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墓地,非请勿入》 第1章 私人墓地,非请勿入》作者:玫文案:死后第三千年,巫璜终于被坟头蹦迪给吵得起尸了。他活着的时候有权有势,万事顺心潇洒快活。死的时候也早有准备,坟墓陪葬随从爱宠,一切像是自己活着的时候一样布置——亭台楼阁,奇珍异宝,就园子里养的毛绒绒滑溜溜萌啾啾都搬了过来。他安安心心地死在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墓里。然而他的墓修得实在太好了,留下无数传说引来无数人探寻,像是苍蝇嗡嗡嗡吵个不停叫人死了都不得安宁。话说啊……这是我的墓!我的墓!私人墓地,非请勿入!懂!不!懂!!!注意事项1.慢热甜爽文,巫璜攻x丹粟受,主攻主攻主攻重要的话说三遍。2.每晚八点更新,有事会在评论区请假。3.纸上谈兵,博君一笑,如有任何阅读不适请及时右上角逃生。希望大家可以怀着愉快的心情观看【鞠躬】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异想天开搜索关键字:主角:巫璜 ┃ 配角: ┃ 其它:作者简评:死后第三千年,巫璜终于被坟头蹦迪给吵得起尸了。他活着的时候有权有势,死的时候也早有准备,坟墓陪葬里,随从爱宠,亭台楼阁,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然而他的墓修得实在太好了,留下无数传说引来无数人探寻。话说啊……这是我的墓!私人墓地,非请勿入!本文设定新颖,语言诙谐,一座与各个世界相连的神秘古墓,藏着无数奇珍异宝灵禽异兽,各种有意无意闯进来的入侵者状况不断,引出了各种各样或是新奇或是温馨的故事。虽然墓里被折腾得乱七八糟,不过对于起尸的墓主来说,只要身边的人好好的就行,别的就当是喂狗了。第1章 极北云岭最深处,每隔两百年都会有一处秘境开放。因其位于云岭,便被称之为云岭秘境。其中重山叠嶂,迷雾丛生,藏着无数凶禽猛兽,哪怕一不起眼的小虫子都不可小觑,可谓凶险莫测。然而富贵险中求,这云岭秘境中灵气浓郁是外头的数十倍,就连泥土都是上等的灵土,更不要提其中的奇花异草珍宝无数。又因其只许金丹以下的修士入内,便也成了各大宗门的年轻子弟历练的好地方。云岭秘境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中,众多修士艰难地在一步一陷的泥泞之中跋涉,全无本来纵横天地之间的洒脱。不是他们不想御剑而行,也不是没有代步的宝物,只是天上数不清多少头兽身鹰首的妖兽正虎视眈眈,但凡稍不留神飞得高了些的,还不等回神就要成了那妖兽的腹中餐了。那些妖兽栖息在悬于空中的琉璃林之中,高悬天际的锥形琉璃柱每一根都大得惊人,流光溢彩通透无暇,映着日光把半面天空都染成了斑斓五彩之色。那些妖兽就凭借着利爪在琉璃柱上挖开洞穴筑巢,一根上少说也有六七头妖兽群聚而居。此等景象,大抵唯天地之造化可得。事实上修真界也普遍认为云岭秘境是一处自然形成的秘境,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其他人工开辟出的秘境,其中种种与云岭秘境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一缕细碎的流光自高悬天际的琉璃柱上落了下去,液体一般沿着树叶滴坠于地,霎时便化为似光非光,似水非水的一洼,泉涌般散出溶溶白雾——这是玉精泉涌,一滴便可令断肢再续白骨新生,更是炼制许多高级丹药必不可少的材料,在外头都要论滴卖的。按理说但凡是长眼睛的修士,瞧见了这玉精泉涌,少不得要过来搜刮一番才对,可第一个路过此处的黑衣男子匆匆忙忙走了过去,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心事,连身边难得一见的宝物都忽略了过去。和那些没头苍蝇似的修士们不同,黑衣男子像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抬头略微辨别了方向走得快极,一副生怕错过了什么的模样,就连一路上碰到的宝物都最多看上几眼,又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在这种小利上浪费时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得不偿失,黑衣男子觉得自己的心滴血似的疼,可想想目的地,又振奋起来。在第三日的正午,他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所在——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时不时能听到下面传来裂帛般的风声。脚边只半步之遥便是无底深渊,黑衣男子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看看头顶的日头已经开始慢慢往西边走,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竟是连个弯都不打地直直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成了!在感受到某种力量自崖底翻涌着将他托起,裹挟着他直冲天际时,黑衣男子心中一定,旋即又控制不住地狂喜。这是他谋划了足足十年的大事,一朝得成甚至叫他感受不到周身过快的风速拉扯身体带来的隐痛,反而有几分“好风凭借力,带我上青天”的畅快感。这整个修真界,不、应当说整个世上,只有他才知道,这云岭秘境根本不是什么夺天地之造化形成的自然秘境,而是只为给一人陪葬而以人力开辟的上古大巫墓。唯天地之造化可得?那是你的想象力不够。而且他还知道,在今年的秘境开启后的第三日正午,从秘境最南端的悬崖上跳下去,就能撞上主殿阵法运转的最薄弱处,进入那被隐藏了数千年都无人察觉的真正宝库。那里面藏着无数连仙人也要眼热的宝物,更有比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高明不知道多少倍的功法《化羽诀》,让一个三灵根的庸碌之才短短数百年就成了万年间此界飞升第一人,硬生生为其铸就了无上的通天大道。至于黑衣男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这世界就是一本小说,而他在意外身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正好在看这本小说。说得更直白一点,他是个穿书者。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藏在云岭秘境中原著男主最大的金手指抢过来,将其变成自己的金手指。其实也不能叫抢,修士的事情哪能叫抢呢,只能说万物皆有缘法,你正好差那么点缘分。况且就算是原著里白纸黑字写了属于男主的机缘,还没到男主手里那就是薛定谔的机缘,人人机会平等没什么“明明是我先的”说法。有便宜不拿王八蛋。黑衣男子被风裹挟着高高抛起时,也终于看见了这风从何而来————数百上千头可怕的鹰首兽身的妖兽正扇动着翅膀,成群结队地自悬崖之间飞过。聚在一起数量之多如一条黑色的大河横于悬崖之下,强健有力的羽翼拍打着形成剧烈的风旋,托住一切从悬崖上掉落的东西直冲天际。他这才明白原著里男主一掉下悬崖就“头晕目眩不知东南西北”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在几乎夺去了呼吸的压力之中两眼昏花。连自己被风旋“噗”地吐出来重重砸到地上都感受不到,只感觉自己还在那天旋地转的风旋之中,整个人像条濒死的鱼一般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半条命都被折腾了去。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第3章 毕竟他这做主人把门堵上了不愿意见客,那些人就是把地挖穿了都找不着进来的门路。赶走了恶客,关好了门插好了锁,料理完外头又勉强整理好思绪,巫璜才抬眼往门外看,“怎么?进来啊。有胆子给我殉葬没胆子见我了?”那语气亲近,又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恼意。半开半掩的门没动静,只门缝间的影子晃悠悠动了两下。巫璜也不着急,扶着床沿翻身下了床,弯下腰准备把地上的乾坤戒捡起来。这里头还装着闯入者从自己宫殿里偷走的陪葬。能放在这主殿里的摆设无不是他的心头好,没玩腻呢自然得拿回来。他这么想着,略弯了弯腰,比起真要去捡倒像是做个姿势——还不等他的腰真弯下去,就有一只手抢先把地上的乾坤戒捡了起来,先是在衣摆上仔细擦擦就跟这东西有多脏一样,才双手托着送到他面前来。“舍得出来了?”巫璜笑,扬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面前的存在——与其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团黑黢黢的烟气,撑着件不知哪来的旧衣服勉强聚拢出个人形,露出来的脸就那么一黑团团没嘴没眼睛没鼻子,黑烟翻滚着像是开锅的水。外表是陌生的,但那气息却是无比熟悉的。巫璜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有人不管生死的都愿意跟着自己,还是该恼火这小子不听话地非得给他殉葬。“丹粟啊……”听见巫璜慢吞吞念着他的名字那团烟气、也就是丹粟更加紧张,黑烟滚滚地聚在一块体积小了一圈,深恨自己不能真变成缕青烟飞得无影无踪,省得在这里提心吊胆像是个等待死刑宣判的犯人。巫璜喜欢美人这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丹粟心知肚明当年自己年纪小啥也不会干的,还能被巫璜一眼点到身边做侍从,九成九都是托了那张好皮相的福。所以眼下成了这副连个脸都没有又黑又丑的样子,巫璜怕是看了都觉得伤眼。这么一想,丹粟就不禁更加难过起来,构成身体的烟气半点都没有替主人掩饰心情的意思,飘忽抖动得连衣服都撑不住。就跟个要被人丢出家门的奶狗一样。……说实话,这小子脑袋里转悠着点什么玩意儿,巫璜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说你没脑子,你现在还真的是没脑子了。”巫璜叹气再叹气,对着个连命都赔给自己的小子,却是想骂也骂不出来。你说他、他不就是一开始喜欢丹粟那张又软又嫩的脸忍不住多赞了几回吗?当时这小子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眼,他怎么就不能多夸几句了?怎么一下子就跟他是那种只看脸的薄情鬼一样了?巫璜觉得丹粟这小子紧张死之前他得先被气死。况且真要说当年丹粟也根本没鲜嫩过几年好吗,在他身边好吃好喝风吹就长的不到三年就膀大腰圆胳膊比他腿还粗。就那样他不也还是该宠宠着连死了都舍不得叫人跟着殉葬,早早给安排好了后路盼着这小子长长久久,结果这小子还不领情,怕是他前脚刚一闭眼后脚就巴巴的自己上赶着送死……好吧。巫璜长长叹了口气,泄愤式地伸手揉了揉那团子黑烟,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蠢货。你看看,非得给他殉葬有什么好的,死了还要变成这幅鬼样子连个全尸都没。要是当时好好的按他安排的远远走了,田也有钱也有房子也有,哪年歇了对他这个死人的念想安安生生娶个夫人再养个孩子,岂不是神仙都不换的好日子?可丹粟就是不要,活着的时候就死倔死倔的拗不过他,眼下死了更是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被巫璜突然揉了揉的时候像是吓了一跳,被碰到的那片烟气猛地散开,又赶忙小心翼翼地靠上来蹭他的指尖。看着是烟雾聚拢的样子,却不是完全跟烟气似的碰不着,手感轻飘绵软,有点像羽绒之类的触感,软乎乎地把他的手给包起来。就跟犯了错的大型犬夹着尾巴蹭蹭裤腿,垂着脑袋认错,哪怕没了奶狗时期软乎乎的撒娇攻势,巫璜也只能叹口气,伸手虚拢着半抱住丹粟,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见巫璜没计较自己罔顾了他死前的费心安排,也半点不嫌弃自己这黑丑的样子,丹粟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真·肉眼可见,黑烟蹦蹦跳跳都快扭出花来了,把主人的心情暴露无遗。巫璜失笑,也罢,死而复生还能有个人陪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况且仔细看看这黑黢黢的一团也称得上圆润可爱,他又有什么好挑剔的。他接过丹粟手中的乾坤戒,抬抬手抹了上头原主的印记,看着丹粟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皱眉,想叫他去换身衣服。但一错眼巫璜就瞧见了自己乱糟糟的卧房,又想想外头被翻得如蝗虫过境的主殿,糟心道:“算了,换个宫殿再说吧。”当然是得换个宫殿。不然这被翻得乱七八糟还叫人又是血又是泥的踩过,不换是准备留着过夜吗?还是说,你以为他寒酸得就这么一座宫殿下葬,脏了乱了还得劳心劳力地整理干净忍着膈应接着住?要知道连丹粟都没准备多花精力收拾这座宫殿,在察觉到巫璜醒过来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把新的宫殿整理出来,从上到下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应器具准备妥帖,好叫巫璜一来就能舒舒服服地泡进浴池,还有崭新的衣服可供替换。光是想到自己穿着同一身衣服一躺就是几千年,足够叫巫璜浑身不舒服恨不得刷掉一层皮了。也就是想想。毕竟真正负责给他洗澡的是身为侍从的丹粟,巫·前统治阶级·奢侈腐败·享受主义·璜只需要往池子里一泡,顶了天配合着抬抬手抬抬腿或者仰仰头,被伺候着眼睛半眯,像只被撸啊撸好半天撸顺了毛的猫。所以你看这位连澡都不会自己洗,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孤身上路。丹粟心里头忍不住碎碎念着,手上的布巾撩过水,落在巫璜身上力道适中地擦洗。“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巫璜闭着眼,开口问道。丹粟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周身的黑烟轻轻震了震,发出些声音来。具体多少年记不得了,大抵不是太久。那声音没有调子,听到耳朵里却能立刻叫人明白他想传达的意思。他那黑团团样的“脸”上连嘴都没有,就只能这么“说话”了。不过能有这个样子丹粟也已经很满意了。他不像是巫璜,身为大巫生来便可算是半个仙人,死后千年还能尸骨不腐宛如生人。当年被闯入的盗墓贼惊得起尸时他的尸体早就烂得只剩下了骨头,又因为生前修行的缘故骨骼质地如玉,竟是叫那伙要钱不要命的盗墓贼当成稀罕工艺品分了偷出去。几番打击之下他的意识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执念怨气强留着不肯散去,不知多少年才聚拢出一团子黑烟。这些事情都被丹粟想了想又塞回去封箱钉死好不叫人知道,免得还让人替自己忧心。而且现在这样……嗯? 第5章 那几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看着不可一世的黑烟恶魔被人拿捏着搓扁揉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竟然觉得黑烟恶魔这温温驯驯圆滚滚的模样还有一点点可爱。但这念头就在脑袋里过了一秒,下一秒她们就瞧见黑烟伸出个小jiojio威胁地扬了扬,让她们下意识闭上嘴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块木头。呜,果然还是超吓人qaq。黑烟这才满意的缩回去,在巫璜手指尖上蹭啊蹭,又是再乖巧不过的样子了。丹粟一边脑袋里认真整理着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业绩”,一边若无其事地把身上飘散开的黑烟拽回来。这幅样子就是这点不好,虽说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黑烟的行动都在他的支配之下,但稍不注意就会有那么一缕两缕的顺从心意“自作主张”,把他的小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换好衣服,巫璜和丹粟去了另一个房间谈事情,几个仆从姑娘盯着最后一小缕黑烟消失在门后头,才长长呼出口气一副要虚脱的样子。“吓死我了。”叫做雪莉的精灵姑娘拍拍胸脯,欣慰于自己的心脏还扑通扑通保持着跳动。“我都不敢呼吸了。”她旁边的米娅满脸劫后余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跟什么魔兽恶战一场,而不是端着个盘子什么也不干地原地站了十五分钟。最边上的妮娜年长一点,胆子也大一点,她安慰地拍拍米娅的后背,脸上也带着点惧怕,却又隐约觉得在这里做女仆其实没有同族们想得那么可怕。她刚刚差点摔了托盘不也是没事吗,而且这么多年了黑烟恶魔没有杀死过他们任何一个族人。的确年年都要派族人来宫殿做活不错,可在老家也是要服劳役交重税的。而且宫殿里每天就是些清扫整理的工作,来来回回那么多同族姑娘黑烟恶魔连话都不会多说半句,现在添了个新的主人似乎也懒得多看她们一眼,真要说工作环境比她之前在主城给黑暗精灵贵族做女佣舒服得多。起码这里没有个天天盯着她胸脯和屁股的贵族老爷。“好啦快点干活吧,这边可得收拾一阵呢。”妮娜挽起袖子,从侧间取出清扫用的工具,一边把抹布浸到水里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这里的奢靡,就连抹布都比贵族老爷身上的高档布料柔软不知道多少倍。……书房里,丹粟正一一把目前的坟墓的状况汇报给巫璜。那些陪葬的宫殿情况如何,几座被偷了几座被毁了几座还能用的;巫璜的那些宠物如何,尤其那些个得他欢心的多少还活着多少变异了多少死得没了影子,当然地底下巫璜最喜欢的那两位还是跟几千年前一样活泼健康能吃能睡,身量也长了许多叫地下空洞扩建了不少。除此之外坟墓里养了多少外来的人口,怎么分布的占了哪些资源,又分别有着些什么用处,要不要接着养下去也要询问巫璜的意见。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这里的闯入者,身上的资源丹粟也全都整理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多少有些新奇有趣的可供巫璜赏玩。听起来欣欣向荣状况还不错,巫璜目测就算自己再睡个几千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样子。于是丹粟汇报完,巫璜想也不想地夸赞道,“我们阿粟还是这么能干。”丹粟低头做谦虚状。这都是分内的事。他这么说,黑烟却是得意洋洋地翘起小尾巴,围着巫璜脚边打转。唔。丹粟顿了顿,窘迫地把小尾巴给藏藏好,又问:那些个部族,您要不要见一见?之前巫璜未醒,他才越俎代庖插手管了管,好叫局面没那么混乱难看。现在既然巫璜醒了,正好叫别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也免得那些没眼色也没脑子的有所冒犯,拿那副要奉他为主的做派摆到巫璜面前,平白一盆脏水破坏自己在巫璜心里的好印象。黑烟翻翻滚滚,都快要拧成个麻花。巫璜瞧着,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给吞回去,“那就见一见吧。”就当是走个过场让丹粟高兴高兴了。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挺没意思的。第4章 前面说过巫璜是病死的。不是什么突然生了绝症病死,而是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模样。说是病死其实也不是多么准确,毕竟他无病无灾,只是被自己太好的天赋要了命。他出生的时候族里已经好几代没有能继承大巫的后嗣了,几乎已经维持不住巫咸一族的体面。兴许是物极必反,他这个时隔几代的天赋者的能力甚至叫人想起传说中的先祖巫咸,只要他这个大巫活着一天,哪怕什么也不做,他无与伦比的“运”也能护佑着族里繁荣兴盛。所以族人崇敬他,爱戴他,倾全族之力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只盼着他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可巫咸是仙人,是这世上第一个大巫,他却只是凡人,半个仙人的血脉遗传尽数点在了能力上,孱弱的身子跟不成长过快的力量,反而让他的力量成了祸害。像是已经倒满的杯子还在不断往里加水,水面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随便用个法术就能让他躺上几个月,活不了也死不了的一天天熬着,有时候满脑子只盼着哪天松松快快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得个清净安宁。至于闭了眼还能醒过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要不是叫人挖了坟实在有点意气难平,要不是丹粟那小子死活跟着,要不是他好像对丹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巫璜怕是醒过来也只想再闭眼躺回去了事。活着……烦得慌。……因为巫璜的苏醒,坟墓里颇为忙乱了一阵。不过有丹粟忙里忙外照管着一应事务,那些忙乱半点没有波及到作为罪魁祸首的巫璜身上。他只每天听听曲子看看闲书,照样在宫殿里过着和生前没太多差别的悠闲日子。而且身体还好了不少——他推断是死了几千年灵气滋养尸身,把他嘎嘣脆的身子好歹修补到了能用的地步;加上宫殿里侍奉的黑暗精灵多才多艺能歌善舞,随随便便一晃神就是数日消磨了干净。逍遥得想来连不少活人都要羡慕了才是。……桌上燃了一炉香,清淡的香气顺着轻烟散到整个屋里,乐声缓缓隔着房门也能听得到一二。名为妮娜的黑暗精灵拨动怀里的里拉琴,伴着乐声唱起叙事诗。她的嗓音低哑轻柔,带着几分岁月流淌的沧桑,又温柔像是睡前母亲的床头故事。巫璜斜靠在她对面不远的软塌上,指尖轻敲和着拍子。她歌唱黑暗与光明两位神明的战争,自然女神创造的精灵们隐居森林不谙世事,黑暗之神引诱了一半的族人堕落,战败后被流放驱逐到了地底。 第7章 丹粟下意识应了一声是,却是直到被巫璜揣进怀里走出了门去,意识才从自己把巫璜抱了个满怀的刹那挣开,迟迟地把这短短几秒里发生的事情传递到脑子里。以及他现在正被巫璜揣在怀里,鉴于巫璜就穿了层单衣披了件外袍,把他往怀里一揣距离约等于零的情况。——————!!!!!刚刚缓慢恢复运转的思维,再次宣告罢工。因而丹粟也就没能听见巫璜小声念叨他“想是敢想的倒是连碰一下都不敢”的怂样子,念着念着还要恨铁不成钢地戳他几下,把黑团团戳得又小了一圈。早就说了,丹粟这小子心里头转悠着的那点子念想巫璜一清二楚。至于巫璜自己……他挥挥手把车辇从拉车的妖兽身上拆下,那鹰首兽身,被黑暗精灵们叫做“狮鹫”的妖兽不驯地扇扇翅膀发出几声啼鸣,慑于巫璜可怕的气息才不情不愿地垂下羽翼伏低身子,让巫璜踩着它的羽翼坐在脊背之上。车辇也好缰绳也好都不需要,巫璜拍拍狮鹫的身子,它站起身昂首,强健有力的爪子在地上踩动助力,忽地宽大的翅膀一扇便高高地腾空而起。随着狮鹫穿过宫殿外的屏障,正午明亮的日光下,这座他亲自设计又千年未见的坟墓,徐徐在他面前铺展开来。那些隔着重重宫殿听不到的声音,兽吼鸟鸣,草木生长,流水潺潺,尽数被风声裹挟着扑面而来。万物萌发生气勃勃,半点都不像是埋着死人的坟墓。狮鹫飞得极高,高得浮云触手可及,抬眼可以看到很远很远海上的一线水光。巫璜眨眨眼,忽然恍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次,那时候丹粟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曾经躲过守卫背着他爬上城里最高的塔,指着重重宫殿屋舍外看不分明的起伏轮廓跟他说起河川蜿蜒高山巍峨,林间的飞鸟走兽海里的游鱼虾贝。那时候他身体差得要命,被丹粟背着都累得晕晕乎乎,看着远处也只能瞧见朦胧的绿色,远远的云山雾罩分辨不清具体模样。丹粟眼里看见的,是不是也是现在这样的风景。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怀里的丹粟。小小的黑团团绒绒软软,一边忙着自暴自弃一边伸出小jiojio蹭了蹭他的手。巫璜记得似乎那天回去自己就因为在塔顶吹了风高烧不退,把丹粟吓得从此再不敢带他往外跑,连他去园子里散个步都紧跟着生怕出事。所以这个傻小子一定不知道,巫璜有那么多奇珍异宝,养了那么多飞禽走兽,那天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山林河川,似乎从那个方向吹拂过来的风,都带了些他所不熟悉的广阔气息。“阿粟啊……”他忍不住低低地,极轻极温柔地念着。怀里的黑团团颤了颤,自欺欺人地窝在他怀里装死。呜。巫璜手上一顿,眯了眯眼,又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云淡风轻地捏了一下黑团团,捏出声有气无力的“噗叽”。呵,还是等哪天这小子真有胆子爬了他的床再说吧。第5章 不过不说这个,也可以说点别的。巫璜揉着怀里的黑团团,顺着刚才的话接着问道:“说起来,你这幅样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狮鹫飞得极快,风声几乎要盖过其他一切声音。小小的黑团团窝在他怀里装死,又溜出一缕散开挡在前面,遮住了吹过来的风。听到巫璜的问题,丹粟身上的黑烟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那么一秒,整个球竭力控制才没有直接紧张得膨成一大团。前几天第一次听见巫璜这么问的时候,丹粟是一点也不惊讶的——他知道巫璜肯定有一天会问起来,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瞒不住什么秘密。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应对方案,避重就轻省略掉一部分内容,说的都是实话,却是实打实把巫璜的思路引到了岔道上去。醒的时候遇见了几个盗墓的,连棺材都叫他们炸了。他这么回答。棺材都炸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尸骨可言了。——他的尸骨被拆成那样又丢了那么多年,鬼知道还找不找得回来,何必再叫巫璜为他劳心劳力地折腾。丹粟的回答算不上完美,好在巫璜没怀疑他——巫璜从来都不会怀疑他,这种信任有时候又让他觉得愧疚,连同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一起,叫他想起来就觉得煎熬。可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巫璜问他这个问题,还是趁着这种自己没法好好思考的时候问,丹粟就有点警惕了。巫璜问的语气很轻松,坐在狮鹫上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被捏成个团团的他,仿佛心血来潮随口这么问了一句。丹粟被戳得脑子乱成一团,控制不住地“噗叽”了好几声,只得言简意赅用一句“没了”概括,撑起十万分的警惕试图不露出任何破绽。幸好巫璜真的就只是随口问了那么一句,“唔” 了一声接着道:“那改日给你做个肉身用,也方便些。”,而后便没再提这茬儿。就像是真的被他顺利糊弄了过去。……那才是有鬼。丹粟那个该死的臭小子糊涂蛋心里头转悠的那点子心思,巫璜一清二楚。即便第一次没多想被那小子糊弄了过去,他也不至于在同一个坑上摔第二次。的确,丹粟的准备相当充分没什么破绽,加上他当年根本没准备让丹粟陪葬,所以坟墓核心里存着的陪葬单子里并没有把丹粟包括进去,哪怕他把坟墓核心里的历史记录看十遍都看不出跟着那一串珍宝一起丢了的还有丹粟的尸骨。但巫璜生前是大巫,哪怕病得一年里要在床上躺大半年,基本和个摆设无异,他也是巫咸一族天赋最出众能力最强的大巫之一。神鬼生死之事可是他的专长。就是闭着眼睛他都能察觉到丹粟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给那小子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能瞒天过海的。巫璜知道丹粟为什么绞尽脑汁地想把事情都瞒着他,不就是他生前那破烂身子经不起半点激烈的情绪波动,让丹粟恨不得什么烦心事情都替他一手包办,就更不用主动说拿自己的事情来烦他了。 第9章 第6章 琉璃塔的建造很快开始动工——原来建造琉璃塔的材料已经不可复得,不过坟墓里也有不少矿脉可供开采,巫璜又划了座没用的宫殿让丹粟拆了重复利用,很快凑齐了需要的建筑材料。而劳动力方面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了。丹粟由黑烟所构成的身形完全散开,化为足以笼罩大半个坟墓的浓雾,在这样的浓雾中一个个肢体僵硬穿着各异的身影从土里树上水里出现,迈动步伐向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稍靠得近一些,就能清楚地看清那些身影的模样——他们有的脸色青灰五官扭曲,有的浑身伤痕血肉模糊,也有的只剩下了白骨一具,或者半是白骨半是腐肉,一路走一路还要掉得满地,俨然都是已经死去之人。尸体摇摇晃晃却步履不停,宛如地狱般的场景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在那种浓郁的死亡气息中止不住反胃。这些都是在坟墓里丢了性命的入侵者,或是死于坟墓的守卫或是死于自相残杀,总之在死后统统被丹粟身上的怨气沾染,变成了受他驱使守卫坟墓的尸骨傀儡。怨气让他们力大无穷,浑身骨骼坚硬如铁,还能够不饮不食不知疲惫,除了守卫拿来当成建筑工人使用也是相当合适的。就是视觉效果实在诡异惊悚了点,还有点腐尸难以避免的恶臭。黑色的烟气又重新聚集起来,这些黑烟像是也受不了碰过那些腐尸一般,先是在旁边的河里把自己过滤了一遍才抖抖水聚拢出个人形,庆幸没让巫璜看见面前混乱恶心的场景。而没那个福气躲过这一遭的黑暗精灵们黝黑的肤色都快变成黑绿的了。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这么大规模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是他们所知道最好的亡灵法师也无法驱使如此多的尸骨。并且以他们的经验来说,面前这些可不是那种一戳就烂的低级小兵,分明是经过黑暗气息浸泡转化的标准亡灵军团,身上的诅咒和剧毒可以轻松毁灭一个国家,寻常的亡灵法师能凑个十人小队都足够上大陆通缉黑名单了。他们面前何止是什么十人小队,尸山尸海浩浩荡荡一眼都望不到边。丹粟身上的黑烟抖动稍稍飘高了点,向黑暗精灵们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一人领一队,全部洗刷干净了再带去干活。黑暗精灵的部族里有不少族人都会些亡灵法术,不过并不怎么强大。所以丹粟又在他们身上寄宿了一缕烟气增幅,他们就能命令几十到几百个尸骨傀儡完成不需要过多技术含量的基础工作。比如搬砖砌墙,建造房屋。然后黑暗精灵们再划分出不同的负责区域,谁负责打地基,谁负责开矿,谁负责运送材料,组合在一块俨然一个流水线作业的大型包工队。当然,黑暗精灵们首先得要把这些尸骨傀儡身上带的腐肉污血洗刷一番,血肉实在烂得太厉害的就刮干净只留下骨头,再套上统一制式的工作服标上自己小队的标记,还不能忘记喷上驱逐腐臭味道的药水,一个两个收拾得得体了才能带出去干活。——以前这些骷髅都散落在坟墓各处埋伏,脏点丑点还能当成视觉震慑恐吓敌人,丹粟也就无所谓他们烂成个什么样子。可现在巫璜可是时不时会过来巡视一下进度的,那些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玩意怎么能见人。是以等到巫璜看见的时候,施工现场的“工人们”虽说一个个脸色青灰了点,身体还可能不那么完整,却也是洗刷收拾得整齐利索,令行禁止精神面貌(?)良好,井然有序比不少现代包工队应付领导检查的面子工作都令人满意。就是边上监工的黑暗精灵们疲惫萎靡了些,一副精神压力过大夜不能寐的可怜样子。不过他们本就肤色黑,脸色难看点黑眼圈重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些黑暗精灵大多是女性,身材纤瘦娇小,就显得其中唯一一个男性精灵鹤立鸡群般的显眼。那个男性精灵要比其他女性精灵们高出许多,力量也最为强大,能够操纵的尸骨傀儡是同族的几十倍。除此之外他还能操纵尸傀儡完成像是雕刻那样需要更高精度的复杂工作,甚至给手底下的傀儡分组编队,让他们同时执行不同的任务。可以说正是因为他,黑暗精灵们才能在十几天的功夫里连琉璃塔的塔尖都快建出来了。同样是一个部族,表现得像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如此的巨大差别,叫巫璜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个男性精灵的感知似乎也非常敏锐,只被巫璜多看了几秒就立刻扭头看向巫璜这边。不同于他的族人们那般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大大方方地露出个笑容对着巫璜行礼。“日安!尊敬的大人!”他笑起来一咧嘴,唇角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巫璜顿了顿,微微颔首作为回应。得到巫璜的回应,那个男性精灵眼睛一亮,没有半点迟疑地走了过来,“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他说话的语气带了点散漫轻佻的调子,站在巫璜面前三步的位置,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亲近,却又恭敬。“你——”巫璜开口,又停了一下。“我叫做伊洛提斯。”男性精灵立刻道,“您叫我伊凡就好。”伊凡是个外貌非常出众的黑暗精灵——即便是以巫璜偏向白皙的审美角度来看——他的身材高挑纤瘦,柔软的银色中长发混着彩色的丝线编在脑后,眼睛是明亮的金色,笑的时候眉眼弯弯,溶溶暖光像是熔化的黄金。漂亮,但并不具有攻击性,更像是身躯柔软滑腻的无毒蛇类,一伸手就会灵巧地缠绕在你的手腕上,带着讨人喜欢的乖顺。“我以为男性的话——”巫璜考虑了一下说法,接着道,“你们是不会法术的。”据说因为黑暗精灵所信仰的是一位女神,所以只有女性被赋予了学习法术的天赋,而男性精灵基本是以出色的战士为目的培养,同时也是地底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者。伊凡笑嘻嘻地回答道,“谁让女神正好喜欢我,创造我的时候多给了个祝福之吻呢。”他说话的姿态很放松,眨眨眼睛做了个怪脸,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巫璜身上的压迫感一般,半点没有其他族人面对巫璜时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恰恰相反,他的姿态颇有几分主动亲近讨好的意味在。“虽然这个宠爱有点让人承受不起。”伊凡又耸耸肩膀,“还特别喜欢翻脸不认人。”他说着嘀嘀咕咕念叨起自己是怎么因为这个天赋被之前部族的女性祭司嫉妒陷害,才不得不逃亡在外和同样被认为是叛逆的黑暗精灵们抱团取暖。巫璜看着他,瞬间捕捉到了伊凡话里话外藏着的小心思。“你想做我的下属。”半个疑问句被他用陈述句的语气说了出来,“而不是和你的部族待在一起。”心思被一语戳穿,伊凡没有半点停滞地做出个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以为我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巫璜没理他,只是紧接着问:“为什么?”他是真的对此感到有些好奇——巫璜很清楚黑暗精灵们对他和丹粟是什么印象,尤其是和他们打交道更多的丹粟,已经完全被视为恶魔又惧又怕,唯命是从老实听话的原因九成以上源自于对力量的恐惧。巫璜觉得如果可以选,黑暗精灵们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巫璜和丹粟有半点接触才对,只想在地底耕田种地,时不时开个小宴会唱歌跳舞,过着安安稳稳的宁静生活。这一点在他宫殿里侍奉的三个侍女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11章 甚至恰恰相反,在他执行任务前收到的情报是一切正常。他可不觉得自己的遭遇能称得上一切正常。毕竟他所执行的不是什么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而是在长达三年的宇宙海盗清剿任务后相当于变相放假的例行巡查任务。——经过三天的航行抵达星际知名风暴区地球环带,观测因地球母星毁灭而产生的星际风暴圈是否有减弱的迹象,拍摄记录并对风暴裹挟的陨石进行随机取样,随后返航结束任务。这个任务每年一次,从人类种开启“地球计划”到现在已经执行了上百次,没有任何难度可言单人就能完成,一路上还会经过好几个娱乐星球和旅游星球,算是半个军部默认的休闲任务。不是不希望星际风暴能够平息下去,给他们这些地球遗民些许窥探母星残影的机会,只是他们谁都清楚万年前地球毁灭的那场爆炸有多么惨烈,没有个几万年想看到母星希望微弱得几乎与无。那是将整个地球文明毁灭殆尽的爆炸,假如不是正好有宇宙船队经过,在最后关头尽其所能救走了数万名地球人类,彼时尚未进入星际时代的地球只会和其他行星一样毁灭得悄无声息,连姓名都不会留下。但同样是因为救援的匆忙,那几万人当时随身携带的手机电脑u盘等等成了地球文明留下最后的火种。可惜其后万年间战争频繁局势混乱,人类种从落后行星难民、当时的三等公民一路攀爬到能够和星际其他种族,比如机械种,异形种,兽种等等抗衡的过程中,那些珍贵的资料或损毁或遗失,或随着最后的文字传承者逝去而成为了难以破译的天书。亚历克斯还记得历史课本上的第一课,就是《地球——逝去的文明》。零散的回忆到历史课本上的地球风暴带图片为止,亚历克斯捂着还在不断抽痛的额头坐起,一边想着兴许是地球探查任务唤起了自己年年历史挂科的噩梦,一边下意识左右环视周围。他正在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从墙壁和地板的色泽纹理来看极有可能是用木头搭出来的。亚历克斯摸了摸墙壁,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摸上去同样也是天然材料的产物,有些类似于卡腾星特产的布料,但要更加绵软一些。身上的伤敷着一种深草绿色的混合物,用布条缠在身上固定。亚历克斯沾了一些汁液闻了闻,应该是某几种植物揉碎制作成的草药。看起来他侥幸没有死在黑洞里,而是掉在了不知道哪个星球被人给救了。只是看周围这个纯天然没有任何科技存在迹象的房间,以及自己身上这种古老的医疗方式,亚历克斯猜测自己要不然就是掉到了个崇尚回归自然拒绝科技者的聚居区,要不然就是掉到了某个还未进入星际时代的偏远落后星球。手腕上的光脑不见踪影,亚历克斯摁了摁耳后像是骨骼微微凸起的位置,激活了植入体内的备用光脑。[滴——身份验证][亚历克斯·李上校,军用ai-182583号为您服务。]机械的女声在脑内响起,亚历克斯脸色一松,立刻下达命令:[紧急预案1号。][紧急预案1号启动。][尝试接入星网……无可用信号……尝试接入星网……无可用信号……][求救信号发送1次、求救信号发送2次、求救信号发送3次……][环境检测开启。]植入体内的军用光脑功能极为单一,内设三套紧急预案,其中紧急预案1号就是专门应对像亚历克斯现在这样因为种种意外对外失联需要救援的情况。备用光脑会不间断尝试接入星网,只要能捕捉到哪怕最微弱的信号,也能借此向军部发射位置信息。此外光脑会以不同频率对外发送求救信号,路过的飞船一旦接收到信号,他就有获救的机会。而除了对外寻求援助,环境检测则是他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保障——不是所有的星球都适合人类种生存,也不是别的生物能吃的东西他们也能吃。环境检测系统会分析空气土壤水分光照等因素,以确保他所在的环境不会让他因为空气中毒或光照伤害而死。与此同时系统会把他所见到的每一种动植物与资料库进行对比,为他提供尽可能安全的饮食方案。开启了紧急预案,亚历克斯才感觉生命有了点保障。敷在伤口上的草药效果非常好,他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又等了大概十分钟也没见有人过来,他便索性翻身下床,试探着摸索这个房间。桌子,柜子,窗户,门,亚历克斯一一摸过去。他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木板做成的门,并没有上锁的门便顺着他的力道向外开了一道缝,外面清爽的风从门缝吹进来,能闻到属于植物的草木香气。他谨慎地保持着警惕的姿势把门又推开一点,等待几秒后像是猫一样轻巧的钻了出去。门外没有人,映入眼帘的只有深浓浅淡的绿色,从地上绒绒的草到遮天蔽日的树,风卷着清新到让他想打喷嚏的空气迎面把他抱了满怀,枝叶婆娑草木摇曳,发出像是窃窃私语般的窸窣声响。亚历克斯在门边观察着森林里的环境,听到边上的响动立时警戒地看了过去。“你醒了?”伊凡从灌木后走出来。他背着弓箭,手上还拎着只后腿犹在踢蹬的兔子。原始狩猎。亚历克斯看着伊凡腰间箭筒里用木头和羽毛制作的箭,联系这里纯天然材料制作的器物和古老的医疗手段,以及尚未通网的现状,再次确认了自己身处某个连基础科技都没发展出来的落后星球的事实。幸好他们的语言还是相通的,听上去语调有些奇怪但能够听懂——亚历克斯推测面前的人祖先可能也是曾经落难在这里的星际公民,从外形来看父母一方很可能是人类种。人类种的形态基因是具有绝对优势的显性基因,不管和什么种族结合生下来的孩子都会具有一部分人类种的特征,衍生出诸如兽人,拟态人形,有翼类等等归属在人类种之中的特殊亚目。