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缠婚:青梅小毒妻》 第一章 错在何处 大亚安泰九四七年,时近中秋。大亚皇朝帝都,天安城。 夜已深,一轮朦胧的月挂在黑沉沉的夜空。祁安候府,一座密牢里隐隐约约传来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 密牢里很暗,只有青黑色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出整个牢房的构造。 各式各样的刑具占了牢房将近一半的空间,对着房门的铁架上绑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一身素黑,面容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痕,像是被墨笔画上去的水墨痕迹,显得整张脸奇丑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下又无比的阴森恐怖。 她仰起头,蹙着眉,红唇轻颤,痛苦的喘息,被汗水浸湿的发凌乱的贴在她黑痕交错的面容上和白皙如玉的脖子上。一行又一行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蛾眉紧蹙,泪眼朦胧,红唇微张,明明是一张充满痛苦和带着丑陋黑痕的容颜,但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一种吐气如兰,欲说还休的绝色美态。 那是一种脆弱到极致才散发出来的绝色美态,媚入骨髓,颠倒众生。 这少女是谁,她就是赵玉,江湖人称“毒罗刹”。 她被关在这里不过才一个时辰,可她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久到都不记得此刻在哪里。 更令人难受的是身上的疼痛,密密麻麻的。她以为只要忍忍就好了,可实在是难以忍受。 她只不过是奉命去阑州沧海城刺杀一对夫妇时放走了他们的孩子而已。而那人,她深爱的男子却以此为由将她关押在这密牢中,还给她下了名为“蚀骨香”的毒,说是小小的惩罚。 小小的惩罚?她心中冷笑,却又无可奈何。 她还记得她刚被他召回时,他问:“敏敏,你可知错?” 知错,她怎么可能错了?那个孩子,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她心中怜惜,便放了他,她有什么错? 何况,那只是一个弱小的生命,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更不会妨碍他的宏图壮志,放了他又有什么错? 身上的痛,她以为快要麻木了,没想到又变得如此鲜明。 这时,紧闭的石门被打开,清冷的月光流淌,映在门口那人挺拔颀长的身影上,在地上形成投影出淡淡的影子。 她有些朦胧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带着一丝祈求看着门口那人。 石门被关上,阻绝了月光,那人在阴暗处,看不清面目。继而,牢房的壁灯被点亮,霎时灯火通明。 那人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青玉冠,宝蓝色雪花纹锦袍,极尽奢华。 他的动作很慢,却那般优雅从容,绝代风华,更让人觉得风华绝代的是他的容颜,似技艺精湛的雕刻师雕刻而成,眉目如画,冠绝天下。 她看着他,像看到一根浮木,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 “侯爷,我错了,你放了我吧。”说出这句话就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的手紧握成拳,心中有狠狠的唾弃自己的软弱。说好抗争到底,到最后她还是轻而易举的投降。 那人冰冷如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情不动声色,淡淡问道:“你可知错?” 又是这一句,她狠狠地想。可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容她多想,潮水般汹涌侵袭。 “我错了。” “错在何处?” “我不该心生善念,放走那个孩子。” “只是如此?”那人声音仍旧清淡。 她心中恼怒。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一点一滴的吞噬着她的尊严。何况以他的手段,那个孩子已经遭了毒手了吧。 “我再也不敢了。”她痛苦的咬着唇。 是不是她所有的尊严都被他践踏,他才会放过她? 那人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目光深沉,将她的一切神态都收入眼眸。 真是美啊。即便是毁了容,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惑风情还是这般举世无双,令人欲罢不能。 所以他一步一步将她诱入最黑暗的深渊,就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要让她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她所感受到的最深刻的快乐或是痛苦,都是他给她的。 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他。 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紫光乍现,铁链断落,他声音温醇,轻声道:“敏敏,你一向聪慧,应该知道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身上被紫光包围,疼痛慢慢减轻。 可他的话让她觉得那些疼痛已经深入骨髓。 是啊,她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再也无法回头。她木然地想。 “你叫我什么?”他抱着她走出密牢,月华如水。 她微合的眼睛动了动,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声“侯爷”。可这个称呼不应该是他的最爱吗?曾经的江湖草莽,一朝封侯,无上荣耀,极尽荣宠。比起精絶宫宗主这个称呼,他应该更喜欢祁安候这个称呼才是。 “重华。”她睁开了眼,目光如水的看着他,掩去心中的不满和愤恨。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眸似深潭。 她垂眸,掩去一切情绪。 都这么久了,还是不懂得怎样掩藏情绪啊。他无声轻笑。 “为了弥补这次的错误,下个任务还是你去完成。” 她抬眸,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他淡然的接受着她的目光,语音中藏着冰冷的威胁:“敏敏,你忘了刚才说的话?”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的一句话封锁她的退路。 他说:“你体内的毒又快要发作了吧。” 她体内的毒每一个月发作一次,必须要药物控制,说起来,距毒发之日还有半月之期。 “我去。”她认命地垂下眼,应道。 她的委曲求全让他无声叹息。他们之间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相互牵绊了吧。 他抱着她向揽月轩走去。 此时,月微微西斜。 第二章 雨中摘星 献州, 封城,城北飞鹤楼。 楼高九层,可观烟波浩荡,气势磅礴的北旦河。自古以来就引来无数的风流才子在此吟诗作画,抒发情怀。 此地对于赵玉来说,她可以看见城北最大的江湖门派云归山庄。 云归山庄的势力遍布在封城方圆几百里,在献州七庄中,云归独大。 赵玉这次的任务就是刺杀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盗取云归剑法的秘笈。 此时正是申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黑沉沉的,似乎有大雨将至。 赵玉易了容,一袭朴素的书生装,独自坐在一个视线极佳的角落,神情木讷的翻着手中的书,与旁边那些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文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她的衣着太过寒酸,神情太过呆傻,倒没有人上前打扰,只是偶尔会有几道鄙夷不屑高傲的目光扫过来。 她看了看天空,似乎更暗了。 一些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去。 在秋长的帮助下,她这两天已经将云归山庄的守卫部署,南云堂的生活习惯和云归剑法的藏匿地点都弄得清清楚楚。 令赵玉大喜的是南云堂此人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暗地里却是个贪恋美色的登徒子。 摘星楼是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的私人练武场所,任何人不得进入。但赵玉探到的消息就是,摘星楼实则是南云堂圈养小妾的地方。 每晚亥时,他就会以借口去摘星楼练功这个理由与小妾厮混。 亥时三刻,就会有一个专门服侍他的哑女送去一些酒菜。那时就是赵玉动手的机会。 一会儿,大雨倾盆。楼中的人都已经走光,赵玉看着雨幕微微出神。 此时,一个黑衣青年男子出现在楼梯口,手中的油纸伞收拢,滴着水。 他缓步向赵玉走去,语音极为恭敬:“敏姑娘,我来接你回客栈。” 赵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抬手示意他坐下,才微微一笑,道:“不急,秋长,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她这一笑让那张呆傻无奇的面容上瞬间升起一抹华光,如流星般灿烂。 “是。”秋长将雨伞放在一边,依言坐下。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赵玉漫不经心的问。 “准备好了。” “嗯。”赵玉淡淡应了一声,看向风平浪静的云归山庄。 秋长则垂头看着桌上的书。 “对了,秋长,这次任务之后,你回侯府吧,不用跟着我了。” 秋长闻言,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赵玉一见他神色,不由蹙起了秀眉,问道:“侯爷答应许我一个月的自由,难道他没告诉你?” 秋长摇摇头道:“未曾。” 赵玉紧握拳头,面容变得阴沉。那人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却还将他的人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真是可恶。 秋长目光微闪。侯爷并不是没有告诉他,仍旧叫他在暗中继续保护她。 “敏姑娘,我们回客栈吧。”秋长并没有告诉她。 赵玉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点点头。这件事等任务完成了再说吧。 亥时初刻,赵玉易容成那个哑女的模样,蒙了面,一身皮质防水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云归山庄。 膳房里,哑女刚准备好酒菜。赵玉无声无息的潜到她的身后,打晕了她,并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快速的换好衣服,将准备好的“流灵散”放入酒菜中,催动内力,使药完全与酒菜相融,才提着酒菜向摘星楼走去。 江湖门派并不像官府府邸那样戒备森严,江湖人自恃武功高强,不屑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只在重要的地方派一两名弟子进行守卫。 摘星楼没有守卫,南云堂大概是怕自己真正的面目败露。 摘星楼外有雨声,而楼里一片静谧,赵玉在门上的一块铜板处轻轻敲了三下。片刻的时间,门打开了,一个年近五旬,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就关上了门。 赵玉转身向膳房走去,中途借机闪到一处隐蔽处,快速的脱下外面的衣服,又露出夜行衣,蒙了面,就向书房遁去。 书房在芸阁。书房向来是最重要的地方,所以自然有人守卫。 书房的看守有四个人,两个人在门口,两边的窗下各有一人。 赵玉躲藏在旁边的假山处,拿出一个瓷瓶,放出四只墨色的飞虫。 那四只飞虫一逃出瓷瓶就直直朝那四人飞去。 “哪里来的蚊子?”一个人嘀咕了一声,随即拍了一下。 “是啊。”另一个人也狐疑的说了一声。 然后就是四人的倒地声。 赵玉趁此机会快速地潜进去,直奔书架后面的暗格。 打开暗格一看,云归剑法的秘笈用油布包着,赵玉谨慎的检查了两遍,才揣入袖中,然后向庄外遁去。 一出山庄,赵玉直接回了客栈。 秋长隐身在庄外为她护法,一见她出来,便知她已经得手。 回到客栈的赵玉换了一身衣服,看着油布包着云归剑法,突然想起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 献州七庄,云归为大。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那么,这云归剑法想来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只是百里绝世为何会要她盗取这不入流的剑法秘笈? 赵玉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快速的收拾行李,离开此地。 秋长正在门口等她,两人借着夜色和大雨的掩护尽快出城。 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为了避免麻烦,不可久留。 子时,两人已到了封城百里之外的留客村。 第三章 落花如雪 留客村,地处太平山以北,潇水以东,是封城通往献州府的这条道路上最繁华的一个村落。留客村以前隶属于封城治下,后来献州府看中它的地理位置和经济价值,直接将它划分了出来。现在留客村隶属于献州府治下。 赵玉和秋长住在留客村南边,此处临太平山,人烟相对稀少。 大概是大雨过后,天气添了一层凉意。赵玉披着轻裘坐在一处草亭里,目光迷离的看着空中一只孤雁南飞。 一阵风过,吹落一树的玉露花,雪白的花瓣随风扬起如雪花飞舞,落在她轻扬的淡绿色的轻裘上,霎时为这萧索的清秋时节添了一抹生气,立刻风景如画。 距草亭二十米外有一座阁楼,有少女拨琴而歌唱的正是一曲《塞鸿秋》。 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 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 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 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 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 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清凉的歌声飘散在风中,瞬间又惊艳了秋的萧条。听着歌声,赵玉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深爱的那个男子,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一时间柔肠百转,愁绪暗生。 她的目光落在阁楼上,一盆平秋英开得正艳。她黯然叹息:“幸得这小妮子还不知人间情怨,红尘苍凉,否则也不会唱此等轻快之曲了吧。” 然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知道她自己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却用如此老练的语气去评说别人的心境。 她正兀自出神之际。 碧空下,一个黑影踏着满天的秋风徐徐而来,落在草亭旁枯树的残枝上,锐利的眼睛透过一张面具冷冷的看着赵玉。 赵玉也不看他,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笑道:“颜佑,你的速度又慢了,难道侯爷就没有发现吗?” 似碎雪的飞花中,她的笑容却有淡淡的冷意。 颜佑并未答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阁楼,良久,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侯爷要的东西呢?” 赵玉也不恼,轻笑:“也是,到底侯爷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颜佑一扬手,一个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赵玉的手中。赵玉打开闻了闻,才将手中的油纸包扔给颜佑。 颜佑接过东西,正要离去。 “等一下。”赵玉连忙叫住她。 颜佑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赵玉站起身来,淡绿色的衣摆扬起,面容冷凝,语音沉稳:“我要见侯爷。” 颜佑转身,看她的目光里全是讥诮:“侯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赵玉微拢轻裘,语音变得淡漠:“颜佑,你觉得作为一个奴才替主子做决定合适吗?” 颜佑的脸色变得青白,目光如利剑向她射来。 赵玉唇角含笑,不惧地看着他。 “芙蓉城,一水间。”良久,颜佑还是告诉了她地址,只是语音有些咬牙切齿,然后扬长而去。 赵玉这才摩擦着瓷瓶,苦笑,看来她始终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啊。 可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拜自己最爱的人所赐,这一双沾满血腥的手,以后也只能孤军奋战了吧。 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被杀于摘星阁。如今,封城已经乱成一锅粥,要不是她杀人的手段高明,没留下痕迹,否则她恐怕就陷入云归山庄的追杀中了。 赵玉看着满地落花如雪,无声叹息。 自从她受制于精絶宫宗主,朝廷祁安候百里绝世,这个曾经爱她,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她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譬如苍林派掌门严宿安,天虚派掌门玉湖子,西域圣僧智托这些江湖成名高手。 如果不是她身负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因为报仇阴差阳错练了毒功,毁了容貌,必须要有“千绝”这种药物来控制毒性的蔓延,不致全身溃烂而死,她又何必受制于百里绝世,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所以,每隔一个月,她必须完成百里绝世派下的任务来换取一瓶“千绝”。 可笑的是她连自己的灭族仇人都不知道是谁,一路的明察暗访毫无结果,就算查到一些线索,顷刻间就被一股藏在暗处的力量给抹掉。可怜她一个弱女子,江湖漂泊,如水中飘萍,找不到依靠,饱经无数的风霜。 她大概就像那落花,混入尘土,无人怜悯,无人问津。随着时间的流逝,默默无闻的消失在这天地间。 想到此,她的心就如无数根针刺般的疼痛。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她的结局,必须由她自己掌控。 她要报仇,她也要让她的仇人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玉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白的玉露花瓣,紧紧地握在掌心。花瓣的冰凉透过神经蔓延到心上。内力流动间,花瓣消失无痕。 百里绝世,你以为我真的会一直受你的控制么。从今以后,鹿死谁手,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赵玉冷冷地想。 一转身,衣摆划出完美的弧度,惊起落花纷飞,淡绿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第四章 水间芙蓉 芙蓉城,最有名的就是白荷,以一水间的为上品。 一水间在城东,此处是精绝宫的一个据点。 万顷荷池,盈盈一水间。 一叶轻舟穿梭在碧叶玉荷间。轻舟上有少女提篮采荷,雪色底绣银莲纹纱裙,眉心一点朱红,貌胜清荷。 池中有亭,曰雪沁。 百里绝世一身白衣如雪,正在看昭宸太子皇甫怿送来的信。 亭中煮着茶,茶是兰丹国天山之巅雪地里产的红芽子,再配上刚采的清荷,可谓世间绝品。 茶香刚好,荷间容颜清绝的少女带着满池的荷香,翩若惊鸿的落在亭中。她将刚采的清荷用清水蘸洗,放入旁边的青花瓷杯中,然后倒入煮得刚刚好的茶水。 茶香和荷香相融氤氲,如满池的春风吹碧,令人心旷神怡。 少女十指纤纤,端起茶杯恭敬的递给坐在桌旁白衣俊美男子。 “义父,请喝茶。”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却退去了一身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动人。 她正是百里绝世最宠爱的义女,名唤无双,精絶宫的少主人。 自从百里绝世封侯入住帝都侯府,精絶宫的事物就由无双代理。 百里绝世接过茶杯,浅啜一口,沉声道:“无双,你叫人查查飞镜会。” 无双眸光流转,光华一闪,问道:“飞镜会,就是今年突然兴起的一个杀手组织?”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记住,一定要最详细的资料。” “是,义父。”无双应道,为他添了一杯茶。她继而沉吟道:“义父,据双儿得到的一些消息,这个飞镜会于今年四月灭了一直活跃在沧州的无影门,占领了无影门总部玉盘山,势力迅速扩散在整个沧州,一时名声大噪。武林七大宗为怕其发展成一股威胁整个武林的邪恶势力,以普陀寺为首在少阳山召开武林大会打算一举歼灭飞镜会。” 无双喝了一口茶,又道:“然而武林大会还未召开,飞镜会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六月底,飞镜会开始活跃,他们以杀人为生,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他们什么任务都接。但是他们却很低调,行事也没有规律可循。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组织收留的都是一些江湖怪人、恶人,比如崂山二恶、阴阳勾魂使、花妖狐······” “还有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们虽然以杀人为生,但他们杀的人都是一些······”无双顿住,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比较合适,“应该说是该死之人。因为他们每杀一个人都会把这个人生前所做的一些坏事给暴露出来,并且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百里绝世品着茶,赏着荷,饶有兴趣的听着,嘴角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以恶制恶,这个飞镜会倒是有点意思。你说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怎么回事?” 无双秀眉微蹙,疑惑道:“这一点双儿也觉得奇怪,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双儿曾派花印去沧州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那段时间义父奉陛下之命出使西狼国,双儿又在防备着无咎宫,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七大宗之首普陀寺明灯方丈曾亲自上苍梧山问过月公子,听说月公子回答的却是什么“玉盘有意托明月,飞镜无缘空照水”,至今都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百里绝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满池玉荷,面容有些冷凝,良久才道:“查飞镜会这件事就交给花印去办吧。” “是,义父。” 此时,一个黑色人影如大鹏展翅掠进亭中,正是颜佑。 “是颜叔叔回来啦。”无双喜道。 “见过侯爷,少主。”颜佑微微一礼,随后双手恭敬地递上油纸包,道:“侯爷,这是你要的东西。” 百里绝世接过油纸包,取出云归剑法秘笈,仔细查看起来。 “义父,这剑法秘笈有什么问题吗?”无双好奇地问道。 百里绝世查看了半晌,道:“拿一把匕首来。” 颜佑连忙递上匕首。 百里绝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书的封面给割下来,然后轻轻地划开前后封面的夹层,取出两张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的纸来。 “咦,这是产自于百桑国的纱丝纸,这种纸轻薄丝滑,写上去的字清晰明了,且保存时间长,由于这种纸生产不多,因此十分珍贵,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如今只是我朝的御用纸。”无双道。 “侯爷,这上面画的好像是献州的地图?”颜佑关心的是纸上的内容。 百里绝世看着纸上的图,淡淡说道:“这就是容王在献州设的江湖暗桩,颜佑,你亲自回一趟帝都,将这地图交给太子殿下。” “是。”颜佑接过地图就要退下,就听见百里绝世状似不经意的问:“她还好吗?” 颜佑一愣,随即明白百里绝世应该是问赵玉有没有受伤,当下回道:“回侯爷,她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百里绝世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颜佑一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是赵姑娘想见侯爷。” 又是这个丑女人。无双闻言,心中恨意翻涌。 她想见他?这六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她说想见他,一股别样的情绪流淌在心头。 百里绝世收回目光,面容上有了一丝暖意。他挥了挥手,道:“本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侯爷。”颜佑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私自将秋长遣了回来,刚松的那口气又憋了回去,背上更是冷汗淋淋。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就退了下去。 无双掩去所有的情绪,也跟着走了。 第五章 小惩大诫 秋长回到一水间,知道百里绝世正在雪沁亭就赶了过来,正好遇到颜佑和无双。 颜佑一见到秋长,脸色瞬间惨白。 无双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秋长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喜道:“秋叔叔,你也回来啦。” 秋长向来性子温厚,无双幼时也极为黏他,和他感情极好,但是他常年保护赵玉,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精絶宫,因而无双和他相处时间越来越少,此刻见到他,自然十分欣喜。 “见过少主,少主安好。”秋长目光温柔,拱手行礼。 “秋叔叔不必多礼。” 颜佑定了定神,知道今天少不了一顿责罚,当下咬咬牙,道:“秋长,你快去拜见侯爷吧。” “好。”秋长快步向亭中走去。 “属下拜见侯爷。”秋长一进亭中就立刻拜倒。 “起来吧。”百里绝世语音清淡,但是面容柔和,“敏敏也回来了?” 只有在秋长面前,他才没有隐藏对赵玉亲昵的称呼。 敏姑娘?秋长站起身来,有些诧异,不是说只召他一个人回来吗? “回侯爷,敏姑娘并没有随属下回来。” “是吗?”百里绝世忽然目光一凛,面若寒霜,“来人,给本侯把颜佑叫来。” 秋长一见,暗道不好。敢情百里绝世根本就没有召他回来,是颜佑私自传的命令。一想到百里绝世的手段,秋长只觉如坠冰窖。 “侯爷息怒。”秋长连忙跪伏在地。 百里绝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伏在地上的人身形消瘦,黑衣上沾了灰尘,想来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过了请安了。 “秋长,你跟着本侯多久了?”百里绝世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侯爷,二十年。”秋长回答得有些战战兢兢。 “二十年。”百里绝世目光幽幽暗暗,冷光流转,“够久了。” 秋长闻言,浑身一颤,忙道:“属下愿意永远追随侯爷,万死不辞。”百里绝世笑了,整张面容如月华流光般清韵雅致,伸手扶起他,语音柔和:“秋长,你是否觉得本侯让你去保护敏敏是委屈了你?” “属下从未如此想过。”秋长大惊,额间全是冷汗。 百里绝世收了笑容,淡淡说道:“既然如此,秋长,你就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清淡的语气却藏着凛冽的威严和冷意。 “属下谨遵侯爷教诲。”秋长连忙道。 颜佑刚到翠薇轩,便接到百里绝世的传唤,心中惊惧,却还是快步赶了过去。 “侯爷。”颜佑战战兢兢的行礼。 “颜佑,你不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百里绝世冷声道。 “属下欺瞒侯爷,私自下令将秋长遣回,属下罪该万死。” “是吗?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百里绝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语音平静,似乎并未生气。但颜佑知道他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怎样的暴戾,可是他实在不喜赵玉那女子。 颜佑一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侯爷恕罪,属下只是认为秋长应该留在侯爷身边保护侯爷,而不是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百里绝世眼中冷意流动,慢慢踱到他的面前,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语气森冷:“本候说过赵玉就是你们的另一位主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精絶宫都要为她陪葬。如此看来你从未将本候的话放在心上,那么本候又要你何用?” “侯爷息怒,颜佑只是一时冲动,请侯爷手下留情。”秋长见状,连忙跪下求情。 颜佑被扼住喉咙,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觉涌上脑中,呼吸瞬间困难,但他仍旧道:“侯爷,属下只是不明白,赵玉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又奇丑无比,侯爷为何对她如此用心?” “放肆,看来你是不知悔改了,那么本座便留你不得。”说完他的手指突然收紧。 比刚开始更加强烈的窒息感袭向他的神经。 他自觉跟在百里绝世身边这两年一直深受百里绝世的器重,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这些话,也总以为百里绝世会认同他的看法,只是没想到这次却触到了百里绝世心中的逆鳞,这才认识到这次百里绝世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想到此心中一阵惊恐,连忙求饶道:“侯······候爷饶命,属下······属下知错了。” “侯爷息怒。”秋长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义父,义父,请你饶了颜叔叔吧。”无双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百里绝世一见她,冷声喝道:“无双,休要多嘴,给本候退下。” 无双清丽动人的脸上尽是恳求之色:“义父,颜叔叔根本没有错,当年若不是赵玉,祖母就不会死了,双儿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祖母,恨不能替祖母报仇。义父,您就饶了颜叔叔吧。” 秋长也忙道:“侯爷,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侯爷饶了颜佑,属下马上回到赵姑娘身边保护她,将功折罪。”说完他使劲将头磕在地上,一会儿他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淋。 “义父,颜叔叔向来宠爱双儿,若您真的要罚颜叔叔,双儿愿意替颜叔叔受罚,只求您饶了颜叔叔。”说完她也像秋长一样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够了。”百里绝世厉声道,“无双,是本候太宠你了,回宫后自己去后山面壁一个月。还有颜佑,你私自传本候的命令,回侯府去刑房领五十鞭。至于秋长,为将功补过,这次的地图就由你去送到太子殿下手中。”说完他手一挥,颜佑被内力一震,狠狠地撞在柱子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谢义父。” “谢宗主。” 无双与秋长两人不敢有异议,连忙扶着颜佑退下。 百里绝世揉着眉心暗叹一声,摩挲着袖口里的一枚半缺玉佩,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喃喃道:“敏敏,对于你的事我要做到无动于衷真是难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恍惚间,与赵玉初次相见的情景如流水般静静流淌在脑海里,清晰而美丽。 第六章 有女倾城 想起初时的情景,百里绝世的面容上是暖如春风般的笑意。 那一年,他年方十五,是精絶宫的少主人。而她年方十二,是天鬼门的圣女。 但听父亲说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年他还做了一件他自认为最聪明的事,虽然这种认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才得到承认。 当然在十五岁之前他认为那件事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说到此事,那么话就长了。 所谓天纵英才,大概就是说的他吧,自然年少轻狂,风流不羁。因此年少的他生性风流,时常流连于青楼妓院,可谓红颜满天下。 那时精絶宫的宗主还是他的父亲百里浩,得知他流连花丛不由勃然大怒,拍案喝道:“百里重华,你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整天花天酒地成何体统,若是传到你方玥伯伯耳朵里,他铁定扒了你的皮。” 百里绝世悠闲地品着香茗,翘着腿,嗤笑:“婚约?我可不会承认你和娘私自为我定下的婚约。” 百里浩听了倒不生气了,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重华,你难道忘了你五岁那年初次见到敏敏时就扬言要娶敏敏为妻,后来更是缠着你娘要她去你方玥伯伯家提亲,你娘被你缠得紧了不得已只得备上厚礼连夜赶到阑州天鬼山,幸得你方玥伯伯极为欣赏你才答应,你如今想赖账怕是为时已晚了吧。” 百里绝世听了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失声道:“这怎么可能,爹,你没骗我吧?”开什么玩笑,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认为这天下还没有那个女子能令他有想要娶她的念头。突然冒出他已有婚约这个说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就算真的有婚约,那也是幼年无知,算不得数。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你娘。”百里浩优哉游哉的道,眼中是得逞的笑意。 百里绝世当然会去找母亲求证,结果得到的答案当然和百里浩说的一模一样。 在这种晴天霹雳下,百里绝世决定去天鬼山退亲。 那年他刚好十五岁。 四月初九正是天鬼门门主方玥欲清的生辰。百里绝世跟随着父亲一同赴宴,当然最主要的是趁此机会退亲。 天鬼山地处阑州西部,是一东西走向的山脉,此处刚好是阑州与最大的诸侯国燕回国交界之处,有着独特的风俗习惯。 天鬼山的风景既雄奇壮观又清扬婉约,一路走来看得百里绝世啧啧称奇。然更令百里绝世感兴趣的是这里的女子,她们就像是这风景的写照,那种刚柔相结合所表现出的美态在这个异域里面有种别样的撩人风情。 所以他一到天鬼山就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在周围到处溜达。 天鬼山的风景优美秀丽,他边走边欣赏,尽兴之余还不忘吟上两首诗。忽然他听到一阵箫声,那声音温雅婉转,十分悦耳动听。他循声寻去。 走得十余丈,穿过一片密林,只听得箫声中杂有水流之声,再细细听来,那箫声似乎是在和水流共鸣。百里绝世隐身在树林中,向那箫声发出之处看去。只见那对面小溪之畔,野花丛中,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在吹一支竹箫。 她身边周围花草上停满了各种颜色的蝴蝶,空中一些蝴蝶正随着她的音律翩翩起舞,再配上水流之声,当真是一副精妙绝伦的画面和一曲未经雕琢便已夺人心魄的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小女孩一挥手,她身上的银饰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那些蝴蝶便四散飞去。 百里绝世见那小女孩小小年纪,生得眉目如画,绝美无双,那张面容好像是一位画师收集天下所有的美丽精心描绘而成的,美的惊心动魄。 她身上的衣裳极为特别,百里绝世从未见过这样的奇特又惊艳的着装。 那衣服像是特制的,上衣是一件修身红色绣着凤蝶的短衣,袖子只到手臂弯处,露出一节洁白如玉的手臂。下身是一件裙子,长度只到膝盖,穿着月白色长袜。 衣服和裙子上挂满银饰,腰间露出了一寸宽的雪白色肌肤,又被上衣垂下来的银饰遮了一些,又没遮完,生出一种隐约之感,十分撩人。 这样的服饰将她的身段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肢体动作之间自有一股高贵清雅和妩媚多姿的气韵,而那眉眼间的笑意,却又明亮雅致,纯净如水。 百里绝世不由看得痴了。他自认为阅女无数,但从未见过美得如此干净纯粹的女子,那天然的气质,绝世的美貌,这世间只怕只此一人,他突然觉得他所谓的那些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与此女相比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完全令人不敢直视。 他不由想起了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正当他心中暗自赞叹之时,小女孩收起竹箫,提起脚边的一个竹篮,正要离开。 百里绝世慌忙从隐身处走了出去,飞身跃到她的身后,叫道:“姑娘慢走。” 第七章 唐突美人 小女孩乍听到一个清朗带着些许急切的男音,心中一惊,霍然转身就看到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年公子,只见他容貌俊美非凡,器宇轩昂,乃一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是那微扬的嘴角和一双刻意含笑的桃花眼显示出这人的些许轻浮。 她秀眉微蹙,讶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百里绝世本已被她那转身时的妩媚姿态所惑,此刻又被她一双纯净的眼睛所吸引,以前那些撩拨女孩子的手段在此刻他是不敢使出来了,唯恐唐突了她,毁坏自己在她心中的初次印象。 当下收起平时的玩世不恭,尽量表现的温和有礼,面容上也露出一副真诚善意的笑容,道:“在下复姓百里,名绝世,字重华,偶然路过此地听姑娘吹得一首好曲子,斗胆前来请教,唐突之处望姑娘海涵。” 此番文绉绉的话一说出口,百里绝世都被自己的中规中矩吓了一跳,若是平时他此刻早已抽出袖中的文士折扇,慢条斯理地扇着,然后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轻佻笑意说着一些风流轻薄的话语。 总之绝不会像此刻这般诚惶诚恐。 百里绝世这四个字让小女孩绝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困惑,而后脸色一变,疏离戒备的目光在百里绝世身上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衡量什么。 百里绝世笑容温和,任她打量。而他的目光却从她弧线优美,莹白如玉的脖颈流连到她那被衣裳勾勒出的胸脯,最后停留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一时间有些失神。 小女孩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不由面容一红,娇声叱道:“你······你看哪里?” 百里绝世一惊回过神来,不由暗骂自己美色当前,没控制好眼睛。 当下轻咳一声,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温柔了语音:“是在下唐突,姑娘莫怪。在下只想请教这首曲子的曲名。” 小女孩见他这样,也不好发火,只是淡淡的道:“此曲不过是本族人闲来无事自创的曲子,算不上好与不好,请教之语大可不必。” 百里绝世没放过她面上的变化,更加表现得温润谦和的说道:“姑娘此言差矣,在在下的眼中那些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物才是人间极品,才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因此在下认为刚才姑娘的那首曲子当真是天籁之际,美妙至极。不知此曲何名?” 小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本来面目,对于他故意装出来的良善并不买账,秀眉皱得更紧了,脸上已经显示出了不耐烦,冷声道:“多谢百里公子的夸奖,这曲子无名。” 百里绝世终于见她轻易的将情绪露在脸上,更将那张精致的面容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令他心旌荡漾,不知道再逼一逼不知道又会如何?这样想着,百里绝世不由莫名的兴奋起来。但仍旧装出一副良善模样,道:“不如在下为这曲子取一名字如何?” “百里公子请便。”如他所愿,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薄怒,面容瞬间呈一种冷冽的妖艳。 百里绝世沉吟片刻,道:“就叫“邂逅”如何?” 邂逅?小女孩似乎不解其意,对他怒目而视。但对于百里绝世来说那含怒的眉眼竟是媚意流转,勾魂夺魄。 百里绝世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朗朗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姑娘觉得此名如何?” 小女孩听了脸上露出的不只有怒色还有震惊,她自小练武天赋极差,于是父亲便让她习文,自然知道这首诗中所含的意思,不由羞红了脸。她一直以为所谓浊世翩翩佳公子都像书中描述的那般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没想到这个人却如此轻浮放肆,简直就是······就是有伤风化,对,就是有伤风化。于是红着脸怒道:“你这人怎生如此轻浮?”说完提起竹篮狼狈的逃开去。 见她仓皇逃走,百里绝世一愣,而后大笑出声,真是有趣的小姑娘。笑罢,他又想起那小女孩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莫不勾人心魂,更加坚定了他想要退亲的念头。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直到晚上再次见到那个女孩,百里绝世才觉得退亲这个念头又是多么的愚蠢。 第八章 我不同意 夜晚,整个天鬼门燃起了篝火,欢迎远来的客人,方玥欲清命人在天鬼台摆好了酒席,众人围着篝火品尝着天鬼门特有的美食。 天鬼门的女子善歌舞,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歌舞表演。 百里绝世又见到了她,篝火丛里,她盛装出席,一曲独舞,身姿妙曼,面如芙蓉,风华无双,更让他惊为天人,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手中的一杯酒端了许久都没送到嘴边。 一舞倾城。小女孩来到坐在上首的方玥欲清和百里浩的面前盈盈一礼:“爹爹,敏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言一出,百里绝世才知道她就是方玥欲清的爱女,天鬼门的圣女方玥毓敏,也是自己未来的妻,激动与欣喜瞬间充盈胸腔,什么退亲的想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好好,哈哈······”方玥欲清看着自己的爱女甚是开心,道,“敏敏,快见过你的百里叔叔。” 方玥毓敏又对百里浩盈盈一礼,道:“敏敏见过百里叔叔。” “敏敏不必多礼。”百里浩看着眼前越来越漂亮的侄女,心中不住赞叹,“多年不见敏敏越来越标致了。”说着他又斜眼看着自家爱子那如痴如醉的模样,心中大笑不已,对百里绝世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臭小子,看你还敢不敢提退亲的事。 百里绝世被父亲的眼神弄得不由尴尬,偷偷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爹,我与敏敏的事有劳爹爹做主了。 百里浩很满意自家爱子的态度,轻咳一声,向方玥欲清低声道:“方玥兄,你看我们年纪也大了,敏敏和犬子也都这么大了,不知当年约定之事······”“哦,此事好说好说。”他的话还未说完,方玥欲清便已明白,大笑道,“敏敏来爹爹这里。”又对众人道:“大家静一静,本座有事宣布。”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他。 方玥欲清清清嗓子,宏声道:“本座借今日寿辰之日宣布一件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小女方玥毓敏和百里宫主的爱子百里绝世的十年婚约,从此我天鬼门与精絶宫结为亲家。”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欢呼喝彩。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百里绝世,明朗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 方玥欲清待众人平息下来,满脸严肃的对百里绝世喝道:“贤侄,你可愿一生一世都对敏敏好?” 百里绝世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坚定地朗声说道:“方玥伯伯您放心,重华定当守护敏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贤侄可要记得今日之言,否则你方玥伯伯定不轻饶你。”方玥欲清锐利的眼眸盯着他,大声说道。 方玥毓敏曾听娘提起过她与百里绝世的婚约,当时她并没有在意,但百里绝世这个名字她还是记得的。 她从小习文,极懂礼节,自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她也相信父母为她选定的男子必定是温良如水,温润如玉,她相信父母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所以她当时对这桩婚姻也没有太多的不满。 直到今天见到这个与她有婚约的男子,她才知道这人不过是一个行为放肆的登徒子。可爹爹却还要将她嫁给他,她怎么可能同意,当下怒极,腾地一声跳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一愣,疑惑的看着满脸怒容的她。 百里绝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挑,嘴角抽搐不已。 “这是为何?”方玥欲清看着爱女,疑惑问道。 方玥毓敏怒目瞪着百里绝世,大声道:“此人口齿轻薄,行为放肆,敏敏不喜欢他,所以敏敏也不同意与他的婚约。” 方玥欲清一怔,转头看着百里浩,眼中满是探寻。 百里浩自然知道自家爱子的德行,因此被他看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百里绝世,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方玥兄稍安勿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百里浩讪讪道。 百里绝世被父亲瞪得也是满脸尴尬,早知如此,他当时见到她的时候就忍一忍,不现身与她见面了,不与她见面,自己也不会暴露出本性,也不会处于现在这种尴尬境地。 “方玥伯伯,我与敏敏有些误会······”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玥毓敏打断。 “爹爹,敏敏与他并没有误会,今日在蝶谷此人满口胡言乱语,简直不忍耳闻······”然而她的话也未说完就被百里绝世抢了话头去。 “敏敏,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点误会。”他面容一沉,突然飞身将她揽入怀中,对着方玥欲清却愈发温和有礼,道,“方玥伯伯,待侄儿与敏敏解除误会再向您赔罪。”说完在方玥毓敏的惊呼声中飞身离开。 方玥欲清见状大惊,正要起身追去,百里浩连忙拉住他,说道:“方玥兄,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今日是你的生辰,莫要为了两个后辈乱了兴致,来,咱们喝酒。” 经百里浩这样一说,方玥欲清虽不放心女儿,但百里浩在此,也不好追过去,想了想便由得他们去了。 第九章 承认婚约 百里绝世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客房,关门上锁,然后将她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你······你想干什么?”方玥毓敏不会武功,许是感受到了百里绝世给她的压力,有些惊慌的问道,双手不由自主撑在百里绝世的胸膛上,以此想要隔开他们过于亲近的距离。 百里绝世看着眼前这张略显惊慌的绝色容颜在夜晚的烛火下越发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心神荡漾。 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百里绝世声音显得有些低沉邪魅:“干什么?当然是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顺便谈谈我们的婚约。” 百里绝世自知自己确实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再加上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好,他便不再隐藏,索性露出了本性。 方玥毓敏被他那如恶狼般的目光盯着,不由背脊发凉,佯装镇定道:“我不会承认和你的婚约,我要退亲。” 退亲二字一下子戳到了百里绝世的逆鳞,他目光森冷,轻声笑道:“是吗?不承认没关系,退亲也可以,但是······”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方玥毓敏撑在他胸膛的右手,轻轻揉捏着,“我会像这样折断你的手脚,将你丢在囚笼里,直到你愿意承认为止。”说完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方玥毓敏的手就已脱臼。 “啊。”方玥毓敏痛得惊叫出声。她没想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竟如此干净利落,想她从小备受宠爱,有谁敢如此对她,所以她不由对百里绝世多了一份深深的恐惧。 百里绝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痛呼声,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如果你愿意承认我们的婚约,我会一生一世疼你爱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怎么样,你愿意选择哪一条?”说着他又握住了她的左手。 方玥毓敏本就痛得面色苍白,见他又握住了自己的左手,以为他又要动手,吓得连连挣扎,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小姑娘又如何挣扎得过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顿时失声叫道:“不要,我承认,我承认我们的婚约。” 右手实在疼得厉害,又被百里绝世连番威吓,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说如何承受得了,最终不由害怕得哭出声来。 百里绝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温柔的替她接回脱臼的手腕,又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脊,轻吻她的发顶,轻声安慰:“敏敏莫怕,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 手终于不疼了,方玥毓敏经过这一折腾,似乎消耗了她的体力,无力地靠在百里绝世的怀中断断续续的啜泣。 百里绝世见她情绪稍稍好了一些,柔声道:“敏敏我们出去吧,方玥伯伯还在等我们回信呢。” 方玥毓敏听了他的话,心中气极,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又想到这人的手段,只得忍着满腔怒火跟他去了。 两人是携手走过去的,篝火照亮着整个天鬼台,两人携手翩然而来,男孩俊美无双,女孩娇颜醉玉,当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 方玥欲清和百里浩看到这样的一对璧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敏敏,说吧。”百里绝世捏着她的手,温言道。 方玥毓敏在他那看似温和的语言的胁迫下,只得对着父亲和众人说道:“敏敏愿意嫁于百里绝世为妻。”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欢呼。方玥欲清却皱眉道:“敏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此刻又同意,还有,敏敏你怎么哭了?”他的目光移到百里绝世的身上,厉声喝道:“重华,你可是欺负了敏敏?” 百里绝世连忙躬身道:“重华不敢,方玥伯伯你不必担心,之前是敏敏对我有些偏见,刚才我已和敏敏解释清楚了,敏敏知道情况后情绪稍微有点激动以至于忍不住掉泪。”说到此,他侧头看着方玥毓敏,目光深邃,道:“是吧,敏敏。” 方玥毓敏怒火中烧,去又无可奈何,只得抿着精致的红唇,微微点了点头。 方玥欲清见爱女点头,便也不再追究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贤侄,那伯伯我就将敏敏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伯伯放心,从此以后会将敏敏当做是我的生命,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方玥欲清满意地点点头,只有百里浩扶额叹息,据他观察,方玥毓敏能这么快改变主意,一定是他在暗中使了什么手段。 想到此,又是一阵叹息。想他百里浩为人耿直,没想到却养育出一个满腹阴谋诡计的儿子,实在叫人汗颜。 经过此事,百里绝世便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在天鬼门住了下来,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软硬兼施,软磨硬泡,才将自己刻在她的心上,让这个女子的心牢牢地拴在他的身上。 时间一晃两年,那两年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要不是发生那件事,百里绝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好像没有勇气去回忆那件事了。 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此生,我定护你周全,我的敏敏。” 第十章 献州七庄 傍晚时分,晚风暗黄昏,封城西门。 两骑骏马飞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停在了城楼之下。 靠前的马上坐着一位白衣俊美男子,晚风扬起他身上的雪白轻裘,使得他浑身的气势更加凛然。 雪色绒毫衬托着他白皙的面容,使得他的眉眼更加精致深刻,微微抬起的头,黄昏的一丝霞光描绘着他线条优美的轮廓,瞬间惊艳万里秋风。 后面的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位带着面具的黑衣青年,同样抬头看着高高的城楼。 他们正是百里绝世和颜佑。 “侯爷,属下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南云堂的死讯压了下来,在秋长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之前,南云堂的死讯绝不会传到帝都容王府。我们为何还要来封城?”颜佑恭敬地说道。 百里绝世拉着缰绳,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道:“颜佑,你太过自信了,容王此人城府颇深,他培养的江湖势力无咎宫岂可小觑,此刻,南云堂被杀的消息怕是已经快要传到容王府了。” “侯爷明鉴。可我们这次出现在封城,容王一定会怀疑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到时······” “容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从未怀疑过?”百里绝世冷笑。继而他看着千尺城楼,悠悠叹道:“不过,这一趟封城之行,本侯非来不可。” 颜佑一愣,忽而想起了什么,便已明白百里绝世非来不可的原因。 云归山庄在办丧事,素白的色彩将整个山庄笼罩在一片浓烈的哀伤氛围中。南云堂为人豪爽仗义,在献州一带颇有侠名,如今在一夜之间被杀,顿时惊动整个献州尤其是献州七庄的其他六庄。 六庄的首领均来参加南云堂的丧事。他们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在一夕之间毫无察觉的杀掉武功高强的一庄之主? 山庄正堂,左右两边各坐着六庄江湖人士。 左边有烈霞山庄庄主叶苍连,铁剑山庄庄主主洪旭,东阳山庄庄主许南柯。右边有碧瑶山庄庄主燕无心,玉女山庄庄主秋玉如,凤鸣山庄庄主凤轻寒。他们的身后站着各自带来的弟子,将整个正堂挤得满满的。 正堂上首坐着一个身穿素衣校服的青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悲愤而隐忍。他就是南云堂的长子南夜雨。 "多谢各位前辈前来祭拜家父,晚辈感激不尽。"他抱拳一礼,朗声道。 “贤侄不必客气,我等与南老弟相交甚厚,如今他遭此厄运,我等岂有坐视不管之理。”叶苍连道。 “叶兄说得不错,献州七庄向来同甘共苦,贤侄,查凶手这件事,我铁剑山庄定会倾力相助。”洪旭拍拍胸口,大声道。 南夜雨摇头叹息道:“只可惜这凶手作案手法高明,竟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晚辈现在还不知从何查起,真是惭愧。” 燕无心沉吟:“会不会是南兄与何人结了仇?” 南夜雨道:“说到结仇,各位前辈应该有所耳闻,家父在世时只与迷雾有过过节,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仇怨。” 秋玉如道:“那会不会就是迷雾的人干的?” 南夜雨摇头:“晚辈仔细查过了,并不像是迷雾的杀人手法。” 凤轻寒喝了一口茶,说道:“这几个月以来,苍林派掌门严宿安,天虚派掌门玉湖子和西域圣僧智托相继被杀,怕是同一人所为。”说到此处,一顿,“并且在这期间各派还遗失了一些贵重物品,苍林派丢了沧澜剑,天虚派丢了“七星剑谱”,智托圣僧自创的“千佛无影掌法”也被盗。如果我所料不错,贵庄也应该遗失了东西吧。” 南夜雨神色微变,承认:“凤前辈所言不错,鄙庄的“云归剑法”被盗。” 燕无心皱眉:“难道凶手并不是与前来寻仇,真正的目的是各家的武学秘笈?” 叶苍连道:"不管这凶手目的是什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清楚凶手是谁。" 南夜雨点头道:"叶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必定会查出凶手,为家父报仇。" "哈哈哈哈,南云堂,你这老不死的可是终于死了么?"他们正商量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快意而酸楚。 同时还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南夜雨脸色一变,匆匆赶出去,其他几位庄主对望一眼也跟了出去。 众人出去一看,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带着一群白衣少女从正门光明正大的闯了进来。 这妇人生得极美,年轻之时定是一大美人,可惜眉眼间带着一股邪气,令人望之生畏。 此人正是迷雾主人,殷红瑛。 第十一章 迷雾之主 从南夜雨知事起,迷雾就没少和云归山庄作对,见她竟还敢来父亲的丧事上闹事,不由怒火中烧,但又想到今天是父亲的葬礼,又不得不强忍怒气,道:"殷前辈,今天是家父的葬礼,请你自重。" 殷红瑛一听,凤眼一瞪,厉声道:"他可真是死了么?" 南夜雨因父亲之死,心中早就悲愤交加,听她如此一问,不由红了眼睛,恨恨的道:"难道我还说谎不成?" 殷红瑛听了,竟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顷刻间是以老了十岁,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竟真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瞪着南夜雨,厉声道:"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南夜雨拔剑在手,喝道:"你难道连家父的遗体也不放过么?" 叶苍连也喝道:"殷红瑛,如今南老弟已死,纵使有天大的恩怨也还了结了,你又何苦紧紧相逼?"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殷红瑛红了眼,面目狰狞,完全不复当初的美貌。 洪旭向前一步,叱道:"你这妖妇,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他的话刚落,殷红瑛身后站出一位少女,拔剑叱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师父无礼?" 殷红瑛挥手喝道:“平儿,你退下。” 那叫平儿的少女应声退下。 待那少女退下,殷红瑛冷哼一声,鄙夷道:“江湖人都说献州七庄,云归为大。哼,在本座眼中就算你们七庄联合起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洪旭听了大怒:“妖妇,休得猖狂。”暴喝一声,手中的流星锤夹着呼呼风声狠狠地砸向殷红瑛。 南夜雨见状大惊,他并不想在此刻挑起与迷雾的厮杀,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殷红瑛冷笑一声,身子一闪,躲过了他的流星锤,拔出腰上的一柄软剑,直挑他的手腕处的“内关”“大陵”二穴。左手二指直点他胸前“神藏”“灵墟”二穴,手法又快又准,迫得洪旭只得闪身躲避,手中的流星锤招式一变,挡住了殷红瑛的软剑,叮的一声,火花四溅。 南夜雨等人看得大惊,许南柯突然大喝道:“待我来拿下你这妖妇。”他右掌一出,掌风呼呼,拍向殷红瑛的后脑。 殷红瑛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斜退数步,软剑斜斜刺向他手臂,身子又一闪到了洪旭的左侧右掌锋利如刀,切向洪旭脖颈。 只听得一声闷哼,许南柯的手臂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霎时浸透了他的衣袖。低头躲过殷红瑛的攻击的洪旭听得闷哼声,砸向殷红瑛腰间的流星锤的劲道一轻,殷红瑛的软剑就到了他的咽喉处。 “住手,住手。”南夜雨见再打下去,非得出事不可,当下连忙阻止。 也亏得他阻止及时,殷红瑛的剑滞留在离洪旭咽喉三寸之处就停了下来。 洪旭盯着她手中的剑,浑身冷汗直流。 殷红瑛冷冷的道:“怎么,可是要让本座见他?” 南夜雨见她手中的剑仍留在洪旭的咽喉之处,连忙道:“殷前辈,有话好好说,请你放了洪前辈。” 殷红瑛眼神一厉,叫道:“放了他,那么你来受死吧。”她的剑一转,刺向南夜雨。 叶苍连等人大惊,叫道:“贤侄,小心。” “你这坏女人,不要伤我哥哥。”斜旁突然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着粉红衣衫,雪肤花貌,只是刚刚哭过,眼圈发红,昂头倔强的盯着殷红瑛。 殷红瑛手中剑一顿,堪堪离少女的印堂只有两寸的距离。 南夜雨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将她护在身后,责怪道:“馨儿,谁让你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原来此女正是南云堂的小女儿南素馨。 南素馨却指着殷红瑛,大声道:“这坏女人害死了爹爹,馨儿才不会再让她伤害哥哥。” 殷红瑛陡然见到这少女,神色青白交加,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宛在昨天。她正沉浸在回忆里,突然听到少女的话,面目狰狞,厉声道:“你爹爹不是我杀的。” 南素馨被她的神色吓到躲在南夜雨的背后,却仍然道:“就是你杀的。因为你每次都喜欢找爹爹的麻烦,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杀的,让我见他。” 南夜雨护着南素馨,沉声道:“殷前辈,我爹真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她杀的。”明朗笃定的声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白衣男子慢慢从正门踱了进来。众人只见他白衣如雪,面如冠玉,神情似笑非笑,眉眼间有如春风般的暖意,身姿潇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华。 他的身旁站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眼神冰冷如剑,只要与他眼神相撞,莫不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气。 这两人一冷一热,莫不让众人感到心惊。 “原来是祁安候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燕无心上前一步,抱拳道。 百里绝世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南夜雨一惊,也向前一步,抱拳:“侯爷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他向小厮唤道,“来人,看茶。” 有小厮搬来椅子,端来茶水,众人分自落座。 殷红瑛冷冷地睇了百里绝世一眼,面露杀机。 