息,然而这个消息确切吗?那次枪杀事件的结局真的是母子双亡吗?于是,我通过我在檀香山警局工作时的同事肯尼迪的帮助,从1978年的报纸上找到了那起‘洛杉矶华人枪杀事件’的消息。报纸上报道,发现这起案件发生的是当时伊先生前妻辛瑶太太的邻居,名叫阿姆斯特朗。于是我乘飞机赶往洛杉矶,按照报纸上提供的地点找到了那位叫阿姆斯特朗的人。并从她那里得知,那次枪杀事件的结局并非是母子双亡,而是一死一伤。死的显然是辛瑶太太,阿姆斯特朗太太依照辛瑶太太临终时的嘱托,等受伤的伊浩峰,也就是你,伤势痊愈之后由她负责抚养你。我还从她那里看到了你离开洛杉矶时照的一张照片,因此,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在心里断定,你就是伊剑阳先生的大儿子——伊浩峰!”说到这里,万宇智再一次提高了他的声音。此时的伊浩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之中,他的口中急促地喘着气…… 万宇智向伊浩峰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使伊浩峰颇显惶恐地在沙发上非常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伊浩峰先生,至于你的犯罪动机我想大家已经是很清楚的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认为自己的犯罪计划设计得精妙绝伦又无懈可击,不过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无缝的天衣,所谓的鬼法至今还只存在于灵异小说和人们丰富的想象力之中。目前生存在地球上,智商最高的动物,我想还是人。但既然是人做的事情,即使再完美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同样,在这起看似神秘怪异的案件当中我同样看出了许多破绽,下面我就将它给揭露出来。”除伊浩峰外,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都显得有些激动与好奇,急切等待着名侦探的推理…… (二十八)名侦探的推理 “东方警官,请你把人证带进来。”大侦探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打开了。刑警东方龙带着一名头发颇为凌乱的陌生男子走进了书房,并将他推到大家的面前。大侦探走到陌生男子的身边,面向着在座的所有人说道:“各位请看,这位男子是不是很像咱们书房当中的某一个人?”听了大侦探的问话之后,在场的人将眼前的这位陌生男子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接着便条件反射般地将眼光落到伊浩峰的身上。“这位男子名叫辰忠,各位都看出来了吧,其实,伊浩峰正是利用了这个人为自己伪造不在现场证明的。今天早上,我让东方警官再次前往瀛洲市伊浩峰参加研讨会时所住的宾馆,向宾馆服务台的小姐询问,案发当天晚上,伊浩峰是否有和什么人接触过。结果,见过伊浩峰的服务台小姐向东方刑警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案发当天晚上大约八点五分的时候,有一个头戴鸭舌帽,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进入过伊浩峰所住的房间。但是,五分钟之后便离开了。至于这个戴鸭舌帽的神秘男子究竟是谁,我想各位也应该明白,他就是化装后的辰忠。当他进入伊浩峰的房间之后,便和伊浩峰交换了装束,五分钟后,伊浩峰化装成戴鸭舌帽的神秘男子离开了,而辰诚则留在宾馆里冒充伊浩峰。虽然他和伊浩峰并非长得完全相似,但是只要稍加打扮,对于不熟悉伊浩峰的人而言就足以信以为真。就这样,一个新的伊浩峰成功‘克隆’了。而且,辰忠还在案发当晚在宾馆内活动,从而使服务员小姐和侦查人员产生错觉,让伊浩峰的杀人嫌疑得以排除。而后来,辰忠在伊浩峰的作案过程当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大侦探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几步,“伊浩峰,你在整个作案过程中还精心地为警方布下十个疑阵,使警方如坠入云里雾中。但是别忘了,再浓的迷雾也不可能完全遮挡住人的视线。一旦这些疑阵被一一破解,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先来说说第一个疑点吧。”大侦探竖起一支手指说道:“这也是整个案件当中最关键和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伊东会在九点整离开蓬莱花苑后就没有回来,而回来的却是从八点五十分回到花苑之后始终没有离开过花苑的刘岩君,而伊东却于九点三十分死在自己的家里,从而证明他并没有出门的奇怪现象。其实,解开这一离奇现象的钥匙,就是案发现场。换句话说,辛克彦发现伊东死亡以及警方进行勘察的那个现场并不是第一现场,而是第二现场!”万宇智语气坚定地说道。 接着他从衣袋里取出昨天晚上向鲍国维借来的现场照片:“各位,这是案发当晚技术人员拍摄下的伊东尸体。而我正是从他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就是伊东身上的穿着。