其实严格来说真正的纯人类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像亚历克斯虽然外貌看起来和最初的人类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他的五感更加敏锐,并且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更像是某些夜行性动物,事实上他也确实具备着相当良好的夜视能力。亚历克斯谨慎地没有搭伊凡的话,伊凡也没有一定要他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往前几步走到亚历克斯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再热起来。”他说道。亚历克斯能够闻到他身上花的香味,也许是埋伏在哪朵花边上等待猎物的出现,他的肩膀沾了一点浅黄色的花粉。“嗯。”亚历克斯抿唇,尝试着开始和伊凡交流。第一句话不需要他费心思考,对于未进入星际的落后星球,为了不暴露外星球的存在干扰其自然发展,军部有一整套标准的应对流程。唔……第一句话应该是……亚历克斯竭力调动起浑身的演技,露出个毫无破绽茫然而无措的表情。“你是谁?这是哪里?不对、我…我是谁?”装失忆。一个老套得连最狗血的星网剧都不会去用的法子,却也是经过多次模拟测算最有用的法子。一个失忆的人,可是没办法回答任何关于“那个球(救生舱)是什么”“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你身上的东西为什么会发出声音亮起来”等难以回答的问题的。第8章 平心而论,亚历克斯的演技没什么大的破绽,一个及格分还是能够得上的。假如他真的是流落在了某个还未进入星际时代的落后星球,尤其是那种连基础科技都没有发展出来还处在蒙昧时代的落后星球的话,他不光能靠着这么点装失忆的演技蒙混过关,说不定还能靠着自己“乘坐着神秘球形物从天而降”的来历混上个神明使者之类的身份。就跟星网上曾经一度相当流行的复古流小说一样,主角流落到某个蒙昧时代的星球,靠着超前的知识发光发热被民众认为是神明显灵,一路顺风顺水大杀四方,要是作者没节操一点还能混上一二三四个红颜知己和五六七八个蓝颜知己,过上按照星际法律要被抓进去的性福生活。 第13章 [重新检测空气。]他下意识命令道。[空气成分已检测38647遍,可确认无谬误。]亚历克斯的眉头皱了起来。的确,他手上这份空气检测结果乍一看很正常,不该有的一样没有再适合人类种生存不过。但最大的问题不是不该有的没有,而是某种该有的也没有。——地球毁灭的爆炸导致了一种新型元素的诞生,那种新型元素在地球爆炸的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宇宙。最初发现那种元素的人类种将其命名为“哈格”,据说这是某种已经无法破译的地球语言里对于拥抱的念法。那位科学家浪漫地认为这种元素,是地球母星所赋予她的子民的,最后的拥抱。哈格元素存在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没有进入星际时代的落后星球也应该能够检测到存在才对。但是检测报告里根本没有,哈格含量这一项是大大的零——宇宙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没有哈格,即便真空中哈格的含量都不可能为零,甚至亚历克斯检测自己,都能在自己的血肉皮肤中检测出微量哈格的存在。[补充报告。]光脑的声音再次响起。[土壤检测结果:……,具体构成:……][植物1号对比结果:松树(相似度89%),备注:地球特有物种,已灭绝][植物2号对比结果:柳树(相似度76%)杨树(相似度26%),备注:地球特有物种,已灭绝][动物1号对比结果:甲虫(相似度23%),备注:地球特有物种,已灭绝]……长长一串的“地球特有物种,已灭绝”从亚历克斯脑袋里划过把他砸得发晕,紧接着又是一大串已经超出了他知识范围更加专业的年代鉴定,最后停顿了良久良久,久到他都怀疑光脑是不是卡机了,光脑才接着出声。[根据空气成分,动植物构成,土壤组成,水分组成,以及光照强度,来源等因素综合推论……]又是停了许久,像是光脑自己也不确定一样,好半天迟疑地给出了最终结论。[您目前所在年代为:地球纪元,暨一万三千年至两万前。][你的所在地为:地球]…………哦,地球,他就说嘛,环境还挺好的。亚历克斯心里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忽地脚步一顿。等等!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地、地球?地、地地地地球?!他愣在原地,茫然地瞪大了眼环顾四周,和光脑一样陷入死机状态。这、这里、这里是地球?轻柔的风从林间吹过,树叶交头接耳般响起沙沙声响。花的香气,草木的香气,裹着潺潺流水,雀鸟啼鸣,在风中迎面而来,像是这个世界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这里是地球……亚历克斯如坠梦中。人类种的母星,一切的起始……光脑又是卡顿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收尾词。[欢迎回家,少校。]第9章 在只考虑光脑分析的情况下,其实她所做出的判断并没有出现错误——巫璜生前所在的地方,从宇宙的角度来说确实是“地球”没错。所以坟墓之中的空气跟地球的空气没有区别,土壤也是从地球上挖了转移进来的土壤,基础动植物都是从地球上带来的古早原生物种,可以说是个魔改版或者玄幻高配版的地球了。因而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光脑,基于资料库中关于地球并不算丰富的资料,会判断这里是爆炸之前的地球非常正常。地球……自己这是在地球……还没有消失在爆炸之中,辉煌灿烂的地球。我回家了……这已经是亚历克斯醒来的第三天,他依然没有完全从这个消息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不是人类种的话,是完全无法理解“地球”这个词对于人类种的意义的。那是在地球爆炸后流离失所近万年的人类种共同的信仰,如同存在于宇宙每个角落的哈格元素一般,生生不息地流淌在每一个人类种的血脉之中。人类种是从来不会说地球已经消失在宇宙之中的,哪怕地球文明的资料已经所剩无几,文字都成为了无法破译的密码,他们也只会说,母星与我们同在。所以可想而知,得知自己身在地球这件事情,对于亚历克斯的冲击不亚于当年那些被救出来的幸存者亲眼看着地球爆炸。他觉得自己也已经快要当场爆炸了。亚历克斯机械式地舀起碗里的汤,神思不属地塞进嘴里,两眼紧盯着对面的伊凡。黑暗精灵正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剔下骨头上的肉。小巧而精致的双折刀在此时担任了餐刀的作用,亚历克斯也同样见过他用这把刀轻巧地隔断鹿的喉咙,就像是划开一块再柔软不过的乳膏。 第15章 这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事啊……他自己吓自己,成功把自己吓得想中途逃跑,然而一出门他就明智地放弃了这个念头。虽然外头没有士兵守卫,夜晚的森林理论上也是个逃跑躲藏的好地方,但前提是森林里没有那么多的蝴蝶——就和来给他们传信的那只金色蝴蝶一样,被浓密枝叶遮挡了所有光亮的森林里飞舞着无数带着金光或者白光的蝴蝶,那些蝴蝶抖动翅膀时细细的磷粉落下,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躲开这些蝴蝶藏起来的。亚历克斯叹气,发现那些蝴蝶还有意识地把他们往某个方向引,一旦他流露出想要偏离方向的意思,就会立刻有好几只蝴蝶簇拥上来堵他,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走到了一处宫殿。路途的终点是一处精巧奢华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那些只存在于地球文字资料的零星记录里的信息,化为了面前让人赞叹不已的华美建筑,即便亚历克斯满心忐忑整个人紧张得要命,也情不自禁地驻足赞叹。他在这样华丽的宫殿里,见到了这里的主人,伊凡口中“至高无上的主宰者”。——黑发的青年半靠半坐,纯黑的发纯黑的眸,这样纯粹的颜色除非动手术否则已经极少存在于星际中了。他的眼睛似是倦怠地半垂,再看又像是长而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眼尾微挑带了点浅浅的绯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艳丽。似乎他也是准备休息了,一身垂软轻薄的袍子领口松散,露出锁骨和小半胸膛。衣角堆叠出细细的褶皱,颜色是带了点蓝色的灰,有着用金色细线细细密密装饰的暗纹。他手上把玩着一个像是手镯的圆环,中心节点处亮起悬空的光屏,一行行奇异的字符从光屏上刷过,还能在光屏上看见宫殿内的模样。见到亚历克斯进来,他略抬起眼,缺乏血色的唇挑起个像是笑的弧度,饶有兴致地伸手触碰那片光屏,“你来看看,这个是怎么回事?”亚历克斯一眼就认出了他手里是自己的光脑,脸色更加紧绷。虽然不是武器出了事但光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他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定睛一看,光屏上的内容瞬间让他板起来的脸崩成了个表情包。卧槽他是怎么把直播给打开的?!不是,说好的这里没信号呢?!亚历克斯恍惚听见自己体内的备用光脑,发出了极度委屈不解的声音。[嘤。]第10章 关于如何在没有星网信号的坟墓里连接上星网还顺便打开了直播软件的问题,对巫璜而言也就是某种不值一提的灵力使用小技巧。跟这个比起来他还是对光屏上刷得看不见图像的字符更感兴趣,虽然他看不懂具体表达的含义,却能隐约从一行行刷屏的文字中感受到强烈的情绪。还挺有意思的。所以他本来已经换了寝衣准备睡下——此处请勿讨论一个起尸的老粽子需不需要睡眠的问题——又在发现了新玩意之后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管亚历克斯睡没睡在干点啥,是不是还在努力假装失忆,就兴致勃勃地把人叫来询问一番。这时候亚历克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失忆的借口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好吧。亚历克斯搓搓脸,坚强地面对世界恶意给他的又一次打击。光是看屏幕右上角正从八位数往九位数攀升的观众人数,亚历克斯就知道现在星网上一定是聚众吃瓜快乐无边,而那满屏飞速飘过去的弹幕更是让人没眼看,从“狂舔小哥哥的锁骨”到“我的光屏怎么湿了”,总之让他无比庆幸面前这位看不懂星际通用语,还能让他维持着正直严肃的表情,挽回一下星际民众们的形象。至于亚历克斯一个军方上校的光脑里为什么会有直播软件,又为什么能够如此快速地吸引到数千万上亿的观众,就不得不稍微插播一下这位上校先生的家庭背景了。就像伊凡之前所推断的那样,亚历克斯的确有着相当良好的出身,良好到从小到大亚历克斯能在课本上见到十几个远近亲戚的大小事迹,星际联邦现行纸币上还有他祖爷爷的头像,他一直觉得自己历史课年年挂科,就是因为考点全是自家亲朋好友,提笔想起来的不是这个为老不尊抢他零食就是那个体能白痴平地三连摔,实在太他妈出戏根本写不出东西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加上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并且能力出众功勋卓著,免不了每年那么几回被军部拉去拍征兵宣传照,完成几次尴尬到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直播宣传任务,给自己的星网号累积了数量惊人的粉丝。而直播软件的账号又是和星网号直接关联的,估计这边巫璜刚点开直播软件,那边的粉丝们就立刻收到了星网提醒,当然想也不想点进来支持男神,人气比不少明星都高。虽然亚历克斯并不是很想要就是了。“这是……咳、这是我家乡的一种通讯设备。”他强行把视线从光屏上移开,对上巫璜似笑非笑的眼神卡壳地咳嗽一声,才接着说下去。亚历克斯之前没有见过巫璜,只是听伊凡提到过这位在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主宰者”。而此时见到的瞬间,他的直觉就告诉他这绝对不是能够轻易蒙骗隐瞒的角色。那双纯黑的眸子甚至只是轻飘飘从他身上扫过去,都让他生出一种被看透了的恐惧,哪怕对方笑着慢条斯理地同他说话,也带着让他冷汗直冒的压迫感。无视掉光屏上不明真相的吃瓜观众各种“上校你怎么回事”“氛围感觉怪怪的”之类的弹幕,亚历克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把事实修修改改,让其听上去不会太毁坏封建时代普通民众的三观,然后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他自称来自一个非常非常遥远,与这里隔着广阔大海的国家,他的国家一直以来都敬仰着大海的另一边,也就是巫璜的国家,只是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而大海又喜怒无常,才一直未能取得联系。而亚历克斯自己也是出海时遇到了风暴才意外被卷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情况不明,他才不得不假装失忆以求自保,完全没有想到家乡带来的通讯器还能够使用。“我以为以后都没机会再联系上了呢。”解释完直播啊弹幕啊等等内容,亚历克斯苦笑着叹气,“这里离得实在是太远了。”不仅隔着空间的距离,还隔着时间的距离,他想光是为什么他的光脑还能连上直播信号,都能让科学家们研究上几十年了。“这样啊。”巫璜点头,像是完全接受了他的说辞,把光脑递了过去,“既然如此你便同那边的亲友道声平安,也免得他们担心你。”这、这么善解人意的吗?亚历克斯愣了一下,赶紧接过自己的光脑,却发现除了直播软件别的功能都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观众。他脑内快速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我是星际联盟第三军团上校亚历克斯·李,执行地球巡查任务遭遇星际风暴,目前无法与军部取得联系,希望大家可以帮我将以下内容转达至军部并尽快与我联系:紧急事件,级别为[厄斯]。”……与此同时,军部也正在开会讨论关于亚历克斯的事情——他们在最后接收到亚历克斯信号的地方找到了飞船的残骸,并且探测到了宇宙风暴残余的能量波动。虽然现场并没有找到亚历克斯的尸体,但是根据宇宙风暴的强度和飞船的损坏程度,以及周围星球的搜救结果,他们谁都知道亚历克斯幸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以这个会议说是探讨关于亚历克斯的事情,事实上主要议题是如何公布亚历克斯的死讯才能最大限度地安抚民众的情绪,追悼会和纪念活动的筹备以及亚历克斯身后事的安排,气氛从头到尾沉重到压抑,还有人说着说着要低头擦掉眼泪。“最后,”负责主持会议的老将军合起手上的文件站起身,哑声道,“永远怀念忠诚的,勇敢的,正直的亚历克斯。”亚历克斯是他一力栽培的下属,看好将来要继承自己位置的左右手,在他心里亚历克斯跟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失子之痛让他几天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白了大半。列席的与会人员也跟着站起,闭目默哀。此刻时间都仿佛走得更慢更轻了一些,空气几乎凝固在会议室小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低沉的呼吸声和几声压抑不住的哭声,在凝固般的空气里艰难穿行,气氛死一样的宁静。正是因此,会议室大门那开合都细不可查的杂音也像是炸雷一样刺耳,被打断了默哀的军部大佬们看向门口,皱眉正准备发火,但他们的斥责还没说出口,推门进来的年轻军人就气喘吁吁大声道:“报、报告!李、李上校的消息!有李上校的消息了!”“你说什么?!”他话音未落,老将军便一叠声地紧跟着问道,“在哪里?!谁传过来的情报?能确认真实吗?立刻带我过去!” 第17章 光屏上已经被弹幕刷得完全看不见影像了,只有密密麻麻的字符占据全部的视线,那些在巫璜知识范围之外的奇特文字透着几乎要从屏幕上跃下来的狂热,从他打开这个叫做“直播”的东西到现在,一整夜过去了只是越来越多,丝毫不见减弱的趋势。“啊啊啊啊蝴蝶啊!是蝴蝶!”“天啊是真的蝴蝶!翅膀怎么能这么美!”“我再也不说复原图沙雕了,真的好看到窒息啊啊啊啊!”“呜呜呜这个光影!简直像是做梦qaq!”“刚刚那个近景!妈呀那个鳞片!!!精致到爆炸!”“地球就连昆虫都这么美的嘛?!看着我星特产铁皮虫哭出声来qaq。”“又黑又小还不会飞,在洋气的蝴蝶面前自惭形秽(。”“抱紧我星球球蝶,虽、虽然肥了点,但、但也是蝶嘛[试图狡辩]。”“你星球球蝶能叫肥了、?!球球你清醒一点!”“好想养蝴蝶啊嘤嘤嘤,然而已经灭绝了qaq。”几只蝴蝶就让观众吸到神志不清,巫璜信手把光脑推得远了些,反手揪住一缕要从身边溜走的黑烟。“怎么,又不高兴了?”他把黑烟在指尖缠了几圈像是抓住了条小尾巴,问话的声音也带着三分笑意。丹粟人不在房间里,照常忙得看不见影子,只留了缕黑烟在巫璜边上陪着,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就能转移过来。不过平常乖乖巧巧要往巫璜手边上蹭的黑烟,一闹别扭就打成个结往边上飘,小情绪想藏都藏不住。没有。丹粟的声音顺着烟气传过来,四平八稳再乖顺不过的样子。巫璜挑起眉稍,牵着那缕“小尾巴”凑到唇边亲了亲,低笑着道:“我看可不像。”他亲得实,不只是做个样子,指尖捏着凑近了自然而然地贴在唇边蹭了蹭,那缕黑烟叫他亲得左右甩啊甩,要是有手肯定要羞得捂紧脸,找个地缝就钻藏得严严实实。不然那点子高兴就要被人给看见啦。真、真没有。丹粟着急地辩解,或者可称为嘴硬也无妨,这些天被巫璜时不时揪着把玩一番的小尾巴被缠出了点形状记忆,丹粟心里一着急就晃来晃去在巫璜手上绕啊绕,在他手指上圈出个不伦不类的爱心来。——左边的圈小了点,右边的圈大了些,还歪得厉害,结合在一块比起爱心更像是个英文字母“b”。于是免不得被巫璜拢在一块调整均匀,仔细捏出个再标准不过的心。“到底怎么不高兴了?”巫璜仗着自家傻小子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圈出个心不算又教着小尾巴圈爱心十连,正好围成个圈套在手腕上,占便宜占得那叫一个厚颜无耻。“不喜欢叫别人看我?”他揣度着,叫边上的光脑又飘远一点,转个镜头方向别老冲着他拍,“还是不喜欢这个东西?”小尾巴乖乖地在巫璜手腕上学着把自己圈成个爱心手环,尾巴尖尖抖了抖绕成个结,像是丹粟张口结舌绕成一团的心思,打成死结也不叫人看。就、就……真的没有不高兴……丹粟挣扎无果,垂着小尾巴勾了勾,干脆消极抵抗地开始装死。亚历克斯的直播请求巫璜会答应得那么干脆,其中“有趣”这个原因占了大头——那个穿书者的记忆着实给他增添了不少该有的不该有的常识,其中自然不会缺少星际未来和直播系统这两大热门元素。所以正巧逮着了个还算两项并包的新玩具,连接着的还是巫璜没接触过的奇特世界,他当然想摆弄摆弄看个新鲜的。至于自己的坟墓被当成了什么……地球之类的他也没什么所谓,坟墓连接了那么多世界被起的各种名字早就多得数不清了。而且巫璜算了算,发现这说法居然也不能完全说是错的。说得更明白点,就是星际的无数观众观看“地球直播”看得起劲得不得了的同时,巫璜对那些看不太懂的弹幕也兴趣十足颇感趣味,很有一种你在吸猫吸狗的时候,猫猫狗狗也在吸你的既视感。以上这些丹粟都很清楚,对于巫璜难得感兴趣的新鲜玩具,理论上他也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就跟以前从海里捞回来的貌美鲛人,山上抓来的毛绒绒异兽,能工巧匠造的精妙机关盒一样,巫璜也就是新鲜个几天。只是丹粟身上的黑烟对于各种情绪非常敏感,敏感到哪怕那些“舔舔舔”“幻肢一硬”“想在小哥哥锁骨里游泳”“纯人类种太好看了想嫁呜呜呜”之类的弹幕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也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传递过来的各种对自家主子的、嗯、各种……冒犯之极的情绪。像是带着个小勾子,一勾一勾引着他去细细描摹那俊美疏朗的眉眼,又窥视柔软浅淡的唇,然后是脖颈到锁骨流畅而恰到好处的弧线,延绵到衣襟露出的小半白皙胸膛,紧接着衣袖垂落的小臂滑到每一根指尖,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手背上浮突起清瘦分明的骨骼轮廓,叫他莫名联想到竹。——巫璜曾经送给过他一块玉,雕成竹子的模样,挺拔坚韧,又被他一日日摩挲得细腻莹润。伴随着弹幕出现的情绪黏糊糊又炙热无比,勾得他心神摇曳,丹粟恍惚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不恭不敬的念头,只叫他回过神恨不得把自己塞土里埋了。与其说是不高兴了,倒是心虚气短和恼羞成怒来得更准确些。而且还要被巫璜揪着小尾巴调戏一番,窘迫得愈发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才算清净。自家主子揪着小尾巴亲了又亲的时候,一定不知道他满脑袋都是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远在地底巡视的丹粟无意识地把自己炸成团黑烟,又仗着在地底没人看见飘得脚不沾地,直直撞进了面前的“山”里。哗啦。堆积在山洞之中金灿灿的“山”被惊醒般骤然化作无数蝴蝶幻影,在晨光中倏忽而起又飘然落下。地底的山洞顶端有一个裂口,明媚的阳光从裂口照耀进来,几只金色的蝴蝶拍动着翅膀跌入裂口。当阳光照在它柔软的蝶翼之上时,蝴蝶化为了黄金——真正的,闪闪发光的黄金——泥土石块一样落在了金灿灿的“山”上。丹粟神思不属地从“山”里飘出来,抖了抖落下一身金粉。他的面前是黄金和美玉堆积而成的宝山,仰头看不见山巅。氤氲的灵气如云山雾罩,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隐约可以窥见金色的蝴蝶幻影飞舞嬉闹,留下一道道曼妙灵巧的金色弧光。 第19章 “不不不异形种哪里普通,全星际不到五百的好吗!?”“咳咳,那啥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哥哥今天心情特别好的样子,笑容闪亮度都高了一个等级。”“有有有,据我目测嘴角弧度高了起码五度,苏得我心都化了~”“真的诶!感觉整个人都跟前几天不一样了!”于是弹幕里又开始了新一轮“小哥哥为什么心情好”的讨论,而巫璜随手把光脑推远了点,让观众们对着桌上的桃花插瓶自由发挥,心情舒畅地看着丹粟推门进来,还不忘偷偷拽走了缠在他手腕上的小尾巴。那缕小尾巴不甘不愿地啪啪甩了两下,才哼哼唧唧地被拽回了黑雾大家庭(?)里。丹粟终于结束了多日在坟墓中的巡查工作,期间教训了几头不听话的妖兽镇压数个不老实干活的部族,又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回到了巫璜身边。“回来啦。”巫璜笑得愉快,往软榻旁边坐了坐空出个位置。丹粟低低应了一声,顺着巫璜的意思略有些拘谨地坐在软榻上——屁股略沾了点边,主要靠腿部支撑身体。比起这样坐在巫璜身边他还是更适应坐在软榻下的脚踏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巫璜再合适不过的位置,不像现在这样叫他总觉得屁股下头像坐了钉板。“放松些,我又不吃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揉搓了小尾巴这些天,巫璜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把黑烟捏成软乎乎的团子。丹粟这傻小子向来学不会怎么正确反抗他,小声嗡鸣着哼了两声连个响儿都没有,就被巫璜搓扁揉圆了乖乖地团着。是,您是不吃人。丹粟在心里超小声逼逼,生怕想得太大声了会被巫璜听见。但这揉啊揉一大团的被揉在怀里,可不比吃人还过分。不懂吃人和“吃人”区别的丹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无形间又被某个厚颜无耻的老流氓占了个口头便宜。嗯,虽然整体基数比较大导致他们那么点年龄差并不明显,也不能忽略巫璜确实比丹粟大上不少的事实。被占了便宜揉搓着盘了一通的丹粟毫无自觉,揉成了一团就一动不动地被巫璜抱着,黑烟溜出来两缕小尾巴在巫璜身上蹭啊蹭,极是亲昵的模样。而此时的弹幕因为丹粟的出场再次掀起讨论高潮——伊凡是明确有历史记载的黑暗精灵,巫璜更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纯人类种,那全身由黑烟构成的丹粟……“卧槽这个形态!”“妈妈呀这是异形种吧?!”“异形种无误了!这形态简直比教科书还标准。”“无固定形态可随意变形,虽然没看到异形种标志性的吞噬能力但八九不离十……”“啊啊啊啊古地球为什么会有异形种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不不异形种是星际存在最早的种族哪里都可能存在,而且那是古异形种!小哥哥你他妈别笑了快跑啊!”“异形种的活动遗迹真的到处都有……历史书上的最终反派了。”“天啊救命啊啊啊啊是异形种!眼前一黑!”“虽然我知道这样说有点种类歧视的嫌疑,但是一看到异形种就觉得大事不妙qaq。”“双腿一软……”“没办法异形种现在确实是友好种族没错,可古代黑历史实在太多啊呜呜呜,这可是铭刻在吾等机械种记忆终端的大魔王。”“机械星球的三角锥塔了解一下。”“我们机械种可是差点被灭族嘤嘤嘤qaq异形种的吞噬能力简直比bug还bug。”“提醒大家,莫不是以为异形种不上直播[狗头]。”“话说前面是不是还有个异形种爸爸冒过泡[突然害怕]。”“嗯嗯,大家不用害怕哟~我们异形种也不是什么恶魔嘛:)”“讲道理看到您的弹幕我更害怕了qaq。”——说实话幸亏亚历克斯没有见过丹粟,不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拽着伊凡扭头就跑,毫无联盟军人应有的正直勇敢。谁让丹粟的外形特征跟星级大魔王异形种基本上一模一样,那可是无定形自走挂根本无解,古早年代几只就差点让整个机械种灭族,要不是繁殖能力感人又没有太高的侵略性,不然星际大战估计压根没其他种族的事。但就是这样堪称无数星际公民,尤其是机械种公民童年噩梦的大魔王,接下来就当着数十亿星际观众的面直播被巫璜搓扁揉圆拢在怀里盘,巨大的落差感着实叫不少观众高呼这不科学。星际大魔王,在线被盘。“不是,说好的最终boss呢?!这个黑团团是什么鬼???”“货不对板,退货退货!”“你怕不是在驴我?大佬异形种不是这么玩的啊[笑哭]。”“可、可能因为人类种和异形种……都是挂逼?”“奇迹崛起的天命之子和宇宙钦定的大魔王,我jiao着没毛病。”“毕、毕竟我们异形种也不是什么恶魔嘛[笑容逐渐消失]。”“果然还是人类种的种族优势吗[笑哭]。”“怎么办,仔细看这么一团还、还有点可爱。”“可爱,想……”“不,你不想![捂嘴]。”“我真的是飘了,身为机械种居然想养异形种了……” 第21章 “之前说猛禽系高冷禁欲的一定不是兽种哈哈哈哈哈哈。”“沙雕可海星哈哈哈哈。”“讲道理没毛病啊2333333。”狮鹫的巢离得并不远,弹幕刷了一会的功夫就飞到了。它们在琉璃石柱上凿开洞穴做巢,三五一群占据一根石柱。狮鹫收拢羽翼飞入石柱上开出的洞口。这是所有石柱中最大的一根,锥形的石柱大头朝下,里面已经被狮鹫们掏空,宽广可同时容纳五六只成年狮鹫。石柱里面已经有另一只狮鹫,不同于载着巫璜的这一只皮毛油亮正值壮年,里面那一只的皮毛夹杂着粗糙而缺乏光泽的白,半垂着眼显出疲惫衰老的模样。一只有些年岁,不再像是年轻时那样强壮迅捷能够自由翱翔的年老狮鹫。载着巫璜的狮鹫俯身把巫璜放下,亲密又尊敬地和年老的狮鹫啼鸣着蹭了蹭脑袋,才展开羽翼离开,留下巫璜和年老的狮鹫大眼瞪小眼。“啾啾?”“啾叽?”“啾咪?”一片寂静中响起清脆稚嫩的鸣叫声,软软的还带着点小奶音,年老狮鹫垂着的羽翼下有什么拱了拱,边缘蹭出几个毛绒绒的灰色小脑袋。这里是狮鹫的育幼所。丹粟向巫璜解释。巫璜向来喜欢软乎乎的幼崽,所以丹粟先把巫璜带到育幼所和未换羽的小狮鹫们玩一会。这个时间换羽期的年轻狮鹫们都在外面为最后的离巢练习,等到巫璜玩得差不多了它们就也该回来了。“啾啾啾?”毛绒绒的小脑袋艰难地顶开罩在头顶的翅膀,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客人。它们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除了同族之外的生物,难免想要靠近些一探究竟。负责照看它们的老狮鹫也没有阻止这些幼崽的探索,作为坟墓主人的巫璜是狮鹫们可以信任的对象。它略抬了抬翅膀让罩在下面的小家伙们出来透透气,除了胆子最大探出头的几只毛绒绒,它的翅膀下还藏着五六七八只小毛球,一见天光就像开了锅似的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光脑小心地飞近了一点想要拍摄这种从未被资料收录过的珍稀物种幼崽,手环大小的光脑在小狮鹫们眼里无疑是极有趣的玩具,它们三三两两扑腾着追逐光脑,象征性拍打着还稚嫩的翅膀加速,却往往一个控制不住平衡四条腿打结摔成了个滚地球。“啾嘤qaq。”小狮鹫奶声奶气地哼唧,幼崽期的小黑豆眼水汪汪可怜巴巴,往地上一瘫四个黑爪爪又软又嫩。猫、猫系?!弹幕瞬间就爆炸了。“肉垫!肉垫!妈妈你看是肉垫啊呜呜呜!”“还要什么我!肉球才是世界的宝物!”“小黑肉垫还会嘤嘤嘤,这他妈是什么绝世珍宝?!!!!”“小时候萌得出血长大帅出天际!你们地球生物都这么犯规的吗?!”“我就不信它们没有丑的时候!换、换羽期肯定会秃!”不管换羽期是不是会秃,总之幼崽期的小狮鹫们是一点都不秃。滚了满地的小绒球们有的追逐光脑,还有的凑到了巫璜身边,眨巴着小黑豆眼左爪爪踩右爪爪,扒拉着巫璜的衣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唧唧啾~”其中最活泼也最强壮的小狮鹫绕着巫璜脚边叫个不停,还撒娇一样在地上打个滚露出毛肚皮。还未换羽的小狮鹫身上是蒲公英一样松软的胎毛,引得巫璜伸手摸了摸把它从地上抱起。丹粟抓住机会从巫璜怀里飞速溜出去,拢拢黑烟把自己拉扯出人形,还特意飘得稍微离巫璜远了那么一点。刚刚被抱着揉了半天现在他现在头脑发晕思路混乱,再被巫璜捏着小尾巴干出点什么来怕是只能给巫璜表演个原地爆炸了。突然冒出来的黑烟也引起了一部分小狮鹫们的兴趣,小小的毛团笨拙地伸出爪子去拨弄丹粟身上的黑烟,明明看得到却又碰不到,蹦跶半天气得小狮鹫昂着脑袋想上嘴啄。说起来,丹粟好像一直不太喜欢幼崽呢。巫璜摸了摸下巴,抱着怀里的毛绒绒席地而坐,依稀想起丹粟每次遇到幼崽都是冷着脸浑身僵硬,就跟他现在一言不发越飘越高的模样相差无几。但与此同时,巫璜又眼尖地看到几缕黑烟偷偷摸摸地左晃右晃勾着小狮鹫们扑腾来扑腾去,还特别人性化地拍拍手给它们加油。唔。巫璜不动声色,垂眸点了点怀里小狮鹫嫩黄的喙,“装模作样的小混蛋。”他怀里的小狮鹫歪歪脑袋,半点不怕生地抱住了他的手指,精力十足地在这个带着好闻香气的怀抱里扑腾。它一会仰着脑袋啾啾叫着去蹭巫璜的脸,一会又干劲十足地左边啄啄右边叨叨,还试图把脑袋伸进巫璜衣襟里看看有没有藏什么好吃的,肉鼓鼓的屁股一拱一拱,叫光脑忍不住转过来给了个特写。总之就是热情,特别热情。“呜呜呜我也想抱,看起来好乖。”“能让人类和幼崽靠得这么近,一定是超级信任的关系。”“纯兽类特别特别护崽,有时候养了很久都会被咬。”“幼崽也好亲人的样子,被抱着到处蹭蹭也不挣扎。”“我研究古地球的朋友说这种动物应该是古地球人类驯养的宠物之一,用来出行代步的,有点像是人类种现在养的驹兽。”“emmmm驹兽逼格瞬间差了好多……”“其实就战斗力而言,我觉得这种飞行兽在星际也是食物链顶层了。”“古人类种真的硬核,想想一两万年前我们老祖宗还在被毛毛兽锤爆狗头,人家都已经分分钟骑着猛兽上天了[捂脸]。” 第23章 花团锦簇满目繁华,正是这季节里最好的光景。年轻的狮鹫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意见——狮鹫是没有什么名字的概念的,往往它们互相称呼都是靠外貌特征。比如羽毛特别白的就会叫“白白”,尾巴长的就叫“长长”,而它天生背上就有着斑驳的深色花纹,所以一般同族都叫它“小花”来着。咳咳,相比起来阿锦真的是个好名字了。确定好关系,也起了名字,接下来当然是要出门去飞一圈。换羽期的狮鹫还没有成年狮鹫那么高壮的体型,身躯瘦窄紧实,在力量上稍弱飞行速度也没那么快,不过更加灵巧便于驾驭。巫璜在阿锦背上坐稳,虽然是第一次载人阿锦也表现得非常淡定,站起来动了动熟悉了一下背上有人坐着的感觉,就拍拍翅膀利落飞起,从狮鹫们的巢穴飞向遥远的天际。不像是别的狮鹫每次都是风驰电掣早点把人送到早点轻松,阿锦飞的速度并不快,维持着一个相对悠闲更像是散步的速度前进。因为巫璜并没有定下要去哪里,它也就是漫无目的地随便飞,没有道路的天空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轻柔的风吹拂而过,送来森林里草木与花朵的香气,流水潺潺万物生长,周身轻飘飘恍惚置身于云端。于是弹幕里又多了一群柠檬精。“真情实感地羡慕了呜呜呜,慢悠悠的感觉真的好棒啊qaq。”“这么慢节奏的生活看着就舒服。”“每天压力大到头秃,羡慕死了。”“加班加到窒息,全靠着直播吊命了……”“每天睡前安定一刷,看着地球睡得香。”“好想住在地球啊……光是没有哈格元素就令人嫉妒。”“母星最后的拥抱真的承受不起[捂脸]哈格元素一高就头晕目眩咳嗽个不停。”“哈格含量高确实……城市星球尤其痛苦了。”“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不是母星最后的拥抱,完全就是母星最后的报复吧[狗头]。”“地球:让你们这些人类种浪,浪得老娘都炸了。”弹幕里刷着的时候,巫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把光脑招到身边。他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而后观众们就看到镜头从正对着巫璜的自拍视角变成了他拍视角,眼前稀薄的云烟笼罩远处看不真切。“稍微低一点。”狮鹫按照巫璜的命令降低了飞行高度,紧接着镜头一转,上一秒还是朦胧云烟的画面下一秒就变成了满目郁郁葱葱崇山峻岭。森林一望无垠,深浅不一的绿交错着高低起伏层层密密,阳光下那样深浓浅淡的绿闪烁着生气勃勃的光。像是一个巨大调色盘里的或深或浅的苍翠葱茏挤在一起,在光晕之中调和出细腻和谐的层次,而又大块大块铺叠开洇在水中,自然而柔润地扩散变迭,直至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啊啊啊啊啊啊啊!!!!”“wc!!!!!”“这个角度!”“俯拍啊啊啊啊啊啊!!!!天啊啊还要什么我!!!!”“我的天这个拍摄角度iudiewyriwe!”“感觉比别的自然星球好看一百倍!!!!”“视觉效果爽炸了呜呜呜!!!!”“地球!这是地球!!!”“妈妈你看这里是地球啊呜呜呜呜呜qaq!”画面里有飞鸟惊起,他们所不熟悉的鸟儿有着漂亮如火焰的羽翼,树枝摇动是栖居在树上的动物在林间穿行而过,时而能听到一两声似是嘶吼似是鸣叫的声音。阳光下森林蒸腾起如梦似幻的雾气,闪烁而雀跃的光点属于潺潺流水,清澈见底的水中鱼儿的鳞片光亮如镜,忽而从水中跃起,刹那间鳞片闪闪光彩夺目,照映出安然饮水的飞禽走兽。更远的地方,森林的尽头泛着隐约的一线光亮,如同太阳的辉光仍由些许未曾升起,落下了碎光粼粼。恍惚间,仿佛这里是被时间所遗忘的角落,一切都是最初始,最美好的模样。“呜呜呜地球……”“卧槽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qaq。”“草草草这什么年度催泪大作,妈的老子哭成狗。”“一想到这就是地球母星,瞬间眼泪就哗啦啦啦的根本收不住了……”“地球概况课上老师给我们看这个,结果现在全班一起哭成傻逼qaq。”“哭着打开录屏,这段每天都要刷八百遍。”“老子一个兽种怎么莫名也跟着泪目了艹!”“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机械种,把感情模块啪地一关多好。”“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类种嗝(。”“妈妈我想回家呜呜呜呜呜呜。”第15章 巫璜自己的坟墓里不会出什么解决不了的意外,丹粟也就没有在他身边跟着,而是准备去琉璃塔那边看看工程进度如何,让巫璜自己享受骑着狮鹫空中漫步的悠闲。这种时候丹粟直觉自己还是别掺和为好,不然指不定巫璜又想起什么主意折腾他。从醒过来开始巫璜的态度就亲昵得叫他心慌,叫他心里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念想愈发野草似的疯长,生出些模模糊糊发疯一样的妄念,凑得再近些怕是真要控制不住做出半夜爬床的蠢事了。不可能成功的。丹粟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他的那点模模糊糊念想,终归就是个念想罢了。所以巫璜同他亲近的时候,他并不是“害羞”,而是“窘迫”。 第25章 “兽种当年不也是有啥吃啥,自从人类种来了就开始见天的挑三拣四,什么嫌弃肉老了嫩了叶子不新鲜了,啧!”“所以让人类种在美食届自相残杀好了,真搞不懂吃个米团子甜的咸的有什么好争,不都一样吃吗[滑稽]。”“前排这话,在人类种星球是要被打死的[冷漠]。”“甜的!绝对是甜的!”“高举咸党大旗!甜不嗦的米团儿根本不能忍啊!”“话说诸位……辣味了解一下吗?”很快弹幕里的人类种就开始撕扯起吃甜的吃咸的时不时还有辣的来搅混水,如果换了个现代人在肯定要忍不住感慨一下果然地球爆炸了都无法阻止甜党咸党之争。可惜在场的只有巫璜和伊凡,亚历克斯被伊凡支使去森林里捡柴火,是以这甜党咸党永无休止的争执没有引起他们半分注意。伊凡看肉烤得差不多了抽出小刀切成薄片,放在碟子里一片片排好,挤上几滴浆果汁液。“尝尝看?烤肉的手艺我还是挺自信的。”伊凡把烤肉和叉子递给巫璜,舔了舔指尖沾上的浆果汁。巫璜用叉子拨了拨碟子里的烤肉,嗅到引人垂涎的浓郁香气。要是活着的时候这么一口肉下去,足够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的了。巫璜这么想着,突然心情就变得有些愉快起来。他叉起一小块烤肉放进嘴里,舌尖在第一秒尝到了香料和肉类混合在一起,让人从心底升起难以言喻满足感的美妙味道。咸的,辣的,霸道得占据了所有的感官,而最后一丝绵软香甜的余味姗姗来迟。食物的味道是这个样子的吗?横冲直撞地像是强盗堵在门口砰砰砸门,强买强卖一般在身体里塞进无比强烈的,“活着”的触觉。巫璜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主意。说实话,就连咀嚼这个动作,他做起来都觉得有点陌生。伊凡哼着旋律轻快的小调,一边把烤肉翻了个面一边从兜子里拿了个果子擦擦啃了一口,半眯着眼看着亚历克斯在森林里拾柴火的苦逼模样。光脑跟在亚历克斯身边,想来那些荤素不忌的弹幕让上校先生颇为苦恼,一张脸忽红忽白的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巫璜吃掉了碟子里的烤肉——期间狮鹫阿锦玩得一身水凑过来蹭蹭,蹭走了半碟烤肉——把碟子和叉子放好擦干净唇角沾上的调味料,示意了一下亚历克斯的方向,“很有趣?”他问得主体不明含混不清,但并不妨碍伊凡理解。伊凡耸耸肩,回答得半点不拖泥带水:“挺想睡的。”可以说非常直白了,直白到巫璜都卡在那想不起该怎么接着问下去。看到巫璜的反应,伊凡哈哈笑起来,“别在意,就是说说啦,谈感情伤命,我不跟这种太认真的家伙玩的。”他的语调轻浮,笑容甜蜜又邪气,那种漫不经心像是猫儿的慵懒姿态。但巫璜看得清楚,那双蜜金色的眼眸一片清明,冷静到近乎残忍。招惹了太过认真的家伙,就得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这是伊凡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秘诀。比如他面前这位大人和那位黑烟先生,可是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能招惹的极度危险。这么一想,伊凡发觉自己开始控制不住好奇心了:“您对那位先生呢?”太过认真的另一面就是难以撬动,伊凡以自己作为黑暗精灵玩弄人心的本能发誓,巫璜的攻略难度绝对是地狱级别。别说到生死相许的爱情,哪怕只是稍微撬出个松动都难于登天。从巫璜对待亚历克斯这件事的态度上伊凡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待事物的情绪往往从“有趣”开始,然后也永远都只会止步在“有趣”。一切都只是到手的新奇玩具,不多牵挂,也不多了解,高兴了就把玩一番腻了就丢到一边,可能过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伊凡毫不怀疑,即便是自己现在立刻当场死在巫璜面前,最多也就是让他挑挑眉梢,甚至不会有什么太多余的感情波动。因为没必要。就像摔坏了个漂亮的杯子弄丢了个好看的饰物,总有更新鲜更精致的换上来。但丹粟是不一样的。巫璜从不会去比,也从来没有比较的必要。巫璜并不排斥伊凡的这个问题,他侧着头仔细地想了一会,答道:“阿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想让我死的人。”“所有人都盼着我活下去,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只有阿粟……”“希望我能死掉。”第16章 那只毛绒球一样的小狮鹫,最后被丹粟打包抱了回来。