百里绝世惘若未见,优雅落座,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道:“上等的苏芸,好茶。” 颜佑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像一柄未出鞘就锋芒毕露的利剑。 南夜雨等人在猜测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江湖人都知道百里绝世还未封侯前在无咎山巅以三朵心莲击败天下第一高手无咎宫上任宫主计若余就留在帝都,很少再踏足江湖。 所以南夜雨心中忐忑不安。 “敢问侯爷,刚才为何笃定说家父并不是殷前辈所杀?”南夜雨尽量措辞谨慎,多事之秋,他不想再多生枝节。 百里绝世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因为一个情字。” 第十二章 一度思君 “什么意思?”南夜雨茫然,看向叶苍连等人。 叶苍连等人也茫然不知百里绝世话里的的意思。 殷红瑛却变了脸色,厉声道:“百里绝世,你休得胡说,别人怕你,本座可不怕你。” 百里绝世一晃手中的茶杯,叹息:“瑛姨啊瑛姨,几年不见,您的脾气怎么还是这般火爆?” 他此言一出,南夜雨等人大惊,没想到祁安候与迷雾竟还有这等关系。 殷红瑛面目狰狞:“谁是你瑛姨?” 百里绝世也不恼,对南夜雨道:“少庄主,我今日来,只为解开迷雾与云归十几年来的恩怨,不知你可愿听我一言?” 南夜雨见他言辞客气,忙道:“若真能解开,在下自当配合。” 殷红瑛却厉声道:“百里绝世,滚回你的侯府去,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百里绝世摇头道:“瑛姨,我是奉父命而来,您的事,我自是要管的。何况,您与南庄主纠缠了十几年的感情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南夜雨一听,大惊:“百里宗主,你是说殷前辈和家父······” 不止他,在坐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谁会想到迷雾与云归的恩怨却因为一个情字。 百里绝世点点头。 “哈哈哈······”殷红瑛蓦地凄凉大笑,“是啊,是该了结了。十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可我每每想起那些时光,却总觉得分明是在昨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百里绝世道:“少庄主,请你让他们见这最后一面吧。” 南夜雨见殷红瑛神情悲切,也不禁心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殷前辈,请跟我来。” 殷红瑛一怔,倒没了先前那般凌厉的气势,道:“你愿让本座见他?” 南夜雨见她此般模样,心中甚是酸楚,道:“自然愿意。” 灵堂,白帐素幔,一副棺材摆在正堂中央,有小厮打来了棺盖。殷红瑛泪眼朦胧,目光散漫,还是看清了棺材里的人。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先前乍听到他被杀的消息时的不信,震惊,痛苦,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重。 “上次见你还是三天前,你泛舟太湖之上,吟诗作画,仍旧如当初初见你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转眼间说走就走了呢?”她轻抚他的面容,柔情似水,“我这一生都在为你而活,没有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又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尘世沉浮?” 她忽又凄凉一笑,恨声道:“我忘了,你分明就是狠心的,否则你怎么会在前一刻说着爱我,后一刻你就与别的女子成了亲?”她一指南素馨,神情蓦然阴冷,“你看,这小贱人多像杨莲茹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我一心对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为什么?”她痛楚的叫道,但他却再也不可能给她答案了。 南素馨被她的模样吓得躲到南夜雨身后,南夜雨见她竟对母亲出口不逊,正待发作,但一想她为情所困,也确实可怜,便忍了下来。 百里绝世暗暗叹息,想起当年的殷红瑛是何等大方贤淑洒脱,如今被情所困,变得这般喜怒无常,当真是情字害人。他忽然又想到自己,想到那个让他爱的无法自拔的女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情所困,日夜断肠。 殷红瑛忽然柔和了神色,脸上有淡淡的笑意:“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天吗?你青衫飞扬,笑容明朗,好不潇洒。那一刻我的心就属了你,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那三年的时光真是太美好了。可惜······” 她黯然神伤,“后来我为了你,创迷雾,处处与你作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解脱,但我忘了我对你的情就像这迷雾二字,是我永远都走不出迷途。可尽管如此我从不后悔爱过你,若有来生,你能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在这苍茫红尘相伴到老?” 南夜雨忽然不忍,道:“殷前辈,家父已去,请你节哀吧。” 殷红瑛恍然未闻,只是神色悲切的伏在棺材上,口中喃喃自语:“思君一度一登楼,凝望久,雁过楚天秋。这一世,你我天人永隔,下一世,我再也不想······遇到你。” 众人听得她如此凄凉又深情的话语,都黯然叹息。 这世间,又有谁能逃得过情爱的束缚? 百里绝世不忍她如此伤心,走上前去,扶起她道:“瑛姨,我们走吧,让南庄主入土为安。” 殷红瑛只是神色恍惚不做任何动作,任他将自己扶起。 “平儿姑娘,送瑛姨回迷雾。”百里绝世对一位白衣少女道。 “是。”那唤作平儿的白衣少女应了一声,上前扶着殷红瑛,低声道:“师父,我们走吧。” 殷红瑛一走,其他的迷雾女弟子向众人行了礼,也跟着走了,只剩下百里绝世和颜佑。 百里绝世看着她萧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中难受,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的那个人,暗暗叹息一声,才道:“少庄主,多谢你能让他们见一面,了却她老人家的夙愿。从此,迷雾与云归互不相犯。” 南夜雨见两派之间的恩怨就如此解决了,心中怅然,道:“侯爷不必客气,从此迷雾与云归自当和睦相处。” 百里绝世点头:“如此甚好,告辞。”他带着颜佑悠然的离去。 “请慢走。” 随着他们的离开,庄里清静了不少。 凤轻寒叹道:“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情景,这下云归山庄总算摆脱了这桩麻烦。” 燕无心点头:“是啊,如今只要找出杀害南兄的凶手。” 南夜雨一直低头不语,这时忽然道:“或许有一个人能知道杀害家父的凶手。” 燕无心忙问:“是谁?” “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 叶苍连恍然晗首道:“贤侄所言不错,这月长思生有异能,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找他定是不会错。” 南夜雨目光一闪,神情冷冽道:“待了却父亲的丧事,晚辈就去拜访这位武林奇才,月长思。” 第十三章 夜深人静 百里绝世走到庄门处,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那“云归山庄”这四个端庄大气的字样,淡淡道:“献州七庄,云归为大,还真有些名副其实。”说到此,他微微皱了皱眉,道:“太子殿下说其子一身正气,是一名可用之才,或许殿下所言不错。不过颜佑,你说他会怎样查出杀害南云堂的凶手?” 颜佑微怔,低头沉思片刻,才道:“宗主的意思是他会去找月公子?” 百里绝世笑笑:“颜佑,你似乎变得聪明了些。” 颜佑道:“可月公子未必会告诉他。” 百里绝世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南云堂一死,容王必定将会派人查那份地图,接下来必须小心行事。” “侯爷,那南夜雨似乎对地图之事并不知情。” 百里绝世目光流转,淡淡说道:“他若不知,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他剑眉微皱,“南云堂死于摘星阁,那么整个庄上至少有人应该知道了南云堂在摘星阁的真实面目。如今却没有关于南云堂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凭这一点就说明南夜雨或许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侯爷放心,属下会派人盯住云归山庄。” “不用。”百里绝世目光深邃,“他是太子殿下想要招揽的人,此事就让太子殿下去办吧。我们应该防范的是容王府。” “属下明白。” 百里绝世翻身上马,道:“去迷雾总坛。” “是。” 两人策马东去。 夜深人静,夜空中一弯缺月悬空,月华如练。 云水村,村子的尽头,一间孤零零的农舍里隐隐约约透着一点朦胧的灯光。 夜空下,月华里,一个人影如流星般划过如水的月光,悄无声息地遁入农舍。 此时,那一点朦胧的灯火也灭了,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一帘发黄帷幕上,映出一个淡色的剪影。 “媚娘见过主上。”那人影对着淡色的剪影盈盈一礼。 柔媚入骨的声音异常恭敬,但细细听来有夹带着一丝亲昵。 剪影动了一下,显得更加清晰了些,低沉粗嘎的声音响起:“事情查的如何?” “回主上,阑州沧海城死的那对夫妇乃朝廷的监察御史,因上书弹劾了当朝太子,被贬沧海城。” “那个孩子可有保住?” “对方出手太快,媚娘无能,未能保住。” 剪影沉默,良久才叹道:“罢了,说说其他事情。” “那本云归剑法秘笈中藏有容王在献州设的江湖暗桩的地图,从祁安候府这几次的做法来看,应该是和太子站在了一个阵营。” 剪影突然冷笑了一声,道:“百里绝世此人深不可测,此刻突然投入太子阵营,依本座看,绝不是那么简单。地图的消息可有送到容王府?” “主上放心,此事天夜已经办妥。只是主上······” “何事?” “精絶宫的人正在暗查我等。” “哦?”剪影的语音瞬间冰冷,“我们的人行事向来谨慎低调,未曾与精絶宫发生冲突,为何突然查到我们头上来?” “主上息怒,此事由十天前麟儿接的一笔单说起。” “哦,说来听听。”剪影的语音带了一丝厉色。 “十天前,在帝都有人出白银万两买一个人的命。那时正是麟儿留守帝都分坛,他见酬劳丰厚就答应了下来,后来杀了人拿了银子才知道那人是太子宫的门客。所以······” “糊涂。”剪影一声怒喝,“本座说过,杀人之前必须先查清那人底细,不可贸然行事,尔等当本座的话是放屁么?” “主上息怒,麟儿说当时查过,那人是断情楼的一个分舵主,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太子宫的人。”那人影声音变得懊恼。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事已至此,想想如何补救。不过······”剪影冷哼一声,声音冰冷,“我们迟早都要和精絶宫对上,百里绝世既然那么想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叫他失望了,适当地透露一点给他。对了,精絶宫这次派的是谁来?” “是一个叫花印的女子。” “此女心思细腻谨慎,轻功一流,又精通易容术和追踪术,你们要小心行事。” “主上放心,媚娘一定不负主上所托。” 剪影语音轻柔,幽幽道:“媚娘,本座不在,有些事情就拜托你多多照拂了。” “主上言重了,这是媚娘应该做的。”那人影的语音有些哽咽。 “麟儿还小,做事不够稳重,这段时间就暂时让他休息吧,顺便叫冷蝉盯着他些,不要又闹出什么乱子。” “是。” “媚娘,你退下吧。” “主上保重。”那人影说完便遁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农舍内归于寂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十四章 容王云倾 凌晨,晨雾还未升起,残月还在天空中留着痕迹。 帝都,容王府。 左厢书房,容王皇甫云倾正沉着面容听着下属的报告。他听到最后,面容变得阴狠,眉宇间的煞气让那张本来俊美非凡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废物,连一张地图都保护不了,本王要你们何用。”他阴森森的低声叱道,一掌拍向书桌,“嘭”的一声破裂开来,桌上的书简笔墨撒了一地。 那报信的人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里满是惶恐:“王爷饶命。” “王爷暂且息怒。”旁边的隔间突然传来一个轻柔若扶风,缥缈若流云的女音。 话音一落,一位身姿婀娜,容颜如画的青衣女子款款出现。她有着极高的教养,一举一动,将凝聚在身上的优雅与贵气恰到好处的表达出来,让人观之心情愉悦。 “此情此景,你叫本王如何不怒?”皇甫云倾面容恢复了常色,只是声音冷凉。 青衣女子挥手让那报信的人退下,精致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柔软如丝绸般的目光在皇甫云倾身上掠过,落在地上的一幅江山万里图上,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将它捡起,轻声道:“容鸢记得王爷最爱这幅江山万里图,怎可让它如此落在地上?”她盈盈浅笑,将图递给他。 皇甫云倾接过图,阴狠着声音道:“好个祁安候,他不过是个区区异姓候,竟敢和太子联手,本王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本王如何在这帝都立足?” 云容鸢语音风轻云淡,道:“王爷,依容鸢看来,太子就算拿到王爷在整个献州布下的暗桩地图也毫无用处?” 皇甫云倾眉斜挑,冷冷清清的看了她一眼。 云容鸢为他倒了一杯茶,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自信,淡淡说道:“王爷想想,太子至今的势力之大只是靠着受宠的苏贵妃和以相国大人为首的一些官员的支持,若论江湖势力,谁又比得过王爷您?” 皇甫云倾冷哼一声:“若是以前,他自然无法与本王相比,如今太子宫与祁安候府联手,本王焉能有胜算?” “王爷此言差矣。”云容鸢摇头道,“如果祁安候府真的与太子宫联手了,那么王爷设在献州的暗桩早就被拔除了,但是太子并没有这样做,这说明祁安候府和太子宫并未真正联手,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利益暂时有了合作。” 皇甫云倾沉思片刻,冷声道:“或许你说得不错。太子宫和祁安候府联手,对本王来说是个威胁。祁安候府的背后是整个精絶宫势力,不容小觑。不过······”他目光阴沉,语音冰冷,“此次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自然。再过一段日子就是太子今年的新政论考察期,王爷何不帮太子一把?”云容鸢语音清淡,眸子里却闪烁着清亮的精光。 皇甫云倾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沉声道:“当然要帮,这样的机会,本王怎么会放过。” “王爷,不知您可听说过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云容鸢目光如水,问道。 “天下第一公子,生有异能,能知过去,能晓未来,料事如神,本王自然听说过。只是听说他不涉朝堂,不入江湖,终年居于苍梧山,实在可惜。” “容鸢得到消息近日月长思下山了。” “什么,他下山了?”皇甫云倾满脸惊讶,而后又喜道,“本王如果能将这样的人物招入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王爷明鉴。”云容鸢笑容温若春水。 “容鸢,赶紧备上厚礼,一定要抢在太子前面见到月长思。” “容鸢遵命。”云容鸢盈盈一礼,“容鸢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甫云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 云容鸢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才娓娓道:“王爷若是能和祁安候府联手,这朝堂与江湖皆在王爷之手,这天下岂非唾手可得。” 皇甫云倾闻言,突然沉默。 云容鸢很少见他如此反应,忙道:“王爷,容鸢说的可有不妥?” 皇甫云倾低低一叹,道:“容鸢,你可知道,本王至今都未弄明白百里绝世当年突然封侯的原因。” “容鸢听说,精絶宫曾助太子平叛当年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功劳巨大,太子上书陛下,封其为祁安候。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皇甫云倾摇摇头道:“总之,如今再也查不到当年的阑州之乱的真实情况,百里绝世能在这样的情况还能一朝封侯,可见此人城府之深,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实在危险。” “危险之人自有危险之用,王爷能和祁安候交好总不是坏事。”云容鸢坚持劝道。 “你说的没错,多一份助力多一分胜算,此事本王会好好斟酌。” “已到辰时,王爷该去上朝了。”云容鸢看着完全放白的天空,轻声道。 皇甫云倾站起身来,淡淡说道:“献州的暗桩能撤就撤了吧,不管太子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将献州所有的暗桩都毁在他的手中。听闻南云堂之子年少有为,你派人去试试,若能为本王所用最好,若不能就毁了吧。” “王爷放心,这些事不用王爷吩咐,容鸢自会办妥。”云容鸢语音轻柔,可话中自有一股不输男儿的刚气。 皇甫云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的忠心。 “王爷,还有一事,容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祁安候对飞镜会产生了兴趣。精絶宫的人正在追查飞镜会的底细,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王爷示下。” “静观其变,飞镜会这颗棋子,本王要定了。”皇甫云倾势在必得的道。 “容鸢明白。” 皇甫云倾点点头,出了书房。 第十五章 暗流涌动 皇甫云倾一到正安宫前,正好与昭宸太子皇甫怿遇到。 “这不是云倾吗?”皇甫怿笑容满面的打招呼。一袭华贵的玄色底绣蛟龙纹的太子服,发束鎏金宝珠冠,衬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 皇甫云倾一见此人,心底便浮现一股恨意,只想甩袖走人。可他到底是太子,朝堂之上,礼不可废。当下也笑着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皇甫怿一见他的笑容,不由心神摇晃,微微一怔。 皇甫云倾此人长相极美。微微斜飞的眉,透着远山般宁静的黛青色,挺直的鼻梁下是淡雅殷红的唇。特别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时如一潭清幽的湖水,摄人心魂,动时又流光溢彩,媚光流转,勾人心魄。 若有人问整个天安城谁是一等一的美人,有人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容王殿下。 当然,虽然整个帝都都承认这个事实,但没有人会傻不拉几的高声宣扬。所以这种杀头的事只是在私底下流传。 一个男子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自然也伤透了不少世家小姐,皇族贵女的心。当然也让一些有着爱美之心的少男少女趋之若鹜,想一睹容王殿下的真容。 不过皇甫云倾除了在自家府邸和上朝议事,外出都戴着面具。 所以外面虽然谣传着他的容貌,但真正见过他的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皇甫怿到底是一朝太子,一会儿便收敛了心神,笑道:“云倾来得可真早。” “本王不过是个闲人,不比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自然来得早了。”皇甫云倾话里隐隐带着嘲讽。 “云倾这样说就不对了。”皇甫怿仍旧笑着说,“你我同样是为父皇分忧,云倾怎能说自己是个闲人呢?” “说到为父皇分忧,本王那里比得上太子殿下劳苦功高,不仅将朝中之事处理得井井有序,就连江湖也如此劳心劳力,实在令本王钦佩。”皇甫云倾嘴上说着恭维的话,但心中却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云倾过奖了。”皇甫怿笑容不变,“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是父皇的天下,本宫自然要多多费神了。”说到此,他喟然叹道:“可惜景明······哎,否则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父皇必定高兴不已。” “穆王殿下天资聪颖,自然也能为父皇分忧。”皇甫云倾虽然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然而眼中难掩嫌恶之色。 帝都人人都知道,穆王皇甫景明的生母是婢女出身,生下穆王后虽然封了一个嫔,但没过多久就死于恶疾,穆王从小跟着失宠的徐良娣在冷宫中长大,十四岁那年又失足落水,从此变得痴傻。宏华帝怜之,便赐了“穆”这个封号,封为穆亲王。 说到封号,皇甫云倾就心生恨意,这穆王明明出身低贱,但封号比他还显得尊贵些。不过好在有名无实,也就便宜他了。 “太子殿下,容王殿下,老臣有礼。”苍老洪亮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暗流涌动。一袭绯色朝服的高瘦老者手握笏板,阔步而来。 “相国大人。”皇甫云倾语音清淡,行为间也只是客套。 “国老。”相对于皇甫云倾的冷淡,太子皇甫怿就显得热忱多了,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当然那笑容不似见到皇甫云倾的笑容那般皮笑肉不笑,此刻他笑得极为真诚。 “两位殿下相谈甚欢,老臣此番打扰,实属罪过。”当朝宰相苏良仁呵呵笑着,似是漫不经心的一语,只是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皇甫怿笑道:“国老言重。本宫只是在问云倾,这帝都酒楼哪家的酱烧肘子好吃,本宫这几天实在嘴馋得紧。” 皇甫云倾也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若不嫌弃,哪天本王做东请太子殿下吃帝都最好的酱烧肘子。”他说着,眼中透着阴冷的光。 “云倾有请,本宫岂有嫌弃之理。” “容王殿下,不知老臣可否厚着脸皮前来蹭一口酒喝?” “相国大人愿意赏光,本王自然欢迎。” “如此老臣先谢过殿下,朝会开始了,两位殿下请。”苏良仁拱手道。“请。”三人向泰安殿走去。 殿上鎏金王座气势辉煌,王座之上宝蓝底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天下永昌”四个字。 文武百官安静地立在大殿上。 “陛下驾到。”上了年纪的孙公公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宏华帝年逾半百,整个人精神也有些萎靡,若不是身穿龙袍,居于至尊之位,这样的人与寻常老人家相比并无区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起身行礼,跪了一地。 “众爱卿平身。”宏华帝浑浊的眼睛扫视了百官,语音有些怠倦。 “谢陛下。”众臣谢恩起身。 “陛下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公公宣道。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太子皇甫怿向外踏出一步,道。 “太子有何事启奏?”宏华帝掩口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听闻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月长思下了苍梧山。这月长思智慧卓绝,乃难得的人才,若将他招揽入朝为我大亚效力,实属万民之幸,还请父皇恩准。” “月长思?”宏华帝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可是那生有异能,能通过去晓未来的月长思?” “正是此人。” “哼。”宏华帝突然冷哼一声,喝道,“什么天下第一公子,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狂徒。我大亚人才辈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区区月长思?” 皇甫怿听了宏华帝有些怒气的话,有些微怔,他不知道宏华帝为何如此反感月长思。 皇甫云倾在他提到月长思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心中暗骂皇甫怿奸诈。如果皇甫怿以圣命招揽月长思,那么他想招揽月长思为他所用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此刻见宏华帝怒,不由心生喜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招揽人才,这于大亚来说是一件好事,为何宏华帝会是如此反应? 第十六章 明争暗斗 正当皇甫云倾思索之际。 “陛下息怒。”宰相苏良仁迈步出列,躬身道,“如今我大亚国力强盛,那月长思定是识时务者,陛下何不让太子殿下前去招抚,若能为我大亚所用,也能彰显陛下的神威。” 皇甫云倾刚放下的心又悬了上来。苏家在后宫有极受陛下宠爱的苏贵妃,在前朝又有位高权重的一朝宰相,所以苏良仁向来说的话,陛下就会谦让三分。 与其失了先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父皇,儿臣认为相国大人言之有理,儿臣愿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苍梧山。”皇甫云倾奏道。 “臣附议。”御史大人周昌文奏道。 他这一附议,后面众臣纷纷附议。 “好了好了,此事就由太子和容王去办。”宏华帝揉着眉心,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望陛下定夺。”宰相苏良仁奏道。 “说吧。”宏华帝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 “陛下,还有一月之期就是太子殿下的新政论考察期,此次的考核官还未定下来,陛下您看······” “此事由你全权操办。”宏华帝打断他的话,道。 “老臣领旨。”张良仁退下。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宏华帝又掩口打了一个哈欠。 “陛下起驾。”孙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众臣齐声再拜:“恭送陛下。” “云倾,拜访月公子之事要多多劳烦你了。”殿外,皇甫怿叫住皇甫云倾,笑得有些别有深意。 皇甫云倾心中冷笑,道:“本王分内之事,先行一步。”说完便甩袖而去。 皇甫怿看着他的背影,面沉如水,眼中杀意流动。 “太子殿下。”张良仁一见容王离开就上前行礼。 “国老。”皇甫怿将情绪掩藏,换上笑容。继而又看了看周围,放低声音,“国老,我们边走边说。” “请。”张良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皇甫怿道:“国老,此次的新政论考察还请国老多多费心。” 张良仁笑道:“殿下放心,此事老臣一定竭尽全力,殿下只管把心思放在月长思那边。” 说到月长思,皇甫怿就想到容王皇甫云倾,不由皱眉忧心道:“本宫把此事放在朝堂之上本想领得皇命直接将月长思招揽在本宫麾下,没想到还是让容王插了一脚。” 张良仁却悠然道:“殿下不必担心,殿下是陛下亲封的未来国君,月长思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但愿如此吧。”皇甫怿叹道,“对了国老,献州之事办得如何?” “殿下放心,陛下已下令献州府知府带领虎威军将容王在献州的那些暗桩全部拔除。” “好。”皇甫怿大喜,“一定要叫我们的人控制好献州。对了,本宫要传信给祁安候爷,叫他多动用一点江湖势力,以防容王反扑。国老,本宫先行一步。” 皇甫怿喜滋滋的告辞。 “殿下。”张良仁叫住他,道,“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国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皇甫怿停下脚步,说道。 张良仁沉吟片刻,道:“殿下可了解祁安候?” 皇甫怿一愣,恍然道:“国老是怕祁安候对本宫不利?”他笑了笑,“国老不用担心,本宫自有打算。” 张良仁见他说得甚是自信,便道:“如此,老臣就放心了。” “对了殿下。”张良仁面露忧色,“殿下可知道你提到月长思时,陛下为何会反常吗?” “这是为何?”想起早朝时的情形,皇甫怿也是满腹疑惑。 张良仁叹道:“当年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曾上过苍梧山拜访月长思,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后面陛下登上帝位,心存芥蒂,若不是众位大臣竭力相劝,陛下早就荡平了苍梧山。” “竟有此事?”皇甫怿诧异道,忽而他面容一变,“国老说父皇还是亲王的时候,月长思就名满天下,那如此算来,这月长思岂不是已到暮年。” “是啊,所以老臣担心,这月长思怕是已经老了,没有了入世之心。” 皇甫怿叹道:“罢了,先容本宫去苍梧山看看再议吧。” “如今只有如此了,还请殿下多多费心。” “本宫理会得。”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中和门。 “那老臣先行告退。” “国老慢走。” 两人分别行礼告辞。 且说皇甫云倾与皇甫怿分别就与御史大人周昌文走到了一起。 当然是周昌文主动等的皇甫云倾。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一旦皇权更迭,做臣子的只有选对了主子,以后的前途才不可限量。 周昌文选的是容王皇甫云倾。 “容王殿下。”周昌文拱手行礼。 “周大人。”皇甫云倾微笑点头,那态度显得亲近了些。 “殿下对招揽月长思这件事可有主意?” 皇甫云倾目光流转,挑眉道:“难道周大人有主意?” 周昌文嘿嘿一笑,道:“臣听闻那月长思极爱世间的奇珍异宝,殿下若是能找到几件世之异宝,何愁月长思不动心。” 皇甫云倾以为他有更好的主意,听了他的建议心中不由失望。世之异宝,最难寻觅,何况他虽贵为王爷,但也算半个江湖人,自然也听说过月长思的喜好,只是江湖之人讲的是一个缘分,以月长思这样的人物,区区异宝未必能放在心上。 但他也不否定周昌文的建议,微微点头道:“周大人的建议本王一定会放在心上。” “微臣献丑。”周昌文一见皇甫云倾采纳了他的建议,心中甚是高兴,“那微臣就先走一步。”到了德康门,周昌文便行礼告辞。 “周大人请便。”一和周昌文分别,皇甫云倾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而凝重。想要笼络月长思,他至少也得先摸清月长思的底细才行。 然而,他没想到回到府邸之时却有更令他怒火冲天的消息等着他。 第十七章 故而执着 “你说什么,献州的暗桩全部被拔除?”皇甫云倾目光森冷的看着对面容颜如画的女子,话语中已是怒不可遏。 云容鸢垂眼,叹道:“是的,在地图的消息刚被送到王府的时候,献州知府已经率虎威军将我们的人全部清除。如今的献州已在太子的控制之下。” “献州知府,好个献州知府。”皇甫云倾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他俊美的面容已是极度扭曲狰狞,“这个狗官当初可没少拿本王的好处,他竟敢背着本王与太子勾结,真是死不足惜。” 云容鸢摇头道:“献州知府还不至于公然与王爷作对。容鸢得到消息,这次的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说是歼灭当年的天鬼门余孽。” 皇甫云倾怪笑一声,阴恻恻的道:“天鬼门至今都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皇甫怿可总算走了一步好棋。不过本王一定会让他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云容鸢清透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如一豆浸在薄雾里的灯火。 “当年的阑州十二城之变和天鬼门到底有着什么怎样的内幕?”她看着庭院中怒放的丹桂,轻轻叹息。 皇甫云倾的眸子里满是狠绝,阴狠的道:“无论有怎样的内幕,总有一天本王会将它公之于众。”他目光如炬,“飞镜会不是想要依附本王吗,就拿献州那边的事情测测他们的诚意吧。至于精絶宫,本王也该动动了。” “王爷今日早朝可有收获?” 皇甫云倾冷冷道:“皇甫怿已经将招揽月长思之事禀告了父皇,不过父皇已恩准本王与皇甫怿一起前去苍梧山,你尽快动用飞花楼的探子查查这个月长思,本王可不能让皇甫怿占了先机。” “容鸢遵命。”云容鸢怡然领命而去。 皇甫云倾慢慢打开那幅珍爱的江山万里图,目光带着嗜血的杀意,犹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危险的信子。 这如画的江山,大好的山河,至高的皇位,无上的权利,他势在必得,这是他一生的执着。 且说百里绝世离开了云归山庄,便直奔了迷雾总坛。 献州潇城,迷雾总坛,昶旭楼。 殷红瑛独自站在楼台之上,盯着远处天空上的一朵白云怔怔出神。心中回忆涌动,过去的爱恨纠缠,实在令人伤心欲绝。如今,天人永隔,一切又好像梦一场,又叫人惆怅万分。 这时又起风了,白云随着风慢慢的消散。殷红瑛看着看着,一声叹息就这样融入了风中。 百里绝世抱臂站在离她身后十步之遥的地方,也静静的看着远方,神色淡然,风吹得他的衣袍啪啪作响。听得殷红瑛的叹息,才微微偏了头,道:“瑛姨,逝者已矣,你莫要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伤心?不,我又怎么会伤心,我只是很寒心,寒心我的亲侄儿竟敢枉顾长辈,私自行事。”殷红瑛挑眉冷笑道,蓦地转身,衣摆划出漂亮的弧度,一柄软剑带着寒光刺向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神色自若,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待那剑尖里咽喉只有两寸之时,脚下一动就到了她的身后,举手道:“瑛姨,我今天来不是跟您比武的。” 殷红瑛收了剑,怒道:“百里绝世,你说,云堂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百里绝世目光一凝,笑道:“瑛姨,您说什么呢,您可不要冤枉我。” 殷红瑛目光如电,冷冷的道:“百里绝世,你不要骗我,别人看不出你以为我就看不出他的死因吗,他分明就是中了你的独门秘毒“流灵散”,是也不是?” 百里绝世也知道只要殷红瑛接触南云堂,一定会看得出南云堂的死因,于是也不否认了,说道:“瑛姨,我是看您为情所困,不可自拔,只想让您脱离这苦海,您该不会怪我吧。”说着他惋惜的摇摇头,“哎呀哎呀,瑛姨,这样一来您似乎就不能替他报仇了,我可是您的亲侄儿,您若杀了我,娘在泉下有知,定是不能原谅您的。” “百里绝世。”殷红瑛气得大吼,她确实不舍得杀了自己的亲侄儿,何况那人本来就该死。但是她仍是很气愤,暴躁的一甩衣袖,怒道:“百里浩这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儿子真是惹人厌。就算要杀他,也是本座亲自动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百里绝世笑了笑,道:“瑛姨,您多年不回精絶宫,爹爹他老人家可是时常念着您的。” 殷红瑛冷哼:“那老不死的连本座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念着本座?还有你,竟然爱上自己的杀母仇人,真是出息。” 百里绝世脸色微变,道:“瑛姨,事情都过去了,何况当年是我们对不起敏敏,你又何苦······”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殷红瑛大怒道,“百里绝世,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她被人杀害,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殷红瑛说到最后更是大骂道。 百里绝世俊美的面容一变,剑眉紧皱,竟是一片痛苦之色。 这是他内心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痛苦。 他为了他所谓的想要保护的东西,曾经亲自秘密下令杀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的家人,又残忍背弃她,害得她此生孤苦无依,颠沛流离。 而她又为了报仇,错手杀害了他的亲生母亲,害得父亲悲痛欲绝,自废武功,将自己关在禁地三年之久。 他们之间已经水火不相容,但他还是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仿佛自那年天鬼门蝶谷相见,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一生一世的情缘。 纵然背负着不孝的罪名,他也不愿意放开她。这便是他这一生的执着。 第十八章 情到深处 殷红瑛见他痛苦悲伤至极,不由放柔了语气,道:“重华,瑛姨宁愿你像以前一样,风流潇洒,不为世俗所绊。也不愿你像现在这样为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而冥顽不灵。这天下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又何必独独念着那样一个容貌丑陋的歹毒女人。重华,你如果下不了手,就交给瑛姨,瑛姨会杀了毒罗刹,为你母亲报仇。” 听到最后一句话,百里绝世神色痛苦的面容已是一片冰冷,摇头道:“瑛姨,我们当初说好了,我与敏敏的事我自会解决,当初您更是答应过我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希望你记住当时的诺言。” 殷红瑛气极,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于是诡异一笑:“不错,本座是答应过。不过那是以前,以后就说不定了,你最好祈祷她不要出现在本座面前。” 百里绝世神情肃然,脸若寒冰,眼中杀意骇人:“瑛姨,我只当您是在开开玩笑,您知道敏敏对我有多重要,您还是三思而后行。” 殷红瑛见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若是别的什么人说这样的话恐怕早已经死在他的手里了,心下也震惊,良久才叹息道:“你这是要走你殷姨的老路么?” 百里绝世淡淡的道:“瑛姨,无论如何,今生我非她不可,何况您懂,情到深处······”说到这里,他忽然禁了声,脸色变得难看。 情到深处如何,是难自禁,是无怨尤,还是情转薄?这世间,情话万千,他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形容他爱她的心情,因为她如今是那般恨他啊。 殷红瑛怔住,喃喃道:“情到深处,情到深处?哈哈哈哈······”她狂笑出声,“痴儿,真是痴儿。” 百里绝世默然看天边风起云涌,风云变幻,一时间,静默无言。 殷红瑛笑罢,亦是静默良久。 此时,有迷雾弟子来报。 “主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请主上移驾。” 殷红瑛道:“你下去吧。”又对百里绝世说道,“你也一起去吧。” 畅仪台,高出地面两米之多,台上中央有精致的雕花屏风,暗红色的雕刻繁复花纹的座椅。 殷红瑛带着百里绝世来时,各分坛的坛主带着下属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殷红瑛,都伏地拜倒:“参见主上。” 殷红瑛纵身跃上台上,一晃衣摆坐下,目光凌厉,气势逼人:“都起来吧。” 百里绝世紧跟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迷雾分六个分坛,天、地、南、北、八荒、六合。天、地两坛负责御敌,南、北两坛负责后援,八荒负责收集情报,六合负责暗杀。 “主上,不知您召属下等回总坛有何吩咐?”天坛坛主飞鱼恭声问道。 殷红瑛道:“不错,今日召你们回来确实有要事宣告。”她抬手示意了一下百里绝世的方向,“他是精絶宫宗主百里绝世,如今也是当今皇帝陛下亲封的祁安候。你们见过侯爷吧。” 众人慌忙行礼:“参见侯爷。” 百里绝世神色清冷,道:“诸位不必多礼。” “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你们不知道的,那就是他是本座的亲侄儿。”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们从未听殷红瑛说过还有侄儿,但惊讶归惊讶,他们忙道:“恭喜主上。” 殷红瑛面容肃然,从怀中拿出一枚墨玉令牌,喝道:“众坛主听令。” 众人忙跪下听令。 “从即日起,迷雾并入精絶宫,所有人必须听命于侯爷,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主上,您这是干什么,难道属下等可有做错什么?”地坛坛主青云惊问,其他人也惊住,满脸疑惑的看着殷红瑛。 “是啊,主上,您可不要赶属下等走。属下等誓死效忠主上。”无忧也连忙道。 “怎么,你们这是要违抗本座的命令吗?”殷红瑛叱道。 “属下等不敢。”众人跪倒。 百里绝世听了,也大惊,忙阻止道:“瑛姨,您这是干什么?迷雾是您好不容易才创立的,您怎么能随便让它并入精絶宫?” 殷红瑛柳眉一竖,喝道:“怎么,你是嫌本座的这几个下属武功低微,不配做你精絶宫的人?” 百里绝世被她一阵抢白,心中无奈,说道:“瑛姨,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红瑛冷笑:“天地两坛坛主飞鱼和青云双剑合璧,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南北两坛坛主无忧和画魂一人擅刀法,一人擅拳脚功夫,放眼江湖已是响当当的好手。六合坛主轻风暗器轻功也可威震一方。八荒坛主红奇功夫是差了点,但她心思缜密,精灵古怪,也是难得的人才。他们跟了你,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百里绝世为难道:“瑛姨,迷雾是您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何况,他们定不会舍得您,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殷红瑛一听,也自觉这决定太过于仓促,于是叹息:“他不在了,我创立的迷雾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毫无斗志,只愿以后风轻云淡的过完以后的日子。他们若跟着我,只会耽误了他们的前途。跟了你,他们才有机会一展所长。” 她说着定定的看着百里绝世的眼睛,神色神秘莫测,“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回去,你是我唯一的侄儿,我暗中自然关注你不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如今江湖朝堂都不太平,多一人多一份力量,飞鱼他们一向忠心不二,你就听一回瑛姨的吧。”又向飞鱼等人说,“他是本座的侄儿,自然也是你们的少主,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迷雾的人,而是精絶宫的人,你们只要效忠于他,他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可愿意?” “属下等听从主上安排,誓死效忠少主。” “好,鸣钟。”殷红瑛大笑,将手中的令牌交到他的手里,“这是“迷雾令”,不要辜负瑛姨的一番心意。” “是。”百里绝世郑重的接过令牌。 “咚”一声钟鸣,迷雾上下拜倒,齐声道:“见过少主。” “各位请起。” 殷红瑛见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面上露出了笑容,道:“飞鱼,青云,你们下去整顿一下吧。” “是。”各坛纷纷退下。 第十九章 指婚不成 移权交位之后,殷红瑛只觉松了一口气。这时拉住百里绝世的手,道:“重华,瑛姨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于你。” “瑛姨尽管吩咐便是。” 殷红瑛对着台下一处,叫道:“平儿,你上来吧。” “是,师父。”一声娇美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红装少女跃上台来。只见她身姿妙曼,低头娇羞的看了看百里绝世,娇容上泛着红晕,那一低头,媚态百生,当真是楚楚动人。 殷红瑛拉着平儿的手,柔声道:“重华,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这是瑛姨的关门弟子,尽得瑛姨的真传,我今天就将她托付于你,她从小无父无母,着实可怜,望你好好待她。”说着她将平儿的手放到百里绝世的手中。 百里绝世突地变了脸色,抽回了手,淡淡说道:“多谢瑛姨的美意,恕侄儿难以从命,侄儿说过此生非她不娶,瑛姨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平儿的手僵住,见他毫不留情的当着她的面拒绝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色委屈。 殷红瑛见他断然拒绝,听了他的话,大怒,喝道:“那“毒罗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你一天到晚都念着她,她是你的杀母仇人,你竟然如此不孝。” “瑛姨,您不要逼我。”百里绝世冷声道,眼中冰冷如霜,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怎么,你想杀了你瑛姨不成?”殷红瑛怒火中烧,暴喝一声,一运内力,就待动手。 平儿见状,连忙拉住殷红瑛,跪在她的面前,泣道:“师父,既然百里大哥不愿意,平儿也不强求,平儿只愿在百里大哥身边做一个丫鬟服侍他即可,师父,您不要逼百里大哥了。” 殷红瑛本就怒火冲天,但看到爱徒此般模样,心中不忍,搂住她,叹息:“我可怜的平儿,既然如此,也罢,只怪我这侄儿艳福太浅。”说到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百里绝世负手而立,淡然道:“平儿姑娘兰心蕙质,以后定能寻到一个好的归宿。瑛姨,你若愿意就来精絶宫吧。重华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告辞。”说罢飘然而去。殷红瑛见状,气的脸上青白交加,又把他狠狠的骂了一顿。 平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样决绝,心中既委屈又不舍,只落得黯然神伤。 百里绝世出来时,颜佑正牵着两骑骏马在门口等他。 “颜佑,你传信给东宁,叫他安排一下迷雾的人。”百里绝世翻身上马,沉声道。 “是,侯爷。” 两骑骏马向潇城城外奔去。 “侯爷,秋长传来消息,容王在献州的暗桩被虎威军全部拔除,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百里绝世听了,手一拉缰绳,胯下的马一阵嘶鸣,停了下来。 “这倒是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百里绝世目光微凛,“经过此事,容王必定会大幅度反击,传令让我们在各州的人做好防御。献州已处于太子的控制下,传令给白烟堂,让白烟把献州的人马秘密撤一部分出来,留一些机灵一点的人守在献州就行。” 颜佑脑中一转,便已明白,道:“侯爷放心,属下一定让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 “嗯。”百里绝世满意的点点头。 “侯爷,太子殿下和容王奉旨一起前去苍梧山招揽月公子,您看······” “一起么?”百里绝世不以为然的嗤笑,道,“月底就是妖帝宫每月一次的询灵会,我们那时去去苍梧山吧。看看哪位殿下能得月公子的青睐?”百里绝世勾唇一笑。 “对了,花印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百里绝世继而问道。 “还没有消息。”颜佑答道。 “也罢,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侯爷,接下来我们是回帝都还是······”颜佑问道。 百里绝世沉吟片刻,淡淡问道:“她此刻在何处?” 说到赵玉,颜佑的心中就不舒服,可经过上次那件事,他再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了,但他这次得到的消息又实在让人头痛,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侯爷,白朗传来消息说赵姑娘此刻正和君子神剑叶蓝天在一起。。”虽然秋长没在赵玉身边,但颜佑经过上次的教训,又派了人前去保护她。 派去的人正是白烟堂主的副手白朗。 “哦?”百里绝世剑眉斜挑,目光凌厉,“她怎么会和叶蓝天在一起?”说到最后,他的话隐含杀气。 颜佑一惊,忙道:“回侯爷,赵姑娘在太平山南峰遇到被人追杀的献州府知府的公子,于是出手相救受了重伤,是叶大侠救了她。” 受伤?百里绝世轻笑,笑声中有骇人的冷意。他太了解他所深爱的女子了,纵然他已经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但她还是那般善良,这次怕是又用“阴冥毒功”救人才受的伤吧。他突然想起两年前本已消失三年的赵玉突然出现在精絶宫找他报仇,并错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在她的惊骇之下,他借此用卑鄙的手段将她留在身边,为他杀人,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她仍旧保持着心中的那点纯真善意,时刻想要摆脱他的掌控,追寻着她所理解的光明。 想到此,他暗叹一声。想起当初天鬼门初见,她喜欢的不也是那种温润如玉、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吗? 谦谦君子?百里绝世脸色一变,他见过君子神剑叶蓝天,那人一向性情温和,谦逊有礼,侠胆义胆,岂不正是赵玉心仪的类型?不,决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他知道只要有机会赵玉一定会想办法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心中慌乱不已,捏着缰绳的手指青筋暴起,冷声道:“颜佑,传信给白朗,叫她想办法引开叶蓝天。” 颜佑一怔,而后已经明白,道:“是,宗主。” “献州知府的公子被追杀,看来献州知府已经死了,可是无咎宫的人干的?”百里绝世又问道。 “白朗查过,只是一般的江湖寻仇,明面上似乎是献州知府得罪过的一些江湖人。朝廷已派廷尉司的人前来查察此事。” “廷尉司是容王的人,看来又有一场好戏看了。”百里绝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而后一扬手中的缰绳,骏马嘶鸣,向前奔去。 颜佑连忙策马跟上。 第二十章 玉毒罗刹 且说赵玉离开留客村之后就向芙蓉城而去。 她要去见百里绝世,她要质问他,明明答应给她一个月的自由身,为何还要让秋长留在她的身边监视她? 天阴无雨,灰蒙蒙的黄昏。太平山南峰,栗子坪。 四五个黑衣蒙面人正在追赶一老一少。 “卓伯,你快逃吧,不要再管我了。”被老者拉着奔跑的少年衣衫破损,面容脏乱,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者年过半百,却仍旧精神抖擞,健步如飞,然而身上的伤口和鲜血给他添了一丝老态。 “少爷,卓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老者说话时也微微气喘。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随着一声凌厉的大喝,四五个黑衣人飞身将一老一少团团围住。 老者见状,一手将少年护在身后,一手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摆出一个刀客特有的姿势。铁骨铮铮,气势夺人。 “没想到当年名震江北的“江北一刀”燕十三竟然会投身官府,做起了走狗。”其中一个黑衣人双手握着钢爪,讥诮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者沉声喝道。 那黑衣人阴测测的一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今天是你们的死期就行了。并肩子上。”他这一喝道,其他人提起兵刃就攻了上去。 老者虽然受了伤,又一路奔波,但身手和动作仍旧沉稳敏捷。手中的钢刀一扬,逼退取他面门的钢爪,刀再向右一抡,荡开刺向腋下的的一剑,回身之际,左手一抬,抓住背后的一鞭,内力一震,手一带,那人就被震得砸到旁边的一个人,正好化解刺向少年的一剑。 此时,他的钢刀出手如电,瞬间割了一个人的喉咙。同时,只听“撕拉”一声,他的背被钢爪抓中,霎时鲜血直流。 少年见状,大惊,吓得惨声叫道:“卓伯卓伯,你快逃,快逃啊。” 其他四个黑衣人一见他受伤,更是毫不留情的展开招式,招招取人要害。“卓伯没事。”老者刚开始那一连串的动作极费内力,此刻又添新伤,疼得他直冒冷汗,刀上的招式也有些微滞,但仍旧温言安慰着少年。 四个黑衣人抓住这个机会,各自攻向他的要害。 老者举刀相搏,一时刀光剑影,刀剑齐鸣,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既要护着少年,又要抵挡四个人的凌厉攻势,身手动作大不如前。瞬间大腿被一柄剑划了一道口子,左肩被钢爪抓了五道口子,霎时血流如注。老者用刀支地,才勉强站立。 “杀了他们。”黑衣人一见,举剑便刺。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快如闪电,夹带着浓浓的黑雾杀将过来。一掌拍向那手持钢爪的黑衣人,那人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 其他三人大惊,纷纷闪开。 黑雾缭绕中,一位全身素黑的女子款款而立,宽松的黑色斗篷罩住全身,面容上的黑痕如墨,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是毒罗刹。”三个黑衣人惊道,再一看地上的死去的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被烟熏过似的,漆黑一片。 三人更惊,其中一个人喝道:“不可恋战,我们走。”说完,三人就向旁边的树林窜去。 想走?赵玉眼神一厉,双手在胸前捏了一个诀,周身的黑雾越变越浓,她娇斥一声,黑雾化作三道黑影袭向三个逃跑的黑衣人,惨叫声响起,那三个黑衣人就死于非命。 老者以刀支地,撑住受了重伤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赵玉在片刻之间就将这些杀手解决完毕,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卓伯卓伯。”少年大惊,跪在老者身边,急切地唤道。 收了内力,赵玉只觉腹中如刀割般的疼痛,用手捂住腹部,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乌血来。用衣袖拭去嘴上的血迹,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下,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少用的好,这毒功竟是越来越厉害了。” 赵玉所练的“阴冥毒功”需要这世上七十二种最毒的毒物相辅助,但这种武功容易损伤人体的根基,所以赵玉现在只练到第六层,但她的身子已是剧毒之体,她运功时身上的毒自然就融入到了内力中,只要有人一接触到黑雾便中毒身亡,所以江湖人就送她“毒罗刹”这个外号。 但这种武功还有一个坏处就是每用一次就会自伤一次,身体的根基受损越厉害,所以不到关键时刻,赵玉从不轻易使用。而这次救人她见对方虽然人数少,但武功却不弱,为了确保能救下人,所以不得不用了一次。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少年见赵玉吐了血,连忙关切问道。 赵玉摇摇头,温婉一笑,道:“我没事。”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老夫感激不尽。”老者用最后一丝内力护住心脉,支起身子向赵玉道谢。 他的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卓伯,你怎么样?”少年焦急叫道,语音中已隐隐含了哽咽之声。 “让我看看。”赵玉温言道。 她说完顾不得一身的疼痛,连忙扶住他,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喂他吃下,手掌抵住他背上的风门、肺俞两穴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体内。 老者痛苦的呻吟一声,叹声道:“姑娘,你莫要浪费内力了,老夫体内五脏六腑受损,又失血过多,这次怕是无力回天了。”说完,又是一口鲜血。 赵玉见状连忙撤了内力,担忧道:“老人家,你切莫如此说,总会有救的。” 老者摇摇头,苍老的面容上已经是看透生死的淡然,道:“要治好老夫所受的伤,只有人称“毒仙圣医”的精絶宫宫主百里绝世,可惜此去精絶宫也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不不,我不要卓伯死,姐姐你救救卓伯吧。”少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玉暗叹一声,可惜她虽然擅使毒,但对医术一窍不通,她纵然想帮也帮不了啊。若是此刻那人在此就好了。 赵玉摸摸少年的头,再次暗叹。 第二十一章 残月如钩 赵玉突然很是痛恨自己当初没有学医了。 “卓伯,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少年拉着老者的衣袖抽泣道。 老者艰难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喘声道:“姑娘,老夫命休矣,还请姑娘帮老夫一个忙,老夫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赵玉正自责,见老人家这样说忙道:“老人家言重了,有什么事老人家只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姑娘,老夫已经无法照顾少爷了,还请姑娘以后帮忙照顾一下少爷,老夫感激不尽。”老者满眼希冀的看着赵玉,似乎是看着无数的珠宝一样满是渴求。 赵玉一怔。她自己江湖漂泊,无依无靠,又加上武功低微,每每遇到凶险之时都自身难保,如果再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以后的路想必更加艰难。还有,如果有一天她无法保护这个孩子,她岂不是愧对今日的承诺。所以她一时有些为难。 老者看她犹豫,就知道让她为难了,只是他身受重伤,如今也是过不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姑娘,老夫知道这个请求让你为难,只是老夫此刻也只能请你帮忙了,还请姑娘看在少爷年龄幼小又孤苦无依的份上帮帮他吧。” 老者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牵动伤口,又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少年又是一阵大哭。 赵玉见了此刻的场景,就算她不答应也不行了,何况这个少年才十一二岁,她也不忍心不管他。 “老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赵玉心中长叹一声,说道。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老者喜不自禁,竟热泪盈眶。他复又对少年叮嘱道:“少爷,卓伯不在了,你以后就跟着这位姐姐,一定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不,我不要,卓伯你不要丢下我。”少年只是拉着老者的手不停的哭喊。 老者看着眼前哭得双眼通红的少年,不由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强忍着疼痛,温言道:“少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说完,原本凝聚的真气一散,就溘然长逝。 抚摸少年头的那只手滑了下去,渐渐失去了温度。 少年突然有一丝呆愣,似乎不相信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此刻却失去了生命。那一刻的呆愣之后,少年扑到老者的身体上,再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赵玉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年,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和整个天鬼门人,心中一痛,落下泪来。 “不要哭,不要哭······”赵玉将他抱在怀中,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似乎又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忘记那些令人心痛的回忆。 可有些回忆藏在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掉。曾经看到父母惨死的场景和一片火海的天鬼门,她也曾哭得撕心裂肺,还有天地茫茫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依无助的彷徨,后来自己深爱之人的背叛更是给她致命一击。她以为她会活不下去的,所幸的是她活下来了。 从此以后她便明白眼泪是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姐姐,爹娘他们都死了,我以后就一个人了,我好怕。”少年抽噎道,语音是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就如同她当年孤身一人跋山涉水来到精絶宫寻求那人的庇护一样。 “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赵玉紧紧抱着他,哽咽道。 她安慰着他,眼泪却控制不住簌簌直流。曾经她也希望有人能这样安慰她,给她活下去的力量。可惜她所感受到了都是这尘世最黑暗的一面,她太清楚在刀剑如梦的江湖孤身一人生存下去的痛苦了。所以她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挣扎。 许是赵玉的话让他安心了些,少年止住了哭声,仍旧惶恐不安的缩在她的怀中。 赵玉也平复了心绪,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空,一轮朦胧的缺月淡淡的露出了身影,洒下淡隐的光。 “我们让老伯入土为安吧。”赵玉放开少年,悲叹道。 少年眼睛一涩,又掉下泪来,但还是默默的点头,起身帮赵玉。 赵玉一起身才发现腹部痛得厉害,她用手按住腹部,勉强站直身子,却不料内息流转,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少年见状,失声惊叫,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赵玉疼得满头大汗,身子不住的颤抖,意识也渐渐模糊。朦胧间她反手抓住少年的手,断断续续的声音充满祈求与渴望:“侯爷······给我药,给我药。” 隐约的月光下,她脸上的黑痕变得越来越浓烈。黑痕像一条条蠕动的小蛇,慢慢向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蔓延。 少年被她的举动和面容吓得一声惊叫,急忙挣脱她的手,可怎么也挣不掉,吓得他又是一阵大哭。 “莫哭。”清朗温润的声音仿佛被月色浸透,显得有些缥缈。 少年止住哭声,抬起头来。 赵玉模糊的意识被这徐风般的声音所扰,瞬间变得有些清醒。她转过头迷蒙的看着一个蓝色的人影从一轮明月里翩然而来,宛若降世临尘的仙人。 那人衣袂翻飞,转眼间就到了两人面前,他微微曲了腰,将少年从赵玉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转而急速的封了赵玉身上的几处大穴,又拿出一粒药丸喂她吞下,才温言道:“没事了,你先疗伤,我去处理其他的事。” 赵玉的意识还并不清醒,由于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给人一种安心的气息,他温柔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抚平伤痛的灵药,赵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那人将她轻轻从地上拉起,然后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旁边另一块石头上,又示意少年也跟过去。然后又折身回去处理那老伯的尸体。 “当年恶名昭著的“江北一刀”如今能为忠义而死,也算值得了,走好。”那人低声叹道,语音中似生出无限感慨,取下腰间的酒壶,将一壶酒悉数倾于坟头。 赵玉呆滞的看着他忙碌着。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刻?难道是天上的神仙么,是来接这些游离的灵魂的吧?啊,难道也会接我走么,那我也像老伯一样死了么?若是死了那便好了,这尘世有太多的痛苦,去了天堂会快乐的吧?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回到了她的身边,见她仍旧呆呆傻傻的,料想是伤心过度所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抱了起来,轻轻说道:“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温和轻柔的话语萦绕在赵玉的耳边,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混沌,她昏昏沉沉的想:“真的是来接我的么,这天上的神仙都是这般温柔的么?若是这样,那就带我走吧。” 在一片安心的气息中,赵玉慢慢闭上了眼睛。 赵玉醒来时正是傍晚时分,窗外残阳如血,一株枯树正兀自飘着几片残叶。她有些茫然的走到窗前,将木窗推得更开些,晚风侵入房间,一股萧索的深秋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这里似乎是一处农家山舍,极目一望,是一片金黄色麦田,还有徐徐升起的炊烟。她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子,才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甚至身上的黑衣也不知被谁换上了一袭水蓝广袖裙,她不由一怔,想起月华朦胧中看到的那蓝色的人影,温润如玉的气息,温柔如水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怔忪。 呆愣片刻,她突然向屋外奔去。是谁,是谁救了她?此刻,她只想知道是谁救了她。 此时,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了。少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一见赵玉醒了,喜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没事了吧?” 