伊东是在晚上九点三十分被害的,但根据蓬莱花苑保安小庄的证词得出的结论是,伊东是在那天晚上的七点四十分到达蓬莱花苑。那么,从晚上七点四十分一直到九点三十分这一小时又五十分钟的时间里面如果伊东真不想再出门的话,他为什么不脱去严肃正规的西服换上一身休闲装呢?这就说明,伊东在回到自己住所之后,确实又出门过。同时还可以说明,他是在别的地方遭人谋害的。另外,辛克彦也向警方说过,伊东在他被害前的五分钟还用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在辛克彦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伊东的手机号码。这就进一步地证明了伊东确实不是在自己的家里遭人谋杀,如果是在家里的话,那他完全可以用家中的电话机给辛克彦打电话。至于第一现场,我看应该是你伊浩峰的住处,圣灵小区十三号别墅吧。 “其实,早在上个月二十九日,你以刘岩君的身份住进了蓬莱花苑时,就有意选择了离伊东较近的那幢别墅,从而更加方便你的作案。十二月五日晚上八点十分,你驾驶夏杰的黑色奥迪牌轿车离开了瀛洲返回天府市。从瀛洲到天府,如果说是开车走高速路,最快的话大约是需要三十五分钟的时间,而进入天府市内一直到达蓬莱花苑也差不多要用十分种的时间,这就和蓬莱花苑的保安小庄所提供的刘岩君到达蓬莱花苑的时间八点五十五分是相符的。 “进入蓬莱花苑之后,你先回到自己租下的洋房,换掉自己的伪装,从而恢复了伊东的朋友桑凯子的形象来到伊东的家里,并邀请伊东到你家,告诉他你想为他举行一个生日宴会。毕竟那天正好就是伊东的生日,因此这也应该是你将他骗到自己家的最佳借口。接着,你又用自己的车出了点毛病正在维修而你是乘巴士来到他家之类的假话,使伊东信以为真。于是你坐在伊东轿车的后座上,让伊东开车带你到你家去。当伊东将车开到离蓬莱花苑大门较近的地方时,你为了不让保安发现自己,便伏下身子,躲在座位下。因此,这让站在门旁的保安小王误认为只有伊东一个人出门。待到车子开离大门之后,你便从车座下爬起,重新坐在座位上。 “其实,当你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伊东只需将眼光投向轿车内的后视镜,便会有所察觉。但当时他正好要将车开出大门,因此他自然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门上,而不是后视镜上。如果是开车的话,从蓬莱花苑到你家的时间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够了,当你们的生日宴正在进行的时候,伊东给辛克彦打了个电话,要他在晚上十点到自己家。原因是,当天晚上正好是你以万能杀手的名义给他寄去的杀人预告中所约定的杀人行动日期。伊东心里很不安,他想让辛克彦在那天晚上陪他住在自己家,使自己有种安全感。而伊东打电话的时间就是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你认为时间不允许你再有丝毫的拖延,于是,你让伊东喝下参有氰酸钾的酒,伊东就这样让你给毒死了。” 大侦探用深沉又充满威慑力的声音说道,“在伊东被毒死的时间大约是在九点三十分,就在伊东死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那个电话是丁雅琴打来的,对不对,丁小姐?”万宇智问道,“没错,是这样。”丁雅琴微微点头,表情显得很平淡,不过看得出,此时的她仍然没有从自己脑海当中的难以置信里解脱出来。 伊浩峰此时如丧失了魂魄一般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甚至连他额上的汗珠也呆板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之上。这时他的灵魂已经在自身记忆的引导之下,回到了自己实行犯罪的那个空间,罪恶的一幕仿佛又一次在他的眼前重演——伊东将玻璃酒杯送到了嘴边,琥珀色的酒水顺着酒杯的倾斜,缓缓地流入了他的口中。而伊浩峰自己则握着酒杯,手指在杯壁上很不自然地滑动着,眼光中透着犹豫和紧张,他不敢抬头看伊东的脸。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扇门已经将他的灵魂与光明完全隔绝,他融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绝望与迫切的求生欲望逼迫着自己沿着唯有的这条黑暗的邪恶通道孤注一掷地走向地狱的门槛…… “伊浩峰,”万宇智的声音将他的灵魂从记忆空间里快速地拽回书房这个现实空间之中,他猛地抬起头。大侦探继续他的推理:“当你将伊东害死之后,便拿出放在风衣两侧大口袋中的鸭舌帽、假胡须、假发和墨镜,重新将自己打扮成刘岩君的样子。然后从伊东身上拿出他的钥匙,来到伊东的轿车旁。接着,你将伊东的尸体藏在轿车后部的行李箱当中,同时也将原先盛装氰酸钾的玻璃瓶以及酒瓶和酒杯一起放到行李箱内。就这样,你开着伊东的奥迪牌轿车,于九点四十五分回到了蓬莱花苑。由于你平时是驾驶夏杰的奥迪牌轿车出入蓬莱花苑的,而夏杰与伊东的轿车不仅型号相同,而且颜色也一样。再加上时间是晚上,天色很暗,保安小庄也看不清楚车牌号码的差别,于是你就这样给他制造了一个奇特的假象。接着,你将车开到了伊东的住宅,用他的钥匙打开了伊东家的大门,顺利地将车开入了他的住处。 “当你进入他家的厅堂之后,你将伊东的尸体放在沙发上,并将盛装氰酸钾的玻璃瓶放在伊东手的下方。把酒杯和酒瓶放在桌上,再打开电视机,将事先准备好的录像带装进伊东家的录像机内,并用遥控器按动了播放键,于是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你在研讨会上发表自己言论的情景。其实,那是你在十二月四日举行研讨会时拍摄的,并于次日中午在瀛洲电视台的新闻报道当中播放。而十二月五日早晨到达瀛洲的辰忠被你精心安排住在你定居瀛洲的朋友家里,辰忠则依照你的命令将这段新闻录了下来,从而在那天晚上你们互换伪装时将它交给你。这就为你提供了更为充足的不在现场证明。待到辛克彦发现伊东的死并跑向保安室报案的这段时间里,你再次来到了伊东家的客厅,将录像带从录像机当中退了出来,并用遥控器将电视切换到了别的频道。而当时保安和克彦所注意到的是尸体,因此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电视上的变化。很遗憾,你虽然取走了录像带,却因轻视了它给你带来的致命打击而没有销毁它,最终,它成了证明你杀人的一样有力物证。”万宇智说完,伊浩峰懊悔地闭上眼睛,他用手捂着脸,垂下了头…… 大侦探继续在书房中走动,他转过身:“至于第二个疑点就是为什么被盗走仅一个星期的奥迪牌轿车会被抛弃在国威路旁的小丛林边,其实这很好解释,不说谁都知道,那辆轿车的偷盗者就是你。奥迪牌轿车的主人夏杰的工作单位亚太公司所在地和你所在的龙翔公司仅有一条公路之隔,因此注意到夏杰的轿车对于急于行凶的你来说是可能的。二十九号那天下午,你趁夏杰上班之机,利用辰忠为你准备的万能钥匙偷盗了他的轿车,并在原有的车牌上贴上了伪造的车牌号,驾驶着它来到了蓬莱花苑。由于你事先还准备了以假乱真的驾驶证,从而非常顺利地骗过了警方,使这辆车就此神秘失踪。” 说至此,大侦探转过头面向着司徒文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请教一下司徒经理,请您回忆一下,二十九日下午,您的这位下属是不是没有到公司上班?”“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中午他好像有向我请了病假。”司徒想了一会儿,颇为肯定地说道。万宇智挺起身,向伊浩峰的方向慢慢走来:“完成了杀人计划之后,这辆轿车对你而言就成了一个累赘,所以在那天早上五点五十分的时候,你将车开到了距离蓬莱花苑较近的国威路。乘轿车从花苑出发到国威路,速度快的话只需五分钟的时间,国威路极少有人经过,但的士除外。你将轿车遗弃在小丛林边之后,便在路另一侧的的士等候牌等待的士的到来,两三分钟后,你乘的士先回到你的原住处圣灵小区十三号别墅,然后驾驶自己的白色宝马轿车重返瀛洲市那座你入住的宾馆,并再次和辰忠互换了伪装。”大侦探减慢了说话的速度,一个完整的犯罪计划在书房中所有人布满迷雾的脑海中完美地再现…… (二十九)真相大白 万宇智接着说道:“说了那么久,我还没有介绍一下辰忠的身世。”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辰忠,“如果我告诉大家他的弟弟就在这个书房中,你们马上就可以通过姓氏的推测判断出他的弟弟究竟是谁。”大侦探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眼光一致地落到辰诚的身上,辰诚则始终低着头,一副悔过的样子。 “辰忠和辰诚的家乡是在北斗村,位于天府市的郊区。凡是天府市本地的人都知道,北斗村是个极其贫穷和落后的村子。辰忠兄弟的父亲在很早就去世了,兄弟两人由母亲一人照顾,如今母亲老了,而且身体非常虚弱,虽然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两个孝子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始终陪伴在母亲左右,在村中辛勤耕作。当伊浩峰发现他们的时候,便感到他们俩是对自己实施犯罪起到关键作用的工具。毕竟辰忠和辰诚是双卵双胞胎,而且辰忠和伊浩峰的长相又十分相似,于是伊浩峰利用他们经济困难这一弱点,用金钱和花言巧语说服他们帮助自己行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以辰忠兄弟的母亲作为人质,威胁他们不得报案,在金钱以及威胁的双重攻击之下,两个兄弟就这样被伊浩峰拖下了水。”万侦探再次用冷俊的眼光看着伊浩峰,伊浩峰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此时的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让我们在回到疑点的分析上来吧。”万宇智清了清嗓子:“下面应该讲的是第三个疑点,就是我的外甥在深夜听到丁雅琴小姐曾住过的宿舍内传来了神秘的脚步声。其实这也同样很好解释。你之所以行凶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阻止所有法定继承人继承你父亲的遗产。在谋害了你的弟弟之后,你发现你父亲有意要将自己的财产让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干女儿丁雅琴继承,显然,丁小姐对你而言又成了一个新的目标,于是你打算将丁雅琴小姐也给杀害了。”