狮鹫并没有巨龙那样护崽子的属性,幼崽从蛋里孵化之后就丢到育幼所去,多的是管生不管养的父母。是以丹粟把小绒球抱回来的事情没有受到半点阻碍,懵懵懂懂的幼崽也还不到能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被抱到新环境也不慌张,左边嗅嗅右边闻闻,心大地占据了个舒服的地盘呼呼大睡。应该说它真会挑地方吗?巫璜转身就发现自己床上睡了个小绒球,见它奶声奶气软绵绵打着小呼噜的样子一时也不忍心将其叫醒,索性床足够大,能叫三四个人在上头打滚的床多了个小绒球也不妨碍巫璜躺下。况且从活着的时候开始巫璜睡觉就相当老实,睡下去是什么样醒过来就还是什么样,死后这充其量算是闭目假寐的休息也不会突然让他长出三头六臂,要在床上来一出哪吒闹海。小狮鹫睡得迷糊着一拱一拱蹭到巫璜边上——丹粟自然不会忘记把小绒球仔细洗刷干净,蓬松的绒毛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沉静檀香气,是能让人放松下来一夜好眠的气味。靠在身边的小绒球身上带着兽类所特有的温暖,熨帖柔软像是个再合意不过的小暖炉,摸一摸还会翻身瘫平露出毛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第27章 “喂前面,异形种爸爸看着你们哦0.0”“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毛病啊,揉起来那么圆润可爱,有点想养。”“对啊对啊,我一个机械种都觉得心动了。”“话说李上校和黑暗精灵那一对我磕了,感觉好萌。”“那一对镜头少,但超好吃der~”“黑暗精灵不好说,毕竟没什么镜头,但上校绝对是动心了吧,弹幕里一问耳朵都红了2333333。”“哈哈哈哈赌二十星点上校绝对还是处!”“被问起来那个羞涩的小表情也是没谁了,明明我磕上校攻的啊!”“前排洗洗睡吧,根据资料来说黑暗精灵都是老司机,上校基本没什么成攻的希望的。”“老司机 1,之前那个舔手指的镜头你们还记得嘛,撩得我当时就硬了!”“记得记得!那一段我截下来了,色气度炸裂嗷嗷嗷!”“黑暗精灵一眼看上去就是又欲又撩的脸嘛,眼睛往镜头一扫满屏都是我可以哈哈哈哈。”“噗我把截图上传了,地址ufftytyfrd,大家需要自取w。”“前排我爱你!你这个魔鬼!”“这个我可以!太鸡儿刺激了hshshshs[捂鼻]。”“舔个手指舔得我满脑子都是ooxx,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喂qaq!”“想到上校每天跟这个男人朝↑夕↓相↑对~”“上校肯定也是夜↓不↑能↓寐。”“前面是魔鬼吗2333333,上校他还是个孩子啊(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上校捡柴火那一段,镜头有扫到后面的黑暗精灵,全程都是[盯——]这个表情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种糖的吗?!我都没注意到!”“锁了锁了,把这对给我锁死!”“其实我更在意‘大人’和异形种爸爸那一组来着,互动甜得发齁!”“就差掰开嘴糖往喉咙里怼了[狗头]。”“晚上睡一间房啊,动不动就搓成个球盘啊,漫天狗粮撑死人嗝。”“小哥哥看到异形种爸爸笑容甜度都上升十个百分点,闪闪发光苏得我原地去世。”“我还看到异形种爸爸偷偷用黑烟勾搭小哥哥,缠在手腕上爱心十连也是很会撩了嘻嘻。”“卧槽异形种还有这种操作的吗?!”“上校和黑暗精灵是情窦初开那种朦朦胧胧的悸动,这一对就完全老夫老夫的默契了。”“一抬眼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出现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我有个截图来着,等我找找待会传上来,那个眼神变化你们仔细品一品。”“小哥哥看着对方的时候眼神真的是绝了1551。”“那种一点点光从最深处滚烫得流淌出来的感觉,不动声色又根本藏不住的欢喜呜呜呜呜[捂嘴爆哭]。”“又默契又温存,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论异形种的正确征服方式#(此处需@机械种)。”“哈哈哈哈哈@机械种没毛病,都是被异形种入侵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滑稽]。”“机械种哭晕在厕所哈哈哈哈哈。”“人类种的种族融合能力果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2333333。”“不是有专家昨天就说了,人类种基因的可怕适应性就是因为这种从远古时期开始的多种族共存互通来着。”“人类种跟异形种谈恋爱,机械种被异形种打爆狗头,真实心疼了。”“而且根据资料来看当时的地球应该本来就存在多种智慧生物,像是人类啊,黑暗精灵啊,据说还有妖怪之类的生物,生活习惯跟大多数星球的单一智慧物种差别很大。”“地球多智慧物种共存和通婚奠定了人类种基因可塑性的基础——这是我导师的推测。”“难怪最开始进入星际的人类种一点也不在意种类差别跟机械种都能谈恋爱……对人家来说我们那时候只允许种内通婚才很奇怪吧……”“人类种:这些沙雕怎么肥事,正常谈个恋爱都要叽叽歪歪[白眼]。”“尤其是海系兽种和羽系兽种我记得特别受人类种欢迎来着?”“据说是外形跟地球原本叫做“人鱼”和“天使”的物种很相似,通婚会比较有熟悉感。”“唉,当初舰队救出来的全都是纯人类种,要不是有文字和图像资料,地球肯定要被当成是单一智慧生物星球了。”“不是说是因为地球爆炸前环境极度恶劣,别的物种都消失了的缘故?”“对对对这一段我记得,什么天空漂浮着厚厚的霾云,再也看不见飞翔的天使啥的,可惨了。”“水中的精灵也不见踪影,从此鳞片的光斑只存在于回忆,这是人类种贪得无厌的原罪。” 第29章 亚历克斯一眼看到的是和伊凡一样有着黑皮肤和长长尖耳的黑暗精灵,拿着匕首隐匿于黑暗,银色的长发像是破碎的月光。他还注意到后排有人使用弓箭远程攻击,也有着长长的尖耳,不过皮肤是雪一样的白。“叛徒……”他听见伊凡低低念着,低哑地轻笑。“伊凡?”亚历克斯不安地叫了一声。“啊,没想到会有垃圾与白精灵混在一起。”伊凡低低的笑,“可要把他留到最后才行。”他的语气里藏着扭曲而浓烈的憎恶,恶毒到让人不寒而栗除了精灵之外,十人小队中还有着兽耳兽尾或是干脆长了个野兽脑袋的队员,有些像是兽种,不过并没有兽种那样的敏锐感知力。——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是兽种肯定早就察觉到他和伊凡的存在了。大概是地球的原生物种。从战斗上看这个小队表现得非常优秀,战斗力出众配合纯熟,除了指挥的嗓门实在大了点之外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包括指挥本身对于局面的把控也极其优秀,用最小的损失一点点磨掉了尸骨傀儡的外层防御。此时尸骨傀儡已经不复出场时候的利落整洁,它的发髻散乱满身血痕,原本肃穆僵硬的脸扭曲出狰狞丑陋的表情,一颗颗尖牙从唇间突起冒出,发出暴怒的嘶吼。它的速度变得快了许多,力量也更大了,虽然外层防御的丧失让它更容易受伤,但伤口刺激它仅剩的理智,让它的攻击力愈发强大。紫黑色的斑点斑驳浮现在他的皮肤上,双眼流淌下猩红的血泪。冲在前面猝不及防被傀儡挠了一爪子的青年身形一滞,脸色惨白高声叫道,“大家小心,第二p有毒攻!”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后退到指挥手杖上亮光所能辐射到的区域驱散身上的中毒debuff,同时让穿白衣的神职人员把白光洒在身上回血。指挥面如沉水,脑内急转调整阵型,队伍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才勉强稳住血线,却还是减员了两人。操。指挥忍不住怒道:“我日他妈的垃圾官方!”此话一出,队员们都忍不住跟着点头,一边狼狈地避开傀儡愈发凶狠的攻击拉开距离,一边吵吵嚷嚷地跟着抱怨起来。什么新副本太他妈坑爹上来就给个开场杀啦。什么十层盾磨掉居然还带狂化诚心跟玩家作对。什么毒攻也就算了还是按比例掉血,三秒钟回城打个鬼啊。还有什么光是精英怪他们都要团灭了还开什么荒,不如回家洗洗睡。总之就是浓浓的怨念冲天,亚历克斯相信要是他们嘴里的“官方”在现场的话,十有八九是要被当场转火打爆狗头的。伊凡蹲在树上安静地看着,指尖摩挲着匕首的柄,镶嵌在上面的装饰有着凹凸的触感——那是伊凡的第一个战利品,付出了半个耳朵尖作为代价生生剜出了地底巨蛛的眼睛。他的耳朵现在还是缺了半个尖的,不过因为他习惯在耳朵缀上亮闪闪的耳饰,数个小小的银环破开皮肉留下一排刺痛的孔洞,缺了个耳朵尖倒也显得不那么明显了。他微弓着身子,身体呈现出紧绷又放松的姿态,匕首上涂抹过特殊的涂料,暗哑无光,仅有刀刃仍存着一抹锐利的锋芒,一如乌鸦张开的翅膀。不是平日里用的双折刀,但并不妨碍伊凡随意地在指间摆弄出花哨而危险的弧度。像是狩猎前的猛兽,紧盯着猎物甩动着尾巴,寻觅一击必杀的机会。但亚历克斯并没有忽视伊凡落在小队中那个黑暗精灵身上的视线,浓烈的厌恶几乎要从身上溢出来,让他不禁怀疑伊凡是不是和对方认识,还有什么深重到根本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轻盈得像是耳边掠过了一阵微风,甚至连树叶都没有惊动,直到匕首划开喉咙扬起艳红的血,人们才惊觉告死鸟的降临。“草草草他妈的是阶段boss!!!!”“这么早卧槽!!!!”“大家注意不——”再没有后续了,即便是战斗力强大的十人小队也无法抗衡夜色中的黑暗精灵。虽然稍有些惊讶于这群人带的牧师连基础的黑暗驱散都不会,后头的白精灵也想不起用附着了自然之力的箭给予他重击,但这并不妨碍伊凡单方面屠杀的脚步,说到做到把那个黑暗精灵留在最后。而对方比他还要果决,意识到大势已去的瞬间就抹脖子自杀,快得伊凡还来不及让对方感受一下背叛者应有的待遇。呵,也对。和白精灵厮混在一起的黑暗精灵,落到了同族手里可就是想死都死不了了。伊凡甩掉匕首上沾着的鲜血,对着还愣在树上的亚历克斯挥挥手,他的眼中似乎也沾了些鲜血的颜色,漫不经心懒洋洋地笑。红色洇染蔓延如同燃起了赤红的火。亚历克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了小说里“下腹一紧”“硬得发疼”是个什么样的触感。还是等、等一会再下去。腿、咳咳,腿软。第18章 十人小队只是个开场。很快森林各处都响起了战斗的声音,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大半边天空,将黑夜中沉睡的森林猛然惊醒,无数双眼睛悄然睁开,冷漠注视着进入了不该进入地方的入侵者。巫璜闭目,能够感知到整座坟墓如划过无数流星,每一颗坠地都是一整队配合纯熟准备周全的小队。虽说从战斗力来看算不上强,一整队配合也就勉强扛上尸骨傀儡,狮鹫一翅膀上去就要团灭的角色,但人数太多战线几乎拉扯了大半个坟墓,而且死了之后尸体会快速化为灰烬消失,什么都不留连个扩充尸骨傀儡阵容的机会都不给。 第31章 “嘿!你没事吧?!”刚被传送进虫巢的一支小队里,背着巨剑的年轻女人扶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青年,自己也是脸色惨白。“没事。”青年摆摆手,眼尾余光瞟着周围蠢蠢欲动的虫族,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该死的为什么好好地玩个全息游戏还会碰上虫族?!他明明是死后重生回了几万年前的地球时代,这些虫族是个什么鬼?!青年以自己作为星际联盟军人跟虫族互怼大半生的丰富经验发誓,眼前这些跟星际联盟的头号大敌虫族绝对百分百还原,就连嗡鸣声都跟他在战场上听到过的一模一样!难不成地球这么早就已经出现了虫族的踪迹?那为什么他重生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或者说地球毁灭就跟这些虫族有关,只是地球风暴带延缓了虫族的脚步?青年心里已经掀翻了无数张桌子,头晕目眩不知该作何反应。原因无他,实在是虫族给整个星际留下了太过深重的心理阴影。——当年地球母星周围的风暴止息,人类种满怀期待地试图在星球废墟中寻找母星最后的遗迹,谁也没想到寻找到的却是开启了万年噩梦的钥匙。搜索船在一块陨石上寻找到了万年前执行地球巡查任务时失踪于宇宙风暴的亚历克斯·李上校的尸体,而那具被宇宙风暴刮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上,寄宿着虫族最初的女王。被死亡与血肉饲育,在风暴与宇宙射线中繁衍成长,一代代进化直到能够存活于各种极端环境的虫族唯一的囚笼就是地球风暴带,当风暴止息人类种的搜索船进入,虫族便随着搜索船离开了地球废墟四处迁徙,肆无忌惮地将能接触到的一切吞噬殆尽。等到青年战死的时候,星际联盟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居住星,剩下一半也是摇摇欲坠,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时代结束的挽歌,也是虫族辉煌的开场序曲。青年捂住脸,身形逸散出光点——这是精神波动过大即将被强制下线的迹象。他知道自己这样懦弱得根本不像是联盟军人,但他此刻只想回到现实里裹紧被子,平复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与颤抖。第19章 尚且不知道自己和灭亡危机擦肩而过的星际群众们,还在吃着瓜围观自家尊敬的上校和黑暗精灵充满粉红泡泡的互动。这是他们目前观看直播仅有的乐趣了。没有软萌萌的小狮鹫,也没有英武帅气的大狮鹫,上山下海的自然奇观更不用想了,巫璜玩腻了光脑丢回给亚历克斯的直接后果就是娱乐节目变科教节目,弹幕清净得基本只剩下了讨论各种学术问题的专家们,哪怕想卖个萌抖个机灵的观众在这种学术氛围下也只能偃旗息鼓,逐渐转战到了讨论形式更加自由的论坛等地,开了无数地球相关讨论楼。比如#星际联盟拟将x月x日定为“地球回归日”放假一天!喜大普奔!#比如#中小学历史教材将进行第x次修订,我弟弟怕是要恨死李上校了2333333#再比如#地球回归之后人类种的画风感觉都不太对,就我一个觉得很不习惯吗?#——这篇帖子下面跟了无数“ 1”“ 2”“同觉得不习惯”的回复,还有人一边跟帖一边忍不住自我吐槽了几句。“被人类种撕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哭着喊爸爸,现在突然画风友好起来反而别扭了,我怕不是疯了[捂脸]。”“人类种最近确实……现世静好的感觉,搞得我毛骨悚然qaq。”“其实我也……好几天没看到人类种搞事情还挺不习惯的,总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人类种不应该是[豹怒超凶.jpg][发展狂魔.jpg][敢动老子搞死你.jpg][暴躁老哥.jpg]吗,最近友好到让人受宠若惊了。”“可能是因为地球回归的缘故?匿名悄咪咪说一句其实人类种还挺像是孤儿院里的小孩子的,没安全感又容易炸毛。”“敢说人类种孤儿……ls真勇士了……”“不过想了想还真挺像的诶,那种抱团一致对外自尊独立又攻击性强的种族属性。”“一直觉得人类种的对外扩张癖是因为家也没了文化也没了,有时候还挺心酸的。”“所以现在这叫什么?走失儿童找回家了?”“噗,ls是真当人类种不上论坛吗23333。”“放心吧人类种这段时间画风真的挺平和的,公司里的同事前两天还请了带薪假去旅游了,进公司十年第一次看他有加班以外的休闲娱乐活动[笑哭]。”当然除此之外也少不了各家公司蹭一波地球的热度,多部地球主题的星网剧宣布开始筹备,新一季的流行服饰也标注上了地球热,各大秀场随处可见巫璜那样宽松垂坠的衣袍和伊凡那样有着强烈精灵风格的饰品。不过星际是个什么状态,目前全然不在巫璜的关心范围之内——琉璃塔的重建工作即将完成,他得专心于布置其中的阵法机关。快点把自家这个傻小子的尸骨找回来才是正经事,要不是为了避免法术气息互相干扰琉璃塔只能纯人工建造,巫璜早就平地起高楼三秒钟解决任务了。而丹粟这时候还一无所觉地专心监视刚刚筑巢的虫族,确定游戏玩家对虫族的打击是否真的有效控制住了繁衍速度。虫族虽然没什么智商,一整个族群唯一长了脑子的就是女王,但事实上它们是一种极具生存智慧的物种,不仅在成长期能够适应环境分化出不同的外形,并且很懂得因地制宜求发展。没有天敌食物丰富就大量产下雌卵不断诞生出新的女王建立多个族群疯狂扩张领地,而要是意识到自己身在食物链最底层谁都能一巴掌拍死自己,就老老实实龟缩一处力求变成不招眼的小透明。比如在坟墓里。幸好某位重生玩家进副本直接传送到虫巢,打到团灭再回复活点,全程与坟墓主体隔离,也就暂时无缘知晓这些在星际横行霸道的虫族的悲惨境遇——不光要被各种异兽当零嘴你来一口我来一口,还要被压迫剥削一切可利用价值,从艰辛吐出的丝线到辛苦分泌的粘液,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他应该也会拍手称快还会咬牙切齿念几句你们也有今天,多少纾解掉几分在战场上被虫族围攻分食而死的郁结。至于更令人期待的和亚历克斯当面撞上,来一出老乡见老乡(?)的感人戏码,那就是更加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情了。谁让亚历克斯现在正沉浮在学习的海洋里爬不上岸,每天都很想对着弹幕重复一万遍他当年低空划过的文化课成绩。真不好意思他不是小说里十项全能成绩全a 的男主角,仅有的技能点全点在了战术和武力值上文化课成绩向来堪忧,换句话说就是虽然他很想应专家们的要求加快语言学习的速度,三天搞出一本对照字典,但技能点所限他是真的做不到啊!“这里又错了。”伊凡点点纸面,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亚历克斯绞尽脑汁地跟文字较劲,对于生来点了法师天赋的黑暗精灵来说,学习研究新知识是身体的本能,哪怕这种语言跟他曾经世界的所有语言构成规律都不一样,也并不妨碍他用最快速度掌握至读写熟练的水准。而且他发现这种语言很适合应用在感知类法术上,相比起惯用的文字有着更好的力量疏导效果。亚历克斯苦着脸叹气,涂掉自己写错的词语重写。再怎么头疼学习这门复杂的语言,他也得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在学,而是直播镜头后不知道多少观众跟着一起在学,尤其是那些一生致力于研究古地球文字的专家,一个两个老态龙钟了还跟小学生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描红,甚至可以说毕生的期待尽数寄托于此了。另一个层面来说,谁也不知道这个已经开始出现卡顿花屏还时不时会音画不同步的直播什么时候会突然断掉信号,并且谁也不知道信号断掉之后还能不能再次连上,在这种前提之下他们必须要抓紧每一秒留下尽可能多可供研究的资料。 第33章 嗯,坏处是只能走直线不会绕路。被迫跟着黑烟穿墙入地屋顶跑酷的巫璜默默思索着回去还得改良一下法术,从墙上翻下来的瞬间差点和巷口冲出来的两个人撞了满怀。“操!”黑夜,无人小巷,路灯昏暗,巫璜又穿了身宽松的白衣,轻飘飘地从墙上落下来,那场景饶是心里没鬼的都要被吓一跳,而急匆匆面容惊慌横冲直撞的两人显然和“心里没鬼”差了点距离,被巫璜一吓险些腿软得坐到地上去,定睛一看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年轻,地上拖着不怎么深但确实是有的影子,才定下心来重又扯起张凶恶的脸孔。“你他妈半夜干什么呢?!”开口的男人体型干瘦,眼角有一道疤瘌,肤色黝黑一瞪眼很是有几分威势,向前一步就准备伸手去揪巫璜的领子。“刘哥!”旁边高一点的男人摁住他的手连打眼色,“别管啦我们快走吧!”刘哥虎着脸咬牙,“妈的小子给我记住!”,却是嘴上叫得凶抬脚就准备走,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巫璜两眼像是要把这张脸记住。巫璜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没动也没说话,就由着那两个男人小跑着和他擦肩而过,身影消失在路口。黑烟在那两个男人跑出来的巷口打了个旋,然后极为人性化地变成个小箭头的方向往里头指了指,像是在催促巫璜快点。巫璜却是先垂眸整理了一下一路跑得有点乱的衣袖,才跟着小箭头指的方向走进巷子,停在了巷子口没几步远的位置。——地上是大滩的鲜血,从巷子里蔓延到巫璜脚边,再往前一步鞋上就免不了要沾上血。巷子里垂着脑袋靠在墙边的人已经没了气息,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黑烟轻飘飘围着对方打了几个转转,又乖乖地飘回巫璜的衣袖里。说起来,方才跑走了的那个干瘦男人,确实手上沾着点血迹来着。不过无所谓,巫璜是来找自家丹粟的尸骨的,不是来破案抓凶手的。他低头绕开地上的鲜血,走到那具尸体身边。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似的时候还半睁着眼似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靠近能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以及是个话痨。当然巫璜知道这件事跟他擅长相面占卜没太大关系,纯粹是因为飘在旁边还没去轮回的某位从看到他开始嘴巴就没停下,罗里吧嗦完全没有一点此人已死应有的肃穆庄重。真的很烦了。“嘿!嘿!能看见我吗boy?”脸色惨白半透明飘着的青年在巫璜眼前挥挥手,又绕到巫璜后头试图用手遮住他的眼睛。“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的真的就不能帮忙叫个救护车吗?”他飘高了点在巫璜头顶上转了两圈又飘下来蹦跶,“回我一声啊宝贝儿我手机就在口袋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亲爱的!”“实在不行我可以付钱的!我超有钱的你信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知道你一定很善良!叫个急救啊不然我真要凉了!”“世界那么大我还没去看看,不能让我凉啊!”巫璜冷着脸装作看不见听不到,蹲下身开始研究自家丹粟的尸骨藏在了哪里。看这人身上连个巴掌大的包都没拿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是多大一块,甚至可能是从骨头上敲下来的碎片。这个念头在巫璜脑海一转,巫璜的脸色就愈发冷了几分。尸骨被偷了和尸骨被偷走还拆得七零八落是两个概念,旁边青年还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话题已经从叫急救变成了安排后事,正反复强调自己的葬礼要放摇滚开派对,要穿着新买最喜欢的潮牌下葬谁都不准给他穿西装云云。没由来的巫璜就觉得心头火起,胸口压着的怒气是他所陌生的感受。戒骄戒躁,不可大喜大悲,修心养性的几十年的巫璜,第一次产生这么负面而激烈的情绪,像是有根刺重重扎在了心尖上,硬生生把他几十年的好修养好脾性扎了个稀巴烂。青年还蹲在边上揣着手没个正形,念得正欢就看见巫璜猛地伸手拽住他粗暴无比地强行塞回身体里,还没来得及感受重新活回来的美好就被胸口拔刀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死过去。“闭嘴。”“嗷————!”青年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整个人瘫在地上疼得直打哆嗦,“大佬……咱轻点啊大佬……”他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身前的巫璜,一抬眼就瞧见对方正把玩着水果刀冷冰冰地盯着他,大有他再瞎逼逼就直接把刀捅回去的意思,只能委屈巴巴地忍着疼把嘴闭上。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反正现在他胸口被刀捅进去的地方皮肤平滑就和没受伤一样,喘不上气浑身发冷是因为失血过多,但摸一摸心口温热跳得欢快,个人感觉还能浪个几十年不成问题。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碎了。不过这一点不影响他果断抱大腿,用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感情地凝视着大佬,力求传递自己内心的澎湃汹涌。大佬脸色冷了点,话少了点,还凶了点没错,但大佬救了他的命,一定是个好人!他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明确一目了然。然后青年就听见大佬开口道:“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嗯?青年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身上带的,全都拿出来。”巫璜又耐着性子重复的一遍,略带嫌弃地看着青年身上混杂着灰尘泥土鲜血的衣服,可以的话并不想伸手亲自搜身。哈?青年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懵逼的表情,虽然身体很有危机意识地没让巫璜重复第三遍,摸遍身上口袋掏出卡包手机和屁股口袋里的套套,还是热感颗粒的。咳咳,青年有点脸红。不是,是现在经济形势已经这么紧张,连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大佬都要拦路打劫了吗?超有钱,也确实超有钱的青年盯着巫璜那张放在娱乐圈都绝对能大红大紫的脸,陷入了对人生的迷茫之中。……没有。巫璜一一检查过青年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带着丹粟的尸骨,但是青年身上确实能感受到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丹粟的气息。 第35章 三观碎不碎再说,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大佬您怎么称呼啊?我叫周望津,您怎么喊我都行。”周望津转动脑筋努力套近乎,“这么晚了您出门是要去哪?我车就在路口一块走啊,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真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感谢感谢您,没有您我就真的给林业淮那乌龟王八蛋给阴了!我家里可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侄子并一个好大哥,这出个什么事谁受得了您说是不是,怎么的也得请您好好吃个饭再——”他没说完巫璜已经干脆利落地摁住他的嘴封了道禁言术,求个耳根清净好集中精力掐算林业淮口中的道士到底是什么来历。巫咸一族本就以医卜起家,大巫一个个都是能掐会算的标准神棍,就是现在换了个世界系统不是那么兼容,算不出太过具体的也能摸到点大概。机缘还是落在这个人身上么……巫璜垂眸看着周望津。道理上倒也说得通,不论藏在后面的人处心积虑想要周望津的命干点什么,一击不成肯定还会另想办法。只不过守株待兔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巫璜现在心里头拱着火实在没太大的耐性。周望津捂着嘴使劲冲巫璜眨眼,那点子活泼劲让人忍不住头疼,看一眼就觉得耳边嗡嗡嗡不得怕是要消停。算了。几番掐算也没得了什么更好的结果,巫璜揭了周望津嘴上的咒,“这几天我跟着你。”前因后果一概不论,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周望津咳嗽两声,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拍拍屁股跳起——没跳起来,失血加蹲得太久头晕腿软,最后还是巫璜给他灌了点甘露,把他拎到了路口的车上。“大佬你给我喝的啥?小说里什么灵丹妙药不都是什么入口即化什么的……”周望津砸吧砸吧嘴,也没品出来什么味道,倒是身体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瞬间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跳起来能跑个十圈还不带喘气的。巫璜看了他一眼,周望津立刻识趣地闭嘴开车,还没忘记发个信息给家里的好大哥帮忙收拾下巷子里的凶案现场省得明天早上吓到人么么哒,可以说很有社会公德心了。路口右转,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周望津看看空无一车的道路,放心大胆地踩上了油门……贴着城市最低限速不紧不慢地往前跑,慢得让人仿佛能听见这辆最新款跑车的哭泣。“大佬我跟你说,别看我跑得慢但是安全。”周望津习惯性地逼逼了两句,“您放心我今天没喝酒一身味都是酒吧里给人泼上的,你看我背上是不是酒都没干。我就看不惯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货,这大街上那么多车开快了多危险啊,还有那么多横穿马路的,万一开快了刹不住怎么办……再说我这么好看的车万一蹭了剐了的还得空运回去修,你说麻烦不麻烦。”说到底还是一个字。怂。巫璜揉揉额角,干脆在周围布了个隔音的法术,随便边上这小子怎么叨叨去了。他自顾自闭上眼手拢进袖子里,划开了指尖逼出点血揉开,借着灵力沟通天地接着往下推演。说是机缘落在这小子身上,也总要有个时间地点具体人物。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大抵已经是末法时代,天机混乱已经没了章法,连带他的感知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配置再高,网速跑不起来也没用啊。周望津的命格没什么特殊的,既不是紫薇入命天选之子,也没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类的来历。说到底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吃喝等死浑浑噩噩一辈子,哪怕是横死街头都攒不出能变成厉鬼的怨气,辛辛苦苦把人弄死不过就是提前送他进轮回罢了。不仔细算清楚了怎么回事,巫璜得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去。周·普普通通富二代·望津一边开着车一边偷眼打量着巫璜——他刚才拽住巫璜衣袖的时候碰到了巫璜的手腕,摸到的皮肤冰凉没半分温度,此时闭目假寐时眉目淡薄如冰雕玉琢琼林瑶树,更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些仙鬼怪谈。他忍不住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心跳加速,小声念叨着吊桥效应诚不欺我,又嘀嘀咕咕嘟囔起颜狗的宿命。颜狗就是这么耿直,要是大佬不长这么好看,比如救他的是个鹤发鸡皮仙风道骨的老爷爷,那他肯定情绪平稳,怀中老鹿不动如山。嗯……动了其实也没啥用。周望津把眼神拉回来专心看路,隔一会又偷偷摸摸瞄过去,掌心发麻说不出的酸疼,还越来越不舒服越来越疼,从手上蔓延到心口一抽一抽疼得他眼前发黑。不,不是情感上的那种,是真的疼得要死活像有人拿刀往上捅。“哎哟卧槽!”他哀嚎起来,“救命啊我是不是又要死了!唉唉唉疼死我了!”“大佬!”“大佬!!”“大佬啊啊啊!!!”周望津疼得满头冷汗,觉得比死的时候还遭罪,毕竟他死得快就疼了一下,没搞清楚咋回事呢魂魄就飘出去了,现在可是持久性的疼,还揪在心口一收一缩翻江倒海。他把不住方向盘一脚踩在刹车上,险之又险地没撞上水泥墩子。“吵什么。”巫璜睁开眼看过去,抬手点在他手背上,“就是条小龙也吓成这样。”被他碰到的地方似是浮起了几片青色的鳞,又悄然隐没在了皮肤之下,凝成一条从手指连到手腕的红线。指上栖龙,倒也难怪。背后的人盯上的大概不是周望津的命,而是这条藏在他身上的小龙。第22章 指上栖龙的故事说起来也不是多么新鲜,借人气避劫的事情,同狐妖藏在读书人或者孕妇床下可躲过天劫是一个道理。只是会走这条路的要不然就是走投无路做拼死一搏的半龙,要不然就是年幼可欺没几分法力的幼崽。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捷径,既少了正经苦修出来的本事空有个壳子,说到底就是个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又免不了要额外结上一份因果,功德圆满时得折上不少修为与养他的人做报偿。加上那一睡几十年听上去轻松,可人类寿命短暂,一辈子也才几个十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了点意外,到时候外头的茧都没了,里头的蛹又哪能独善其身。就像是周望津这样死过一次,哪怕没过几分钟巫璜就给他塞回去了,这一死一活生气的大量流失也惊醒了他体内的小龙。巫璜目测不会超过百岁,还没褪第二次鳞的幼崽,别说行云布雨估计法力都没几分,在巫璜那个时代属于谁能都踩一脚的生物链最底层。要是周望津真的死了,那这条小龙也得跟着一块死,有些像是十月怀胎的妇人横死,腹中胎儿不见天日怨气深重,形成的厉鬼再凶残不过——幕后的道士所盼着的大抵就是这个了。不过现在虽然周望津好好的活着,那条龙也没落得什么好。周望津耳朵里嗡鸣作响就是他体内小龙的惨叫,巨变的环境足够剥掉那不成熟的小家伙半身龙鳞,巫璜的灵力稍一刺激周望津皮肤上就浮现出青色的鳞甲模样,便是那小龙虚弱至极法力失控的表现。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周望津没被人捅死,也要被体内小龙给折腾得活活痛死。“喝了。”巫璜把指尖抵在周望津嘴边,晕在手指上的鲜血透着股难言的甜香气味,周望津迷迷糊糊下意识抱着巫璜的手舔了一口,没尝到半点血应有的铁锈味,反而舔了满嘴温软的甜味,像是喝了一口蜂蜜水,从舌尖熨帖到了心口。 第37章 自己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啊……周望津虽然想的是被自己带回家的巫璜,但这个念头一起,小龙讨好地过来蹭一蹭的奇妙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心头一荡,张嘴道:“大哥,你要当舅舅了。”周大哥:???完蛋了,这个弟弟怕是真傻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周大哥从周望津嘴里搞清楚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心力交瘁得竭到升不起半点多余的情绪。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给了他这么个弟弟,明明小时候听聪明伶俐的怎么越长大脑子越有坑。然后他想了想周望津体内还有一个小的(?)的状态,突然觉得没什么毛病。一孕傻三年,自家弟弟这怀了二十多年呢。劳心劳力的周大哥认命地叹气,先是安排了医院明天给周望津做全套体检,又交代了比他还惨半夜去凶案现场善后的属下如何处理后续。周望津这被捅了还活蹦乱跳的不好放在明面上解决,只能尽量把事情先圆回去抹平了再说。不管是案发现场还是监控录像都得弄干净,少不得走走警方的路子把事情过个程序,找好理由接着追查那两个捅了他弟弟的孙子,争取早日把人塞进监狱享受人生。对了,虽然林业淮那小子法术反噬不死也是植物人了,周大哥也很记仇地把他全家记在了小本本上,半点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而他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正好敲响周望津的公寓大门。“诶?大哥你怎么来了?”周望津嘴边上还沾着孜然,傻呵呵地举着烤串连衣服都没换,一开门半身血刺得周大哥眼睛疼。“你小子都出人命了还指望着我能上床睡觉?!”他没好气地拍了把弟弟的脑袋抬脚进门,“迟早给你吓死。”“我这不是没事吗?”周望津抓抓头发,也知道自己多叫人担心,“大哥你摸摸一点伤口都没有,大佬人可好了还给我喂了药,你放心真的没事。”他抓着大哥的手就往胸上摸,一边摸还一边嘟囔着:“对吧?是不是?你好好摸摸!”周大哥:“哎哎!你小子撒手!撒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察觉到有人进来开门查看的巫璜又默默关上了门,“打扰了,你们继续。”第23章 周望津被赶去卧室洗澡换衣服,留下周大哥和巫璜略有点尴尬的面对面。不过不同于自家脑袋缺根弦的弟弟,周大哥的逻辑清晰且情商高于一般水准,很快解除了那么一点小误会并且感谢了巫璜对周望津的帮助,同时旁敲侧击打听一番巫璜的来历意图和自家弟弟身上的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全程双商在线一点没跑题,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为什么周望津脑袋有坑还能当个吃喝玩乐的快乐富二代。巫璜对他还算耐心,有什么问题也都言简意赅地答了。这个也跟他和周大哥目前的基本诉求一致有关——他们都准备把幕后那个算计人的道士揪出来好好招待一番。至于被巫璜招待完了的人三魂七魄还能剩下多少,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了。毕竟他那个时代不讲究人权。是以三分钟后周望津抱着浴巾探头探脑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时候自家大哥和自家大佬手拿可乐相谈甚欢,他吃到一半的烧烤只剩下了竹签子,虽然全部集中在周大哥手边而巫璜完美维持住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没崩,也很难形容周望津那一刹那的深感画风诡异的复杂心情。“怎么了?”周大哥第一时间注意到鬼鬼祟祟露个脑袋出来的弟弟,“不是让你去洗澡吗?”周望津抓抓头发,怂得理直气壮,“我不敢。”他可是刚刚死过一次还被通知了幕后有人要害他的小可怜,而且他只有一身装饰性白肉对方据说法力高强,再联想一下浴室那种从古至今在恐怖故事里占据重要地位的场所,遍布镜子、水管、浴缸等可怕关键词,他还要洗头洗脸闭上眼,想想就觉得危机四伏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大哥你陪我一块呗!”周望津无耻地开始对着大哥撒娇,“我刚死了一次心理阴影可严重了,你不想想浴室是多危险的地方啊,万一我脚一滑手一抖眼睛一个看不清出了点事怎么办,大哥你想清楚你就我这一个弟弟啊,丢了没地方补的。”周大哥:“……”“行吧。”摊上这么个弟弟他能怎么办,他还不是只能像个哥哥一样包容他。当然一块洗是不可能的,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挤在浴室里那场面能看吗?周大哥也就是蹲在浴室门口给他守着门,呵欠连天臭着脸像极了蹲在山洞口的恶龙。巫璜递了瓶水给他,冰箱里放了不知道多久的矿泉水一口下去透心凉,周大哥咣咣灌了半瓶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个不省心的臭小子。”他是真累得够呛,公司加班忙了一整天,刚睡下去不到两个小时又被弟弟给折腾起来,恍惚只感觉整张脸都往下垮,靠在门边上稍一坐定,就开始觉得昏昏沉沉脑袋短路有点睁不开眼了。……“哥,你在吗?”周望津一边洗澡一边扬声问,洗头发的时候不得不闭上眼弯下腰的姿势让他毫无安全感——独处一室的时候被压下去强装无事的惶恐就又会冒头出来,他脱衣服的时候都不敢全脱光硬是穿了条大裤衩,才勉强克服了那种浑身冒寒气的诡异感觉。外头没人应他,周望津忍不住抬高了嗓门,“哥?大哥你在吗?”他现在满头满脸的洗发泡沫睁不开眼,视线一片漆黑就像他死之前的最后一刹。没人回应他的几秒,忽然之间恐惧就像洪水冲垮了堤坝。他突然害怕起来。花洒喷出的水温热,哗啦啦敲在瓷砖上,他闭眼摸索着心慌意乱,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死亡前的幻觉,等到再睁开眼他就会回到那个小巷子里,死的莫名其妙像出无厘头的荒诞剧。“哥!哥你在吗?!”周望津胡乱搓掉脸上的泡沫强睁开眼,也不管眼睛被泡沫刺得发疼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拉开浴室门,“哥!你在哪儿啊哥!!!”像是半夜做了噩梦的小孩子,嚎得撕心裂肺。“……”巫璜默默把视线从湿漉漉还一头一脸水沫混合物的周望津身上移开,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跟自己有仇,不然怎么老让自己看到些辣眼睛的东西。“他没事。”巫璜说道,“在卧室睡着了。”“……哦、啊,”被外头的灯一照,又见到了巫璜,周望津才从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惶恐状态里解脱出来,如梦方醒地应了两声,“睡着了……是挺累的……”说着又梦游一样把浴室门关上,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眩晕。 第39章 周大哥迎来了一个充满“惊喜”的早晨。一睁眼他就看见周望津抱着只奶猫对他笑得满面春光:“大哥你看我儿子!儿子来快叫舅舅!”他手上的猫应和似的“咻咪~”的叫了一声,垂着的大尾巴甩了甩像是跟他打招呼。“大哥你看啊!我儿子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像我?”周大哥看在自家弟弟昨天死去活来喜当爹的份上忍着没翻个白眼,伸手呼噜了两下周望津一脑袋乱毛。你得多本事才能生出个猫儿子,还长得像你。他只当是周望津趁着自己睡觉不知道从哪捡了只猫回来——这也不是周望津第一次干了——撸完了弟弟又低头顺手撸了把奶猫。“咪呼……”奶猫舔舔周大哥的手,湿漉漉的琥珀色圆眼往上瞧,可爱又带着点小狡黠的模样看得周大哥一怔,居然真从这张小猫脸上看出几分自家傻弟弟小时候的风范。