少年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隐隐透着一丝贵气。眉目清俊,唇红齿白,竟是一翩翩美少年。 赵玉见到他,才想起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不由心中一暖,柔声道:“没事了,救我们的那位恩人呢?” 少年道:“救我们的那个大哥哥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已经走了。” “这样啊。”赵玉的语气中难掩失望。 “姐姐,你快洗漱吧,婆婆正在做饭,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婆婆?”赵玉问道。 “就是这房子的主人啊。” “我知道了。” 赵玉洗漱完出来时,那老婆婆正在做饭,屋中弥漫着一阵阵饭香和烟熏的味道。 “姑娘,你醒啦,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老婆婆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满是关切。 赵玉看到老人那浑浊的眼中掩藏不住的关心,不由心头一暖,摇头道:“多谢婆婆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休息一下,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对啊对啊,姐姐,今天婆婆炒了好多菜。”少年笑得如沐春风,只是眼底的那抹惶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赵玉轻叹,却还是笑道:“那你等会多吃点吧。” 饭一会儿就好了,三个人围着木桌吃着饭,说说笑笑。一顿饭倒是其乐融融。 吃过饭,便各自休息。 可赵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对面的床上是少年细微的呼吸声,屋外是阵阵秋虫的鸣叫声和晚风拂动树枝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流淌在床头,有种瑟人的冷意。 赵玉拥着并不厚的棉被,脑中想着这个少年和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叫人心痛不已。她觉得更冷了,不由蜷缩起来身子,可还是无法抵挡那股沁人的寒意。她脑中豁然闪过百里绝世的身影,以及他身上的温度。 赵玉不由苦笑。每当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只有他,那个已经背弃她的男人。她痛恨这样的自己,纵然他伤她至深,她还是忘不了他,甚至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依赖他。 想到此,她不由掀了被子,翻身坐起,叫醒少年,整理好衣物,留下身上的银子,踏着月光,飘然离去。 既然睡不着,既然脑中想的都是他,那么还不如不睡。虽然夜里行程,寒冷寂寞,但至少她可以忘掉他,只会记得她的仇恨。 月光下,两个人影飘然而去。 第二十二章 夜冷风寒 秋深霜寒,大概就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黑夜才格外让人惆怅。 前面的道路被秋的萧瑟和肃杀渲染,才显得那么荒凉和迷茫。所以她一路的奋步前行,始终走不出一条属于她的归路。 “姐姐,你冷吗?”少年紧紧地挨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亮若星辰。 赵玉微愣,看了看他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裳,才想起自己有内功护体,能勉强抵御住寒冷,而这个少年哪能经受得住暗夜风冷的侵袭? 她连忙从包裹里拿出一件裘衣替他穿上。 “姐姐,其实我不冷。”少年低声说道,“我是看姐姐闷闷不乐,以为姐姐你怕冷。” 这样温情的话让赵玉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现在因为待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漫漫黑夜中忍受着寒风的摧残。她因为自己的心情害这个少年也跟着自己受苦,而这个少年不但没有责备她,还在默默的关心她。 想到此,赵玉不由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姐姐也不冷。”赵玉偷偷拭去泪水,牵起他的手,温婉一笑,“对了,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卓雪阑,姐姐可以叫我雪阑。” “雪阑呀,怎么这么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赵玉为了缓和气氛,不由笑着打趣他,“你该不会是女孩子吧?” 卓雪阑白净的面容突地一红,大声道:“我才不是女孩子。” “你既然不是女孩子,怎么会有个女孩子的名字?”赵玉继续揶揄他。 “这是爹爹取的名字。”卓雪阑说完,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赵玉一见他的泪水,不由慌了,连忙道:“雪阑,你怎么哭了,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哪知他更加伤心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姐姐,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赵玉听了,不由长叹一声,搂住他,柔声道:“好了雪阑,不哭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卓雪阑这才止住哭声,却目光坚定的看着赵玉道:“姐姐,你教我武功吧,我要找出杀害爹娘的仇人,为爹娘报仇。” 赵玉一愣,月光下,少年的眼角还挂着泪水,眼神却那般坚定。只是说到武功,她自己的武功这么低微,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阴冥毒功”,但这种武功伤人伤己,她哪里敢教给他。 “雪阑,其实姐姐的武功真的很低,而且不适合你学,你要实在想学,哪天姐姐给你找一个绝世高手做师父怎么样?” “我不,我就要姐姐教我。”卓雪阑满脸倔强。 赵玉低叹一声,指着脸上狰狞的黑痕道:“你看我这样,你确定要学我的武功?” 卓雪阑抬头,看她脸上的黑痕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恐怖,然而那双精致的眼睛却被月色侵染的更加清透,眼角流露出摄人的媚意,竟是惊艳之极。 他心头一悸,连忙别开了头,微红着脸,低声道:“其实姐姐这样也挺漂亮的。” 什么?赵玉怔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的脸都这样了,他竟觉得漂亮。 赵玉嘴角抽搐,一巴掌拍过去,娇声叱道:“你这小孩眼光是不是有问题啊。” 卓雪阑的脸更红了,却理直气壮的道:“姐姐本来就很漂亮。”看他那样,赵玉噗嗤一声笑了,道:“雪阑呀,哪天姐姐带你去见武林中公认的三大美人。只要你见了她们,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漂亮。” 卓雪阑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道:“姐姐,你脸上要是没有这些黑痕,一定是天下第一美人。” “哟,你这小孩嘴倒是挺甜的。”赵玉伸手拧他的脸,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被我这张脸吓得哇哇大哭?” 赵玉可没有忘记那晚他被自己毒发时的模样吓到的样子,此刻忍不住调侃他。 说到此事,卓雪阑想起当时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突然严肃着一张脸,问道:“姐姐为什么要学这样的武功?” 赵玉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浮现一丝哀怨,良久又嘻嘻笑道:“因为我练武的根基差啊,只适合学这种武功。” “姐姐你骗人。”卓雪阑指着我,愤怒的说道。然后转头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赵玉吓了一跳,怕他在黑暗中有闪失连忙追上去,口中埋怨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卓雪阑不管不顾,只管往前面跑去。 “雪阑,好了,别生气,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绝不骗你。”赵玉追上去牵着他的手,温言道。 卓雪阑这才停下脚步,仍怒气冲冲道:“那姐姐你就告诉我真相。” 赵玉看他这个架势,不由无奈扶额,感叹现在的小孩还真不好搞定。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以后他还是会知道的,不如告诉他也无妨。 如此想着,她带着他跃上一块巨石上,坐下来。 皓月当空,繁星依旧。 赵玉沉吟片刻,才娓娓道来:“以前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我的爹娘,还有很多爱我的叔叔姨娘。我是爹娘的独女,我一出生就被视如珍宝,爹娘也希望我以后能继承家业,可惜遗憾的是我在学武方面根骨奇差,但是爹爹却说学不成武可以学文,还希望我以后能像曾经的女宰相鄢如意一样,步入仕途,名垂青史。” “爹娘虽然是江湖人,却从不让我沾惹一点江湖事,我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基本上都是跟着夫子在书院度过。我从小就很听爹娘的话,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应该像爹娘安排的那样,风平浪静的活下去。”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所以对于爹娘的安排,我是乐见其成的。 后来,我又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说到这里,赵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姐姐,那是什么人啊?”卓雪阑好奇地问。 “他是我的未婚夫。”赵玉深吸一口气道,“他的出现开始改变我的人生,他会使出各种手段让我按照他的要求做,若我不从,他就会使出更加残酷的手段逼我就范。” 说到此,赵玉惨然一笑:“可好笑的是,两年时光我竟会爱上他,甚至于依赖他。” “那个人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玉长叹一声,答非所问:“后来我家惨遭仇人灭门,那时我正在书院,接到消息赶回去时,爹娘和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大火吞噬着一切,我却无能无力,仇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我知道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那个人······” 赵玉泪流满面,却仍旧继续道:“我凭着仅有的一点意念去找他,没想到······他却背叛我,背叛我。”她说到此,抱紧胳膊,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过去所有的痛苦和屈辱涌上心头,如洪水般汹涌,此刻似乎只有泪水的宣泄才能释放心中的情感。 卓雪阑也体会到了她的感受,毕竟他们的身世如此相像。 “姐姐,莫哭。我不想听了,你也不要讲了。以后由我来保护姐姐,决不让任何人欺负姐姐。”卓雪阑搂住赵玉,信誓旦旦的安慰她。 “保护我?”赵玉本来哭得很伤心,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你自己还是个小屁孩,还靠我保护你呢。” “姐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卓雪阑不顾赵玉的调侃,仍旧坚定地道。 赵玉有些感动的摸摸他的头,语音真挚:“雪阑,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像姐姐一样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卓雪阑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姐姐,我明白。” 赵玉听了欣慰一笑,看了看天色,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这一耽误,赵玉又带了一个小孩,自然不能去芙蓉城找百里绝世了。两人合计了一下,就顺着潇水南下。 苍梧城距苍梧山三百余里。五日后的晌午,赵玉和卓雪阑两人才到此地。 城门口设了关卡,那些官兵拿着图纸,正在排查什么。 进城的人很多,赵玉带着卓雪阑混在人群中,慢慢接近城门。 要接近城门的时候,赵玉一见那官兵手中的图纸,上面画的正是卓雪阑的画像,不由变了脸色。 他们两人都没易容,只要再走近一些就会被认出来。 赵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她没想到卓雪阑竟被朝廷通缉,看来他的身世并不简单。这几天赵玉也忘了问关于的身世的事,如今得先度过眼前这一劫才行。 “雪阑,我们不进城了,有危险。”赵玉低声说道,护着他悄悄向后退去,打算原路返回。 这时,一道石破天惊的破空之声自背后响起,杀气凌厉。 赵玉转头,一支箭如闪电般夹带着雷霆之势射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这人好强的内力。”赵玉咋舌叹道。同时带着卓雪阑向后急退,待到箭势一弱,连忙向旁边避去。 “抓住他们。”一声带着内力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一小队官兵就向赵玉两人冲过来。一支利箭再次破空而来。 “姐姐,我们怎么办?”卓雪阑急切问道。 赵玉看了看地势,这里一片平地,如果要找个能隐蔽的地方只有向前奔跑五十米进入左边的树林。 可如今的形势来看,这五十米的距离足够让他们命丧黄泉。不过也只有拼命一搏了。 “雪阑,你快往前跑,然后藏进左边的树林,姐姐解决了他们就来找你。” “可是,姐姐······” “快走。”赵玉揽住他再次躲过疾射而来的箭,厉声道。 卓雪阑见留下来也只有增添负担,当下咬牙道:“姐姐,你小心。”说完就向前跑去。 赵玉待卓雪阑一走,运起“阴冥毒功”,迎上官兵。霎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为了摆脱困境,赵玉此次也没手软,黑雾缭绕间,犹如来自修罗地狱的索命厉鬼。 第二十三章 逆境脱险 那些官兵何曾见过这样的惨境? 那些官兵一碰上赵玉发出的黑雾,就惨叫身亡,浑身的肌肤就变得焦黑,犹如一具具漆黑的干尸。 所以他们都心生惧意,不敢上前,甚至有些人还往后退去。 “谁敢退后,杀无赦。”一声暴喝声响起,同时伴随着马蹄声。 一个身高八尺,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手持长弓骑着一匹枣红骏马,带着一队官兵迅速赶了过来。 随着他的喝声,那些官兵迅速包围赵玉。 “不要让那小孩跑了。”那中年男子一挥手,他身后的一队官兵就向卓雪阑追去。 “休想。”赵玉叱道,黑雾喷出夹带着银针,攻向围住她的官兵。趁着空隙飞身拦截住那队官兵,黑雾缭绕,杀气腾腾。 “毒罗刹,你还不束手就擒?”中年男子宏声喝道。 赵玉身如鬼魅,又解决了几个人,扬眉冷笑:“做梦。” 中年男子大怒道:“杀了她。” 那些官兵又瞬间包围了她,手中的长枪直直刺向她全身各处。 赵玉虽然武功低微,轻功却不错,对于眼前的场景全然不惧,身如轻蝶,蹁跹穿梭在其间,惨叫声连接不断。 但时间一久,内力不继的情况下,她的身法就出现了破绽,也使得她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负了伤。 中年男子见状,眼中冷芒一闪,拉弓搭箭,对着赵玉的后脑射去。 耳后的破空之声犹如雷霆之势,赵玉想避却被逼的避无可避,不由心中一凉,暗叹:“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斜旁射出一支箭正好击落中年男子气势汹汹的一箭。 中年男子勃然变色,怒喝道:“什么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箭直直射向他的坐骑。他大惊,想勒马避开,却已经来不及。箭射中马肚,马一声嘶鸣,就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在妈还没完全倒下去之前,大喝一声,一拍马鞍,腾空而起,拉弓搭箭射向右旁空地上迎风而立,一袭月白锦衣的蒙面人。 然而他的箭又慢了一步,蒙面人的箭已射中了他的手臂。 他闷哼一声,勉强拿住长弓。 “保护将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些官兵又转过来保护中年男子,向蒙面人攻去。 中年男子喝道:“不要放走毒罗刹。”又对那蒙面人喝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些官兵退了回来,守在中年男子的身旁。 那蒙面人并不答话,三箭齐发,直取他的面门,胸口和腹部,同时,他飞身掠了过来。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斜跨一步,抱元守一,内力流出,本想可以化解箭的气势,却不料那三支箭却穿破罡气,一箭射中他的肩膀,一箭射中他的腋下,一箭射中他的大腿。 虽然避过要害,但疼痛袭来,饶是刚硬如他,也不禁痛叫出声,单膝跪地。 而那蒙面人解决了扑上来的官兵,已到了他的面前,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冰冷:“叫你的人撤。” 中年男子愤怒的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考虑到眼前的形势,他咬牙命令道:“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官兵迅速退开。 “赵姑娘,你快走。”蒙面人道。 赵玉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那白衣蒙面人,想到这几日一直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大概就是此人了。 于是,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多谢相助。”说完飞身离开。 赵玉心系卓雪阑,快速向树林中追去。 “雪阑,你在哪里?”赵玉叫道。“姐姐,我在这儿。”卓雪阑从一丛灌木丛里跑出来,奔向赵玉,“姐姐,你受伤了。” 看到赵玉身上多处的伤口和鲜血,卓雪阑眼眶一红,颤声说道。 赵玉见他红了眼眶,忙道:“姐姐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卓雪阑强忍住泪水,道:“姐姐,我帮你处理伤口。” “伤口不着急,我们先离开这里。”赵玉怕官兵在追上来,不由分说携着卓雪阑向树林的更深处遁去。 直到确定官兵再也不会追来,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雪阑······”她突然住了口,面容惨白。腹部的疼痛再次袭来,喉间一阵瘙痒,她掩嘴一咳,竟然咳出乌黑的血来。 没想到这段时间连续使用“阴冥毒功”,竟然对身体造成了如此的伤害,难道以后再也不能用了吗? 想到此,赵玉心中慌乱不已。她以后还要靠阴冥毒功保命和报仇,如果阴冥毒功都不能用了,那么她的生死就只在一线之间。 所以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了。 “姐姐,我给你处理伤口吧。”卓雪阑开始一直在调整气息,并没有发现赵玉的异样。 赵玉回神,尽量掩饰自己的不适,微微侧头道:“不用了,这些小伤姐姐自己可以处理。” “可是姐姐你背上的伤······” “我说我自己可以。”赵玉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利剑一样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因为疼痛,她的额头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卓雪阑被她凌厉的气势镇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处理伤口。”赵玉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好,由于疼痛,她实在没有耐心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卓雪阑或许意识到惹她心烦了,不由低下了头,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好。” 赵玉这才循着水声方向走去,穿过一片林子,终于见到一处溪水。她先吃了一颗药丸,准备先压制住体内的毒。 可她打坐运功半晌就是无法成功,腹部的疼痛更加剧烈,她本想放弃。 此时,几道内力自她背部的穴位处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游走在七经八脉,然后向丹田而去。 她心中一凛,连忙凝神,助那内力帮助自己疗伤。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疼痛消失,赵玉缓缓睁开眼睛。 “赵姑娘,可还有不适?”清朗的男音自背后响起,语音十分恭敬。 赵玉起身转头。只见月白锦衣的青年,眉目清俊,悄然而立。 “白朗?”赵玉有些不确定的问。 精絶宫有六堂,这六堂里的核心人物赵玉都见过,只是记得不清楚。而且六堂的人以衣服颜色区分,有黑、白、红、黄、青、紫。 既然他着白衣,自然是驻守在献州的白烟堂下的人。白烟堂堂主是一名女子,而这人武功不弱,使得一手好弓箭,自然就是副堂主白朗。 “属下见过赵姑娘。”白朗恭敬地行礼。 对于他的恭敬,赵玉不由蹙起了秀眉,淡淡说道:“白朗,你无需这样毕恭毕敬的,你叫我赵玉就好。” “属下不敢逾矩。” 赵玉不由叹气:“罢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她可没忘记百里绝世答应她的一个月的自由身,身边再跟着这样一个人,她如何办事? “属下奉侯爷之命前来保护赵姑娘,如没有侯爷之命属下不敢擅自离开。”他恭敬说道,语音中满是坚定,“何况赵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属下更加不敢离开。”赵玉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铿锵有力,知道劝也没用,当下负气道:“你还真跟秋长一个样,看来你们侯爷调教人的手段真是高明。” 白朗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上药吧。”赵玉索性将药瓶抛给他。 “属下遵命。”白朗接过药瓶,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为她清洗伤口。 “赵姑娘,你可知道那孩子的来历?”白朗突然发问。 赵玉心中一凛,淡然道:“不知。”她也想弄明白他的来历。 “他是献州知府之子。” “哦,这就是他的来历,有何特别之处吗?”赵玉不解问道。 “因为献州知府得罪了容王,那些行刺之人极有可能是无咎宫的人,何况还有官府的人,赵姑娘和这个孩子走在一起,必招杀身之祸。” 赵玉一怔,恍然明白:“原来能惊动官兵,竟是容王的缘故。” “赵姑娘,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这个孩子不能留在身边。”白朗为赵玉上完药,躬身劝道。 赵玉沉默。她当初答应了老伯,要照顾好这个少年,此刻若是不管他,岂非就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言而无信实非她的作为。 “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赵姑娘若是不忍心动手,属下可代为解决。” “你敢。”赵玉突然厉声道,凌厉的目光盯着他,声音冰冷似雪,“白朗,不要动那孩子,否则后果自负。” 白朗看出她的坚决,心中一叹,半晌才垂眼道:“属下遵命。” 赵玉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果出了什么事,侯爷那里我自有办法交代,侯爷不会怪罪于你。” “属下明白。” “姐姐,你好了吗?”许是等不及了,卓雪阑靠近了些,唤道。 “好了。”赵玉大声回应他,又低声对白朗说道,“白朗,你先走吧。” “属下告退。” 他一走,赵玉整理了一下衣着,快步走过去。幸得她穿的是黑衣,不至于让身上的血看起来很糟糕。 等得焦急的少年一见到她,连忙扑过来抱住她,委屈道:“我以为姐姐不要雪阑了。” 赵玉一怔,想起刚才和白朗说的话,心中愧疚不已,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姐姐怎么会不要你,你看,姐姐这不在这里吗?” 卓雪阑这才放开她,但仍旧有些赌气:“姐姐刚才那么凶,又一个人走了,我当然会担心。一担心就喜欢想多,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这样啊。” 赵玉听了他的话不由苦笑不得,无奈道:“你这小孩这么一丁点小就知道想东想西,要是年纪大了怎么办。” “我就要想多。”卓雪阑气鼓鼓的道。 “好,想就想吧。”赵玉怕越逗他越炸毛,干脆就顺着他。 卓雪阑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但一见到赵玉身上的伤口,不由又变了脸色,眼眶发红,满脸愧色,道:“姐姐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真是没用,我好难过。”说着泪水就要掉下来。 赵玉一惊,心想不会又要哭了吧。 果然他眼睛里的金豆子就扑啦啦往下掉。 赵玉无奈暗叹,连忙转移注意力:“雪阑啊,听说苍梧山的晚霞很好看,我们快去,不然就错过了。” “可现在才晌午啊。”卓雪阑被成功转移注意力。 “哎呀,我们还要赶过去嘛,说不定时间刚刚好。”赵玉走在前面催促道。 “哦哦,好吧。”卓雪阑擦点眼泪,连忙跟上去。 总算忽悠过去了,赵玉心头一松。同时,不由感慨他这爱哭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第二十四章 公子长思 “姐姐,这座山好壮观啊,它就是苍梧山吗?” “对啊。” “可是姐姐,没有晚霞耶。” “没事,我们可以欣赏朝霞。” 清晨,阳光初放光芒,苍梧山脚,两个人缓步而来。正是赵玉和名叫卓雪阑的少年。 卓雪阑看着巍峨的苍梧山,眼中满是惊艳。 赵玉抬头观望,只见苍梧山上山峰高耸入云,气势如虹,淹没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清晨的霞光渗透云层洒落下来,整座山成了一副镀金的画。 想起无数的文人墨客曾为此山吟诗作词,留下无数的佳作,赵玉也不禁赞叹不已。 她正暗自赞叹之间,忽听得旁边葱茏绿林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赵玉寻思:"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此闹事?" 她对卓雪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揽住他的腰纵身跃到一棵树上,向下观望。 林下的空地上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你来我往斗得正激烈,剑气深深,所到之处,草木尽折。赵玉一看那少年的服饰,心下大惊,这青灰色的统一服饰正是苍林派的道服。苍林掌门严宿安死于她之手,也难怪她惊讶。 此时,少女和少年各对一掌,两人各退三大步。 少女怒目而视,叱道:"二师兄,我只是想找出凶手为爹爹报仇,你竟三番两次阻拦于我,是何道理?你最好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少年朗声道:"师妹,为师父报仇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就算拿着本门震派之宝去找那月长思知道了杀害师父的凶手又能怎样,你一个女孩子如何替师父报仇?何况那月长思酷爱奇珍异宝,他也未必看得上这区区武功秘籍,跟我回去吧。" 原来这少女和少年正是严宿安的爱女严若萱, 二弟子孙竞舟。 "回去,从长计议?"严若萱冷笑,"我爹尸骨未寒,师叔不为我爹报仇却急于登上掌门之位,我看师叔与我爹的死怕也脱不了干系。" 孙竞舟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不由叱道:"师妹休要胡说,师叔为人正直,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是与不是,我自会查清楚。"严若萱话音一落,向绿林深处跃去。 孙竞舟见状,大急,追了过去。 赵玉心中大喜,因为这场对话让她又多了一个机会去查清她的仇家。但赵玉又失落了,若想要得到月长思的答案,必须要一样绝世罕见的宝物。可她去哪里寻找宝物。沉思半晌,她忽然想起身上的那枚玉佩。 此玉是月隐国上等的保和玉雕刻成的玉佩,质白清润,触手生凉。 这枚玉佩她已经贴身带了六年,她还能清晰的记得当初那人送她玉佩时的情景。 他看着她,语气坚定而容不得她拒绝。他说:"敏敏,此玉为证,三年之后我定取你为妻。" 那时的她并不爱他,是在他的威胁下含着满腔的委屈接过玉佩。可谁知她后来竟会爱上他,爱到心中只容得下他一人,而他却已经不再需要她。 当真是天意弄人。 但她还是记得当她接过玉佩时,他眉目所含的笑意是那般温柔明亮,轻柔的拉起她手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敏敏,相信我,我会许你一世的繁华,护你一世的周全。" 可如今想想这一切不过是飘渺浮云,已然不复存在。 她黯然叹息:"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留着这玉佩不过是自寻烦恼。他既已无情,我又何必念念不忘,庸人自扰。倒不如拿去换得月长思一答,也算物尽其用吧。" “姐姐,你怎么了?”卓雪阑见她神思悲切,关切问道。 “没事。”赵玉微微一笑,“雪阑,我们去山上见一个人吧。” “是月长思吗?” “对,是他。” 江湖所有人都知道苍梧山千丈峰妖帝宫有一个知晓所有天下事的神人月长思。听说这月长思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通,还有人说这月长思身负奇功,面生异像,能看穿过去与未来,就连当今圣上也对他尊敬有加,尊称一声公子。他曾立下规矩,所有来询问答案之人必须要世间罕见的宝物。 所以这月长思也算富可敌国,却仍旧居于这万丈峰顶,也不知是何原因。 图阙台,所有来寻求答案的江湖人都被安置在此。赵玉披着斗篷,护着卓雪阑,默默混在其中。她四下观望,见这高台临万丈悬崖,观之令人生畏。想必是月长思为了防止有人闹事而设计的。台上有一厅堂,血红色的轻纱幔帐随风飘摇,依稀还可以看到里面有两列身姿妙曼侍婢伺候左右。正堂上位软榻之上,横卧着一个红色身影,以手支额,神态慵懒。这样的姿势无端让她想到百里绝世。她不由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这时,幔帐之后突然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黄衣侍婢,娇声道:"公子有令,今日重新立规矩,前来的所有人只要是美人就可得公子一答,至于那些长相不佳者可自行离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美人?这······这是什么规矩?"一个手执长剑的青年失声道。此人乃是灵剑门弟子,姓许名平,不知因何事求助于月长思。 最感震惊和失落的莫过于赵玉,她的容貌尽毁,哪里还称得上美人?心中不由叹息:"看来上天都不让我报仇吗?不过这月长思好生奇怪,为何突然变了规矩?" "是啊,之前的规矩一直都是送上绝世宝物就可以,现在这规矩实在叫人为难。"一个中年男子附和道。 "什么臭规矩,难道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也要像个娘们儿分出个美丑来。还是说月公子现在不爱珍宝,改口味爱美人?"这大汉乃海沙帮帮主沙海河,生得满脸横肉,说话粗声粗气。他这一说,众人更是哄笑叫嚷不停。 那侍婢柳眉一竖,叱道:"你这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嘴。"说罢,拔出长剑正待上前。 幔帐里突然传来低沉邪魅的声音:"清流,退下。" 那叫清流的侍婢这才应声"是",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此时,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割断幔帐,眨眼间穿透那沙海河心脏,强大的力量带着那他跌入高台下的万丈悬崖。而那被割断的幔帐已被重新换上。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众人愕然,惊惧之色表露无疑。众人皆知海沙帮帮主沙海河武艺高强,一路“翻江拳”所向无敌,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月长思毙于一根银丝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月长思此人的厉害之处。 而赵玉只是满脸惊讶呆愣之色。 因为她在那幔帐落地之际,看到了一双眼睛,金色的眼睛,危险而神秘,就像是丛林里正在捕获猎物的豹子一样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月长思。 "有谁还有异议?"低沉邪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无端多了一份震慑人心的力量。 无人再敢非议。 清流得到月长思的命令,说道:"那么各位就按规矩行事。” 众人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何况来此处大多为男子,他们如何肯像女子一般承认自己是美人,这种尴尬的境地实在是叫人难以问出口。所以只得眼观八方,踌躇不前。 清流美目一扫众人,挑眉冷笑:“怎么,没有人要问的吗?那请各位下山吧。” 赵玉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卓雪阑的手,正待上前,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来。”一个神态骄傲,貌美如花的少女走上前来,抱拳一礼:“我乃苍林门下严若萱,我想知道我爹严宿安死于何人之手。” 赵玉一见她,心中咯噔了一下,若是月长思真的有那般神奇,说出了她的名字,那她岂不是要被整个武林所谓的正派人士追杀?如此想着,背上已是冷汗淋淋,手中不由扣紧了银针。 厅堂里有片刻的沉默,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清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说你的容貌太丑,没资格提问。请你离开吧。” “什么?”严若萱脸色变得难看。她自认为自己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至少也算得上美貌如仙,所以她才敢上前提问,哪知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脸色难看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家心中都震惊不已。这严若萱分明生得清丽绝伦,娇颜醉玉,而月长思却说她生得丑,实在是叫人费解。难道这月长思眼睛有问题不成? 赵玉心中不由暗笑,这月长思的品味当真奇特得紧。不过也幸得他如此说,要是月长思真的说出她,那么她就会陷入无数的追杀中。 严若萱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勃然大怒,娇声叱道:“月长思,你敢羞辱于我,我拆了你这妖帝宫。” 清流冷哼:“你这丑女人口气还不小,就凭你简直是做梦。” “你······”严若萱气极,一拔手中的剑,“刷刷刷”向她连刺三剑,狠辣无比。 这时,一根银丝自幔帐中射出,卷住了严若萱手中的长剑。严若萱连忙用力一挣,却怎么也挣不脱银丝的束缚。又觉手中的长剑重如千斤,大惊之下,忙用内力抗衡,可那长剑越来越重。那银丝一颤,严若萱只觉整只手臂一痛,她惊呼松了手。长剑就在她松手之际断成几节。 严若萱见状,捂着手臂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没早点松手,那么断的还有她的手臂。她本想来询问杀父亲的凶手,如今却被如此对待,险些失了一条手臂,顿时脸上青白交加,心灰意冷。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少年,抱拳朗声道:“月公子,敝师妹自小娇生惯养,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原谅。告辞。”他说完拉着神情恍惚的严若萱离去。 此人正是孙竞舟。他在人群中故意让师妹前来询问,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听话。见她面容灰白才上前带她离开。 清流道:“可还有人?” 第二十五章 异眸惊华 场中一片寂静。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骤然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玉抬眼望去,这一望更是大惊,只见一位身披褐色袈裟的中年藏僧自一株树顶缓缓落入场中,点尘不惊,可见此人功力非凡。 此人正是西域伽蓝寺高僧智愚。赵玉曾经用计杀害伽蓝寺高僧智托,此人来到妖帝宫大概就是为智托之事而来。 赵玉不由暗中拉着卓雪阑向后退开几步,默默地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当时面对严若萱的提问,月长思不知为何敷衍了过去。可伽蓝寺乃西域佛门正宗,智托遇害,如今伽蓝寺高僧亲自前来求教,月长思定然不会推脱。 “姐姐······”卓雪阑不明白赵玉的举动,轻声问道。 “嘘。”赵玉悄悄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阿弥陀佛,贫僧智愚,特来请教月施主一些事情,还望月施主不吝相告。”他双手合十,语气极为恭敬。 “原来是智愚大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月长思的语音有些散漫,并没有因为伽蓝寺的名头而热络。 “不敢。贫僧前来是因为敝师兄智托被杀一事,还请施主施以援手,敝寺定当感激不尽。” 赵玉不由暗自运起了内力。 幔帐中沉默了片刻,方听月长思漫不经心的道:“大师当知今日的规矩,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 赵玉见月长思如此回答,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 智愚听了脸色一变。 自从智托被人离奇杀害,几个月以来,出动寺中所有好手都无法查出凶手,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月长思,没想到月长思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变了规矩。 但他到底是出家人,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听闻至今武林中相继有人被害,怕是同一人所为,若放任那凶手胡作非为,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还望施主看在江湖道义上惩恶扬善,以彰正义。” 月长思听了不由轻笑:“大师,本座向来不管什么江湖道义,只按规矩办事,既然大师无法达到本座的要求,那么恕本座不便相告了。” “阿弥陀佛。”智愚右脚在地上划了半圈,道:“施主,贫僧远道而来,不愿空手回去,还请施主赐教,以武定输赢,贫僧若输了,自当下山,若赢了,还望施主相告。如何?” “好。”月长思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了兴趣,满口应承下来,“听闻贵寺的“千佛无影掌”和“苦陀经”名震天下,本座今日就领教一番。大师,小心了。”他话音一落,一根银丝如银蛇般向智愚缠绕而去。 智愚见那银丝虽然纤细,但来势汹汹,自知不可小觑,当下念了一声佛号,身形一晃迎向银丝。 众人只见那银丝或缠或绕,或戳或点,或刺或割,当真变化多端,而智愚身形亦变化多端,一路“千佛无影掌法”使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众人震惊的看着场中的打斗,不由赞叹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得见智愚的身影和招式,还有月长思银挥出的光闪闪的银丝,时间一久,众人只看得见一个快速旋转的褐影。 赵玉更是吃惊不已,心想:“当初如果不是用计杀了智托,那时死的就是我了。西域伽蓝寺能在武林中占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果然还是有实力的。” 突然众人一声惊呼,赵玉放眼一看,场中的打斗已经停了下来,智愚虽然身形笔挺,但一口鲜血压制不住溢出了嘴角。 “阿弥陀佛,施主好功夫,贫僧认输了。” “承让。大师慢走。”月长思的语气又回到了一种散漫的状态。 “告辞。”智愚长叹一声,下山而去。 自始至终,月长思都未出过大堂,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如此强大的实力,众人都暗暗心惊。 赵玉见状,心中更是失落,看来今天怕是无法得到月长思的答案了。那么她仇人她要何时才能查到?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蓦地,一根银丝卷住她的腰间将她拉向幔帐之中。 赵玉被银丝卷进去,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地上虽然有一层厚厚的地毯,但还是摔得一阵头昏眼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意。 “姐姐。”帘外传来卓雪阑的惊呼声。 “小弟弟,这里面可不是你能随便进去的哟。”名叫清流的伺婢似乎拦住了他,冷声说道。 “你这个坏女人,你让开。”卓雪阑怒声叱道。 赵玉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听见卓雪阑的声音,怕他惹出什么事,忙道:“雪阑,姐姐没事,不要冲动。”复又怒声道,“月公子,你······” “毒罗刹?”头顶响起低沉邪魅的声音,似问非问,截住她的话,让她心头一颤,那股怒意随着这一声毒罗刹而烟消云散。 赵玉慢慢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红色的丝帛鞋,顺着往上就是暗红色绣着银色云样图案的丝袍,然后就是一张轮廓深邃,冷峻俊美的面容,还有那双金色的眼睛。 虽然刚开始已经见过一次,但这么近距离看着还是让赵玉震惊不已,这双眼睛危险而神秘,却又有让人迷恋的力量。 这样独一无二的异眸,在赵玉看来就是绝代风华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万物惊华。 赵玉自涉足江湖以来,对月长思的名声早有耳闻。那时她就上上苍梧山,可惜百里绝世对她控制让她无法抽身前来。此时见了月长思,除了喜悦还有震撼。 她突然相信月长思一定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月长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金色的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缓缓弯下腰,伸手将赵玉的下巴抬得更高,一双金眸在她脸上逡巡了半晌,道:“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真是丑陋的紧。” 赵玉侧头挣脱他的手,有些狼狈的爬起来,淡淡的道:“区区一副皮囊而已,美与丑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到此,拱手道:“赵玉今日前来,想知道四年前天鬼门被灭门一事,还望公子相告。” 月长思见她毫不因为容貌丑陋而妄自菲薄,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对于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极为难得,眼中不由有了一丝赞许之色。但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月长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我妖帝宫的规矩,你不清楚?” 赵玉连忙道:“赵玉自然知道,只是我的容貌已毁,无法达到公子的要求,但是我这里有一枚玉佩,虽算不上稀世珍宝,但这玉佩由上等和田玉刻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她双手递上玉佩。 月长思冷漠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并没有接,而是将自己陷入那柔软的座椅中,淡淡的道:“赵玉,你既然清楚规矩,就算你有稀世珍宝,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你走吧。” 赵玉心中大急,她一心想着要找出仇家报仇雪恨,怎么能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当下屈膝跪下,祈求道:“赵玉并非有意为难公子,只是家仇深重,我一介弱女子,无德无能,一直查不到仇家,只望公子相助,实属无奈。公子若看不上这玉佩,赵玉愿以命相抵效忠公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月长思看着伏地而跪的黑衣女子,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那玉佩上,微微一沉,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片刻,只觉指间清凉润透,确实为上等玉佩。然而最让他在意的却是玉佩上的两个小字:重华。 重华,谁是重华?月长思自然知道那是百里绝世的字。 月长思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慢悠悠的问道:“你可想好了,你要用这枚玉佩换取你想要的答案?” 赵玉伏在地上的身子一颤。是啊,她想好了吗?这样做若是被百里绝世知道了,她不知道她又要面对他怎样的折磨,那人的手段向来狠辣,她从认识他那刻开始就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面对月长思的发问,她犹豫了,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 “看来你并没有想好,你还是收好玉佩,下山去吧。”月长思将她的害怕看在眼中,伸手将玉佩还给她,淡淡说道。 “我想好了。”赵玉并没有接玉佩,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月长思,道:“我想要知道是谁杀害了我的家人,望公子成全。” 纵然会面对百里绝世的折磨,她也要查出仇人,替父母和整个族人报仇。 月长思目光一沉,深邃如海,道:“你可知道或许你得到的答案会让你比现在还要痛苦千倍万倍,你也要执意这样做吗?” 赵玉不由笑了,痛苦?难道不知道答案就不痛苦了吗,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报仇,不亲手手刃仇人,她有何颜面去黄泉见她的父母。 “不错,纵然痛苦我也要得到答案。” 月长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声道:“既然如此,这玉佩我收下了,你要的答案三日之后我回复你如何?” 赵玉见他答应,心中大喜,磕头道:“多谢公子,赵玉感激不尽。” 月长思轻笑一声,道:“行了,你三日之后再来吧。” 赵玉再拜,朗声道:“多谢公子,三日之后赵玉再来拜访,告辞。”她起身退出堂去。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容王殿下到。” 外面一阵骚乱。 赵玉的脚步一顿。 “公子。”清流轻轻唤道。 月长思面沉如水,目光深邃,淡淡的道:“清流,奉茶迎客。” 而正准备退出去的赵玉却被月长思留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沧海一粟 在众人的注目下,太子皇甫怿与容王皇甫云倾缓步而来,两人都是翩翩佳公子,再加上皇家的威严,一出现就博得众人的眼球,那气度优雅从容,不是寻常百姓所有。 但是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和容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清流在月长思的授意下,迎上前去,盈盈一礼:“见过两位殿下,公子有请,请两位殿下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皇甫怿微微一笑,极尽礼数。 皇甫云倾脸上带着面具,不见其表情,但他也淡淡说了一句“有劳”。 枕月阁紧挨图阙台,同样是临万丈悬崖而建,视野开阔,可藐千重翠山,极目万里浮云,浩瀚无边。 月长思站在雕花精美的栏杆前,负手而立,金眸中尽是浮云变幻的倒影。风扬起他暗红色的衣裳,墨发,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风,隐入这无边的云海中。 赵玉在他身旁悄然而立,她的眼中尽是月长思捉摸不透的神色。她不明白月长思让她留下来的用意,对于赵玉来说,她现在最不想接触的就是皇家的人。 因为人人都知道太子和容王的这场夺嫡之战越来越趋于激烈。 赵玉虽然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介入其中还不够格,但她害怕见了这两人自己不小心触动了其中某一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她的身后还有整个天鬼门事件,一个精絶宫,一个祁安候府。 她内心有些不安,但是又有求于月长思,她也不好说什么。 “公子,两位殿下到了。”清流的声音响起,。 同时皇甫怿与皇甫云倾行礼齐声道:“月公子。” 月长思回身,衣袂飞扬,还礼道:“两位殿下请入座。” 皇甫怿与皇甫云倾一见月长思,不由皆是一怔。以他们先前的推算,月长思至少已是古稀之年,没想到竟如此年纪轻轻。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一双独一无二的金眸,清楚地昭示着月长思此人的不凡。 不过两人到底是皇家人,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心中思量,月长思这样的人物,也许是练了什么驻颜的功夫,才保持了容貌。也许也是这月长思真的天生异能,与常人不同。 两人如此想了之后,便也见怪不怪了。 “请。” 三人分自落座。 桌上的茶是上等血朱泪,茶色红润,清香扑鼻。 赵玉默然的站在月长思后面,倒像个忠心护主的护卫。她的目光落在皇甫怿的身上,见他眉目英挺,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但也让人觉得器宇不凡,一表人才,嘴角时刻挂着和善的笑意。 她的目光在停在皇甫云倾的脸上,然后整个人呆住。 皇甫云倾此刻已经解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 赵玉此刻心中只有两个字:好美。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男人,那精美的轮廓,精致的眉眼,找不到任何语言形容。看到这张美丽的脸,陡然觉得周围的风景都失去了颜色,浮云万里,只剩这张脸艳若春花,举世无双。 赵玉不禁看得痴了。 皇甫云倾的目光突然射过来,清清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赵玉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一悸,竟忘了呼吸。随后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似乎突然之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不知太子殿下和容王殿下驾临妖帝宫,所为何事?”月长思浅啜一口茶,淡淡问道。 皇甫怿忙道:“父皇时刻仰慕公子的才华,特令我与云倾前来拜访。”说着对身后的侍卫道,“呈上来。” 两名侍卫将一个偌大的盒子递了上来,并打开了盒子。 “这是产自南海仙人岛的变色珊瑚玉玲珑,还望公子笑纳。” 仙人岛产的变色珊瑚只有两株,一株被宏华帝所得,收藏在皇宫,另一株却流落民间,不见踪影。 这种珊瑚质地清透,造型优美,又会随着温度的不同变换色彩,再加上这种珊瑚产量极低,一千年来,只产两株,因而十分珍贵。 曾经无数的富贵人家愿倾家荡产求得一株玉玲珑,可惜都未得偿所愿。 宏华帝愿意把这样一株珍贵的珊瑚送给月长思,可见其诚意。 皇甫云倾也道:“公子,父皇时刻牵挂着公子,这是父皇的一点心意,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他的声音清雅透彻,如山间流泉,泠泠动听,瞬间成功将赵玉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只觉这价值连城的珊瑚也失去了颜色。 月长思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珊瑚,漫不经心的道:“多谢陛下的美意,无功不受禄,长思受之有愧,还请两位殿下收回去吧。” 皇甫怿微微一笑道:“公子此言差矣,公子有惊世之才,乃我朝的栋梁,父皇求贤若渴,公子以后的功劳岂是这区区珊瑚可比?” 月长思淡淡说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我曾立誓不入江湖,不涉朝堂,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皇甫云倾道:“公子,誓可立也可破,只要公子想,所谓誓言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实在抱歉得紧,我还未有此打算。”月长思语音清淡。 “我曾听闻,公子已经下过苍梧山?”皇甫怿谨慎措辞,问道。 “确实下过苍梧山。”月长思并不否认,“不过我下苍梧山实在情非得已,是为故人下山寻求解毒良药。” “不知公子所谓的故人是什么人?”皇甫怿问道。 月长思道:“便是我身后的这位姑娘。” 赵玉见月长思提到自己,不由一怔,同时也明白了月长思留下她的原因,心中不由苦笑。 皇甫怿抬眼一看,见这女子满脸黑痕,如蜿蜒小蛇布满脸上,令人观之生畏。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恶寒,眼底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嫌恶之色。 “那公子可有找到良药?”他微微皱眉问道。 “未曾。”月长思摇头道。 皇甫云倾看了一眼赵玉,眸中波澜不惊,似乎赵玉并不存在似的。 “公子,不如将这位姑娘交于我代为医治如何?” 他这话一说出口,赵玉一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满是探询,不知他是何用意。可他神色如常,并无不妥。 赵玉的目光转回月长思身上,眼神中满是祈求,祈求月长思不要答应他这种要求。 而皇甫怿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凛,悔恨不已。暗骂自己为何不先想到这个主意,让皇甫云倾抢了先,又让他有了与月长思亲近的机会。 月长思却道:“多谢容王殿下的美意,只是她中毒颇深,一时无法根治,不敢劳烦殿下。” 听到月长思的拒绝,赵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甫怿也同样松了一口气。皇甫云倾道:“公子,帝都良医甚多,何不让我带着姑娘前去试试,若是成功了,自然就解了公子的一桩麻烦事,若不成功,我也算是为公子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容王殿下日理万机,长思不敢劳烦。”月长思仍旧拒绝。 皇甫怿见状,忙道::“云倾,既然公子不愿,你就不要强求罢。”说着又对月长思笑道,“看来公子甚为重视这位姑娘,那我和云倾就不便强求了。” 皇甫云倾目光一沉,有些阴冷的看了一眼皇甫怿一眼,便对月长思道:“既然如此,我就遵从公子的安排,如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公子只管吩咐就是。” “自然,多谢殿下。”月长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皇甫怿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便道:“公子,你看这山河万里,江山如画,自古就引来无数人为其折腰,公子才华横溢,举世无双,何不出世入朝,建立万事功勋,也总比常年居于这苍梧山要强得多。” 月长思看着随风翻腾的云海,淡然一笑,道:“江山如画又如何,你看这重峦叠翠隐藏在云海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最终也随风飘散了。过于执着于名利,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隐遁山水,万物逍遥。” 皇甫云倾接口道:“可这天下哪里不充满名利,就算是乡间卖肉的屠夫也要与别人争夺一下谁卖的肉最好。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最好的。” 月长思冷冷的看他一眼,道:“殿下怎知那屠夫争的是名利,而非心血来潮的一时之快?” “有何不同?”皇甫云倾目光如炬,“名利也好,一时之快也罢,不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么,那就是争。” 月长思冷笑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名利之争伴随着腥风血雨,又岂是区区一个屠夫之间的争斗可比?” 皇甫怿忙道:“公子,人之于世,总要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才不枉此生,公子智慧卓绝,如果埋没山间就太可惜了。” 月长思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人各有志,殿下的好意长思心领,我实在没有入仕之心。两位殿下请吧。” 他如此明白的拒绝,两人倒不知如何相劝了。何况他还下了逐客令。 茶已经冷了,茶香也散了。 皇甫怿长叹一声:“公子,无论如何,帝都随时欢迎公子的驾临。” 皇甫云倾也行礼道:“如果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前来帝都,父皇定会高兴不已。” “两位殿下慢走。清流送客。” “是,公子。”清流应声而入,对两人道,“两位殿下请。” “告辞。”两人行礼告别。 待两人一走,赵玉问道:“公子为何不愿入仕?” 如果有惊世才华,却不愿入朝为官,为国所用,确实太可惜了。 “人各有志。”月长思仍旧是那句话,“走吧,今日的询灵会还未结束。” 赵玉见他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随他向外走去。 这时,又一个黄衣侍婢走上前来,道:“公子,太子殿下和容王殿下分别派人前来送礼。” 月长思沉吟片刻,道:“选一些用得着的留下吧。” “是。”黄衣侍婢应声退下。 “走吧。”月长思淡淡说道。 赵玉跟着他向图阙台走去。 第二十七章 燕回王子 月长思和赵玉刚到图阙台的大堂,赵玉准备出去找卓雪阑。 然而就在此时,五把飞刀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割破幔帐瞬间就到了赵玉面前。这忽然发生的变故让赵玉大惊失色,甚至有片刻的呆愣,当她反应过来之时,飞刀就到了她的面前。她慌忙闪躲,却被人向旁边狠狠一推,撞在墙上,堪堪躲过那五把飞刀。 月长思上前一步,袖袍一拂将赵玉推开,手臂一展,内力喷薄而出,形成一面气流墙,那五把飞刀遇到气流墙骤然停止。他冷笑一声,手臂一挥,那五把飞刀调转了方向,向屋外射去,便听得几声叮叮之声传来,想是有人打落了飞刀。 “公子你没事吧。”清流紧张的叫道。 月长思摇摇头,却问赵玉:“没有大碍吧?” 赵玉被撞得气血翻涌,极为不适。心中不由暗叹:“果然只有美人才有被怜香惜玉的权利,这个月长思也不知道轻一点。”见月长思发问,勉强站直身子,摇头道:“不碍事。谢公子关心。” 清流道:“公子,是燕回国的人。” “燕回人?”月长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姐姐,你没事吧。”卓雪阑飞快的跑了进来,委屈叫道。 “雪阑,你没事?”看到卓雪阑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赵玉大喜。 “姐姐,我担心你。”卓雪阑眼眶一红,委屈道。 赵玉心中愧疚,怕他伤心,忙道:“雪阑,没事了。姐姐没事。” “月长思,你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是没脸见人还是想当缩头乌龟?”粗鲁的声音颇为刺耳。惹得众人不悦的皱眉。 清流早已执剑奔了出去,娇声叱道:“你这狂徒,公子面前岂容你放肆。”她手中的剑挽了一个剑花,疾刺那人胸前几处大穴。 说话那人身材高胖,甚是威猛。满脸的络腮胡子,再加上一袭异族服装,手中提着一把长刀,怎么看怎么觉得凶残。他见清流剑势夺人,来势汹汹,向前踏出一步,长刀一挥,刀光闪动,就挡住了清流的剑势,嘿嘿笑道:“你这女娃娃有点意思,让你巴爷陪你好好乐乐。”他这话说得极为轻薄。 清流心中大怒,凤眼一厉,剑再一刺出,立刻带了嗡嗡之声,想是又将功力提升了两层,指向了他的左肩,左手又捏了一个剑诀,剑招突变,狠狠刺向他的腹部。 那威猛汉子见状,忍不住“咦”了一声,手中的长刀一隔,斜跨一步,长刀砍向清流的右腿。清流冷笑一声,腾空而起,躲过长刀,手中的剑形成一个光圈罩向他的脖颈。 “来得好。”那威猛汉子大喝一声,向后一仰,长刀挡住剑式,侧身一闪,绕到清流背后,手掌作刃斩向清流的右腿。清流一惊,脚就势踢向他手臂的曲池穴,剑直刺他肩上云门、中府两穴。两人眨眼间你来我往拆了十几招,斗到惊险之处,众人莫不惊呼。 赵玉跟在月长思后面走出大堂,见清流身姿轻盈,若翩翩蝴蝶,舞于花丛,然剑式所到之处却又凌厉无比,变化多端。不由暗暗惊叹:“这清流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剑法却如此精湛,我虽然练了“阴冥毒功”,但也只练得五六层,恐怕连清流都打不过。何况又因为练了毒功,伤了身子的基础,其他的武功也学不了。就算月长思告诉我仇家,我又该如何才能报得了仇。”想到此,心中黯然,面上也带了一丝愁绪。 月长思微微侧了头,瞥了一眼身侧人呆滞忧伤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抬头看了一眼西北角上,凌云亭之顶,负手而立,飘然若仙的白衣人一眼,内息收聚丹田,千里传音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白衣人同样也用了千里传音的功夫,却是简短两个字:“不急。” 月长思再次瞥了赵玉一眼,道:“你还真沉得住气。” “你错了,我的耐心其实并不大好。” 月长思见那白衣人还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便不再说话。目光看向了场中打斗的两人。 两人正斗得激烈,清流剑法灵动狠辣,威猛汉子刀法刚猛凌厉,一刚一柔,互不相让,但时间一久,清流就占了下风,那威猛汉子却越战越勇,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威。清流有几次都差点被他的刀伤到,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月长思手腕一抖,一根银丝如灵蛇般缠上那威猛汉子的长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只听铮的一声,长刀断为两截。清流借机跃开,但身上已是香汗淋淋。 亭顶之上的白衣人见了,不由轻笑:“能用一根银丝在瞬间断掉别人的兵刃,看来长思的“黄泉碧落”又精进了几层。” “是的,侯爷。”白衣人的身后身姿笔挺的黑衣人应道,“不过清流的剑法也有长进。” 白衣人点头道:“是啊,清流这丫头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能有此造诣,也在意料之中。” 这两人就是百里绝世和颜佑,他们两人从告别了殷红瑛,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了苍梧山。 那威猛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断了兵刃,脸色不由变了,盯着月长思,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众人已经见过一次月长思以一根银丝断人兵刃,甚至还打败了伽蓝寺高僧,早已知晓月长思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次又在瞬息之间断了那武功高强的大汉的兵刃,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功夫,黄泉碧落,名不虚传。”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站在一旁的四个金人里的一个容貌英俊,仪表堂堂的异装青年发出的。 那青年向前踏出一步,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朗声道:“我乃燕回国二王子独孤伊斯,特来拜访公子。”说吧,拱手一揖。 月长思慢慢从厅堂里踱了出来,冷冷看他一眼,道:“你带人闯我妖帝宫,不必如此客气吧。” 当他整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就如蛰伏于黑暗之中袭击猎物的狼眼,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也难怪江湖传言月长思能通晓过去与未来,乃一神人,果真不假。 异眸,向来是窥探天机的最佳武器。所以众人对他增添了一份敬畏。 独孤伊斯见到月长思那双金眸,也吓了一跳,不过一会儿就被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所代替,心中更加坚信了月长思的异能。听了月长思的话,也不觉得尴尬,仍旧道:“父王听说月公子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乃一代奇才,父王爱才如命,特令小王前来请公子移驾新尚城,共商大业。”众人一听,心中愤恨,纷纷冷笑:“月公子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效力一个小小的侯国?” 月长思淡淡道:“你们找错人了,我对什么大业并不感兴趣。” 独孤伊斯也知道无法轻易的请动月长思,所以也不恼怒,道:“月公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我燕回国运昌盛,人才济济,更有虎狼之师,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公子若能助我燕回一臂之力,他日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激愤,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沉声道:“尔等不过是我大亚的一个侯国,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真是岂有此理。” “余大侠说得对,小小侯国,意图造反,当诛。” “当诛,当诛······” “······” 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山顶。 