丁雅琴猛地转过头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伊浩峰,口中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低沉呻吟。伊浩峰感觉到丁雅琴的目光正射向他的面部,虽然他始终不敢回头正视她,但通过面部感官传递给他的热量,他感觉得出丁雅琴目光中愤怒的温度。 “你原本想将丁雅琴小姐杀死在自己的宿舍之内,然后仿造着她的笔迹写一封忏悔书,说伊东是被她害死的,从而制造一个密室杀人的场面。然而,碰巧的是就在你住进蓬莱花苑的那天,丁雅琴也搬到了新月小区和她的母亲一起生活。由于那时的你们已经分手,因此,你们就不常见面,对于这一情况你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大侦探稍微仰起头,转过身子向书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当我的外甥柯伟雄来到那间宿舍的门口时,他发现宿舍的门是向外锁着的,而且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这就说明房间当中根本就没有人。但事实证明,脚步声确实来自那间宿舍。至于你进入宿舍内又把锁向外锁上的方法我已经解开了,其实解开这个谜底的关键处是那片门锁。你毕竟和丁小姐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你也一定到过她的宿舍,对不对,丁小姐?”万宇智回头望着丁雅琴问道。“是这样。”丁雅琴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表示确定。 “伊浩峰,我知道你曾经掌握配制普通钥匙的技巧,因此制作一般房门的钥匙对于你来说是小菜一叠。于是你留心观察了宿舍门以及宿舍旁边铁门门锁的特征,配置了与它们相符的钥匙,所以就能够顺利地进入宿舍。那么你又是如何身在屋内又将门锁向外侧锁上的呢?是这样的。”说着,万侦探接过了柯伟雄手中的一卷图纸,并将它在涉案人面前的桌上铺开——那是宿舍的平面图。 “诸位请看,”大侦探用手指着平面图讲解道:“伊浩峰先是分别打开了宿舍门和旁边小走廊铁门的门锁,然后进入宿舍内,将和小走廊相通的窗户打开。接着,他走出宿舍,关上宿舍的门,就这样将锁向着外侧锁上。他走进小走廊,将铁门关上。毕竟铁门间有缝隙,再加上伊浩峰手臂长的优势,使之轻而易举地将铁门门向外面锁上。接着他从窗户爬进宿舍内,再关上窗户并插销。就这样,他制造了一个密室。我说得没错吧,伊浩峰?”万宇智抬起头,明知故问式地向伊浩峰询问,伊浩峰双眼盯着平面图,一动不动,绝望的神情已经在他的脸上僵化。在真相的面前,他无力反驳。 大侦探若有所思地望着伊浩峰的脸,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在和丁小姐的交往中你知道她有夜里逛街的习惯,经常在晚上十点半左右回到宿舍内。于是你在九点四十分潜入了她的宿舍,决定等她回来之后,便将她杀害。然而当你察觉宿舍里已经没有人居住的迹象时,你在宿舍中一边走动一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而伟雄所听到的脚步声就是你的。就在你准备离开宿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说话声,那是我的外甥和保安小王在说话。此时的你已经决定改变计划,从你的父亲入手。毕竟,你行凶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盗走遗嘱,如果杀了丁雅琴,这样的举动不仅多余,同样你也不知道遗嘱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因此也就有了后来的疑点四。” 名侦探一边收起平面图,一边说:“第四个疑点其实刚才我就已经讲过,就是发往伊剑阳先生电子邮箱里的杀人预告和三维立体图。对于这个我就不用细讲了,我还是来着重说说疑点五,为什么万能杀手会在深夜里企图谋害辛克彦。听鲍国维队长说,伊剑阳先生收到万能杀手杀人预告的第二天,他曾将辛克彦偷偷叫进伊先生的房间,请求他帮忙警方调查涉案人当中有谁的电子邮箱地址和万能杀手相同,并秘密调查他们的行踪。也许是他们对话的内容被在门外偷听的伊浩峰得知,为了避免自己的可疑之处暴露,因此他想威胁辛克彦,迫使他停止调查。所以在那天晚上他再次化装成刘岩君的样子,并在公园之内假意要杀害辛克彦。出乎意料的是,他反而被天生胆小的辛克彦打倒在地,这也许是辛克彦在面临死亡威胁时一种求生的本能反应吧。第二天,伊浩峰为了进一步防止辛克彦调查,便向他的电子邮箱发去了一封恐吓信,给他的心理再次造成一种威胁。其实你在新浪和搜狐网上分别建立了一个自己的邮箱,当你向伊东和自己的父亲发去杀人预告的时候,他们的电脑中显示的发信地址是搜狐网。” “至于第六个疑点,也就是为什么伊浩峰会在发给伊东的杀人预告当中附上日本犯罪集团‘万能杀手’的标志。伊浩峰,其实我已经知晓,你曾经到森田医生的诊所做客,森田医师给你讲述了关于‘万能杀手’犯罪集团的有关事情,并让你看了这个犯罪集团的标志。是不是这样,森田医生?”“没错,是这样。”森田托了一下脸上的眼镜,语气慎重地说道。“你记住了这个标志的特征,并让它在你的犯罪计划当中得以充分的运用。其作用是为了误导警方的侦查方向,而警方果然上了你的当,在森田诊所调查了森田医生,并从中了解到该集团的成员之一,吉田德兵卫。