这是只再标准不过的田园小狸花,一身灰黑色的狸花纹瘦瘦小小,脸上尖尖没什么肉就更显得眼睛圆溜溜又大又亮,尾巴毛乎乎的还会往别人手腕上圈,一歪头撒娇卖乖跟周望津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回来告状的神情一模一样。“是不是特别特别像?!”周望津抱着猫儿眨巴眼盯着大哥,“一看就知道是我的种,不枉我怀胎二十年!”——要是不像那才是有鬼了,这个猫儿的形态可是混了他的血捏出来的。感谢巫璜当年养了那么多毛绒绒滑溜溜审美一流并且手工技术过关,把小龙和周望津分开之后小龙那上百米的龙身强行浓缩重塑也没变得歪瓜裂枣,外面再混上一层周望津这个宿主的血以混淆天机,硬是把小龙变成了一只小猫妖(伪)。反正这个世界灵气匮乏神秘凋零,对小龙而言难以逾越的天道在巫璜眼里就是个摆设,指鹿为马做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如果有人非要说龙和猫差距那么大怎么可能真弄出龙猫来,那怕是没听过唐道袭的故事。当然,功利的角度看,小龙这次算是亏大发了,再怎么(伪)它的这个形态也已经不能算是龙了,除了肉体保留了龙身龙血之外跟普通猫妖没什么区别,还跟周望津额外多结了一份血缘因果,想要从猫修炼回龙的难度呈几何倍增加。但是小龙对自己的新形态相当满意,左右这个末法时代当龙又能有什么好处,哪里有做只可爱的小猫咪能钻进“妈妈”怀里好,亲亲抱抱蹭蹭还可以用自己可以忽略不计的法力给“妈妈”表演个吞云吐雾。“呼呼——”小奶猫抻直了尾巴瞪圆了眼,满脸严肃地张大嘴用力喷出一小圈白雾,旁边周望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啪啪啪鼓掌。周大哥揉着额角拍手极其敷衍,看到巫璜走出来简直有种逃出生天的感动。“大佬大佬!”周望津欢快地抱着猫跑上去,难耐满心炫儿之情。他已经在朋友圈刷屏式炫过一圈,导致周大哥一个早晨就接到了三个电话十几条微信恭喜周家喜得麟儿,长得那么精神一看就知道是老周家的种。“名儿我都取好了,大名就叫涯邻,周涯邻,小命叫牙牙,一听就是我们周家人。”周望津怀抱儿子面带红光,让本来还有点担心他接受不了的巫璜无话可说。巫璜觉得试图猜测周望津脑回路的自己怕不是也傻了。“是啊,不声不响家里多了个弟弟。”周大哥终于受不了吐槽了一句,“爸妈回去不弄死你。”周望津的望津,是风烟望五津的望津,周大哥大名周存己,海内存知己的存己,现在又多了个天涯若比邻,你说他是多个弟弟还是多个外甥?小奶猫牙牙傻乎乎地跟着叫了一声,蹭蹭周望津的手腕。“没、没事。”周望津顽强嘴硬,“我们父子当兄弟处,没毛病。”只要他爸不抄着棍子抽死他,他妈不对着他即兴上演悲情剧……周望津抱紧了猫儿子,“爷爷奶奶真的一点都不可怕的。”周家兄弟对视一眼,无声地达成了默契。昨天的事情实在太惊世骇俗猫儿子的来历也太挑战三观,考虑到自家父母的血压和心脏这些事情就不要对他们说了。对父母那边的话,就说是周望津捡了只小奶猫死活要养好了,大半夜出门的周大哥是被他叫去送吃送喝外加奶孩子的,反正家里小儿子活泼跳脱点是常事,兄弟齐心协力总能糊弄过去。“就是我们亲生的牙牙要变成领养的牙牙了,爸爸心疼哟。”周望津抱着猫儿子一通揉搓,满脸猫和儿子兼得的得意。巫璜想起来变成猫咪形态也是小龙自己提出的,不然他其实更倾向于同为滑溜溜的蛇类蜥蜴类或者鱼类,知道大半夜的一根根捏毛毛是件多劳心劳力费眼睛的工作吗,小龙还特别要求的毛量丰厚浓密油光水滑,务必不能跟它的龙身一样斑秃。要不是养滚滚犯法,小龙可能还会要求巫璜把它捏成个黑白熊。龙生就这么一次整容机会,当然得变成“妈妈”喜欢的模样鸭。……上午周大哥安排的体检完全就是去走个过场,美美睡了一觉还生了个儿子(不)的周望津身强体壮指标比常年坐办公室的周大哥还正常,让他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diss自家大哥不养生不运动天天熬夜还挑食,听得周大哥差点没上手给他证明一下自己身体好得很。巫璜已经明智地远离这对兄弟,弄了些钱换了身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衣服,怀里抱着周望津的猫儿子围观医院的众生百态。“这是疫鬼,吃了记得洗干净,不然容易把病传染给人。”“喵嗷~”“那个不能吃,善鬼吃了会闹肚子。”“吼咪~”“对,那个的味道应该不错,身上背了血债的。”“喵呜~”一人一猫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指指点点,巫璜说一声小奶猫就应一声,伸出小爪子划拉两下舔舔嘴巴,叫人看了浑身发毛。“对,那种被派来的不要急着吃。”巫璜捏着小奶猫的爪子摁出猫爪尖尖。再怎么说也是龙身龙血的小家伙,寻常的食物根本喂不饱它,巫璜就教它抓那些不入轮回的恶鬼怨灵当零食,反正菜鸡互啄撑死了改日再战,末法时代出不了什么厉害的恶鬼。什么样的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什么样的要留下来审问一番再吃——此处特指被派来找周家兄弟麻烦的几只厉鬼。他们刚进医院还没来得及动手,下一秒就给练习捕猎的小奶猫摁个正着。巴掌大的小家伙一身威压差点把几个厉鬼吓得当场跪下,不等小奶猫威风地多喵几声就七嘴八舌全交代了。他们都是被一个道士驱使来的,那道士手里有一面令牌,对他们一亮出来他们就不由自主地任其差遣,探听消息偷盗财物害人性命,不管他们自己到底愿不愿意。“那块令牌,是不是玉的,上头有红色的纹路,边上还缺了一个角?”巫璜像是想起什么,笑着问道。他脸上的笑很有些温柔的意味,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的模样,但再看看唇角的弧度分明冷硬嘲讽,像是下一秒就要送人下地狱。 第41章 朱砂涂画,割了自己的手指放血,道士点上香又取出那块能号令万鬼的令牌闭上眼念念有词,忽然觉得身后一缕风掠过。像是错觉一样细微的一缕风,他嘴里不停,鬼使神差地半睁开眼,眼角余光顺着风来的方向一瞟,便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窗台上那只麻雀不知怎么的,竟是穿过紧闭的窗户飞了进来,小爪子勾着桌边小坛子的边缘一提一带,足比它大了两圈的坛子就被轻巧地拎了起来。“不——!”道士想也不想,旋身去扑那只麻雀。他虽然年纪有一些了,又穿着不易活动的道袍,动作却极为敏捷,像是只豹子快且凶狠,一双手伸出去青筋毕露,像是要把那麻雀活活扼死一般。那麻雀的爪子上还勾着坛子,小小的雀儿叫坛子坠得一飞三扑棱,眼看着要落进那道士手里,忽地一扇翅膀打了个旋,化成了只翼翅有力爪喙尖锐的鹰鸟,一个鹞子翻身叨在道士手上。“啊!”道士手上血流不止,心里不禁更恨,看着那鹰鸟眼睛快要滴下血来,厉声高呵叫外头的弟子进来,又恼悔起自己做法时为何没有换间屋子。这里布置的阵法刚刚被那两个鬼魂自爆的余波毁去,叫他想要引动阵法困住这鹰鸟也做不到,而他那些个弟子更是蠢笨如猪,跌跌撞撞滚了一身泥都未能碰到那鹰鸟半根羽毛,叫他只能眼睁睁瞧着那扁毛畜生悠然从窗缝飞出,勾着他的坛子,他的酆都骨玉,他的宝贝命根子拍拍翅膀,眨眼就只剩下天边的一个小小的黑点。“啊啊啊啊!!!”道士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目呲欲裂,扑上去推翻香案一脚把站得近的几个弟子踹成滚地葫芦,一口气顶在心口一拱一拱,张嘴吐出了一大口血。“小子!我跟你没完!!!”……说的就像是他这完了,巫璜就会放过他一样。巫璜打开窗户,小小的麻雀儿就蹦跶着飞进来,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像个麻薯团,扑棱棱一个猛子化为轻烟散去,只在巫璜手边留下了个棕红光润的小坛子。“咪吼?”扑了个空的奶猫牙牙脑袋一歪,舔舔糊了满嘴的灵气,小爪子在空中拨拉了拨拉。雀儿呢?我雀儿呢?那么圆那么圆的雀儿呢?巫璜点点小奶猫的脑袋,筷子尖挑了些虾肉泥塞进它嘴里,小家伙便砸吧着嘴不再去想雀儿圆滚滚的事情了。但周望津想。他看着刚才麻雀飞进来又消失的场景好奇极了,眼巴巴盯着巫璜殷勤涮了牛肉送上来,嘴上叭叭叭没个停的时候。他们可是在吃火锅诶,本来两个人带一只猫坐包厢就挺冷清的了,要是还食不言寝不语对坐着装哑巴,那这火锅吃得还有什么劲儿?“大佬刚刚那是麻雀吗,你变出来的吗?圆圆的真是特别可爱!”“大佬你尝尝这个牛肉!涮得刚刚好可嫩了!蘸这个料尤其好吃!”“天啊大佬大佬你看我儿子一口气吃了三大盘鸡翅!不愧是龙猫!”“大佬!”“大佬!!”“大佬!!!”总之就是很烦。巫璜从锅里捞出个丸子塞进周望津嘴里得了个清净,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话头,“去拿了点东西而已。”他推算不出那个道士身在何处,却也能追踪着鬼魂找到,只不过没想到那个道士的本事比他想得还要稀松平常,倒是浪费他特意分神出去披了层伪装免得被看出来打草惊蛇。毕竟这些个老鼠打死不难,为了打死老鼠伤了玉瓶可就不值得了。巫璜指尖从小坛子边缘划过,这坛子也是经常被人摩挲的,边缘光滑泛着微微的油亮,浓浓的怨气从坛子缝里往外冒。坛子封口的地方贴了张粗制滥造的符箓,也是象征性的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巫璜打开坛子一一点过,里面总共是八块骨头并一小包骨粉,添上从周望津那拿来的就是九块整,每一块都是怨气森森业力浓重,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性命透着从坛子里要扑出来的腥臭血气。巫璜把坛口封上,薄薄地在边缘喂了层血,怨气一丝丝一缕缕地溶进了血里,血色要落不落地在坛口轻颤。这幅样子直接带回去也不太成,要是丹粟见了自己的骨头变成这种污糟样子,指不定就直接丢到池子里喂鱼去了。巫璜抱着坛子眼神在大快朵颐的小奶猫身上流连了几秒,翻手摸出个灵果喂进它嘴里。甜甜的!在坟墓里养了千年长出的灵果远不是什么鬼魂能比的好滋味,小奶猫舔吧舔吧很有点磕了猫薄荷的劲头。它嘴里咬着灵果左摇右晃在桌上打滚,呼哧呼哧发出像是小呼噜的声音,拱啊拱在巫璜手边上讨好地蹭,小粉舌头要吐不吐在嘴边上露了一小截,摊出软绵绵的毛肚皮。“咪呜……”就算是知道有好吃的意味着得放点血,也不妨碍它沉迷于灵果的美味之中。不就是要几瓶子血吗,它原形百米长放一浴缸都没事。小奶猫又去蹭周望津,猫儿眼半眯着可爱得不行。周望津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疯狂录小视频,配上絮絮叨叨“哎呀宝贝儿哦”“我们牙牙怎么这么可爱啊”作为背景音,一键发送至微博动态朋友圈,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怀胎二十年生了个多聪明可爱的猫儿子。——周望津一度想给猫儿子取名叫哪吒来着,后来想想哪吒跟龙族能上小学课本的恩怨纠葛才作罢。拍完了猫儿子,周望津又蠢蠢欲动地看向了巫璜。一顿火锅吃下来他自觉跟大佬的关系水到渠成地更进一步。大佬就是长得高冷点不太喜欢说话还总是给他[冷漠.jpg],但实际上和他的直觉一样是个好说话好相处的大好人。以周望津的性格,交了新朋友不炫耀一下简直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他暗搓搓,暗搓搓地把镜头对准了巫璜,“大佬大佬,咱们拍张照呗。”巫璜看了眼周望津开了美颜的自拍,被里头柔光糊得看不清脸的自己闪了眨了下眼,往旁边移开视线。“随便。”把自家傻小子的骨头抢了几块回来,他的心情还算在平均值以上。不去想那一小包骨粉的话。心平气和,冷静,冷静。 第43章 有人挥着锄头想挖墙脚的事情,巫璜目前还一概不知。他正慢条斯理地收割着自己辛苦了……好几天的成果,背景音里道士愤怒到破音的嘶吼充分舒缓了他被那包骨粉刺激出的阴暗情绪。他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天赋太好知道得太多,就像常在河边走的人,总免不了有沾染上的时候,况且他还久病在床被迫天天对着群蝇营狗苟的家伙熬日子。不过活着的时候他那些污浊的念头实在没什么表现机会就是了。身体差得连坏事都干不了,巫璜反省一下自己生前的日子是不怎么快活。那道士已经气得快疯了,面容狰狞扭曲骂得让人大开眼界,起码周望津的表情已经从“卧槽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变成了“卧槽居然还能这样”,道士出现的第一秒就缩在巫琮身后怂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他们出门的时候被道士堵了个正着,或者说是巫璜让道士堵他堵了个正着。周望津手上还拎着两杯奶茶抱着一桶爆米花,电影票被突然出场的道士吓得掉在了地上,怀里猫儿子还锲而不舍地扒拉着衣服从纽扣缝隙钻出个小脑袋来,好奇地看着被巫璜一个个摁进地里的厉鬼幽魂。“咪咪!”看起来好好吃!小奶猫的眼睛都亮了,却被周望津赶紧塞塞好藏进衣服里,满脸警惕地盯着那个道士。他可是听大佬说了,这个道士想害他就是因为看上了自家宝贝儿子。辛辛苦苦怀胎二十年生下来的猫儿子,他是绝对不会交给这个满嘴脏话一看就不学好的地中海老男人的!道士却也已经没了心思去觊觎周望津身上的小龙,这几天他的连番手段被巫璜一一破解,反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元气大伤,自然也就知道巫璜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寻常碰到了硬茬子他都是触之即走,反正天下那么大不缺他的容身处,然而没了酆都骨玉的他根本不能退,那是他的大半条命,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须得拿回来。道士精心谋划,挑了利于自己的战场设下埋伏,又引诱周望津那傻子乐颠颠地踩进来,盼着打巫璜个措手不及。但过程明明与他的计划完全吻合,结果却是背道而驰,现在被打得像条落水狗是自己,而且他把巫璜那不紧不慢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人享受的就是慢慢磨死自己的过程,若非如此他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彻底败了。他不甘心啊。手上役使鬼魂的令牌烫得几乎拿不住,道士嘶哑着嗓子召唤来更多厉鬼冤魂。他殚精竭虑筹谋几十年才得了现在的大好局面,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引颈就戮,或是直接自杀寻个痛快。他还有最后,最后的一张底牌,一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轻易绝不敢动用的王牌。巫璜只慢悠悠磋磨他,也给了他掀开底牌的喘息之机。——一兜豆子。道士的腰间挂了一个布兜,解开布兜哗啦啦啦滚了满地的,是一地滴溜溜圆滚滚的豆子。道士的表情如同疯魔,咬破舌尖喷出一小口血,高声呵念,“弟子罗平周,借酆都阴兵之力!”话一出口,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去。周围阴风骤起似有鬼哭狼嚎之声,遍地豆子响起砰砰闷响,而后甲胄碰撞刀兵齐鸣,一颗颗豆子化为一个个黑甲黑面的高大兵士。撒豆成兵。阴森寒气扑面而来,冲得周望津两腿一软翻出白眼,三魂七魄也要被这寒气冻结住一般。道士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此乃酆都阴兵,你、你们,都得给我死。”“大、大佬……”周望津拽着巫璜的衣袖打着哆嗦,更用力地把猫儿子藏进衣服里。“酆都阴兵?”巫璜像是听见了什么古怪又有趣的东西一般,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而后他极轻极快地,笑了一声。道士哈哈大笑高举令牌,“杀了他,杀了他们!”在他的命令之下,黑甲兵士动了,甲胄碰撞发出坚硬的响声。周望津闭上眼抽抽鼻子,听着那响声上下牙打颤。那声音如同上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忽地把道士的笑卡在了喉咙里。那些黑甲兵士面向巫璜,垂下头颅弯下膝盖。……跪了下去。第27章 周望津哆嗦两下,眯缝着眼偷偷从巫璜后头往外看, 一探头正对上黑甲兵士阴气森森的脸, 想也不想一声“卧槽”脱口而出。道士的内心可能比他更加卧槽了。“不、不可能!”道士后退两步,举起手上的令牌垂死挣扎。“动啊!杀了他!快点杀了他!”他吼得声嘶力竭, 但黑甲兵士只无动于衷地垂首跪地,像是一座座铜铸石刻的雕像, 哪怕道士气急败坏地扑上去又踢又打也一动不动。反倒是那道士一脚踢上去像是踢到了钢板上, 脚趾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面容扭曲, 又气又急惊怒交加, 只恨不得吐口血当场昏死过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神情透出死气沉沉的青灰。他当年机缘巧合取得的三件宝贝, 酆都骨玉助他修为大涨,令牌既可号令万鬼也是调动豆兵的兵符,而那袋豆兵是他的最后底牌, 虽说撒豆成兵的高昂代价让他不敢轻易动用。他已经太习惯于靠着这三件宝贝无往不利的日子了, 以至于此时站在这里, 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的身子僵住了似的动也动弹不得, 瞠目结舌喉咙口一味发出滑稽的“咯咯”声响,甚至怀疑自己陷在了一场荒诞的梦里。怎么可能呢?他来去纵横顺心如意的几十年, 怎么就在这么桩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小事上翻了船?仿佛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冷锋锐的寒气刹那间割断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只留下具空荡荡的壳子。巫璜冷眼看着, 倒也不知道该说是那道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是错把鸡毛当令箭着实可笑。但他也不否认看到令牌豆兵的时候, 自己满心暴躁恼火之中确实夹杂了几分被充分取悦的愉快之情。当然不是对那个道士,而是丹粟那个小傻子,死了带点什么不好,非得带上这些哄孩子的玩意,猝不及防见了叫他险些绷不住脸。——关于令牌和豆兵的来历,就不得不把时间线往前前前拉扯一点来叙述了。那时候丹粟还是个不到巫璜腰高的小豆丁,可怜巴巴的被巫璜一时兴起给带了回来,但说实话巫璜根本没想过孩子到底要怎么养。巫璜自己就不用说了,过高的天赋让他从出生起就与他人天然地拉开距离,成长经历毫无参考价值,而宫殿里的侍从鱼龙混杂,不是东家的眼线就是西家的探子,他倒是无所谓留在眼前看这些人勾心斗角当个消遣的乐子,刚带回来的小崽子还是别让他们祸害了。是以巫璜养丹粟养得磕磕绊绊,丹粟也是长得曲折迂回,从小跟着巫璜读书认字勤学苦练,早早地就能独当一面,却是到了十四五岁都有人旁敲侧击想给丹粟说亲了巫璜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小孩子是得要有些玩具的。 第45章 倒霉,怕不是和同行撞了买卖。虽说那几个人打扮得古里古怪,怎么进来的也各有说法,有的声称自己是什么“探险家”有的说自己是个生意人,还有两个身材矮小脾气暴躁的侏儒甚至说他们是扩建自家的房子时挖出来的地洞——听听,谁家的房子建在地下啊。年轻的盗墓贼可不信他们的鬼话,哈哈一笑心说都是同行还装什么蒜。但既然是撞上了,他也知道谁都不可能愿意走,便提议暂时结伴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若是得了什么好处就等出去了大家再商议着分配,到时候谁都谁少的有个说法,总好过还没见着宝贝就先闹起内讧来。他说得合情合理,便得了应和。几人稍作休整互通了姓名称呼,探险家姓李,便叫他老李,生意人自称外号“独眼”,就让他们也这么叫,而那两个侏儒名字古怪又难念,索性根据胡子的颜色称他们为“大红”和“二黑”。他们几个姑且算了有了交情,磕磕绊绊地跟着地穴的走向挖了下去,进入了一个盗墓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巨大古墓,满目珍宝穷极奢靡。而所谓富贵险中求,一路上同样也是险象环生机关重重。他们刚进去就差点掉进火焰机关里给烧成烤肉,紧接着是无数蛊虫拦路,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转身又陷入幻境之中险些真的迷失自我。之后不知道是谁触动了机关,小匣子里撒出来的豆子变成了可怕的黑甲兵士追杀他们,逃跑过程中他们几人慌不择路各自失散,他在被砍死的前一秒找到了令牌把兵士变回了豆子。这些令牌和豆子他都偷偷地贴身藏好——他知道大家肯定找着了宝贝也这么自己藏起来,刚刚老李还从追他们的巨虫巢里偷了一瓶子虫卵,也不知道是打着什么鬼主意。本就是勉强搭出来的草台班子,分宝贝的时候肯定得撕破脸皮动刀动枪,不留一手净等着给人盘剥干净吧。年轻的盗墓贼孤身一人,受了不少伤颇废了一番功夫才赶到主墓室,那时候两个侏儒已经抢先闯了进去。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观察众人言谈举止,知道这两个侏儒怕是野路子出身不懂规矩,却也没想到他们能那么没规矩,外头老远就听见砰砰乓乓的进去一看更是惊得他两腿发软,那两人竟是连墓主的尸骨也不放过给拆了个七零八落。他见那尸骨莹莹如玉,歪倒一边的棺椁更是材质不凡,心知这次怕是真的捅了马蜂窝,然而不想两个侏儒打的是独吞的主意,趁他惊愕时冲上来就是一棍。拉拉扯扯间他被敲在脑袋上失去了意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墓室中早已空空如也,满室陪葬也不知那几人里谁拿了多少。尸骨已经不见踪影,棺椁也只剩了零碎的石头块,盗墓贼心慌意乱生怕自己真死在里头,不管不顾地满脑子想着快些逃出去,逃出生天后他才发现自己衣襟里也落了几块碎骨,怕是和那两个侏儒拉扯时不小心沾上的。再扭头去看,他逃出来的那个地洞已经悄然消失,仿佛那墓中见闻只是他的一场幻梦。此等神异之事更让他胆寒,知道这几块骨头沾染不得,便使了计谋将其快快地脱手出去,果不其然凡是经手之人无不家破人亡死于非命。可盗墓贼自己也未能幸免于难,三十余岁便疾病缠身命不久矣。兴许是死前一点良心发现,他散尽家财寻回那几块尸骨,编造出酆都骨玉的说法流传出去以震慑世人,又将尸骨连同着墓中所得的令牌豆兵一同下葬,盼着这些东西再不要有重见天日之时。直到死的时候,他也没再听过那日一同下墓的几个同行的消息,大抵不是当时死在了古墓机关之下,就是被尸骨上的怨气害死了吧。……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比如这几个临时搭伙的盗墓贼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走的时候自然各回各家,再无交集。巫璜在回溯时间时在这个空间漏洞上感知到了几个异常的波动,倒推回去是一个裂口破开的几道裂缝,连带着打开了几个世界的通道,不过因为缝隙不稳定又比较微小,在坟墓阵法重铸的时候就自行填补上了。更形象一点可以参照玻璃上的裂纹,大的裂口边上会有细微的缝隙,同一个空间漏洞可能会同时影响到好几个世界的稳定性。巫璜尝试着顺着裂缝的位置探查了一下,重新填补后的缝隙很难固定到太具体的坐标点——这有点像亚历克斯掉进来的情况,不稳定的缝隙谁也不知道会开在哪里,推算和排查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换言之,在这个世界他已经找不到更多的尸骨了。巫璜在这个世界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是时候回去。按理说他现在就在家门口,手就放在空间漏洞上一推门就能回去,但他转念想起了被自己收回来的那兜豆子。丹粟虽说没玩过几次,但巫璜送了他那么多东西,他最后好像就带了那一匣豆子。唔。巫璜收回手,看向傻站在后头的周望津。周望津是个话痨,他的叭叭叭巫璜一般都是当成噪音直接过滤,但多少也听进去了些东西。像是对着出国公干的周大哥一长串的要这个要那个新款限量买买买,仗着自己是个弟弟为所欲为,再比如没事嚎着“我还是个宝宝”跟父母撒娇,最近更是抱着猫儿子一起耍赖,强行换了辆最新款的酷炫跑车。巫璜想,我家丹粟也还是个孩子呢。他这个当大人的出了门,似乎也应该带点什么回去?巫璜选择向很有经验的周望津征求建议。“当然得带!”周望津拍桌子,激动得像收礼物的是自己,“出门怎么能不给家里带礼物!大佬你家那位男的女的年龄多大平时喜欢啥?交给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看到没!大佬的大腿!这么近就递到了眼前的金大腿!不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就是个傻子!周望津平生没别的本事,读书不行体育不行更不要提做生意,唯独擅长吃喝玩乐享受人生,怎么快活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过,要送点礼物问他是问对人了。“当然是男的,年龄倒不大。”巫璜想了想,“他喜欢……”仔细回忆了一下丹粟平时的喜好,巫璜言简意赅地做了概括:“我。”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周·单身狗·望津抱紧自家猫儿子,抹了把脸顽强地把狗粮吞下去,“行!明白了!”要坚强!他可以的!交游广阔的周二少眼神灼灼:“您放心交给我!我一哥们儿就是搞小玩具设计的,保准新鲜刺激又好用!”“……”“……嗯。”巫璜不知道周望津到底脑补了点什么,但他觉得跟周望津征求意见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他还是去找周大哥咨询吧。虽然周望津自认为完美无缺的送礼方案被周大哥无情地暴力镇压,巫璜离开那天他还是准备了一整盒精挑细选的礼物背着大哥塞给了自己努力抱住的金大腿。“大哥就是太正经才活该到现在还是个处,大佬我跟你说小别胜新婚啊一定要抓住机会,人生苦短别太计较面子大不了你一次我一次总归先上了本垒敲上章了再说不然bbb……”周望津压着嗓子跟巫璜咬耳朵,说完了又塞过去一个崭新的pad,“这里头快两百个g的资料都是我检查过的,绝对没什么歪瓜裂枣滥竽充数的玩意,哎哎哎大哥你别抢真不是毛片——!” 第47章 真的是差点。丹粟先声夺人在巫璜面前强调了三遍。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调这种事情,毕竟巫璜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假娜丽的魅惑术施展得无声无息,后来伊凡去检查过,没有找到任何施法痕迹。但事情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根据被施法人丹粟的描述,这种魅惑术会让他不自觉把注意力放在假娜丽身上,恍惚觉得她可怜可爱美丽动人,油然而生一种甘美甜蜜又怜爱的心情。而且这种情绪来得毫无违和感,就像是从他心底最深处自然产生的,让人防不胜防。“甘美?甜蜜?怜爱?”巫璜发出了死亡三问,逼得丹粟不得不再次重复三遍差点差点他真的是差点中招。也就是说他早有准备没掉进坑里,意识到事情不对的第一秒果断出手敲昏了假娜丽绑死关起来,一顿操作猛如虎连伊凡都被他搞得没接上戏,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翻脸从恋爱模式转到审讯模式。正好让他练习一下快荒废了的审讯技术,这么多年坟墓的入侵者不是杀了就是暴力镇压留下当苦力,根本没给他半点展示的机会。法术窥探记忆看不出来破绽,就让你老老实实说出来好了。真不巧黑暗精灵也不讲人权的。只是没想到在伊凡的高强度审问之下对方居然还能接着折腾,精神威压之下硬是死扛着楚楚可怜做足了被误解但我原谅你的姿态,血液更是带着挥发性类似迷药和致幻剂的作用,伊凡几鞭子抽下去险之又险给她扒了裤子。包括这次被巫璜撞个正着,也是她层出不穷的花样之一搞出来的——就剩半口气了还抽冷子给伊凡补个高强度魅惑术,被哄得迷迷糊糊把人放出去的经历堪称伊凡此生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黑暗精灵说起时嗓音低沉磁性眼神深邃迷人还带了点笑意,仿佛一点不记仇,很适合添加上“女人,你是在玩火”之类的台词。前提是忽略他捏得咔咔响的指节。之前顾忌着事情还没汇报给巫璜总不好把人搞残了,刑讯的正戏没怎么玩过禁忌类的法术也老老实实地束之高阁,大概是让她对黑暗精灵的下手程度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误解。“可否请您先不要插手。”伊凡躬身行礼,“我会让她当个好姑娘的。”被偷袭。被魅惑术哄骗。险些亲手放走了入侵者。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像是一把刀用力钉进他的脊骨里,灼烧得他浑身每寸皮肤都无法遏制的疼痛难忍,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从容。他会让她开口的。他发誓。“你随意。”巫璜在他们汇报的时候就检查了一遍坟墓的外围阵法,在核心的历史记录里翻了翻找到了那个假娜丽的相关内容。入侵者的灵魂强度不高只剩下小半的碎片,才没触及到坟墓的警戒线顺利溜了进来。巫璜顺手调整了一下警戒范围又修了修相关漏洞,直接从根上掐灭了出现第二个假娜丽的可能性。不过他也没阻止伊凡,说实话他也挺好奇这么小一块碎片是怎么能支持住夺舍那么高难度的操作,以及费了那么大劲就为了勾引自家傻小子又是个什么理由。他承认后一个是重点。“你倒是会沾花惹草。”巫璜揪着丹粟的小尾巴调笑了一句,伊凡见状很有眼色地快速离场,不在这干杵着当个碍眼的大型障碍物。丹粟身上的黑烟一缕缕撒娇讨饶一样往巫璜手腕上蹭,嘴上讷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顿了顿转而提起布置警戒的事情。有一个假娜丽未必不会有第二个,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做些准备排查一番,也可能早有入侵者埋伏在坟墓之中。丹粟的絮絮叨叨巫璜一径掠过,揪着他的小尾巴慢慢地扯啊扯缠啊缠直到把丹粟整个揉进了怀里,丹粟乖觉地团成个黑团团躺平任揉搓的温顺模样,一点也不像个会编瞎话骗人的小傻子。“我这次出去,倒是找到了些好东西。”巫璜把装着礼物的箱子拎过来,里头装满了周大哥差点秃头想出的合适礼物,衣服日用品点心文具小电器,都是得体实用又凝结着现代人设计智慧的款式,尤其衬托出了左上角周望津送的一大盒子礼物花里胡哨,右上角的小坛子简陋古朴。小坛子封口那个粗制滥造的符箓巫璜都没撕掉,只不过里头装着的不再是几块尸骨,而是凝成絮状血气滔天的怨念业力,并一个道士的骨灰和灵魂。那么喜欢这个坛子,就自己好好享用吧。啊,对了,还有最显眼的,放在最上头一开箱子就能看见的。透明的瓶子里的几块玲珑剔透,像是无瑕美玉又像是一块块人骨,透彻明净的光映着,恍惚间琼林瑶树,满室生辉。第28章 丹粟从小就生得好看。唇红齿白又大又圆的眼, 长长的睫毛眼尾微垂, 无辜乖顺又拢着点说不出的执拗倔强。被巫璜捡回来他便奶狗似的矮墩墩跟在巫璜身前身后打转, 眸光透彻澄明不带半分阴霾。然后一眨眼稚嫩的眉眼舒展开俊美锋锐的轮廓,矮墩墩打转的一坨在巫璜尚未反应过来前便自顾自长成了高挑挺拔的少年人,芝兰玉树蓬荜生辉, 从骨子里透出的漂亮。明明小时候手短脚短糯米团子似的玉雪可爱,没几年就见风长得比巫璜都高那么一点了。但却也没能来得及再长大一些,丹粟死的时候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不久,巫璜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丹粟那时的模样。身姿修长挺拔如竹似玉,带着几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柔韧瘦削。背脊上能摩挲到一节节骨起伏的棱角,坚韧清厉透了几分宁折不弯的意气, 又被皮肉恰到好处的裹去硌人的锋芒,于是指尖触到的只有温润的弧度。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再会骗人不过了。巫璜在心里这般念叨,取了瓶子里的骨,黑烟纠缠着打成死结不知所措,呆愣愣的炸毛成了个刺猬。小傻子。晶莹温润的骨摸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温热,巫璜摩挲着拂过丹粟一团团烟气炸开的刺, 一块块将骨骼嵌进烟气之中。丹粟原本的尸骨是重塑肉身最合适的材料,几块骨头毫无滞碍地被黑烟纠缠着吞没进去,翻翻滚滚茫然炸着的黑烟绕在尸骨上归拢凝实重新排列。巫璜手里圆滚滚黑团团烟雾似有似无的轻飘触感, 一点点支起骨骼, 灵力顺着巫璜的念头游走翻涌调整出应有的形状, 一点点的, 轻飘飘的黑烟化为了稳稳当当落在怀中的血肉之躯。手臂, 双腿,少年人的肩膀宽阔已有了起伏好看的线条,脖颈修长拉扯出锁骨干净分明的弧度,腰上却是摸不到半点多余的肉的,正正好好能一臂揽住的紧实细瘦。而后眼睛里映漾着几分水光盈盈的琥珀色,皮肤是上等羊脂美玉般白而温润,唇色和朱砂一样添上明亮张扬的红,长发不打半点弯的垂着散下,掩了小半张脸一双茫然失焦的眼。 第49章 紧绷宛如满张的弓的身体忽地放松下去,无处安放的手臂笨拙地环住巫璜,攥着衣料捏成满手的褶皱。丹粟睁大了眼睛舍不得多眨一下,双唇碰在一起的触觉已让他眩晕,还要抿抿唇喉咙干涩得发不出音,嘴唇张合像是想说点什么,又像是试图做出些回应,偏生站在门前笨手笨脚不得其门而入。于是便只能如砧板上的鱼任由巫璜摆弄宰割,唯独尾巴勉强地翘翘扑腾两下,小腿打着颤整个人都叫巫璜揉进了怀里。少年唇齿间含着绵软又乖顺的喘息呜咽,舌尖被轻轻的勾弄撩拨一下,就含不住的从舌尖低低哑哑地往外淌。“乖孩子。”巫璜揽着丹粟的脊背,亲了亲他的眼角。丹粟还未回神,残留着几分青涩轮廓的面容浮着迷醉恍惚的情态,竟是叫巫璜不知怎么思维跑偏了一瞬想起周望津念叨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不禁哑然失笑。“不是……”丹粟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呐。巫璜一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不是孩子了。”“丹粟已经是个能跟我谈恋爱的大人了。”……丹粟已经想不起来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的,还是自己被巫璜搓扁揉圆着根本没能离开,负荷超出他认知的记忆只剩下了零碎的画面和声音,再怎么不甘心苦思冥想也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他捂着涨红的脸耳根发烫,只一想巫璜低笑着同他说什么“谈恋爱”的模样就砰地炸成团黑烟,翻翻滚滚着遮掩自己的心情。他心里暗恼说了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欢欣雀跃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但这事情分明半点都遮掩不住——丹粟这个小傻子本来就不太会藏事情,不过是仗着黑烟滚滚连带锯嘴葫芦的性子做遮挡罢了。是以一照面伊凡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了然笑容,情窦初开的模样逃不过他这样老司机的眼睛。“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他笑眯眯的语调轻快,几天来难得露出个假笑冷笑之外的表情。丹粟一顿,停了一会,犹疑着含糊地“嗯”了一声。黑烟翻滚着散开露出他本身的模样,他本就生得张好皮相,此时眼眸明亮颊上微红,少年人眉梢眼角的动情之色藏也藏不住。伊凡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个形态,“难怪你不肯用真面目见人。”黑烟滚滚铺天盖地而来那是标准的反派大魔王出场的气势,寒气凛然摄人心魄,而自己面前这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模样,哪怕知道了他有多厉害,也是根本镇不住场子的。不过好看也是真好看。黑暗精灵在心里流氓地吹了声口哨。闲谈几句之后,话题还是转到了正事上来,说实话考虑到他们的谈话背景,聊起恋爱相关的事情可以说是应景又不应景。他们在关押着那个假娜丽的监牢之中,巫璜的坟墓里本来并没有监牢这种东西,但入侵者多了也就有了。丹粟来之前伊凡已经把监牢收拾得能够见人,空气里却依然漂浮着沉闷到令人窒息的阴冷血腥气。动了真格的黑暗精灵有着无数让人说实话的办法,其中绝大多数的场面都并不是那么的好看。——大概是写出来要疯狂掉粉的那种不怎么好看。“我撬开蚌壳的最高纪录是半个月,真可惜她没能打破这个纪录。”伊凡敲敲监牢的栏杆,轻微的声响也让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形物体——那已经看不出是假娜丽了——惊恐万分地缩起,神经质地把头往墙上撞。这副模样让伊凡忍不住叹气,“这么脆弱,我怎么可能为了她倾其所有连命都不要啊。”该知道的事情他都从假娜丽嘴里掏了出来,这个姑娘不论是心智还是实力都不怎么够看,能在伊凡手上撑下去全靠着依附她灵魂上那个叫“系统”的玩意屏蔽感知,几番摸索被伊凡找到敲门报废了那个功能之后,伊凡鞭子都还没抽上去她就因为身上伤口的疼痛哀嚎着什么都交代了。然而超过了忍耐阈值的巨大痛苦也摧毁了她的神志,在被伊凡的法术吊着命把能交代的交代完之后灵魂泯灭,只留下了一具躯壳行尸走肉般活着。“她入侵的时候吞噬了真正娜丽的灵魂,能够避过一切法术的探查。”伊凡语气有些讥讽,“不过就算我不动手,她的灵魂也撑不了多久了。”屏蔽感知也好,那个被假娜丽称为“光环”的魅惑术也好,原本毫无能力的普通人想要使用这样高阶的法术操作,所有的能量供应全都是剥削她的灵魂而来,没有肉体毫无防备的跨越世界同样会对灵魂造成伤害。只是被各种小说洗脑的傻姑娘半点没想到糖里头会裹着砒霜,一心以为自己是穿越故事里无所不能的女主角,三番五次连个休养时间都没有的穿越世界,无所顾忌地光环加身使用技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逻辑越来越混乱,思考方式越来越断续片面,就连感知情感的能力都在衰退,以至于这次攻略没开始就彻底翻了船。如果是刚刚开始穿越的假娜丽,说不定伊凡真会被她勾着玩一段你情我愿的感情游戏,床上滚过准备一拍两散的时候才会察觉到不对劲。“至于她那么执着要跟我们、我谈恋爱的理由……”伊凡说起来有点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新奇,“因为我是一本小说里的反派,系统要让她用爱来感化我。”感化他?一个黑暗精灵?怕不是个傻子。第29章 假娜丽本身最开始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里过着平凡的日复一日。混乱庞杂的记忆让她早就忘却了自己本来的姓名模样, 在被系统选中为宿主的那一天迫不及待地脱离了那对她而言庸碌乏味的日常。一切发生得就跟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一样,寄宿在她身上的系统声称会将她送到一个又一个小说或是电影的次级世界中, 她需要攻略目标完成任务获取积分, 积分则可以用来兑换各种珍稀物品和技能光环。而所谓的攻略目标和任务都由系统决定, 虽然任务名称恶俗了一点却也足够概括故事情节, 一看就知道任务是要干什么的。霸道总裁的小甜心, 冷血帝王的解语花, 凶残将军的抑制剂……长长的一串下来排到了伊凡,标注的任务名称是“黑暗大君的白月光”。伊凡对着这个任务,准确的说是对着“大君”这个词, 挑起了眉梢。“大君”是伊凡原本世界对于统治者的一种称呼,比大公国王更高而低于帝皇, 不过考虑到只有一统整个大陆才有资格被尊为帝皇,除了神代纪年的大英雄外再无人有资格冠以这个名号, 大君已经是最高级别的统治者了。虽然伊凡野心勃勃也自信于自己的实力匹配的上自己的野心,但是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君”……伊凡自己都觉得实在做梦。而且这次假娜丽接到的还是双任务线, 伊凡之后便是丹粟的任务线, 标注着“死之帝皇的金丝雀”,光是看称呼就知道谁高谁低, 也难怪被伊凡拖着假娜丽还对丹粟那么念念不忘。假娜丽也不是第一次玩多线攻略, 能有自信脚踩两条船还笃定自己不会翻船, 她自然是心有依仗的——就和通常的快穿攻略类小说一样, 她能随时查看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变化, 了解攻略目标的喜好对症下药,以及最为重要最为不可缺少的,她能够从系统那里获取攻略目标原本的命运轨迹。就是所谓的“小说剧情”了。她对伊凡谈论的大陆形势便来自于此,沉迷于攻略恋爱的傻姑娘哪里会分析各方势力平衡利益分配问题,她只是知道了未来那个世界将会如何发展,知道了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伊凡会如同反应,而后照着葫芦画葫芦地复述出来罢了。在假娜丽所知晓的命运轨迹中,伊凡从一个被部族驱逐追杀狼狈不堪的丧家犬一步步走上了黑暗精灵所能幻想到的巅峰,在最终决战前都如同天命之子般奇遇无数顺风顺水,一统地下世界无数黑暗部族,心机深沉冷血无情利益至上,差一点点就达成了黑暗之神都没完成的事业把整个世界拖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第51章 说到底,这衣服也是巫璜亲自挑出来给他换上的,只消笑着在他耳朵边念几句“阿粟最适合这个颜色”,他就晕晕乎乎的毫无反抗之力了。丹粟小心翼翼地,捏着衣襟轻手轻脚。拽一下,再拽一下。轻轻薄薄的衣料让他感觉和巫璜几乎肌肤相贴,少年人薄薄的面皮受不得刺激,再被巫璜俯身摁着头亲了亲,都还没压着他索要什么回应,就再诚实不过地涨红了脸软得像是加多了水的面团。