百里绝世见状,笑道:“长思今日怎么也没想到,常例的询灵会会遇上公然造反的燕回国,看来以后有的麻烦了。” 颜佑道:“那燕回国王子口气好生狂妄,属下也是看不下去的。” 百里绝世道:“燕回国虽是诸侯国,但它却是最大的诸侯国,再加上这些年政治清明,已经变得十分强大,这燕回王子自然有狂妄的资本。” 颜佑诧异问道:“难道陛下就任其嚣张,不管不顾么?”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陛下年事已高,有些事也力不从心,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严重的地步,陛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佑叹道:“可惜两位殿下又醉心于夺嫡之争。” 百里绝世却默然,目光锁在那黑衣女子身上,幽深如潭。 独孤伊斯完全不为眼前的局势所迫,从容道:“月公子,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来谈谈如何?” 月长思目光冰冷,道:“你要如何谈?” “比武。”独孤伊斯折扇一展,盈盈笑道,“我们各自挑出三个武功高强的人,一对一比试,三局两胜,公子觉得如何?”说到此,他一指还在惊愣之中的威猛大汉和身后一位高瘦,身披棕褐色长袍的中年僧和一位高大精壮,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道:“这是我燕回三位护国法师巴干,葬天,莫朗达,请公子赐教。” 他这样一介绍之际同时也将比武的人员给准备好了,月长思也不得不答应了。 赵玉见他三言两语就将一代奇才月长思的压制住了,不由佩服这独孤伊斯的手段。只是,他这样做只怕会激怒月长思吧。 月长思森冷一笑,阴恻恻的道:“既然如此,那么比武也应该有点规矩才有意思。” “那是自然,公子请。” “你们若赢了,我便走一趟燕回国,如是输了······”月长思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道:“你们就去陪苍梧山里的孤魂野鬼吧。” 独孤伊斯听了他的话,看着那双冰冷的异眸,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有一种自己跳下了自己设的陷阱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道:“好,就照公子的意思办。” 第二十八章 灵犀针法 清流在月长思的吩咐下布置好了坐凳,端来了茶水,众人分自落座。 独孤伊斯折扇一展,傲然道:“公子请。” 月长思眉眼清冷,低低唤了一声清流,清流会意,转身回屋。 赵玉不知道月长思有什么打算,料想月长思还不会把那三个法师放在眼中,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出手,妖帝宫也不像其他江湖帮派拥有众多门徒,有的只是几个侍婢而已。 他叫清流进去难道是要召集所有侍婢来对付那三位法师? 这是不可能的。当清流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来时,赵玉如是想。 莫朗达至从见过月长思以一根银丝断了巴干的长刀,心中既惊讶又不信,此时见月长思这般举动分明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心中大怒,跳到场中,粗声道:“月长思,你敢不敢与我一战?”说完,他的右脚一跺,高台震动,石料砌成的地板被震得粉碎,裂痕从他的脚边延伸了半米。 众人惊住,都讶然寻思:“怪不得这些燕回人敢上妖帝宫来挑衅,武功果然不容小觑。” 赵玉也不由震惊。 “啊。”卓雪阑抓紧赵玉的衣袖,不由惊呼了一声。 月长思优雅的端起香茗浅啜,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仿佛他从没存在过似的。 莫朗达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五指成爪,向月长思抓去。然而他并没有碰到月长思,他在离月长思半丈处停住了脚步,再也无法继续向前。 因为他遇到了一面气墙,那气墙像是有粘性,黏住他的身体,进不了也退不了。他大惊,慌忙用内力抵抗,然而他的内力一遇到气墙像是呼吸遇到空气,毫无作用。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的心跳竟然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不止他,就连在坐的众人无不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内力稍浅之人,被迫得内息翻涌,呼吸困难。 月长思恍然不觉周围众人的变化,对着清流怀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唤了声阿离,就见那毛茸茸的东西从清流怀中探出头来,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见到月长思,发出一声愉快的叫声,化作一道白光向月长思的怀中跳去。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狸猫,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狸猫。 月长思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那双金眸更是熠熠生辉,柔声道:“阿离,你可闷坏了是不是?” 那狸猫本来很兴奋的在月长思怀中窜来窜去,像听懂了月长思的话,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呜咽两声表示赞成他的话。 月长思揉揉它的脑袋,笑道:“所以我给你找了一样好玩的东西给你解解闷,你看,你喜欢吗?”月长思指了指狼狈的莫朗达。 那狸猫转头,呜咽两声,漆黑的眼睛突然之间变得通红,狰狞的龇牙,化作一道白光向莫朗达窜去。也正在这个时候,众人只觉心头一轻,那强烈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赵玉开始就被月长思那一推撞在墙上,受了轻微的内伤,如今又被月长思的内力一迫,内伤更重了。他一撤内力,她的嘴角就溢出了血丝。 赵玉悄悄的拭去血丝。 正在这个时候,场中忽然传来了哄笑声,还有人兴奋的大喝:“咬死他,咬死他。” 赵玉稳住气息,看向场中。只见那狸猫在莫朗达的背上,胸前,腹部,脸上,颈中,腿上灵活,迅捷无比的奔来奔去。 莫朗达身上披着薄薄的袈裟,还赤裸着胳膊,倒给了那狸猫方便。狸猫每奔过一处,他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红的抓痕。 这番场景,饶是莫朗达有绝世的武功也是无可奈何,只急得大声呼喝,双手急抓,可是那狸猫速度不知快了他多少倍,每抓一次都抓了个空。 众人见他双手迅速挥动,就是抓不住那狸猫,倒还弄得狼狈不堪,完全没了先前初上场的气势。 有人看到精彩处,不由拍手叫道:“好极,好极,这猫儿今天可是为我等出了口恶气。”众人也拍手附和,俨然在看一场精彩的杂耍。 赵玉见那莫朗达已是全身血肉模糊,模样极为凄惨,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她自己也是靠着一身毒功和心狠手辣的手段,在江湖上留下“毒罗刹”的名号,但与月长思这般风轻云淡地折磨人的手段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姐姐你看,那大恶人连一只狸猫都打不过耶。”卓雪阑兴奋的叫道。 赵玉将他往身后拉了拉,秀眉皱得更紧。 月长思以手支额,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场中,似乎在享受一场美味的视觉盛宴。 “啊啊啊啊······”莫朗达突然发出凄惨的嚎叫,捂着左眼痛得在场中团团转。那狸猫眼中红光大盛,悠然地站在一旁,盯着莫朗达,发出得意的呜呜声。 原来莫朗达被狸猫废了一只眼睛,再加上他浑身是血,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剥了一层皮似的,令人见之生寒。 独孤伊斯的脸色已是大变。他今天来名义上是招贤,实则是暗藏杀机,因为自知是无法笼络月长思的,如果想得天下,留着月长思这种人只会阻碍以后的宏图霸业,既然他得不到那么别人也别想得到 。当然除掉月长思这件事并不那么轻松,所以他才会带来了燕回三位顶尖高手。但没想到第一场比武自己的人在对方不废一兵一卒,只用了一只畜牲就轻松解决。 想到此,神色更是难看,握着折扇的手青筋暴起。 巴干长刀一挥,凶狠这一张横脸,就待上前。 月长思阴冷一笑:“这场比舞还没完,你们是想破坏规矩不成?” 独孤伊斯折扇一展,拦下巴干,咬牙道:“公子放心,本王当然会遵守规矩。” “欺人太甚。”一直像木头一样,未曾有过动作的葬天突然大步上前,身形一动,五指成爪,向狸猫抓去。狸猫嚎叫一声,扭身窜到葬天身上。巴干见状,慌忙将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莫朗达扶了下去。 月长思抬头看了看西北角已经不见踪影的百里绝世两人,向赵玉招了招手,道:“赵玉,你过来。” 赵玉见月长思突然唤她,有些茫然地走到他面前,疑惑的看着他。 “我传你一套针法,你为我去破了那葬天的金钟罩功夫。” 赵玉一愣,为难道:“可是我······” “我知道,你的身子已经受损,没有了练其他武功的基底,但据我所知你练的“阴冥毒功”不过刚突破第六层,突破第七层更是难上加难,你想要报仇,难道就不想拥有更高的的武功?” 赵玉一怔,这句话恰好说到她一直以来的最担忧的地方。凭她的身手,想要报仇没有高强的武功确实不行。于是躬身一揖,道:“请公子赐教。” 月长思带她回到大堂内,食指突然点住她的眉心。赵玉只觉得身子像有无数虫子在撕咬,难受之极,下意识想要反抗。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音:“不想走火入魔就别动,静下心来,记住所有招式,然后忘了它。” 赵玉赶紧凝神静气,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正在行云流水,翩若惊鸿的演练着招式。耳边又听月长思说道:“这套"灵犀针法”重在心生,讲究无招胜有招。你要从招式里领悟随心所欲的制敌玄妙。” 赵玉聚精会神的将整套针法领会了大半时,已是一盏茶的时间以后。 场中狸猫与葬天的缠斗还在继续,但令众人惊讶的是葬天身上并没有血红的爪印,心下均想:“难道这人身体是铁做的不成?” 月长思在赵玉睁开眼的刹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可领悟了?” “是,公子。”赵玉只觉身子轻盈无比,耳目清明,似乎内力比之前更充沛了。心中不由对月长思多了一份感激,自从家族遭难,她孤身一人到处漂泊,吃尽了苦头,除了师父,已经再没有人对她这般好。 “那你就上场吧。”月长思带她出去,将狸猫唤了回来。 卓雪阑见状,忙道:“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姐姐会当心的。” 赵玉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到场中,黑色的斗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她秀眉一挑,冷冷的道:“老和尚,我来跟你过过招。” 葬天苍鹰般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赵玉,目光敛尽凌厉,淡淡说道:“你一个黄毛丫头还不够格。” 赵玉嗤笑一声,手腕轻翻,一枚银针已夹在指间,蓄势待发,傲然道:“够不够格,老和尚你要亲自验证才是。” 月长思看着傲然而立的赵玉,自信沉着,气度从容,周身突然生出一股傲视群雄的风华来。心中暗暗叹息:“若是没有重华千方百计的制约,这个赵玉的风华怕是绝不会在凤焚歌之下,也难怪重华对她这般执着。”想到此,剑眉微皱,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恼意。 凤焚歌,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黑心的女人来? 葬天锐利的目光再次笼罩赵玉,冷笑道:“你既然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说完,他突然拍出一掌,掌风夹着风雷之势袭向赵玉。 赵玉手腕一动,银针化作一缕白光,刺向他的掌心,身形晃动到了他的身后,又一枚银针刺向他的背上的风门,肺俞,神堂三处大穴。 葬天却比她更快闪身到了她的右侧,右手扣她的手腕,左手切她的后颈。 两人眨眼之间就过了三招,葬天的功夫极为阳刚,每次出手既恨又稳,力道也原来越重,再加上他仗着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功夫,每次的出手都有雷霆之势。 赵玉的针法刚学,多多少少有些生疏,只有靠着灵敏的身法到处闪躲,手中的银针趁着他的漏洞刺向他的要穴,可惜金钟罩的功夫太过厉害,完全伤他不得。五十余招过后,赵玉开始怀疑月长思教给她的针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观看者的眼中,她的身法轻灵妙曼,手中的银针或刺,或戳,或挑,或勾,或引,或掷,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般,众人只觉是在观赏一位美貌的少女正在表演着高超的刺绣功夫,实在是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这一分神,葬天的两根手指挖向她的眼睛,她低呼一声,向后急跃,手中的银针射向葬天的眼睛迫使他后退,方才躲过一劫。 月长思的金眸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转瞬即逝。 第二十九章 凤凰焚歌 “姐姐,小心。”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得卓雪阑惊叫道。 赵玉调整了一下内息,心中忖道:“这老和尚好生厉害。如今我领悟到的招式已经用完,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葬天心中也是万分震惊,他自诩在燕回国武功盖世,已是无人能敌,没想到却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在手底下走了将近百余招,而他竟然还未碰到对方分毫,所以脸色极其难看,不由露了杀意。手掌一翻,强大的内力运至掌上,向赵玉袭去。 赵玉警惕的盯着他,就怕他突然出手,这时闪身一跃,躲着强大的掌力,失声叫道:“老和尚,你怎可偷袭?” 葬天见一击不中,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运起内力正待出手,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至丹田向奇经八脉窜去,中途似乎又遇到堵塞,造成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热流所到之处,滚烫无比,经脉也随着热流的流窜膨胀,似乎要裂开一样。葬天发出凄厉的大吼声,疯了似的在身上乱抓,想要阻止气流带来的痛苦。 众人被突然失常的举动吓到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赵玉也茫然失措的看着,弄不清楚状况。 “师兄,你怎么啦?”巴干见状,大声问道。 但回答他的是葬天更加凄厉的嚎叫声。 巴干不由目眦尽裂的瞪着赵玉,怒喝道:“你这妖女,使了什么妖法?” 赵玉更加茫然,她一没下毒二没使阴招,只是银针戳到他周身一些重要穴位而已。 “啊。”伴随着葬天更痛苦的一声大叫,他的身体爆炸了。霎时间,断肢残骸到处都是,甚至一些鲜血和内脏还落到了众人的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惊叫着,呕吐了。 赵玉挨得最近,被溅了一些鲜血,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定定的看着地上的血腥场景,全身直冒冷汗,颤抖的握紧双手,她没想到这套针法竟是如此歹毒。她以前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用“阴冥毒功”让人中毒而死,形如干尸,做得多了才被江湖人称作“毒罗刹”,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想到这里不由对月长思产生了一丝惧意。 “你这妖女,纳命来。”巴干见葬天惨死,心中悲痛万分,抡起长刀就向赵玉砍去。 赵玉还沉浸在震惊中,对巴干的攻击全无反应。 月长思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赵玉,手中的银丝如闪电般吐出,击在巴干的太阳穴,手再一抖,巴干的尸体就被抛向了万丈深渊。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目睹了这一切,众人连呕吐声都不敢发出。 赵玉也在此时清醒过来,机械的看着月长思,眼中的惧意更浓。 月长思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冷笑道:“这就是敢来妖帝宫闹事的下场。”说着看着独孤伊斯,残酷一笑:“该你了。” 独孤伊斯见了这些变故,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以前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听了月长思之言,仓皇的向后退,惊叫:“不······不要杀我。” 月长思的金眸中闪过残忍的冷意,银丝已经发出。 “锵······”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响彻云霄,震慑着整个苍梧山。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至云端飞出,气势恢宏无比,众人再一次看得呆了。 月长思一见凤凰,脸色一变,银丝完美的转了一个弯,向凤凰缠绕而去。 银丝在中途与凤凰背上发出的红光相遇,发出“呲”的一声。火花四溅。 “月长思,好久不见。”婉转悦耳的话音一落,凤凰上面徐徐落下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衣袂翻飞之间,犹如仙女下凡,美得动人心魄。 “喵呜······”月长思怀中的狸猫兴奋的大叫一声,像一道闪电追逐凤凰而去。凤凰也一声高鸣,一个俯冲接住那道白光,飞入茫茫的云雾中。 众人不由看得痴了。 赵玉也痴了,她从没见这么美丽的女子。只见她蛾眉如黛,朱唇皓齿,肤如凝脂,银眸如星,乌黑的头发如瀑垂在背后,衬托着她的身姿更加高挑妙曼。 她的头发上并没有多余的饰品,只在额间用一条银链串着一颗白珍珠饰之,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银色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芒,手中把玩着一枚朱红色的凤头镖,似笑非笑的看着月长思。 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墨发,犹如羽化登天的仙人,这通身的气派端着的是天下无双。 “凤焚歌。”月长思眯着眼,咬着牙缓缓念出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名字。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天山瑶池,凤凰焚歌。 天下谁人不知凤焚歌,但凡见过她的无不被她天人般的容貌,洒脱豪爽的性情所折服。你若不信,且看这首《天仙子》,词曰: 灵山巍峨镜水寒,瑶池飞来梨花仙。雪为肌肤冰是魂,冷银翦,缟素翩,凤凰焚歌世人叹。 天姿灵秀人淡远,清旷远泊比云烟。仙才卓茔意气存,无俗念,心辽然,戏罢人生睹青天。 作这首词的人是当今武林第一女侠,亦是武林三大美人之首,她姓唐名柔,字婉清,乃燕回国琅琊门四小姐。这首词赞美的就是与她同为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凤焚歌。当时此词一经传出,被天下人视为一段佳话。 有人一定很奇怪,两人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人,为何唐四小姐会写这样一首词来称赞同样身为女子的凤焚歌,说起来又是一段佳话了。 据说五年前,唐四小姐为救人只身前往天山瑶池求取天山金蓉子,凤焚歌早就听说唐四小姐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更是忧国忧民,侠肝义胆,天下人莫不敬佩。 她早就想会会这位侠名满天下的女子,于是提出要与唐四小姐比武,方可将金蓉子给她。唐四小姐救人心切,又推脱不过,只得答应。 两人在天山之巅大战三天三夜,竟无法分出胜负。凤焚歌不服,又与唐四小姐比酒。于是两人拼酒拼了一天一夜,仍旧无法分出胜负。两人都是青葱般的年纪,酒酣处,竟不由自主斗起嘴来,斗着斗着又高谈阔论起来,所谈之事小到胭脂水粉,饮食起居,大到黎民百姓,朝堂庙宇,评说见解几乎一致,便生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于是两人就在这天山,以天地为证结为异性姐妹。唐四小姐趁着酒兴,以指代笔在岩石之上写下这首《天仙子》赠与凤焚歌。 这首词说她“雪为肌肤冰是魂,冷银翦,缟素翩”,又说她“天姿灵秀,清旷远泊,仙才卓茔”真是恰到好处。凤焚歌一生爱穿白衣,兼之异眸殊色,仿佛就是那冰雪之物幻化的精灵一般。 她性情闲适,旷达清远,游离于所有江湖规则之外,行事作风不拘小节,所以也实在担得起“无俗念,心辽然”的称赞。 当月长思有些凶恶的念出这个名字时,已经面无血色的独孤伊斯如噩梦初醒般颤声叫道:“师叔救我。” 听了独孤伊斯的话,赵玉吃了一惊,心中诧异:“如凤焚歌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的和燕回国有牵扯,如何成了燕回国王子的师叔?” 其实也难怪她不知道,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话说上任瑶池宫宫主曲兰静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花烟扬,一个就是凤焚歌。其实瑶池宫历来的规矩是掌门人一生不得婚配且一生只收一个弟子作为继承人,所以花烟扬当初也是曲兰静所认定的继承人。 只可惜待到曲兰静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她的时候,花烟扬却与上山来求金蓉子的独孤璟一见钟情,曲兰静得知后自然不同意,可花烟扬已掉进情网,不可自拔,无奈之下便与独孤璟回到了燕回国。 这一举动完全蔑视了瑶池宫百年来铁板钉钉的规矩,曲兰静自然大怒,亲自门下所有门人定要将花烟扬捉拿回宫,以正宫规。 花烟扬与独孤璟在曲兰静的追捕下坚持了半个月,又感念于曲兰静的栽培,不得已花烟扬只得主动找到曲兰静求情。 曲兰静见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儿竟然为了儿女私情背弃自己,心中苦涩不堪,便说花烟扬若受她三掌不死,她便不再追究此事,甚至成全他们这段姻缘。 哪知花烟扬竟真的受了曲兰静三掌不死,曲兰静只得实现诺言,只是将花烟扬逐出师门,再不过问,花烟扬才得以与独孤璟厮守,并且助独孤璟夺得王位。 曲兰静失去心爱的徒儿,下一任掌门人也无人继承,便觉得自己教徒无方,心中自责不已,只得另寻良徒。 可她花了一年时间仍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弟子,她不由失望之极,便放弃了寻找。然而第二年的冬天,她受南海神尼静池师太相邀去西仑山破那百年来无人能破的西仑幻阵,然而两人赶到西仑,却见原来本应布置着阵法的地方空白一片,只剩下一层将近一尺厚的雪,阵法范围之外又是绿草如茵。 曲兰静见此心中大惊,更是疑惑不已,难道已经有人破了这阵法?突然雪中传来一丝轻微的异响,然后就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曲兰静循着呼吸声找过去,只见雪地里露出了一张面容,莹白如玉,洁白无瑕,与这白雪相映生辉,而整个身子,发丝都埋在了雪地里,这种姿势像是一种献祭仪式,神圣而庄严。 要不是听见那微弱的呼吸声,曲兰静真的会以为此人是作为一种祭祀而存在的。曲兰静慢慢刨开那厚厚的雪层,将她救出才发现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白衣洁净如雪。 当曲兰静将她抱起来时,地上的那一层雪竟然在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红艳如火的凤凰嘶鸣着冲向高空。 而那女子竟然也在此睁开了眼睛,一双金色的眼睛。曲兰静惊了一下,又见那女子眼睛一闭再一睁又变了颜色,变成了一双银色的眼睛。曲兰静更惊了,饶是她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遇到这样的情景也是震惊极了。在她还没回过神来,那少女又昏睡过去了。 曲兰静震惊之余,料想此女不凡,于是将她带回瑶池宫,收作弟子,后来发现她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同时又发现她生有异能,能用意念杀人于无形,还能随意召唤飞禽走兽,更能推算过去未来之事,曲兰静更觉得此女非凡,乃上天赐给瑶池宫的一块珍宝。 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曲兰静就让她隐藏她惊世骇俗的能力,并亲自调教,将一生所学尽数传于少女,而这少女也勤奋好学,所学之事一点即通,后来更是在武林中大放异彩,而此女就是凤焚歌。 经此一事,西仑幻阵的被破,瑶池宫的名声大震,花烟扬得知曲兰静新收弟子,自觉有愧于师父,便亲上天山,表示愿辅助师妹,对这个师妹甚是爱宠。 凤焚歌就是在这样的宠爱中逐渐成长为武林一代奇女子。 前些日子,凤焚歌收到花烟扬的亲笔信,说其子独孤伊斯没经过她的允许私自闯进妖帝宫,要凤焚歌前去帮忙。凤焚歌感念花烟扬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便匆匆赶来了妖帝宫。 凤焚歌见他吓得面无血色,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师姐她入了这俗世红尘当真是越来越糊涂,怎生教导出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你走吧,从此再也不要踏入这苍梧山半步。” 独孤伊斯大喜,忙道:“多谢师叔,多谢师叔,小侄保证再也不踏入苍梧山半步。”说罢,也不管浑身是伤的莫朗达,仓皇逃下山去。 第三十章 既然无缘 待独孤伊斯一走,月长思收起手中的银丝,冷笑:“凤焚歌,你还是这般喜欢多管闲事。” 凤焚歌轻笑,莲步轻移,与他更近了些,银眸流露出一丝魅惑,轻轻道:“月长思,你明知他是我师姐的爱子,师姐待我情深意重,你若杀了他,可不就是让我伤心嘛,难道你舍得让我伤心?” 月长思面容一僵,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强装冷静,冷哼一声道:“清流,送客。”说罢,快步向屋内走去。 凤焚歌可没漏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清流得了月长思的命令,对众人道:“诸位请下山吧。” 众人虽然见月长思下逐客令,但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愿意离开,来这里的人都是好不容易登上这妖帝宫的,如今什么都没问,如何舍得离开。但众人有见识过月长思的手段,没有人在月长思下了逐客令的情况下上前发问。于是众人不甘心的犹豫着。 凤焚歌一见众人这副模样,心下便了然几分,笑道:“各位还是下山去吧,有什么事下次再来。” 众人见凤焚歌发话,只得下山去了。 赵玉已经和月长思约好三天后,所以她倒是无所谓,带上卓雪阑跟着众人下山。 “赵姑娘,请留步。” 赵玉刚走了几步,只觉一阵香风扑鼻,眼前白影一闪,凤焚歌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赵玉-脚步下意识一顿,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凤焚歌。 凤焚歌见她那双漆黑如墨,清澈明亮的眼睛因疑惑而显得有些迷离,一副人畜无害,天真纯良的模样,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笑道:“江湖人都说毒罗刹是多么的阴险歹毒,在我看来江湖传言似乎有些不实啊。” 赵玉听了她的话一怔,见她拦下自己只为证明传言是否真实,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偏了偏头,淡淡道:“凤宫主莫要取笑了,我本来就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凤焚歌凝视她半晌,见她整张脸一道又一道的黑痕,当真是惨不忍睹,心中不由叹息:“一个女子最痛苦的是莫过于被毁了容吧,何况还处在风华正茂的年华。真是难为她了。”如此想着从腰间取出一枚用红玉雕成的凤凰令牌,道:“送你一样东西。” 赵玉一见这令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颤抖道:“这······这是“火凤符”?” “不错,这就是“火凤符”。”说着靠近她,神秘一笑,低声道:“收下它,我相信你会好好利用它的。” “不,这“火凤符”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赵玉下意识惶恐的拒绝。 凤焚歌见她如此,也不与她多话,直接拉过她的手,将令牌塞进她的手中,对清流说道:“清流,你快叫人清理一下,脏死啦。” “放心吧,凤姐姐,你快去凌云亭吧,明溪做了凤姐姐最爱吃的芙蓉八宝鸭,公子也在那里等你。” “是吗,明溪这小妮子越来越懂事了。”说完向凌云亭而去。 赵玉呆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火凤符”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曾经梦想过能拥有“火凤符”去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但当“火凤符”真的在她手中的时候,她倒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清流见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道:“玉姐姐,你就收下吧,凤姐姐曾经说过持“火凤符”者便可号令天下。但是也要有有缘人才行,否则“火凤符”便起不到原有的效果,只会让天下陷入混乱。凤姐姐既然给了你,一定有她的道理。玉姐姐,你便是这“火凤符”的有缘人。你又何必惶恐不安呢?” “是······是吗?”赵玉仍然有些不安,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清流。” “玉姐姐客气了,你慢走。” 赵玉带着卓雪阑忐忑不安的慢慢悠悠向山下而去。 “姐姐,这块玉牌很贵重吗?”卓雪阑不愿见赵玉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便不以为然的问。 赵玉秀眉微蹙,道:“是啊,很贵重。” “姐姐既然不愿意要就不要啊。” 赵玉轻叹一声,并未答话。这枚“火凤符”现世,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风波,看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凌云亭,倚绝壁而建,站在上面可眺望整个妖帝宫。 亭中一张檀木桌上,有酒有肉,酒香和肉香顺着风氤氲在周围。 月长思坐在椅子里,以手支额,望着天边流动的云怔怔出神。他已经喝了几杯十八年的女儿红,已经有了些醉意。 凤焚歌腾身一跃,像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亭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酒量似乎并没有长进。”她嘴里这样说着,银眸却已经盯上那只芙蓉八宝鸭,然后她毫不客气的用手抓起来往嘴里送。 月长思冷哼道:“你这吃相也没变。” “没变,变不了了。”凤焚歌吃着鸭肉,含糊说道。 “是啊,时间这么久,变不了了。” 凤焚歌却突然放下手中的食物,用手帕仔细的擦拭手上的油渍,笑道:“看来这时光荏苒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记得的仍是那你我过去的模样啊。” 月长思一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凄凉,喃喃道:“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凤焚歌淡淡一笑,道:“是啊,都已经过去了,不记也罢。其实我一直以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凄惨,现在看看重华和赵玉,我才觉得我们是幸运的,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谈心。而他们之间仇深似海,就连陌生人都不能做,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所以你就将“火凤符”给了赵玉?” “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把“火凤符”交给她。她是天命石选中的人,我想你也预言到了吧,否则你不会将“灵犀针法”传给她?” 月长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皱眉道:“不错,预言反映出来的信息确实只有她才能解除我族的封印,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她,她的命格与封印的咒符完全没有联系,如何破得了封印?” “预言既然选了她必有道理,我们且先看看再作打算,她若真能解了封印最好,若是解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这个空间再待上一百年罢了。”凤焚歌悠然道。 月长思突然沉默,当初如不是因为他不信她而悔婚,他的族人怎么会被封印上百年。他有些愧疚,良久才道:“凤焚歌,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枚“天命结”。” 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凤焚歌不由有些失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在他们的订婚宴上毫不犹豫的摔破属于他们俩的“天命结”,轻蔑的说道:“凤焚歌,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亲,永远不可能。” 没了“天命结”,他们永远都不能结合,这些都如他所愿了,为何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也会因为这时光漫长而感到锥心的寂寞? 凤焚歌不着痕迹的苦笑,叹道:“你我之间有没有“天命结”已经不重要了,缘分自有天定,或许我们本来就是有缘无分。天色已晚,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来,目光有些悲怆。 天边夕阳西斜,天空被一片晚霞染红,孤雁南飞,悲鸣划破天空,晚风已然变得有些凛冽。 “今晚······留下来吧。”他急切的拉着她的手,声音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有那么一丝恳求和彷徨。 凤焚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柔情早已千转百回,但她仍然不能留下来,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需要这样的距离才能风平浪静。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打破这个距离。 “月长思,我们以后再见吧。”她决绝的放开他的手,在她的一声长啸中,一只火凤自天边振翅而来。 “凤焚歌,你当真这般恨我?” 凤焚歌如一片飘絮落于火凤背上,她的背后是浩瀚的天空,漫天的霞光,风拂动她雪白的衣裳,宛若一朵临风倾世的清莲。 看着月长思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惆怅,半晌,才吟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响彻云霄,一会儿的功夫便隐入茫茫的云雾中。 月长思沉浸在她的语音中,心痛得无法承受,怔怔的看着凤焚歌消失的地方,面容上全是痛苦和失落。 凤焚歌,你要陌路,可惜已经迟了。 他的脚边,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伏在地上,呜呜悲鸣。 “你这只不成器的畜生,人都走了,你又不舍个什么劲?”月长思被狸猫的悲鸣所扰,垂头喝骂。 狸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默默蹭了蹭他的脚。 月长思低叹一声,将它抱在怀中,目光悠远怅然。一人一猫就这样落寞的站在晚风中,直到夜色降临,吞噬大地。 第三十一章 各怀心思 苍梧山下,梧桐镇东,引凤居。 秋来亭,珠帘玉缀,几顷银杏,叶卷秋风。 “好个月长思,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皇甫怿面容阴沉,拍案怒道。 他的对面,有一人白衣如雪,风华绝代,正是百里绝世。 “月长思有惊世之才,自然傲了些,殿下只管真心诚意,焉知月长思不会被殿下的诚心给打动?” “重华,你是没看到月长思那高傲的样子,实在让本宫受不了。”皇甫怿皱眉,面容十分不爽。 百里绝世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殿下为何受不了,殿下应该知道当年先帝曾五访东海降仙岛拜请天下第一高人玉麒子为国师,何曾如殿下这般感到委屈?殿下若实在觉得月长思恃才傲世,而殿下又不愿纡尊降贵,那就此打道回帝都吧。” 皇甫怿脸色一变,道:“这怎么行,本宫还未完成父皇交代的事,如何有脸回帝都?”说着眼中冷意流动,“本宫若是回帝都了,岂不便宜了皇甫云倾?” “殿下明白就好。”百里绝世目光沉静如水,淡淡说道。 “对了重华,拿下月长思或许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皇甫怿目光闪动,沉吟道。 “殿下指的是······” “是一个黑衣女子。”皇甫怿回想起那个女子的脸,心中没由来的一怔,“一个长得非常······丑陋的女子。” 皇甫怿话语有些停顿。因为他此刻想起那张脸,突然发现抛去那些黑痕,那个女子的五官其实长得异常精美,精致的眉眼,秀挺的鼻梁,精美的红唇,线条优美的轮廓,细看之下,只觉那双眸子底下隐含着淡淡的柔媚与清雅,竟是十分的夺人心魂。 若是没有那黑痕,定是倾城倾国之姿。 可惜,已经毁了容。 皇甫怿虽然惊艳于那女子的美,但对于一个已经毁了容的美人,他可没半点兴趣。 百里绝世执杯的手指不着痕迹收紧,脑中浮现的就是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淡淡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重华可有听说过这个女子?”皇甫怿定定的看着他,说道,“重华也是一名江湖人,应该听说过这个女子才对。” 百里绝世心中冷笑。这个女子他岂止听说过,那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未曾听说过。”百里绝世同样定定的看着他,一片坦然。 皇甫怿移开目光,道:“这女子不知和月长思是什么关系,那月长思甚是看重她,甚至不惜破了誓言为她下山寻药,如果我们从这个女子入手,必定事半功倍。重华你认为如何?” 皇甫怿不是江湖人,在江湖上几乎没任何势力。近段时间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建立一小部分势力,得益于精絶宫的帮助。虽然他曾经没往江湖上发展势力,也听说过一些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譬如叶蓝天,唐柔,凤焚歌等,但是对于赵玉这种小人物,他自然没留心过。 “寻药?” “没错。”皇甫怿道,“听月长思说这个女子身中奇毒,以至于毁容。” “那殿下何不帮帮月长思?”百里绝世浅啜清茶,目光深沉。 想到这件事,皇甫怿就心生悔意。于是有些不自在的道:“皇甫云倾提过要帮忙,可月长思拒绝了。” “哦?”百里绝世放下茶杯,幽幽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皇甫怿目光一沉,语音冰冷:“挟持那女子,逼他就范。” 百里绝世的眼中一丝杀意闪过,淡得没人能发现,面不改色道:“此举不妥。” “如何不妥?”皇甫怿剑眉一皱。 百里绝世语音有些冷,淡淡说道:“殿下也说此女子对月长思极为重要,若是冒然行动,只怕会引起月长思的反感,得不偿失。”皇甫怿闻言,想了想,恍然道:“重华你说的没错。可我们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月长思为本宫效力?” “先查。”百里绝世语音清淡,“查清楚这个女子与月长思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何把柄可用,查清楚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重华果然思虑周全。”皇甫怿连连赞道,“那么此事就有劳重华了。” “殿下放心。”百里绝世淡然一笑。 与此同时,梧桐镇南,花千阁。 窗台上,几支梅树桠横斜。 皇甫云倾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目光有些阴沉,有些苍茫。 通过今天的事情来看,想要招揽月长思并不容易。他也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 “王爷,云姑娘到了。”有侍女前来禀报。 皇甫云倾眼中换了另一种色彩,语音有些轻快:“快请她进来。” 他的话音一落,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位青衣美艳女子,正是云容鸢。 “容鸢见过王爷。” 皇甫云倾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了,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你了。” “容鸢不辛苦。”她的眼中有流光溢彩的欣喜,似有若无的洒在面前尊贵男子的身上。她本来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但中途有点事耽搁了几日。 “这一趟可有收获?” 云容鸢轻柔一笑道:“容鸢不负王爷的重托,自然是查到了一些消息。” “说来听听。”皇甫云倾精神一震。 “王爷应该知道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天山瑶池宫宫主凤焚歌。”云容鸢徐徐道来,“这月长思与凤焚歌关系非比寻常。” 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消息可属实?” “确实属实。”云容鸢确信道,“容鸢与花烟扬有些私交,这消息就是她亲口告之。” “花烟扬?”皇甫云倾回忆道,“可是上任瑶池宫宫主曲兰静的爱徒,现在的燕回国国后?” “不错,正是此人。” 皇甫云倾抬手拨弄桌上的一盆美人泪,目光一转,缓缓道:“江湖传言,凤焚歌性情豪爽,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云容鸢微微一怔,道:“王爷的意思是想要从凤焚歌那里入手?” “有何不可?” “可这凤焚歌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要找到她恐怕有些困难。”云容鸢蹙了蹙眉,道。 皇甫云倾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凭无咎宫和飞花楼的势力,找一个凤焚歌有何难?” 云容鸢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怵,垂目道:“王爷说的是。” “其他的事可有什么动静?”皇甫云倾淡淡问道。 云容鸢闻言,面容突然露出一丝愧色,忙道:“南夜雨此人看似老实,实则圆滑之极,说话滴水不漏。容鸢猜测,此人怕是不能为王爷所用。” “哦?”皇甫云倾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既然不能,就毁了吧。” “容鸢明白。”云容鸢垂眉道,秀雅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难色,“王爷,献州知府之子被人救走,我们的人再次失手了。” “你说什么?”皇甫云倾眼神突地一厉,如风雪覆地,遍地生寒,“容鸢,你几次三番办事不利,你可知罪?” 云容鸢心一惊,神色大变,跪俯在地,颤声道:“容鸢知罪,王爷息怒,不过容鸢已经查清楚是谁救走了那孩子。” “是何人?”皇甫云倾的语音冰冷如雪。 云容鸢忙道:“是毒罗刹赵玉。” 毒罗刹?皇甫云倾沉默,眼中暗流涌动,房中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突地,皇甫云倾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曾听江湖传言,毒罗刹因其容貌丑陋,擅于用毒,而被人成为毒罗刹。 容貌丑陋,擅于用毒?皇甫云倾的眼睛一亮。 他忽然想起在月长思那里见到的那个女子,她会不会就是毒罗刹赵玉? 云容鸢在这阵锥心的寂静中,如坐针毡。 她是飞花楼楼主,这个江湖组织专门替人探查消息。一次机缘巧合,与容王府搭上线,她凭着自己的卓绝才华和办事能力被皇甫云倾看中,留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直以来深受皇甫云倾的信赖和倚重。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荣华都是建立在她的可用价值上。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不再有价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抛弃。 所以这些年她小心翼翼,殚精竭虑的守在他的身后,为他做每件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或许她也藏着一点私心,那是一种她无法说出口的私心。 这些年无怨无悔的陪伴和付出历历在目。 她想无论如何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她在他的身边的日子了吧。 纵然她犯再大的错,他也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云容鸢不再慌乱,神色从容。 “容鸢,你起来吧。” 果然,云容鸢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从容起身:“谢王爷。” 皇甫云倾起身,踱步到窗前,看满园秋风微瑟,秋英争艳,他的目光深沉似海。 如果那女子是毒罗刹,那么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她与月长思的关系非同寻常,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招揽月长思又多了一条途径。 想到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如此看来有了凤焚歌和赵玉这两个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忽而他想到了皇甫怿,脸色瞬间难看。 看来他要加快行动了。 “容鸢,你下去吧。” 云容鸢一怔,神色有些复杂,道:“是。” 待她一走,皇甫云倾拿出一把飞刀。这飞刀长三寸五,刀锋薄而锋锐。更令人惊奇的是整把飞刀的颜色,通体腥红,刀柄两面各刻着一个鬼头。 整把飞刀透着浓烈的杀气。 皇甫云倾忽地眸光凌厉,手一扬,飞刀如闪电之势射出,咄的一声钉入墙壁,入木三分。 “尊敬的容王殿下,你可终于想起本大盗了。”房间里想起一个戏谑又慵懒的声音。 一根房梁上,那人身着灰衣,枕着手臂,仰摊在上面。 此人是谁,他就是江湖第一大盗“鬼盗”夜枭。 皇甫云倾目光如雪,语音冰冷:“本王需要你去抓一个人。” “什么人需要本大盗出手?”夜枭打了一个哈欠,语音有些无聊。 “本王要活的,你必须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夜枭翻身落下,轻若鸿毛。毫不客气的往太师椅上一趟,满脸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尊贵的容王殿下如此在意?” 皇甫云倾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道:“毒罗刹赵玉。” “什么?”夜枭震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就是那个容貌丑陋的毒罗刹赵玉?” 皇甫云倾默认。 “你该不会是认为自己长得太美,想娶一个长得丑的王妃吧。”夜枭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双眼睛也在皇甫云倾的面容上逡巡。 这时,一条鞭子夹带着雷霆之势向他的面门而去。 皇甫云倾面容阴狠,目光嗜血。 夜枭大惊,连忙闪躲,可那鞭子在皇甫云倾的手中如有生命一般,紧追着夜枭不放。眨眼间两人已对决五十余招。 “殿下息怒。”夜枭身形如电,快速闪躲,一找到机会瞬间跃出战圈,“本大盗一定为殿下将人带回来。” 夜枭话音一落已经跃出几丈之远,同时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话:人长得这么美,脾气怎么这么差。 皇甫云倾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握鞭子的手青筋暴起。 第三十二章 一念爱恨 葱郁的树木掩映着一丈来宽的山道,偶尔有落叶随风飘落。 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位黑衣女子,她走得很慢,仿佛在欣赏路边的风景似的。可她布满黑痕的面容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愁,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寞。 她的身旁安静的行走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他不时地抬头看看黑衣女子,眼中满是担忧。 她自然便是刚从苍梧山下来的赵玉和卓雪阑。 赵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火凤符”,发出一声叹息,心绪千转百回。 江湖人皆知,“火凤符”乃瑶池宫第三代掌门顾怜影所创。 话说当年顾怜影初接掌门之时,逢宫中叛徒作乱,一时不察被叛徒所伤,又逢与瑶池宫比邻的魁宫想灭瑶池宫独霸西域,举宫来犯。 瑶池宫自此创立不过一百年,顾怜影不甘瑶池宫毁于她在位之时,无奈之下广发武林贴求助。最终将魁宫赶出了西域,保住了瑶池宫。 顾怜影为表感激,设立“火凤符”并承诺只要有人持“火凤符”来瑶池宫求助,只要力所能及,不违背江湖道义,无论何事瑶池宫定当倾全力帮他达成。 只是后来,也就是到了瑶池宫第五代掌门水江月掌管瑶池宫之时,武林突然崛起一邪教绝天教为称霸武林大肆屠杀武林各派人士,闹得整个武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于是有人发出“火凤符”求助瑶池宫。 水江月不负众望,带领整个武林一举消灭了绝天教。同时,“火凤符”便成了整个武林的标志,持“火凤符”者,自可号令天下。这便是赵玉不敢接受“火凤符”的原因。 但她也想不明白凤焚歌为什么会将“火凤符”赠予她,她与凤焚歌素无交集,突然之间送这么一份大礼,她难免有些无所适从。但不得不说她确实需要“火凤符”去帮助她得到想要的一些东西。 这几年她一直查不出当年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全家,她想一定是有谁在背后阻挠。虽然月长思答应帮她,但保不齐会出什么变故。 另外她的身子因练毒功毁了根基,也只有唐四小姐的医术才能彻底清除身体里的毒素,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差,只有借助“火凤符”才能求得唐四小姐的帮忙。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与祁安候府、精絶宫断绝一切关系,再也不想受百里绝世的控制,这也需要“火凤符”。 若她心中所想之事全因这“火凤符”解决了,那么她此生再无遗憾。如此想着便喜上心头,面容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于是加快脚步。 “谁?”树林中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像是一个人不小心泄露了的呼吸声,一股杀气蔓延开来。 赵玉不得不停住脚步,警觉的喝问,同时将卓雪阑护在身后。 “呵呵······”一阵低沉戏谑的笑声传来,一棵大树背后缓缓走出一个异装男子,折扇轻摇,面容阴骛。 “是你。”赵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冷笑,“没想到你还敢留在这苍梧山,独孤伊斯?” 不错,此人正是燕回国王子独孤伊斯。 他听了赵玉的话,不由想起在月长思那里受到的屈辱,面容一变,眼底泛起杀意,阴狠一笑,道:“毒罗刹,你让本王好等。” 他的目光狠毒如利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碎尸万段。想他当初如何盘算要将月长思拿下,为己所用,如果不行就将其杀之。 为此甚至带来了燕回国三位绝顶高手,总以为可以一举成功,哪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赵玉,将他所有的计划打乱,害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更是差点命丧黄泉,不杀这个女人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仓皇逃出妖帝宫在这条山道上等着她,亲手杀了她。 赵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怎么,你打不过月长思想杀我泄恨,难道你忘了你的那些走狗的下场?” 这句话自然触碰到独孤伊斯心中的屈辱,他咬牙阴笑:“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功夫就能杀了我的三个绝顶高手,若不是月长思使阴招,今天死的就是你了。现在没了月长思的庇佑,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有何能耐。”赵玉说罢示意卓雪阑躲在一旁,衣袖一挥,一阵劲风夹着一阵黑雾向独孤伊斯迎面扑去,风中竟带有一股异香。 独孤伊斯怕风中有毒,侧身一闪避开,手中的折扇一合,疾点赵玉腋下。赵玉腰身一扭避开折扇,飞起双脚,幻影纷飞间化开他攻势,手一扬,几枚银针向他罩去。 独孤伊斯右脚一跺,无数石子腾空而起,击落银针,一些夹着劲风击向赵玉,霎时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赵玉拔地而起,扯下身上宽大的斗篷一扬,幻化出无数黑色的屏障。但那飞石劲力十足,有些竟击破了斗篷,饶是赵玉闪躲得快,但手臂和大腿还是被飞石划伤了。 “毒罗刹,你受死吧。”完颜伊斯大喝一声,腾空跃起,手掌拍向赵玉的天灵盖。 “痴心妄想。”赵玉反掌接住,身子却急速向下坠去。脚刚一挨着地面,一丝丝刺骨的寒意就从脚底蔓延开来。 赵玉大惊,低头一看,地上无数的冰针,密密麻麻,同时忽听得一声龙吟,两声龙吟,三声······九声龙吟响彻空中。 “这······这是“玄冰九灵”。”赵玉失声叫道,面容惨白。 “姐姐。”卓雪阑在一旁见已经看不到赵玉的人影,眼前只有呼啸奔腾的巨龙,顿时吓得面色灰吧,惊惧叫道。 九条幻龙摆出一个阵型将她困住,任她如何攻击,始终无法击破。 独孤伊斯得意一笑:“算你有点见识,你能死在这“玄冰九灵”下是你的福气。” 玄冰九灵,瑶池宫的独门武功,江湖七大玄功之一,赵玉自觉凭她的功力根本无法与其匹敌。难道她今天竟要葬身此地。 阵型越逼越紧,就在赵玉快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压力一轻,脚一软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芙蓉花香,幽幽地攫住了她的心神。 赵玉忽然间有些恍惚,这熟悉的香味是她此生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她爱而不能,恨而不能的那个人,精绝宫宗主、祁安候百里绝世。 赵玉闭着眼睛,依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浑身颤抖。 但是,他怎么会救我,而且他怎么会在苍梧山? 是的,他不可能来救我的,他从没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现过,这一次他为何会救她? 我大概在做梦吧。一直以来他看我的眼神三分冰冷,七分憎恶,他大概已经恨我入骨,因为我这丑陋不堪的皮相和我们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 赵玉如此想着,心中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慌忙推开他,有些惊慌的行礼:“侯爷。” 她的举动,那一声称呼令百里绝世心生不悦,目光暗沉,面容冷峻,沉声道:“用化尸水化了。” “是,侯爷。”颜佑笔挺的站在百里绝世的身后,仿佛就在等他的命令。 独孤伊斯虽然受了百里绝世一记重击,但他毕竟是花烟扬的儿子,尽得其真传,所以没那么容易死。看着颜佑向他走过去,自知在劫难逃,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求饶:“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颜佑似乎没听到,打开手中一个瓷瓶的盖子,将一股黄色的液体倒在了他的腹部。 “嗤嗤······”黄色的液体一遇到他的身体就发出一种腐蚀的声音,然后就是独孤伊斯凄厉的惨叫声,接着一股怪味蔓延开来。 赵玉目睹这一切,想起那枚玉佩,面容瞬间惨白,浑身禁不住的发抖。 “姐姐,我怕。”卓雪阑躲在一株大树后面,被这活生生的血腥场面和独孤伊斯的惨叫声吓坏了。 他自小有尊处优,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法,霎时对百里绝世生出深深的恐惧之感。 卓雪阑的声音令赵玉如梦初醒,连忙安慰道:“姐姐在这里,雪阑莫怕。” 百里绝世眼中冷光流动,冷声道:“一并除了。” “是。”颜佑朝卓雪阑走去。 “不。”赵玉突然反应过来他要杀卓雪阑,不由厉声大叫,同时掌风带毒,向颜佑扑去。 百里绝世心中怒意大盛,手掌一吸,一粒石子吸入掌中,指尖一弹,石子正中赵玉小腿上的穴位。 赵玉腿一软跌倒在地。同时卓雪阑已落入颜佑的手中。 “你这个坏人不许你欺负姐姐。”卓雪阑本来害怕极了,可一见赵玉摔倒在地,害怕就被愤怒取代,挣扎着对百里绝世大声道。 “雪阑。”赵玉一见颜佑的手扣在卓雪阑的脖子上,只要他的手一用力,卓雪阑就没命了,不由花容失色。 赵玉转头看着百里绝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恨意:“百里绝世,你如果敢动雪阑一根汗毛,我与你同归于尽。” 百里绝世将她的恨意看在眼里,心中一痛,然而语音决绝:“动手。” 这两个字一出口,赵玉这才恍然明白这人的心狠手辣简直也已经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 若不是雪阑受制于人,赵玉都要忍不住凄凉大笑。这个人,她到底爱他什么? 当真是一念爱,一念恨,错错错。 颜佑看着百里绝世,手犹豫着。 “重华,求你,不要杀他。”赵玉最终没有笑,她掩去一切不该有的情绪,仓皇的跪伏在地,以最卑微的姿态,向着人卑声祈求。 “他只是一个孩子,求你放过他吧。”他想看到的不就是她卑微的姿态吗,只要他放人,就算毁掉所有的尊严,她也愿意。 “重华,放了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她语音决绝,字字泣血。 卓雪阑不可置信的看着赵玉这样丧尽尊严的为了他求情,不由心中大恸,瞬间泪流满面。 “姐姐,不要求这个坏人,不要。” 百里绝世面容有些难看,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步一步向赵玉走过去,带着嗜血的危险。 “敏敏,你以为你这样本侯就会放过他吗?”百里绝世扶起她,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语音冰冷。 赵玉浑身一僵,继而慌乱的抱紧他,亲吻着他的下巴,语音低柔:“重华,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你可不可以就答应我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她目光缠绵,潸然泪下。 确实,她从未求过他什么,因为她每次的请求都被他残忍拒绝。心中的怒气消散,百里绝世的目光也是缠绵的,更是悲痛的。时光惊雪,一路的风霜,现在想起来,他到底是负她良多。 赵玉见他无动于衷,心中悲凉,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涌出嘴角:“重华,你我之间,爱恨纠葛这么多年,我愿为你生,为你死,而你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她的话像是繁华褪尽,苍白而惨淡。忽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百里绝世沉浸在那句“我愿为你生,为你死”的悱恻之语。原来她竟爱他如此之深,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又做了些什么。 悔恨,无边的悔恨涌上心头,他竟觉得呼吸困难。 怀中人晕倒更令他脸色大变,连忙抱起她,道:“将那孩子带回去。” 说完匆匆向山下奔去。 第三十三章 回忆如殇 百花居,临潇水而建,雕梁画栋,回廊曲折离奇,青砖黛瓦,水榭楼台,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好一派奢华的景象。 傍晚,秋风萧瑟,水上升起一片水雾将整个百花居笼罩,更显得氛围寂静。 掬水阁,灯火如昼。轻纱雪帐的雕花大床上,百里绝世正在给赵玉疗伤,淡淡的紫光萦绕在两人之间,一朵紫莲从赵玉的头上升起,在轻轻的旋转中逐渐放大,盏茶时间,化作一道浓郁的紫光注入赵玉的体内。 昏迷中的赵玉眼睫微颤,只觉一股热流自百会穴散入奇经八脉,然后在丹田会合,体内的伤在这股热流下慢慢愈合,周身泛起一阵温和暖意,然后再一次跌入昏睡中。 百里绝世揽着昏睡的赵玉,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紧紧的抱在怀中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这时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无法想象他要是晚到一刻该是如何的下场,或许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那些话,他在感动之余也知道这是她为了那个孩子才这样说的,可他还是禁不住心中陡生的柔软。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抱紧怀里的人儿,在她额角深深地印下一吻,满足而温柔的叹息:“敏敏。” “侯爷。”门外响起颜佑的声音。 “何事?”百里绝世将脸颊贴在赵玉的额头,享受着属于他们暂时的静谧时光。因为只要赵玉一醒来他们之间只有疏离和冷漠,甚至针锋相对。 颜佑听出来百里绝世语音中淡淡的闲适,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太子和月公子来信。” 百里绝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去绘春堂等着。”目光却落在赵玉的面容上,温柔如水,伸手为她理了理微乱的秀发,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吻吻她的红唇才离去。 绘春堂,几株黄花争艳,几缕红桂飘香。 “太子信中怎么说?”百里绝世浅饮一口茶,沉声问道。 “侯爷,太子来信说云归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太子怕新政论考察出意外,希望侯爷早日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帝都主持大局。”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神情不动声色,淡淡问道:“长思那边有什么消息?” “月公子来信说名剑“冰魄”现世,江湖各派人士都已经赶往霞山。”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道:“这“冰魄”和“烈焰”双剑乃当年燕回国有名的铸剑师向南霆与其夫人西凉燕所铸,“烈焰”为雄剑,“冰魄”为雌剑,向南霆与其夫人感情深厚,这两把剑凝聚了两人的精魂精血,极具灵性。一般人很难控制具有灵性的剑,所以叫无双去一趟霞山吧。” “是。”颜佑恭敬地答道,想到月长思传信中关于赵玉的事情,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恶意,垂眼道:“宗主,月公子让属下将此物给您。”他说着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一见这枚玉佩,俊美的面容一变,目光如炬,盯着颜佑寒声问道:“这玉佩怎么回事?” 颜佑被百里绝世的目光吓得大腿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宗主息怒,是······是月公子让属下给您的,月公子还说······还说他会帮侯爷保守秘密,要侯爷放心。” “月长思还说了什么,你一并说了吧。”百里绝世压抑着心中的暴怒,冷声道。 “是是。”颜佑慌忙答道,背上已是冷汗淋淋,“月公子还说多谢侯爷解决隐藏在苍梧山里的那些无咎宫的人,还有赵姑娘学的“灵犀针法”月公子只教了招式,并没有传授心法,不会妨碍侯爷的计划。至于“火凤符”,侯爷如果放心不下可以去一趟瑶池宫会会凤焚歌。这些······便是月公子的原话。”他说完,冷汗湿了衣裳,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绝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面若寒冰。 这枚玉佩是他和赵玉私定终身时送给她的玉佩,他承诺过三年之后娶她为妻,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让他们在一夜之间成为仇人。 即使如此,百里绝世以为纵然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他仍然相信他们还是深爱着彼此的,总有一天会冰释前嫌,终成眷属。 没想到她为了报仇竟然将他的誓言视若无睹,还将他送给她的玉佩拿去随意玷污,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百里绝世怒火滔天的向掬水阁而去。 赵玉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做着一个梦。 