其实这是一条错误的线索,它使整个案子陷入了胶着状态。” 万宇智将双手插在裤袋里,微低着头望着地板:“下面来说说本案当中一个富有戏剧性的疑点,也就是第七个疑点,伊剑阳先生在午夜接到了已经死去的伊东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伊东其实是伊浩峰将自己的声音进行了特殊处理之后的一段录音。那天夜里,他带着小型录音机来到公用电话亭,在接通伊先生的电话之后,将录音机放在听筒的送话口处,然后按下播放键,就这样将大富豪给骗了。”说着,万宇智接过东方龙手中的小公文包,里面装着一个小型的录音机。“证据我已经找到了,就是这个!”说着,万宇智将小型录音机从公文包中拿了出来,向大家示意了一下。“我想,有必要让在座的各位听一听经过处理后伊浩峰的声音。”东方警官接过万宇智侦探手中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随即,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从录音机内传出:爸爸,我是伊东啊……若不是大侦探事先声明那声音是伊浩峰的,在场的人都会相信这就是伊东的声音。 录音播放完后,东方刑警走到录音机旁,并按下了停止键。但万侦探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录音机上,仿佛那段录音还没有播完。“伊浩峰,”他头也不回地说:“其实在电话当中你让伊剑阳先生派遣人带现金到大酒店后门进行人质交换不过是一个很不值钱的小伎俩,当柯伟雄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就从你漏洞百出的恐吓内容当中得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意图是想通过将警察引向人质交换这一调虎离山之计来对你父亲进行一次突然的袭击。这也就是后来的第八个疑点:假面杀手在伊先生家制造了一起枪杀事件。 “对于这起枪杀事件,我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那就是‘惨无人道’。假面杀手残忍地杀死了伊剑阳先生的四个仆人和管家康达尔,伊先生因受到强烈刺激而使之心脏病突发并逐步加剧。那么,假面杀手究竟是谁呢?他就是辰诚的哥哥——辰忠。”虽然侦探的声音并不显得很高,但却在每个人的心中投下了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当然,”他接着说:“辰忠并不是这起事件的主谋,不用说,在他的身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危险的幕后主使者——伊浩峰!”大侦探的口气当中透着愤怒。 “其实你之所以策划这起枪杀事件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想对伊剑阳先生发动一次措手不及的心理攻击,加剧伊先生的心理压力,从而使他的身心受到折磨,第二是为了让辰诚能够有机会进入玉皇岛山庄,以便为遗嘱的偷盗作充分的准备。在枪杀事件当中,辰忠的子弹为什么没有击中伊剑阳先生呢?因为当时伊浩峰认为,如果杀了伊先生还为时过早,他将无法知道遗嘱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所以,那次事件实际上是对伊剑阳先生进行心理威胁罢了。但也正因为假面杀手枪杀事件又引出了第九个疑点,为什么在辰忠用过的手枪上会留下辛克彦的指纹?的确,那个指纹是辛克彦的,但辛克彦并没有接触过那把手枪。而使他的指纹出现在手枪柄上的工具,是已经被毁掉的指纹套。关于这个,辰忠已经向我交代了,伊浩峰和辛克彦常有接触,因此,想采集到辛克彦的指纹是相当容易的。同时,辰忠通过一个他曾结识的黑社会成员帮助他制作了指纹套,从而把罪名嫁祸到辛克彦的头上。”伊浩峰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仿佛在承受着来自空气中一种压强极大的无形压迫力。 (三十)梦的幻灭 “至于那把枪的来源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它同样是辰忠从他那位黑社会朋友那里借来的。而那个假面罩,来源于市内一家名叫流行族的面具商店。店主回忆说,曾经他确实见过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留着络腮胡的男子向他要求定做一个和万能杀手集团标志相似的面具,这个面具就是后来辰忠在枪杀事件当中戴着的那一个。而现在两样物证都已找到,东方警官,让大家看看吧。”东方龙将两个物证袋放在涉案人面前的桌上,透明的袋子中放着手枪和假面罩。 万宇智加快了在书房中来回走动的步伐:“枪杀事件发生后,刑警们在寻找假面杀手的踪迹时,又发现了一个离奇之处:为什么枪杀事件后假面杀手在固若金汤的玉皇岛山庄内如幻影一般消失了呢?其实这是伊浩峰使用了‘灯下黑’的诡计,他让假面杀手辰忠隐藏在警方的搜查盲点内。那么现场究竟什么是警方的搜查盲点,其实那个盲点就是伊浩峰乘坐的宝马牌轿车。也就是说,辰忠实际上是藏在宝马牌轿车后部的行李厢内。毕竟,玉皇岛山庄的出入口有凡川警官和另外几名警员严格把守,而山庄的周围有五米高的围墙,墙顶端还布满锋利的刀片。