那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巫璜,被巫璜撩拨欺负得隐隐还带着点小小的委屈,就差添上一句“我不是你最宠爱的崽了吗”。巫璜只看着都能脑补出这小傻子脑袋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亲了亲丹粟的额头,又咬着他的耳朵尖笑,“谁让我们阿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所以小孩子不能听不能看不能知道的事情,也可以手把手地一一教给他了。所以他也能稍稍地,稍稍地放开些本性欺负那么一下下,叫丹粟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能想出来的那点小儿科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大人暗地里盘算着的坏心眼来得轻佻放浪……龌龊下流。第30章 系统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是深夜。其实此处早已没了日夜之分, 雪洞般的屋子既没有门也没有窗, 犹如个封死的大箱子,只不过因为建造这屋子的材料稳定而持久地散发着乳白色的光,屋子里才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滋滋的电波声响在灵魂最深处颤动, 从一场漫长的沉眠中惊醒一般, 屋中盘膝而坐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宿主qaq!!!]系统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的感觉奇怪极了,特别是他已经单方面屏蔽了系统许多年岁。说实话若非系统此时突然响起来,他可能都想不起来自己任务者的身份,一心一意地参悟大道沉浸在永无止境的闭关修炼之中,直到他突破桎梏白日飞升, 亦或者这具身躯生机散尽。[宿主你理一理我吧!求求你做个人吧!!!]好半天得不到青年的回应,系统慌得一逼,哪怕电子声都能听出它的哭哭啼啼。[一千三百年又二百六十八天十六个小时三十二分五秒啊!宿主你把我小黑屋放置y了一千三百多年啊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多孤单吗?!你一闭眼就过去了我可是数着日子过的1551!][我还是个三级的宝宝啊宿主!救救孩子吧宿主!!!]受不了满脑子系统机械音哭嚎一般, 青年微微蹙起眉,终于张嘴说了闭关后的第一句话。“闭嘴。”嗓音清冷, 如金玉相鸣。[嗝——]系统瞬间安静如鸡。青年调出系统接收到的任务——他现在本身就在一个修真背景的任务里,单方面屏蔽了系统后能惊动他的只有从更上层, 也就是从制造了系统,掌控他们这些任务者的主脑那里直接下发的紧急任务提醒,这种任务往往危险性高稍有不慎就得折在里头却又没什么太多好处,属于最不受欢迎的一类任务。可惜主脑的任务从不接受反对意见,青年接收完任务相关信息, 再睁眼就已经身在另一个世界。……他的剑没有拿上。青年摸着右手手腕上的一道白痕颇有些神思不属。他现在正在一处森林之中, 树木歪歪斜斜一棵棵生得古怪突兀, 投射下的影子如形状扭曲的怪物,淡淡的灰色雾气漂浮在空气中,四周静得可怕。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正低声交流着情报。主脑很重视这个任务,这两个都是资深任务者,扛过了初期系统对灵魂的盘剥九死一生活下来,一个个积分丰厚技能光环加身,颜值、攻略能力与战斗力兼备,绝不是那种初期量产的可消耗品所能比的。同样就更体现出这个任务的重要性,毕竟培养出一个资深者意味着成千上万被淘汰的初期菜鸟,饶是主脑一贯拿任务者当工具的做派,三个资深者要是折在这个任务里也要它肉疼上一阵子了。青年之外的两个资深者也都是在任务中途被抽调过来的,一个是星际战争背景,叫做安德烈,被传送过来的时候一头一脸腥臭的绿血条件反射给了他一枪,另一个大抵是现代背景,西装革履金色边眼睛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看得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我接到的任务是探索死亡之国,调查286987号任务者失踪的原因。”安德烈说道,洗干净了满脸血的他金发蓝眼高大英俊,极具男性魅力。“我也是这个。”现代背景的资深者叫做刘楚,也不知道是本来的名字还是任务中的名字——不过也没多少区别,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最初是个什么样子了。他们说完看向青年,心知这可能是他们在这场任务中最大的武力值依仗。玉冠长袍,飘然若仙,加上安德烈一枪上去连他的衣服都没擦破,九成以上是修真仙侠背景被抽调来的大佬。资深者少,而有资格去接修真背景任务的资深者就更是只有最顶尖的那零星几个,动辄千万年的任务线长度加上凡人到仙神得一步步自己修上去的实力跨度,他们两个看到一看到青年出现就就知道这个任务他们该以谁为主导。青年矜持地颔首,“同。”他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吾名青霄。”名字也很修真了。传送过来之前他们已经从主脑那里接收到了286987号任务者最后一个任务的相关资料,包括世界剧情,任务者的具体信息,攻略进程的实时记录等,辅助他们了解情况制定计划。“任务成功率还蛮高的啊……”安德烈对着满屏“金丝雀”“白月光”的任务名称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这姑娘也是厉害,爱情类攻略我是碰到一回死一回,她居然还敢玩脚踩两条船。”“所以这不就翻船了。”刘楚接了一句,又皱起眉,“我看了一下攻略记录,没什么出格的都是常规操作,攻略目标的好感度也在正常范围内波动——”他没说完安德烈就讶异道:“这都跟过山车似的了还正常?”“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玩法也不是没有。”刘楚耸耸肩,给了他个老司机的眼神,“两个攻略对象都是反派,除非在性格未成形的阶段进行攻略,不然好感度没有起伏才是问题大了。”准确来说起起伏伏欲扬先抑才是打破反派心防的正确路线,不然一路上扬很容易感情冲突积累不够卡在好感度99上不去最后那个1。“问题应该就在最后的那几天上了。”刘楚分析道,“从任务的第十天开始系统传回来的记录就开始出现异常,夹杂乱码并且记录有断续的间隔。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你们之前遇到过吗?”安德烈也对此颇为不解,“总不可能系统还有信号不良的时候吧?”他开了个玩笑,又道,“间隔出现之后两天那个二几几几号就触发了信息保密设置被抹杀了。不过你看记录,我觉得抹杀之前有一小截系统传回来的乱码很有意思——我现在做任务的那个世界不是在打仗嘛,这几个字符排列的感觉特别像是军用密文。”刘楚闻言笑道,“行啦别多想,系统给主脑传消息还用得着暗号吗?” 第53章 这几个词可以有许多种排列解释, 青霄的直觉告诉他这极可能是他摆脱系统,乃至于彻底逃出主脑掌控的最后机会。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这些任务者的存在。并且他们有特殊手段可以阻断宿主和系统之间的联系,屏蔽系统对外传递消息的信号。这才是主脑为什么派他们过来调查又含糊其辞的真正原因, 系统是主脑控制他们这些任务者的关键, 绝对不能出半点问题。但是主脑也不能让任务者窥见半分脱离它掌控的可能性, 尤其这些精心培育了数百上千年的资深者。那正是青霄所求的。修真背景的任务不仅仅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资深者中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也意味着主脑认为他已经到了可以成熟收割的时候。他不会有什么飞升成仙的机会的,他的渡劫飞升之日,就是系统反水一刀捅死他之时。只要一瞬就好,隔绝系统屏蔽信号, 让他逃脱主脑的监控爬过最后一道坎, 窥见他苦修千年所求的大道。青霄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中了几分。但他愿意把自己的命压上赌一把。……醒来时整个世界安静得让人心旷神怡。青霄知道自己赌赢了。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灵魂深处的微弱电波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灵魂全然的宁静。甚至于让他全然忽略了被禁锢而动弹不得的身体,只顾着如同失聪多年的聋子一般贪婪地闭目听着一切的声响——修士的五感敏锐,任何划过耳际的细微声响此刻却显得如此鲜活明快, 以至让他觉得一切都陌生无比。心下安宁,万物皆空。本就已经站在门口踮着脚尖揣测窥探门里场景的人,终于迎来了那阵姗姗来迟的东风,吹拂开半遮半掩的门扉, 霎时整个世界便豁然开朗。云消雾散, 天光澄明。风吹过树叶是这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吗?鸟儿的啼鸣有这般婉转清脆惹人喜爱吗?水闷闷地在壶里烧着, 跟他在一个屋子里。也许屋里还有着另一个人的存在,但他所能听到的只有将沸的水中一个个冒出小小的气泡,那样的声音。他不知不觉已经勾勒出了炭火微热烫着精巧的小小铜壶的场景,屏息静静听着那小小的气泡在水中翻滚。水只消贴着壶口轻轻一滚便轻易地顶开壶盖,而后壶盖扬起又落下。“啪嗒”一声轻响。水开了。像是沉闷了一整个冰冷死寂的冬日,打熬过三九严寒的霜雪交加,忽而有一日鸟啭莺啼天光乍明,花开了漫山遍野。修道千年,一朝顿悟。青霄睁开眼睛,眼眸之中映出的一切都沾染着明艳异常的色彩。他修了两千年的道,求了两千年的太上忘情,此时却是笑得像个疯子,咬牙切齿笑声仿佛从喉咙口里硬生生挤出来,一双眼眸如寒泉洗过般清明澄澈。脱胎换骨。可惜没有白日飞升。……巫璜觉得自己此时应当道一声“恭喜”的。哪怕他们彼此的立场尚未明确,得道仍是一件再值得庆贺不过的事情。。“有茶吗?”青霄嗓音嘶哑,坐起时身上的桎梏如背了座山一般沉重得难以动作——巫璜对此负主要责任,毕竟这是个快要超脱于世的强者,得防着他打自家丹粟的主意。“有是有,却是陈茶了。”巫璜从炭火上拎起小小的铜壶,正和青霄脑内所勾勒的一般无二,壶身刻着繁复华美的大朵牡丹,花蕊出以白玉为饰。“陈茶也行。”青霄摇晃着站起,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脆响。他只全当不知,扶着桌子坐下,半点戒备没有也毫不客气地连饮三杯,往后一靠没有半分沦为俘虏的自知之明,执着茶杯满足地喟叹,“多久都没这么耳根清净过了。”修为越高,系统的电波声就越刺耳,无休无止永无宁日。巫璜对茶壶里放了鬼知道多少年的陈茶毫无兴趣——这本就是丹粟特意从仓库里翻出来款待这位客人的,便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铜壶之中刚烧开的水,干净清澈的一杯水光映漾,照着杯底悠然盛开的莲花纹样。“你倒淡定。”巫璜意有所指,和青霄一起来的两个从醒来便草木皆兵已经快疯了的模样,尤其发现自己的系统死掉一样没了消息,再怎么呼唤都不给半点回音之后。青霄闭了闭眼,半晌后看着巫璜,忽然大大叹了口气:“系统那玩意儿谁爱要谁要。”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内容更是活泼得跟那张清冷肃穆的脸对比强烈,然而他却是毫无自觉地说完又翻了个白眼——没成功,艹了两千多年高岭之花的人设,也不是他一朝顿悟就能扭回来的。青霄说完稍微停了停,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该说点什么,过了一会自嘲道:“真跟个老头子似的不太中用了,想说什么都差点想不起来。”他似乎是想做个僵着脸之外的表情,最后却也只神情淡淡把后半句接上去:“总归……我当欠你一份因果的。”按他在不同世界的任务年限叠加来说,哪怕巫璜面前他的确可称得上是老头子了,只是再对比一下两方的境界修为,心如止水了两千年的修真大佬也免不了脑袋里回响起曾经在某个世界听到过的句子。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该知道的你应该已经从他们嘴里知道了吧。”青霄指的是主脑啊攻略啊这一类的事情,仍然习惯性地把不怎么适合高岭之花人设的用词吞回肚子里,“唔,系统应该也够呛……”“只是让它们安静了一会。”巫璜并未隐瞒,“跟灵魂牵连得有点太深了,不太好拆开。”系统和任务者的灵魂几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青霄还稍微好点,另外两个已经彻底不分彼此,但不论如何只要分开肯定会伤到灵魂本源,稍有失误就会制造出第二个假娜丽。“那两个是十几级的系统,估计已经快完全融为一体了。”青霄半点不意外,“跟系统兑换得越多就越撕扯不开,再过几年正好给主脑加餐。” 第55章 我们都知道, 青霄说的这事情关键不在于巫璜到底介不介意被攻略, 而是丹粟介不介意自己刚咬到嘴里的肉骨头被别的大狼狗勾搭走。哪怕只是装的。丹粟:“……”丹粟:“我听先生的。”不知怎么的, 青霄此时非常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某个世界里过时多年的段子——就是那个古代姑娘相看丈夫, 如果不满意就会委婉地说“女儿还想在家伺候父母几年”,如果满意就会说“全凭父母做主”的段子。“噗。”于是他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闷笑。“抱歉。”青霄摆摆手,一抿唇脸上的几分笑意便自然而然地敛去, 换上了一张正经严肃的高冷脸。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向巫璜和丹粟解释了自己说那句话的原因。他必须声明, 他对巫璜的好感度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君子之交)。只不过作为一个暗搓搓谋划了许多年想要逃脱主脑掌控的任务者, 他手头对付主脑的最终底牌的启动条件是必须要接触到主脑本体, 而一般情况下主脑只会通过系统操纵任务者。有可能会吸引到主脑亲自出马的只有“外快”。“只靠着攻略任务的积分过日子的话, 很多任务者都得活活饿死。”青霄说得更加详细了一些, “但凡稍微高级点的技能都不便宜, 光环更是个烧积分的东西,有时候还要专门花点数提升附身躯壳的容貌资质, 不然可能连攻略的门槛都搭不上。”像是他这种修仙本里, 假如附体了个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凡人,不自己掏巨额点数弄出个灵根来, 那么基本就可以和任务目标说再见了。啊,也有青霄这种光棍地直接掏点数放弃任务也不愿意兑换金手指的硬核玩家,不过绝大多数任务者都和假娜丽一样极度依赖系统兑换, 因此攻略任务所能提供的点数不足以支撑起任务者消耗的情况非常普遍。所谓“外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前面就提到过完成任务的积分来自于剧情变动所产生的气运差额,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剧情变化越大, 能够产生的气运差额也就会越多。虽然任务者并不能像青霄这样察觉到最为本质的规则,却也发现他们在系统指定的攻略目标之外假如能够攻略下其他剧情中的重要角色,最终结算积分时这些角色就会按照攻略度相应的作为隐藏支线折算给他们不菲的积分作为额外收益。如果运气极好成功攻略下了那个世界的男主角女主角搞出个大修罗场或者齐人之福,那么外快收入甚至可能比任务本身还要高——这种情况下在任务结算时主脑很就可能就会出现在背后操作,身负大气运的男女主角被攻略下很可能招惹来天道的拼死报复,主脑可不愿意到手的气运和辛苦培养的任务者被天道轰隆一声炸个同归于尽。但这种情况也只是“很可能”,青霄只有一次机会,他需要的是“一定”。他要制造一个主脑肯定会心动并且百分百亲自上场夺取最终果实的情况。气运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什么会比受到一个世界宠爱定数之中天道照耀的男女主角身负更多气运?多到让主脑都不得不亲自出马以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青霄的答案言简意赅:“你。”“我?”巫璜指了指自己,微微扬起眉梢。“根据我了解到的……这里是你作为坟墓造出来的。”青霄环顾四周,“虽然称之为世界仍有欠缺,但这已经是一个完整小世界的雏形了。”他说起来心情颇为复杂,同样是修道之人,他还挣扎在逃脱主脑魔爪的路上,这位连自己的世界都搞出来了。空间稳定,结构合理,灵气运转流畅,坟墓唯一欠缺的只有时间。每一个世界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打磨雕琢,足够的时间与历史汇聚形成“势”,从潺潺溪水一点点聚集成汹涌洪流,在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中势不可挡地奔涌向前。“你是这里的创造者。”青霄看着巫璜,像是透过他看向了某个遥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存在,“在这个世界能够衍生出真正的天道之前,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特别巫璜还把坟墓核心放在了自己的神识里。从力量层次上来说,天道不论如何其实都比主脑高上一个层次,所以主脑只能背后搞小动作,压榨世界气运而非将其吞噬。但不能不代表不想,吞噬一个世界的天道比得上主脑辛辛苦苦数万年搞事,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门路罢了。天道无形无影无处不在,说到底就是个概念化自动运行的东西根本没有攻略的可能性,就跟你玩galgame的时候,就是把游戏拆了也不可能刷得了官方剧情设定的好感度。——青霄想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作为一个暂时代班的伪天道,巫璜的本质依然是实际存在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个可攻略角色。只要攻略成功,达到好感度一百的阶段,他也会和其他被攻略目标一样对系统毫无设防地完全敞开,一整个世界的庞大气运足以引来主脑的注意。主脑能够抗拒男女主角身上大气运的吸引,却绝对无法抗拒吞噬天道的诱惑。哪怕巫璜只能算是半个天道。也正是因为巫璜在规则上算半个天道,力量层次上跟主脑持平,假娜丽所获取到的“剧情”才会没有巫璜的存在,主脑被巫璜调整后的阵法屏蔽最后只能通过派遣任务者的方式进行调查,而同样巫璜也推算不出主脑的谋算计划,以及假娜丽的攻略目标为什么会放在丹粟身上的原因。青霄对后一个问题努力地想翻个白眼,依旧败在了自己背了两千多年的高岭之花包袱上,干巴巴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你是天道。”巫璜秒懂,丹粟眨眨眼看看巫璜又看看青霄,仍有些迷茫。“没什么。”巫璜毫不避讳地当着青霄的面亲了亲自家小傻子的额头,也宣告了哪怕他们都不介意青霄放手攻略巫璜,这任务在先决条件上也是没可能成功的。针对眼前这个“想要打爆主脑狗头就必须把它从老鼠洞里引出来,想把它引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巫璜让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满级,而巫璜根本不可能被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满级条件不成立”的困境,巫璜跟青霄扒拉着从另外两个任务者身上拆下来的系统研究了几天,提出了一个喜闻乐见的新思路。……“我来?”丹粟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剧情的跳跃式发展了,他下意识看了眼巫璜,结巴着补充完了主谓宾,“我来攻略……您?”巫璜施施然微笑着点头。青霄在一边补充说明了一下技术要点:“我攻略不了他,你总归能行的吧。到时候我们会修改一部分系统的数据,重置它的好感度模块并且对宿主确认的部分进行误导,让它把好感度判定的对象落在你身上。啊,不过初始数值还是这位对我的好感度数值就是了。”“当然你放心,只是混淆了系统的感知不会对你本身造成什么影响,你当个情趣意思意思重新追他一下就行。”青霄想起巫璜的好感度就想叹气。那数值面板上将将过了二十大关的好感度当真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顶着这张高岭之花脸哪怕是他的仇敌好感度都有二十五好吗。他已经放弃找回自己原来的人设顺其自然(认命地)接受了卸不掉的高冷包袱,此时眉眼疏冷垂眸低叹,如高山白雪岭上孤松,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高之气。——忽略掉他说了点什么的话。 第57章 不过巫璜的本意也不是要难为他,就算丹粟什么都不干, 巫璜自己也能完成自我攻略的全过程。——系统的好感度检测其实相当好骗, 当初伊凡随手给自己点心理暗示就哄得假娜丽的系统团团转, 以为他真的被假娜丽那些糖衣炮弹砸得好感度节节高, 而这样的技巧巫璜也并不缺,稍作手脚系统那边他的好感度就从初始的二十安定合理又令人欣喜的节节增长。这种办法唯一的缺点在于不论它看上去多么像是真的,也只是蒙骗系统的假象。所以假娜丽再怎么拼命刷伊凡的好感度最后数据都会在一个水平线上稳如磐石, 更不要提攻略完成交托出百分百的爱与信任, 以至于灵魂毫无防备的完全敞开, 让系统能够大肆掠夺气运了。但巫璜并没有这个烦恼。伊凡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巫璜可是真的啊。他只是想要让丹粟对他撒撒娇主动一点,稍微享受一下自家小傻子笨手笨脚不得重点的讨好罢了。巫璜承认就像青霄说的,要是丹粟有那个胆子往他床上爬,巫璜当场就能给他表演个好感度爆表。是以在丹粟面前他的攻略难度绝对不会超过五,放在攻略游戏里就是那种不仅会在剧情分叉点疯狂提示正确选项,还没事就自己瞎几把乱开支线剧情摁头刷好感,让玩家毫无成就感的角色。此处仅针对丹粟而言。不过即便如此,丹粟也没因为巫璜能积极主动强行被攻略而感到松了口气的,反倒因为自己没能达成巫璜的期待而愈发的……压力山大。巫璜自己把好感度堆到了九十九,丹粟努力举着手上的那个“一”,踮起脚尖想尽办法试图搭上房顶最后的尖尖。态度之积极足以让系统痛哭流涕了。被巫璜和青霄联手混淆了感知的系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陷阱之中,看着一路上扬的好感度一心以为青霄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干活了,窝在青霄的意识深处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呜呜呜宿主你终于想通开始做任务了吗qaq!][系统我都快乱码了噫呜呜噫天啊今天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qaq!][宿主不了解一下新进货的金手指吗?超大储物空间美美美幻形术改进版癌细胞4.0,新品上架打对折还赠送三天试用版魅力光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宿主你真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积分不用就只是个数字啊宿主你想想清楚,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买买买难道不能让你快乐吗?]bbb……青霄眼神死地精神放空。他现在开始后悔把系统放出来了。单方面把它屏蔽了一千多年又关了几天小黑屋,它也半点没学会什么叫沉默是金反而唠叨得变本加厉,加上修改数据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现在就仿佛有一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嗡嗡嗡嗡似的,具象化成文字泡大概足够将他淹没。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剑上。青霄的剑是把美人剑——剑身窄而直,浮着层叠缥缈的云纹,拔剑时划破空气会响起碎冰裂帛般的轻鸣,刃光清寒如霜似雪。货真价实的一位冷美人了。不行,他刚刚擦干净的剑,拿来砍系统太可惜了。于是青霄又把手从剑上放了下来,揉着额角勉强拿系统的叨叨叨当背景音,思考起这场攻略游戏最好什么时候结束。换句话来说,什么时候最适合跟主脑互怼个头破血流。以及什么地点拿来当成战场能占据些优势。毕竟最乐观估计战斗局面也不会太小,把战场放在坟墓里一不小心这个还在蜕变的小世界就直接毁了。坟墓毁了没事,但要是丹粟因此出了什么状况,那巫璜怕不是要当场反水打死他。主脑既然可能会拿他的剑搞事情,又怎么可能放过丹粟这么大个人。所以最好就是那种彻底荒芜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放开手随便搞的地方,考虑到他们以世界作为战场的级别,可选择项并不是太多。特别青霄能想到几个备选都是主脑掌控着的世界,本来实力差距就令人蛋疼,再加上客场作战岂不就是去送菜的。青霄又开始擦剑了,他一想事情就会开始擦剑。柔软的布帛一下一下擦过明净如镜的剑身,映出他不自觉卸下高岭之花面具的鲜活神情。愁眉苦脸,皱着眉咬着唇面容就是个大写的纠结,眼眸中思绪翻涌黑沉如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脸上人设ooc的表情。青霄觉得自己愁得快秃了。相比起来,巫璜就未免显得有点悠闲过头。他甚至还有闲心情操纵着好感度忽高忽低地逗弄丹粟——亲一下就加一点,犹豫一秒就减一点,或是把人搂在怀里低低说着些(从周望津送的资料里学来的)情话,逼得丹粟含含糊糊地应。“够、够了。”丹粟脸红得快烧起来,结结巴巴顺着巫璜的话念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巫璜又怎么欺负他了。“唔……”巫璜意味不明地含糊了一声,丹粟就看着好感度慢悠悠慢悠悠地往上跳了几个数字,还不等松了口气就看着刚跳上去的数字又哗啦掉下去,忽上忽下地比自由落体还刺激。“你!”丹粟是真的有点恼了——巫璜仗着好感度起起伏伏折腾了他大半天了,懒洋洋往那一躺支使着他……支使着他做这又做那,不恭不敬得几乎烧掉了丹粟大半辈子的耻度,便是他最旖旎绮丽的梦里也不曾想过,甚至连个念头都不会有的……丹粟一想起刚才发生过的零星场景,身上开始控制不住地冒出黑烟小尾巴晕乎乎打转转,他张张嘴,又把最后的形容词又吞回肚里。“不喜欢?”巫璜笑着问,仗着好感度在自己手里就肆无忌惮欺负人的样子。丹粟很想硬气地回一声是,但黑烟小尾巴分明再诚实不过地往巫璜身上缠,痴痴昵昵地试图挑开他的领口钻进他的衣襟,那劲头叫丹粟只看了一眼就窘迫得眼圈都有点泛红,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巫璜继续得寸进尺,“那就是喜欢?”丹粟还是不说话,指尖揪着巫璜的袖子眼睛四处乱飘。“既不是不喜欢,又不是喜欢——”巫璜拖长了尾音,剩下半句话还不等说出口,就被丹粟一咬牙抓住衣襟亲了上来。牙齿磕在唇上蹭了点咬破皮的血腥味,不得章法小奶狗舔舐式地磨蹭着瞎舔,把巫璜唇边舔得湿漉漉泛着一层水光。…… 第59章 怨恨, 痛苦,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在浪涛中翻涌奔腾,在巫璜身边纠缠不去, 像是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拉扯着巫璜的脚踝衣摆,像是无声而又凄厉的指责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谁都想发声而又谁都无法发声,那样从意识最深处迸发出的闷响重重敲击而下。暗色中有什么比黑暗更加污浊的东西悄然攀附而上,粘稠而带着苦涩腥酸到骨子里的气味——巫璜再熟悉不过了,曾经他一碗又一碗被他喝进去的药汤,每一滴都透着这样的气味。巫璜只沉默地看着“青霄”。准确的说, 是看着依附在青霄身上的主脑。系统与主脑的关系紧密, 系统能够实时向主脑传输消息,而主脑也可以借由系统获得一具暂时可以使用的实体。主脑本身并没有实体。它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像是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它是一种概念,一种既定的规则, 看不见摸不着, 无形无影而又无处不在。巫璜在此之前未曾亲眼见过主脑, 却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明白主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用“主脑”这个词让你觉得陌生, 那么也许你对它的同胞兄弟会更熟悉一些。——天道。把三千世界当成人体的话,天道就是人体中兢兢业业工作的各种细胞,维持着自己的世界稳定规律地运转下去,不碰撞其他世界也不肆无忌惮的发展,在既定寿命到达之后——往往那是对人类而言漫长到难以想象的时间——从容安静地走向灭亡,像是深海之中死去的鲸鱼静静坠落,以残余的躯壳蕴养新生的“细胞”。规律,平衡,生生不息,这样各个世界才能相安无事地各自存在,保证“人体”健康有序的发展。同样的,既然天道是细胞的话,那么锲而不舍搞破坏破坏世界平衡的主脑就应该算是……巫璜想了想,用了个很现代的词汇来定义它。——癌细胞。无限增殖,吞噬,破坏,不知节制,直到拖着人体一起同归于尽。也不知道是图点啥。巫璜很轻易地从中辨认出了自己熟悉的部分。那些在他身边缠绕涌动,拉扯着他仿佛要将他也一起拽进深渊的污浊存在,那些喋喋不休在他耳边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似是质问又似是命令的声音,熟悉得叫他都觉得自己没有死过那几千年的岁月,自己还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宫殿里半死不活,被哭喊着让他不要死去的人围得喘不上气。活下去。活下去。为什么你要死呢?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奇珍异宝飞禽走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能双手奉上。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愿意活下去?不愿意为了我们而活下去呢?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活下去啊。主脑无声地问他,空洞而无机质的存在涌动着怨恨的污泥,翻涌而出四处流淌,溅在巫璜手背上。白皙的皮肤被灼烧出伤痕,皮肉翻卷着露出白骨森森。巫璜只像是没感觉到一般与主脑对视,仿佛听不见那些哭喊质问,也感受不到那几乎凝成了实体的恶意仇恨。这个世界四处充塞着粘稠涌动的污浊,有生命般蠕动着发出一声声诅咒般的窸窣声响,似乎有无数人在哀求哭泣发出垂死的呻吟,又好像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整个世界是死去无声的巨大坟场。“果然。”巫璜开口了,他的神情淡淡,反倒显出几分嘲讽的意味。“再过无数次,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为你们活下去的意义。”耳边的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咒骂侮辱濒临崩溃的尖叫——活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稍有不顺就歇斯底里,自顾自想好了剧本就仿佛一切就应当围着它转。巫璜不无讽刺地想。但是真算起来,这把小孩子宠坏的罪魁祸首里,他大抵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明明是同姓的族人,却生疏得像是木雕神像与焚香的信徒。奉上祭品,跪地祈求。确实是老相识了。却也同样陌生得几乎不曾看过彼此的模样。一个只顾低着头念着自己所求,另一个负责扮演高高在上的神明,予取予求,无所不应。这么想的话,理所当然的巫璜应当回应他们所有的祈求,理所当然的他们哭一哭闹一闹,巫璜就活该半死不活地为他们吊着命一天天往下熬。耳边的声音依然尖利,黑暗中无数声音回响震颤,喋喋不休。[你活着我们才能活下去啊!][世界毁灭了!你死的时候世界毁灭了!] 第61章 巫璜却是愈发愉快,一方越是跳脚,另一方就越是心情愉悦——这是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到了最后巫璜几乎大笑出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怨气的,他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只是个世俗又带着偏见的凡人。所以知道我死了之后大家都不好过,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巫璜的存在牵动了主脑全部的心神,它驱使着整个世界的残骸试图将巫璜也拖下水,一同淹没在浑浊脏污这种永世不得翻身,却只被身体健康不至于一激动就吐血的巫璜气得七窍生烟,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已经被它征用肉体压得神志泯灭的青霄,空洞的眼中逐渐闪烁出一抹亮色。同时作为它降临通道而已经宣告报废的系统,响起了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滋啦滋啦电波声。虽然跟本来的计划有点差距,说好伺机而动给主脑致命一击的巫璜成了正面对敌的那个,而说好正面对上主脑吸引注意力制造机会的青霄,却完成了最后的反戈一击。——巫璜有后手半点不着急他可没有退路,在灵魂都已经被压散了大半的情况下,不最后拼一把,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第35章 青霄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主脑对他是压倒性的差距,以至于他现在还能够动的只有微弱的意志, 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了嘴。他对着主脑咬了下去——此处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毕竟一个明明灭灭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冲着一个亮得叫人睁不开眼太阳般的大光球撞过去蹭了一丝光亮,一撞之下谁稍微亮了一点谁稍微暗了一点,根本看不出来。如果青霄不是只剩下了一点点意志, 他想自己咬下去的第一口就得被恶心得吐出来。怨恨, 痛苦, 绝望,贪婪,欲壑难填, 由这种东西构成的主脑能有什么好味道,勾得人心魔横生眼前出现种种幻象, 要把他也拖下这污浊而深不见底的泥潭。为青霄提供了防御的是系统。当然不是系统主动的。处在青霄现在的境地中, 反倒能够更清晰地看到世间万物的本质。系统说到底就只是被主脑分化制作出来的一种道具,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个体意识, 它的所有反应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面对什么样的宿主应当使用什么样的模板,什么时候卖萌耍贱什么时候认真正经, 一板一眼按部就班,甚至还不如稍微高级点的ai。青霄虽然对此早就心知肚明, 在亲眼见到系统被主脑冲击得破破烂烂的数据流时, 依然忍不住感受到了几分失落。哪怕是养条狗, 强行绑定朝夕相处养个几千年也得养出感情来了。不过系统的这个特质也让青霄避免了一口咬上去反倒被主脑同化的悲剧结局。他用系统的破碎数据作为屏障, 无欲无求的单纯数据迷惑了主脑的感知,像是太阳根本不会去注意身边有没有飞着只萤火虫,它本身的亮光已经足以湮灭其他的一切光亮。但同样有一句话,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只萤火虫不会引起太阳的注意,一团火或是一个灯泡一样没什么亮度,但如果是另一个太阳呢,如果是势均力敌日月同辉呢?这变化过程极慢,慢得肉眼死死盯着都看不出来,却也快得让主脑来不及反应,只知道当自己全力试图把巫璜拖下水时后院起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小蚂蚁钻进来连吃带拿把它啃得千疮百孔,细微到不会被察觉的叮咬已经累积成了连主脑也无法忍耐的剧烈疼痛。在坚实壁垒上奋力撕咬出的细微裂缝漏出了第一滴水,昭示着局势变幻正面战场的开启,小小的缝隙洞穴在外力的不断冲击之下变成了巨大的裂痕,吞噬了大量气运已经能够逐渐和主脑抗衡的青霄奋力挣扎,挤回自己的身体里。青霄那张高岭之花的美人脸已经完全崩了,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因为骤然挤进了两个意识的压力皮肤开裂如干燥龟裂的土地,一层层混着血往下掉。这是得道之人的身躯,鲜血里也带着浓郁的灵气。翻涌的晦暗污浊不知餍足,血刚刚滴落便前赴后继扑上去将其吞吃殆尽,殊不知那些鲜血甫一被吞吃进去就化作了清气团团,缥缈起玄音阵阵。一滴两滴。皮肉落尽。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一具骷髅,摇摇欲坠地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模样。一半一半。整个世界是一百的话,此时五十翻涌着污浊泥泞,五十飘散着清气云雾。漆黑一片的世界被涂抹成了浑浊朦胧的灰,一半的黑掺杂了一半的白,哪个也不多,哪个也不少。主脑被激怒了。分散在各个世界的无数任务者惊骇地发现陪伴自己多年的系统突然反水,他们的灵魂从附身的躯壳之中被抽离,意识撕裂般剧烈疼痛,像是张废纸被撕成几片又团成团,丢进垃圾处理厂轧得粉碎。于是他们身上的气运无所依凭地漏了出来,被系统裹挟着倦鸟投林般与主脑融为一体。太阳的光愈发明亮,烧起来似的气势滔天,要将一切焚为焦土。主脑的无数任务者,保证了它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巫璜也在同一时间,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不是血液应有的红色,而是洒金般散着淡淡的明光。金光化为清气上涌,相比起青霄那艰难蚕食的状态,只一刹那金光就照亮了小半天际。污浊贪得无厌地吞进巫璜的血,又像是吞进了剧毒般发出垂死的呻吟,一阵震颤后污浊像是个气球从内部被戳出了一个又一个孔孔洞洞,清气从中飘出来又扭头把污浊吞噬,升腾扩散如雾气弥漫。已是强弩之末又突然有了助力,青霄精神大振,原本稍显颓势的火星猛地熊熊燃烧起来。巫璜的脸变得越来越白,他指尖摁在手腕上强行将血液逼出来 ——已死之人身上能有多少血,不过是心头尚存着未散去的一口热气,流一滴少一滴,流光了就是真的得躺回棺材里去了。巫璜忽然又想到,自己似乎是没有棺材的。他死前最不想要的就是棺材,四四方方封死的一个盒子,只看着都觉得憋闷得叫人喘不上气。青霄也讨厌棺材,更不想把自己追寻大道的无限生命交代在这种脏污秽气的地方。但他和主脑五十五十谁也撕扯不过谁,加上主脑的积累深厚又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这个不安定因素,连巫璜都暂时不再去管了。青霄目前尚能打游击战维持着势均力敌的局面,但是时间一长,他肯定玩不过有着无数任务者做后备能源的主脑。他需要一个机会,只要一个小小的,能够让他破局的口子。巫璜看出了他的窘迫,身在主脑的主场,青霄又是刚刚爬过最后一道坎还没完全稳定住的状态,能维持住平局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要不然本来也不会预定让巫璜跟主脑死怼。巫璜叹了口气,指尖从伤口上移开,划开的伤口血气渐收,而污浊翻涌犹如一条条见缝就钻的泥鳅,追随在他的伤口附近徘徊。他主动露出了个破绽,只要主脑抓住机会就能把他一道拉扯进这翻涌的泥泞污浊之中彻底沉沦,但是从和青霄的争斗中分神,主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条小阴沟里翻船。虽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主脑依旧不怎么把青霄看在眼里,却也承认这个小跳蚤确实是一击打在了它的薄弱点上。 第63章 青霄真想问问自己体内奄奄一息的主脑,你这么作到底是图点啥。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九死一生筹谋了数千年,主脑终于被青霄搞成了个弟弟,可从来没人跟青霄说过当大哥是要给弟弟作出来的锅擦屁股的啊。并且在这种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一夕之间要学会怎么当个好主脑补锅匠的时候,他的战友居然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拍拍屁股准备走人?!面对散发着难以置信气息的大光团子,巫璜一摊手理直气壮,“我们说好的。”合作协议里只规定了这么多,该干的都干完了售后又不在他的服务范围里。