梦中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遍地堆积的尸体,她的身旁是倒在血泊中的爹娘,她哭喊,她嘶吼,没有人答应她,周围除了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和大火燃烧的声音,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这里已经成了地狱。 她不明白她只是照常去书院读书,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整个天鬼门遭人屠杀的场景?浓密的烟雾窜入她的呼吸里,火舌肆意席卷,她难受极了,她觉得下一刻她也会被这大火吞噬,但她仍然不愿离开,她的哭声仿佛就是这个地狱里的祭歌。 她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场景突然一换,凛冽呼啸的寒风,满天飞舞的雪花,她孤身一人跪在抬眼望不到边际的台阶下,苦苦哀求:“求求你们,让我见重华,求你们了。” 她的声音沙哑,咽喉疼痛不堪,身心疲惫不已,意识也变得模糊,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她觉得她快撑不下去了,但她不能放弃,她一定要见到他,因为她现在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重华,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见我?”她咬着冻得乌黑发紫的嘴唇,泣道:“你难道也不要我了吗?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她伏在地上,呜呜噎噎的哭泣。 “你怎么还赖在这里?”清越的声音压下寒风呼啸的声音如一缕春风拂过她的耳际,她的心一颤,抬头望向声源处,眼中绽放出一片奇异炫丽的光彩。 她一见他,心中大喜,连忙站起来想要扑进他的怀里诉说她的遭遇,可是她跪得太久了,再加上风雪的寒意,她的双脚早已麻木,无法站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手脚并用的向他爬去,泣道:“重华重华,你终于肯见我了,他们都不让我见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寒彻入骨的声音像一根针扎进她的耳膜,她怔住,停止了动作,神情迷茫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明白?”他眼神轻蔑,讥诮一笑,“如果不是我下命令,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她艰难地眨眨眼,嗫嚅道:“重华,你莫要开玩笑了,爹娘还有所有的伯伯叔叔姨娘都被坏人杀害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好难受,好痛苦,我······” “所以你想赖着我?”她的话被无情的打断。 她再次怔住,面容惨白。 赖着他?不是这样的,她只是突逢变故,早已六神无主,她只有想到他,所以才从苗疆历经艰险来到塞外来找他。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委屈的道:“不是这样的,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重华,你说过要娶我为妻的,你忘了吗?” “取你为妻?哈哈哈······”百里绝世大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鄙夷道:“你还真是天真,那是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了不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肮脏凌乱吗,难道你要让我一个堂堂精绝宫少主取一个丧家之犬为妻?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肮脏凌乱,丧家之犬,他竟如此说她。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曾经这个说爱她,娶她的少年竟然一直都在骗她。她定定的盯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的少年,挺拔颀长的身姿,俊逸非凡的容颜,就连握着竹伞的手指仍旧修长白皙,节骨分明,他还是他,只是他看她的眼神早已没了温度,带着三分冰冷,七分嫌恶。 面容上也没有曾经一贯宠溺的笑容,有的只是冷漠和不耐烦。他们之间一人在上,一人在下,明明没有那么远的距离,她却觉得她与他已经天人永隔。一股比风雪还刺骨的寒冷将她包围,我觉得她掉进了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深渊,从此她将永世不得超生。 她忍受着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虚弱的喃喃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有你了,难道你说过的话一点都不作数的吗?” “如果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天鬼门圣女,我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妻子,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爱?” 她看着他漂亮的薄唇吐出一连串尖酸无情的话语,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她捂住胸口,凄惨的大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更笑自己爱上一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身上更痛了,那是一种被无数冰针刺入骨髓的疼痛,真的好痛,她扭动着身子想减轻痛苦,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眉目如画的容颜。眸光深沉,神情淡漠,好像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在他眼中褪色,沧海桑田过尽。 第三十四章 缠绵入骨 这样的眼神看似淡漠,可那眸光流转的深处,却是那么悲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赵玉朦朦胧胧想。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赵玉的心如针刺般的疼痛,一时间竟不能言语。 忽而想起前不久的事情,这张脸突地变成了妖魔鬼怪,她惊叫一声蜷着身子就向床的更里面缩去。 百里绝世在床边坐了半晌,看着手中的玉佩,面容阴沉的吓人,看着因疼痛而痛苦的赵玉,心中更是闪过一丝快意。 然而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更让他怒火滔天,伸手扯掉被子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拖了出来,冷声笑道:“难道我是什么毒蛇猛兽让你这样唯恐避之不及?” 岂止是毒蛇猛兽,她心中冷笑。可是咽喉被扼住,呼吸有些困难,身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她心中大惊,颤声道:“你······你又对我下了什么药?” “区区冰魂散而已。” “冰魂散?”她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怒声道,“你凭什么对我下药,你这个恶魔,放开我。” “怎么,你连你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百里绝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如水,“那么我来告诉你。”说完他放开她,两指在她手腕的三里穴处轻轻一按。 赵玉只觉身上的痛是之前的千倍万倍,惊声叫道:“好痛好痛,百里绝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她扭动着身子,在强烈的痛楚中沉浮。 百里绝世握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冰冷的没有一温度。他就是要她知道随意践踏他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后果。 “百里绝世,我恨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敢如此对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她神志不清,汗水已经湿了衣裳。 赵玉恨恨的盯着他,恨不得杀了他。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句话让百里绝世心中一痛,看着她那般仇恨怨毒的眼神,他没来由心中一阵酸楚。 他记得就算当年他那般绝情的对她,她都不曾这样过,所以他一直以为她还是爱着他的,现在他发现这一切仿佛不一样了。 但是如果不是她为了报仇,随意将他送给她的玉佩拿去送人,他怎么会如此对她,这是她的错,她应该接受惩罚。 百里绝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柔声道:“就算你这一辈子不原谅我那又如何,只要你还是方玥毓敏,只要你还是属于我,其他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俯下身子,扣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赵玉被他突然的反常弄得有些愕然,一时间忘了反应,他温热的舌头趁机探入她口中肆意挑逗。 她刚想反抗,忽然发现身上的疼痛在他的亲吻下慢慢的减轻,身体一阵舒畅,她舒服的低吟一声,不自觉的将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拉近彼此的距离。 百里绝世因为她的反应,深沉的目光中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吻着她,喃喃低语:“敏敏,你是属于我的,我会将这一点永远的印在你的心上。” 深情的低语和着窗外的风声散落在潇水的每个角落。雾霭沉沉,浮光粼粼,清冷的月光投进屋中,朦朦胧胧之间,映照着轻纱幔帐中两条交缠的人影。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百里绝世才会觉得夜晚是这般宁静美好。 “雪阑呢······”身上的疼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 赵玉的意识更是在他炙烈如火的亲吻下变得有些涣散,好不容易凝聚了一点意识,喘声问道。 此刻,她竟还有想其他的事情。百里绝世面容一沉,眼神暴戾。 可他一抬头,微明的烛光下,眼前的女子面容上的黑痕只剩淡淡的印记,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因情欲透着一样的媚红,浓而密的睫毛轻轻颤颤的在眼底形成脆弱的阴影,微张的红唇,欲说还休。 百里绝世只觉心一跳,有什么东西如潮水在身体里蔓延,叫嚣,再大的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一腔爱怜。 “放心,他没事。” “真的?”赵玉抬眼,似惊疑似惊喜,霎时光华流转,媚意陡生。 “嘭”有根叫理智和克制的弦断裂。百里绝世伸手扣紧她的下巴,目光深邃,声音暗哑,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敏敏,你此刻应该想着怎么讨好我,否则明天早上你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这样的话让赵玉一惊,看着面前俊美的容颜,知道他的手段。继而无奈低叹一声,悄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晚风吹拂,又是一室的旖旎。 清晨,赵玉是被风吹动窗户的声音唤醒的,身旁的冰冷告诉她那人已经离开多时了。忍着身上的酸痛,她拥被坐起,看着风卷进屋里的红桂残花,想起昨晚的春宵一度,不由怔怔失神。 经过昨晚,她终是明白,无论怎样,她到底还是爱他入骨。 “敏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恭谨清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敏姑娘? 赵玉不由苦笑,这个秋长难道不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方玥毓敏了吗? “我知道了。”赵玉应了一声,收敛起心神,下床洗漱。 早膳摆在长风舫。长风舫三面临水,长窗洞开,俯瞰窗下,波光粼粼,迎面晨风徐徐,让人顿觉精神百倍。 桌上的早膳很是精致丰盛,有蝴蝶酥,紫心水晶饼,虾仁馄饨,清蒸牛肉卷,银耳雪梨汤,百合瘦肉粥,还有一壶杏花酒。 赵玉不由一阵恍惚,这些都是她爱吃的,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娘每天早早起床为她做她爱吃的早点,爹每次都埋怨娘太过宠她,而他自己却又忍不住叮嘱她多吃点。 想到这里,她不由泪湿眼睑,怔侯爷宗主特地叫人做的。”秋长立在一旁,见她神思哀切,心下不由一阵刺痛。 自从百里绝世与赵玉相遇,他就一直奉百里绝世的命令在她身边保护她,他见证了赵玉经历的所有的事情,快乐的,不幸的,痛苦的,屈辱的,每一件都没错过。当然也见证了她与百里绝世之间的爱恨纠葛,心中难免对她有些怜惜。 赵玉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屋子,急切问道:“秋长,那个孩子呢?” “侯爷带走了。” 赵玉闻言,不禁又惊又怒:“他答应过我不动雪阑,又为什么带走他,难道······”忽而想到他那些残忍的手段,脸色更是苍白。 “敏姑娘你不要误会。”秋长一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连忙道,“侯爷说那孩子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材料,侯爷已经亲自收他为徒。” “什么?”赵玉只觉神思恍惚,不明白百里绝世又打的什么主意,不禁怒道,“这种事他应该经我同意才是,凭什么擅自做主?” 秋长垂眉敛目,恭敬道:“侯爷怕敏姑娘不舍,又怕打扰敏姑娘休息,帝都事情紧急所以就先带人走了。” 他的话让赵玉不禁又想起昨晚的事,面容不由青白交加,不由冷哼一声。然而心中又在计量。 卓雪阑跟着自己只会吃苦,还会被人追杀。如果百里绝世真的收他为徒,那么卓雪阑就有了一大靠山,从此再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还会练成绝世武功。 如此想来,自然有利而无弊。 想明白这一点,赵玉这才强颜笑道:“秋长,你也一起吃饭吧。” 秋长微愣片刻,回道:“属下不敢。” “属下?”赵玉苦笑,“秋长,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不知世事的,被百里绝世随意欺骗的方玥毓敏吗?” “敏姑娘,你误会了,侯爷虽然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是他对你的感情却是真的。” “是吗?”赵玉无端又想起昨晚的事,心中烦躁不已,倒了一杯酒胡乱喝下才压住那股不知名的情绪。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侯爷这些年来对敏姑娘时时牵挂,侯府和精絶宫敏姑娘住的静月轩还是按照当年的样子保留着,侯爷差不多夜夜都歇息在静月轩,甚至有时白天也会在静月轩待上几个时辰。敏姑娘,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苦,属下看得都心疼了,你何不回侯府给侯爷服个软,侯爷爱你如命,定会疼惜照顾你一辈子的。” “服软?”赵玉目光如电,盯着他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曾经错手杀了秋姨的事了吗,那是你们侯爷的亲生母亲,对于杀害自己亲人的仇人,你觉得他会原谅我?” 说到此,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顿了顿又道,“当年我的父母被害,家族蒙难,我孤身一人,彷徨无助,担惊受怕,历经艰险从天鬼山跑去找他,而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却让我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期间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差人前来侮辱于我······”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泪水,“我现在都无法想通当时我哪来的勇气就那样跪着直到他愿意来见我,那时真的很冷啊。”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刺骨的寒冷,不由抱紧了手臂,“秋长,你是最了解我们之间的事的,所以你也最不应该这样劝我,你可懂?” 秋长不由沉默了,他们之间爱恨纠葛无休无止,他无论怎么劝都是错的。半晌,他才叹道:“对不起,敏姑娘,我······” “没关系的,秋长。”赵玉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并没有怪你。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能顶着这副丑陋的皮囊活下来,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我与百里绝世之间的恩怨我早就不在乎了。” 秋长看着她无意间流露出的那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纯净如水,明亮照人,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徜徉于天鬼清丽山水间的红装美艳少女,天真烂漫,温婉秀雅,绝代风华。他不禁喃喃道:“敏姑娘,要是现在你与侯爷还是像初见那刻该有多好!” 若如初见,世间又何来那么多的嗔痴怨语。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造化弄人。 赵玉闭上眼睛,灼泪凄清。 第三十五章 苍梧夜话 是啊,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她仍是天鬼门那个不谙世事,纯净如水的圣女,他也仍是精绝宫那个聪慧绝伦,深情不悔的少主,敢为心中所爱,情痴一生,可惜······她暗叹一声。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坐下一起吃吧。” “是。”秋长依言坐下,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侯爷给你的药,他还叫你去一趟霞山。” “霞山?不,我要去一趟妖帝宫。”赵玉斟了一杯酒,浅啜。 秋长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敏姑娘,侯爷说霞山事大,请你务必去一趟,否则······”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否则什么?” “否则宗主就会毁了“火凤符”和那个孩子,并且也不会提供下一个月的“千绝”。” “你说什么,他拿了我的“火凤符”?”赵玉瞳孔骤然缩紧,颤声道。 怪不得早晨洗漱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当时思绪纷乱,并没有留意“火凤符”。 秋长眼中流露出愧疚,沉默不语。 赵玉腾地一声站起来,心中怒火滔天,面目也变得狰狞,右手扣着桌沿一掀,砰地一声,桌子撞上墙壁,一桌子的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她暴怒吼道:“他凭什么拿我的“火凤符”,他又凭什么威胁我,我现在已经是事事受他控制,事事任他摆布,他到底还要怎样?”吼到最后,更觉心中悲愤交加,无法排遣,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秋长见她情绪失控,慌忙劝道:“敏姑娘,你冷静点,侯爷并没有说真的要毁了“火凤符”,你只要去一趟霞山,侯爷就会将“火凤符”还给你的。” 赵玉努力控制泪水滑落,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以为我会受他的威胁,我就是去定了妖帝宫,看他怎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秋长见状,连忙道:“敏姑娘,侯爷只是让你去霞山协助无双少主夺下名剑“冰魄”,你若冒犯了侯爷,侯爷真的毁了“火凤符”和那个孩子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他察言观色,“敏姑娘你是知道侯爷的性情和手段的,你还是不要违背侯爷的好。” 赵玉蓦地停下了脚步,她不由想起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屈辱的神色,咬牙切齿的道:“秋长,连你也要威胁我吗?” “属下不敢。”秋长见她语气虽然不满,但神色表明她是被自己给劝住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若不然,他又得挨罚了。 “告诉他,他若敢对雪阑不利,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赵玉目光狠毒,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出了长风舫。 卓雪阑醒来时,再次见到了百里绝世。白衣如雪的贵公子,就坐在他的面前。有些懒散的姿势,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可就是这样毫无攻击性的行为,却还是让卓雪阑心生惧意。 那是一种居上位者日积月累形成的威严和压力,就算刻意柔和,那种骨子里散发的震慑力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何况他还是跪着的。 房间里是令人心悸的寂静。 “你是谁,姐姐呢?”卓雪阑屏住呼吸,有些忐忑问道。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意味。 “你很关心她。”百里绝世的语气很淡,就像在聊家常似的。 “当然。”卓雪阑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了出来,“姐姐救了我,我自然关心她。” “你会害死她。”百里绝世的目光一厉,语气冰冷,“只要你留在她身边,她就会死。” 这样的话让卓雪阑心中一惊,想起前段时间的遭遇,心中慌乱,强自镇定道:“你胡说,姐姐不会死。” “你如果不想她死,就拜本侯为师。”百里绝世的话不是商量,容不得拒绝。 “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看不惯这个男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卓雪阑怒道。 他的话音一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却是一杯茶杯落地,碎片一地。 卓雪阑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惊惧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本侯不想说第二遍。” 被这样的眼光注视,卓雪阑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遍布全身,禁不住微微颤抖。心中却暗暗计量:“爹娘被人害死,自己又不会武功,还被人追杀,更无法保护姐姐,看他武功似乎很高的样子,不妨就拜他为师,他日若练成绝世武功,谁敢欺负于我,谁敢欺负姐姐。” 心中权衡利弊,打定主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决:“好,我就拜你为师。” 百里绝世满意地点点头,道:“此事就先这样定下来,你退下吧。” “我想见姐姐。”卓雪阑有些犹豫的说道。 “她已经走了。” “走了?”卓雪阑一怔,不由有些失落,心中暗忖:“难道姐姐也认为我是负担了么?” 这一刻,他才坚定了好好习武的决心。 “师父,我先出去了。”卓雪阑有些魂不守舍的退出去。 “颜佑。” “属下在。”颜佑自暗处现身。 “你找个适当的时间将这个孩子已死的消息传给容王。” “是。” “接下来,本侯该去会一会长思了。”百里绝世目光幽深,缩手入袖,质地还算清润的“火凤符”已落在掌心。 夜无月,风清冷,青山无影俱朦胧,一灯如豆。 暗红衣衫的俊美男子举杯相邀:“你我像今晚这般相聚对饮还是在一年前,我敬你。” “请。”白衣胜雪的清雅男子举杯,姿态优雅,笑容如沐春风。 一杯酒下肚,夜风徐徐,夜色正好,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和容王来找过你了。”百里绝世把玩着酒杯,淡淡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你还不知道?”月长思剑眉斜飞,反问回去。 百里绝世双眼微眯,轻轻一笑:“超然物外,山水逍遥?”他拿出“火凤符”,似笑非笑,““火凤符”现世,你还在这苍梧山待得住?” 灯火摇晃,明明灭灭,月长思的眸中的金色变得有些暗沉。 “你曾说“火凤符”现世之日就是你下山之时,那么江湖朝堂,你该何去何从,我想你心中早有打算。只是如今太子和容王的夺嫡之争越来越激烈,你有惊世之才,免不了要卷入其中,我今日来只为求个心安。” “重华,你是为太子来求心安的吧。”月长思的目光犀利,直直射向对面的白衣男子。 百里绝世唇角勾起一抹泰然自若的笑意:“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看法。” 月长思收回目光,拨弄着桌上的一盆兰草,剑眉微皱:“太子此人心胸狭隘,不足以成大事,容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于乱世为枭雄,却不是治世明君。这两人皆不在我眼中。” 百里绝世听罢,展颜一笑,道:“长思不愧为长思,久居苍梧却知天下事,在下佩服。” 月长思冷冷瞥他一眼,道:“你少来这套,说起来,你与太子搅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件事,百里绝世苦笑:“谁叫我的把柄落在了太子手中。” “哦,什么把柄?”月长思来了兴趣,微微靠近了些,“是不是你以前风流的老毛病犯了,强抢了哪家民女,被太子捉奸在床?” 百里绝世刚开始听着只觉尴尬,听到最后,不由黑了脸,皮笑肉不笑:“长思,你不用拿以前的事来挤兑我,我听说凤焚歌此刻正在苍梧城,我不介意替你告诉她一些你和帝尧之间的秘密。” 月长思容色一变,忽而又想到什么,金眸闪过一丝狡黠:“重华,你可不要威胁我,说到秘密,我想赵玉可能更喜欢听到你的秘密。” “哦,是吗?”百里绝世剑眉一挑,眼中尽是戏谑,“你觉得是你家那位好搞定还是我家那位好搞定?” 月长思面容一僵,咬牙道:“重华,我可奉告你一句,你可别把她压迫狠了,小心哪天把人逼急了,到时有你受的。” 百里绝世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多谢提醒。” 月长思见他如此,也不便说什么,心中暗叹,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把柄?” 百里绝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深沉,道:“天鬼门。” “什么,那他知道多少?” “大概,一些蛛丝马迹吧。”百里绝世目光淡淡,有些心不在焉。 月长思见他这般模样,眉头不由紧皱,道:“天鬼门事件当年被皇帝抹杀的一干二净,太子是从哪里查到相关的蛛丝马迹的?” 百里绝世的神色又回到了一片悠然,道:“大概是有地方疏忽了吧。” “凭你的能力,摆脱太子的控制易如反掌,你为何还要太子搅在一起?” “因为我很忙。”百里绝世的语气有些无辜。 “忙?”月长思挑眉。 说到忙,百里绝世面容上满是苦恼,叹道:“我答应给敏敏一个月的自由身,本以为她会安安静静休息一下,哪知一避开我的眼睛,她就到处闯祸,还得罪了容王,又想着怎么反抗我,还拿着玉佩找上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忙?” 月长思冷冷的听他满口胡诌,道:“活该如此。” “作为朋友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为何还落井下石?” 月长思冷哼:“那“火凤符”是焚歌给赵玉的,却出现在你手中,可见你已经见过她了,你说给她自由,其实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百里绝世苦笑:“长思你应该知道,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与她有所牵绊,如果真的放她自由,我再也得不到她了。” 他的语音中满含苦涩和无奈。 月长思想起了凤焚歌,也不由黯然神伤。 无名风过,灯火阑珊。 “重华,除却美人,这江山如画,而你封侯也有五载,你可有染指天下的念头?”月长思定定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百里绝世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而明白。 江山美人,权势地位,于世人而言,都是种致命的诱惑,谁不想高高在上,权势在手,坐拥天下,受万人敬仰?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似笑非笑,道:“长思,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就是死罪?” “那又如何?”月长思孤傲一笑,“你若想得天下,我一定助你。” 百里绝世忽然有片刻的失神,半晌,大笑出声,拍拍月长思的肩膀,笑道:“我倒是有心,可也担心我家夫人怕是没有母仪天下的心。” 他这番话有换来月长思一声冷哼。 百里绝世起身踱步到窗前,倚着栏杆,暗夜青山尽收眼底,然后在眼中变换,气韵悠长,消失不见。 “帝都的夜从未这么宁静过。”百里绝世淡淡说道,“长思,你应该去帝都停留一段时间。” “自然。帝都少了我,这场繁华的变换会少了一些华丽和趣味的。”月长思微笑,金眸熠熠生辉,一片温文,言辞却难掩轻狂。 “那么帝都随时欢迎你的到来。”百里绝世举杯,微笑。 “请。” 一杯浊酒,清淡如水。 无名风过,灯火阑珊。 第三十六章 惊鸿一瞥 云州,八百里泠水绕着霞山,极目远眺,湖光山色,水天一碧。秋风仿佛是一支五彩的画笔,将那些成片成片的树林点缀上星星点点的颜色,有红的,黄的,绿的······绚丽多彩。 今天泠水湖却下起了雨,开始还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然后越下越大,整个湖面顿时被一层水雾笼罩,霞山只看得见轮廓了。 赵玉易了容,一袭素衣白袍,撑着素色油纸伞,站在甲板上,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在水雾中,竟然也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只是她神色迷离,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她出神之际,一艘船如疾风般划破水雾中从她的右侧驶了过来,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赵玉一惊,抬眼望去。船头,一个挺拔颀长的蓝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蓝色,会是那晚出现的人吗? 赵玉只觉心中一颤,握住油纸伞的手指泛白。 那人并未撑伞,浑身上下被一圈用内力形成的透明的光环包围,让那抹蓝色变得更加温润,就像是晴空万里无云的那种天空的蓝色,洁净,透明,瞬间就将那一湖的山水比了下去。 赵玉只觉呼吸一窒,再也移不开眼。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赵玉的目光,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便隐没在了水雾中。 那笑容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抹烟火,又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一枝红梅,温暖柔和,明亮温润。 赵玉觉得她的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随着这笑容悄然滋长,袖袍一拂,内力四溢,船也加快了速度。 唯一能到达霞山的一个港口,已经停泊了上百艘船。船上的旗帜颜色图案各不相同,看来武林各派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赵玉想到那蓝衣人,心中一阵急切,飞快向霞山而去。 霞山上有江湖七大灵门之一的栖霞宫,独霸泠水地区。 山道已经被栖霞宫的人把守,赵玉不想生事,便向旁边的树林遁去,悄悄地接近栖霞宫的山门。 此刻,雨已经停了,偌大的宫里似乎正发生着激烈的打斗,时不时有刀剑相交,众人呼喊的声音传出来。 赵玉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得放弃追寻那蓝衣人,不过又没有和无双联系上,不敢妄动,只是将自己隐藏在东北角落的一处隐蔽的屋檐下,然后悠闲地看着练武场上正在角斗的两人。 练武场被周围的建筑围成一个四方形,练武场的东边坐着两个人,上首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剑眉紧皱,神色忧虑的看着场中比武的两人,下首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妇人,亦是神情焦虑的看着场中,这两人便是栖霞宫的掌门梅长林和他的夫人苏若虞。 他们身后站着栖霞宫三十余名男女弟子。 西边一排座椅坐着的是江湖各派的掌门,有普陀寺的明空大师,天虚派新任掌门无涯子,苍林派新任掌门金士安,无极门掌门刘一守,七陵殿主史潇湘,雪净寺掌门清祥师太,灵剑门掌门周围城,烈霞山庄叶苍连,凤鸣山庄凤轻寒,铁剑山庄洪旭,东阳山庄许南柯,以及一些沿海的一些小帮派。他们的身后都站着门下的弟子,双方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的打斗上。 令赵玉迷惑不解的是,这些门派都是江湖上公认的名门正派,怎么会来这霞山,难道也是来争夺名剑“冰魄”的,还有怎么不见那蓝衣人? 场中比武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年纪。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极为俊俏,少女也生得极美,明眸皓齿,面若桃花。这少年是无极门掌门刘一守的三弟子李子慕,少女就是梅长林的爱女梅月婉。 剑光闪动,梅月婉手中的长剑刺向李子慕的左胸,剑又斜挑,斩向他右手腕。李子慕错步后退,手中的剑一挡,铮的一声,两剑相交,嗡嗡作响。 梅月婉就着剑势长剑缠着李子慕的剑,翻动手腕,刺向他的面门。 李子慕身子向左一偏,剑光贴面而过,削落了他鬓间的一缕发丝,目光不由一凝,手中的剑式一带,左手点向梅月婉的“肩井穴”。 梅月婉娇斥一声,身子如泥鳅般一滑,躲过他的点穴,长剑削向他的右腿,剑势如虹,凌厉无比。 这一转变看得梅长林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刘一守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其实就刚才梅月婉削掉李子慕的发丝来看,这一场谁输谁赢就已经有了定论。 两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百余招,均是全力以赴。 梅长林清清嗓子,笑道:“刘老弟,依老夫看这形势已经明了,不用再比下去了吧。” 刘一守面容铁青,冷着脸正欲开口,场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原来梅月婉手中的长剑看似刺向他的右腿,实则攻击他的腋下穴道,那李子慕本可避开,只是他与梅月婉对了百余招却仍未占半点便宜,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于是在求胜心切的心理作祟下他不退反进,攻她面门,这正合了梅月婉的心意,只见她剑式突变,剑光闪动,就刚好刺中他的右臂。 李子慕只觉手臂一痛,差点握不住剑,然后就是鲜血侵染衣衫的温热黏 腻之感。 梅月婉收起长剑,抱拳一礼:“承让。” 李子慕面色苍白,还是回礼道:“多谢梅姑娘手下留情。” 梅长林面露喜色,微微一笑,道:“诸位,这三场比武,我栖霞宫已经胜了两局,所谓三局两胜,看来这天意也要我栖霞宫保管名剑“冰魄”,诸位应该没有意见吧。” 刘一守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也无话可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梅掌门果真有福气得很,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不过想要抢夺名剑“冰魄”的江湖邪道可厉害多了,就凭一个小小的栖霞宫,怕是无法保护名剑“冰魄”的安全吧。”七陵殿主史潇湘漫不经心的说道。 “史掌门所言甚是。名剑“冰魄”乃武林中人人向往的神兵利器,那些江湖邪道必然群起夺之,梅掌门怕是无法顾及,何不应了大伙儿的要求成立一个护剑盟,保护名剑“冰魄”的安全。明空大师,你认为如何?”金士安点头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于明空的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沉吟半晌,缓缓道:“既然梅掌门说能保护名剑“冰魄”不落入邪门歪道的手中,那我等也不好强求,何况名剑“冰魄”突现霞山,理当尊重梅掌门的意愿。” 普陀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向来崇高无比,而明空大师虽不是普陀方丈,但也是一位得道高僧,他这样一说,众人也不好反对什么。 “梅掌门,你可确定你们栖霞宫能保护好名剑“冰魄”?”铁剑山庄庄主洪旭是个直肠子,虽然听明空大师这样说,但仍然不放心,于是问道。 “洪庄主放心,老夫已经设下奇阵保护名剑“冰魄”,此阵就算是懂得奇门异阵之人也无法破解,诸位放心吧。”梅长林傲然道。 梅长林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梅长林上方的屋檐上卧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手中抱着一个紫金葫芦,正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酒,一股酒香向四周蔓延开来。 梅长林面色一变,以他几十年的修为竟然不知这少年何时在这屋檐上的。于是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闯我栖霞宫?” 众人脸色也变了,在场的哪个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少年。 赵玉躲在暗处看着场中已经有些无聊,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来了精神。 少年喝了一口酒,低头对众人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酒窝,再加上他长得极为清秀俊美,这一笑实在是光华照人。只听他道:“本公子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道心心念念的名剑“冰魄”有危险了。” “阁下可真会说笑,九鬼三仙阵无人可破,阁下可不要在此危言耸听。”梅长林喝道。 少年无奈的叹口气,道:“本公子有心给你报信,你却不相信,若真遗失了宝物那就追悔莫及了。” “胡说······”梅长林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掌门···掌门不好了,有人闯···闯后山欲盗冰魄剑。”此人浑身是血,极为狼狈,“大师兄···已经派人前往后山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梅月婉早就扶住了此人,惊呼道:“师弟,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 “看吧,本公子说的没错吧。”那少年幸灾乐祸道。 “梅掌门,我看还是快去后山吧,否则悔之晚矣。”无涯子出言提醒面色铁青的梅长林。 “不错,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快去支援。”叶苍连也道。 “不劳烦诸位了,这种事我栖霞宫应付得来。”梅长林冷声道,“诸位请下山吧。” “阿弥陀佛。梅掌门,如今形势危急,梅掌门就让大家帮帮忙吧。否则冰魄剑被盗,后果不堪设想。”明空大师出言劝道。 “夫君,明空大师说得对,让大家帮帮忙吧。”苏若虞道。 梅月婉见状,也出言劝道:“爹爹,大局为重,您就答应了吧。” 梅长林长叹一声,道:“如此有劳各位了。我们走吧。” 于是众人向后山而去。 屋檐上的少年见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将酒葫芦一扔,闪身离去。 赵玉身形一晃追随那少年而去。 第三十七章 来而不往 梅长林一听有人欲盗冰魄剑,就命人将整个霞山团团围住,树林中也设了关卡,捉拿可疑人物。 但偏偏有两个人影如轻蝶般无声无息的穿梭在树林中。前面的人影在一处阴暗的密林中停下了身影,后面的人影亦跟着停了下来。 “毒罗刹。”前面的少年豁然转身,目光厌恶的看着后面与自己一丈之遥的素衣女子,语气冰冷。 赵玉并不惊讶他能认出自己,只是摸摸脸上的人 皮 面具,苦笑:“看来我这副丑陋的面容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了。”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的厌恶有增无减,冷声道:“毒罗刹,你跟着我干什么?” 见他如此问,赵玉心中不由疑惑,难道他不知道是百里绝世让她来协助他夺冰魄剑的?当下不答反问:“你呢,你女扮男装潜入栖霞宫又是干什么,无双?” 无双,不错,这位少年就是祁安候、精絶宫主百里绝世宠爱的义女无双。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仗着义父的宠爱,就连本少主也要偏爱于你吗?毒罗刹,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陋不堪,本少主实在不明白义父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是你,早就拔刀自刎,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无双的脸上是狰狞的妒意和骇人的阴狠。 恶毒的话语像无数的针尖刺入心口,疼痛不堪,悲痛难忍。赵玉心中凄凉,哑口无言。精絶宫所有的人都以为百里绝世独宠于她,只有她自己知道,百里绝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在惩罚她罢了。 赵玉慢慢忽略心中的悲伤,叹声道:“无双,我知道你对侯爷的心意,你大可不必这样处处针对我,我和侯爷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赵玉,你找死。”无双尖叫一声,身形一晃,五指成爪向赵玉面门抓去。她从没想过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会被自己最讨厌最憎恨的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恼羞成怒之下,她已起杀心。 赵玉也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会惹怒她,见她来势凶猛,不得不全力接招。 “无双,你要和我打到什么时候,误了正事,侯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当得起?”无双所学武功繁杂,招式更是刁钻古怪,防不胜防,四五十招下来,赵玉开始吃不消,只剩下闪躲的份,情急之下大声喝道。 无双见她在自己的攻势下连连闪躲,根本无招架之力,心中不由得意,气也消了不少,听到她说正事,心中一凝,冷哼着住了手。 “冰魄剑本少主自会处理,不需要你插手。” 赵玉平复了气息,听了她的话,皱眉道:“我是奉侯爷之命协助你夺取名剑“冰魄”,所以我不得不管。”然而她话音刚落,一枚铁蒺藜迎面疾射而来,她慌忙一闪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你是什么东西,跟着我只会妨碍我,识相点就给我滚。”无双眼睛斜睇着她,鄙夷道。 赵玉惊魂未定,如果刚才自己躲得晚一些,怕早已命丧她手,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冷意。 无双似乎被她的神色取悦到了,黛眉一挑,怪笑道:“怎么,生气了,是想杀了我还是想怎么样?”笑声中,她身形一动,像之前一样,五指又向她面门抓去,不过这一次比之前速度快了数倍,赵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脸颊一痛,人 皮 面具就被撕了下来,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再看无双仍然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如果忽略她手中的人 皮 面具,赵玉会以为她根本就没动过。 好可怕的身手。赵玉面容苍白,背上已是冷汗淋淋。 “无双,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双根本就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冷冷的道:“与其色厉内荏威胁我,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 伤势?赵玉这才感觉到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侧头一看,肩上豁然出现五个手抓印,深可见骨,鲜血直流,连忙封住周围的穴道止血。 好利落的手段,她竟然刚开始没感受到一丝疼痛,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她下这样的毒手,饶是一向淡漠温和的赵玉也不禁怒了。 “我说过不要欺人太甚。”赵玉目光冰冷,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但那话语下却隐藏着浓浓的杀意。一股黑气从她周身升起,烟雾缭绕,连她脸上纵横交错的黑痕也变得越发明显。 那一刻,无双仿佛看到了真的罗刹。 但她到底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何况她自认为自己武功高强,对付一个赵玉绰绰有余,所以那股惧意没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 她缓缓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讥诮冷笑:“本少主倒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兔子也有变成凶狠的豺狼的一天,不过就凭你那半吊子的“阴冥毒功”又能奈我何?” 剑的寒光倒映着她的脸,让那抹讥诮愈发深刻。 赵玉静默无声的看着她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明明是那么丑陋的容颜,可这抹微笑像极了罂粟花,散发着妖冶的美丽。 “你知道我为何不惜损坏身体,毁坏容貌也要练“阴冥毒功”吗?”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水面,震荡不起千层的浪花,却无端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无双觉得她的心上莫名的感到压抑,那感觉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人难以忍受。 她继续说道:“阴冥阴冥······这种阴毒的功夫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勾人性命于无形,你竟然小瞧它,真是愚蠢啊。”在她轻柔无比的话语中,她的身子动了,化作一团黑雾,飘飘忽忽,快速无比,竟真如罗刹般诡异异常,瞬间的功夫就到了无双的后面。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还你这一抓吧。”赵玉冷笑一声,五指如钩,如法炮制向无双的肩膀上抓去。 无双本就防着她突然发难,见她攻来,倒也不慌不忙,手中的剑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华劈向黑雾,霎时光芒万丈,周围的树木都在这光华的笼罩下碎片飞扬。 赵玉一见无双使的这套剑法,面容一沉,眼中流露出一股深深恨意,咬牙恨声道:“好剑法,百里绝世,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说罢,她更是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奇快无比的化解无双的剑招,趁着空隙,手指毫不犹豫的抓了下去。 “赵姑娘住手。”急切的声音在赵玉的手指碰到无双的肩膀的时候响起。 赵玉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是秋长,可惜已经迟了,她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抓了下去,霎时五指穿透肩骨。 无双惨叫一声,手中的剑本能的刺出,直挑赵玉的腹部。同时,秋长的剑也从她的背后刺来。 赵玉冷哼一声,两指在无双刺来的剑身上一弹,借力往旁边一滑,堪堪躲过秋长从背后刺来的剑。 “少主,你怎么样?”秋长顾不上赵玉,赶紧扶住痛得单膝跪地的无双,伸手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为她止血,又拿出解毒药丸喂她吃下才放下心来。 “你能轻易的拆解我的剑招,你知道这套剑法,可义父说这套剑法从不传人,你是如何知道的?”无双恶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立在一丈之外的赵玉冷眼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 无双见她那副挂着讥诮的丑陋容貌不由怒火中烧,可她又突然想起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区区一套剑法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本来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惨白。 赵玉仍是冷眼看着这个从小就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一向高傲的面孔慢慢变成青白之色。那一瞬间,赵玉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般高傲,那般光芒万丈,然后在爱恨情仇中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越是高傲越容易被摧毁。她用她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珍贵的生命换来这样残酷的道理。 若是有一天,无双没了百里绝世的庇佑,她又何尝不会变成第二个赵玉。 赵玉不由对这个高傲的少女起了怜悯之心。 秋长见气氛尴尬,又想起百里绝世吩咐的事,道:“赵姑娘,少主,侯爷交待之事该如何是好?” 无双虽然受了伤,但那股傲然之气丝毫不减,冷声道:“此事我自会向义父说明。” 赵玉只是冷笑一声,飞身一跃,消失在树林中。 几个起落,赵玉将自己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腹中刀割般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她将一口淤积在喉间的乌血吐出,身子也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中却浑浑噩噩想的是百里绝世和那套剑法。 那套剑法是百里绝世在她十三岁生辰那天专门为她创造的。 由于她根骨奇差,从小她无法习武,更不愿意习武,却忠于习文。 由于从小习文,她从小就性子端庄,心性纯良,颇受爹娘和天鬼门人的喜欢和疼爱,所以心气也高了一些,人自然也傲然了一点,总觉得自己以后会像爹娘期待的那样,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可自从遇到百里绝世,她的人生轨迹就向着她的意愿背道而驰。百里绝世担心她遇到危险,想各种法子强迫她习武,可她在习武这一块悟性本来就差,一套剑法练了好久都没有成效。 百里绝世无奈之下就从她的舞蹈上入手,配合她的舞姿,悟出一套剑法,取名“流光舞雪”,从此这套剑法就成了她的专属,百里绝世也曾承诺绝不传人。没想到······赵玉双手捂着脸,无声啜泣。 为何她会爱上这样的人?他将他们所有的回忆都出卖了,他将他们所有的誓言都背弃了,这样的人,她本应该痛恨的,可当她说出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时候,心却是那么痛。 她无力的看着树叶随风飘零,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片枯黄的落叶,默默地腐朽在泥土里。 腹部和肩头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她的神智,她想到爹娘的惨死,不由收敛了心神,默默疗起伤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惨白的面容才开始变得红润起来。收起内力,整了整衣衫,摸着脸颊,不由黯然叹道:“早知如此,便不穿这白衫了。” 她无奈的抖了抖被鲜血侵染的衣衫,又想到百里绝世的威胁,虽然经过剑法一事,但她还是没有勇气与百里绝世决裂,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百里绝世的帮助,比如抑制“阴冥毒功”的解药、火凤符。 所以她还是向后山而去。 第三十八章 名剑冰魄 后山乾坤洞,这里便是藏匿名剑“冰魄”的地方。 当初冰魄剑初现霞山,被梅长林所得,藏匿后山,以九鬼三仙阵护之,并封锁冰魄剑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还是泄露了出去,引来整个武林中人的觊觎。 赵玉易容成一名栖霞宫的女弟子隐藏在栖霞宫中。 乾坤洞前是一块被竹林环绕的,百里长宽的空地。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精瘦男子正被梅长林所带领的各个门派围在空地中央。 那男子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肩上扛着一个黑色包裹,大概就装着名剑“冰魄”。 那人被这么多江湖好手包围着也不见丝毫慌乱和惧意,反而双臂抱胸,面容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更是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浑身散发着一股地痞流氓般的气息。 赵玉全神贯注的关注着他,她总觉得就算是这么多人围着他也是抓不住他的。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那男子挤眉弄眼的戏谑道。 梅长林带着这么多人和他对峙着,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动手,然而冰魄剑的消息走漏已经让他心中恼火之极,见他还有心思耍嘴皮子,不由大怒,喝道:“老夫怎么将你这根贼骨头给忘了,将名剑“冰魄”留下,否则今天任你有绝世的轻功也出不了这片竹林。” 贼骨头三个字让赵玉恍然大悟。 要说这天下的贼骨头能盗得名剑“冰魄”的,还拥有绝世轻功的,被这么多人包围着还能谈笑风生的,那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鬼盗”夜枭。 不错,此人就是鬼盗夜枭。 据说这夜枭有一身绝世的轻功“疾步如风”,行走起来身如鬼魅,缥缈无踪,再加上有一手冠绝天下的盗术,只要被他盯上的宝物,任你藏得再深都会被他得手,从不失手。 每每得手之后,他便会在现场放一柄鬼头飞刀,于是江湖人便送他一个绰号“鬼盗”。 由于他所偷盗的不是富甲一方的奸商,就是为恶一方的昏官,所以在百姓心中还是有些侠名。官府也曾派出“鸳鸯名捕”柳春宴、花九娘夫妇都未将他缉拿归案,可见此人确实了得。 夜枭缩缩肩膀,假装害怕极了,道:“梅掌门,你可别吓我,我会害怕的。” “梅掌门,何必与他废话,待大伙儿将他拿住,夺回名剑“冰魄”。”灵剑门掌门周围城实在看不下去这般磨磨唧唧的对峙,大声喝道。 夜枭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城,啧啧笑道:“怎么,周掌门也在觊觎冰魄剑不成?” 周围城冷笑:“随便血口喷人这种习惯可不好。”话音一落,蓦地向他拍出一掌。 强烈的掌风带着地上的沙石向夜枭袭击而去。夜枭却只是嘿嘿冷笑,完全不将这一掌放在心上,待那掌风快要袭到身上的时候,他忽然拔地而起,快速无比的攀上一株歪斜进空地的竹枝借力跃入竹林中去了。 “想困住本大盗可没那么容易。”狂妄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 “哪里走?”七陵殿主史潇湘率先追了出去。 “不要让他跑了。”梅长林大喝一声。后面各大门派相继追去。 隐藏在栖霞宫中的赵玉在夜枭逃跑的那一刻就运起“阴冥毒功”,身如鬼魅般偷偷从斜旁处掠了出去。她打算从旁边截住夜枭。 夜枭不愧为夜枭,“疾步如风”的轻功让他在竹林中穿梭自如,偶尔向后面追来的人掷出几把飞刀,拉开与后面人的距离。 赵玉将内力提升到极致,也最多保证不跟丢。一盏茶的功夫,赵玉追着夜枭出了竹林,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此刻还能跟得上夜枭的人也只有普陀寺空大师、七陵殿主史潇湘、雪净寺掌门清祥师太、凤鸣山庄凤轻寒。 追了这么久,赵玉开始有些不耐烦,手中的银针洒出一阵针雨向夜枭招呼过去。 夜枭身形如电闪借树枝挡住银针,并扔出飞刀打落银针,斜眼扫了一眼一直紧追不放的一团漆黑的雾团,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嬉笑:““阴冥毒功”啊,这不是赵美人吗,你追着哥哥不放,难道是看上了哥哥不成?” 美人?赵玉面容一黑,内息不稳,差点跌落下去。 江湖上谁人不知毒罗刹赵玉容貌丑陋,何来美人之说? 还有这个偷儿明明早就可以逃跑,偏偏站在那里让人围观那么长时间,难道自认为长得标致不成,简直浪费她的时间。 赵玉恨恨的腹诽他一阵,又毫不留情的赏他一阵针雨。 夜枭脚下生风,轻松躲过银针,坏笑道:“美人莫气,哥哥和你开玩笑呢,气坏了身子哥哥会心疼的。” 哥你个头。赵玉气得一阵胸闷,心中大骂此人厚颜无耻,又是一把银针撒去。 夜枭避开银针,嘻嘻笑道:“哎呀,原来看上哥哥的不止赵美人啊,还有和尚尼姑,看来本大盗还是蛮受欢迎的嘛。”他说着躲过明空大师等人的攻击,身影翻飞,缥缈不定。 “阿弥陀佛。老衲还是劝施主留下名剑“冰魄”为好。”明空大师道。 “嘿嘿······大师啊,你若想要冰魄剑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啊。”夜枭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调笑道。 “夜枭,你如果不想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就留下名剑“冰魄”。”凤轻寒冷声叫道。 “武林正道?”夜枭扬眉,眼中浮现一丝讥诮,“你是什么人,也算武林正道?” 凤轻寒闻言,大怒。 献州七庄,云归为大。如今云归山庄惨遭灭门,其他六庄也相继崛起,暗自争夺在献州的权利,而凤鸣山庄在六庄中崛起的速度是最快的,势力也是最强的。 “夜枭,你不要欺人太甚。”凤轻寒手中的描金折扇一展,一扬,直取夜枭。 夜枭冷笑一声,脚步轻快,飞刀掷出,迎向折扇,嗤的一声,火花四溅。 其他人见状相继攻来。 夜枭不敢大意,迎向他们的攻击,嘿嘿冷笑:“这就是你们这些武林正道所为?” “夜枭,你在江湖上也有些侠名,为何做此等为武林同道不齿之事?”史潇湘大声道。 夜枭闪身躲过清祥师太的一掌,冷声道:“史殿主难道就从未做过什么不齿之事?” 史潇湘面色一沉,正待发作。 正在此时,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横空出现,剑气深深,携带雷霆之势往夜枭当胸刺去。本就全力迎战,向前移动的身子眼看就要被剑穿透,再加上后面也是敌人,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夜枭只有冒险向左边一侧身子,可剑锋还是割伤了他的右胸和右臂,在他来不及回味疼痛的时候,身子已经直直的向地面坠去。 赵玉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强烈的剑气令她浑身发颤,本就受伤的身子挡不住剑气的压迫,也向地面坠去。 脚刚一着地,布满杂草和落叶的潮湿地面突然变成一望无际的碧海,海水很静,静得不起任何的波澜。而头顶上一碧如洗的蓝天伸手就可触碰,一种强烈的压抑、窒息感萦绕在心头。 “碧海青天,君子神剑。”夜枭面容严肃望着天空的尽头,喃喃自语。他已经不能动弹,仿佛整个人都深陷在这奇妙的景象里。鲜血已经将他胸前的灰色衣衫侵染成一片乌黑的色彩。 “是叶蓝天叶大侠么?”史潇湘冲那无垠的边际朗声道。 “阿弥陀佛。还请叶大侠现身相见。”清祥师太双手合十。 “各位江湖名宿在此,叶某岂有不见之理。”暖如春风般的语音一落,众人眼前蓝影一闪,一个人挺拔的人影就立在了浩瀚的碧海青天之中,蓝衣飘飘,气韵高华,对着众人微微一礼,“明空大师,清祥师太,史殿主,凤庄主,叶某这厢有礼。” 同时那柄黑色长剑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召,在天际转了一个圈,如一道黑色闪电射入蓝衣人手中的黑色剑鞘中。 剑已回鞘,众人眼前的碧海青天也消失不见,仿佛那一瞬间的光华比梦还要虚幻。 那人蓝衣古剑,俊逸非凡,清亮的眼眸光华流动,透着慈悲和善的禅意。 众人在这收放自如的高强武艺的震撼中纷纷还礼。 明空大师问道:“叶大侠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名剑“冰魄”?” “正是,在下与人定下赌约,必须单独拿到冰魄剑重新归还于栖霞宫。因此还望各位给在下一个方便。” 史潇湘豪爽一笑,道:“有叶大侠亲自出手,必然手到擒来,我等岂有干涉之理,明空大师,你看如何?” “阿弥陀佛。如此就有劳叶大侠将冰魄剑完璧归赵了。我等先行告辞。” 明空大师这样一说,其他人自然赞成,都拱手告辞。 “多谢各位。”叶蓝天亦拱手相送。 待他们走后,叶蓝天看着夜枭,语音温和:“可否劳烦尊驾将冰魄剑交于在下保管?” 他说话既温柔又客气。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果真只有君子神剑叶蓝天才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夜枭看着他,脸上的严肃之色有增无减,他自持轻功冠绝天下,盗术无人可比,可论武功,就目前被困的状况来说,他自知不是叶蓝天的对手。 良久,他才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件东西与本大盗来说也无甚用处,叶大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他说完,解下身上的黑色包裹丢给叶蓝天,飞身离去。 叶蓝天接过包裹系在肩上,转头看着仍旧留在原地,呆愣的素装女子,那样的神色让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熟悉的画面,他不由轻叹一声,对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柔声道:“到我这里来。” 第三十九章 君子神剑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赵玉脑中反反复复浮现的就是在栗子坪那晚,有一个蓝色人影踏着满天的月光翩然而来,也像这般语音温柔,举止温文,犹如佛陀降世。 那时的她伤心欲绝,泪眼婆娑,自然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可那人无双的风华,温柔的声音,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此刻能再次和这人相见,她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毫不犹豫的朝他走过去,将微凉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中。 他的手很暖和,暖和得恰到好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如暖阳般的温度。 叶蓝天微微一笑,五指微合,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两人手掌相抵的那一刻,赵玉感到一股热流从她的手心慢慢散入经脉。却是叶蓝天用内力给她疗伤。 赵玉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凝神将源源不断的内力引导在体内流转,然后沉入丹田。 “以后可别让自己这么容易就受伤啊。”叶蓝天见她疗伤完毕,有些无奈的叹气。 赵玉乍听到这样的暖心之语,眼眶一热,哽咽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叶蓝天点点头,柔声道:“跟我走吧。” “去······去哪里?”赵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抬眼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仰望一尊神明。 “去找梅掌门,将冰魄剑还给栖霞宫。” 冰魄剑这三个字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赵玉的耳边,怔忡的心霎时清明不少。 她是奉百里绝世的命令来夺名剑“冰魄”,可此刻冰魄剑就在眼前,但是她却没有了勇气去争夺。 只因冰魄剑此时就在叶蓝天的手中。可她又想到了百里绝世,如果他知道了是她打伤了无双,害得冰魄剑落入叶蓝天的手中,不知道百里绝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折磨她。想到此,赵玉只觉浑身发冷,面容更是苍白如纸。 “你也想要名剑“冰魄”?”叶蓝天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赵玉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一个不慎就撞上了他的胸膛。