面对这样的情形,辰忠是难以进入山庄内行凶的。于是伊浩峰让他藏在自己轿车后部的行李厢内,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辰忠带进了玉皇岛山庄的内部。 “辰忠完成枪杀计划逃走之后,警察通过他被凡川警官击中时留下的血迹寻找他的踪影,然而让警察不解的是,血滴一直延伸到一棵树下,便失去了踪影。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呢?那是因为辰忠躲在那棵树下的时候,为了不让血迹留在现场,他脱下身上的西装,裹住手臂上的伤口,所以血迹自然就会在树下失去踪影。然后辰忠再次逃到伊浩峰轿车的行李厢内躲了起来。另外,枪杀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辰忠身上穿着的那件西装的主人,其实是伊浩峰。毕竟,就辰忠的经济条件上看,根本不可能买到那种款式的西服。那件西服其实是伊浩峰在洛杉矶读书时买下的,现在它已经被警方找到了,上面还残留着血迹。经警方的技术人员鉴定,西装上血迹的血型和辰忠的血型完全吻合。同时,技术人员还对西服进行了硝烟测试,其结果是,西服果然出现了硝烟反应。这就为本案增加了一个十分有力的证据。” 大侦探语气威严地说道:“辰忠,一切都已得到证明了,下面,请将残留在你身上的证据让大家看看吧。”辰忠显得十分老实地解开右手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拉起,在他的手臂上,有一个被手枪击中之后留下的贯通伤……柯伟雄走到书橱前,他抽出书橱里的一本厚书,然后将手伸进书本抽出之后的空隙处,按下了秘密开关,只见书橱像舞台上的帷幕一般在大侦探的身后向两侧无声地分开。一个密室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在密室的中央,摆放着一个保险箱。大侦探万宇智将双手背到身后,像一位演讲者那样神情庄重地望着所有人:“最后,我们来分析一下第十个疑点,为什么伊剑阳先生的遗嘱会不翼而飞呢?诸位请看。”说着,万宇智侧过身子,用手指着密室:“如果各位仔细观察的话就不难察觉,在保险箱偏上方处有一个升降窗。伊剑阳先生临死前,让辰诚一人到密室中取出他的遗嘱,因为,作为一个大富豪,自然有让仆人帮着他拿东西的习惯。这也就给了辰诚一个作案的良机。于是,他将遗嘱取出之后,通过窗户丢给了等候在窗外的辰忠。虽然窗户上焊着铁栏,但是如果想让一个装着遗嘱的信封穿过栏杆的空隙简直是易如反掌。虽说当时嫌疑最大的人是辰诚,但难以想象的是辰诚的演技非常精湛,使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对他的怀疑。在辰忠盗走遗嘱的时候,按照伊浩峰的安排,他戴上鸭舌帽和墨镜,粘上假胡须,再一次装扮作刘岩君的模样,走到会客室的窗外和伊剑阳先生对视了一阵,这也是伊浩峰对其父亲发起的最后一次心理攻势。结果,心理上饱受强刺激的伊先生命丧黄泉……” 万宇智深深地吐了口气,他摊开双手说:“以上就是这起案件的全部真相。伊浩峰,你确实是诡计多端。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说明你设下的圈套并不高明。虽说你有着高的学历和智商,但在我的眼里,你并不显得‘万能’,相反,我觉得你是个非常低能的人。其实比你犯罪手法更高超的罪犯我都见过不少,但无论他们的智商有多高,我都始终认为他们相当的低能。因为,一个人如果不能正确地利用自己的智慧,反而让智慧错误地左右着自己的思想与理智,使自己无知地走向邪恶,这种人只能是在高智商掩饰之下的低能人!不幸的是,你成为了这种类型的人……”大侦探带着惋惜的口气说。伊浩峰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无力和自嘲式的无奈轻笑。 万宇智端详着他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认为施行完你的犯罪计划之后,自己就能够将真相在这个世间埋葬吗?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在伪装之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就像在这起案件之中你用刘岩君这个名字来为伪装自己一样。其实刘岩君这个名字同样也透露着与你有关的信息。当我听说凶手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呢,我曾通过出生时间、所属生肖、星座等方面揣测,但都无法想通。最后,我想到了所住地址,也就是说,凶手所住的地址或地址附近的某个特征。接着我联想到了司徒经理和伊浩峰的住处——在他们住处的附近都有一个天府市的著名景点,关帝庙和仙侣山。其中,关帝庙内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尊关王雕像,仙侣山最著名的景点就是老子石像。关王和老子又被世人称为关圣帝君和太上老君,因此,凶手的假名中含有一个‘君’字,不过,关王庙中关王的雕像是木制的,而仙侣山上老子的雕像是天然的岩石刻成的,所以,我判断出凶手刘岩君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你。”伊浩峰的脸上僵化着极度惊愕的表情,大侦探的分析完全正确。 “万侦探,我佩服你。”伊浩峰叹了口气:“虽然你将我的犯罪行为一一揭露,但我不恨你。面对将来法律给予我的制裁和惩罚,我也毫无怨言。我愿意承担这一切,自作孽,不可活……”伊浩峰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通红。他微喘着气,声音也开始有些激动:“但我还是要为自己做最后的辩护,也许大家都清楚,当我父亲将我和母亲抛弃在美国后不久,母亲就被歹徒残忍地杀害了。记得她在临死之前唯一说的,就是我父亲的名字!虽然那时侯我年纪还小,但当时我心里就已经意识到,失去了母亲,我就与孤儿没什么两样了。那时我最恨的人并不是杀害我母亲的歹徒,而是我的父亲。要不是他将我们母子两人遗弃在美国那片对我们而言犹如孤岛一般陌生的土地上,母亲根本就不会遭此厄运!我深知,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与名声之后,他眼中的我和母亲简直与乞丐无异。我这才感觉到,当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家长和社会就已经强行剥夺了他掌握自己命运和自由的权利,孩子简直就是自己家长手中的玩偶,为了他们的荣耀、虚伪,依造他们的需要和想法任其自由支配。待到使用期限过了,自然也就扔了!同样,我的父亲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冷血人,是他毁掉了这个家庭,他的罪过更加根深蒂固,不是吗?!”伊浩峰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有些颤抖。 “伊浩峰,仔细想想,是谁毁掉了这个家,是谁?”万宇智提醒式地问伊浩峰,伊浩峰顿时愣住了,他经过情感发泄之后颇显疲倦的目光停留在大侦探的脸上,“理所当然是你。伊浩峰,为什么你的母亲在临死时还叫着你父亲的名字?那是因为你的母亲爱他。如果你的父亲没有真心爱着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完全可以忘掉他,重新再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但是她没有。你的父亲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道貌岸然,如果你父亲真的无情无意,他就不会如此思念你和你的母亲。然而他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在为你们母子祈祷,他并不自私,相反,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为豁达和善良的富豪,他的品行配得上他所拥有的资产。而真正自私冷血的人其实是你,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让这个家幸福永驻,你就应该将一切真相告诉你父亲,用你的宽容和仁爱挽救这个已经残缺的家庭,而不是继续对它肆无忌惮地摧残!”万侦探语重心长地说。 “一切已成定局……”伊浩峰绝望地苦笑道,他伸出双手,接受东方龙手中的手铐。就在这时,伊浩峰的手机响了。他踌躇了一下,将戴着手铐的双手伸进西装内侧的衣袋里,拿出手机。电话是他的女友方晴美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凯子,我回来了。”凯子?……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在伊浩峰心理如微风拂起窗帘一般轻轻掠过,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这是他曾用过的假名。“晴美……”他原本想告诉她桑凯子并不是他的真名,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此刻的他宁愿相信自己真的叫做凯子,他希望自己心中的美丽谎言得到珍藏。晴美的声音中蕴涵着久违的温柔与深情,像一股清泉灌注到他的内心,同时,也流到了他心中的伤痕处——事实已经宣判,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撒旦,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意念之中的晴美犹如天使一般纯洁,善良和美丽。然而在天使面前,撒旦只能仰慕。爱上天使,撒旦永远也没有资格。 与方晴美一起度过的时光如淡薄的影子一般在他的记忆之中瞬间晃过,伊浩峰这才明白,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确实是个美丽且缥缈的现实梦境,而晴美的确是这梦境之中的爱丽斯,永远都像幻影一般陪伴在他的身边。但当他伸手想去触摸她的时候,她又像水中的倒影那样顷刻消失。他曾幻想自己未来的生活将拥会有天堂一般的幸福与安详,但现在的他发现,自己错了,天堂之门,只能在他的梦境之中敞开。让他心痛的是这个梦已经结束,他现在身处的是这个梦境留给他最后的残影…… (三十一)人生的结局 伤感与痛楚化作一股热流涌进了桑凯子的泪囊,泪水溢出了眼眶:“晴美,我对不起你……”他略带抽泣地说,“凯子,你怎么啦?”电话之中晴美有些心疼地问道,这一句简单的询问仿佛将伊浩峰关闭已久的内心阀门给拧开了,“晴美,是我杀了伊东,真正的凶手是我。