况且大光团子再怎么白白软软亮得像个球,又哪里有巫璜自家丹粟的黑团团圆润可爱值得他劳心劳力。你已经是个主脑了,要学会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了。第36章 巫璜最后还是帮了青霄一把。当然跟他和青霄有多少交情没半毛钱关系, 纯粹是考虑到青霄现在所在的世界跟他的坟墓就像是船和水的关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风浪太大翻船就糟糕了。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帮青霄稳定稳定空间结构,熟悉一下主脑的运转方式以及教一教他如何维护世界正常运转,更多像是该怎么还掉主脑欠下的大笔债务, 那么多储备粮任务者那么多系统拖油瓶该怎么处理,外加作为一个球而言毫无生活质量可言的悲惨状态, 就只能靠青霄自己去克服了。青霄对着意识深处老实如鹌鹑的主脑,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还是讲吧, 现在不讲等他把主脑的欠债还清了主脑就真的可以成为历史名词了,那时候他想讲也讲不了了。青霄:!!!!!——还是毫无起伏的无机质声音, 字正腔圆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日课三发骂完主脑,青霄神清气爽地按照他和巫璜的约定支付给了巫璜应有的报酬。巫璜这么卖力气地帮他,可不是一条敷衍了事的项链就能解决问题的。但青霄现在的状态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反正掏出去的都是主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 他这个刚继任的一毛钱都不想要。不对, 谁他妈是主脑的儿子。青霄又觉得情绪有点崩。巫璜对青霄丰富的内心戏一无所知,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青霄说好支付给他的报酬上。旁的各种珍宝都是搭头, 真正重要的是主脑陆续从不知道哪几个世界收集来的尸骨——先前一直以诅咒之玉的名字在系统商城高价出售,现在全部下架,已经被任务者买走的那一部分, 如果还没送出去青霄就支付些积分收购回来, 如果已经被送出去了, 他就下发个任务让任务者把东西拿回来。诅咒之玉本身在系统商城里的售价并不算高, 和青霄能提供的收购积分一比,绝大多数任务者都很乐意跑那么一趟赚笔外快。没错,青霄也开始像主脑那样开始剥削任务者的劳动力了。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想自己身上那小山一样的债是谁的锅。罪魁祸首当然是主脑没错,可实际执行者还不是那些储备粮任务者,一个两个沉迷攻略玩弄感情在危险的边缘不亦乐乎地试探,巴不得一个世界从主角反派到配角龙套大被同眠,那秉承着谁搞出来的事谁自己去收拾的原则,他们的债就让他们自己去还好了。修罗场好,修罗场妙,总归都是甩不掉的拖油瓶,上好的劳动力不压榨还指望青霄当牛做马给他们爱的供养呢。“我,咳咳……”巫璜觉得变成个球之后青霄的思路愈发难以捉摸了,但他还是接着说完了后半句,“要是有合适的苗子,也会带给你的。”坟墓本身在原定计划里是要变成一个完整的世界的,巫璜可以预期未来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掉进坟墓——那些都是安排好的定数,理应推动坟墓向着完整世界不断发展蜕变。但是巫璜这个预定是要成为世界基石的老粽子不好好死着被弄得起尸了,并且未来几百几千年并没有什么死回去的打算,那么连地基都没了坟墓也不可能按照计划接着往下蜕变,导致掉进来的“东西”送又送不回去,留下来除了添麻烦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不如丢给青霄废物再利用。考虑到青霄的欠债量,巫璜这边不管提供多少人他都能吃得下。一定程度上,巫璜觉得可能到自己活腻了想死回去的那天,青霄都不一定能还完主脑欠下的债。青霄感激地给了巫璜一个拥抱,或者说他本来是想拥抱一下的,但情绪一激动好不容易捏出来的人形就又弹回了大光团子的模样,只能跟巫璜蹭蹭以示友好, 又把自己刚从主脑那乱七八糟历史记录里查到的消息给了巫璜。他给了巫璜那条项链——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上面嵌着的红宝石是丹粟的心脏了——的初始空间坐标,有了坐标巫璜就能循着找到准确的世界落点,加上主脑历史记录里关于这条项链的完整消息,巫璜应该能在那个世界里找到丹粟更多的尸骨。——传说千年前矮人族最伟大的两位宗师级强者劳伦和亨利,曾经猎杀过一头巨龙。早已消失在历史之中,凶残强大统领着整个天空的巨龙。它的双翼展开遮天蔽日,一双眼眸带着黄金一样的光芒,能够喷出烈焰焚烧万物,坐拥着世间无数珍宝。劳伦和亨利在已经消失在海中的孤岛上与巨龙鏖战七天七夜,终于砍下了巨龙的头颅。垂死之际不甘受辱的巨龙引动火焰将自己的尸身焚烧,只留下了琉璃般的龙骨,融化黄金般的眼眸,以及比世上任何宝石都要瑰丽的心脏结晶。相传这三样宝物中蕴藏着巨龙身上无穷无尽的力量,却也一样隐藏着巨龙死前无穷无尽的怨恨。矮人们把心脏结晶送给了与他们世代交好的大帝国劳伦迪乌斯,打造成了帝国代代相传的帝位证明“帝国之心”,而龙骨与龙眼,以及故事中巨龙所拥有的无数珍宝…………“矮人们在龙骨上铸造了辉煌的王庭,将龙眼镶嵌在王冠之上,数不胜数的珍宝堆砌,映得地下五彩斑斓如梦中仙境。”破旧的小酒馆里,吟游诗人拨弄着怀竖琴,唱着这老掉牙的曲子。有人哄笑让他换上点新鲜花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佣兵们对这种骗小孩子的故事毫无兴趣,他们更愿意听听贵族家小姐的花容月貌,或是某家夫人沸沸扬扬的桃色新闻。吟游诗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为了今天的小费他正准备换首曲子,就有人丢了枚金币到他的手里。“继续唱。”说话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这少年边上还坐着个人,比他稍大一点二十余岁的青年,淡淡端坐着便仿佛这小酒馆成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那白皙纤瘦的指间所执着的也不是木酒杯和廉价麦酒,而是上等水晶杯中盛着鲜血般的甘醇琼浆。这两个人一进来吟游诗人就注意到他们了,哪怕他们并没有穿着多华贵的衣服戴着多少首饰,但通身的气度便是和这个小酒馆格格不入的矜贵疏离。不过他们两个再怎么样貌出众气度非凡,也不比吟游诗人手里那枚金币来得烫手。大陆现在的兑换规则是一百枚碎角换一枚铜币,一百枚铜币换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换一枚金币,而金币之上更大额的交易,通常会使用掺杂了魔兽血所铸造的龙币。按照普通人家的正常开销,几枚银币就能供五口之家过上一整年吃喝不愁,甚至稍微奢侈的日子了。 第65章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再怎么花也不心疼。——青霄不光给了他这个世界的空间坐标,还顺手征用了当时那个任务者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财产供他们使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矮人和巨龙战斗的孤岛已经消失在了海水之中,甚至矮人一族也已经不复辉煌,只剩几个小部落避居于地底深山。但是传说中建造于龙骨之上藏着无数珍宝的矮人王庭却依然存在,矮人王至死不灭的亡灵依旧头戴王冠守卫着王国最后的尊严,哪怕他的王庭已经变成了魔兽横行的废墟巢穴。矮人王的宝藏是大陆上妇孺皆知的故事,流传度高到大街上随便拽个人出来都能告诉巫璜那座矮人王庭的所在。——大陆最东端的安吉洛魔兽大森林,里面栖息着无数危险可怕的魔兽,而矮人王庭就伫立于森林的最深处。那座展现着矮人锻造机关技术巅峰,本身便是一件绝世珍宝的王庭,如同一个梦幻般的影子,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能看见进入的大门。让吟游诗人庆幸的是,虽然一开始局面有些失控,那两个不知姓名的青年和少年却不是斤斤计较死抓着不放的人,听他唱完了那首叙事诗又喝完了杯中的廉价麦酒,便礼貌地唤了老板娘结账离去,还留下了一笔极为可观的小费。当他们的衣角消失在门外,屋内凝滞死寂的气氛霎时为之一清,甚至让人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哎哟!”“我去疼死了!”“嘶——”佣兵们粗犷的嗓门又响了起来,僵硬地维持着同一个动作站了大半天让他们手脚发麻,而眼睛都眨不了的窘迫更是叫他们一个两个眼泪糊了满脸,一个两个哎呦呦喊着七倒八歪,却是谁也没先开腔多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有个声音犹豫地响起,“刚才那两位,不会是、”像是自己也不确定一样,声音顿了顿又小了几分,把最后的名词念得如同耳语,“不会是冒险者吧?”冒险者这个词仿佛是什么不能提起的开关,轻轻一碰就把气氛摁得比刚才还要安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张张嘴,又一下子词穷般不知该说什么。“你、你在瞎说什么。”有人结结巴巴地反驳,“冒险者怎么会、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他这么说,自己也不确定的语气迟疑。“对啊……”有人小小声附和,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小小声自己跟自己辩驳,“但那种本事,只有冒险者能做到吧……”大家面面相觑,便只能维持着尴尬的沉默。吟游诗人也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那两位应当就是冒险者了——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存在,明明从外貌上和他们这些人类没有半点区别,却强大得如同另一个种族。同样的,明明 和他们一样都在同一个世界,同一块大陆生活,却彼此陌生遥远得像是身在两个世界。冒险者们不参与大陆的纷争,他们拥有自己的城邦势力却跟大陆上的其他国家没有太多外交关系,不接受招揽也无所谓被征伐——武力值压倒性的优势决定了他们永远会是胜利的一方。然而他们也从不仗着武力对外扩张,与扩张势力统治大陆之类的事情相比,似乎那些深山密林里的危险遗迹,汹涌而出的兽潮更值得他们青睐。有时候吟游诗人会觉得,他们这些普通人在冒险者眼里,大概跟路边的石头地上的蚂蚁没什么区别。就像同样是鸟,鹰隼俯视着地上蹦跳的麻雀,也不会有半分与之为伍的念头。因而就更不必说像那两个青年和少年一样出现在这种小酒馆里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但这就是发生了。吟游诗人心里默默记下这桩事情,思忖着是不是又要有什么波及整个大陆的大事发生。冒险者不参与大陆的纷争,可神代纪年后的大陆历史,处处少不了冒险者的影子。比如几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七国大战,就是因为几个冒险者路过国家交界处的大峡谷时顺手灭了常年盘踞于此的魔兽群,导致原本稳如磐石的天然防御瞬间成了一片光明坦途,为素有恩怨的几个国家打开了兵道,可不就打得你死我活以至于整个大陆的势力重新洗牌。再比如百余年前光明教廷本来谋划得好好的召唤光明神降临于世,一举成为大陆的唯一宗教,谁曾想宣传得太有吸引力引来了一群“神明挺厉害的跟我打一架吧”的冒险者,硬生生把刚刚降临连个神迹都还没来得及显的神明幻影给揍了回去,连带着崩了光明教廷的圣山。要不然哪来的现在信仰百神争艳遍地开花,算算大陆上有信仰的神明成千上万。吟游诗人悄悄对着歌吟之神祷告,祈祷这次大陆不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大陆最东边的安吉洛魔兽大森林里飘荡着让人眩晕的毒雾,普通人稍微吸两口就会永远陷入沉眠之中,无数可怕的魔兽魔植栖息其中,即便是最外围的影兔都能够轻易杀死一个小队的士兵,森林深处更是时常会响起魔兽令人胆寒的嘶吼,森林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任何人敢于居住。唯一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冒险者了。距离森林最近的小镇上,当一头头被驯服的魔兽沿着小镇的中央大道狂奔而过,带起尘烟滚滚,居住于此的镇民便知道又是一年过去,又到了冒险者们狂欢的时节。他们习以为常地掩门闭户,而魔兽从门前经过的声响,只是听着便让人浑身冒冷汗。哪怕冒险者从不会对普通人动手,与那些可怕的魔兽只隔了一扇门板的距离,不管多少次都让他们无法适应。这是安吉洛大森林中毒雾浓度最低的一个月,普通人虽然依然几秒钟必死无疑,却已经足够让冒险者在其中自由行动,冒险者们会抓紧这短暂的一个月闯入森林,向着传说中伫立于森林最深处的矮人王庭进发。这世上最强大,最勇敢的战士们集结,向着大陆最危险最可怕的禁地发出了挑战。简直像是传说故事中才会有的桥段。对冒险者尚且怀抱有憧憬的孩童趴在门上支着耳朵听着,冒险者口中零星一二的只言片语便能成为他们一整年谈资。“唳——”高亢的啼鸣声响彻云霄,急行军中的冒险者,因为这声啼鸣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孩童支起耳朵,捕捉到一两声感叹。“卧槽那是狮鹫吧?!”“没听说有这个骑宠能刷啊,新出的?”“飞行坐骑诶!!!妈呀这逼格简直了!”好奇的孩童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悄悄将窗户推开条缝,在缝隙中看见半空有鹰兽兽身的魔兽展翅而去,高高在上一如人类对天空最原始的憧憬。 第67章 “不要走出这个圈。”眼看着巫璜一进来就大步往前走两三步就要走出圣光范围,罗罗乌赶紧出声提醒。“没关系。”巫璜拽着丹粟从皮卡皮卡的圣光圈里走出来,又解释道,“种族问题。”丹粟适时地飘了点黑烟出来,罗罗乌恍然点了点头。黑暗系的种族的确有圣光不耐受的设定,他们自己队伍的黑暗精灵也是如此,每次群体治疗都被他吐槽像是在太阳底下暴晒。回血倒还是一样回就是了。可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临时组队的两个队友不光有随便出圈这一个问题。“往这边走!”葫芦竭力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心累,拽着巫璜不要让这位拐到错误的路上。“那边更快。”巫璜说道。葫芦:“但是那边有怪!精英级的烈焰豹和大王花,我们就五人队刷不过去的!会——”他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己另一只手没拉住的丹粟一脚踩到了岔路上。团灭的……震天的兽吼声响彻天际,让同样在森林里艰难跋涉的玩家不禁停步暗笑是哪个傻逼又走错了路。安吉洛大森林某种程度来看就是一个超大号迷宫,稍微走错一点就会撞上死路——两只起跳超高难度精英怪,除了团灭没别的下场,而经过各大公会精英团死了无数次的开荒,终于找到了那条不会遇到任何怪的生路。基本技巧就是沿着森林里所有高阶魔兽魔植的领地边缘走,因为对走位要求高又七拐八绕,往往这一波就能淘汰掉一半的玩家。葫芦已经能看到烈焰豹身上跳跃的火光和大王花闪着危险磷光的藤蔓,脑内过了一下这两个怪的数据顿觉大势已去,唯一需要犹豫的只有立刻退出和被秒杀出去要选哪个。一旦刷本出现意外不要垂死挣扎直接退出重来才是效率最优的选择,特别这种已经被无数精英团证明过挣扎也没有任何意义的局面。“吼——!”烈焰豹通身燃着红色的烈火,獠牙尖锐气魄惊人,就算知道只是游戏,和这种猛兽面对面也让人压力山大。大王花的藤蔓拔地而起,蓝色的磷光闪闪,在半空中燃起蝴蝶般美丽又可怖的磷火。“我c……”一科不挂忍不住骂了一声。罗罗乌握紧法杖闭紧眼睛,庆幸自己把痛觉数值调到了最低。而丹粟垂眸,手搭在了剑柄上。烈焰豹已经扑到了眼前,大王花的磷火森森。寒光骤然亮起,罗罗乌闭着眼都觉得眼前刷白一片宛如被强光照射,她心头一紧,僵硬了一会却发现重伤回城的提示迟迟没有响起,只听到一科不挂顿了半晌补了没说完的“……操。”她睁开眼,只看到巫璜漫不经心地拍掉衣袖上沾着的灰尘,丹粟甩掉剑上的血渍收剑回鞘,脚边身首分离的烈焰豹正化为光点,哗啦啦掉下些金币奖励。“大王花呢?”她小声问。一科不挂满脸复杂地指了指被巫璜拍掉的灰烬,“这个。”抬手一个响指瞬间藤蔓上的磷火就燃成青白色烧了回去,三秒血条清空。另一个更是手起剑落利落地像是清扫低级哥布林,要不是知道这个游戏对外挂监管得多严反外挂技术多厉害,他们真要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两个挂逼了。虽然现在他们还是觉得自己遇到挂逼了。葫芦都已经暗搓搓地摁了外挂举报,并表示“隐藏职业”这种骗骗新手的理由不可能骗过他这种老司机。的确,游戏里目前已公布的职业就有几百种,隐藏职业多得让人觉得官方脑子有病,但不管怎么样官方也不至于搞出这种严重破坏游戏平衡的隐藏职业来吧。一击打死高难副本精英怪,他们还玩不玩了。“走吗?”巫璜问道。“……”同样摁了举报外挂的三个人对视一眼,“……走。”万一他下线换个号,岂不是就抓不住人了。已经放弃这次副本的三人怀着名侦探卧底特务一般的心态,跟在巫璜后头走上这条从未有玩家涉足过的死路。第39章 不过走之前, 他们还是整理了一下烈焰豹和大王花身上掉落的材料。击杀难度高, 相应掉落的材料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清点一下比不少小副本的关底boss掉出来的材料都珍惜。“居然还有梦魇珍珠!”葫芦从金币堆里捡出一枚散发着莹润白光的珍珠,两眼直放光。矮人王庭是这个游戏里最经典的五人活动高难本, 许多开服玩家都是在这里刷出的第一件大橙武。而这个活动副本之所以能够从开服到现在每个月都吸引到大批量玩家无视翻车率拼命爆肝, 正是因为只有在这个副本里才能刷出的极稀有材料梦魇珍珠。在制作装备时梦魇珍珠可以大幅度提升暴击概率和效果命中率, 并有极低概率爆出幻术附魔,属于高阶龙系和幻系装备必不可少的制作材料。尤其是队里的主t葫芦, 守护骑士的顶配装备都是龙系装备, 活动日常就是刷梦魇珍珠刷到吐血。只不过平时只有在副本后半程的boss身上才有概率掉落梦魇珍珠,差不多四五十轮能掉一颗,现在相当于白捡一样摸出来一颗,哪怕知道队伍涉嫌开挂捡了出去奖励也得清空,他也情不自禁地把梦魇珍珠捡了起来。起码他曾经拥有过对吧。巫璜把视线从已经开始傻笑的葫芦身上移开,低声问丹粟:“这边能感应到吗?”虽然他斩断了丹粟灵魂和尸骨的联系,但是靠得近了丹粟还是能够感知到自己尸骨的大致所在的。丹粟摇了摇头,“很模糊。”刚进来的时候几乎整个感知都是混乱的,就像他尸骨的气息飘散在森林的每个角落,却又有种他说不出的违和感,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似真似假——如同是磨成了粉吹成了烟雾般, 笼罩着整个森林。而现在往森林深处走了一些, 就能够隐约察觉到确实有什么深埋于森林之中, 无声而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丹粟伸手, 指尖化为黑烟拢了周围的一团雾气。这会迷惑玩家制造幻觉的毒雾被他一拢就没了踪影, 肉眼可见的雾却碰不到实体,明明能够感受到雾气微湿的触感和透着淡淡水腥的气味。“应该是……”他手中黑烟翻滚,飘散拉扯着混入雾气之中四处蔓延,整座森林的动静便被丹粟尽数掌握。死寂的森林只有玩家与魔兽战斗的声音,黑烟循着杀戮与血腥味你追我赶,魔兽飞溅的鲜血与玩家被击散的意识体都是黑烟贪食的美味,只是被丹粟拉扯着不叫乱吃东西,才只恋恋不舍地嗅了两嗅。 第69章 他说完,发现一直跟在巫璜身边的丹粟不见了,便又多问了一句——毕竟四个人可开不了怪。巫璜抬手撩开袖子,手腕上一缕黑烟缠绕,安安静静如同睡过去般,小尾巴软绵绵圈出个爱心。“在这。”巫璜把衣袖放下,眯眼看向已经隐约可以窥见轮廓的矮人王庭。也在那。第40章 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丹粟尝试着碰触面前的高墙, 触感冷硬坚固。他的手化为黑烟依附在高墙上,却没办法像是平常那样穿墙而过。他只能循着规定好的道路寻找出口。丹粟猜测身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连续三次一拐弯碰上死路后丹粟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迷宫规模极大, 灰白的雾气浓厚让人只能看见眼前几米的光景,七拐八绕个两下便辨不清方向距离不知身在何处——何况丹粟一睁眼就在迷宫之中。分辨不清更远的地方, 近处便不得不看得清楚。丹粟能够在高墙上看到赶工留下的痕迹, 粗糙的断面与建筑材料间简陋的拼合方式无不证明着这座迷宫是在极短时间内赶工而成的。但与此同时,这座迷宫的设计精巧结构复杂,绝不是什么随便建出来的豆腐渣工程。乍一看只是平面迂回的多重岔道,雾气弥漫看不清周围环境,行走时也没有什么感觉上的变化,但是丹粟将身体散开成黑烟形态穿行时,就能够发现高低回旋, 隧道与天桥的存在。这不是一个平面的迷宫, 而是多重立体的, 具备有无数种可能性与无数条死路,足以将人困在其中一辈子不得挣脱。或者这就是迷宫本来的作用也说不定。为了将什么东西永远地囚禁, 而建起这恢弘繁复的囚笼。在森林中那种隐隐约约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森林深处等待,在无声呼唤他到来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低低的嗡鸣回旋与丹粟身上的黑烟产生共鸣, 那一缕被丹粟收回体内的黑烟尤其的不安分, 震颤着左冲右突雀跃不已, 恨不得穿墙而过直捣黄龙。可惜事实是黑烟只能在墙壁上撞成个平面, 行动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飘也飘不高飘不快,和寻常小跑时的速度仿佛。明明墙壁的高度在平时的飘浮范围之内,却被什么拉扯着一般将他牢牢限制在一定高度之内。幸而他的扩散能力还在,虽然不能穿墙而过走直线到达目的地,却也比他靠两条腿摸索路线来得快太多。丹粟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人形化为黑烟滚滚的形态,又一点点向外扩散弥漫进每个岔路。黑烟小尾巴茫然地顺着道路随机分配,像是被散开的毛线团一样滚啊滚啊抽出一根根线在岔道中蔓延,于是迷惑选项与走不通的死路被小尾巴撞上又标红划掉,能走的路越来越少,从多选到单选再到唯一的选择项。乍一看似乎是高大上的解法,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办法罢了。丹粟从来都不擅长这样的迷宫游戏,会的也只是最耗时耗力的笨办法——无论多么复杂的迷宫,把每条可能的路线都走一遍,总能找到对的那条。流淌进错误岔路中的黑烟又翻翻滚滚地回流,像是支流无数汇聚合流到主干道中。这的确是个大得可怕的迷宫,特别是在丹粟的扩散能力其实还是受到了一些限制的情况下,原本能够欢快流淌的清水被替换成了粘稠迟滞的胶水,堵在管子里很是要用些力气才能往前推一点。不过一路虽然缓慢,却也是没出什么太大岔子的向着最终的大海奔涌而去。一切道路的终点并不在出口,丹粟并不惊讶于此。如果是他以囚禁某人为目的而修建迷宫的话,不管造得再怎么复杂再怎么自信里面的人绕不出来,也不会放弃最后的一道保险——他根本就不会建什么出入口,只有完全闭合的“口”,才是没有任何漏洞的囚笼。一切道路的起始与终结都在迷宫内,那是雾气最浓的地方,密度之高以至于丹粟的黑烟甚至没办法融进去,只能重新聚集成有血有肉的人形才能艰难往前。如果他还是个需要呼吸的活人的话,大概会活活闷死在这里。雾气已经浓到让丹粟能感觉到阻力的地步,不像是飘忽的气体或是柔软的液体,而是某种紧实坚硬让他不自觉联想到钢铁或是木头的触感,往前的每一步都如同闷头往墙上撞,硬生生破开墙壁撞出一条道路。愈是靠近雾气中心,他就愈是能听到声音,那种像是静默地呼唤着他,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声音。一呼一吸绵长悠远,如将雨的云被风吹动,湿漉漉的响动。白茫茫中他看见有光亮起,两点金色的光就跟灯笼似的半空挂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定。丹粟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雾中活动,他能听见身躯与雾气摩擦碰撞的声音。以及某种奇妙的感觉,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随着越来越浓的雾气侵入他的内 心,窃窃私语咕哝着无人能听懂的咿咿呀呀,小心翼翼而又欣喜地与他亲近,想要靠近他蹭一蹭,又惶恐敬畏地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说来好笑,这是丹粟常常对巫璜抱有的情绪才是。浓厚的雾气与黑暗一样遮挡视觉效果极佳,看不清浓雾后存在的本体,丹粟只偶尔能看见一抹翻出雾气又消失的颜色,似青似碧,忽隐忽现。他忽然想起了吟游诗人那边听到的叙事诗。巨龙的双眼明亮,如融化灼热的黄金。巨龙的骨骼坚硬,带着流水般莹润翠绿的光泽。若是雾气如云,那云中藏着的就应当是龙了吧。这个念头在丹粟脑中稍纵即逝。……倘若丹粟能够抬头看看,而迷宫中没有遮天蔽日的雾气而是天光晴朗的话,他就能看到那片茂密幽深的魔兽森林——他以为自己不在森林之中,实际上却是与之近在咫尺。那些树木丰茂如镜中幻像倒垂而下,树冠的叶片悬在头顶,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然而当树叶旋转着落下时,叶片便飘然穿过高墙,在落到地上前像是遇到阳光的雪片般消融无踪。湖中倒影般,一面是正立的现实,一面是倒立的幻影。丹粟在倒影的这一面,巫璜在倒影的另一面。甚至相对位置近得在同一点上,近得丹粟一抬头就能看见巫璜的身影。湖水涟涟,升腾起湿漉漉的白雾。结构倒是挺像巫璜的坟墓和青霄作为主脑的根据地的关系的。矮人王庭前是花园棋盘,森然而立的战棋棋子只有到玩家的腰那么高。“根据官方设定这些都是矮人一族最忠诚的勇士,在覆灭矮人族的战斗中追随矮人王战斗到最后一刻。”罗罗乌很熟悉这个游戏的各种背景资料,“相对技能设定要比通常的矮人本更复杂一些,主要是有个组合技能的战阵比较讨厌。” 第71章 愤怒的buff下怪物的各项数值都会翻倍,且[矮人之威严]施放不再需要读条时间,眨眼功夫葫芦几个人头上就全挂满各种虚弱debuff,攻击节奏骤然一缓。作为队伍的一员巫璜当然也被怪物的debuff招待了,甚至作为主力输出是重点招待对象。在葫芦几个人的视觉界面里巫璜和他们一样名字下挂着小图标,红蓝条哗啦啦不停往下掉,看得人心惊胆战。但是巫璜自己感觉起来影响却并不是太大,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些微不适完全能忽略不计。他是故意让debuff挂上来的,就像他故意放慢了节奏跟着玩家的脚步攻略这个副本而不是一路平推过去——为了验证他的某个猜想。副本里的危险不值一提,他在意的是自己之前怎么都进不来的状况。那可不是什么正常情况。巫璜手上输出不停拉住怪免得叫这个亢奋过头的怪物一波把葫芦他们团灭,又摸了摸怀里安安静静的黑团团。丹粟在这里,又不在这里。身体良好,意识清醒,两者之间的联系紧密没有任何裂痕,但丹粟就是像睡着一样只剩个黑团团,在巫璜怀里乖乖巧巧的像个毛绒挂件。小尾巴一个爱心,正好挂在手腕上。当时给丹粟做代身的时候用了巫璜的血,重塑肉身时巫璜也使了点小手段,是以巫璜现在能够感知到丹粟的状态,知晓丹粟的身体和灵魂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状况。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保持步调一点点往深处探究,没有火烧火燎直接给玩家们表演个徒手拆副本。在巫璜划水但也足够给力的输出中,第二形态的幻境怨灵不甘地怒吼着消失,伴随着他的消散周围断壁残垣的战场场景也消散无踪,重又变回了绿草如茵玫瑰艳丽的棋盘场景。巫璜眯眼,在战场最后的残影中隐约捕捉到一抹翠色的影子划过。棋盘上那些矮人士兵的棋子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草坪是通往宫殿的一片坦途,玩家知道矮人王的亡灵会在宫殿的王座上等待一次又一次被唤醒挑战,游戏早期的开荒团在这最后的boss上卡了足足一个夏天。如果这是现实,那么挑战者的尸骨应当已经铺满了宫殿的地砖,王座下地毯由失败者的血液染红。看矮人粗犷的外形,完全想不到他们能够建造出矮人王庭这般精巧美丽的建筑,白色为主色调,拼接着各种形状的斑斓琉璃,使得照进宫殿的光线带上了不同的颜色,光线变幻,就会在墙壁上投射出不同的色块。玩家讨论怎么推矮人王的时候,巫璜看着那些色块。墙壁是白色的,色块斑斓之间便有着一道道白色分隔交错,角度不同时间不同,那些白色就会显出不同的走向和花纹。就像是一个迷宫。头戴王冠的矮人王怀抱着巨斧,王冠上却没有传说中那颗巨龙眼眸所化的宝石,只有鼓起又凹凸不平的灰黑纹路,像是嵌了块不起眼的石头。在玩家发动攻击的瞬间,王冠中央的那块石头突然动了起来,上下分离露出其下猩红的眼眸。王冠上没有宝石,只有一只猩红冰冷的竖瞳,如同毒蛇的眼睛注视着敢于擅闯王座的无理之人,矮人王手中巨斧劈下,挥动时掀起一股腥风。……雾气变了。丹粟若有所觉地四下环顾——他周围的雾气变淡了,灰白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翠色变得能够看清轮廓。那是一条极漂亮的蛇,通体青翠鳞片细腻,光彩变幻过渡到头逐渐从绿色变成鲜艳的红色,如琉璃烧制而成的工艺品。雾气从蛇的口中吞吐而出,它紧闭双眼在雾中穿行,那两点明亮的金光并不是它的眼睛,而是额头上的一颗宝珠,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如同瞳孔,散发着溶溶暖光。丹粟熟悉那颗宝珠。他知道那颗宝珠触手温润,知道中间那道裂痕源自于他练剑时一时不慎,更知道那颗珠子下面应当要缀着青色的络子,串了巫璜剪下来的一缕长发。那是他的剑穗。第42章 殉葬这个决定, 当年丹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做下了决定。巫璜那时候病得快要死了, 自然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管他, 而那些族人和利益相关者一个个都巴不得他快点跟着巫璜一块死了才好——他是巫璜亲手养大的, 若是他活着,哪怕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巫璜留下的那些财富免不了要多分一份。丹粟没有朋友, 也没有亲人, 死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定的事情。只是要带着什么一道去死, 让他很是纠结了几天。他带了巫璜亲手送的那匣豆子, 却没带那柄吹毛断发的宝剑。他一生大多数时间都陪着巫璜待在宫殿里,剑虽然锋利但也几乎没有任何实用的机会,更像是个漂亮的装饰品。是以带进了墓里陪着他烂成骨头实在可惜, 丹粟便把剑送了出去。对方是巫咸一族的旁支,曾经随着家族长辈来拜见过巫璜一次, 是个正派爽气的年轻人。可丹粟到底没舍得把剑穗一道送出去。他到现在都记得巫璜把这个穗子给他挂上时候的神情。温柔又骄傲的,又沾着点忧心忡忡。像是既期盼着他鹏程万里无拘无束,又担心狂风暴雨叫他折了翅膀。唯独没有忧虑他是否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 从此一去不回。青色的络子是巫璜亲手编的。巫璜只编过这么一次, 编得也不怎么好看——他手上没什么力气,抽线的时候抽不紧,络子便松垮着没个形状。所以巫璜也从来不跟人提这个事情, 反正丹粟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傻子也看不出来络子到底编得好看不好看。丹粟最多就知道青色的线中交缠的那一股细细的黑线是巫璜的头发,盘龙一样在线中穿梭游走。络子的一端绕着小小的环, 环中间嵌上一块极漂亮的宝石。不像是固体的宝石, 更像是一汪盈盈的水, 通透澄明仿佛把阳光收拢于其中的金色,溶溶一捧似乎剑穗一动,就会跟着晃荡出波光粼粼一般。丹粟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石,巫璜也没跟他说过,只是在他出门前一天给他挂在了剑上。那是丹粟第一次出远门。半大少年总有个心里长了草似的疯野的时候,日益羽翼丰满的鸟儿自然不会满足于小小……不是非常大的宫殿,满脑子念着远处的山山水水波澜壮阔。巫璜也不拦着他,他要去就安排了人带他去,没什么多余的嘱咐叮咛,只是在他走之前给他挂上了个剑穗。 第73章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一重感应类的法术,一旦丹粟真的遭遇了危险巫璜能立刻知道。哪怕身不能至,远程操作的难度总不会比要他呼风唤雨来得更高。不就是在床上再躺个半年的事情,养病这种事情,躺着躺着也就习惯了。保护他。丹粟那个小傻子正是少年心性,再单纯好骗不过的时候,出门在外叫人怎么放心的下。……被阵法之中的灵气所唤醒,鲜血流淌滋养了已干涸的生命力,阴差阳错间陷入永恒沉眠的蜃被赋予了新生的懵懂灵智。蒙昧迷茫之中,淡薄得构不出任何幻境的真实里,这初生的灵智听见了第一句话。保护他。金色的宝石中影影绰绰漾起水光,一抹虚影若隐若现。应和般响起无人听见的长吟。我会保护他。不惜一切代价。第43章 迷宫中的那条蛇注意到了丹粟的存在, 像是惊讶又像是有些迷惑——丹粟能感受到那种奇妙传递过来的情绪, 这让他觉得那条蛇亲近极了。丹粟尝试着伸出手去碰触那条蛇的身躯, 细腻莹润的翠色覆着整齐细密的鳞, 圆润的边缘是半透明的质感,拢在雾气里慢吞吞划过, 蒙着一层色彩斑驳的水汽。那条蛇靠近了过来,它的眼睛紧闭,探出信子感知外界环境的变化,长长的身躯盘在丹粟手边。蛇身微微有些凉,但却没有那种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的寒意,最先碰到的也并非是那层鳞片,而是胶质微弹的一层膜,薄薄的肉眼看不出的一层,又极为坚韧地罩住了整个身躯。丹粟轻轻地抚摸过蛇身, 蛇便围着他缓缓游走, 时不时靠近用蛇信蹭过他的皮肤,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重要信息。身躯上的翠色到了头部就慢慢变成了艳丽的红色,鳞片也变得更大也更具有实感,丹粟试探着摸上去的时候直接就碰到了坚硬的鳞片, 而没有身上那层胶质的膜。蛇是极漂亮的, 如同某种精工细作烧制而出的琉璃工艺品, 身躯弯折出曼妙优雅的弧度, 头部略显圆钝, 嘴巴张合吐信时也没有尖锐的毒牙, 仿佛一只乖巧又温顺的无毒宠物,能够养在手边随意摆弄。丹粟对蛇这种生物并不陌生——巫璜养过蛇,准确来说整个巫咸一族都有养蛇的习惯,相传上古仙人巫咸身边便有一条青蛇一条红蛇,是以那些后人们也热衷于饲养各种蛇类。早期巫咸族人养蛇为蛊,借由蛇类蜕皮重生的习性延续寿命,才有了仙人一族的高高在上。后来族人渐渐没了天赋,蛇也就不是人人一条的巫咸标配了,巫璜那两条也是族人寻来指望着能让他延续寿命用的,只可惜巫璜没什么兴趣也没那么多精力,最后养蛇的活计还是落在了丹粟身上。当然,巫璜死的时候那两条蛇也一并带进了墓里,至今那两位脾气大胃口也不小的大小姐还在地底养尊处优作威作福,体型膨胀得地底通道都扩建了两趟,当年还差点一口吞了误入坟墓的黑暗精灵一族。不过巫璜醒的时候这两位正好玩得无聊把自己埋土里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下次醒过来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稍微走了个神想起别的蛇,丹粟身边的蛇就若有所觉般轻轻用尾巴尖勾着他的小腿蹭了蹭。它额头上的那枚宝石极其抢眼,明亮的金色透着水光,夕阳下湖水般波光粼粼,明明是固体的宝石却有着液体一样的光泽。蛇的脑袋俯下从丹粟手背划过,像是家里的大型犬轻轻蹭过来无声地撒娇,甩着尾巴划过你的小腿提醒着自己的存在。想让他摸摸。蛇沉默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身在一片灰白的雾气之中不知自己具体所在,这条蛇究竟是敌是友也是个未知数,理应是要提起警惕心以防任何意外发生的时候,丹粟却觉得眼前的这条蛇亲近得像是与自己骨血相连,被蹭一蹭便控制不住地心头酸软,不像是初次见面,倒像是久别重逢。——其实说久别重逢也不算错,蛇头上的那颗宝石,确实与他是久别重逢了。丹粟鬼使神差地抬手去碰那颗宝石,又不禁想着那条缠着巫璜头发的络子去了哪里。宝石不宝石的都是其次,他把那剑穗看得宝贝似的都不舍得送出去,为的还不都是那条巫璜亲手编出来的络子。不过巫璜面前他都装自己不知道的,毕竟那络子确实编得不怎么样,松松垮垮还漏线头,巫璜自己不说丹粟就一直假装看不出来那根络子编得有多难看。他脑袋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手落在了那颗宝石上,莹莹润润一捧被他的手一碰就散开层层涟漪。雾气弥漫扑面而来,丹粟眼前走马灯似的转过无数画面。……保护他。雾气中懵懂的灵智所听到的第一句话,带着大巫心头血灵气充沛的甜美血腥气。我会保护他。不惜一切代价。它吞吃着这甘美的鲜血,无意识地许诺。它“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俊美英气的少年人,唤醒它的大 巫把它缠在剑穗上,将剑穗系在少年人的剑上。这就是自己要保护的人了。它“看着”自己,一颗精神漂亮的金色宝石,隐约的印象里自己应当更大一些,更神气些才对,但被系在剑上也并非不能接受。哪怕剑上的生活单调乏味得叫它犯困,绝大多数时间它都和剑一道被束之高阁没有半分用武之地,它不知道剑是不是已经无聊得沉沉睡去,还是根本没有生出半分灵智,总之剑匣里的无聊岁月那把剑始终沉默地像块木头。连带着它都不怎么会说话了。没有人知道剑穗上的那颗蜃珠已然有了灵智,连唤醒它的大巫都不知道。它按照自己的来历给自己取了名字,却从来没有人呼唤过。再一次重见天日就是被下葬的时候了,剑被少年人送给了另一个少年人,剑穗被带着一起放进了棺椁之中。它很满意这个安排,虽然少年人自己一杯毒酒灌下去死得干脆利落它也没有阻止的立场,却也能守着少年的尸身长长久久,不算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许诺。棺椁中的日子比剑匣还要安静寂寞,剑匣边上还总有个人来人往,少年人也时常将剑取出擦拭,棺椁里可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宁静,以至于它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第75章 “可以了。”丹粟碰触过翠色的蛇身,这是他的尸骨,又不再是他的尸骨,触感异常的奇妙。“已经可以了。”蛇像是疑惑般歪了歪脑袋,蹭着他的手尾巴缠在他的小腿上。“剩下的我会找回来的。”雾气中伸出又一只手,一把拉住丹粟的手腕。蛇受惊地回身绷直身子欲要攻击,又僵住无法动作。“您找来了。”丹粟笑起来,看着巫璜从雾气之中走出。巫璜很顺手地从扣住丹粟手腕变成十指相扣,“找不来你可是要哭的。”他这般说了一句,看着僵住的蛇又叹了口气。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他可万万没想到会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第44章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居然已经生了灵智的事情巫璜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候兴许确实有那么点因为丹粟要出门而心烦意乱, 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蜃珠之中懵懂初生的灵智。毕竟这种幻术类的异兽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 稍有不注意就得忽略过去。是以巫璜同样也没能想到自己还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一天存在——之前道士手里的那匣豆子算不得数,小孩子的玩意。这次的确是最开始一下子连他都蒙住了,所以副本他想硬闯也闯不进去, 当初为了丹粟的安全布置的防御性法术极其复杂, 不找点漏洞溜进去正面破解,他自己来也得折腾个十天半个月, 而制造环境的蜃楼又是吞噬了他的心头血才有了形体的存在,一身灵力从根上算都是从他这来的。自己坑了自己的事情,一不注意巫璜可不得差点翻了船。不过巫璜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坑了自己没错, 但自己挖下的坑也是自己最了解,巫璜在第一个岔道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才故意往死路的方向走。森林的路线和迷宫是完全对应的, 森林之中通往矮人王庭的正确道路也是迷宫之中通往蜃楼所在的正确道路, 而魔兽拦路无人能够通过的死路, 对照着就是迷宫之中无人能够通过的高墙阻挡。巫璜就相当于暴力破解迷宫强行拆墙走直线, 依托在迷宫之上的幻境因为他不按常理出牌而免不了混乱一番,因而丹粟才会阴差阳错从幻境里掉出去。只有意识, 身体还留在幻境里。早前就说过了因为尸骨不全又在坟墓里黑烟滚滚飘了太久,丹粟的灵魂跟肉体锁得不是那么紧。