又听到他的话,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几步,颤声道:“我······”然而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叶蓝天至从在栗子坪见过她之后,被她所流露出的一些负面情绪所感染,心中一直对她存有一份怜惜之意,此刻见她满脸愧意,便不忍心责备于她,不由放柔了语气,缓缓道:“这冰魄剑犹如它的名字一般,冰寒侵骨,何况你已是剧毒之身,身体根基已毁,根本无法驾驭它,还是莫要染指它为好。” 赵玉见他语气轻柔,心中更加惭愧,唯唯诺诺道:“我······我从未想过染指它,我是受人······”说到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脸色一白,赶紧住口。她差点就把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说出口了。 叶蓝天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转身举步向前走去。 赵玉见他并不深究,不由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时间默然无言,耳畔只有风过丛林,脚步沙沙的声音。 赵玉走得有些战战兢兢,她不知道刚才的未尽之语是否会惹得他不高兴。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叶蓝天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亭子里。此亭名叫青螺,建在栖霞宫湘云殿的东边的一处高台之上,视野极为开阔,可看到大半个泠水湖和整个栖霞宫错落有致,布局精妙的建筑。 风带着湖水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赵玉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霎时间,心中的一切浊气似乎被这泠水之水洗净了。 赵玉侧头看叶蓝天。只见他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姿态潇洒,气度非凡。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就将一片山水风光比了下去。而如画的面容,温润的气质似乎被这山水浸染的更加通透。 赵玉这样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白衣如雪的挺拔身影,她深爱的男子曾经也这般温润温柔过,那是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 “我······我可以叫你一声大哥吗?”赵玉小心翼翼的问道,清亮的眼眸中满是希冀。 叶蓝天侧头温和一笑,道:“当然可以,我早已将你当作妹妹一般。” 赵玉大喜,连忙拱手作揖,欣喜唤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叶蓝天伸手扶住她,微笑道:“玉儿不必多礼。” 赵玉欣喜万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天下闻名的大侠结为兄妹。 她至从受制于百里绝世,便觉自己污秽不堪,江湖上人人对她嗤之以鼻,冷眼相待。但这个人却从未嫌弃过她,甚至对她温柔以待。她原以为这种温情她再也无法享受了。 此刻,她已经热泪盈眶。 “其实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叶蓝天轻轻为她拭去簌簌流下的泪水,温言道,“就是太过执着了些。” 执着?赵玉不明白,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有时候执着也是一件好事。”叶蓝天继续说道,“但要看你执着的那些事是否正确,是否值得你执着。若是错了,又不值得,那么你的执着就毫无意义,你可明白?” 赵玉有些怔忡。她的执着是什么,无非就是报仇,还有就是对百里绝世深深的执念。难道这两者都有错吗,若是有错,那么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叶蓝天料想她一时半刻也是无法明白的,轻声叹道:“你实在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世上除了爱恨情仇、是非成败,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去追求的。你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是啊,她想要什么呢?在没有发生家族遇难这件事之前,她希望的是父母健在,天鬼门永存。而她自己会在仕途有所作为,然后寻一伴侣相伴到老。很普通的愿望,没有任何传奇色彩。可这一切都毁了,再也回不到当初。 赵玉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万分沉重。 叶蓝天也在叹气。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他就看穿了她在俗世红尘中的挣扎、痛苦、难堪,好像整个灵魂都被禁锢,有种挣不脱,逃不掉的苦闷。 他想试着点醒她,他不想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在这波涛诡谲的江湖中失去自我,误入歧途。可她的执念太深,一时半刻也无法领悟。但他知道她需要光,只要有光,她自然会走出迷茫,回归自我。 赵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懵懵懂懂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叶蓝天也静默无言。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清冷的在霞山山水之间荡漾开来,如冷风寒雪般寒冷萧瑟。 “终于来了。”叶蓝天扬起嘴角,低喃道。 赵玉循声看去。 青螺亭东侧一株高大的青松上,一个血红色的人影长身玉立,莹白如玉的手指握住一支碧绿的玉笛轻轻吹奏。 她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曾经也谱过不少曲子,也曾研究过各家名曲。却独独没有听过这样不带感情色彩,又令人百感交集的曲子。 仿佛人生的喜怒哀乐都化作雪域高原上深厚的陈年积雪,满满的都是清冷,有种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傲。她沉浸在这样的曲子中,心跟着曲调起伏。 “计宫主果真是守信之人。”叶蓝天朗声道。 笛声戛然而止。那人手腕轻扬,玉笛便没入了迎风飞扬的宽袖中。 “叶蓝天,这次是本座输了,东西给你。”那人雌雄莫辩的清冷之声传来,一件长形物什也被他抛了过来。 赵玉被那如冰雪般寒冷的声音惊醒,才发现那人红衣如血,傲然立于一株树上,恰恰给这浓烈深秋添了一抹极艳丽的春色。 漆黑如墨的长发用一顶白金珍珠冠束起,面容上戴着一副刻着繁复花纹的银面具,只露出红艳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这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雌雄莫辩,妖艳如火的气息,让人一时之间辨不出是男是女。 叶蓝天飞身接住物什,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 那人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正待离开。 “等一下。”赵玉本就热爱音律,看这人玉笛不离手,想来也是爱音律之人,何况他吹奏的那首曲子引起了她的兴趣,想要讨教一番,于是情急之下不由出声留人。 那人停了下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毫无温度的看着她。 赵玉被那眸子里的寒意震慑,整个人似乎掉进了冰窖,一阵冷意散入四肢百骸,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她紧张得小心翼翼的道:“敢问这位······”赵玉住了口,心中不由犹豫,到底是叫他公子呢还是姑娘?又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只觉那人虽然戴了面具,但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美丽妖艳显示他应该是一位女子才对。心中衡量再三,“姑娘,此曲是何人所作,我从未听过这般清冷的曲子,可否指教一二?” 那人并不答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她。 赵玉见她不说话,心想莫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话让她不快,忙道:“姑娘若不愿指教······”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阵翻山倒海的怒气夹带着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红影闪动,鞭影重重,那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条软鞭,直取赵玉的双眼。 赵玉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只得往后急退。 可青螺亭凌空而建,她这一退必然跃出亭外。就在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横在她的面前,挡住了那鞭子狠狠地一击,同时赵玉也被带回了亭中。 “她是你什么人?”那人的声音冷如冰霜。 叶蓝天收起长剑,淡淡道:“她是叶某的义妹。” “好。”那人目光如刀,看了赵玉一眼,“来日方长。”说完飘然而去。 赵玉惊魂未定,颤声道:“多谢叶大哥出手相救。只是她何为想要杀我?” 叶蓝天拍拍她的肩,抚慰她还有些惊惧的神色,沉吟道:“玉儿,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无咎宫主计君琰是男是女,但也没有人敢把他当做女子。” 这句话让赵玉一瞬间明白了那人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了。 但无咎宫和计君琰又让她蹙起了秀眉,她想起了无咎宫投靠于容王门下,与现在支持的太子殿下精絶宫、祁安候府是死对头。 但她行走江湖这些年却并没有碰上无咎宫的人,这其中应该是百里绝世暗中保护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只觉心中一阵酸涩,莫名的开始想念那白衣翩翩的男子。 “原来是这样。”赵玉轻声道。 “玉儿,计君琰此人武功高强,为人又心狠手辣,以你的武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以后遇见他能避开就避开吧。” 赵玉虽然从未与计君琰有过交集,但她也知道计君琰的武功非凡,听说他一路“九阳如意鞭”出神入化,一手“逍遥指”深不可测,她自然不愿去招惹这样的人物。 “大哥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赵玉郑重的说道。 叶蓝天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赵玉快步跟上他。 第四十章 名剑之失 山水清润,秋风起,吹皱一湖的水墨倒影。 赵玉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叶蓝天手中的红色长形包裹疑惑问道:“叶大哥,这又是什么东西?” “真正的冰魄剑。” 赵玉一愣,更加疑惑:“真正的冰魄剑为何会在计君琰手中。” 叶蓝天道:“自然是他提前破了阵法,盗取了冰魄剑。我与他打赌,我如果截下赝品,他便归还真正的冰魄剑。” “也不对啊,对于一个盗术十分高明的盗贼来说,难道夜枭不知道他盗走的是赝品?” 叶蓝天沉吟道:“或许夜枭与计君琰之间有某种关系,夜枭再次来盗取名剑“冰魄”是为了掩人耳目也说不定。” 赵玉沉思一会儿也觉得有理,但一想到追着夜枭那么久,结果竟然是赝品,她便恨的牙痒痒,真是白忙活一场。 栖霞宫白云堂中,众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叶蓝天,可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未看见叶蓝天的踪影,众人开始有些不耐烦。 无极门掌门刘一守阴阳怪气的道:“这叶大侠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将名剑“冰魄”送过来,梅掌门,难道大家就在这里空等着不成?” 不等梅长林回答,烈霞山庄庄主叶苍连抚须道:“刘掌门稍安勿躁,以叶大侠的为人定不会失约。” 铁剑山庄庄主洪旭性格向来急躁,也不悦的叫道:“可这叶大侠未免让大家好等。” 梅长林见大家有些激动,连忙道:“各位莫急,叶大侠向来一言九鼎,大家再等等。”他的话刚落,便有人来报说叶蓝天来了。 众人一听,精神一震。武林中人人向往的名剑“冰魄”,没有谁愿意错过这一饱眼福的机会。梅长林亲自迎了出去。 叶蓝天一个人怡然的从栖霞宫的正门中走了进来。赵玉的妆容仍是栖霞宫女弟子的妆容,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留在了渡口等叶蓝天。 叶蓝天一见梅长林,抱拳道:“梅掌门,久等了。” “哪里哪里。”梅长林笑呵呵的回礼,“叶大侠,请里面说话。” 白云堂中,叶蓝天坐在左边上首的位置,旁边红木桌上茶香正好。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从一个红绸包裹里取出一个长形的雕花木匣递给梅长林,道:“物归原主,梅掌门请收下吧。” 梅长林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名剑“冰魄”,轻轻的抚摸着木匣上精致的紫薇花纹,神色复杂。这是就是名剑“冰魄”,江湖上人人都想得之,但自古神兵利器现世只为寻得有缘人助其完成使命,然后又会隐遁于尘世,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 所以与其说冰魄剑出现在霞山,不如说或许有有缘人出现在霞山。 然而,有缘人又会是谁,要完成什么样的使命?他缓缓地打开了木匣子。然而他不由变了脸色,失声道:“不好,这里面是空的。” “什么,空的?” “不可能吧。” “对,怎么可能是空的?” 众人也大惊失色,纷纷围过来检查木匣子,可发现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都神色古怪,目光灼灼的盯着叶蓝天。 叶蓝天在梅长林说出匣子里时空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一见空空的匣子,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被人戏弄,饶是温润如他,也不免有些生气。 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还停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他扶额叹息:“看来叶某也被人摆了一道,诸位莫慌,叶某既然答应梅掌门找回名剑“冰魄”就不会食言,天涯海角,叶某一定会找到名剑“冰魄”送回君山。”说到最后,他神情严肃,温润的气质也带了一丝戾气。 梅长林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的意思,摆手黯然道:“叶大侠不必自责,名剑“冰魄”现世本就应该流落于江湖等待有缘人,这一切都是天意。”说到此,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叶大侠侠肝义胆,若不嫌弃,还望叶大侠帮助名剑“冰魄”找到真正的有缘人,莫要让它落在邪门歪道的手中,栖霞宫上下将感激不尽。” 梅长林诚心所托,叶蓝天自是不敢怠慢,拱手道:“既然如此,叶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见梅长林这样安排,不由各怀了一份心思。听说那冰魄剑不仅能削金断玉,锋锐无比,而且还颇具灵性,甚至还有人说得了冰魄剑,还能得到一套“冰魄剑法”,是每个江湖练武之人心中的瑰宝,谁不想占为己有? “敢问叶大侠,你从鬼盗夜枭手中拿到名剑“冰魄”时,可曾查看过?”在众人心思百转之时,凤轻寒问道。 “未曾。” 明空大师念了声佛号,沉吟道:“据老衲所知,夜枭虽然是贼,但他在百姓心中颇有侠名,而且此人一言九鼎,断不会做出此等无信之事,叶大侠是否遇到其他特殊情况?” 叶蓝天微微一笑,道:“大师所言不错。其实在三日之前,冰魄剑就已经被无咎宫所盗,夜枭盗走的自然就是赝品。叶某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追踪计君琰,并且交手了两次都被他逃脱了。不过叶某与他第三次交手时,他好像受了伤,也是那个时候他提出要与叶某打赌,若叶某能夺取夜枭手中的赝品,他便归还真正的名剑“冰魄”,没想到却被他戏弄了。”说完,长叹一声。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无咎宫宫主计君琰,江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亦不知是男是女,是江湖中最神秘的绝顶高手。 他所领导的无咎宫是江湖四大邪教之首,行事手段毒辣,无恶不作,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魔教。 梅长林一听冰魄剑在计君琰手上,大惊失色:“叶大侠,冰魄剑绝对不能落在无咎宫手中,否则又是一番江湖浩劫。” 叶蓝天面容严肃的点点头,道:“梅掌门放心,叶某自有办法。” 史潇湘忽然问道:“叶大侠,你是如何得知真正的冰魄剑被无咎宫盗走?” 他这一问正好问到众人的心坎上,他们也想知道叶蓝天是得知这么隐秘的消息的。 “实不相瞒,此事乃妖帝宫月公子传书相告。”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妖帝宫月长思未卜先知的能力没有人质疑。 “叶大侠提到计君琰受了伤,又怎么会轻易的从你手中逃脱?”刘一守冷冷的问道。 他这话问得尖锐而无礼,意思是你叶蓝天自诩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却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拿不住,实在有损颜面。 “刘掌门此言差矣,听闻那计君琰武功高强,纵然受伤,武功也不弱。何况无咎宫的“虚无遁术”乃武林一绝,至今无人可破。若是换做刘掌门怕是连计君琰的衣角都未必碰到。”苍林派新任掌门金士安一向不喜刘一守那副阴森森的嘴脸,所以说话时难免有些不客气。 刘一守面色阴沉,双眼中更是闪着阴狠的光芒,冷冷的道:“按金掌门的意思,你也承认叶大侠不是那计君琰的对手。” 金士安脸色一变。他私心是想讨好叶蓝天,毕竟叶蓝天为人正直,侠名远播,在江湖上有着不可代替的地位,苍林派日后若能受他照拂,那以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定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份私心却被人说成是在诋毁叶蓝天,他不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刘掌门,你休要血口喷人。” 刘一守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阴测测的道:“血口喷人?在下只是将金掌门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而已,金掌门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你······”金士安怒火中烧,“唰”的一声拔出了座椅旁边的长剑,就要动手。 梅长林大惊,忙道:“两位暂且息怒,且听叶大侠如何说?” 天虚派新任掌门无涯子也劝道:“金兄何必为这么一句空穴来风的话生气。” 叶蓝天从刘一守说话的那一刻神色都未曾变过,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时见两人拔剑相向,不由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两位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刘掌门说得没错,是叶某技不如人,实在惭愧得很。两位都请坐吧。”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有丝毫不满,倒显得争执的两人心胸狭窄。 刘一守此时也不由对叶蓝天多了一丝敬佩,嘿嘿一笑,拱手道:“叶大侠大人大量,在下佩服,还请叶大侠原谅在下的无礼。” 金士安见刘一守如此一番假惺惺的腔调,不由冷哼一声,对叶蓝天道:“叶大侠仁义双全,岂容一些宵小之辈坏了名声。” 叶蓝天摇头正色道:“名声于叶某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人在江湖,为人处世但求问心无愧。其他的叶某从不在乎。” 他这番话让众人心中一凝,暗道:“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能在武林中大放异彩,没想到他竟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果然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金士安的脸已经红了,不自在的朝叶蓝天行了一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叶大侠勿怪。” 叶蓝天摇头道:“无妨。”对梅长林说道,“梅掌门,冰魄剑的事就交给叶某吧。叶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你就有劳叶大侠了,慢走。”梅长林拱手相送。 叶蓝天告别众人直朝渡口而去。可他刚到山门,就听见一阵战鼓喧天,一个人影也在此时火急火燎的向他跑过来。 “叶大哥,整个霞山已经被官兵包围了。”来人正是赵玉。 “官兵,官兵包围霞山做什么?”叶蓝天疑惑不解的问道。 赵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听那带头的将军说是奉云州知府之命前来捉拿逆犯。” 叶蓝天皱眉道:“走,去看看。”说完带着赵玉直奔渡口。 第四十一章 侠者仁心 一到渡口,就看见一艘艘官船一字排开,横在泠水湖上,每艘官船大约有十几名弓箭手正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中间一艘主船上,一位彪形大汉,身高八尺,宽额方脸,威风凛凛。他左手握着腰间的剑柄站在船头,昂首挺胸,宛若天神降世。一见叶蓝天和赵玉,宏声喝道:“本将奉知府之命前来捉拿叛国逆贼,来者何人,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么多官兵,赵玉不由担心,道:“叶大哥,这么多官兵,我们该怎么办?” 叶蓝天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有大哥在,不用担心。”说着对那将军朗声道:“在下叶蓝天,阁下可是云州龙魂军右将军谢栩谢将军?” 他说话之时腾空跃到一艘小船上,袖袍一拂,小船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停在了离主船的两丈之处的水面上,与那大汉遥遥相望。 赵玉心中担忧,便悄悄的准备好了毒药和银针。 那大汉一听叶蓝天的名号,脸色就有些难看,见对方又认得自己,心中凛然,道:“原来是“君子神剑”叶蓝天叶大侠,久仰大名。” 叶蓝天负手立于船头,碧水蓝天,相得益彰。 只听他从容道:“不敢当。叶某听说将军要捉拿逆犯,敢问将军,这朗朗泠水湖,哪来的叛国逆犯?” 谢栩被他问得心头一怔,片刻之后才慢条斯理的答道:“凡是有叛国之心的人都是叛国逆犯。” “是吗?”叶蓝天看着他,清隽如墨的眸子倒映着霞山山水,深邃莫名,“那敢问将军,这里何人有谋逆之心,将军又有何证据证明?” 谢栩目光如炬的看着这位蓝衣清明的青年,那清亮如月的风华比那山河画卷还来得磅礴。 纵然见惯了沙场铁血的心中也不又被那气势制约,但他威严依旧,沉声道:“知府大人的命令便是证据,叶蓝天,你难道也想造反不成?虽然你在江湖上享有盛誉,但别忘了江湖豪情与朝堂律法相比,是律法大于一切。叶大侠,你觉得本将军说得可对?”他说到最后话里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叶蓝天完全不为所动,微笑着说:“不错,将军也说朝廷律法大于一切。那么依照朝廷律法,拿人定罪都需要证据,将军,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谢栩目光灼灼的看着叶蓝天,被他一口一个证据说得心烦不已。没错,他确实没有证据,也并非真的是来捉拿逆犯,而是为名剑“冰魄”而来。 “在下非常赞同叶大侠的话。”一个人人影驾着一艘小船与叶蓝天并排而立。此人一身玄衣,眉目英挺,正是七陵殿主史潇湘。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与清祥师太一起出现。 “将军想要拿人就拿出证据吧。” “不错,我们要看证据。” ······ 各派的人纷纷到场,驾着船与官兵对峙。 赵玉担忧的看着叶蓝天,她怕谢栩突然发难,那么多的弓箭手,任你武功盖世,瞬间就可以将你射成马蜂窝。 “将军,在下栖霞宫掌门梅长林,今日是在下的寿辰,各位朋友也都是为在下祝寿而来,绝无将军所说的谋逆之事,还请将军莫要误会。”梅长林抱拳朗声道。 “寿辰?”谢栩冷笑,“梅掌门信口雌黄的本事倒不小,本将明明听说这些江湖人是为名剑“冰魄”而来,你敢糊弄本将。” 梅长林一惊,忙道:“将军有所不知,冰魄剑在三日前已经被无咎宫的人所盗,今日确实是在下的寿辰,诸位武林朋友可替在下证明。” “不错,在下也可替梅掌门作证。”金士安道。 “在下也可以作证。”无涯子道。 于是众人纷纷作证。因为他们明白,若不作证,那谢栩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宁愿惹怒一方恶霸,也不愿得罪朝廷的官兵。 谢栩一双虎目圆睁,厉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起来欺瞒本将。那名剑“冰魄”既然三日前就被盗,为何江湖上没有消息?梅掌门,本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将就是为名剑“冰魄”而来,你若识相就乖乖交出来,否则本将就血洗霞山。” “这······”梅长林对于名剑“冰魄”被盗这件事有口难言,更是被谢栩的一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也大惊,他们都是江湖人,很少这样与这么多的官兵起冲突,那句血洗霞山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叶蓝天笑笑,从容道:“将军,梅掌门说的并没有错,冰魄剑确实是被无咎宫盗走。将军应该去找计君琰,而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 “叶蓝天,枉你为一代大侠,竟然公然与朝廷作对,你好大的胆子,来呀,给本将把这群逆贼拿下。”谢栩怒声喝道。 他早就无法忍受叶蓝天那副悠闲的姿态了。他也忌讳叶蓝天在武林中的地位,若不当机立断,怕是无法拿到名剑“冰魄”回去复命。 “是。”众将士将弓弦拉满,在“咚咚”的战鼓声中,等待谢栩的命令。 形势一触即发,连空气都为之凝结。战鼓喧天,霞山山水都在颤栗。 众人心中也颤抖不已,握着兵器的手心冒着冷汗。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会在这么多的官兵包围下全身而退吗?霎时时间静止。 赵玉将内力提升到极致,蓄势待发。 “慢着。”此时,叶蓝天说话了。浑厚的内力附上这两个字,如虎啸,如龙吟,扰乱了凝固的空气,在水面上形成翻涌的波涛,战船随之晃荡。船上的将士惊呼着,摇摇晃晃的想要稳定身形。战鼓声也乱了。 “叶蓝天,你别以为本将不敢动你。”谢栩大怒,手中的七尺青锋已经出鞘。 叶蓝天俊美的面容上全是刚毅之色,一双眼眸如黑暗孤空中的星辰,清透明亮,透着清楚明晰的浩然正气。 他淡定从容,却言辞激昂:“大亚积弱,而周边各诸侯国蠢蠢欲动,内忧外患,将军却率领将士们屠杀自己时刻想要保护的百姓,难道将军就不觉得上愧天恩,下愧黎民吗?” 谢栩面若寒霜,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好个叶蓝天,还没有人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指责他,怀疑他那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将军,周边之地,多个城池都陷入了各诸侯国的觊觎窥探之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将军身居要职,运筹帷幄,应当挥师西去,击退敌军,匡扶大亚河山,以保百姓安居乐业。将军何故引兵与同胞子民相互残杀耳?” 叶蓝天这番话掷地有声,豪情万丈,令人热血澎湃。秀丽泠水湖回荡着的都是他满腔为国为民的侠者仁心。 侠者仁心,为国为民。 赵玉仿佛已经明白,为何只有叶蓝天才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侠士。 他用自己的言行诠释着侠这个字的含义,用一颗仁慈的心引导着侠这个字的方向,这是需要宽广的胸怀,高尚的情操,卓绝的智慧才能办得到的。 众人听到动情之处也不免喝起彩来。 谢栩在叶蓝天的一番话中,神色变幻莫测,他本是一位征战沙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七尺男儿,宁愿将最后一滴血滴进敌人的身躯,也不愿伤害他用生命去保护的黎民。 叶蓝天的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令他醍醐灌顶,灵台清明。霎时,心中的豪情回荡,仿佛又回到了战场,朔风呼啸,战鼓轰鸣,他战甲加身,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叶蓝天,这尘世中世人皆为一己私利追名逐利,你为何心如明镜,装的是这泱泱天下?”谢栩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佩服这位年轻的侠士。 叶蓝天神情淡然,目光悠远,淡淡说道:“侠者仁心,为国为民。” 侠者仁心,为国为民。这是怎么的胸怀,怎样的气度? 赵玉的眼眶湿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叶蓝天那时跟她说的话。 “好个侠者仁心,为国为民,好个叶蓝天,他日你若来风野城,本将再与你把酒言欢。我们撤。”谢栩朗声说道,一挥手中的长剑,战船缓缓退去。 “一定。”叶蓝天拱手朗声道。 战船浩浩荡荡地驶离泠水湖,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众人也松了口气。叶蓝天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力解霞山之困,再一次赢得众人的尊重,那一句“侠者仁心,为国为民”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唤起了更多武林人士对侠义精神的弘扬。 霞山之围一解,叶蓝天就想带着赵玉离开,可耐不住大家的挽留,于是当天就留在了栖霞宫。同时为了不让赵玉暴露身份,暗地里另外找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并且易了容,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夜还没降临,赵玉换了妆容,一个人在房间检查身上的伤。 特别是被无双伤的那一抓,此刻闲歇下来, 才感觉到锥心的疼痛。她小心翼翼的拨开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 “磕磕······”这时却传来敲门声。 “谁?”赵玉神色一凝,快速拉上衣服,喝问道。 “奴婢奉叶大侠之命前来为姑娘疗伤。”门外想起一个清脆的女音。 是叶大哥叫的人来。赵玉放心下来,前去开门。 婢女打扮的少女端着药进了房间,将药放在桌子上,对赵玉恭敬道:“姑娘,让奴婢为你疗伤吧。” 赵玉不疑有他,点点头坐下来任她动作。 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勾栵草的特别味道尤为明显。赵玉容色一变,手如闪电般扼住了少女的脖子。 赵玉目光凌厉,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精絶宫的独门秘药“回生合凝散”?” 少女被扼住脖子,却丝毫不显惊慌,从容道:“赵姑娘,属下乃精絶宫门下六合使轻风,奉秋长大哥的命令来为姑娘疗伤。” “六合使,为何我从未听过?”赵玉冷声问道。 “属下乃新进人员,姑娘自然不知。” 新进人员?赵玉面容有些难看。没想到他又扩充势力了,对她的监视也越来越紧了。 赵玉眼中冷光流动,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赵玉放开她,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少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待她走了出去,赵玉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一双美目深沉如海。 百里绝世,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永远控制我了吗,休想。 赵玉站在窗前,看夕阳西沉,燕雀南飞。须臾间,心中已涌起无数的情感。 直到传来脚步声,一切才归于平静。 第四十二章 几番萧索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赵玉收敛了情绪。 “玉儿,准备好了吗?”叶蓝天温润的声音响起。 暖如春阳的语音让赵玉精神一震,微微理了理仪表,才笑着回道:“叶大哥,我好了。” 赵玉打开了房门,正好看到银白相思树下蓝衣翩然的男子,容姿如画,俊逸非凡。 “走吧。”叶蓝天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赵玉点点头,跟着他去前院。 梅长林为了感谢叶蓝天和众位江湖豪杰的救命之恩,当夜大摆筵席,款待武林各派人士。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整个大院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梅长林举起酒杯,朗声道:“各位,在下在这里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各位倾力相助,栖霞宫此次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各位吃好喝好。” “梅掌门客气了,要说起来,这次还是数叶大侠的功劳最大。”金士安大声道。 “不错不错。叶大侠,在下敬你。”洪旭向叶蓝天举杯,爽朗说道。 “不敢当。”叶蓝天淡淡笑道,一饮而尽。 梅长林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次有劳叶大侠了,栖霞宫上下感激不尽。这杯酒在下敬叶大侠。” “举手之劳,梅掌门不必客气。”叶蓝天喝完酒,又道,“各位也不要客气了,今天的事全靠大家同心协力才得以击败敌人,咱们今晚就放胆子喝,不醉不归。” “既然叶大侠如此说,那么大家尽情喝,不醉不归。”梅长林心潮澎湃,大声道。 “不醉不归。”大家齐声道。一时间大家放开了胆子,畅快痛饮。 赵玉跟着各派的女弟子坐在一起,默默地喝着酒,目光却停留在叶蓝天身上,见他被大家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心中既欢喜又感动。 “这位姐姐,小妹敬你。”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一双纤纤玉指执着酒杯映入了赵玉的眼中。 赵玉侧头一看,那人明眸皓齿,娇颜如玉,竟是梅长林之女梅月婉。 “谢谢。”赵玉与她碰了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梅月婉为赵玉添了一杯酒,抿嘴笑道:“小妹梅月婉,不知姐姐芳名?” 赵玉轻啜一口酒,浅浅笑道:“我叫白玉。” “白姐姐。”梅月婉的目光在赵玉身上逡巡一圈,道,“看白姐姐的服饰,不是各门派里面的人。” 赵玉身上穿的是叶蓝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翠绿色对襟长裙,衣袖和裙摆上绣着孔雀羽毛图案。这一身衣服自然与各门派规定的制服不同。 “我是跟随叶大哥来的。” “叶大哥,是不是叶蓝天叶大侠?” “不错。” “真的吗?”梅月婉一把拉住赵玉的胳膊,惊喜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和叶大侠认识的?我好羡慕哦。” 赵玉看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子,很难想象她当初与青城派的李子慕比武时的凌厉。她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胳膊,却没挣脱,沉吟道:“我有一次受了伤,被叶大哥所救,就认识了。” 梅月婉看了一眼叶蓝天,有些羡慕的说道:“真羡慕你,能和叶大侠走在一起。像叶大侠这样的英雄人物,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我就死而无憾了。” 她的话让赵玉想起这段时间和叶蓝天的种种,不由感到温暖至极。她虽然想不明白叶蓝天为何对她照顾良多,但她知道叶蓝天是真心对她好的。 “哎······”梅月婉放开了赵玉的胳膊,用手支着下巴,神思悠远,叹声道,“像叶大侠这样温润如玉,风华无双的男子,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幸福死的。” 赵玉目光追随着叶蓝天,点头赞同梅月婉的话。 不错,像叶蓝天这样优秀的男子,没有哪个女子不动心的。 如果她早点遇到叶蓝天,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的。可惜她最先遇到的是百里绝世,她的心满满的都是百里绝世。 对于叶蓝天,她只是把他当成最敬重的大哥。 “不说这些了。白姐姐,我们喝酒。”梅月婉笑眯眯的对赵玉举起酒杯。 赵玉对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新的认识,明明刚才还有些情绪低落,怎么一下子又笑得这么灿烂。但还是很配合她,和她一杯接一杯的喝。 三四杯酒下肚,赵玉便有了几分醉意,她本来酒量就不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受伤比较严重,一时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刚想开口说话,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开来。 “啊。”她用手捂住腹部,痛叫出声,脸色苍白如纸,密密麻麻的汗珠就沿着脸颊落了下来,同时手中紧握的酒杯也应声破裂,碎片扎进肉里,一会儿就血淋淋的一片。 “白姐姐,你怎么了?”梅月婉惊叫道,慌乱的去扶赵玉。她这一叫引来了大家的注意,离得近的一些女弟子也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 “白小姐,快去叫大夫吧。” ······ 赵玉狠狠的咬住嘴唇,痛得神志不清,已经不能言语。她胡乱的在身上摸索,寻找着药瓶,可她忘了那瓶“千绝”放在房间的包裹中,根本没带在身上。 叶蓝天注意到了这边闹出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这一看脸色不由大变,疾步走过来扶住赵玉,急切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赵玉才敢放下心,颤声道:“好痛······” 叶蓝天一搭她的脉搏,神情凝重,抱起她向卧房奔去。 “大哥,药······药在包裹里面。”叶蓝天将她放在床上,她忍着剧痛颤抖的说道。 叶蓝天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包裹中翻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药倒出喂给赵玉吞下,然后扶住她,掌心抵在她的背上,替她疗伤。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赵玉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撕掉面具的面容上,本来浅淡的黑痕愈发黑得深沉,纵横交错在脸上,有种狰狞的诡异感。 叶蓝天看着她脸上的黑痕,心中疼痛不已,叹息一声,才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手上的伤。 “大哥,不要看,好丑的。”赵玉用被子遮住面容,闷声道。 “玉儿,是你练的毒功的毒发作了?” “是。”赵玉低声回答,“其实,每次毒发都在月底,不知为何,这个月提前了。幸得易了容,否则又得给大哥添麻烦啦。” 听了她的话,叶蓝天无奈叹气,“你啊,总是想着别人,自己的身体都成这样了,为何不上精絶宫或朝阳阁解毒?” 精絶宫百里绝世医术超群,朝阳阁唐四小姐医术虽然略逊一些,但她在毒物上研究颇深,解毒之术天下闻名。 赵玉探出头来,惨淡说道:“大哥有所不知,精絶宫百里绝世为人高傲,怎么会愿意对我这个无名小卒伸以援手?唐四小姐虽然侠肝义胆,但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怕为难了四小姐。” 对于百里绝世,叶蓝天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此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亦正亦邪。如此说来倒在情理之中。但唐四小姐此人古道热肠,岂非因一些世俗眼光来看待一个人? “这样吧,我马上修书一封给四小姐,请她为你解毒。你伤一好就去一趟云州朝阳阁。”叶蓝天走到书案旁,执笔写信。 赵玉没想到叶蓝天会为她做到这样的程度,心中不由感激不尽。但她根本就不想解毒,“阴冥毒功”是她复仇的希望,若解了毒,她又回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的状态,她该如何报仇?但叶蓝天的好意又不好推迟,此时,只得应承了下来。 叶蓝天写好信,招来一只信鸽,传去了朝阳阁。 “玉儿,为防你身份暴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明日我们就离开霞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养伤,伤好后你便立刻动身去朝阳阁。大哥要去寻回名剑“冰魄”就不陪你去了。” 赵玉点头答应,但心中自有一番主意。 当夜无话。翌日两人谢绝了梅长林等人的挽留匆匆离开了霞山。 落霞官道,两骑骏马并排而立,马上的人,一人蓝衣翩翩,温润如玉;一人黑衣如墨,面布黑痕。 “大哥,一路保重。”赵玉低声说道,目光清幽,恋恋不舍。 叶蓝天抬手摸了摸她漆黑柔顺的秀发,柔声道:“你也一样,好好解毒。” “大哥放心,我会的。” “大哥走了,保重。”叶蓝天深深的看她一样,一扬马绳,策马向旁边的道路而去。 “保重。”赵玉看着骏马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勒马向前去。 晨雾未散,青山茫茫,一瞬间,她又是一个人了。 赵玉是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男子的。他在她困难的时候,在她饱受人情冷意的时候,如一轮暖阳,如一缕清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带给她无限的温暖和希望。 对于这个男子,她是一生都不会忘怀了吧。 然此刻,前路茫茫,又是几番的萧索? 萧索,前路又岂止是萧索?官道上,灰衣男子姿势懒散的立在道路中央,脸上挂着一丝痞笑,挡住赵玉的马。 赵玉一勒马,骏马嘶鸣,堪堪停在灰衣男子的面前。 “鬼盗夜枭。”赵玉神色清冷,目光凌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赵美人,想哥哥否?”夜枭嘻嘻一笑,目光落在赵玉的面容上,格外轻佻。 赵玉面色一沉,眼露杀意,冷声道:“夜枭,你拦住我的马,意欲何为?” 夜枭扬眉,勾唇坏笑,正欲说话。 “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这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赵玉冷冷的看着他,手中淬毒的银针泛着冷光。 夜枭一见银针,似乎被吓到,举手道:“好好,我们说正事。”只是他笑脸盈盈,哪里有被吓到的样子。 “什么事?”赵玉冷淡的看着他。 夜枭扬眉浅笑,慢慢吐出几个字:“名剑“冰魄”。” 名剑“冰魄”?赵玉目光一凛,想起百里绝世的吩咐,心中一动,暗想:“难道他知道真正冰魄剑的下落?”然面露冷笑:“难道你有真正的冰魄剑?” 夜枭神秘一笑:“只要你跟哥哥走,哥哥保证你得到冰魄剑。”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玉的语音变得冷淡。 “因为你想得到冰魄剑。” 赵玉闻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良久,忽地狡黠一笑:“很抱歉,我并不想要冰魄剑。”说完,一扬马鞭,骏马飞腾。 夜枭一怔,他看到了那一瞬间的笑容,清雅明丽,媚意百生,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这一瞬间的愣神,骏马也越过他,向前飞奔而去。 夜枭拔腿便追,斜旁人影一闪,一个人就截住他,八枚透骨钉,疾如电光。 他大惊,不得不迎战,看着赵玉的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四十三章 人面芙蓉 秋雨潇潇,风满天安。帝都皇城,漱玉宫。 清晨,薄雾轻笼满园的青叶芙蓉,露珠剔透,如珍珠般镶嵌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花香丝丝绕绕,不惊纤尘悄悄溜进金砖为壁,琉璃作瓦的宫殿,拂开那轻罗帐,露出帐中酣睡的人儿。 只见她以花为容,以柳为态,冰雪为肌玉作骨,秋水为姿月绘神,端的是美人如玉,风华无双。 花香氤氲,沉睡中的佳人眼睑轻颤,睁开了精致的眼。睡眼朦胧,仿佛柔和了这个清晨微醺的晨雾。 静立在侧旁的宫女们静静悄悄的行动了,扶佳人,披华衣,濯丽颜,立铜镜,挽雾鬓,描黛眉,摸朱脂,金钗步摇,装点墨发。 最后,倒映在铜镜里的容颜,是绝对的倾国倾城。 “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公主更美的人了。” 此刻在这漱玉宫中,只有从小就伺候珺凰公主的宫女锦绣敢打破一室的寂静,说出赞美之语了。 皇甫珺凰看着铜镜中的无双容颜,抿唇微微一笑。 这一瞬的顾盼之间,整个房间仿佛霎时有了光华,而两旁的宫女都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直视于她。 皇甫珺凰起身,步摇轻晃,娇颜醉玉,她挥手,让梳妆的宫女退下。 莲步轻移,走出殿门,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露珠泛着点点金光,满园青叶芙蓉,花开正艳。 皇甫珺凰行走在花丛中,人若芙蓉,面若芙蓉。 “芙蓉一面,锁心莲······”低喃之语,满含惆怅,玉指轻点,柔情似水。 锦绣静立在旁,见状,不由怅然暗叹。她知道公主又在想那个人了。 青叶芙蓉能得珺凰公主之钟爱,也完全是因为那个人,那个风华绝代,江山惊艳的男子。 “锦绣,你说他回帝都了吗?”皇甫珺凰收回玉指,看着被宫墙阻隔的远方,幽幽问道。 “回公主,奴婢昨日得到消息,侯爷已经回来了。” “真的?”皇甫珺凰霍然转身,面容上已经藏不住惊喜。 “回公主,是真的。”锦绣见她开心,不由也笑着应道。 “太好了。”皇甫珺凰喜道,笑意嫣然,“先去给母后请安再作打算。” “珺凰。”低沉的男音响起,华贵锦衣的男子缓步而来,正是太子皇甫怿。 正禄门,皇甫珺凰刚好遇到太子皇甫怿。 “太子哥哥。”皇甫珺凰微微一礼。 皇甫怿笑道:“本宫见珺凰面带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皇甫珺凰淡淡笑道:“太子哥哥说笑了,珺凰长居深宫,哪有什么喜事。” “那看来是本宫错会了。”皇甫怿呵呵笑道,“珺凰可是去给母后请安?” “是。”皇甫珺凰忽面露难色,道,“珺凰忽然想起给母后备的礼物忘在宫中,珺凰要回去取来,太子哥哥先去给母后请安,珺凰随后就来。” 皇甫怿点头道:“如此本宫就先去了。”说完举步而去。 皇甫珺凰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与皇甫怿乃同母所生,却最不喜欢这位兄长,因而她与他的关系并不亲热。 “公主,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锦绣问道。 皇甫珺凰沉吟片刻,道:“今天就不去了,你回去把那支金凤步摇给母后送去。” “是,公主。”锦绣道,“那公主是回漱玉宫用早膳还是?” “去穆王府用早膳吧,好久没见三哥了。” “那侯爷那里······” 皇甫珺凰目光微闪,道:“他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吧。” “是,公主。” 穆王府坐落在北街,有些古旧的府邸,墙上和台阶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偌大的庭院,杂草丛生,梧桐树枯黄叶子随风飘落,如陨落的蝶。 “别跑,别跑,我要抓住你,抓住你······”身形高大的男子穿梭在杂草中,追着一只还未来得及躲进洞穴的秋虫。 他口中念念有词,衣裳被杂草上的露珠浸湿,墨发沾满草屑。 “王爷,该用早膳了。”年迈的老管家和一位少年在后面追着他。 “王爷,用过早膳,秦宇和王爷一起玩好不好?”少年快速跑在男子的前面,拦住他,温言道。 “不,我不吃,不吃。”男子停下动作,噘着嘴,神情呆傻的摇头。 眉目英挺的男子面容上沾了尘土,配上傻愣的神情,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谁又会想得到这就是身份尊贵的穆王皇甫景明呢? 皇甫珺凰一进穆王府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三哥又不吃饭了吗?”皇甫珺凰浅浅笑道。 “哎呀,是公主殿下来啦。”老管家欣喜的迎上去。 秦宇也连忙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皇甫珺凰微微一笑,话音刚落,一个高大人影就扑了过来。 “小凤凰,小凤凰······”皇甫景明扑过来,抱起皇甫珺凰就转起圈来,只把皇甫珺凰弄得晕头转向才放人。 皇甫珺凰稳住身子,示意锦绣将手中的食盒拿过来,笑眯眯说道:“三哥,你看,小凤凰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哦。” “桂花糕,桂花糕······”皇甫景明一把抢过食盒,打开盒盖,就吃了起来。 皇甫珺凰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三哥,好吃吗?” “好吃,好吃。”皇甫景明嘴里装满糕点,语音含糊,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皇甫珺凰,“小凤凰,你也吃。” “小凤凰不饿,三哥你吃吧。”皇甫珺凰柔声说道。 “哦。”皇甫景明抱着食盒,随意蹲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吃着糕点,行为幼稚,犹如孩童,看得皇甫珺凰心中一酸。 如果不是当年的失足落水,三哥的风华绝不在太子和容王之下,只可惜天意弄人。 “公主还未用膳吧?”老管家和声问道。 皇甫珺凰点点头。 “那随老奴来。”老管家躬身道,又吩咐秦宇,“阿宇,快去准备准备。” 少年应声而去。 “三哥,我们进屋去吧。”皇甫珺凰扶着皇甫景明向大厅走去。 桌上摆着一碟小菜,一盘面饼,一碗白粥。 “公主殿下,府中清寒,粗茶淡饭,还望莫怪。”老管家低声道。 皇甫珺凰见状,秀眉一蹙,语音有些冷意:“秦伯,难道这些时日,三哥就吃的这些吗?” 秦伯眼眶一红,黯然点头。 秦宇更是愤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面饼已经是府里最好的食物了,这个月不知怎么的,王爷照常的月例被苛扣,奴才去找朝奉府理论,却被他们赶了出来,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皇甫珺凰越听脸色越难看,冷声斥道:“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这就去面见父皇说明此事,看看是谁如此放肆?” “公主息怒。”秦伯连忙叫住她,“公主殿下,前几日郎中令梁大人为王爷之事顶撞了陛下,现在被陛下责令闭门思过,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冲动啊。” “竟有此事?”皇甫珺凰平静下来,“看来此事有些蹊跷,不过秦伯你放心,本公主一定会为三哥讨回公道。” “如此多谢公主殿下了。”秦伯连声道谢。 皇甫珺凰道:“秦伯不用客气,这是珺凰应该做的。” 用过早膳,皇甫珺凰陪了皇甫景明一会儿就离开了穆王府。 “锦绣,去祁安候府。”马车中,皇甫珺凰思量半晌,缓缓说道。 祁安候府,奢华而庄重。 百里绝世刚下早朝,花印风尘仆仆,披一身晨露回了侯府。 “花印见过侯爷。”书房,墨香盈盈,花印行礼道。 百里绝世正在写信,宝蓝华服,风度翩翩,执笔而书。 颜佑立在一旁,目不斜视。 “事情办得如何?”语音一落,书已成。 “回侯爷,花印花了半月之期,查到了有关飞镜会的一些消息。”花印顿了顿又道,“飞镜会并不像其他门派有严密的组织形式,但却有严格的门规,他们所有人都听从花妖狐花媚娘一个人的命令。” “花印知道花妖狐并不是飞镜会真正的会主,但花印费尽心思也没查到谁是他们的会主,也没查到飞镜会的总坛所在地。花印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你的确办事不利。”百里绝世语音淡淡,“半月之期竟然只查到这么一点线索,花印,这可不是你的办事能力。”他目光凌厉。 花印一惊,忙道:“侯爷明鉴,花印虽然没有查到飞镜会的真正会主和总坛,但查到另外一件事,就是前不久太子宫的一个门客被杀之事。” 百里绝世目光一凛,道:“查到雇主了?” “是,雇主就是飞花楼楼主云容鸢。” “飞花楼?”百里绝世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眸光暗沉。 “侯爷,飞花楼依附于容王,这幕后主使定是容王。”颜佑插口道。 百里绝世淡淡看了他一眼,脑中思绪如电,说道:“花印你继续盯住花妖狐,颜佑,你将这封信送到南安城去。” “是。”两人分别领命而去。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剑眉微皱,容王府与飞镜会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正当他思索之间,有下人来报:“启禀侯爷,珺凰公主来了。” 百里绝世容色一怔,道:“奉茶留香阁。” 留香阁,芙蓉飘香,茶香相和,沁人心鼻。 皇甫珺凰端坐在椅子上,浅啜清茶,其貌之美,其姿之秀,宛如画卷。 “公主殿下驾临,本侯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莫怪。”百里绝世缓步而来,淡淡说道。 皇甫珺凰抬眸。只见芙蓉绽放的廊道,蓝衣翩翩的男子,眉目如画,步态从容,如一缕清风吹拂,仿佛这江山万里,也不及他的容姿一半。 她突然心跳加快,白皙漂亮的面容浮现两朵红云,艳若朝霞。 “重华,你来了。”她目光痴迷,语音轻颤。 “不知公主殿下前来,有何要事?”百里绝世从容落座。 皇甫珺凰想起此行的目的,容色一正,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三哥。” “哦,是穆王殿下。” 皇甫珺凰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重华你应该知道,三哥因为落水变得痴傻,又不得父皇宠爱,如今连月例都被苛扣,珺凰想请重华在父皇面前替三哥说说情。” 百里绝世啜了一口茶,淡淡说道:“陛下极宠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穆王殿下的事便可迎刃而解。” 皇甫珺凰再次叹息:“重华有所不知,昨日珺凰顶撞了父皇,父皇正生气呢,所以只有来麻烦重华你了。”她说到最后不由有些心虚。 百里绝世焉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其实公主殿下如果真想帮助穆王殿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找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即可。” 皇甫珺凰忽地面露伤心,语音黯然:“太子哥哥 日理万机,珺凰不想去麻烦他,难道重华连这点忙都不愿帮珺凰吗?” 百里绝世见她神色,暗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就替公主殿下分分忧,不过成不成,本侯就不保证了。” “真的?”皇甫珺凰面转喜色,嫣然一笑,无限娇羞,“珺凰代三哥谢谢重华。” “公主殿下客气了。”百里绝世神情淡然,“本侯还有要事在身,公主殿下在府中请随意。” “好。”皇甫珺凰笑意盈盈,目光痴缠。 百里绝世招来几个婢女,吩咐道:“好好侍奉公主殿下,不得有任何差池。”说完对皇甫珺凰说了一声“请随意”便离开了。 皇甫珺凰看着她颀长挺拔的身影,心中一片柔情。 总有一天,他会属于她的吧,她如是想。 第四十四章 后宫暗流 南安城,在天安城以南,犹如一把巨斧劈开岎岭,东西岎岭形成一道屏障,护卫着这座城。作为皇城天安的“南屏障”,南安城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太子新政论就在这座城试验实施的。 所谓太子新政论,即皇朝立储,年满五载,必行新政,以正君德,此乃大亚历代的皇家祖训。 离新政考察期还有三日。南安城已成万众瞩目之所在,皇帝降旨八千禁卫军奔赴南安城,维持秩序,整座城戒备森严。 然而此刻最热闹的却是皇宫坤阳宫。由于太子新政,前几日宏华帝就诏告百官,封苏贵妃为皇后,封号懿贤,今日正式行仪式,授皇后宝册和宝玺。 后宫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坤阳宫,懿贤皇后衣着华贵,容姿冶艳,端坐在后座上,接受着众后宫嫔妃的祝贺。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臣妾早就预感这皇后之位定非娘娘莫属,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说话之人语音谄媚,满脸的讨好之色,正是祥嫔。 她是沧州知府之女,刚进宫一年,在后宫中没有什么势力,依附于苏贵妃。 懿贤皇后淡雅一笑,道:“承妹妹吉言,本宫也是承陛下抬爱,方能有此殊荣,以后这后宫之事繁杂,还要劳烦各位姐妹共同协作才是。” 她虽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才二八年华,岁月在这个女子身上没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样的女子焉能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其实自前任皇后崇德皇后薨,宏华帝就再也没有动过封后的念头,但却独宠苏贵妃。直到太子册立已经五载,在众臣的建议下,方才立后。 懿贤皇后面容端丽,眼中含笑,一派的温娴雍容。可谁又知道她这些年为这个后位费了多少的心机,如今终于熬出头了,她心中回荡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惆怅。 这巍峨深宫,帝王荣宠,曾经有多少女子想要一进宫门,夺取那无上的荣耀。可进了深宫才知道,那些无上恩宠,荣华富贵却是那么遥不可及,窥其一角,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良善,比如良心,比如良知。 而她如今失去的又岂止这些?她暗叹,面上却笑容不变。 “娘娘如此贤良,这皇后之位自然是要娘娘这般贤惠才能胜任,是吧柔妃姐姐。”柳昭仪柔媚笑道,却是笑不达眼底。 柔妃一直端坐着,温雅浅笑,并不言语,此刻见柳昭仪提到自己,方才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 懿贤皇后的目光掠过柔妃面目含笑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嘲讽,笑道:“多谢各位妹妹的抬爱,今日我等众姐妹就好生叙叙,众位姐妹可不要客气。” “那是自然,只要娘娘不嫌臣妾吵闹就行。”祥嫔谄媚道。 “哼。”一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涟嫔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臣妾恭喜娘娘,不过臣妾身子不舒服,先告退了。徐姐姐,你的风寒还未好,可要一起回宫。” 神色娴静的徐良娣温婉浅笑,起身道:“臣妾恭贺娘娘,只是臣妾偶感风寒,再此怕坏了众姐妹的兴致,就先告退了。” 懿贤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道::“既然两位妹妹身体不适,那就回宫好生歇息吧。” 涟嫔与徐良娣行礼告退,联袂而去。 她们一走,柳昭仪也起身,淡淡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想起今日是云倾进宫觐见的日子,臣妾告退。”“妹妹与容王殿下母子情深,本宫自然理会得,退下吧。”懿贤皇后笑道,可笑容中已有了冷意。 “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说完翩然而去。 剩下在座的就只有柔妃,祥嫔,还有一直未置一词的宁妃和魏婕妤。 “皇后娘娘,今日是娘娘的册封大典,如此喜事,这涟嫔,柔妃,柳昭仪真是好生无礼。”祥嫔面露鄙夷之色,不满说道。 懿贤皇后勾唇浅笑:“妹妹哪里话,三位妹妹各有要事在身,本宫并不勉强。何况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只愿各位妹妹身体安康,和睦相处。” 祥嫔道:“皇后娘娘就是太大度啦,否则她们哪敢这么大的胆子。” “放肆。”懿贤皇后见她竟敢如此胡说,不由斥道,“祥嫔你贵为嫔妃,岂可胡言乱语。” 祥嫔自话一说出口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被懿贤皇后的话一惊,连忙拜倒在地,颤声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只是一时不查才胡言乱语,臣妾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懿贤皇后见状,叹道:“罢了,你且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祥嫔战战兢兢的起身。 懿贤皇后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掠过,淡淡说道:“各位妹妹想必也累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她话音一落,众嫔妃纷纷告退。 待她们走后,懿贤皇后才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倦容。 “娘娘,可要歇息一会儿。”贴身宫女文香低声道。 懿贤皇后并不答话,眯着眼,面容怠倦,半晌才低低叹息:“高处不胜寒啊······” 在她的叹息声中,有宫女来报:“娘娘,公主殿下前来问安。” “哦,是珺凰来了。”懿贤皇后精神一震,面露喜色。 “母后。”皇甫珺凰人未到,声先闻。 随着一阵香风沁鼻,环佩声响,身姿婀娜的美丽女子已盈盈拜倒:“珺凰恭喜母后荣登后位。” 看着面前容颜倾国的少女,懿贤皇后眼中满含怜爱,柔声道:“珺凰快起来,让母后看看。” 皇甫珺凰嘻嘻笑着,一骨碌坐在懿贤皇后的身旁,抱着她的胳膊,眉目含笑,倾国倾城。 “本宫的珺凰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懿贤皇后爱怜道。 “珺凰是母后生的,自然漂亮啦。” “你这个小机灵鬼,就知道哄母后开心。”懿贤皇后点着她的鼻子嗔道,“还有你说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来母后这里请安?” 皇甫珺凰这几日一直留在祁安候府,见懿贤皇后如此问,不由俏脸一红,心虚道:“珺凰这几日有些忙。” “忙?”懿贤皇后似笑非笑,“可本宫怎么听说你一直住在祁安候府啊?” 皇甫珺凰见懿贤皇后说明,脸更红了,小声道:“珺凰这不是有事找重华帮忙嘛。” 懿贤皇后看着自己的爱女娇羞的样子,不由打趣道:“重华重华的,叫这么亲密,看来本宫的宝贝女儿也长大了啊。” “哎呀,母后好坏,珺凰不搭理您啦。”皇甫珺凰俏脸绯红,将头转到一边,气鼓鼓的说。 “好啦好啦,母后不打趣你了。” 皇甫珺凰这才放心,面上笑容可掬,忽而想到什么,眼眸一转,低声道:“母后,若是······若是珺凰······”说到此面容又是一红,“母后会不会帮珺凰?”说完清澈如水的眼睛满怀希冀的看着懿贤皇后。 懿贤皇后见她吞吞吐吐,可跟据前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莞尔一笑:“本宫以为什么事情呢,放心吧,你是本宫的皇儿,本宫自然要帮。” “多谢母后。”皇甫珺凰满脸欣喜。 “等你太子哥哥新政考察一过,母后就向你父皇说说,让你父皇给你指婚好不好?”懿贤皇后柔声说道。 皇甫珺凰面容微红,低头轻声道:“珺凰全凭母后做主。”她的心中喜悦无限,她知道只要母后开口,她一定会得到那个男子的。 懿贤皇后看着已然深陷情网的爱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一直想着怎么拉拢祁安候,能真正为太子所用,而珺凰却给她带来了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祁安候这颗棋子,她要定了。 福寿门,徐良娣与涟嫔挥退宫女,缓步而行。 “涟妹,你此番举动,皇后娘娘定会迁怒于你,你可要小心了。”徐良娣面露忧色,叮嘱道。 涟嫔却全无惧色,一张丽容更是冷若霜雪,冷声说道:“本宫又有何惧,她这等坏事做尽,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人却能登上后位,真是老天无眼。” 徐良娣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涟妹,你切不可如此说,若是这些话传到了陛下和皇后的耳朵里,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涟嫔却是冷哼一声,神情极为不屑。 徐良娣知她性情,叹息道:“涟妹,皇后风头正盛,你我切莫鲁莽行事。” 涟嫔极为不甘,冷声道:“徐姐姐,若不是穆王······太子之位怎么会落在那个贱人之子手中。” 她的话未尽,但徐良娣却明白她的话,想起皇甫景明,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低声道:“涟妹莫要如此说,我能借着景明的福分出了冷宫,已是天大的恩赐,也只愿景明这一生快乐无忧,岂敢再奢求其他的?” 涟嫔闻言,面容神情更冷,但她又知徐良娣的性情,倒也一时间没说话。 “两位妹妹走得好快。”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 涟嫔与徐良娣回首,见柳昭仪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昭仪娘娘。”徐良娣微微一礼。 而涟嫔却只是随意服了服,并不说话。 论地位,柳昭仪自然是要高一些,因而两人自然要行礼。 