晴美,我对不住你,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我最后只求你能够原谅我,从今以后忘了我吧,我会带着你的影子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晴美……”伊浩峰感到自己真实的情感得到释放,一直淤积在他心中的沉重,终于融化了。 手机的那头传来长时间的沉默,“我不能原谅你,我不能原谅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我真后悔,我不能用爱扑灭烧毁你理智的毒火,我同样有罪。凯子,我不会忘记你,虽然我们永远见不到了,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再见,凯子……”方晴美带着哭腔说着,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手机里传来了一阵忙音。“晴美,晴美!……”伊浩峰大声喊道,从他眼神流露出的信息,不难看出他似乎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了?”万宇智略感不安地询问了一句,“晴美肯定要出事了,她一定是要自杀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伊浩峰将戴着手铐的双手托住额头,失声痛哭,哭声中带着无能为力的悔恨和痛苦…… 天籁小区三号公寓楼下,出现一具女子的尸体。死者名叫方晴美,天府市著名歌星。尸体的旁边,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忙着进行勘察和现场拍照。根据判断,死者为坠楼身亡,属于自杀。 警戒线外,早就围满了居民和记者。万宇智和鲍国维望着死去的方晴美,情绪显得十分低落。“她和伊浩峰原本可以成立一个温馨祥和的家庭,可以拥有幸福和睦的未来,他们都还年轻,但是……”鲍国维脱下警帽,那样子似乎是在向眼前这个过早逝去的年轻生命默哀,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社会可以感化一个人,使之升华为百爱之神,同样也可以唆使他,将其逼迫成万能杀手!”大侦探神色凝重地说道…… 时值晚上十点,鲍国维和万宇智坐着警车,离开了天籁小区。轰动一时的案件终于侦破了,然而案件中充满浓厚悲剧色彩的结局,却使所有人都陷入了伤感和深思之中。 “这次多亏万侦探推理的帮助,一起大案终于告破了。”鲍国维目光望着前方,象征性地笑了一下。“推理虽然能剥去凶手虚伪的保护服,但它能除尽残留在社会死角的所有污垢吗?”大侦探神情平淡地反问,他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飞快向后掠过的路灯和在夜景灯修饰下鳞次栉比的现代化高层建筑,感慨万千:“人类通过对社会物质上的飞速发展和对自然界面貌的不断更新,以及对科学技术的逐步驾御,向这个地球炫耀着人类的文明。然而这种文明实际上是在人类日趋激烈与残酷的生存竞争下构筑起来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竞争给人类的生存本能带来无限的诱惑,使很多人为了拥有它而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性这一自身真正文明的象征慢慢地泯灭,让野性与邪恶犹如隐藏于空气中的病毒与细菌在‘文明’的背后无限地扩散,并在人丧失理智的那一刻毒化他的思维。对于人类和社会来说,它可以说是相当致命的。当哪一天人性当中的爱与善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的时候,人类在地球上创造的文明只能是一个空洞冰冷的构架,一个子虚乌有的华丽装饰……”两个人再次陷入沉思。 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天府人民广播电台的“音乐前线”栏目,此时,收音机内传出播音员清醇甜美的声音:“听众朋友,时间过得很快,今天的‘音乐前线’栏目又要结束了。在栏目结束之前,我们将为您献上一首由著名歌星方晴美演唱的歌曲《天使心诉》。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随着播音员话音的落下,惬意的乐曲声从收音机内飘出,方晴美梦幻般空灵悦耳的歌声在周围无色无味的空气之中萦绕: 我梦游缥缈苍穹 星辰之下回首人生 尘世间爱恨交融的风 拂醒我安谧的梦 当爱寂寞风雨之中 泪水陪伴着伤痛 天使在为她轻轻诉说 美唯你情有独钟 我愿人生因爱尽显魅力无穷 生命不再徘徊迷茫之中 我愿为爱之心去追求 纵然已是天长地久 再回首今生如梦 一切只在不言中 天使之心倾诉爱的故事 伴随着一路征程 心不再为如风的孤寂而流泪 人生已逝人永沉睡 星辰闪烁着爱的余辉 夜空之下风雨散回…… 警车上的警灯在夜色中无声地闪动着.伴随着回味悠长的歌声,警车在公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了警灯划过的余影以及徘徊在夜空之下的寂寞寒风…… 陈威宇 写于:2003年8月1日 终于:2004年8月30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