而构成了蜃楼翠色蛇身的是丹粟绝大部分的尸骨, 加上从周望津那拿回来的几块碎骨, 基本上就能再拼出来个完完整整的人了, 所以被现实和幻境的交界一撞, 丹粟的灵魂可不就被自己的尸骨给吸引着飘了出去。当然同样的,也是因为构成了蜃楼蛇身的是丹粟的尸骨,丹粟才能稳稳当当地落在现实中的迷宫里,而不是被卡在现实和幻境的夹缝里出不来进不去。幻境和现实的节点就在矮人王的宫殿里,王座后的墙壁变幻着迷宫的路线图,而顺着路线图又顺着时间变化寻找路线,就能在一个正确的时间看到从天窗落下的阳光。那并不是真正的阳光,幻境之中的一切皆为虚妄。所以森林之中树叶茂密不见天日,只有发光植物微弱的光亮,而宫殿落下的阳光则是蜃楼宝石的光亮,也是整个幻境与现世的交界之处。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幻境,即使是海市蜃楼之景,也总会有可供来去的裂缝。蜃楼竖起蛇身,信子吞吐雾气四散,做出紧绷而准备攻击的警惕姿态——它早就已经不记得巫璜是谁了,哪怕它的力量从根源上来自于巫璜的心头血,它也没办法将巫璜和记忆里那个只留下淡薄记号的大巫对上号。“嘘——”丹粟压着唇,发出低低的安抚性的声响。他以前经常这么哄巫璜养的那些大大小小毛绒绒滑溜溜,巫璜从来都是只管玩不管养的,那些异兽又不全都是心大耐折腾不挑食的好性子,免不了有几个身娇体弱玻璃心,暴躁炸毛脾气烂,要他时不时的这么哄上两下顺顺毛。其中以巫璜的那两条滑溜溜的大小姐为翘楚。丹粟又看了眼[警惕.jpg]的蜃楼,觉得自己已经预定了滑溜溜三号。他当然是想要把蜃楼抱回去养的,而不是像巫璜那样磨刀霍霍准备拆了蛇取尸骨冷酷无情丝毫不顾这是他自己心头血养出来的。感受到巫璜的杀意一般,蜃楼本能地往丹粟那边缩了缩,尾巴缠在丹粟的小腿上……没缠住。——巫璜过来自然是怀里揣着丹粟的黑团团过来的,重塑的肉身靠过来灵魂也就顺理成章地依附了回去,加上丹粟没注意自己的形态还在捋顺逻辑关系,黑烟团团的蜃楼尾巴卷上来能卷着的只有空气。无辜被卷了一下的黑烟小尾巴还很人性化地伸出个小jiojio勾了勾形状相似的蛇尾巴,勾得蜃楼紧绷着都愣了一愣。“想养?”巫璜略带挑剔地看着蜃楼,说实话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青碧色的蛇身不顺眼,合该拆了散了给自家丹粟装回去才好。哪怕是出于保护目的不得已才融为一体也一样。丹粟化成人身,抿了抿唇抬着眼去看巫璜,“嗯……”他当然想养,想想蜃楼是由什么构成的,他怎么可能不想养。巫璜的心头血唤醒,他的骨化形,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他和巫璜……丹粟的耳朵尖红了。巫璜环着手挑了挑眉,又打量着蜃楼从头到尾巴尖尖扫过一遍。缠着蜃楼尾巴尖尖玩的黑烟小尾巴机警地圈住蜃楼,对着巫璜讨好地扭成个爱心还晃了晃吸引巫璜注意力。想养!超级想养!超级超级想养!所以巫璜还能怎么办?“行吧。”不是只能妥协了吗。巫璜还不知道丹粟的脑回路已经七拐八绕到了极为神奇的地方,只抄着手盯着蜃楼的蛇身盯得它打哆嗦,被丹粟又哄了哄便乖乖巧巧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准备跟着跑路。它那么想要离开就是为了去找丹粟的尸骨和心脏,现在正主都到了眼前,它除非是傻了才不跟着。而且这迷宫又荒凉又偏僻还地处内陆气候干燥,蜃可是生活在深海的生物。要不是蜃楼是蜃珠上萌生的灵智,算是蜃珠成精不算正经的蜃,本性亲近水但水不是必需品,不然当年怕是还没等矮人建完迷宫它自己就得先干死了。 第77章 “安静。”巫璜拢了拢袖子,把脑袋都快探出来的蜃楼塞回去。他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虽然蜃楼糅合了他的血和丹粟的骨,取整一下可以算是他和丹粟的骨血,但比起养上一条蛇,他还是更喜欢扒皮拆骨物归原主。他已经养了两条蛇了,周望津那还有只龙猫三天两头给他发猫片叫他烦不胜烦,真的不缺长条形滑溜溜的宠物。但谁让丹粟喜欢呢。所以巫璜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为此他还得单独处理掉那些矮人亡灵,具体过程无需赘述,老粽子本来对亡灵就是等级压制。但结果却是他把飘出来的亡灵一个个拎出来辨认,愣是没找着当初偷走了自家丹粟尸骨和陪葬的那两个小贼,这才知道他预定了封进宝石做成首饰的两个灵魂早就被蜃楼当成补品吞了个干净,连个残渣都没给他剩下。蜃楼无辜地晃晃尾巴尖。矮人王掉落下的王冠被它用尾巴尖勾着,王冠中央一只腥红的竖瞳对着巫璜眨巴眨巴,赤豆眼也是一副温顺乖巧的神态。它当时刚刚苏醒饿得半死还又气又急的根本没什么理智可言,看到人在眼前可不就想也不想张嘴就吞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干出当场炸毛血溅三尺的事情,以至于被困在迷宫里这么多年白白浪费时间。现在想想假如它当时醒了没有炸而是忍住了自己的小暴脾气,利用蜃天生的迷惑天赋对矮人王施加幻觉诱导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那指不定丹粟找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把尸骨心脏都找齐了能昂首挺胸地小小炫耀一番。而不是被巫璜粗暴地塞进袖子里连个声都不许发。葫芦被巫璜悬在旁边,同病相怜地看着巫璜袖子口挣扎试图探出小脑袋的蜃楼,觉得自己和这条蛇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被大佬带着一路躺赢,一样是全程闭嘴安静如鸡。只不过蜃楼是被动闭嘴,他是怂。废话看巫璜那一路平a弯都不拐拆着地图往矮人战阵最后的矮人王那边推的样子,换谁谁都得跟他一样从心。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是青霄的重点管辖(负债)范围之一,脆得一不小心就得捅个窟窿,巫璜真的很想来直接简单粗暴地来个手撕副本,半秒钟就能解决问题。但没办法,谁让当初主脑派过来的任务者实在太缺德,玩了出大的就怕这个世界天道不死。——那个任务者结合全息技术和空间穿梭技术,搞出了所谓的全世界第一个全息游戏。实际上他只是利用主脑提供的黑科技将玩家以意识的形式大批量引入这个世界,直接把整个世界的既定历史轨道崩成了渣。气运泄洪式疯狂流失,好好的现实世界被硬生生降级成了游戏世界,天道当场宣告死机休眠,世界没毁灭全靠游戏数据支撑。理所当然的那个任务者在这个世界赚了个盆满钵满被主脑当成重点栽培对象,更理所当然的主脑把人好好栽培养熟了直接开吃,青霄接手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大笔大笔的烂摊子。青霄少说得花个千儿八百年的时间重新梳理这个世界的规则,把玩家搞崩的世界线重新修正回来,才有希望让气运回流天道开机重启,在此之前这世界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得算在他头上。要是巫璜真给他捅出个窟窿来,他能立刻给巫璜表演个原地爆炸。不过现下虽然巫璜多少考虑了点他的立场,收着力气慢悠悠地按照规则刷本(并不),这个世界依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距离此处遥远的深山之中,穿过茂密的森林兜过迷宫般的小路,就能看见窄窄的,只有半人高的山洞。这样的山洞在山里非常多,散在各个地方形状也不怎么规则,看上去就是山上最普通的山洞,彼此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实际上它们都通往同一个地方。洞口窄小,稍大点的动物都钻不进去,却不大不小正适合矮人的身形,苔藓藤蔓遮掩了山洞上人工开凿的痕迹,擦洗去厚厚的泥土却还能隐约看到刻刀留下的刮痕。山洞呈现着头小肚子大的口袋形状,走过狭窄的洞口后,越是往里空间就越大,慢慢又有了岔道上下的分隔。光线照不进来的地方点着灯火,照亮了墙壁上色彩艳丽的图画——这是最早来到这里的矮人留下的画,如同历史书般记录着他们的过去。记录着他们从何而来,记录着他们曾经辉煌华美的王庭与勇猛忠诚的勇士,同样的,也记录着他们为何会背井离乡隐居于此。壁画上巨大的蛇形怪物头衔尾穿过整个画面,它的双眼是冰冷的红色,周身弥漫着可怕的黑色雾气。斑斓鲜明的颜色顺着通道一直蔓延到山洞的尽头,狭窄阴暗的场景豁然开朗——山洞之后,被掏空的山腹之中,藏着一片人工开凿的矮人城市。虽然没有矮人王庭的华美恢弘,但依然设计得精致严谨,小小的自动升降货物篓,盘旋的道路和道路上的代步车,甚至还有以魔兽晶核驱动的自动魔偶在房屋间劳作。矮人们一直都是大陆上最好的发明家和建筑师,哪怕是失去了绝大多数技术传承不得不从头来过的现今,也依然在这个隐居的矮人城市里保持着远超大陆二十年的技术水平。城市最上方负责提供光源的是一块巨大的白色石板,半透明的质感光滑细腻,散发着明亮柔和的白光,不分昼夜地照亮整个城市。这光亮从城市存在的那天起就存在着,矮人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份永远照耀的光,那就像是这座城市的太阳,有着无数关于它的传说。因而当某一天,石板的光毫无预兆地熄灭,整座城市忽然陷入黑暗之中时,矮人们也陷入了恐慌之中。“来了……还是来了……”矮人一族的老祭司看着那块失去了光亮的白色石板,失神地喃喃自语,弯下双膝跪伏于地,念着祭祷祖先的词句。关于石板的传说许多真假难辨,唯有祭司代代相传着石板真正的来历与意义。跪地祈祷许久,老祭司拄着拐杖站起身,环视着周围面带惶恐的族人。他们已经避世而居太久,久得早就忘却了矮人的血性与战意,争斗与厮杀只属于传说故事。可他也知道黑暗降临必将伴随的鲜血和牺牲,是这些年轻人所不曾触及过的领域。但又是必须的。他看过族人的面容,闭了闭眼,从中点出了几个年轻矮人。“去通知整个大陆……人类,精灵,兽人,去通知他们全部。”老祭司失神地看着远方,那是矮人王庭的故地,迷宫所在的方向。“去告诉他们……黑暗即将到来。”在矮人先祖留下的传说里,壁画上的蛇形怪物是巨龙不甘于死去的灵魂,有着可以将整个大陆拖进黑暗迷雾之中的可怕力量。他们的先祖建起迷宫将怪物困住,却也担忧着有朝一日怪物会从囚笼中挣脱。所以他们留下了一道机关——城市顶端的白色石板与迷宫中的另一块石板相对应。那块石板埋在迷宫的核心位置,当感应到困在其中的恶魔即将挣脱时,囚笼的枷锁将要被冲破时,城市中白色石板的光亮就会熄灭,提醒着众人无尽黑夜的靠近。然而即便是没有矮人的通知,要不了多久整个大陆也会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变化。——占据了足足一个王国面积的安吉洛大森林突然消失了,笼罩着这魔兽森林的雾气悄然散去,其中无数的魔兽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副本打到一半一脸懵逼的冒险者们。原本是森林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迷宫所取代,那应当是个复杂到几乎无解的迷宫,却被从中心位置直接砸墙而过强行开出一条道路。像是被囚在笼中的猛兽,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腾云驾雾扬长而去。 第79章 ……这厢玩家们等待着游戏更新完毕,一两天的更新时间转瞬即逝,但是在游戏世界里,资料片里那一天天可是日升月落一分一秒不打折扣过去的,那一两天的更新时间,在这个世界长得足以让深山出来年轻单纯的矮人们吃足苦头。久居深山生活安逸的矮人,即使出门前有着老祭司的叮嘱,带上了足够防身的器具,也敌不过外面世界的险恶人性诡计百出,一时不慎便遭了算计,成了笼中鸟板上鱼,任人宰割。“这是真正的矮人,传说中的锻造大师!”台上的男人语气激昂充满煽动力,“剑圣克里的霜雪之怒!大将军安德烈的山岳重甲!罗斯法尔帝国的魔动炮!诸位,那都是矮人的杰作!”他的身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只有他腰那么高的矮人被关在里面,年轻的面容满是恐惧与惶然。他甚至都不理解什么叫做拍卖会什么叫做商品,也无从得知自己即将面对怎么样的遭遇。只是这样被关在笼子里放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人争相竞价,已经让他觉得无比恐怖了。起拍三万金币。五万金币。十万金币。二十万金币。矮人精灵这些异种已经千百年没有在大陆行走过,光是为了收藏个新鲜,有钱人们也丝毫不吝于叫出更高的价格。哪怕放在家里当个摆设,那也是身份的象征。——假如是传说里貌美高傲的精灵,也许能叫出破纪录的天价也说不定。价格一路上涨,渐渐只剩下了最有财力的几家在竞争,钱在这里只是个比大小的数字。这个时候气氛反而没了开场时的热烈,场内只有低低的窃窃私语,在每个足以让平民心脏停跳的数字报出时响起。眼看着价格停在五百万金币上不再动弹,报价的商人已经准备好笑脸接受周围人的恭喜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一百万——”那声音淡淡念了个数字,又喘了口气似的,接上了后面的单位词,“龙币。”大陆的货币阶梯相对固定,碎角,铜币,银币,金币,基本以十比一的固定比例相互兑换。唯独在金币之上的龙币,因为掺杂了魔兽血铸造,根据魔兽血的等级和铸造质量的不同,一枚龙币的兑换比例在十到五十金币之间都有可能,一般只在极大宗的交易里才会用到。但哪怕是用最低兑换比例来算,一百万龙币也是超过一千万金币的价格了,足足翻了一番。众人不由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想知道是谁出手如此阔绰,但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紧闭的包厢门,和没有任何名字记号的匿名牌。……“去领回来吧,有不长眼的不用客气。”巫璜坐在包厢里看着台上,笼子里的年轻矮人随着小锤落下宣告归他所有。丹粟点点头起身出门,走之前还没忘记摸了摸身边乖巧盘着的蜃楼。花大价钱买个矮人,当然不是巫璜在迷宫里打了半天矮人亡灵打出什么感情来了,而是他需要有个引路人带他到矮人的隐居地。能够在他的推演之下遮掩踪迹,说没有藏着自家丹粟的陪葬他都不信。第47章 被巫璜买下的矮人叫做乔伊, 今年刚刚二十二岁, 在平均年龄能接近一百五十岁的矮人之中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若非他因为对外界的向往而向大祭司毛遂自荐百般哀求, 大祭司也不会选择让他出门。也正是因为他的年纪最小, 办事最不牢靠,大祭司才派给了他最简单的任务——年轻的矮人们被派出去向整个大陆通报怪物离开了迷宫,恶魔即将降临的消息,每一个都分到了不同的负责区域。他们有的要跋涉千里, 去拜访秘境之乡,竭力说服与矮人素来不和的精灵;有的要扬帆出海,去往海妖们的迷失岛,喜怒无常善恶难辨的海妖,极有可能让他一去不回。而乔伊只需要前往与矮人一族交好的人类帝国通知信息。在矮人的记载里人类的帝国劳伦迪乌斯是他们友好而忠诚的盟友, 与他们守望相助。传统上矮人并不擅长耕种医药之类的事情,虽然人口不算多却也需要大量进口粮食药品和日用品。与此同时,作为天生的发明家与锻造家,矮人能制作出整个大陆最锋利的武器和最坚固的盔甲,并且时常会有能够提升劳动效率的发明推出,当时人类帝国依靠与矮人的良好关系保证了军队装备的精良度, 铁蹄几乎踏平整个大陆。在战争时他们是最好的盟友, 战争之后或许会有兔死狗烹彼此争斗的风险, 然而事实上还没有等到战争结束,矮人王庭短暂的辉煌就走向了灭亡。老祭司相信有着矮人王庭覆灭的警示, 乔伊应该能够顺利地说服人类帝国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但是如果事情能够那么顺利, 乔伊就不会沦落到被放上拍卖场的地步了。深山之外的世界, 与传说里的完全不一样。矮人已经多年没有离开过隐居地,在这块大陆早就变成了像是故事中小精灵的虚构产物,与其说他是矮人,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他是个侏儒。“劳伦迪乌斯早就已经灭国了啊。”他询问的第一个人这么说,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疯子,“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个也不怪他,毕竟不论是谁被人兜头问上一句“请问这里是劳伦迪乌斯吗”,肯定都会觉得懵逼。就像你被人兜头来一句“大唐是这里吗?”,肯定也会觉得那人有病。乔伊不相信,明明部族记载里他们才隐居深山数百年,明明故事里人类帝国是那般辉煌如不落的太阳,又怎么可能会短短这数百年间就消失无踪。是啊,明明才百余年啊,明明亲眼见证过迷宫建造矮人王庭毁灭的老祭司都还活着啊,为什么人类的广阔帝国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就连王城遗址都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再不见踪影。为什么那些传说里寿命悠长力量强大的半神裔,远古种,那些英勇善战的乘龙骑士,那些挥挥法杖天地动摇的法师,都不再得见,什么战士工会,法师联盟,什么神殿与教廷,都成了他从未听闻的冒险者的专利。好像不是数百年已过,而是数千年,数万年,沧海桑田已过。人类早已不再是劳伦迪乌斯统治的帝国,而是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王国林立,各自有各自的政权,各自也有各自的主张,以至于乔伊茫然四顾,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然而说句实话,其实他自己都不太能搞清楚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老祭司对此讳莫如深,他所能知道的也只是最浅显的一点内容——作为信使足够传递消息的那部分。对于生在安宁祥和的矮人城市,早已忘却了血性与战意的年轻矮人们而言,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他们战战兢兢无所适从,甚至失去走出去的勇气。可对于乔伊而言,光是这个所见所闻与他认知大相径庭的外界,也可怕得如图妖魔鬼蜮。他被牵上绳子,粗暴地拽到一个少年面前——虽然不太理解什么叫做被拍卖,但是拍卖会的侍从让他叫这个少年“主人”的含义,他还是理解的。年轻的矮人不禁挣扎起来,他已经被饿得没了力气,动作也虚软得一只手就能被制住。他脸上浮现出愤怒又痛苦的神色,张大嘴发出怒吼一样的声响。 第81章 月宫桂指的就是那个,只不过叫做蟾宫桂的话听起来没那么好听罢了。有灵气蕴养的月宫桂即便是只剩下一段枝叶也会散发出清雅悠远的香气,曾经被巫璜丢在衣柜里熏衣服用,说实话真的挺好用的。可惜被偷出来之后显然没怎么被保养好,灵光泯灭香气散尽,再怎么镶金嵌玉也没了最初的那股子气。于是丹粟也懒得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那枝月桂了,只低头看着神情惶惶的乔伊。年轻的矮人觉得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荒谬极了,被丹粟带着走到包厢的时候,他偷耳听见了客人们的闲谈,关于那已经灭亡了千年的劳伦迪乌斯帝国。千年。他的神情茫然无措。他已经知晓了人类帝国的灭亡,却是第一次知晓其灭亡时间。这不对劲。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根据族内的记载,他们隐居也不过数百个年头,又怎么可能在他们隐居时还如日中天的人类帝国,此时已经灭亡千年了呢。混乱的时间把他的脑袋搅成一锅粥,当他站在巫璜面前时,甚至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为了卖出更好的价格拍卖场把他洗刷得很干净,遵循着矮人传统留的一把大胡子都被剃得一干二净。乔伊只有常人腰那么高,却不像侏儒那样让人觉得身材不太协调,他更像是正常人的等比例缩小版,或者说是年纪小一些的孩子的身材,不过四肢更加粗壮,有着能挥动起锻造锤的坚实肌肉。没了遮住脸的大胡子,矮人长得与故事里红色大酒槽鼻子小眼睛的模样也不怎么相似,只是憨厚朴实的普通长相,类似于隔壁邻居家的二柱子这种感觉。说得更直白些,把矮人等比例放大个一倍,也就是个丢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路人脸。路人脸乔伊看着巫璜,他的脸上带着恐惧惶惑,又有几分愤怒和发自本能的抗拒。他竭力试图伪装出稳重冷静能够妥善处理现在境况的成熟模样,然而他那单薄得可怜的处事经验,甚至没办法提供给他个可以模仿的参照对象。这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又有些可笑,还有点让人无力的无奈。——就像是你跟谁有着深仇大恨,时隔多年前去复仇,面对着仇人后代那遭了无妄之灾的受害者模样,大抵也是这种又气又无力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巫璜决定修改一下本来的计划。矮人聚居地还是要去找的,丹粟的陪葬也是要找的,不过同样谁捅出来的漏子谁解决,当初既然是矮人的先祖挖啊挖挖到了他的坟墓,又没控制住贪心偷走了大量宝物以至于空间不稳引起了主脑的注意,那么现在修复世界天道重启的任务,也没理由让倒霉的青霄自己背锅。巫璜联系了青霄。别惊讶,他们之间当然有联系彼此的方式,不光能够联系彼此,因为基础架构用了周望津送的那个pad里的微信,所以群组里还有周望津和他的龙猫,丹粟也被巫璜行使管理员权限拖了进来。只不过这个群里巫璜和丹粟天天面对面没有通信交流的必要,青霄是天天忙得要死没那个闲工夫在群组里跟人扯淡,而周望津……一天刷个十条八条实在太烦被青霄暴躁禁言了。巫璜用他们的群组网络跨世界联系上了青霄,都是在主脑网络范围下信号还挺好,消息一传就发出去了。青霄:???青霄:忙。巫璜对着乔伊拍了张照。巫璜:你觉得让他当男主怎么样?原本世界运转到一定阶段会由天道所选择的宠儿推动世界向着新的跑道发展,相当于男女主正反派齐备开锣唱戏,剧情在天道的安排下稳步向前。然而现在这个世界的天道休眠,剧情推动靠玩家,使得整个世界越来越依附于游戏存在,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这个世界自己诞生出一个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把剧情推下去,如此反复使得世界线的发展逐渐脱离对游戏的依赖。而在这种天道躺尸选不了男女主角的情况下,就只能靠青霄和巫璜这两个伪天道的暗箱操作了。气运加一点,武力值加一点,手动操作给选中的主角开个挂,最重要的是设计上全本剧情该怎么发展,全程监控确保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把大量玩家碾压在车轮底下当地基。等到什么时候这个世界能脱离游戏自行运转了,玩家们就可以被踢出游戏正式关服了。此时刚刚度过禁言期的周望津登陆上来一看,第一张跳出来的就是那张矮人的照片,忍不住卧槽了一声。周望津:这啥?霍比x人?青霄:???青霄:不,你不用解释。他宁肯自己去翻主脑那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也不想听周望津那仿佛响彻在耳边的叭叭叭。周望津:……好吧。巫璜:等等,你说。巫璜直觉,纵览各种小说游戏电影电视剧,对千种套路百种狗血聊熟于心的周望津,绝对是他们之中最有可能设计出符合男主应有剧情的那个。不信自己去翻历史书里那些个改变世界发展的名人,哪个的人生不是波澜壮阔到小说都不敢这么编。他和青霄都过得不够波澜壮阔,编不出那么曲折离奇的人生发展。周望津:!!!这么刺激的吗?!周望津:都别动!放着我来!!!第49章 构成一个故事的基础要素有什么?开头结尾, 角色情节。而构成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需要什么?有悬念的开头和意犹未尽的结尾,丰满立体的角色和逻辑严密的情节。 第83章 当年丹粟是真的很喜欢那把长剑,时不时就会将其拿出来仔细擦拭保养。所以那把剑虽然没什么出鞘见血的机会,也一直维持着吹毛断发明净如水的刃光,被丹粟送出去时仍是一把让人见猎心喜的好剑,半点不曾被束之高阁的时日摧折了锋刃。蜃楼不出声地用雾气缠在了丹粟现在的剑上。这是巫璜为丹粟新铸的剑,依着丹粟的意思将那颗已经被做成了挂坠的琉璃心熔铸了进去,所以剑刃上带着浅淡如水的红,薄薄的映漾开血一样的色泽,一丝丝一缕缕沿着剑身蔓延,似是还未出鞘,便已沾了血。雾气在剑上缠出个麻花样,蜃楼跟剑穗难舍难分了那么多年也没学会要怎么编络子,便不好意思地又悄悄地用鳞片蹭了蹭嵌上青碧色,丝丝缕缕勾缠着晃晃荡荡,不仔细看也是个剑穗子的模样。蜃楼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乔伊就一声不吭地在边上看着,眼睛眨也不眨手撑着下巴,一边看着一边心里愁苦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人类帝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四分五裂的帝国让他不知道该去找谁履行自己的任务,并且分裂开各自为政的人类国家,又有几个会听他一个矮人的话。可如果要灰溜溜地回去,他被奴隶商人抓住的时候蒙上了眼睛又灌了药,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走了多远,想要找到回隐居地的路也找不到方向。甚至于他想要姑且得过且过能活过一天是一天,已经沦为奴隶还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时候,心里头还有着苦涩难耐的不甘让他不愿意就此屈服。迷宫也好,黑暗降临也好,老祭司的惶恐意味着什么他并不知晓,他只是知晓自己那么向往着外面的世界,那么努力才说服了老祭司得到了离开隐居地的机会,绝不能到这里为止。他心有不甘。巫璜把他拎出来当这段剧情里的男主,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因为他这种不愿意服输的(作死)气劲。男主要是没有个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动不动就在生活的重压下躺平任蹂躏,那这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不认输才好。巫璜带着乔伊在王都落脚——劳伦迪乌斯灭国分裂之后大陆上最大的帝国安德烈维尔的王都罗斯罗娜,以开国女王的名字为名,有着玫瑰之城的美誉。他在这座城市里买下了一处小洋房作为根据地,不怎么大却足够精致,原本是一位伯爵修建的外宅,却还没等住进去就一命呜呼,留下个不吉利的名头便宜了巫璜。有了这个根据地,也就有了让玩家们送信上门的地址,他那价值一百万龙币的矮人奴隶,被安排在门口当接待员。……现实世界中,游戏的更新逐渐接近尾声,玩家们一边等待着新版本上线一边刷刷论坛,刷着刷着就看到个新贴飘了上来。#全新隐藏副本“海市蜃楼”,你不可不看的全程记录#嗯?绝大多数玩家看了眼标题,便想也不想满心好奇地点了进去。第50章 点击完发布, 葫芦神清气爽地往后一倒, 栽在床上拱了拱被子, 自觉任务完成, 就心很大地倒头睡了过去。为了剪这个视频他可是熬了一整个通宵, 他现在可不是通宵肝游戏第二天还能神采奕奕去上课的大一小年轻了, 大四的老人家稍微熬个夜就体虚气短只想倒下躺平, 困得迷迷糊糊连后续玩家们对视频的反应都激励不了他。不如睡觉,不如睡觉。然而除了他这个熬夜分子之外, 这双休日又接近中午正是人群最活跃的时候。等待着游戏更新只能刷刷论坛讨论讨论最新隐藏副本的玩家们,看到又是视频又是实况记录的匿名帖,可不就像是闻到了石锤大瓜气息的吃瓜群众一样蜂拥而至。不过比起探究究竟是哪个幸运儿刷出了隐藏副本, 他们其实对副本的具体内容更感兴趣。毕竟这种主线级的隐藏副本是个一次性场景,加上史诗级武器都是捡拾即绑定还没有解绑的设计, buff他们也不可能抢到自己手里, 所以就只能看看这次的隐藏副本官方又是什么骚操作了。游戏论坛的视频加载有弹幕插件,刚一打开视频还是静音黑屏状态时,就能看到弹幕一排排地刷过,拜欧皇吸欧气许愿脱非入欧一气呵成, 充分体现出了玩家对于小红手的渴望程度。游戏设计太黑心,装备材料掉率太惨绝人寰,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暴打官方狗头, 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欧气了。而能够刷出主线级隐藏副本的, 绝对是欧皇中的欧皇。视频开场黑屏了三秒, 才像是打字一样配合着啪嗒啪嗒的音效, 出现了几行白字。【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做爸爸是件无比快乐的事情。】【而这个副本告诉我——】“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最后一句突然出声吓了玩家们一跳,紧接着恢弘的bgm响起,画风骤变,屏幕快速切过几个只有一两秒的镜头。阴暗的魔兽森林之中无数黑鸟睁开猩红的双眸,一声清唳纷纷扑闪着翅膀飞起,矮人王庭前守卫的亡灵发出咆哮,绿草如茵的棋盘化为遍地猩红的战场,法师与剑士的身影在镜头前交错而过,宫殿天窗的斑斓色彩倾泻而下,白雾迷蒙显出怪物巨大狰狞的轮廓。最终镜头急转直下,衔接上几个远景片段,落在狮鹫舒展的双翼之上。光是这个开头,就让无数玩家长摁三连点了个赞。“开场好评,lz场面人!”“这技术绝对是练过的,说吧某b混哪个区的23333。”“lz踩点狂魔哈哈哈哈哈,忍不住开始跟着抖腿了。”“转场绝了,赌五毛是剪辑区的大佬!”“只有我一个沉迷颜值吗?单方面宣布我和法师小哥哥锁了!”“pick法师小哥哥!求id!”“法师的气质真好呜呜呜,高冷肃穆梦中情法了。”“剑士小哥哥也好好看!眼神超棒啊呜呜呜!”“目测不超过十八岁嘿嘿,小少年是世界的珍宝prprprr。”“清俊英气初恋脸啧啧啧,突然想恋爱了。”“前面……三年警告了啊。”虽然画面里巫璜和丹粟加起来只有短短几秒的出场,却也足够收割一波外貌协会的玩家。要知道全息游戏可是没有捏脸系统的,角色建模的模板就是玩家本人,哪怕有上下浮动值可调,那最高只有15%的浮动值也起不了脱胎换骨的作用。也就是说游戏里长得好看的现实里一般也不会丑,何况巫璜和丹粟还有气质(狮鹫)加成。但是同样的,他和丹粟加上狮鹫这个超醒目标志绝对具有记忆点,最开始矮人王庭的副本过渡区可不只有葫芦三个看到他骑着狮鹫出场的模样,也有不少玩家一开始觉得他稍稍有点眼熟,看见了狮鹫的瞬间就联想到了矮人王庭外那戏剧性的组队场景。“我想起来了!矮人王庭门口见过这位大佬!” 第85章 “职业队都翻过车更别提我们了……至今没通关过矮人王庭。”“回回死在这的不想说话了,感觉到关服那天我都打不过去。”“这关太吃指挥和控制,容错率太低只适合高玩。”“真的,慢了半秒都得翻车。”玩家们看到棋盘战场,那是一肚子苦水要倒。哪一回他们不是战战兢兢在这里倒下一次又一次,以至于看到巫璜轻描淡写地左分右分操纵整个战场的时候,都觉得他们在说的不是一个关卡。“……”“………………”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姑且给大佬拜个早年吧。刚刚往开挂倾斜了一下下的天平,又瞬间平衡了回去。全息游戏不像传统网游,开挂插件不会影响操作流畅性。目前游戏中所有检测出来的开挂插件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延迟,日常操作或者一波带走的时候不明显,一旦需要连续释放技能就会有肉眼可见的停顿。玩家当然不清楚这是由于主脑黑科技和现代技术的巨大差距所导致的运算速度延迟,但是开挂必卡顿已经是玩家们的常识了,不可能像巫璜这样技能连续释放都不带喘气的。并且全程没有出半点错误,云淡风轻地就把关卡刷过去了,快得叫人一下都反应不过来队伍里少了个人。直到开始刷矮人王了,玩家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人队伍只有四个人了。“诶?剑士小哥哥呢?”“突然消失的剑士小哥哥……刚刚阵亡了??”“不对啊,队伍面板里还亮着呢。”“emmmmm这样输出铁定不够鸭,矮人王不来波大的带不走的。”大家都迷惑于不明不白突然消失的丹粟去了哪里,顺带有几个眼尖的发现了巫璜那生怕不团灭放水如海的操作,一个两个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看见巫璜突然乒冷哐啷对着宫殿的天窗一通乱砸。“???”“?????”问号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矮人王庭那五彩斑斓被无数玩家截图留念的天窗,叫巫璜哐当硬砸了下来。白雾骤起,世界颠倒,画面之中只剩下了灰白一片。“????”“?????”“哈??”“不是,说好的地图建筑不会被破坏的呢?”第51章 游戏地图上原本标注着的“矮人王庭-宫殿”几个字渐渐隐去,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整张地图也被一层灰白所笼罩, 视频中的视角看去, 左右只有几步远的可视距离, 勉强能够分辨出高墙和岔路的模样。奇异的吼叫声顺着雾气传来,忽远忽近时左时右听不清楚来源。“耳机党表示极度不适。”“左右声道切得太飘忽了, 有点瘆人。”“瞬间切恐怖游戏片场……”“害怕.jpg,白茫茫的感觉比森林地图还吓人。”“总感觉雾气里要蹿出点什么来……求高能预警!”白雾迷蒙,丝丝缕缕安安静静地飘荡着,吼叫声反而将周围衬得更加静谧, 气氛甚至一时显得有些诡异,仿佛雾气里藏着什么一般, 雾气翻卷显出影影绰绰的光暗斑驳。葫芦当时显然也被这骤然变化的场景惊到了, 录像清晰地录下了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哪怕是知道自己身在游戏面前所见的一切都并非真实,置身于这仿佛死寂的环境里,前后左右顾盼, 高墙耸立不见顶端, 那种对心理的压迫感仍然非常强烈。身在隔着镜头,玩家们都觉得这个场景压抑得过分。“感觉像是坟场……阴森森的qaq。”“看视频都被吓到了, 这种环境压迫才是最可怕的。”“全息的环境效果太好有时候真的……因为这个我好多地图都不敢进。”“我也……即使开了马赛克屏蔽还是扛不住,怕鬼伤不起啊1551。”“当年刷死寂坟的我进去就被吓哭了, 从此再也不敢吐槽恐怖片主角傻叉[捂脸]。”全息游戏出色的身临其境效果, 不仅让玩家们能够足不出户体验到山川秀美的瑰丽光景, 也让各种带有着恐怖血腥因素的场景惊吓效果远超各种鬼屋和密室逃脱,刷不过去就得死在怪物手里的真实感,让诸多副本变变成了玩家的心理阴影和生命不可跨越之墙。当然,也有喜欢心跳刺激的玩家刷过一次又一次,对于高墙耸立的迷宫充满挑战欲,颇为遗憾这是个一次性副本只能在隔着屏幕过过瘾了。视频里葫芦正在尝试着探索这片陌生的地图。这时候他倒是隐约猜测自己刷出来了隐藏副本,但是看看角色面板上的十点残血,他的叹息声听起来格外心酸。“心疼了……十点血能干个鬼啊……”“压血线技术也是绝了,差一点就得回城[笑哭]。”“这个血量又死了奶,心疼……”“都走到这一步了啊[叹气]。”“这么看来lz小哥不是副本通关的了,那就是法师小哥哥或者剑士小哥哥了?”“emmmm我押法师吧,操作走位都在线单刷副本也不是不可能。” 第87章 不过除了对于葫芦躺赢的吐槽之外,也有不少小哥哥小姐姐们入坑了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法师剑士设定。“正宗剑与魔法!awsl!”“剑士小哥哥真的好棒呜呜呜,沉迷在小哥哥的大长腿之下qaq!”“沉稳冷静法师攻x少年英气剑士受,我可以[拇指]。”“这对给我锁了!锁死!”“16:27秒那个对视!你们去看那个对视!妈妈这是真的!”“还有19秒法师小哥哥那个笑!我整个人都不好了qaq,剑士小哥哥你回头看看啊!”“笑得我全世界花都开了啊呜呜呜呜!!!又宠又甜又欣慰又骄傲苏得我腿软!”“反派大boss和他的小娇妻,我觉得ojbk。”“哈哈哈前排是什么狗血设定啊2333333。”短短十几秒的镜头一闪而过,玩家都还没来得及细品这段其实非常燃的战斗,就看见葫芦的面板上刷出了隐藏副本通关和游戏更新的公告。只有半秒不到的镜头甚至叫人看不清楚缩略的通关奖励,紧跟着葫芦视线一转落在了公告旁边的组队面板上,他的十点血依旧坚挺地残存着,而队伍列表下两个全是问号的队友弹出了详情界面。葫芦剪视频的时候在这里可以延缓了一下时间,于是玩家们就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一串串问号像是雪融般消失,队友的绿色阵营变成了中立的黄色阵营,而勾着圈圈绕绕的花体文字,轻巧地浮现在空白的界面栏中。高阶npc的专用字体。笔画末端勾出藤蔓似的弯弯绕绕,字符纠缠仿佛一个漂亮繁复的纹章。蜃楼之主。这白雾弥漫阴森压抑如坟场的迷宫纵横,被称之为海市蜃楼。有一声高亢清越的吟鸣响起,吹散了遮天蔽日的雾气。阳光照了进来。葫芦被踢出游戏的时候头晕目眩看不清楚周围,录像却忠实地记录下了全部的场景。雪白的迷宫森然伫立,迷宫之上森林王庭倒悬而下,被光一照便生起了涟漪波澜,如同清晨的露水一般闪耀着明亮的光辉,在阳光下消隐无踪。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正好。危机四伏的魔兽森林,亡灵潜伏的矮人王庭,如同一场海市蜃楼般的幻梦。以至于弹幕都在一瞬间,出现了大片空白。“………………”“?????”“哈?????”“刚刚发生了什么?????”“诶诶诶诶?????”“什么鬼?????!!!!”“突然陷入迷茫。”“怕不是错过了一整季[狗头]。”“宛如上数学课的我……”“一脸懵逼:)”第52章 游戏仍在更新之中时, 关于这次主线隐藏副本的种种官方骚操作就在玩家之中炸开了锅。npc装成玩家混进队伍里,还伪装得天衣无缝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很多玩家反复看了那段视频不知多少遍, 即使在知道那个“伊洛提斯”是npc的前提下,他们也根本无法捕捉到任何僵硬破绽, 似乎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只是跟他们隔着一层薄薄的次元壁。有的玩家关注官方在这个npc上所展现出的全新技术与在ai设计上的划时代突破, 讨论着这种技术能否应用于游戏之外的领域,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当然, 惯例地还得吹一吹搞出这样新技术的官方大佬们。而有的玩家已经脑洞大开畅想起这种技术应用于整个游戏后的场景。如果npc都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拟真和流畅度, 那么毫无疑问游戏会更加的像是现实生活之外的第二世界,说不定还可以跟npc有更丰富的交流聊天机会,而不是只有单调反复的几句对话。对于沉迷游戏里npc小哥哥小姐姐们一天到晚蹲点花式截图的玩家们而言,这无疑是个大好消息。由此还有不少玩家已经开始磕起了新npc的颜值和cp,清俊疏冷的青年法师和英气俊美的少年剑士几乎是各种西幻设定里的王道角色,拆开单人有颜有实力又有人格魅力, 组合在一起更加美味, 加上游戏隔着次元壁没有磕真人的风险, 几张截图再来个太太们的同人小段子, 就能吸引同好们纷纷跳坑。甚至就连不少按理说不会参与这种小姑娘磕颜磕cp的男性玩家, 也在视频里大佬各种神走位和精妙预判的蛊惑下忍不住混了进来。使得官方还没出新npc的具体设定, 评论区里就已经泾渭分明圈地自萌了。有的快乐地吸小哥哥的颜磕小哥哥的cp, 有的讨论法师和剑士在视频中各种操作的实际可行性——之所以两个新npc能够快速赢得大批战斗系玩家的心, 正是因为他们在副本里所表现出的技术是具有实际可行性的。嗯, 那个一波带走两个精英怪不算。但是除此之外不论是对于各种法师技能的巧妙应用还是对于时机的判断和处理技巧, 老练的玩家在看出其难度的同时,也同样明白其可行性。游戏新一轮更新所掀起的热潮之中,也有着许多负面消极的看法,比如担忧过度真实的游戏会使得人们更加疏远现实世界之中的人际关系,比如忧虑人们在游戏中投入过多时间,日益蓬勃的游戏产业对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担忧这种新技术会使得人们更加依赖网络,甚至开始未雨绸缪起是否有一天人与高智能ai的关系会超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必不可少的,质疑新技术装载于全息设备上是否会对健康造成危害。对于负面声音官方早已是习以为常,宣传也好服务器维护也好没有半点受到影响,按时按点宣布游戏更新完毕。玩家通过网络下载更新包到全息设备之中——全息头盔或者营养舱核心,经过几分钟的内部更新检测后,就可以穿戴上设备进入游戏了。根据游戏官方的说法,这次更新不仅增添了全新剧情和主线任务,有新的npc出场,大陆局势进入全新篇章,并且神秘兮兮地表示他们推出了前所未有的全新玩法,绝对在玩家的预料之外,能够带给玩家们极大的惊喜。 第89章 游戏设定中整个大陆最大的帝国安德烈维尔素来以风景秀美而著称,作为王都的罗斯罗娜更是有着玫瑰之城的美誉。罗斯罗娜是安德烈维尔开国女王的名字, 她不仅是当时大陆上名震一时的美人, 也是雄才大略将安德烈维尔从一个小小的自治领发展成现在地域广阔帝国的贤明君王,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会给女儿取名为罗娜或者罗思娜, 寄望于女儿能像她一样的美丽聪慧。比如帝国现在的公主就叫做罗娜, 十六岁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 笑起来又软又甜轻声细语, 叫人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多说。——此处的人类不包含巫璜和丹粟。诚然这位公主确实美丽动人楚楚可怜, 巫璜却也不会错过她身上的奇妙熟悉感。眼神,语气,动作, 他再熟悉不过的野心与贪欲的气息。曾经他在自己的族人身上无数次的感受到过, 一言一行皆意有所指, 一颦一笑都隐含暗示, 虽然毕恭毕敬不失礼数,但巫璜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木雕石塑的神像。