柳昭仪笑道:“两位妹妹身体不适,应该回宫才是,这天气风冷,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多谢娘娘挂怀。”徐良娣声音不卑不吭。 “虚情假意。”涟嫔冷笑。 柳昭仪面容微微一僵,而后仍旧笑道:“容王殿下前日送来了几盒上等的人参,待会啊本宫差人给两位妹妹送来,聊表心意。” “多谢娘娘。”徐良娣仍旧只是道谢,并无多话。 涟嫔不屑,冷声道:“多谢昭仪娘娘的好意,只怕臣妾福薄受不起,娘娘自个儿吃吧,告退。”说完大步而去。 徐良娣也笑笑,道:“臣妾也告退了。”说完也离去了。 柳昭仪见状,不由气得怒火攻心,柳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狰狞着面目,她不由恨恨地想:“你们都看不起本宫,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后悔今天所为。”想罢,神情忽地变得傲然,昂首阔步而去。 第四十五章 权势惑心 绣薇轩,乃柳昭仪寝宫。 从外面看,乍一眼,只觉宫殿深深,装潢与其他嫔妃寝宫并无二致,若一进院门,方觉其中奢华比之皇后的坤阳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昭仪乃七夜国丞相柳余之之女。三十年前,兰丹国觊觎七夜国西部的幽藩之地,举兵三万,陈兵槃古草原。 七夜国国主昏庸无能,导致国力衰弱,面对兰丹国的虎狼之势,竟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大亚,那时宏华帝刚刚继位,朝堂上下并不安定,也不敢冒然出兵。 七夜国国主便以和亲之名求取大亚的帮助,那时七夜国国主只有两子两女,然两女的年龄太小,就封了丞相柳余之之女柳文惠为公主,前来大亚和亲。 自此,七夜之危方才得以解除。 然而宏华帝那时独宠崇德皇后,自她入宫,只封了一个才人,便被打发到一处僻静宫苑。 不过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性情本就豪放刚烈,何况她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自然不满自身的待遇,一度大闹后宫。 宏华帝自然大怒,曾一度想废之,好在崇德皇后贤良,宏华帝又碍于七夜国,便将她重新安置在绣薇轩,并封她为嫔,所有的用度与皇后同等。 如此这般方才令她安静下来,直到后来皇甫云倾出生,又被封为婕妤,再后来皇甫云倾成年封王,才被封为昭仪。 绣薇轩,西扶郎花姹紫嫣红,竞相斗艳。 此花乃七夜国草原上最神圣的花,象征着自由和希望,这花自然也是柳昭仪最爱的花。 绣薇轩很安静,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都知道柳昭仪刚从皇后,涟嫔,徐良娣那里受了气,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茶这么烫,你们是想烫死本宫吗?”柳昭仪面目狰狞,眼光凶狠,一杯热茶直直砸向贴身宫女若虹的头上。 若虹光洁的额头上就被砸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白皙的脸也被茶烫红了一片,配合着血水,十分触目惊心。 然而若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硬是没吭一声。 其他宫女太监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这一切都司空见惯。 “退下。”柳昭仪嫌恶地挥了挥手。 若虹神情不变,默默退下。 “什么时辰了?”柳昭仪冷声问道。 “回娘娘,已到午时。”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回道。 “午时······”柳昭仪玉指轻叩桌面,语音冷凉,眉眼带煞。 此时一个宫女来报:“娘娘,容王殿下来了。” 柳昭仪唇角微勾,眸光冷厉,语音轻慢:“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娘娘。”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这时,身着绛紫色华衣的俊美男子步态优雅,悠然而来。 “儿臣拜见母妃。”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他的左脸上,将他的头打得偏向一侧。 柳昭仪眼含煞气,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皇甫云倾保持着姿势,神情晦暗:“回母妃,午时。” “你父皇叫你什么时候来见本宫的?” “巳时。”皇甫云倾侧头,俊美面容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亏你还记得,本宫还以为你也要像那些贱人一样看不起本宫呢?” “儿臣不敢,儿臣有事耽搁,还望母妃恕罪。”皇甫云倾面无表情,机械回答。 柳昭仪目光如电,冷冷的看着他:“有事,你一天到晚忙来忙去又有什么用,你看苏嬛那个贱人,轻而易举的就爬上了后位,现在所有人都在奉承她,而本宫现在却像一只过街老鼠,连这些奴才都敢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 她说着,突然一把紧紧抓住皇甫云倾的手臂,指甲似要穿透衣服刺入肉里,语音悲切:“云倾,母妃自入宫以来,二十余载,所有的青春年华都倾付于这座不见天日的深宫,母妃算计了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云倾,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登上那后位,母妃要让那些看不起本宫的人全部都跪伏在本宫的脚下,俯首称臣。云倾,你一定要帮母妃实现愿望好不好,母妃只有你能依靠了。”她抚摸着皇甫云倾脸上的掌印,神情悲切,喃喃低语道。 皇甫云倾木然的看着眼前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贵妇。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个念头,这还是他的母妃吗? 他记得他的母妃很爱笑,她的笑容豪爽而大气,毫不忸怩作态。她也很温柔,以前总是温声细语对他嘘寒问暖。 是什么时候,那个温柔而又豪爽的母妃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争名夺利,只剩下那无上的权势? 然而他自己也不是为了权势步步经营,步步算计吗? 他心中自嘲一笑。面容上已然露出了一丝悲凉,垂眸道:“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柳昭仪细细的看着面前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容颜,不放过任何的情感流露。此刻见到他的神情,心中一痛,低声道:“云倾,你一定要记住,不止太子之位,那帝位也是你的,都是你的,云倾,你一定要不要让母妃失望啊。” 皇甫云倾看着柳昭仪那张曾经惊艳无比的面容已被岁月刻下了痕迹,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心中一片复杂之色,面容上却不露痕迹,道:“母妃放心,母妃的话儿臣时刻铭记在心。” 柳昭仪这才缓和了神色,笑意嫣然,道:“已是晌午,你就留下来陪母妃一起用膳吧。” “不用了,儿臣还有要事,下次再陪母妃吧。”皇甫云倾淡淡说道。看着柳昭仪脸上的笑容,他只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现在只想离开绣薇轩,离开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地方。 柳昭仪见他神色,心中划过一阵冷意,最终仍是笑道:“也好,太子新政考察在即,你确实也该忙碌一些,退下吧。” 皇甫云倾心中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儿臣告退。” 出了绣薇轩,皇甫云倾像是忽然不堪重负,以手扶柱,极为难受的用手狠狠按住胸口,仿佛有巨石压在心上,不堪忍受。 清亮的眸子,隐隐含了水光。 权势,对,他只要记得权势就行了,什么人间至情,天伦之乐要来又有何用? 只有拥有权势才能真正的凌驾于万人之上,才会受人膜拜,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终是掩去了眼中的水光,挺直了身子,昂首前行。 一阵风过,花香四溢,轻纱漫舞,依稀可见那朱红柱上的掌印,入木三分。“云倾。”皇甫云倾刚行至永和殿,就被玄衣华服的太子皇甫怿叫住。 皇甫怿的身后跟着容颜绝丽的珺凰公主,见了皇甫云倾,便不冷不热的叫了声:“二哥。” 两人身后的众侍女奴才也纷纷向皇甫云倾行礼。 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阴晦,微微侧了侧头,语音清淡:“太子殿下,四妹。” “云倾,你叫珺凰四妹,却叫本宫太子殿下,这亲疏分的可谓泾渭分明啊。”皇甫怿笑容爽朗,更他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容光焕发。 但他这幅模样落在皇甫云倾的眼中就十分的扎眼,他心中冷笑一声,道:“太子就是太子,本王岂敢逾矩?” 皇甫珺凰最不喜欢这两人,特别是这两人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话中带刺的试探,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于是微微福身道:“太子哥哥,二哥,珺凰累了,就先行告退。” “珺凰既然累了就下去好好休息吧。”皇甫怿关切说道。 “珺凰告退。”她说完领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就离开了。 “云倾······”皇甫怿忽然住了口,神色怪异的看着皇甫云倾的面容。 原来皇甫云倾一不小心转了一下头,脸上的掌印就落在了皇甫怿的眼中。 皇甫云倾面容变色,再次转了头。 皇甫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微凉,道:“云倾想必是去给昭仪娘娘请安了吧,怎么,云倾又惹昭仪娘娘生气了?” 皇甫云倾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不过云倾啊,其实也怪不得昭仪娘娘心情不佳,母后荣登后位,昭仪娘娘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这个时候,本宫建议你还是陪陪昭仪娘娘的好,免得出什么意外。”皇甫怿的话中满是幸灾乐祸。 指尖颤抖得厉害,皇甫云倾恨不得撕碎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但是他不能,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只有冷静才会控制得住局面。 皇甫云倾微眯着眼,暗吸一口气,眼眸复又睁开,眼中一片清冷,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东西皆不在他眼中。语音更是清淡,淡得若一阵轻风拂过,点尘不惊。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学起妇人这般乱嚼舌根,这番话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本王想,父皇一定会失望的,失望自己立的储君竟是这般胡言乱语,毫无太子仪态。” 皇甫怿脸色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对了,太子殿下与其关心本王的母妃,还不如回去好好与皇后娘娘商议商议如何保得那后位永存才是。本王告退。”说完拂袖而去。 皇甫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盯着皇甫云倾的背影,眼中尽是狠绝。 依现今的形势来看,这天下已是本宫的囊中之物。皇甫云倾啊皇甫云倾,如今到了此刻你竟还如此嚣张,等帝位到手,本宫一定要让你尝尝阶下之囚的滋味。 皇甫云倾看似淡然,可一走出皇甫怿的视线,面容上满是怨毒之色。 皇甫怿,你就先好好得意得意吧,等本王得了天下,本王一定会好好让你尝尝本王的手段。 无名风过,吹散的又是谁的心思,吹不散的又是谁的心计? 巍峨深宫,权势惑心,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六章 玉泉酒香 秋阳高照,碧空如洗,风日静好。 梧桐叶落,随风飘扬,如花似蝶。 苏良仁来时,百里绝世正在凤梧亭小酌。 从留香阁连绵而来的木芙蓉沿着石径蜿蜒到凤梧亭,从高处看去,宛若通向幻梦天堂,玉宇琼楼的天道。 “······梧桐一叶西风急,骄阳流火,鸾凤声惊,一杯浊酒人独醉······” 凤梧亭中,正是碧杯金樽,玉泉酒香,落叶无声。 “好一个“一杯浊酒人独醉”,侯爷好雅兴。” 姹紫嫣红掩映的石径,气度雍容的老者悠然走来,面带微笑,抚须笑道。 百里绝世早已起身相迎,身姿潇洒,笑道:“哪里哪里,本侯轻疏之语,让国老见笑了。请。” “请。”苏良仁整襟落座,目光四下逡巡了一遍,叹道,“秋光盛景,玉泉美酒,如此悠闲的时光,这偌大的帝都,只有在侯爷这里才能享受得到了。” 百里绝世神情闲适,举杯自饮,笑道:“本侯向来清闲,不像国老国事繁重。” 苏良仁目光如电,眼中变幻莫测,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时常说侯爷才智卓绝,是我大亚难得的人才,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器重,在侯爷面前,本阁岂敢言国事繁重。” “国老言重了,多谢陛下与太子殿下的抬爱。”百里绝世淡淡笑道,“不过国老身为一朝丞相,自然更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倚重,本侯岂敢与国老相比?” 两人刚一见面就相互试探,可一人稳重老辣,一人城府极深,试探来试探去,自然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苏良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喝了一口酒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本阁今日前来,是为了太子殿下的新政论。” “哦?”百里绝世挑眉,斟酒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影响,“本侯听闻陛下已将此事交于国老全权负责,不知国老找本侯有何要事?” 苏良仁没有说话,良久,才一字一顿问道:“侯爷觉得容王殿下此人如何?” 百里绝世执杯的手指一动,目光微闪,道:“容王殿下天人之姿,是难得的贤王。” “贤王?”苏良仁一怔,复而大笑,“侯爷不愧为侯爷。” 百里绝世淡然举杯:“好说好说。” 苏良仁目光复杂,缓缓说道:“侯爷虽是江湖出身,但身在庙堂已有五载,这朝堂上的事想必侯爷已经参透,侯爷智慧卓绝,其中利害关系,本阁便不多说。本阁想请侯爷帮个忙。” “国老抬爱了。”此刻,百里绝世稍稍松了口,淡然说道,“太子殿下的事,本侯自然会关心。不过本侯虽然在朝堂五载,但也并没有像国老说的那般通明透彻,以后还要请国老多多指教才是。” “好说好说。”苏良仁举杯相邀。 百里绝世举杯回礼,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殿下能得侯爷相助,实属万幸。”苏良仁目光灼灼,抚须笑道。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国老言重。” 苏良仁站起身来,笑道:“太子殿下新政论的事还请侯爷多多费心,那本阁就告辞了。” “国老慢走。”百里绝世起身相送。 “告辞。” 苏良仁一走,颜佑和红奇就出现在了凤梧亭。 “启禀侯爷,信已送到南安城。”颜佑禀报道,说着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百里绝世,“侯爷,这是云州长辉堂堂主长辉和少主的来信。” 百里绝世接过信,先浏览了一下长辉的信,点头道:“回信给长辉,叫他一定要小心,不要出任何差池。” “是,侯爷。” 百里绝世又看了无双的信,神色一变,沉声叱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传信给无双,叫她自己去刑堂领三十大板,伤好后即刻来帝都见本侯,宫内之事就交给东阳打理。” 颜佑一听百里绝世之言,就知道无双去夺名剑“冰魄”失败了,当即应道:“是,侯爷。” 红奇这才道:“侯爷,南安城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飞鱼和青云已经奉命在南安城驻留。” “嗯。”百里绝世点点头,“赵姑娘现在如何了?” “回侯爷,轻风传来消息,赵姑娘此刻正在平城小镇养伤。”颜佑答道。 “轻风?”百里绝世语音骤然变冷,目光凌厉如刀,“秋长呢?” 颜佑与红奇俱是一惊,连忙跪下。 “回侯爷,轻风来信说少主受了伤,秋长要照顾少主,所以就让他来保护赵姑娘。” 百里绝世面容阴沉,他一想到赵玉又受伤了,心中就火冒三丈,厉声道:“赵姑娘不也受伤了吗,秋长他好大的胆子,传信给他,若是赵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叫他提头来见本侯。” “颜佑遵命。”颜佑连忙回道。两人跪在地上,俱是冷汗直流。 “退下吧,其他事情不要再出任何差池。”百里绝世冷声道。 “是。”两人连忙小心翼翼的退下。 没想到她又受伤了,这次又为了什么? 百里绝世剑眉紧皱,面容上竟是一片痛苦之色。 “没想到风光无限的祁安候竟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清朗如月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沉溺在痛苦中的百里绝世。 他循声望去,一个暗红人影站在屋顶之上,衣袂墨发随风扬起,姿态潇洒,由于有些背光,让人看不清面目。但那阳光环绕在那人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降世的仙人。 别人遇见这个人或许会不知道他是谁,但对于百里绝世来说,此人就太熟悉了。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侯府的世上只有五个人,一是琅琊门四小姐唐柔,二是天山瑶池宫宫主凤焚歌,三是君子神剑叶蓝天,四是南海玄邪门门主帝尧,五是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 而此人正是月长思了。 百里绝世一见他,收敛起情绪,面露喜色,朗笑道:“天下第一的公子怎么有空来本侯府上,正是怪哉?” 一声冷嗤声响起,红影一闪,容貌俊美,异眸惊华的男子已点尘不惊的落在了亭中,一扬衣摆,怡然的落座,顺便自斟了一杯酒,才挑眉冷声道:“怎么,本公子竟是来不得?” 百里绝世悠然落座,笑道:“哪里,你能来,本侯自然欢迎之至。” 月长思冷哼一声,举杯小酌,一杯酒下肚,极为享受的眯了眯眼,赞道:“玉泉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你若喜欢,便多喝一点。”百里绝世微笑道。 月长思极为不满的看他一眼,冷声说道:“美景美酒,侯爷的这些个小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百里绝世却摇头苦笑:“长思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太子新政考察在即,我已经忙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喝点小酒,还要被人打搅,你说,这日子哪有不错,简直大大的坏透了。” 月长思冷眼看他自顾自地万分委屈,毫不同情,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百里绝世喟然叹道:“你说的不错,要想出世必先入世,事已至此,我毫无怨言。” 月长思慢悠悠的斟酒,道:“这个时候了,就算你想后悔也晚了。” 百里绝世再次苦笑,问道:“你这次下山,是打算长留帝都?” “当然。” “有人知道你来帝都了?” 月长思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反问:“你觉得以本公子的名头难道会没人知道本公子来了帝都?” 百里绝世闻言,不由失笑。 的确,以月长思的名头,现在大概天下人都知道他来了帝都了,那么到时又有好戏看了。 “你是打算住在我府上还是西子山庄?” 月长思喝了一口酒,道:“西子山庄吧,否则麻烦太多,本公子怕你侯府的门槛不够结实。” 百里绝世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把酒畅谈,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在此刻,一个人影飞快的遁入容王府。 皇甫云倾从皇宫回到府上就一直忙碌着。 云容鸢侍立在侧,看着他脸上的鲜明的五根手指印,眼中满是疼惜。她本想为他敷敷药,可他硬是不要。 她忽然很是厌恨柳昭仪了,厌恨她不仅没为皇甫云倾筹谋,还时常责备他。 “启禀王爷,萧公子来了。”下人来报。 正在看公文的皇甫云倾闻言,忙道:“快让他进来。” 黑衣青年快步入屋,拜倒在地:“属下萧庭拜见王爷。” 皇甫云倾抬手道:“起来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萧庭起身回道:“启禀王爷,宫主要属下告诉王爷,云州和南安城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时机一成熟,大事可成。” “好。”皇甫云倾大喜,“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得出错。” “是。” “飞镜会那边怎么样?” “回王爷,自从刺杀献州知府这一事成功完成后,飞镜会就一直安分守己,并表示永远效忠王爷。” 皇甫云倾闻言,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云州那边也让飞镜会插一手吧,但切记不要让他们过深介入。” “属下明白。”萧庭答道,“还有一事,属下要向王爷禀报。” “何事?” “是献州知府之子。”萧庭有些犹豫说道,“属下们无能,让那个小孩跑了。” “跑了?”皇甫云倾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语气隐含杀气。 萧庭一惊,跪于地上,颤声道:“不过那个孩子后来又死在了精絶宫。” “怎么回事?”皇甫云倾的语气已经含了怒气。 “那孩子被毒罗刹赵玉救起,后来又与毒罗刹在苍梧山走散,流落到了精絶宫,被精絶宫的人误杀。” 皇甫云倾面容阴沉的听完他的话,目光危险,若有所思。良久,才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毒罗刹?皇甫云倾的眼微微眯起,面容冷峻。 “容鸢,传信给夜枭,叫他动作快点。否则本王就要了他的命。” “容鸢遵命。” 第四十七章 太子新政 十一月初,正是天寒地冻,万物萧索之时。 南安城,一大早就起了蒙蒙大雾,雾如帷幕,将整座城笼罩其中,冰沁如雪的寒意在雾中浮游,一点一点侵袭在南安城殿深红明亮的琉璃瓦上,一会儿就起了一层淡淡的霜白。 今日便是太子新政的考察之日,大殿之上,侍卫林立,庄重威严,上等的大红地毯从大殿之上一直铺到了城殿大门安雁门。 天安府知府方万里与南安城城主俞定兴早已率下属等候在安雁门前。 不一会儿,蒙蒙雾中,马蹄声,车轮声便缓缓的响了起来。 一阵晨风拂过,将雾吹散了些,露出了禁卫军护送的马车。 太子仪仗,行列在前,奢华气派,后面就是以丞相为首的各位官员的马车,浩浩荡荡,行街而来。 宽阔的青石街两侧,早有百姓站立两旁,此刻被这磅礴的皇家威严一震,纷纷拜倒,高声齐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车稳稳的停在安雁门前,方万里和俞定兴率领下属迎上前去,伏地拜倒:“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帘幕起,太子皇甫怿玄色华服,缓带轻裘,气度雍容,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容下了马车。 后面苏良仁也带着众官员下了马车。 “众爱卿平身。”皇甫怿目光如电,幽幽看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 “谢殿下。”众人纷纷起身。 “殿下,行苑下官已叫俞大人安排好了,请殿下移驾。”方万里上前躬身道。 俞定兴赶紧上前道:“殿下请。” 皇甫怿笑道:“有劳两位大人了。” “不敢,殿下请跟下官来。”俞定兴连忙道。 皇甫怿侧头看了看苏良仁,接收到他安心的眼光才随俞定兴而去。 历代规矩,新政考察期,太子能亲临现场,但只能居住于行苑,不得参与考察。 “下官见过相国大人。”这边,方万里连忙迎上前躬身道。 苏良仁抚须点头笑道:“方大人不必多礼。”说着目光深幽,在方万里的面容上扫过,“这段时间辛苦方大人了。” 方万里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怵,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一时间只觉魂飞魄散,连忙恭声道:“不敢不敢,相国大人言重。” 苏良仁点头微笑,道:“当然,今日自然也要劳烦方大人。” “下官理会得。”方万里此刻更是直冒冷汗。 “方大人,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若耽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方大人怕是担当不起吧。”御史大人周昌文淡淡说道。 方万里一惊,忙道:“是是,各位大人请。” 苏良仁的眼神被晨雾侵染,流露出的一抹精光也变得隐晦,因而没人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光华。 宏华帝虽然将太子新政考察这件事交给苏良仁全权打理,但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自然也要安排在内。 而周昌文乃是容王的人,就怕他会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对此,苏良仁也是尤为恼火。 一行人沿着华贵的红毯走上大殿。 大亚皇朝历代规矩,新政考察人员由八人组成,三名正官,五名副官。 因而参加此次考察的正官除了丞相苏良仁,御史大人周昌文,还有太尉翁尚奇。副官则有御史大夫属官御史丞洪源、谏议大夫韩驰、廷尉丞丁朝阳、中尉丞高复、中护军蔡穹。同时包括天安知府方万里和南安城主俞定兴。 大殿上按官员地位大小设置了座位,众官员分自落座。 随着一声历代考察开始不变的号角“吉时到,政论始”,太子新政考察论正式开始。 太子新政论,是太子根据朝廷各个方面的政治军事弱点所提出来的政论,由太史令进行占卦选一个良辰吉日以及地理方位,再由皇帝亲自选择一座城进行实施。如果新政论的某一项成绩显著,则可以再由皇帝亲自颁布推行至全国。 然新政考察期间不得见血光,不得出现重大冤情,不得出现叛国逆犯。若出现上面三种情况,轻则发配边州,重则废黜太子。 太子皇甫怿今年的新政论从一些几个方面实施的: 一、设立直接听命于最高行政长官的督查司,监听各级官员,若有官员犯罪者,可直接逮捕审问。 二、平反冤狱。陈年旧案,包括现狱中犯人,只要有冤可查,皆重新审理。 三、减轻田地赋税,鼓励农业。 四、在中州制的基础上,推行兵阶法。城中军队,对官兵进行分阶,每百人为一阶,每阶各设一名将军和副将军,进行军队的操练。 新政论的考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殿之外众多百姓相聚观望。 大雾缓缓散开,却留下漫天空的青白色,今日天阴无雨,冷风侵人。 而此刻,南安城连璧台。 从此处便可见整个南安城殿巍峨的屋宇,深红的色彩在阴天里也显得极为炫目。 地上放着火盆,黑炭缓缓被灰白的余烬慢慢覆盖,却没掩盖住那腥红的色彩。 杯中有金波玉液,卷帘处有佳人弄琴。 百里绝世喝干了杯中残酒,满足的叹息赞道:“真是好酒,不愧为朝廷贡酒。” 月长思金眸半眯,以手支额,神情一片宁静。 “长思,依你看,太子新政论如何?”百里绝世放下酒杯,悠然问道。 月长思睁开眼眸,冷冷说道:“天子新政论如何,你早已明察在心,何必再来问我。”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道:“不错,我是有了看法,你说说你的看法又有何妨?” 月长思淡淡的看他一眼,正了正身子,金眸将南安城殿尽收眼底,缓缓道:“设立督查司,愚蠢。平冤狱还算可取,然执行过程中困难重重,又无人才可用,失败。减轻田地赋税,却增加其他杂税,可笑。至于兵阶法,应该算是最值得赞赏的一条新策略了。” 百里绝世静静的听他说完,唇角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自斟了一杯酒,才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那抹微笑让月长思心中一动,心中似有所觉,然后摇头叹息。 叹息声中,一阵钟声响起,幽幽的传到连璧台上。 “看来第一轮已经结束了。”余声绕耳,百里绝世举杯淡淡说道。 月长思面容冷峻,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半晌,才开口道:“重华,你是否真的只是在遵守当年天鬼灭门,阑州十二城之乱的承诺?” 百里绝世闻言,竟有片刻的微怔。而后他看他一眼,并不回答,悠悠然起身,踱步道栏杆处,凭栏而望,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却是一句:“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 琴音千转百回,如泣如诉。 月长思看着他的背影,寥落秋风,森冷寒意中,竟有无限的清冷寂寞。 “长思,你有通过去,晓未来的异能,难道却看不出我心中所想?”百里绝世回身,衣袂飞扬,潇洒自如。 月长思微怔,黯淡了眸光。良久,悠悠叹了一口气:“天道宿命,并不是一成不变,就算是神仙也有看不穿命运的时候。” “哦?”百里绝世挑眉,神情愉悦,“天下第一的公子也有失利的时候?” 月长思冷冷的看他一眼,神色有些晦暗。 百里绝世轻咳一声,收起算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悠然坐下,开口道:“看不穿便看不穿吧,天道命数于我而言,从不重要。” 月长思默然喝酒,并不答话。 钟声再次响起,却是第二轮已经结束了。 “第二轮已经结束,看来快开始了。”百里绝世目光如电,紧紧锁住南安城殿。 此时,琴音声疾。 “开始了。” “是的,王爷。” 容王府,青衣华丽,艳若桃李的女子,素手执杯,献于伫立在窗前的华衣清贵男子。 皇甫云倾接过青白色的酒杯,一饮而尽,指尖一松,杯落,啪的一声,碎成碎片。 南安城殿,人群涌动。人影闪动,眨眼间,大殿石阶上,已跪下了十几人。 “大人,草民冤枉。” “大人明察,草民冤枉。” ······ 十几人的声音混合起来,足以传到大殿众人的耳朵里。 “何人闹事?”苏良仁神情一变,威严厉声喝道。同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人,草民冤枉啊。”那十余人一见他们出来,更加悲愤,齐声喊冤。 苏良仁一见这场景,就知大事不妙,目光也不由变得冰冷,厉声喝道:“来人,给本相拿下。” 禁卫军应声而动。 周昌文目光一闪,上前一步,朗声道:“相国大人,此刻拿人怕是不妥吧。” 苏良仁目光威严,竟是肯也不看他,喝道:“拿下。” “相国大人,太子殿下新政论刚提到平反冤狱,相国大人这是要明知故犯吗?”周昌文紧追不放。 “周大人,太子殿下确实提到过,但是如果不先拿住人,又如何洗刷这些百姓的冤屈呢?”太尉翁尚奇皮笑肉不笑说道。 周昌文被他一番话堵住,竟眼睁睁的看着禁卫军将人带走。不由神情变得难看,按容王殿下的计划,这些人此刻应该服毒自杀,为何却是让禁卫军轻易带走,难道计划有变?周昌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一闹,太子新政论考察不得不暂停。 何况这番闹法已经触犯了三条规矩中的一条,新政论宣告失败。 这一消息瞬间快速传往四个地方,每个地方的人听了自然神态各异。 连璧台上,琴音声缓。 第四十八章 新政之乱 南安城殿的骚乱并没有影响连璧台的祥和气氛。 两名衣着华贵,眉目如画的男子悠闲小酌,竟是难得的惬意。 红奇来时,正是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红奇见过侯爷,月公子。” 百里绝世一晃酒杯,淡淡问道:“事情办好了?” “是,侯爷吩咐过的事,属下不敢怠慢。”红奇恭敬答道。 “嗯。”百里绝世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清幽,“云州那边的事情应该也有结果了吧。” 他的话音一落,颜佑便来了。 “侯爷,长辉来信说,云州的事情也办妥了。” “好。”百里绝世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属下不敢。” “你们退下吧,有情况随时来报。” “属下遵命。”颜佑和红奇行礼退下。 百里绝世举杯畅饮,眉目含笑,竟是十分的愉悦。 月长思侧头看了看他,淡淡说道:“只要不见血光,确实是个好计策。” “自然。”百里绝世微微一笑,“现在还需要太子来对抗容王,但也不能让太子一人独大。”他说着对月长思正了正酒杯,做出敬酒的姿势,“云州的精絶宫叛逆也清理干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容王殿下。” 月长思举杯回敬,道:“新政论失败,皇甫怿此刻应该气极了吧。” 不错,行苑东厢房,皇甫怿面如寒霜,双目赤红,竟是暴怒之态。 地上跪了一地的官员,是天安知府方万里和南安城主俞定兴带着所有下属,他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方大人,俞大人,本宫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皇甫怿双目猩红的盯着众人,怒声喝道。 他本以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新政论会顺利结束,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再也没有人能撼动。没想到百密一疏,竟还是出了乱子。 “殿下明鉴,下官早已按照侯爷和相国大人的吩咐安排好了一切,可谁知道,谁知道······”方万里颤声道,面容上更是一片惶恐。 “殿下息怒,是下官疏忽,请殿下责罚。”俞定兴也惶恐不安的道。 皇甫怿心中怒火滔天,厉声喝道:“责罚,现在责罚有何用,能换回本宫新政论的顺利吗?” 此时,方万里与俞定兴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你们退下吧。”皇甫怿强忍心中的怒火,挥手让他们退下。 “下官告退。”方万里与俞定兴两人带着众下属慌忙退下。 “来人。”皇甫怿面容冷厉,对着空气叫道,“传信给祁安候爷。” 并没有答应,但空气突然迅速流动了一下,表示有人已经受命而去。 容王府,皇甫云倾神色冷峻,目光如雪,静静地听着下属的报告。 “启禀王爷,今日大殿上,不知为何我们安排的人只顾喊冤,并没有服毒自尽。属下办事不利,误了王爷的大事,罪该万死。”萧庭跪伏在地上,惶恐的禀报。 “你贵为无咎宫的四使之一,极受你们宫主的器重,没想到如此办事不利,那本王要你何用?”皇甫云倾语音冰冷,厉声叱道。同时掌风凌厉,拍向他的头顶。 立在一旁的云容鸢一见,身子一闪,手一格,挡住了皇甫云倾的无情一击。 皇甫云倾眼含杀意,冷冷的道:“容鸢,你想造反么?” 云容鸢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他道:“王爷明鉴,此刻就算王爷杀了萧左暗使,也无法改变计划生变的事实,王爷不如听萧左暗使把话说完。” 皇甫云倾如冰似雪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眼中的冷意袭人,但云容鸢仍是不惧的迎向他的目光。 “好,本王就听他说说。”皇甫云倾终是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云容鸢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萧左暗使,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萧庭这才缓缓说道:“后来相国大人与翁太尉不顾反对强行命令禁卫军将人拿下,属下隐藏在人群中见事情不对,想要灭口却已然来不及,只得眼睁睁见他们将人拿下。如今所有人被关在南安城地牢,属下便知大事不好,快马加鞭前来禀报。” 皇甫云倾闻言,面容更是阴沉得吓人。 云容鸢秀眉微蹙,又问:“祁安候府有何动静?” “属下得到消息,祁安候整日待在侯府并未出门,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云容鸢蹙着眉,若有所思。 “云州呢,云州之事可有差池?”皇甫云倾沉声问道。 “回侯爷,云州之事一切顺利,右暗使姜信凝带人一举消灭了精絶宫在云州的长辉堂。” 皇甫云倾神色这才稍微有些好转。 “王爷,容鸢以为太子新政论考察这么重要的事情,祁安候府却一切正常,祁安候甚至未踏出候府半步,完全不合情理。”云容鸢秀眉紧皱。 皇甫云倾眼中暗流涌动,冷意骇人,半晌才咬牙一字一句的道:“祁安候,看来是本王小看了你。” 云容鸢目光流转,泛起忧色,道:“王爷,接下来还是想想该如何解决南安城地牢的那些人吧,若时间久了,那些人说出来不该说的话,只怕······” 皇甫云倾沉着面容,点头冷声道:“飞镜会不是说要誓死效忠本王吗,传信过去,这件事就让他们去做。” “飞镜会最擅长暗杀,最好不过。”云容鸢面露忧色,“只是计划生变,如此看来,想要扳倒太子又得从长计议。” 皇甫云倾手握成拳,眼中风云变幻。 天子新政论考察失败的消息传进秋花似锦,满园芬芳的坤阳宫时,懿贤皇后正在提笔练字。 “什么,新政论考察出事了?”懿贤皇后的手一颤,笔墨霎时在纸上留下一条墨迹,语音也掩不住有些颤抖,“严重吗?” “是相国大人传来的消息。”懿贤皇后的贴身宫女文香眉眼低垂,说着又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懿贤皇后听完文香的话,目光变得深幽,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脑中思绪如电,沉吟道:“文香,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陛下。” “是,娘娘。” 集英殿,宏华帝正在浏览丞相苏良仁刚派人送来的信。 “不成气候的东西。”宏华帝看完信,随手一扔,冷声喝道。 孙公公连忙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笺,陪笑道:“陛下息怒。” 宏华帝却是目光冰冷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好好的一个新政论竟然出了岔子,越来越不像话。” “是是,陛下息怒。”孙公公仍旧陪笑。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驾到。”有公公进来禀报。 “她倒来了,宣,朕要看看她这个刚上位的皇后又有什么话说?”宏华帝冷声说道。 懿贤皇后一袭素雅宫装,浅施眉黛,如平时里的浓妆艳抹不同,这样的素雅妆容,配上她那张精致秀雅的面容,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眼,竟叫人眼前一亮,怜爱陡生。 “臣妾参见陛下,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她从容走进来,盈盈拜倒。 宏华帝此刻却是一阵忪怔,他虽然宠爱眼前的这个女子,但有的时候牵扯到某些事还是会觉得厌烦,何况自她得宠他再也没见过她这样素净的打扮,今日一见,他突然有种时光逆流之感。 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他初遇这个女子时的情景。灼灼桃花,纷纷扬扬,她一身素衣,姿态优雅,回眸一笑,百媚生。霎时就勾去了他的心魂。 “嬛儿,你有何罪,快起来说话。”宏华帝放柔了声音。 一声嬛儿突然让懿贤皇后热泪盈眶,她悠悠站起身来,声音哽咽:“陛下好久没叫臣妾嬛儿了。”语言中似嗔似怪,似悲似喜,直听得宏华帝心中直痒,“臣妾教子无方,令皇室蒙羞,臣妾对不起陛下。”神情似怨似艾,似忧似愁,美目含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什么蒙羞不蒙羞,对不起对得起的,不就是太子那点小事吗,嬛儿何至于如此伤心?”宏华帝走过去温言安慰。 “可是臣妾······” “好啦好啦,嬛儿无须担心,朕会处理,绝不为难太子就是。” 懿贤皇后闻言大喜,一会儿竟是眉眼含笑,如春花般亮丽,拜倒在地:“臣妾谢陛下。” 当日,宏华帝一道圣旨,命令所有官员全部回朝。 翌日,泰安殿早朝。 “各位爱卿,太子新政之事朕已听说了大概,不知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宏华帝有些凌厉的目光从众臣的脸上扫过。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的新政论中有平反冤狱一条,但却造成了更多的冤屈,微臣以为当罚。”御史大人周昌文恭声奏道。 “哦?”宏华帝不动声色,“丞相你以为呢?” 苏良仁思绪流转,缓缓说道:“陛下明鉴,依周大人所言,太子殿下关心百姓冤屈才推行平冤之法,现百姓有冤,只要让太子殿下为他们洗刷了冤屈就是,微臣以为不当罚。” “父皇,儿臣不赞成相国大人之语,新政论考察出现冤情,就已经打破了历代的规矩,因此儿臣同意周大人的观点。” 宏华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直直落在百里绝世的身上。 “祁安候,你有何看法?” 百里绝世似乎早已料到宏华帝会询问他的意见,当下不慌不忙从容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虽然触犯了历代的规矩中其中的一条,但罪状较轻,何况太子殿下推行的兵阶法极受士兵们的认可,功过相抵,不罚也不赏。” 宏华帝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不过为了以正太子之德,那朕就罚太子替朕去灵隐寺浴佛三日,至于那些有冤曲的百姓就交给丞相处理。” 此言一出,群臣神色各异。 太子一党自然心中暗喜,而容王一党就心底生悲了。 “陛下,臣有话说。”周昌文连忙奏道。 “父皇······”皇甫云倾不甘心的叫道。 “好了,散朝吧。”宏华帝不耐烦的摆手。 太子新政之乱就这样落幕,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百里绝世,从此本王与你势不两立。”皇甫云倾满脸怨毒,恶狠狠的低喃。 而百里绝世却与丞相苏良仁,太尉翁尚奇联袂而去。 第四十九章 风起平城 平城,并不是一座繁华的城,它只是一个小镇,淹没在俗世红尘中,籍籍无名。 泠水湖的水雾是浸染不到这个小镇的,因为它已隔泠水湖五十余里。 不得不说,平城这个小镇确实是一个适合疗伤的地方。绿荫人家,小桥流水,隐隐约约的散发着秀丽山水特有的清丽与古朴。 即使是在深秋时节,傍晚的的夕阳余晖还透着暖意,静悄悄的落到一座被翠竹掩映的青砖小屋上,落在窗前拥被而坐的黑衣少女身上,让那黑色也有了些清润柔和的色彩。 窗外疏梅横斜,枝头已有了浅淡的花芽。 赵玉神色安宁,眉眼含笑,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她的伤已经好了,本可以离开,但她却突然在这里逗留了起来。这里秀丽的的山水,朴实的人家让她再次怀念天鬼山的青山绿水。 江湖险恶,尔虞我诈让她心生疲倦,只想留在这里,一个人,一间小屋,几株翠竹,一方天地,超然物外,自得其乐。 然而一入江湖深似海,岂能轻易就脱离江湖这两字的束缚? 在她疗伤的这段时日,关于她拥有“火凤符”的消息不胫而走,已在江湖上传递开来,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探查她的踪迹。 人在江湖,早已身陷世事的泥潭,想要脱身谈何容易?对于赵玉来说,更是不可能,家仇未报,情爱未满,所以注定会有那么一股风将她卷入那些无休无止的江湖纷争中。 这股风,来自傍晚夕阳残照的余韵,迅猛而残酷地席卷了平城小镇。 那时,赵玉还没睡,正挑灯听风吟。桌上的清茶,茶香正好。 风中弥漫着凌厉的杀气,还带着深秋时节的寒冷,令人胆战心惊。 赵玉察觉不对时,她已经脱不了身了。小屋已经被人包围,她敢确定只要她冒然出去,必定会死无全尸。所以她很明智的留在了屋里,悠然的挑了挑微暗的烛火,悠然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在等待一个阔别已久的朋友归来,归来一起饮一杯清茶,说一夜闲话。 可惜,她等来的并不是朋友,是敌人。 敌人还没现身,她似乎已经等不及。 “诸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难道是在责怪在下有失远迎?”她朗声说道,从容淡定,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风静了,人存在的气息才会显得那么明显。 她的话音一落,“碰碰”几声响动,小屋的门窗已被人破坏,几个人影闯入小屋,将她围在中间。 赵玉并没有被这样的场面所影响,悠然的喝着茶,散漫的目光淡淡的扫过这一干黑衣人。直到她看到那黑衣衣摆上的金蛇刺绣时,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她手中淬毒的银针还没发出,门外,一个挺拔的黑色人影披着夕阳余晖徐徐走来。 那人走得很慢,像是踏着夕阳西下的节奏,一步一步的,优雅高贵之极。 风拂起了他的黑发,他的衣裳,上面的八爪金龙刺绣在残照里栩栩如生,似要活过来腾空而起。 随着他慢慢的走近,那挺拔的身影在地上形成一团幽深的阴影,慢慢地朝赵玉移动,一点一点的,带着侵蚀光明的戾气。凌厉的气势,黑暗的气息,赵玉只觉泰山压顶,手脚冰凉。手中的银针一时间没握住,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你在害怕。”那人在她面前站定,深沉的声音陈述着事实。 “金······金龙,你是······玄邪门尊主帝尧。”赵玉喉咙发紧,吐出这几个字已经是极限,她紧握手指,才勉强不至于发抖。 那人如鹰般锐利的眼已经将她所有的神态与反应看穿,无论是她已经表现出来的,还是刻意隐藏的,在那样一双眼睛仿佛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本尊还是喜欢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毒罗刹”,那才符合本尊的口味。”那人衣袂轻扬,施施然在她对面坐下,立刻便有一个黑衣人上前为他恭恭敬敬的倒了一杯茶。 这种姿态好像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而她已经成为了阶下囚。 赵玉暗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假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岂敢言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可是我哪里得罪了玄邪门,竟让玄邪尊主亲自前来?” 玄邪门,江湖四大邪教之一,与无咎宫并称“南玄邪,北无咎”。 不过玄邪门比无咎宫更显得神秘,它以龙为图腾,栖于南海,却悄无声息的掌控着整个武林的运转,暗中更是操纵着一些见不得光的邪恶生意。 从未有人窥探到玄邪门的秘密,就连月长思都不能。而此刻玄邪尊主却出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换作武林中任何一个高手此时此刻也会震惊的,更何况是武功低下的赵玉。 帝尧并未答话,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带着玩味与轻蔑冷冷的看着她。手中的茶杯轻晃,茶香丝丝缕缕的溢出,赵玉再次屏住了呼吸,指甲已经深深的刺入掌心。 “啪”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碎成碎片。 赵玉惊呼一声,下意思向后退去。然而她发现她根本就动不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压在心头,全身的血液翻涌,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好熟悉的压力,赵玉心中暗忖。是了,那是在苍梧山妖帝宫的时候,月长思也曾让她有过这样的经历。 “本尊今日只要“火凤符”,只要你交出来,本尊自会放你一条生路。”帝尧淡淡说道。 赵玉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忍着胸口的疼痛,不由蹙眉暗叹:“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没想到这么快又受伤了,若是叫大哥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正当她出神之际,只觉脖颈一凉,一个黑衣青年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觉得你与这茶杯比起来如何?”帝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斜睇着她,语气似嘲讽似轻蔑。 赵玉目光淡然的扫过那茶杯碎片,反问道:“那么尊主你觉得你与这茶杯相比如何?” 没想到她竟敢反问。帝尧的目光变得玩味。 “大胆,竟敢如此跟尊主说话。”挟持着赵玉的黑衣青年冷冷喝道,手中的剑在赵玉的脖子上画了一条血线。 “哈哈哈······”帝尧大笑,笑声中夹带着冰冷的残酷意味,“好一张伶俐的嘴,光逞嘴上功夫可是讨不到好处的。”他一挥手,黑衣青年退下,赵玉的脖子便落入了他的手中,““火凤符”呢,拿出来,否则本尊不介意扭断你这漂亮的脖子。” “遗憾得很,我根本就······没有“火凤符”。”赵玉忍着窒息感,艰难说道。 “是吗?”帝尧俯视着她,目光嗜血,“既然你不愿拿出来,那么你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他收紧了手指。 “唔······”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赵玉只觉眼前发黑,她张开嘴巴想要减轻窒息感。 “你······杀了我,就······再也······得不到“火凤符”。而且,你就······没有发现······丹田空荡,气息不继么?”她的话音一落,屋中 功力较弱的黑衣人便应声而倒。 “尊主,屋中有毒。”那个黑衣青年武功似乎不弱,毒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他正是帝尧的贴身护卫云舟。 帝尧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下属,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再次收紧手指,咬牙道:“你敢下毒?” 赵玉想冷笑,无奈那如钢铁般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只能发出几声怪异的声音:“难道······我会······坐以待毙?” “你这点小手段耍的可以,可惜就这点毒对本尊来说不过是隔鞋搔痒,不自量力。不过······”帝尧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能在本尊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可见你还是有些胆量。”说着他手一扬,赵玉就如断线的风筝从窗子摔了出去。 “带回总坛。”帝尧身影一闪,落在赵玉身旁,冷冷的看着她。 “是,尊主。”立刻有人上前拿住了她。 就在此时,一阵笛声响起。如雪似冰,清寒孤绝,让人通体生寒。 对赵玉来说,这笛声是熟悉的。这天下能奏出这样的曲子的人,就只有无咎宫宫主计君琰了。 她心中大喜,计君琰出现无非也是为了“火凤符”,两虎相争,她总会有脱身的机会。 帝尧抬头看了一眼翠竹上长身玉立,红衣如火的人影,袖袍一挥,地上的些许枯叶化作一阵箭雨射了过去。 笛声戛然而止,竹梢上的人影身形晃动,姿态潇洒,轻巧的避开那些枯叶,足尖轻点,如一缕柳絮,轻飘飘的落在了帝尧的对面。 华贵红衣,银皮面具,九阳如意,逍遥虚无。这就是无咎宫主计君琰。 “这个女人属于本座。”红衣人把玩着手中的玉笛,语气清冷,却不容反驳。 帝尧的目光如利刃落在红衣人身上,冷笑:“计君琰,你已得了名剑“冰魄”,竟还来染指“火凤符”,你可真是贪心。” “贪心?”红衣人古怪的笑了笑,露在面具外面的精致唇角勾勒出讥诮的弧度,“没想到玄邪尊主会说出贪心二字。” “本尊只是在提醒你,吃的太饱会撑死。” “不劳费心。”计君琰冷哼一声,手一挥,一条红色长鞭如灵蛇般袭向帝尧。 “云舟,带人先走。”帝尧大喝一声,迎向计君琰。 “是,尊主。” 两人都是武功卓绝之人,一交锋便尽全力。鞭影重重,掌声呼呼,杀气四溢。武功低下之人经受不住这强大的杀气,纷纷往后退开。 第五十章 无处可逃 此时,赵玉也被两名黑衣人挟持着往竹林方向退去。 然而竹林中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双方相逢,不由分说就斗在一起。 赵玉一见机会来临,暗自运起“阴冥毒功”,毒气溢出,挟持着他的两个黑衣人闷哼一声便魂归西天。 云舟一见,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向赵玉。 赵玉冷哼一声,足下一错,带有剧毒的掌风毫不留情的拍向云舟,然后足下一点,已腾空跃起,向没人阻挠的空隙中逃去。 蓦地,赵玉只觉腰间一紧,耳边就传来嬉笑的声音:“赵美人,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让赵玉反射性的向那人胸口印下一掌。 “哎哟,美人,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那人语气轻浮,手上的动作却不马虎,瞬间将赵玉的双手反剪,甚至还解决了两个攻来的黑衣人。 “留下人来。”云舟一见赵玉落在别人手中,大喝一声,执剑便攻来。 “夜枭。”赵玉咬牙切齿的恨声叫道,柳眉一挑,抬脚踢向他的小腿。 此人也是一袭黑衣,却仍掩不掉身上的那股轻浮狷狂之气。此人正是“鬼盗”夜枭。 夜枭的脚更快,压制住赵玉的动作,带着赵玉旋身躲过云舟的长剑。 “在,美人有何吩咐?”夜枭揽住她的腰,一脸痞笑。 “滚开。”赵玉不由气极,抬脚又踢了过去。这时,云舟的剑也近在眼前,两人不得不配合着躲开云舟的攻击。 “喂,你是何人,没见本大盗正与美人亲热吗,怎么如此不知趣?”夜枭佯装大怒,对云舟嚷道。 “亲热你个头。”赵玉气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过去。 云舟虽然才二十四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他却是个个性严谨清冷正经之人,平时一般战战兢兢的侍奉主子,极得帝尧的信任与器重,门中的人也对他十分尊重,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说话如此口不择言,疯疯癫癫,是以夜枭的话让他面容一红,剑招都乱了。 “哎呀。美人莫气,哥哥我跟你开玩笑。”他一个不慎左肩正被赵玉的掌击中,右臂被云舟的剑划了一道血口,疼得大叫一声。 若不是云舟的剑招乱了,他的一条右臂说不定就不在身上,想到此,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对云舟更是恼怒,大声喝道:“说你不知趣你还真不知趣啊,你这样纠纠缠缠不放是什么意思?”忽见他脸上的红晕,神色古怪起来,玩味道,“喂,本大盗与美人亲热,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从来没有和哪个美人亲热过?” 云舟听了他的话,只觉身上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通红着一张脸,剑都使不好了,只是用剑指着夜枭,半晌才恼怒地道:“你你······” “你什么你,告诉你,你想与本大盗抢美人,没门。”夜枭打断他的话,猖狂道。 赵玉觉得她心中的怒火烧得已经有千丈高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道:“夜枭,我杀了你。”说完,运起“阴冥毒功”,掌声呼呼,向夜枭攻去。 带毒的掌风可不是闹着玩的,夜枭当然也知道“阴冥毒功”的厉害,连忙抱头鼠窜,口中直嚷嚷:“美人,哥哥错了,饶命啊。” 于是赵玉追着夜枭到处跑。可赵玉本已受伤,轻功也不如夜枭,始终追不上。赵玉不由对云舟娇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云舟这才如梦初醒,执剑攻向夜枭。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的声音。帝尧与计君琰斗得正酣,各自门下的人也在拼命厮杀,刀光剑影,断肢残臂,血流成河,这场景在夕阳余晖中显得阴森而凄凉。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为了“火凤符”,这只是两个门派的厮杀,就是如此血腥的场面,如果整个江湖牵扯进来,不知道又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嘿嘿······”一阵刺耳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内力之强,震得人耳膜发疼。 “各位好生热闹,在下也来凑一凑热闹如何?”话音一落,一个人影如离弦之箭落入场中。周围脚步声响,一拨青衣人手持弓箭将大家围住。 又有人参与进来,打斗的众人很自然的住了手。 众人这才看清,此人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目光阴郁。一袭华贵青衣穿在身上,显得滑稽又可笑。 但没有人会真正的笑出来,因为此人看似其貌不扬,却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他正是偃月门门主岳不明。 计君琰与帝尧看到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他两人眼中偃月门虽然也是江湖四大邪教之一,可它比玄邪门、无咎宫、圣火教相比差得远了。 确实如此。偃月门不过是经常活动在西南边陲的一个门派,因行事手段残忍毒辣,被列为江湖四大邪教之一,在其他三个大派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赵玉拍掉夜枭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冷冷的看着岳不明,皱眉沉思“火凤符”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如何传出去的,竟在一时之间引来了江湖中的三大邪教。可如今“火凤符”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岳不明的目光是落在计君琰与帝尧的身上的。计君琰面具覆面,不知道其表情,帝尧神色冷淡,眉眼间带着一丝不耐烦。岳不明见状,本就阴沉的目光就像下雨前密布的乌云。 “赵姑娘,听闻你持有“火凤符”,不知可否借来一观。”岳不明阴冷的目光扫过云舟与夜枭,最终落在赵玉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 赵玉讨厌这样的目光,看似冷淡,实则暗藏杀机。 “岳门主也说是听闻,没有证据证明“火凤符”就在我身上,说什么借来一观,岂不荒谬。” 岳不明被她明讥暗讽地一阵抢白,面子有些挂不住,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唇边的笑意不减:“如果“火凤符”不在你身上,计宫主与玄邪尊主难道会为一个丑陋的女子大打出手?” 这句话如此明目张胆的讽刺赵玉的容貌,赵玉不由大怒,正欲出声,计君琰忽然看了她一眼,话却是对帝尧说的。 “此刻,你我看起来就像是瓮中之鳖。” “宵小之辈,不足挂齿。”帝尧语气不屑。 “那么······”计君琰眼中冷意流转。 帝尧略一点头。两人突然身影一动,一人出手解决周围的青衣人,另一人直取岳不明的项上人头。 这是属于强者的默契。权势,地位,女人,只是强者之间的游戏,弱者只能乖乖的服从便是。 所以计君琰的鞭子并没有留情,招招攻向岳不明的要害。 岳不明没想到计君琰会与帝尧联手对付自己,他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难看,心中的狠毒之意更甚,手中的圆月钩也是招招歹毒。 “本大盗最讨厌阴阳怪气的人了。”夜枭手中的飞刀射向那些正要放箭的青衣人,并偶尔扔一把飞刀给岳不明。岳不明既要对付计君琰,还要防着夜枭的飞刀,心中大怒,大喝一声,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内力,誓要将计君琰毙于钩下。 周围的青衣人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岳不明一见,不由怒火中烧,目眦尽裂。他此次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门中的精英,没想到顷刻间就全折在帝尧手中,暴喝一声,圆月钩招式突变,使出了他的独门绝学“碎月七十二式”。 计君琰只是冷笑连连,也使出了“九阳如意鞭法”,配合“虚无遁步”,一时间竟将岳不明压制住了。 赵玉环顾周围的情形。帝尧正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计君琰与岳不明的打斗。云舟和夜枭的目光时刻黏在自己身上,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想到失去大好的逃跑机会就是拜夜枭所赐,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夜枭接受着赵玉凶巴巴的目光,自然知道她的想法,靠近她,轻声道:“美人放心,哥哥会救你出去的。” 赵玉知这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干脆别过脸不理他。 正在此时,一声闷响声响起。众人凝目,却是岳不明倒地的声音,鲜血顺着他的咽喉流了出来。他双目圆睁,显然死不瞑目。 赵玉面容瞬间惨白,她明白今天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抬眼就和计君琰的冰冷目光遇上,她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夜枭的手臂搭上赵玉的肩,保护之意不言而喻。 计君琰目光冰冷如雪,凌厉如刀,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才漫不经心的移开。 “江湖再无“偃月门”。”帝尧负手而立,语音清淡,可话中的毒辣令人心惊。 “自然。”计君琰亦冷声说道。 ““火凤符”本尊也势在必得。”帝尧的目光射向赵玉,语气决绝。 那眼神幽深而寒冷,让赵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计君琰扬眉冷笑:“不巧得很,本座也是这样的想法。”他话音一落,手中的鞭子就挥了过去。 帝尧冷笑一声,又和计君琰斗在一起。各自的门人一见主子动手,也厮杀起来。 赵玉一见,一跺脚,身子腾空而起,便向竹林中逃去。 夜枭坏笑一声,速度更快,长臂一展,便将赵玉揽入怀中,顺便点了她的穴道。 “夜枭,你到底想怎样?”赵玉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哥哥不想怎么样啊,哥哥只想和你亲热亲热。”夜枭无辜的眨眨眼,笑得一脸狡黠。 “你······”赵玉大怒,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你放开赵姑娘。”云舟喝道,剑已出手。 “喂,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难不成看上本大盗我了。”夜枭揽着赵玉,与云舟斗在一起,冲他怒道。 “你你······休要胡说。”云舟又被他的话闹得红了脸,不过这次剑法倒没乱,更加凌厉了。 赵玉忍不住哀叹,怎么样又成这样子了? 计君琰与帝尧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双方的人员伤亡也越来越惨重。夕阳的余晖随着暮色的降临逐渐消失,深秋时节的晚风卷起浓重的血腥味拂过树梢,房屋,山头,暮霭沉沉,让这个宁静雅致的小镇蒙上了一层阴森诡异的气息。 “锵”一声凤鸣打破小镇阴森的气氛,如一曲清音,驱散阴晦与寒冷。同时,一道耀眼的红光划过众人头顶,射入计君琰与帝尧的打斗中,两人被迫停手。 第五十一章 凤鸣于天 一只火红色的凤凰盘旋在众人的头顶。 众人也停止了打斗。 “这天都黑了,各位真是好兴致啊。”凤凰背上的女子异眸殊色,清丽绝伦,声如落珠,正是瑶池宫主凤焚歌。 “焚歌。”帝尧的目光陡然一亮,如星辰闪烁,喃喃唤道。自凤焚歌出现,凌厉如他,也不禁柔和起来。 “帝尧,半年不见,别来无恙。”凤焚歌飞身落下,白衣胜雪,天姿容秀,绝代风华。 半年,没想到她还记得。帝尧的目光似被烛火点亮,明亮而温暖,心中的千言万语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化作一句刚刚好的“别来无恙”。 “没想到会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见到身份尊贵的玄邪尊主,我的运气还真好。”凤焚歌眉眼含笑,慢慢走近他,手中拿着一支凤头镖,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 鼻间一缕清香,眼前的容颜如玉,帝尧只觉目眩神摇,神思都被她牵引了,恍惚间忘了答话。 凤焚歌并未发现他的异常,银眸微转,目光就落在一旁的红色人影身上。 “银面红衣,九阳如意,计宫主也在。” 凤焚歌一出现,计君琰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不,确切的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玉身上。那目光幽幽暗暗,冷意骇人,直看得赵玉心惊胆战。 “凤宫主。”计君琰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施了一礼。 他目光一撤,赵玉如释大赦,连忙叫道:“凤姐姐救我。” 凤焚歌的一双美目停在了被夜枭挟持的赵玉身上,展颜一笑,如春花般瞬间绚丽了阴沉的深秋:““鬼盗”夜枭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这样欺负一位姑娘,怕是不妥吧。” “凤宫主谬赞。”夜枭嘻嘻一笑,“本大盗从不在乎什么江湖名望。” “哈哈哈······”凤焚歌闻言大笑,那笑声爽朗自然,“鬼盗夜枭果然是性情中人,若此刻有酒,我定与你痛饮三大杯。” 夜枭身在江湖之中,自然知道瑶池宫主凤焚歌虽是女子,却为人洒脱,是一位值得结交的人物,可惜此刻他有他的苦衷。面容上不由浮现一丝惋惜,叹声道:“可惜在下并没有这样的福分。” “那真是可惜了。”凤焚歌也惋惜的叹息。蓦地,她手腕一扬,凤头镖化作一道刺眼的红光朝夜枭的眉心刺去。 夜枭见那凤头镖来势如电,心中大惊,挟持着赵玉就向后急退。可那凤头镖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不得不冒着倒地的危险向旁边闪去。 就在此时,凤焚歌已然欺近他的身,以掌作刃切向他的手臂。夜枭不可能真的杀了赵玉,无奈之下,只得放手避开。凤焚歌手一伸就将赵玉拉入了手臂间。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计君琰在凤焚歌动手之际也已出手,却被帝尧截住。 凤焚歌成功救得赵玉,抱起赵玉落到火凤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道:“你们有谁想要“火凤符”的,尽管追来便是。”她话音一落,火凤高鸣一声,飞入天际。 计君琰与帝尧无心恋战,飞身向火凤追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夜枭与云舟见此情景,也跟着追去。 其他还活着的人见主子离开,各自收拾了一下,也纷纷追去。 可因打斗流下的血,死的人,给这个宁静小镇带来的血煞之气怎么也抹不掉。 夕阳西下,余晖散尽,夜幕降临。 凤焚歌为赵玉解开了穴道,顺便为她疗了伤,看到她气色好转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玉站在火凤的背上,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冷风侵袭的寒意。