换言之, 他在这些人眼里,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物件。这位公主会找到巫璜并非偶遇或者机缘巧合, 毕竟巫璜从一开始就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行踪, 而不论是魔兽森林的消失还是矮人的出现, 都足以将窥探的视线集中在巫璜身上。她不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找上门来的, 之所以她还能坐在巫璜面前喝着茶说些有的没的, 多数应当归功于王室出色的礼仪教育。“她敲门了。”丹粟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一头雾水的矮人乔伊,“三下。”巫璜在此处的居所又不是闲人免进的坟墓,没有什么迷踪阵法也没有什么驱逐法术,寻常的宅邸谁都能找到,也一样寻常的门户敲敲门就有人会开。偏偏就是有人要剑走偏锋心里想得太多,丹粟都懒得算自己这些日子处理掉多少爬墙钻地上网揭瓦的客人了,这位公主殿下竟是难得第一个知道要敲敲门的。当然或许这也与这位公主在帝国稍显尴尬的处境有关,作为没什么靠山注定要被嫁出去的好看花瓶,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自己,那么为了争取到哪怕只是可能的巨大助力,把自己送上门也并非不能理解。或者说得更明白点,这位孜孜不倦试图跟巫璜挑起话题的公主,正蠢蠢欲动地准备从某只小奶狗嘴里抢点肉骨头。而且她可不是没有察觉到巫璜和丹粟之间的奇妙氛围,神经粗大到理解不了巫璜笑着对丹粟眨眨眼时候的隐藏讯息。一口狗粮就差把人噎死了好吗。但这不但没有打消她的心思,反而给予了她更多成功的信心。她又不是对巫璜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非君不嫁,只是想找个靠山外加利用巫璜的财力武力,况且男人的爱情……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见一个爱一个前脚海誓山盟后脚翻脸不认人的公主殿下表示,信男人不如养条狗。于是她看着巫璜的眼神更加殷切。这位公主也不是要空手套白狼,指望着能靠着自己漂亮的脸和漂亮的身材让巫璜给自己出生入死,她手里有着死去母亲遗留给她最后的财产,虚无缥缈,又珍贵无比。“您应该知道……”她揣度着巫璜的心思,小小的露出点筹码的边角,“前些日子月桂王朝宝藏的消息。”那根金光闪闪的月桂枝,和那张残破到已经不太能辨认的古老地图。在拍卖场拍出了上千万龙币的高价,一夜之间就把月桂王朝的古老宝藏重新带回大陆民众的视线之中。“每隔几年总会有这种消息的。”巫璜的回答模棱两可,等待着这位公主的下文。公主却只是笑,捧着茶杯浅抿一口,“关于月桂枝,有着许多的说法呢。”“有人说那是月神的馈赠,也有人说是当年锻造大师的杰作。”“还有说那是精灵生命树的树枝的,我的父亲一直相信月桂枝指引向不老泉的所在。”——月桂王朝的宝藏这么多年还这么有人气,正应该归功于这些乱七八糟扯得像真的一样的传说。“但是我的母亲告诉我,”公主说道,“那是一位法师从遥远东方带来的礼物。”她看着巫璜,笑得眉眼弯弯,“那是月亮上的琼浆玉液,在人间留下的余韵。”嗯,的确。巫璜在心里点了点头。按照实际历史来说,月桂枝是那两个矮人从他的墓里偷出来又送给了骑士团团长的贿赂品,而按照青霄给他安排的历史而言,月桂枝的确是他作为“来自东方的法师”带来的珍宝,在隐秘之地被光明教廷攻破后,所有从东方带来的宝物都成了骑士们的战利品,随着时间流逝散落在大陆各地。显然作为半个天道,青霄的优先级是高于历史的,作为游戏资料片录入的信息同样影响到了这个世界原住民对于历史的认知,是以公主并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很自然地利用手上的筹码想要打动巫璜。她对面是怀抱着怨恨死而复生的亡者,这一点也是她最后的底牌,绝对不可以掀开的底牌。她确定自己是唯一猜到巫璜和丹粟真实身份(雾)的人,鉴于她的父亲从来都轻视女性,而从未了解过她早逝母亲的出身与过往。公主的母亲是月桂王朝最后的血脉,代代传承着关于那个古老王朝,关于那些过去的真相。那些悄然出现又悄然散去的雾气,那些光明牧师也无法驱逐的梦魇,以及王朝覆灭的最后,亲手点燃火焰将一切焚尽的青年。从王城狼狈逃离的王族血脉,永远地记住了那个画面。公主也同样看到了,在火焰焚烧万物的梦魇之中。青年的指尖燃着无法熄灭的火焰,一直到宫殿倒塌焚烧殆尽,大地化为焦土,他才仿若祭奠般在焦黑的土地上献上了一束白菊。永远安息吧,我的故人们。……年轻的,尚未能完全隐藏起自己心思的公主垂下眼眸,避免与巫璜对视。她正走在万丈悬崖的蛛丝一线之上,只要稍微出了半点差错,叫巫璜察觉了她的血脉来源,便只有死路一条。可同样的,将她从这血脉中所知晓的一切利用妥当……公主甜美乖巧地微笑,从巫璜的神情中分辨出和缓与善意的气息。你看,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门外有冒险者敲门,公主识趣地起身告辞,留下一阵柔软的甜香,恰好与进门的冒险者擦肩而过。 第91章 就像看不到老药剂师正嘟嘟囔囔抱怨着冒险者真是一如既往不听人话没有礼貌,就像在他们眼里老药剂师还躺在摇椅上睡得昏昏沉沉。葫芦看见有两个玩家出门前还对着摇椅指了指,如同那里坐着什么人一样。他屏住呼吸,这一瞬间觉得脑子都不能转了。怎么回事?老药剂师还在含糊地询问着他要买些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自己要的东西,又手忙脚乱递上自己筐子里的东西。“你倒是有点礼貌。”老药剂师说道,看了一眼筐子里的药剂,“就给你便宜点吧。”葫芦讷讷点头,干巴巴挤出一句谢谢,落荒而逃似的走出药剂铺。街上人来人往与他擦肩而过,喧闹嘈杂之中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这一路所感受到的异样来自于何处。太真实了。他所见到的一切太真实了。按理说小镇上来来往往的npc都是为了增添气氛的活动布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虽然看上去挺真实,但来回总是相同的那些人,他们说的话也总是差不多的那么几句,神情动作都按照设置好的程序没有半分变化,有时候都让人觉得有点诡异。但是这次他所见到的npc都太真实了,街上那些行人,那些手挽手戴着野花裙摆飞扬的少女,那些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佣兵,还有嘻嘻哈哈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一切都真实得像是某个现实存在的小镇,像是他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着一般。“哎呀!”葫芦神思游离地在街上走着,不注意就迎头撞上了一个小孩。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摔了个屁墩儿皱起脸,又鼓起两颊瞪着葫芦。“对不起……没事吧?”葫芦下意识道歉,又意识到面前是个npc。“哼!”小男孩气哼哼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不疼!”他大声道,又听见前头同伴叫他的声音,便又笑起来往前跑了过去。和真正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葫芦盯着小男孩的背影,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一个npc。然而他四下环顾,周围的玩家没有谁察觉到这异常的现象,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有时候和npc碰了一下或者撞到,两方也都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彼此的存在一样。太奇怪了。葫芦苦恼地抓抓头发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忽地一拍脑袋,找到了这异常的缘由。他打开面板调出头衔一栏,把自己刚刚装备上的“越界者”取消掉,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就重新变回了他熟悉的游戏场景,千人一面的npc来来回回,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完成设定好的台词和动作。但是想明白了异常的缘由,只能让葫芦更加迷惑了。“越界者”就是他在隐藏副本中取得的buff,描述云里雾里,将他称为跨越世界屏障之人,他戴着这个头衔好几天都没察觉在战斗力上有什么增幅效果,原来是因为他搞错了增幅方向么……为了实验头衔效果从上线就在野怪聚集区打转的葫芦对着那金光闪闪的头像,忧愁地叹气。他直觉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什么可怕的阴谋之中,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开脑洞瞎猜的游戏世界其实是个真正存在的世界的推论极有可能是事实。否则他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实在真实到让人毛骨悚然了。游戏面板下面的对话图标亮了起来,葫芦听见滴滴两声,紧接着队友的声音响起。“罗罗主线任务接到了,也是去玫瑰城送信的,要不要一块过去把任务清了?”根据玩家们的测试,最新上线的主线任务分为两大分支,一个是去玫瑰城送信给新出的npc小哥哥们,另一个则是去已经变成迷宫的原·矮人王庭探索,因为任务线比较长现在还没有评判说哪条任务线比较好。葫芦一个小队接到的任务都是去玫瑰城送信,之后的分支还不太确定,但总归一个小队齐心协力要比单枪匹马效率高一点。“行啊。”葫芦答应下来。“对了,那两个任务npc还是你的老朋友来着。”队友调侃道,“要不要带点礼物去?”“去你的吧。”葫芦笑骂了一声,暂时放下了心里头打成结的疑问。他就是个普通玩家,想得再多似乎也没什么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出发之前,他还是从交易所收购了一份玩家出品的高级装备做礼物,才跟着队友一起踏上前往玫瑰城的旅途。——最近的传送阵要到下个城市才能使用,在此之前他们要先徒步穿越一片森林。……森林之中,几个人正一边用手里的小刀砍掉面前歪斜挡路的枝蔓一边前进,嘴里骂骂咧咧叫着后面的人跟上。这是一队佣兵,走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帘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深色的布料边角绣着花纹,已经用了许多年岁脱线褪色,只能隐约分辨出是树枝的形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赶车的人了,那是个只有常人腰高的侏儒,披着斗篷垂着脑袋不怎么说话。他握着缰绳的手粗大有力,有着厚厚的茧,比起赶车人的手,更像是一个铁匠的手。第55章 玫瑰之城的传送阵亮起白光, 众人就知道又有冒险者到来。这种传送阵也是古早神代纪年的遗留品了, 毁坏腐朽在那里数千年后被冒险者们挖出来研究一番重新投入使用,安装在各大城市便于冒险者们来往。无视空间与距离的阻隔, 即使是大陆两端的城市也能在瞬息之间到达,如果能投入民用而非冒险者独享,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是以这项技术被大陆的商人们垂涎许久, 却是谁也没能成功撬动冒险者这块顽石。冒险者都是些古怪又难以沟通的家伙, 跟他们仿佛活在两个世界一样, 少言寡语拿钱干活,和这个世界仅有的联系只有那些世世代代与他们交易的商铺,那些世世代代和他们做交易的商人。甚至有人收购了跟他们做交易的店铺都不行,发觉商铺换人那些冒险者们扭头就走再不上门,即便收购后物品出售的价格比原本的售价还要低廉不少。 第93章 他对着面露惊恐的葫芦勾起个和善的笑容,“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想你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轰隆一声,葫芦感觉脑袋炸成了一锅粥。而巫璜半点没有可怜他的意思,漫不经意又丢下一颗炸弹,“既然你们能过来,说不定我们也能过去呢。”不得不承认巫璜在扮演反派方面相当具有天赋,两句话就让葫芦一身冷汗两腿发软,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到来。巫璜还在不紧不慢地按照设计好的剧情丰满自己的人设——他当时虽说拒绝在这个剧本里扮演角色,但是他和青霄排了排手里的可用角色,发现还是不得不亲身上场再补充几个人物,才能保证剧情顺利进行下去。巫璜和丹粟领了最终boss的戏份,当个定点npc把配角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召唤师派去跟公主在帝国内政上搅风搅雨,葫芦的队友们各自支开去联系那些离开隐居地通知消息的矮人们,而葫芦苦逼兮兮地被威逼利诱一番加法术控制,被迫从普通玩家成了反派boss安排在玩家之中的卧底,还要跟着乔伊一起寻找前往矮人隐居的道路。这一路上青霄和巫璜已经给乔伊和葫芦安排好了各种险境奇遇金手指老爷爷,只等着他们一个个触发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解开巫璜的法术控制,把这场大戏热热闹闹地接着唱下去。乔伊要保护矮人的隐居地,守护自己的族人,和巫璜天然立场相反,而葫芦肯定不想让巫璜这种大boss跑到他的世界去搞事情——并且他很快会发现自己被困在游戏里无法下线,即使为了自救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巫璜的对立面。有天道安排妥当的主角一旦走上正轨能刷出多少剧情来,巫璜和青霄从不怀疑。第56章 守护骑士和年轻的矮人踏上了旅途,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巫璜的法术之下, 他们甚至都忘却了自己本来应有的模样。守护骑士披上厚重的黑甲, 矮人的腰间别上淬毒的匕首, 上等的骑兽脚步轻盈速度飞快, 一声鞭响便如离弦之箭扬尘而去。乔伊已经找不到回归矮人隐居之地的道路,但他知道自己的同胞们必然知晓。不同于缺乏经验又不够沉稳的年轻矮人,其余被派出的族人都是精干利落的族中骨干, 最让人放心不过的主心骨, 他们身上必然携带着辨别隐居之地方向的机关,让他们能够在遥远的千万里之外找到回家的道路。不过那些矮人现在必然也是茫然无措的,因为和乔伊一样,在他们印象里明明才百年的隐居时光,外界却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精灵的生命之森只剩下荒芜的枯树林, 海妖歌唱的迷雾岛屿永远地沉在了深海之中,还有草木花朵之中的小妖精, 河水清泉里的水中仙子, 那些在传说中与他们交好的种族, 都变成了人类童话故事里的幻想生物, 一抹残影缥缈摇曳而不可捉摸。矮人们跋涉千万里, 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最终找到的只有废墟荒原, 被历史湮没的零星记载。就和乔伊那时候一样,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回到家乡去, 又惦记着自己未完成的使命,想要将黑暗的消息散播,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话语。乔伊在边境的小城找到了流落至此的族人,上演了一场异乡相见执手泪眼的戏码,成功说服了族人跟他一起先回到隐居地向老祭司通报消息再做打算,还轻易地忽悠了族人带上了身边陌生的守护骑士。这无疑是一段很重要的剧情,是以乔伊并不知道,在他花言巧语哄骗族人的时候,无数玩家正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在心里小声逼逼着果然黑化涨智商,你看这被黑暗一侵蚀,傻白甜小可怜都学会骗人了。玩家这样那样感慨一番,便毫无心理障碍地对着乔伊举起了武器。他们从巫璜那里接到的各种主线任务,最终在经历各种任务循环跟各种npc搞来搞去之后,都会殊途同归到一个目的上——阻止乔伊回归矮人隐居之地。或是送信送物资使得npc封锁城市,或是蹲守埋伏全力截杀。从玩家的视角来看这任务的逻辑非常合理,毕竟乔伊作为一个结局要被推到的反派大boss,站在正义立场上的玩家肯定是要跟他对着干的。是的,巫璜和青霄给乔伊精心安排的艰难险阻的构成要素就是这些玩家,而且不是什么随随便便闭眼乱指的玩家,每一个都是巫璜精心挑选青霄亲自质检,保证能把困难度维持在九死一生残血过关,生死存亡之际极限反杀还能爆出点好东西给他们升级。总之就是标准的某点升级流套路,套路到给他们剧情设计梗概的周望津都忍不住吐槽实在没创意到小说都不写,除了主角是矮人勉强算是个新鲜点,别的梗真的就是一搜一大堆的套路了。可套路才好啊。巫璜又不是准备写本设定新颖的小说,写错了还能删掉重来,这个脆弱的世界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久经考验无数小说影视补完的套路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层出不穷的玩家会成为主角的艰难险阻和醒悟契机,根据巫璜的设定差不多下个月他的法术就会被解开,进入反水被推的剧情线。与此同时帝国之内的波澜起伏会成为备用的第二剧情线,设定里女配角就是坚强美丽的罗娜公主,乔伊那边进展顺利的话就会顺着召唤师玩家的路子跟她搭上线,从而达成对黑暗阵营的统一联盟。当然了,要是乔伊那边进展不顺利不小心死在半路或者怎么样了,他们还有再备用的人类各国联盟军的设定,这时候罗娜就能从女配上位女主,故事从某点男主升级流变成某江女强权谋戏,一样能撑起这个时代的大背景推进。至于两个都没成功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巫璜看着清晨来访的青年,在他身上标了个备选三号。这种金发碧眼容貌俊秀笑容温和还试图搞事的角色,不拿来用一用实在太对不起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野心和满身的黑暗气息了。灵魂之中腥臭腐朽的气味甚至比丹粟一开始黑团团状态还要重,巫璜都怀疑这是不是也是个几千年墓地里爬出来的老粽子了。丹粟明显因为青年的存在警惕起来,他比巫璜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死亡与腐朽的强烈存在感,以至于他身上的黑烟都开始不自觉地炸了毛。这跟实力无关,跟个体存在的本质有关,哪怕丹粟很确定这个青年没多少实力扛不住他一剑,也依旧控制不住地绷紧了身子。巫璜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丹粟的手背,寒暄后等待着青年进入正题。青年彬彬有礼谈吐得体,似乎真的只是搬到了隔壁礼节性拜访的好邻居,只在最后状若无意地提起了自己曾经在拍卖场见到巫璜一面,以及他最新买到手的月桂枝。姑且就当是他买到手的好了。他仿佛真的只是随口地提到了这件事情,又不经意地提起了他救下的矮人仆从,旁敲侧击地观察着巫璜的神色,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送走了这位自称丹尼斯的新邻居,丹粟犹豫着道:“他长得和那个公主……”丹粟在程度词上纠结了一下,“有点像。”他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虽说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长相很容易出现千人一面的错觉,不过丹粟一直都很擅长分辨人脸,一照面他就察觉到了丹尼斯和罗娜公主的相似度。不是那种眉眼五官上的相似,但假如见过一个再去见另一个,就会产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明明没有半点相同,可就是说不出的熟悉,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更深层的联系一般。巫璜纠正了丹粟的说法,“是公主和他有点像。”黑暗与死亡的气息如此深重,活脱脱就是个徘徊人间流连不去的怨魂,相比起刚满十六青春年少的公主,这位怕是当人家祖爷爷都叫得年轻了。唔,比起做男配备选三号,这种人设似乎更适合当反派呢。巫璜抬手勾了个小法术放到隔壁去,觉得这事情可以考虑一下。 第95章 面对强大能力又几乎全然未知的敌人, 他们所知道对巫璜最熟悉的就是矮人部族的老祭司了。二号主角罗娜公主和三号主角丹尼斯相对就没有乔伊那么顺利了。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位继承着相同血脉又同样野心勃勃的主角备选比起正义的主角实在更适合反派的戏份, 甚至不需要巫璜怎么引导就自行创造出数条支线剧情,每一条都跟乔伊和葫芦针锋相对,不是拿流落在外的矮人开刀逼迫他们透露隐居地的位置又奴役他们制造武器,就是开发玩家的一百种利用方式探究冒险者如此强大的秘密。丹尼斯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活在寻找宝藏的执念里,或者说为了寻找宝藏这个目的,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精通各系法术的炼金大师和药剂大师,与此同时又是极好的演员身份无数的骗子毫无怜悯之心的黑魔法研究者。虽说他还无法碰触到这个世界的秘密解明玩家和游戏的真相,但也隐约知晓了冒险者死而复生的本质与灵魂的奇妙构成。他认为那便是冒险者强大的源泉,并且试图模仿再造出这种源泉的存在。他会找到宝藏的,他的先祖留下的东山再起的宝藏,可他也同样需要强大的武力来支撑自己的野心——这世上还有比冒险者更强大的军队吗。……你看,他给巫璜扣了一口锅的同时自己积极主动地顶上了更大的黑锅,巫璜觉得都不需要自己再设计什么情节把矛头指向丹尼斯,只要乔伊和葫芦保持现在认真探索的精神不变,巫璜什么不用干就能被动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说不定还会成为超无辜被栽赃的受害者,避免掉和主角团来一场放水如海的战斗。以及一场公开处刑式的羞耻y。说不定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安排上的呢。青霄充满期待地幻想着这个世界的天道其实已经重启开机,正像是受惊的小奶猫一样小心翼翼地趁着他们不注意引导剧情的发展,因为主脑曾经的恶劣行径而不敢露面云云,充分表现出了在主脑债台高筑下对还债的渴望。要是再不努力还清欠债,他的剑都快不理他了qaq。对此巫璜表示毫无同情心。他正按部就班地为阶段性收网做准备——虽然以他的主要目的来说,这是最重要的收网。千难万险无数阻挡之下乔伊终于在葫芦的帮助下找到了回家的道路,通往矮人隐居地的羊肠小道隐藏在崇山峻岭之间,起伏的山川和遮天蔽日的树木将所有可能的人为记号遮盖,也是无数危险魔兽的游乐场栖息地。乔伊在这里却是如鱼得水,越是往山林深处走环境就越是熟悉。他轻快地穿过怪石嶙峋又跃过小溪湍急,某一瞬间回家的幸福与快乐冲散了他满心的忧愁与恐惧。“哈姆!李克!”他大声叫起了朋友们的名字,矮人嘶哑的声音在林间回响,“我回来啦!乔伊回来啦!”他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更大声地叫着“我回来了”,呼唤着族人为他打开通往地下城池的大门。他自己的话,那些低矮的山洞可以随时带他回家,然而他身边还有一路上已经结下深厚情谊的守护骑士,身材高大的人类钻不进小小的山洞,只有铸造城市时便屹立的大门才能让他进入。但是矮人不相信外人,特别是在他们好几个族人死在了向外报信的路上,危险似乎如影随形之时。——带着葫芦找到回家道路的年长矮人也死在了半路,因为丹尼斯派出试验攻击力的实验产物“伪冒险者”,那些没有神志的杀戮机器混在一群冒险者之中不分敌我地大肆杀戮,不仅矮人死在半路上,不少玩家也被送回了复活点。葫芦必须证明自己的无害,才能得到矮人的信任。他没有包藏祸心,没有心怀恶意,他身后没有恶魔追随,伺机闯入矮人的城市复仇。……此处最后一项并不成立。因为巫璜和丹粟就跟在他后头不远不近坠着,仔细看还能发现一小缕白雾在葫芦的盔甲缝隙里缠绕着,像是一条超迷你型号的蛇。那座避开了巫璜推算小心隐藏起自己位置的矮人城市,最终还是展露在了巫璜面前。“……”“……”巫璜没说话,丹粟也没说话。他们看着雕花的大门开启,葫芦大跨步迈入,也能察觉到远处追踪葫芦一行而来的丹尼斯等人逐渐靠近,却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巫璜才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丹粟。丹粟的耳根已经红了。少年模样的小家伙满脸窘迫地试图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吭哧吭哧好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因为巫璜一叹气更是从耳根烧到了脖颈。“这是……”巫璜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丹粟用手捂住嘴,奶狗似的眼巴巴眨着眼欲盖弥彰,“不、不是!”可分明就是。巫璜别的兴许记不太清楚,眼前的景致还是记得的。这是从宫殿中最高的塔上向远处眺望,所能看到了山峦起伏,河川流淌。山青水色染在绣线上做成了屏风支在桌上,是巫璜爱用的小物件。只不过下葬的时候没带着——和丹粟的那把剑一样,那般好的景致陪着他烂在墓里着实可惜了,不如留给丹粟做个念想。是的,矮人们隐居了数百年,过了数百年安稳日子的地方,不过是一扇屏风上绣着的风景画罢了。就像是所谓画壁,所谓瓶中天地一般,自成一体的小世界。虽然因为与这个世界相连太久已经基本被同化不怎么能感受到空间波动,但是时间上的流逝差异还是很明显的。这也是为什么矮人们只觉得隐居了百余年的光景,外面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屏风上是极好的景致,苍翠葱茏溪水清澈,和丹粟曾经想给巫璜看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定程度上这可以算得上是巫璜和丹粟的定情信物……之一了,只是巫璜站在这方小世界的入口皱了皱眉,又不怎么想把这东西给收回来。“怎么?”丹粟问道,察觉到巫璜变化的情绪。“他们被同化了。”巫璜有点不高兴地比划了一下藏在山中的矮人城市,“分出来会直接坏掉。”当然,坏掉说的不是矮人,而是屏风。矮人在屏风世界里隐居繁衍了数代,最早期进来的还好,在这里出生长大的矮人已经完全被屏风世界所同化,屏风世界也接纳了矮人城市作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97章 “不来点好的可不行哦。”奶妈罗罗乌一个大规模治愈术拉回葫芦岌岌可危的血线,顺带惠及了周围的矮人们。“带着他们走!”老祭司伸出手拽住葫芦的衣袖,把身边的几个小孩子塞给了葫芦,颤声哀求,“带着他们走,不要管我们了!”即使来了增援,一个小队的冒险者也护不住整个城市的矮人,老祭司只能竭力保留下部族最后的火种。熟悉地形的乔伊带着葫芦他们撤离,矮人部族仅有的战士们拼命为他们掩护,在丹尼斯要抓活的的命令下士兵们颇有些束手束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葫芦一行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之中。在剧情里这应该是非常悲壮并且催人泪下的一段,可惜此时此处应有的看客早就没了踪影——巫璜只需要保证剧情按照设计好的路线走,却没什么兴趣一步步都要跟着,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在完全没有逃命经验一行人后头帮忙收尾的是苦逼的伊凡,这位纯种的黑暗精灵可没有过剩的同情心。黑暗神在上,他能忍着不一刀捅死那个跟白精灵混在一块的家伙已经是看在对方是玩家的份上了。如果真的是同族还跟白精灵厮混,他动手的速度绝对比那些士兵要快。接下来他还有长长长的一列任务表,需要他作为移动npc回收之前巫璜发布出去的任务线,将零零散散的任务线归拢到一起,指引向巫璜设定好的战场。巫璜和青霄已经把那块空间独立分割出来了,青霄还从主脑身上割下来一部分没啥用的数据塞进去做稳定性支撑,就等着演员们装扮整齐登台亮相,给结局补上个圆满的句号。嗯,在反派眼里可能不是太圆满就是了。主角寡不敌众就让玩家上线的操作确实有着作弊嫌疑,不过丹尼斯自家后代开的先河也就不怪别人有样学样——那位美丽的罗斯罗娜女王也有着很微薄的月桂王朝血统,她的帝国安德烈维尔之名,就来自于丹尼斯的兄长安德烈。这场戏里面巫璜也分到了自己的角色,不用扮演最终boss对着主角疯狂放水不代表他能安然置身事外,再怎么样之前设计好的剧情他得好好地圆回来,使得逻辑圆满前后通顺,让故事不至于陷入死循环之中。……最终之战已经吹响了号角,被伊凡回收的剧情线让玩家们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往设定好的战场移动。因为他们之前完成的任务而引发的连带反应,他们一动,大陆上的各个国家也跟着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闻风而动。加上筹备复国计划的丹尼斯有意搅混水让各国混战渔翁得利,而借助玩家力量搞下去自己的兄弟姐妹,距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罗娜公主,此时隐隐与丹尼斯有了裂痕。同样的野心勃勃促成了他们的一拍即合,也是同样的野心勃勃让他们难以长久。罗娜公主就差那么一步便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罗娜女王,她还有冒险者作为助力保证地位的稳固,与之相比丹尼斯的复国计划就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了,哪怕真的成功复国了,丹尼斯这个活了千年的老不死当了国王,她又要做多少年的小公主,被人压在头上不得解脱。罗娜公主反水了,在葫芦试探性地接触了她的召唤师未婚夫之后——故事里这样的发展再正常不过,尤其这个剧本还是按照某点男频路线走的。王国的军队动作频频,粮草物资大规模调动,冒险者们聚集,某些药材飙升的价格象征着他们在大量囤积红蓝小药。商人们熟悉这样的市场变化,他们知晓大陆又要发生什么大事,像是光明教廷倒台之后的信仰之争,像是各国厮杀百年不休的大陆混战。山雨欲来。但是对玩家,尤其是某些心如止水的生活系旅游系玩家而言,隐隐显出冰山一角的巨变并不造成什么影响。这只是个游戏,每天采采药钓钓鱼看看风景截个图多快乐,很多人干脆就没满级主线任务没做完,自然跟巫璜设计的剧情十万八千里远。张路就是个生活玩家,没满级没刷主线任务,上游戏就是为了看风景钓鱼撸毛绒绒,坐在一个地方就能发呆几个小时,活得比老年人还要老年人,一度被朋友们吐槽不已硬拉去刷副本,结果只是更坚定了他咸鱼的心。对比一下山清水秀毛绒绒遍地的慢节奏生活和铺天盖地的虫族厮杀宛如重回战场,他是脑子有病才去刷副本。重活一次的人才知道这样宁静安详的生活是多么快乐,经历过满目疮痍行星毁灭的人才能感受到山清水秀是多么的惹人怜爱。作为一个从虫族肆虐时代重生的幸运儿,张路什么都不愿意干,只想坐着发呆当条咸鱼,要不是家里怕他闷出病来硬是给他装上了全息游戏,他可能现在还在被窝里睡着。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自己经历的一切是现实亦或者他死前太过痛苦的幻觉。身在数万年前的古老地球他找不到半点实感,虽然人类种对地球母星的感情毋庸置疑,数万年的漫长时间早已让流浪在外的孩子忘却家的模样。最近张路时常钓鱼的地方有了新的伙伴。最初的亲近感源自于那张和星际教科书里亚历克斯上校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甚至猜测那可能就是亚历克斯上校的先祖,出于这种亲近感他破天荒的主动打了招呼,知道了对方叫做“亚历”。谁让巫璜最开始刷矮人王庭的时候抢注了伊洛提斯和亚历克斯两个名字,导致后进来的伊凡和亚历克斯想要冒充玩家都得另外起名字。亚历克斯心里苦,但亚历克斯不敢说。因为张路身上有种熟悉的军人气质,亚历克斯对张路的主动搭讪没有直接忽略。完成了自己舆论引导任务的亚历克斯和张路肩并肩坐在一块钓鱼,时不时不咸不淡干巴巴聊两句,气氛尴尬又不失礼貌。兴许是因为不认识,反而更能聊起某些平时没人能聊的话题。比如某人对某黑暗精灵暗搓搓的小心思。比如死而复生是否存在。再比如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星空浩瀚孕育的种种奇妙。星际联盟,人类种,兽种,机械种,张路带着些怀念回忆那些过去,又知道自己像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妄想症。他刚重生的时候因为调整不过来被家里送去接受了相当长时间的治疗,至今还得定时去心理医生那里报道。张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亚历克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微妙。他乡遇故知是种什么感受?亚历克斯只能表示,比起惊喜,惊吓更多。第59章 亚历克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遇见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自从他的光脑和备用光脑一起彻底罢工之后他就越来越适应自己作为坟墓一员的生活。虽然没有航行星际时候突破重力的自由, 但坟墓宽广无垠,也不是他一时半会能够探索完毕的。甚至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搞得清楚坟墓里到底有多少种异兽又有多少种奇特的植物, 毕竟他现在只能依靠双腿丈量土地, 走得稍微远一点都得担心能不能顺利回来。这和张路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亚历克斯能够从张路的叙述中判断出自己的这位同乡掉落到了一个有着基础科技发展的时代,人类已经开始逐渐探索星际向着更遥远的世界迈进。他无法推测出张路的时代和自己所在的世界,以及他们最初的那个世界之前有着什么关系, 不过倒是能推测出张路来自于比他还要靠后的时代。他所在的时代一切已经繁荣到了极致,因而他并不惊讶于张路的时代文明凋零, 唯一能让他稍稍惊讶的就是那个时代关于“亚历克斯”的故事, 叫他不自觉地联想到巫璜偶尔跟丹粟提起的平行世界或是历史分歧点这样的词句。不过无论如何…… 第99章 巫璜也是个守信的交易人, 他从丹尼斯手里得到了那群矮人, 便解开了空间最外层的屏障。反正现在这一块已经被单独割离成了独立的小世界,他不主动解开过个几百上千年的屏障也会因为能量供应不足自动失效。埋藏宝藏的地方已经被挖出了七拐八绕不知道多少支路,最深处的洞穴口被一层似有似无的光晕笼罩。巫璜解开那道屏障的瞬间, 无数色彩从洞口奔涌而出, 金色的银色的流光溢彩的,如同一道由财富所化成的道路,蝴蝶的幻影扑闪着翅膀, 磷粉细碎在地上落下道道金光。笼子里的矮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叫乔伊下意识联想到了解开封印所必不可少的祭品牺牲之类, 不由得嘶吼着想要扑上去救回自己的族人。即便他已经在葫芦的口中知晓了自己先祖与巫璜的纠葛,若是易地而处他只怕会比巫璜还要心狠手辣,但那些都是他的族人,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又怎么可能将其置之不理。巫璜后退了半步,给乔伊让开了扑上去的道路。他能扑到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笼子,里面的矮人已经不见踪影。这在乔伊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仇恨而愤怒地冲上来,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巫璜从善如流地几个闪身把战场让给主角和反派,老老实实做着自己不抢戏的定点npc。这注定是一场传奇而又独特的决战。战斗双方的身份为吟游诗人提供了无数的创作灵感,而他们决战的战场,更是流传出了无数版本。那是月桂王朝留下的宝藏,聚集了国库中全部的财富和王室的珍藏。金币铺满了地板又堆积如山,在平地制造出了起伏而又随时变换的地形,宝石映照着金币闪闪发光,将根本没有照明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而那些锋锐精美的武器,那些坚固华丽的盔甲,就散落在金币宝石之间。战斗似乎永无休止之时,盔甲损毁便从地上随便捡起一件披上,兵刃坏了便抽出金币之中的武器替代,他们甚至能在宝藏中找到恢复精力的药剂和提升战斗力的圣水,愈发将这场战斗向着漫长拉扯而去。巫璜已经拽着丹粟身上的黑烟小尾巴绕出了第二十个小爱心,配套的背景音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叮铃哐啷搭配乔伊悲愤的时候——说实话,乔伊自己不累他听得都嗓子疼,忍不住思考矮人是不是在这方面有什么特殊天赋。丹粟倒是不觉得无聊,跟在巫璜边上他很少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不过他一看巫璜开始四处飘的眼神就知道巫璜开始觉得无聊了,便善解人意道:“让他们快点结束吧。”要不然这么来来回回,一边有长年积累顶着一边有巫璜和青霄开挂,再打个几十年也没有个结束的时候。自家丹粟既然这么说了,巫璜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一只手扯着自己编出来的第二十五个小爱心免得散开,一手抬了抬打开了自己留给乔伊的最后一道金手指。……乔伊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和丹尼斯在实力上的差距实在太大,能够支撑到现在靠的全都是自己这一路上种种奇遇中获得的馈赠,但那些馈赠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他能够依靠那些东西保住自己的性命,能够依靠那些东西和丹尼斯暂时维持不相上下的局面,但他无法依靠那些东西真正杀死丹尼斯,也无法依靠那些东西救回自己的族人。他的族人已经消失了,只有空荡荡的笼子留在原地,他似乎还能听见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声如同利刃划开他的心脏。他无法杀死丹尼斯,也无法与巫璜为敌,巨大的实力差距令人绝望。但是他还有最后的,最后一张底牌,以他的性命作为代价的底牌。他只能使用一次,也只能对一个人使用,比起解开封印让他的族人消失的巫璜,他选择了丹尼斯。所以说这才是巫璜钦点的主角啊。在这种愤怒仇恨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选择到正确的反派,逻辑清晰地确定好重点打击对象。乔伊燃烧了起来。字面意义的。他整个人化为了一团火焰,火焰中传来他的吼叫,滚烫的温度不可控制地蔓延。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最常见的结局——主角牺牲自己打败了反派,守卫了世界和平。丹尼斯身上蒸腾起黑色的雾气抵御火焰,火焰熊熊雾气翻滚,将金币融为满地黄金。当火焰消失只余一缕青烟之时,便是丹尼斯最为志得意满之时。终于再也没有人阻碍他取走那些宝藏,巫璜和丹粟站在洞口,礼貌地没有再往前一步。如同在祝贺他终于得偿夙愿。丹尼斯迫不及待地取下了宝藏最顶端的王冠戴上,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去接受属下的顶礼膜拜,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整个世界宣告新王朝的到来——他的脚步停在了洞口。他脸上狂喜与得意交织的神情,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癫狂。“不可能!”他叫道,又瞪向巫璜,“我们约定好的!!”“是啊。”巫璜微笑,“所以不是我干的。”乔伊所化的火焰并不是为了杀戮存在,而是为了囚禁。这是巫璜那个年代一种用来捕捉凤凰的小技巧,不常见但是很好用,被巫璜改了改放在了乔伊身上。被火焰所焚烧过的地方将化为囚笼,被火焰所沾染的生灵,将会变成囚笼中的囚徒。此处特指唯一选择了硬抗火焰而不是扭头就跑的丹尼斯。“你要的宝藏。”巫璜微笑着向他颔首,“恭祝君夙愿得偿。”丹尼斯追寻了千百年,不惜化身为不人不鬼的怪物,不惜为此犯下无数罪孽的宝藏,从此将会长长久久地陪伴着他。他会碰到无数试图染指自己宝藏的冒险者,他们成群结队历经艰险而来。他会失败,会死亡,但最终都会被执念所唤回,他的宝藏会永远与他共存,直到天荒地老。可喜可贺。新的副本点即将在系统更新后投入使用,巫璜最后检查了一下这个单独分离出来的小世界的稳定性,而后便心情愉快地揉了揉丹粟的头发,问道:“是要回去,还是再玩一玩?”这个世界算不上有趣,但自己这段时间都忙着跟进剧情进展,丹粟也没怎么玩到。“或者去玩家那个世界看看?”现代科技的世界也有着不少能拿来哄丹粟高兴的东西,就是找青霄借个道的事情而已,便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