虽然凤焚歌为她疗了伤,但夜晚的风实在太冷,仿佛掉入了冰窖,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凤焚歌见了,伸手拉着她的手,将真气渡了过去。 “谢谢凤姐姐,救命之恩,玉儿没齿难忘。”一股暖流流淌在体内,驱走了寒冷。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救你是应该的,不要客气。”凤焚歌扬眉一笑,眉眼间风华流转,“不过,你的功夫也太差了,这样常常受伤也不行啊。” 赵玉神色黯淡的垂下眼,道:“玉儿愚钝,没有练武的天赋。” 这是实话,她自小在练武方面根骨奇差,就因为如此,父亲才让她弃武从文,像寻常一样能进入仕途,希望能做出一番业绩,光大天鬼门。 凤焚歌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点头道:“中毒太深,根基已毁,再也无法修炼其他武功。不过你不要灰心,说不定柔姐会有办法的。” “多谢凤姐姐。”赵玉知道凤焚歌口中的柔姐是指琅琊门四小姐唐柔。她又想起叶蓝天的叮嘱,心中愧疚不已。 “不必客气。”凤焚歌侧头浅笑,墨发飞扬,自有一番潇洒风流的气度。 夜幕渐渐降临了,天空暗沉了下来。向下看去,朦胧一片。此刻,赵玉忽然想起了家族被灭时的那一段日子,想起了百里绝世,心中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疼痛随着心跳跳跃。心中一种被称为“脆弱”的情绪蔓延开来。 仇人未知,家仇未报,如今又卷入江湖争夺“火凤符”的争斗中,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凶险等着自己? “凤姐姐······”赵玉眉间微染轻愁,欲言又止。 “怎么啦?” “玉儿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那么贵重的“火凤符”交给我?”赵玉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话。 凤焚歌道:““火凤符”是整个武林的象征,武林中人人都想得到它,并且他们不会问任何理由,你为何一直要问个明白?” “可凤姐姐,我自知武功低下,恶名昭著,不但保护不了“火凤符”,有可能还会引起武林浩劫,玉儿只想报仇,不想参与一些无谓的争斗。” “报仇,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凤焚歌深深的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灵魂。 这一问,仿佛一下撕开赵玉心中血淋淋的过往,家人被屠杀时的场景,最爱之人的背叛,全部都浮现在眼前,她只觉呼吸一窒,内息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玉儿。”凤焚歌大惊,连忙伸手揽住她,手掌抵在她的背上,输入内力为她护住心脉,长啸一声,火凤加快了速度。 赵玉醒来时,周围一片宁静,屋子里焚着淡雅的熏香。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并无异样,应该是有人为她疗过伤了。披了衣服下床,倒了一杯水滋润了一下干涸的嗓子。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正是凤焚歌。 “玉儿,你醒了,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凤焚歌将食盒放在桌上。 “谢谢凤姐姐。”赵玉也确实饿了,坐下便吃了起来。 “玉儿对不起,我不如此问。”她没想到一句话会让赵玉反应那么大,竟然吐血昏迷。 赵玉放下筷子,抬起头,温和一笑:“玉儿不怪凤姐姐。只是凤姐姐,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许多温柔善良的家人,他们与世无争,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他们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场残忍的屠杀,熊熊燃烧的大火。如果我不能报仇,我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爹娘他们。”赵玉说到最后眼眶通红,手脚痉挛,分明是恨到极致了。 凤焚歌看着她,低低一叹,她自诩洒脱,可每次看到这个容貌尽毁的女子,她都会生出一种沉重感,压抑的,厚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玉儿······”凤焚歌低低叹道。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和她一样同病相怜的人,她也有族人,却因自己的一时固执导致族人被冰封上百年。 赵玉目光有些缥缈,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玉儿是明白的。其实没有人愿意让仇恨主宰自己的人生,可我此生就算放弃了报仇,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了。”她看着自己手,神情哀切,“这双手已经沾满太多人的鲜血,已经,回不去了······” 凤焚歌不喜她那么悲伤的神色,握住她的手,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玉儿,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将“火凤符”交于你吗?”她顿了顿,一字一字缓慢说道,“因为你是“火凤符”选中的人。” 她是“火凤符”选中的人?赵玉思绪转得有些缓慢。据她所知,自古以来,能与世间奇珍异宝,神兵利器结缘的,向来都是有大才大能者,而她又有何能耐得“火凤符”垂青? “为何会选择我?”赵玉喃喃问道。 凤焚歌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秋英,幽幽问道:“玉儿,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她以前从不相信命运,可如今经历过这么多惨痛的事,命运这个东西,她不得不相信。 “我信。” “那不就是了。”凤焚歌突然转身,雪白的衣摆画了一道优美的弧度,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使她通身的气派更加高华,“你既然相信命运,那为何不接受命运的安排,“火凤符”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是有道理的,说不定这就是命运带给你的转机,所以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才是。” 凤焚歌言语真切,银眸如星,明亮清澈,这一瞬的光华,不由让赵玉神思摇晃。心中的那些灰暗色彩渐渐的淡去,一片清明充盈其间。 “凤姐姐,谢谢你,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被善待的人,直到遇到了你和叶大哥,我才知道,我其实也是一个幸运的人。”赵玉有些动容,泪水在眼眶流转。 “叶大哥,是叶蓝天吗?”凤焚歌好奇问道。 “嗯。”赵玉点头。 凤焚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如一束拨开乌云的阳光,光芒四射。 “那人,也是一个温暖的人啊。” 第五十二章 落日楼头 是啊,只有他才配得上温柔这个词,世事百态,只有他怀着一颗慈悲如菩提的心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散尽风骨。 微风带着窗外的秋英花香涌进屋内,混合着屋中的熏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凤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赵玉幽幽一叹,语音慵懒。 “此处是日月湖畔西子山庄。” 日月湖,那么她来到了皇城天安。忽地,赵玉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皇城天安,百里绝世自然也在天安,天安是赵玉这一生都不想踏足的地方。 “你伤也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顺便带你尝尝日月湖的荷叶醋鱼和玉泉春酒。”凤焚歌并未发现赵玉的异常。 “凤姐姐,我还是不去了吧。”赵玉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啦?”凤焚歌疑惑问道,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有人会来抢“火凤符”,有我在不用担心。” “可是我······”赵玉秀眉紧蹙,满脸担忧。 凤焚歌突然道:“有了,我先帮你易容。”说着拉着赵玉的手进了房里的内间。 半个时辰之后,赵玉完全变了一个人,略算清秀的面容,眉目疏淡,并不惊艳。倒是一袭翠绿衣衫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显得她身材高挑,风姿卓越,一举一动多了一份魅惑的风情。 凤焚歌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拉着赵玉出了门。 此时赵玉来帝都的消息早已被轻风带到了祁安候府。 那时太子皇甫怿与丞相苏良仁也正好来到侯府,百里绝世便耽误了与赵玉见面的时间。 “本宫与国老今日前来侯府是为感谢侯爷昨日的珠玉之言,否则本宫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书房内,三人落座,皇甫怿便朗声说道。 苏良仁抚须笑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本阁也要多谢侯爷这段时间的照顾。” 百里绝世连忙惭愧道:“殿下和国老言重了,本侯还是疏忽了,让容王的人有机可乘,坏了殿下的大事,本侯惭愧。”说完幽幽一叹,似乎十分懊恼。 皇甫怿剑眉一皱,疑惑道:“本宫也觉得甚是奇怪,侯爷如此筹谋,怎会让容王的人有机可乘?” “容王府能人异士众多,是本侯轻敌了。”百里绝世怅然叹道。 “本阁认为经此一事,或许对殿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苏良仁眼露精光,缓缓说道。 百里绝世目光不露痕迹的微闪,端起清茶浅啜。 “国老此话怎讲?”皇甫怿疑惑问道。 “殿下想一想,贵妃娘娘荣登后位,我苏氏一家算来也是极尽荣宠,朝堂上下更是风光无限,难免会有人不满,如今殿下新政论的失败正好让我们趁此机会沉定下来,另作筹谋。” “国老所言甚是。”百里绝世点头道,“如今看来,容王此人是个劲敌,殿下趁着去灵隐寺礼佛的时日好好筹谋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做,决不能让容王得了先机。” 皇甫怿想了想觉得甚是合理,便点点头。忽而他又怅然道:“本宫的新政论失败已在父皇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知父皇他可有怪罪本宫?” 苏良仁微微一笑,安抚道:“殿下放心,新政论的失败,陛下并未重罚殿下,却叫殿下去灵隐寺礼佛,可见陛下是并未责怪殿下的。” 皇甫怿闻言,这才面容稍霁。 “敢问国老,那些喊冤闹事之人如何了?”百里绝世漫不经心的问道。 “侯爷放心,那些人本阁会好生处理。” 百里绝世道:“本侯自然相信国老,不过这些人落在国老手上,为防他们说出不该说的话容王一定会派人前来暗杀。既然这样,我们何不以此为诱饵······” 百里绝世的话并未说完,苏良仁便懂了他的意思,当下大笑道:“侯爷此计甚妙,本阁回去就办。”“如此有劳国老了。”百里绝世淡淡说道,“护送殿下去灵隐寺的人本侯也安排好了,殿下放心去便是。” 皇甫怿一听,大喜道:“多谢侯爷,费心了。” 苏良仁也连声道谢。 如此寒暄了一番,皇甫怿与苏良仁有要事在身,就匆匆告辞。而百里绝世此刻的心思早已飞到他深爱的女子的身上去了,回房修饰一番就独自一人向落日楼而去。 凤焚歌带着赵玉来到了日月湖最有名的酒楼落日酒楼。此楼由于是观看落日的最佳去处,因而称为落日楼。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眼望去,日月湖大部分景致尽收眼底。 桌上摆着荷叶醋鱼,刀花肉,叫化鸡,龙井虾仁,莲子糕,熏肉粽子,黄金鱼羮,日月墨玉汤。 酒是玉泉春。 赵玉轻轻抿了一口,不同于其他酒的辛辣,而是入口清冽,回味无穷。 凤焚歌纤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微笑问:“怎么样,好喝吧?” 赵玉其实不喜欢喝酒,也不懂酒,只是喝着感觉不错,就点点头。 凤焚歌是爱酒的,能喝,虽不能说千杯不醉,但一般的男子都比不过她。 “那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凤焚歌神色愉悦,眉眼间的笑意比春花还来得艳丽。 赵玉不敢多饮,她担心遇到百里绝世,所以对于凤焚歌的提议她不敢点头。 “来,干杯。” 赵玉只得与她碰杯,也学着她一口饮尽。 “凤姐姐,我们还是少喝点为好。” “怎么,玉儿还在担心?”凤焚歌秀眉一挑,问道。 赵玉摇摇头。 “那就是了。”凤焚歌讨厌婆婆妈妈,道,“玉儿只管放心喝,一切有我在。” 赵玉只得点点头。 凤焚歌笑了:“美景美酒,此生足矣。” 赵玉怔怔的看着凤焚歌,只觉她的笑容让整个日月湖都为之失色。那潇洒自如的气度就像是天边悠闲的云,那般清明洁净。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凤焚歌饮到酣处,不由吟起诗来。 那一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让赵玉一怔,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萦绕心头,无处释放,她的年华······ “玉儿,人之于世,就是要图个痛快,才不枉此生。”凤焚歌幽幽说道。 赵玉知道自己是不痛快的,所以她有了借酒消愁的想法,可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心中更加惆怅,思绪也有些凌乱,最后停留在百里绝世的身上。 他又在干什么呢,他知道我来帝都了吗,他会来看我吗?赵玉目光迷离,痴痴的想,泪湿眼睑。 也许只有在此刻,赵玉才会如此的想念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这种想念很纯粹,只因爱恋,无关仇恨。 ““天姿灵秀人淡远,清旷远泊比云烟”,今日有幸得见倾世风华,世人皆叹的凤宫主,实属三生有幸。”贵雅天成的声音传来,惊动了举杯畅饮的凤焚歌,惊醒了思绪纷乱的赵玉。 绛紫华裳,俊美非凡的男子,衣袂翻飞,徐徐而来,执江湖礼,优雅而从容。 “凤宫主,不知在下可有荣幸小酌一杯?”男子面容含笑,温文矜贵,却仍掩不住眉宇间的那抹清冷。 凤焚歌一见他,心中不由一怔,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咦,这世间竟还有这么美丽的男子啊!”半晌,凤焚歌才回过神来,惊叹道。 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只一瞬便恢复自然。 “请凤宫主莫要戏言。”男子的语音有些冷凉。 赵玉泪眼迷离,这个男子的出现她又何尝不是如痴如醉了。倾国倾城的容颜,恰到好处的气质,明明是那般矜贵雅致的人,可不经意间露出的清冷和寒意,又是那般令人寒彻入骨。 赵玉觉得这个男子就像是高山云海之间飘落的一片雪花,冷是他的灵魂,寂寞是他的躯壳。 凤焚歌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男子的面前,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又将男子细看了一回,但见男子容貌精致,雌雄莫辩,目若秋水,面若桃花,比之女子有过之而不及,不由赞赞称奇:“真是好美的一张脸啊。怪不得帝都人人都道容王殿下才是这帝都一等一的美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的面容变了,变得极为难看,连带那漂亮的容颜都有些森然的冷意。 不错,他就是容王皇甫云倾。他一直派人寻查凤焚歌的踪迹,今日终于有人前来报告说凤焚歌出现在帝都落日楼,便连面具的没戴,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却被凤焚歌左一美丽右一句美丽的调笑,兼之他本来就嫌自己的容貌太过阴柔,心中不由恼怒起来。但又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便强忍怒意并未发作。 “凤宫主过奖了。”皇甫云倾正了正容色,掩去了不满,语音清淡。 “容王殿下请坐。”终于凤焚歌这才想起正事。 皇甫云倾从容落座,恰好与赵玉的目光相撞,他的心不由一动。 这样的目光如痴如绝,缠绵悱恻,还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皇甫云倾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目光,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但他回想了一下,又并没有想起什么。 “不知这位姑娘是?”皇甫云倾不知为何还是问了出来。 赵玉一惊,如梦初醒,面容一红,连忙侧过头去,沉默不语。 “她是我的义妹。”凤焚歌见状,笑着回答。 义妹?皇甫云倾目光一闪,没听说凤焚歌有什么义妹啊,但又想到凤焚歌的性情,有个义妹便理所当然了。 皇甫云倾不由多看了赵玉几眼。能做凤焚歌的义妹,想来本事不小。可他看了赵玉几眼心中不由一惊。 此女功力不高,根骨奇差,也不知怎么会成了凤焚歌的义妹。 皇甫云倾有些费解,但想到正事要紧,他便也不深究,只有到时叫人查查这个女子了。 “不知容王殿下突然驾临,有何要事啊?”凤焚歌扬眉幽幽问道。 皇甫云倾道:“在下虽然身在帝都,却久闻凤宫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凤宫主来了帝都,在下自然要前来拜访,还望凤宫主莫嫌在下唐突。” 凤焚歌见他不自称本王,却自称在下,言语之间甚为恭敬,不由顿生好感。但如今帝都是个什么情况,凤焚歌自然清楚,于是言语之间也没显得热忱。当下淡淡一笑,道:“承蒙殿下看得起,焚歌受之有愧。” 皇甫云倾想通过凤焚歌拉拢月长思,自然在言辞上寸步不让:“在下只想与凤宫主交个朋友,还望凤宫主莫要推迟。”说完竟是微微一礼。 “哎呀,堂堂的容王殿下却向我等草民行礼,草民如何受得起?”凤焚歌嘴上如此说着,然行为举止却未有半分受不起的样子,仍是一派的闲适。 赵玉无聊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散漫的盯着窗外。 但见天空阴沉,似乎下着细雨。窗前的一株老树已经是枯枝残叶,在细雨的侵染下更显沧桑。 树下,白衣清华的男子,长身而立,抬头正往上看。俊美的面容被细雨润色,尤为柔和俊雅。 赵玉低头就与男子的目光不期而遇。霎时身子一颤,脸上勃然变色,心悸伴随着恐惧,震惊从心底惊天动地般喷涌而来,心跳如雷。 赵玉觉得此刻她最应该做的事是逃,可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目光似被那人的目光所缠,怎么也移不开。 两人就这样目光缠绵,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了,只剩清风拂面的声音。 这一眼,恍若隔世。 第五十三章 情缘缭乱 他到底还是来了。 仍是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仍是那俊美精致的容颜,仍是那高贵雍容的气度,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便将这万顷的江山比了下去。 时光荏苒,算来刚好一个月。一个月之期的约定已经结束,她又要回到那座牢笼,那座华丽的,毫无温度的牢笼。 不,她不要回去。她宁愿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百般挣扎,受尽凄苦,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受他的折磨。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天涯海角,只要没有他的地方就好。 慌乱地移开目光,赵玉腾地一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大,膝盖磕住了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惊动了旁边的凤焚歌和皇甫云倾。 “玉儿,你怎么了?”凤焚歌惊诧问道,目光落在她鲜血直流的拳头上,面容大变。 “凤姐姐,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赵玉面容惨白,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凤焚歌见她情况似乎不好,连忙过来扶住她,见她神色苍白,目光惶恐,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想到她一直看着窗外,难道这窗外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不成,她抬眼一望,窗外除了一株老树就是行人闹市,哪里又有什么恐怖之事? “凤姐姐,带我走,带我走。”赵玉语音惊慌,伸手抓住凤焚歌的衣袖,这一抓才发现手掌已被自己抠破,鲜血淋淋。 “好好,我带你走,别怕。”凤焚歌柔声安慰。 忽而,凤焚歌想起了什么,目光一沉,面容严肃,转头对皇甫云倾道:“容王殿下,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自赵玉失态后,皇甫云倾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确切的说一直都在观察着赵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凤宫主客气了,既然凤宫主有事,在下就不挽留了,他日有时间,还请凤宫主到府上一叙。”皇甫云倾收敛神态,言辞真切。 “多谢,告辞。” 待她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皇甫云倾从容坐下,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目光看着窗外,深沉莫名。 “去查查这个女子的来历,一定要最详细的资料,否则别回来见本王。” 暗处,空气流转,暗示着有人已经领命而去。 赵玉已经惊慌无助,只是拉着凤焚歌胡乱的往城中的小巷中穿梭。 凤焚歌何时见过这个一向淡定的女子这般慌乱过,心中怜惜。 在一处深巷中,凤焚歌拉住她,沉声问道:“玉儿,你为何这般害怕?” 赵玉一惊,面容更是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目光闪烁,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见到重华了。”凤焚歌紧紧地盯着她,语音肯定。 赵玉面容慌乱,犹豫半晌,点点头。 凤焚歌猜想就知如此,不由心下感叹,也不知这百里绝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女子见到他竟如此害怕,早知如此,她便不带她回帝都了。 “玉儿,你不要怕,有姐姐在呢,我们这就回西子山庄。”凤焚歌到底不愿看到她这般模样,出言安慰道。 “不用了。”如清风徐吟的声音传来,巷口,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赵玉一见,面容大变,惊叫一声,运起轻功就向房顶逃去。 然而她并没有逃脱,而是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她面容一变,出手如电,点向他胸前“中府”“云门”“天池”三处穴道。 那人轻巧的化解她的招式将她的手反制在身后,将她整个人压在怀中。 “焚歌,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敏敏的照顾,今天敏敏就由我带走。”那人的语音真切而坚定。 赵玉一听,脸上血色褪尽,凄然唤道:“凤姐姐······” 微凉的手抚上的修长白皙的脖子,停在动脉处轻轻摩挲,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赵玉惊惶的住了口,不敢动弹分毫。 凤焚歌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神态尽收眼底。看了看神情冷凝的百里绝世,又看了看神色惊慌的赵玉,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他们两人的爱恨情仇,纠纠缠缠,又岂是她能干涉的? “好,重华,不过玉儿现在可是我的义妹,她若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凤焚歌思量半晌,才佯装郑重其事的道。 百里绝世抿唇一笑,道:“自然。” 凤焚歌安抚的看了赵玉一眼,方才闪身离去。 凤焚歌一走,两人之间的诡异沉静的气氛变得更为明显。 百里绝世目光冰冷的看着怀中满脸惊惶的女子,脑中回荡着她惊慌逃跑的场面,面容一沉,有些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语音邪魅,道:“你下次若敢再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赵玉闻言,瞳孔紧缩,浑身颤抖。 百里绝世暗叹一声,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搂向她的纤腰,语音却有些冷凉:“一月之期已到,该回去了。” 赵玉倚靠在他的怀中,涩然苦笑。原来她至始至终都逃不出他的掌控,兜兜转转这么久她还是回到了原点。 “重华,我不想回侯府。”赵玉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期期艾艾的说道。 百里绝世弯腰抱起她,向巷口走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为何?”百里绝世语音冷漠。 赵玉只觉心中一悸,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该怎么说?说她想浪迹江湖,寻找仇人,说她只要一回到侯府,就会想起父母的惨死,他的背叛,说她恨他,只想远离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赵玉无力地闭上眼。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知道,她始终都是恨他的。 马车里,极尽奢华。 赵玉坐在百里绝世的身旁,两人手指相缠。 “重华······”赵玉偷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累了?”百里绝世语音温柔,目光柔和,竟是难得的温柔。 赵玉一怔,不由神思恍惚。忽而又疑惑的看着他,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冷酷与狠辣,此刻却变得这么温柔,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百里绝世轻柔的为她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 指尖温柔的擦过耳边,带着淡淡的温度,引起一阵酥麻。赵玉身子微颤,心跳如雷,连忙低下头,轻声问道:“雪阑他怎么样了?” 这么久没见卓雪阑,赵玉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没事。”百里绝世的声音骤然变冷,眸光幽暗。 她到底是不信他。 “我可以见见他吗?”赵玉眼含希冀,定定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看进她的双眼。这双眼睛此刻因为渴望而散发出如星辰般的光亮,而流转的眸光又似一湖微波荡漾的春水,似乎只要有人望进这双眼眸,就会被吸去灵魂。 “好。”此刻,百里绝世觉得只要她提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赵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欣喜道:“重华,谢谢你。”而手也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百里绝世因为她这个动作扬起了唇角,笑意盈盈。 马车内的气氛这才刚刚好,祁安候府就到了。 “敏敏,府中的芙蓉花正好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携手走进气势辉煌的侯府。百里绝世想起她最爱芙蓉,便随口说出。 “有酒吗?”赵玉见他如此随意的和自己说话,语气中藏着曾经不变的宠溺,不由怦然心动,扬眉问道。 “当然有。”百里绝世眉目含笑,目光温柔,“是你最爱的杏花酒。” “侯爷,赵姑娘,你们回来了。”轻风迎了上来,行礼道。 百里绝世淡淡应了一声,道:“摆酒留香阁。” 赵玉见过她,便微微点了点头。 轻风犹豫道:“侯爷,公主殿下来了,正在留香阁候着。” 百里绝世面容一沉,道:“敏敏,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去去就来。” “好。”赵玉面无表情的应道。 他又吩咐轻风:“好好伺候赵姑娘。” “是。” 留香阁,皇甫珺凰趴在朱红案桌上,双眸紧闭,似已熟睡,绝美的容颜在此刻显得更外祥和。 锦绣站在门口,看见百里绝世的身影,连忙唤道:“公主,公主,侯爷回来啦。” 皇甫珺凰腾地一声站起来,揉着眼睛,连声道:“快,快准备糕点。” 锦绣连忙将食盒里的各类糕点拿出来摆在桌上。 “公主殿下。”百里绝世白衣翩翩,悠然而来。 “重华,你终于回来啦。”皇甫珺凰喜道,“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好不好吃?” 百里绝世面容清淡,淡淡说道:“多谢公主,只是本侯不喜甜食,怕要辜负公主殿下的盛意了。” 皇甫珺凰闻言,脸上的喜悦之色退去,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锦绣在旁边见皇甫珺凰伤心,不由开口道:“侯爷,这是公主殿下亲手为您做的,您好歹也尝尝吧。” “锦绣,休要胡说。”皇甫珺凰面容一红,娇声叱道。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以后这样的粗活就将给下人做吧。本侯还有要事,等会儿会有人送公主殿下回宫。”百里绝世语音冷淡,说完便转身离开。 “重华。”皇甫珺凰见他离开的背影那般决绝,心中慌乱,急切叫住他,“重华,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重做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语音急切而悲切,看着他的背影,眼含泪光,楚楚可怜。 百里绝世转身,容色不变,面无表情:“本侯明白公主殿下的心意,只是本侯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如此了。”说完毅然决然的离开。 “重华,你真的要这样伤害我吗?”皇甫珺凰厉声道,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抱住他,“你说心有所属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从未听你说起过,也从未见你与任何一个女孩亲近,你是骗我的对吗?” 百里绝世扳开她的手,面容冷凝,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若不信,隔日本侯自会带她来见殿下。”说罢,飞身离去。 芙蓉花香,只留皇甫珺凰一个人黯然神伤。 第五十四章 爱恨沉沦 静月轩,碧幽池。 素手掀红帐,粉雾兰草香。冰肌玉骨,清绝如月,回眸宝髻斜,风华殊高洁。 “轻风,公主殿下这段时间可是经常来侯府?”赵玉红唇微张,气若幽兰,吹落指尖的一枚艳红花瓣,柳眉轻挑,媚眼如丝,状似无意的问道。 轻风微怔,老老实实答道:“是,只要侯爷在府中,公主殿下必来。” 赵玉目光一沉,指尖微颤,扯断几缕发丝,语音平静:“侯爷从未回绝么?” “公主殿下每次来,侯爷只是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并无其他吩咐。”轻风道。 “是吗?”赵玉玉指轻拨水面,嘴角浮现一抹讥诮,可心底又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情。 为什么一个月以前她没发现这珺凰公主太过频繁的出现在侯府,难道在这一个月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赵玉看着手心的伤痕,面容阴沉,心底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轻风,拿衣裳来。”此刻,赵玉已经没了沐浴的心情。 轻风似乎察觉到了赵玉语气中的冷意,连忙将衣服递过去,小心翼翼的道:“赵姑娘,轻风愚钝,如果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赵玉藕臂轻展,白色衣裳裹住玲珑娇躯。回眸勾唇一笑,百媚顿生:“轻风,你没说错话,你说得很好。” 饶是同样身为女子,轻风也被她这回眸一笑所惑,心怦然而动,连忙低下头,轻声道:“多谢赵姑娘海涵。” 赵玉莲步轻移,慢慢绕过雕花屏风,掀起珠帘,进了卧房。 轻风小心翼翼的伺候在她的身后。 赵玉眼波流转,房间的摆设尽收眼底,她不由想起秋长的话,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这静月轩的摆设与装饰皆出自她的手,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的,自从她住进来,未经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乱动。 当然,除了百里绝世。 赵玉慢慢踱步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容颜,黑痕交错,颜色虽然淡了些,但还是让观之生怖。 “一个是堂堂一国公主,身份尊贵,风华绝代,一个是区区江湖丑女,低贱卑微,容貌丑陋,我若是一个男人,自然也会选择倾国倾城的一朝公主吧。” 赵玉抚摸着面容,暗自叹息。 “轻风,有酒吗?”赵玉赤足如莲,凌波微踏,来到窗前,推开了窗。 深秋的风蹿了进来,吹起她墨黑的发,雪白的衣裳,飘飘渺渺,宛若仙人。 今年,窗外的芙蓉花似乎开得格外的好,阴沉的天气,淅沥的秋雨也挡不住姹紫嫣红的色彩,雨珠点缀其上,娇艳欲滴,煞是动人。 眼前秋花艳丽,人如玉。这一刻轻风已经痴了。 她来到祁安候府已经有两个月了,明里暗里也听说了她与百里绝世的一些爱恨纠葛。那时她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江湖传言,毒罗刹容貌丑陋,心狠手辣,她自然认为这样的女子是配不上百里绝世这样风华无双的男子的。 这世间能配得上百里绝世的应当是像天下第一的女侠唐柔,倾世风华的凤焚歌,亦或是像孤傲绝丽的沈琉璃这样的女子。 可此时,她只有一个感觉,这世间女子千万,只有她才与他真正相配,那感觉不多不少,刚刚好。 “轻风,有酒吗?”赵玉自然不知她心中的心思百转,以为她没听见,就又问了一声。 “啊。”轻风如梦初醒,忙道,“有的有的。”说着连忙去隔间将酒端了进来。 “轻风,你陪我喝一杯吧。” 酒是杏花酒,赵玉悠然坐在窗前的榻上举杯相邀。 轻风没有拒绝,这样的女子明明温雅如玉,矜贵雍华,从容端庄,江湖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 两人赏着花,喝着酒,若除去各自心中无数的念头,自然是悠然无限的。 百里绝世踏进静月轩时,已近黄昏。由于有一件事他非去不可,所以耽误了时辰。 这时,赵玉已经醉了,正拥被在榻上睡的正香。 榻上的女子,美目轻闭,脸色红润,唇角含笑,那神态一如初见,那般纯良无害。 百里绝世的脚步很轻,唯恐惊扰了这岁月静好的女子。坐在榻边,执起搁在被褥上洁白如玉的手,微微俯腰就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都说酒后吐真言。此刻酒醉的女子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两个字:重华,重华······ 这一刻,百里绝世只觉胸口柔情涌动,压抑的情感在此刻爆发。 “敏敏。”亲吻着心爱之人白皙的手指,泪已无声落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此刻,他的泪水却因喜悦而流。 “敏敏,你说你恨我,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爱我的。”此刻,他也脆弱得像个小孩子。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她布满黑痕的脸颊。 “当年隔岸初见,你一曲箫音,千万风华,是那般清雅美好,若是那时,我就带你退出这纷乱红尘,择一方净土,山水逍遥,相濡以沫,那该多好。” 他神情悲切,思绪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场面。 “重华······重华,我怕。”床上的女子忽然蜷缩起了身子,浑身颤抖。 “敏敏。”百里绝世一惊,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语音急切而心疼,“敏敏,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赵玉下意识地抱紧他,像抱住了一世的繁华,一世的依靠。 “重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敏敏,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要怕,就算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还会守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温暖的烛火笼罩在两人身上,相拥的两人,温情正好。 “敏敏,此生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害你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如果能重来,我愿意抛下一切,与你生死相依,长命百年。” 可人之于世,最难预料的就是命运了。 或许他们命该如此,注定要相互伤害,反目成仇。 这个夜晚,对百里绝世来说仿佛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平时很难说出口的话此刻轻易地说出了口。 清晨,庭院里的第一声虫鸣响起时,赵玉就醒了。 昨晚一夜好眠,醉酒后的征兆已经完全不见,赵玉只觉神清气爽。她翻动着身子,留恋着被褥里的温度。可她一转身,便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而头顶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 赵玉的脸色开始变化,这些熟悉的感觉,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果然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剑眉斜飞,薄唇紧抿,眼睛紧闭,睡的正香。眉目如画,温文无害。 “重······重华。”饶是她知道回到侯府,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还是有些惊吓过度,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赵玉目光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俊美容颜,心中思绪翻飞。等她平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臂正横在自己的腰间,将她紧紧拥住。 这样的姿势无端让赵玉红了脸。 于是,她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想要悄悄的起床。 可百里绝世的手臂微微一动,便将她重新按入怀中。 “别动,再陪我睡一会儿。”他的语音中有浓浓的倦意。 昨晚赵玉闹腾得厉害,他到凌晨才合眼。 赵玉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大气不敢出,心中更是怦怦乱跳,却又觉得苦涩无比。 这样的相拥而眠,温情如水,还是发生在六年前。 六年前,他们之间情深义重,没有仇恨,没有敌对,他们是人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可再美好的情缘于光阴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最终也留不住了。 赵玉胡思乱想之际,也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晌午。 今天难得有了太阳,秋阳洒在窗台上,如碧水春波般晕开了金灿灿的涟漪。 “醒了?”清华如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赵玉身子一僵,忘了动弹。 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面容,轻轻摩挲。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和睦相处过了。敏敏,我很想你,你呢,可曾想我?” 温柔的话语,温暖的手指,熟悉的气息,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拥有过的,这一切都是她的所有,她曾以为就算海枯石烂,她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一滴眼泪自眼角滑出,湿了鬓角,也湿了那人的手指。 温热的泪水让百里绝世的手指一顿,疼痛自手指蔓延到心里,紧紧把她拥在怀里,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重华······我也想你。”赵玉终是不忍他这般痛苦,眉眼低垂,温顺乖巧。 是的,她也想他。就算他们之间已经仇深似海,水火不容,可她还是放不下他。 每当尝遍漂泊之辛,羁旅之苦,世人的冷漠,深秋的寒冷,她还是想起了他,想起了曾经的山盟海誓,温柔相伴。 这些心情,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必须得承认。 敢爱敢恨,向来是她的性情。 有人说她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可情爱本纯粹,不该沾上世俗的污渍。她爱了就是爱了,无需隐藏,无需嘴硬。因为人世无常,世事难料,说不定下一刻便与相爱之人生死永隔。她不想到了那时才追悔莫及。 她爱他,可她也恨他。 “敏敏······”百里绝世的心一颤,喜悦,感动,诧异,所有的情绪涌动,涌入他全身血液,翻身覆上她的身子,居高临下与她鼻尖相触,看进她的眼里,“敏敏,谢谢你愿意想我。” 亮如明灯的黑眸,此刻熠熠生辉。赵玉白皙如玉的手指抚上他英俊不凡的面容,轻轻叹息:“重华,我也是恨你的。” 百里绝世一怔,明亮的眸子渐渐升起了一丝黯然之色,面容上也是一片痛苦之色。良久,才喃喃道:“不错,我负你良多,你应该恨我的。”他顿了顿,脸上一片坚毅之色,语气决绝,“敏敏,无论你恨我也好,或者怎样也罢,你都是属于我的,这一点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说完,他吻上了她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唇瓣上的温热与刺痛让赵玉蹙起了秀眉,但她并没有推开他,手悄悄揽上他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管他什么爱恨情仇,就让她沉沦吧。 第五十五章 百年之约 百里绝世与赵玉还在温存的时候,凤焚歌便与月长思携手而来。 荷风亭临荷池而建,轻纱幔帐,随风飞扬。 凤焚歌坐在椅子上,一双脚搁在桌子上,那姿态实在潇洒随意得很。 手中执着一只白玉杯,杯中有酒,酒香氤氲。十指纤纤,白皙如玉,相得益彰。 她的对面坐着月长思,雪白内衬,绛紫貂裘,坐姿端正。此刻,他正揭开茶杯上的茶盖,微微吹了一口气,浅浅尝了一口,便将茶盖盖上放在了桌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停在凤焚歌身上,似乎对她的这种姿态早已习惯,淡淡开口:“凤焚歌,酒多伤身。” 凤焚歌闻言“噗嗤”一笑,道:“月长思,我只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至于其他的,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月长思看着她,神色复杂。 “月长思,你不好好的待在你的苍梧山,跑我这西子山庄来干什么?”凤焚歌换了一个姿势,慵懒问道。 “我想来了就来了。”月长思神色清冷,只是看着眼前女子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爱恋,“何况现在此处是祁安候府,并不是你得西子山庄。” 凤焚歌甚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就是嘴太硬,明明是担心“火凤符”的事才破了规矩下苍梧山,你说你大方承认不就好了。” 月长思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凤焚歌坐起身来,肃然道:“自从陈雍陈将军含冤殉国,你便退隐苍梧山,发誓再不涉朝堂,不涉江湖,算算时间,也有一百余年的时间了,你果然做到了,只是你此番突然踏足江湖,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月长思冷笑:“凤焚歌,他帝尧敢踏足中原,我为何下不得苍梧山?” “帝尧?”凤焚歌满脸疑惑,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扯到了帝尧?” 自知失言,月长思懊恼地站起身来,背对着凤焚歌,不再言语。 稳重如他,只有在这个女子面前暴露出他的脾气,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女子面前他藏不住任何秘密。 凤焚歌见状,疑心更重,忽地自椅子上腾空而起,跃到月长思面前,追问道:“月长思,你与帝尧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月长思冷哼一声,向亭外走去。 凤焚歌足下轻点,人便轻飘飘地落在月长思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声道:“月长思,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出这个亭子。” 月长思定定地看着她,面容上浮现一丝苦涩,良久,才讥诮地道:“凤焚歌,你永远都是这样,一提到帝尧你就举止反常,神色紧张,五百年过去了,在你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帝尧是不是?”他说到最后,有伤心欲绝的凄凉,指甲刺入掌心,顷刻见血。 凤焚歌一怔。这五百年来,她最害怕的就是月长思与帝尧之间的恩怨,一个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一个是她要长相厮守的人,哪一方受伤,她都是不愿的。 族人被封印后的五百年,这两个人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越演越烈,有一次还曾失手杀了“火凤符”选中的有缘人。他们的斗争直到陈雍将军殉国后,月长思退隐苍梧,帝尧归隐南海才结束。而如今,帝尧刚出现在中原,月长思就下了苍梧山,难道······ 凤焚歌目光如炬,笃定道:“你与帝尧之间有约定。” 月长思偏过头,薄唇紧抿,眉目低垂,并不答话。 不错,月长思与帝尧确实有约定。当年两人都与一朝爱国名将陈雍将军交好,陈雍将军受小人陷害而蒙冤,两人倾尽全力都没有保住他,一时间心灰意冷,便约定从此不涉朝堂,不涉江湖。 再加上当时凤焚歌因无法劝阻两人和平相处,一气之下自困于昆仑幻阵中。两人见状,更是满心凄惶,便各自引退。后来凤焚歌自昆仑幻阵出,师承曲兰静,两人再次约定,必须等到“火凤符”找到有缘人方可出山。这些,凤焚歌自然不知道。 “两位打还是不打,打就痛快点。”如清风徐吟的声音传来,轻纱飘扬的回廊上,百里绝世与赵玉携手而来,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的出现刚好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凤焚歌身子一闪,又坐回了椅子上,双腿随意搭着,一派闲适。 月长思看到执手并肩而立的两人,冷笑:“本公子还以为侯爷沉醉温柔乡忘乎所以,竟还知道出来见人。” “他啊,脸皮向来厚得可以,只是可怜玉儿。”凤焚歌喝了一口酒,悠哉悠哉地说道,随即又向赵玉招了招手,“玉儿,到我这里来。” 赵玉一见到月长思就想起在苍梧山时月长思答应告诉她仇人的事,她想前去询问,可又碍于百里绝世,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刻被月长思与凤焚歌揶揄,想起刚才的温存,不禁满脸通红,羞怯地唤了一声“月公子”、“凤姐姐”。 百里绝世丝毫不理会两人的揶揄,带着赵玉施施然坐下,先给赵玉倒了一杯茶,而自己则倒了酒,朗声道:“雪儿,你去帮着轻风弄点吃的来。” 百里绝世话音一落,便传来了一个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是,侯爷请稍等。” 凤焚歌扬眉瞪眼:“百里绝世,这里是你的侯府,难道没人可驱使,连我的人也敢使唤?” 百里绝世悠然一笑,道:“本侯见你与长思似乎有很多旧话要叙,才遣开了雪儿,你应该感谢本侯才是。” 凤焚歌冷哼一声,银眸流转,一见紧挨着百里绝世的赵玉,微微一笑,道:“玉儿,你到我这里来。” 赵玉正在一个人默默地喝茶,听见凤焚歌叫她就下意识地起身。 熟料百里绝世按住了她的手,淡淡说道:“凤焚歌,你还是操心操心你的人,我的人我自会照顾。”说完他的目光在月长思身上转了一圈。 凤焚歌绝美的面容一僵,银眸却下意识瞟向月长思,刚好与月长思的目光相触,两人皆是一怔。 凤焚歌默默的移开眼,心中一片怅然。 月长思手腕一抖,手中的酒杯向百里绝世迎面掷去,快如闪电,气势凌厉。 百里绝世手一抬,将酒杯稳稳接住,然后放在桌上。 “百里绝世,你若再敢把本公子和凤焚歌扯在一起,休怪本公子不客气。”月长思斜睇着他,凶神恶煞地威胁。 他因为刚才的事,气还没消。 凤焚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失落。 “侯爷,可以用膳了。”清脆的声音一落,轻风和一身雪色衣衫的少女领着一群婢女款款而来。 雪色衣衫的少女正是瑶池宫主凤焚歌的贴身婢女雪儿。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焚歌,长思,一起用膳吧。” 凤焚歌摇了摇头,道:“你们吃吧,我吃过了,我今天来就是来看看玉儿,既然她没什么事,我也有事告辞了。”说完,飘然而去。 月长思见状,纵然心中有气,还是不愿让她一个人出去,忙道:“我也去。”说着追随凤焚歌而去。 轻风和雪儿命人将饭菜摆在就退了下去。 亭中只剩下百里绝世和赵玉两个人。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饭。 百里绝世时不时给赵玉夹夹菜,气氛倒还平和。 赵玉有些食不知味,她在想怎样跟百里绝世要回“火凤符”,然后如何向月长思问得仇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百里绝世的脸色,状似无意地说:“重华,我有事想和你说。” “何事?” 赵玉的心砰砰乱跳,捏着竹筷的手指泛白,佯装镇定地道:“是······是关于“火凤符”的事。” “哦?”百里绝世放下了竹筷,用手帕擦了擦嘴,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赵玉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掌心一片冷汗,嗫喏道:“我想······拿回“火凤符”。” “为何?” “因为······我怕连累你。” 百里绝世看着面前的女子明明害怕得很,却还佯装镇静,忽地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了她精致的下巴,叹道:“敏敏,你也学会说谎了?” 赵玉一惊,在那双明亮幽邃的眼睛的注视下,她只觉自己一切的情绪都无所遁形。 ““火凤符”之事,本座自有安排,你不要再提了。”百里绝世放开她,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淡淡说道。 “为什么?”赵玉闻言,已然忘了害怕,大声道,““火凤符”是凤姐姐给我的,你凭什么私自扣下它?” “啪”茶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赵玉浑身一颤,目光惊惧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面如寒霜,慢悠悠的踱到她的背后,拥住她,声音低沉而邪魅:“敏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一些账没算?” 赵玉身子一僵,面容惨白。 “比如玉佩的事,无双受伤的事,名剑“冰魄”的事······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算才好?” 无双,无双,她根本就是咎由自取,他竟然怪她?赵玉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气,手肘一抬,击向身后人的胸口。 “百里绝世,你爱怎么算就怎么算,反正我这一生都折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赵玉的攻势凌厉,招招冲要害而去。 百里绝世轻巧的化掉她的攻击,将她双手反剪,按在怀中,嘴角含笑,眉眼温润,无奈叹气:“敏敏,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来?” 宠溺的话让赵玉一阵诧异,若换做以前,这人早已大怒,今日怎么了,这么温柔? “侯爷,那边有消息了。”荷风亭对面的飞虹桥上,颜佑一袭黑衣,悄然而立。 百里绝世挥了挥手,对赵玉道:“敏敏,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好好吃饭,然后自己随意打发时间,我办完事就回来陪你。”说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飘然而去。 赵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手指抚上额间的温润,才想起“火凤符”还没拿回来,不由懊恼地一跺脚。 第五十六章 初次窥镜 丞相府,庄严而气派。 两骑骏马飞奔而来,停在了巨大的石狮前。 白衣华贵的俊美男子翻身下马,轻若飘絮,点尘不惊。 “侯爷驾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丞相苏良仁和太子皇甫怿此刻正快步而来,执礼相迎,呵呵笑道。 “见过殿下,本侯来得唐突,还请国老莫怪。”百里绝世回礼,微微笑道。 “请。”苏良仁摆手相邀。 三人相视一笑,举步进府。 颜佑将马绳交给门口的小厮,也跟着进了相府。 “敢问国老,人关押在何处?”书房,百里绝世品着香茗,悠悠问道。 苏良仁抚须一笑,道:“侯爷放心,人关押在后院地下室,一切安全。” “国老办事,本侯自然放心。”百里绝世慢慢说道。 皇甫怿想了想,沉吟道:“这次容王派来了两个人,皆是绝顶高手,若不是侯爷与国老小心谋划,定不会有如此的收获。” 百里绝世摇头笑道:“殿下言重了,说到功劳,自然是国老居上,本侯也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苏良仁摆手笑道:“侯爷不必自谦,若不是侯爷当初提醒,本阁还想不到此等妙计。何况,若没有侯府中的高手相助,本阁也抓不住这两个刺客,侯爷就不要客气了。” 百里绝世朗声笑道:“既然如此,本侯便欣然领受了。”说着又对皇甫怿道,“殿下此时应该还在灵隐寺才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到此事,皇甫怿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自然是母后的功劳。”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极受陛下的宠爱,这件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皇甫怿扬眉笑道:“本宫听说月公子来了帝都,不知侯爷可有听说过?” “哦,竟有此事?”百里绝世剑眉微皱,佯装惊讶道,“殿下何时听说的?” “本宫刚回宫之时,侯爷可派人去查探一下虚实。” 百里绝世点头叹道:“看来月长思那里是本侯疏忽了,本侯马上派人去查,若有了确切的消息,就好好谋划一下,定要将月长思招揽到殿下的座下。” 苏良仁连连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月公子才华冠绝天下,若得他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嗯,此事再作打算。”百里绝世目光深邃,“此刻,该是去会会两位贵客的时候了。” “殿下请,侯爷请。”苏良仁起身相邀。 “请。”三人便朝后院地下室而去。 此时,天安城东街,春风化雨阁。 秋阳自窗前撒下淡淡金色的涟漪,风起,轻纱幔帐扬起,揉碎一地的金色斑点。 茶已经冷了,但皇甫云倾已经没了精力去在乎。他姿态慵懒的坐在窗前的榻上,目光悠远,神思缥缈,不知道在想什么。 俊美绝伦的面容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这自然是柳昭仪的杰作。 太子新政失败,宏华帝不仅没力惩太子与皇后,反而太子和皇后的地位更胜从前,这叫柳昭仪如何不怒,所以她自然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了皇甫云倾的身上。 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皇甫云倾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晦。 云容鸢掀帘进来,如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眉间一抹忧伤明艳如秋阳。 但只要一想到刚得到的消息,那抹忧伤只一瞬间便暗淡了下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之色。 “王爷,飞镜会的人失手了。” “失手了?”皇甫云倾霍然起身,眼中孕育着风霜雨雪,冷意袭人,“花妖狐不是说这两人都是飞镜会的高手吗,怎么会失手?” 云容鸢垂眉叹道:“自从迷雾这个组织并入精绝宫后,精绝宫的实力更是大增,宫中几乎高手如云,容鸢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因此才派了两个人前去,没想到还是落在了他们手中。” “精绝宫,祁安候府,百里绝世,此人一再坏本王的好事,他最好别落在本王的手里,否则定让他生不如死。”皇甫云倾说完,拳头霍地砸向窗棂,目光更是凌厉如刀,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王爷!”云容鸢一声惊呼,上前拉住他的手,幽幽叹道,“王爷,您这又是何苦?” 皇甫云倾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藏于袖中,负手而立,冷声问道:“可知人关押在什么地方?” “目前还在查探中,还没有任何消息。” “废物。”皇甫云倾冷声叱道,“容鸢,你一再挑战本王对你办事不利的认识能力,本王就要怀疑你是否真的效忠本王。” 云容鸢大惊失色,俯地拜倒,语音坚定:“王爷明鉴,容鸢对王爷的忠诚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此次是容鸢疏忽了,容鸢愿将功折罪,请王爷恕罪。” 皇甫云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风云变换,最终归于平静,淡淡说道:“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人救出来,否则飞镜会那边不好打发。”说着顿了顿又道,“本王得到消息月长思来了帝都,我们一定要趁此机会拉拢月长思,不要让太子那边捷足先登。” “容鸢明白。”云容鸢站起身来,恭声道。 “退下吧。”皇甫云倾挥手道,语音怠倦。 云容鸢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柔声道:“王爷,先让容鸢为您清理一下伤口吧。” “不必,正事要紧。”皇甫云倾的语音又恢复了清明。 云容鸢目露忧色,但又知道他的性情,便暗叹一声就退下了。 皇甫云倾一展衣衫,悠然落座,自斟了一杯酒,目光微凝,冷声道:“出来吧。” “哈哈······”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轻狂的笑声,笑声中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如一缕飘絮落在皇甫云倾的对面。 这人黑衣邋遢,面容倒还清隽,眼睛明亮,嘴角挂着一丝痞笑,姿势不雅的坐在皇甫云倾的对面行为极是张狂。 此人正是鬼盗夜枭。 “夜枭,本王要的人你可带回来了?”皇甫云倾目光如雪的瞟了他一眼,剑眉一皱,冷声问道。 夜枭并不答话,而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悠然的喝下,面容露出陶醉之色,摇头晃脑赞道:“好酒啊好酒,今生能喝到这月隐雪花酿就是死也值了。” 皇甫云倾眸光一厉,出手如电,袖袍一拂之间,壶中的酒化作一道酒箭直取夜枭的眉心。 夜枭神色一凛,身子弹起,飘忽一晃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不由惊魂未定,拍着胸脯,语音惊恐:“还好躲过了。”不过看到地上的酒渍,又摇头叹息,“月隐国的雪花酿一两值一金,如此糟蹋,太可惜了。”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地面,那模样恨不得扑到地上将那酒渍吸干净。 “夜枭。”皇甫云倾一字一句咬牙道,语气中满是警告意味。 “好好好,我说。”夜枭无奈叹息一声,又怕他再次糟蹋酒,连忙闪身将酒壶抱在怀中,才慢悠悠接着说道,“抱歉得很,你要的人本大盗并没有带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皇甫云倾本欲发火,但还是忍气问道。 夜枭唇角微勾,神秘一笑,道:“你知道毒罗刹赵玉和谁有关系吗,那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皇甫云倾一怔,沉吟思索,冷笑道:“你该不会是说月长思吧,此事本王早已知情。” “不不不。”夜枭喝了一口酒,晃着一根手指,痞笑,“本大盗就说你想不到的。” 皇甫云倾见他如此悠然自在,大卖关子,不由怒道:“不是月长思,难道是百里绝世不成?” “对了。”夜枭拍手笑道,“就是祁安候百里绝世。” “夜枭,你敢糊弄本王。”皇甫云倾怒声喝道。 毒罗刹赵玉竟然会和祁安候府扯上关系,说出来就是整个江湖都不会相信的。 “这可是本大盗追查好几天才得到的结果,信不信由你咯。”夜枭无所谓的耸耸肩。 “此消息当真是真的?”皇甫云倾再次问道。 “当然是真的,本大盗好不容易攻破祁安候府重重关卡才得到这个惊天大消息,何况本大盗向来一言九鼎,骗你作甚?”夜枭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说道。 皇甫云倾冷冷的看他一眼,脑中思绪流转,半晌才沉声道:“如果毒罗刹真的与百里绝世关系匪浅,那么······”他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一甩衣摆出了房门。 夜枭看着他的背影,面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然这抹笑容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了,房间里酒香氤氲。 丞相府后院地下室,阴暗的房间里,刑架上正绑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两人身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成黑色,粘在深蓝色的衣服上,头微微垂着已经昏迷过去,不过仍旧看得出这两人大概的年纪在四十余岁左右。 百里绝世四人推开房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为防他们逃走,本阁命人给他们灌了麻药,现在正昏迷。”说着朗声道,“来人,弄醒他们。” 立刻有小厮端来两盆冷水对着昏迷中的两人泼了上去。只听得两声惊呼,人已经悠悠转醒。 “颜佑,你去看看。”百里绝世吩咐道。 “是。”颜佑恭声应道,走上前去查看。 “你们是什么人?”中年男子最先清醒,一见众人冷声喝道。 “你又是什么人?”皇甫怿喝问道。 颜佑自顾自地搜身。 中年男子见状,不由挣扎起来,呸了一声,粗声道:“就凭你们也想知道爷爷的名字,我呸。” 颜佑也不理他,一会儿就搜完了,对百里绝世禀报道:“侯爷,此人肩上有一个刻有圆形印记,还有从他的身上搜出这枚圆形铜牌。” 百里绝世接过来一看,只见铜牌上雕刻着展翅鹏鸟,中间写着一个小篆令字。 “这是飞镜会中代表护法的“悬镜飞鹏”令牌。”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什么?”皇甫怿大惊,“他们是飞镜会的人?”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语音淡淡:“如此看来定然不假。” “侯爷,依本阁看,这两人就交给侯爷你处置吧。”苏良仁见牵扯到江湖门派,就如此说道。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好。” 三人慢悠悠的出了后院。 第五十七章 首次交锋 天空有些阴沉,薄雾侵染在空气中,隐隐约约,似乎是又要下雨的征兆。 天气又添一层凉意,赵玉用过膳食,披了雪色轻裘百无聊赖地在侯府闲逛。刚到凤梧亭,恰好遇到正在采收芙蓉花瓣的轻风。 “赵姑娘,你怎么不在房中歇着?”轻风察觉到她的存在,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恭声问道。 赵玉摇头道:“我一个人着实有些闷就出来走走。”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花篮,说道,“轻风,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赵姑娘。”轻风连忙道,“我已经采好了。” “这花瓣是用来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这是侯爷吩咐用这芙蓉花瓣做冰糖芙蓉羹。”轻风答道。 冰糖芙蓉羹?赵玉微怔,神思恍惚,这不是她最喜欢的甜汤吗? 风过,落英随风飘扬,仿若是谁的心思摇曳。 赵玉唇角微扬,心底一股暖流蔓延开来。 “赵姑娘,天似乎要下雨了,我们回屋吧。”轻风将将花篮交给其他婢女,吩咐了几句,轻声道。 “好。”赵玉或许是心情大好,于是爽快答应了。 鲜花似海,人比花娇。 “轻风,你见过卓雪阑吗?”赵玉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念着卓雪阑,怕他在侯府受了委屈,可无奈百里绝世从不提起,她又怕惹百里绝世生气,打破这难得的平静,因此只得私底下问问。 轻风道:“赵姑娘说得是雪阑少主吗,他被侯爷送去了普陀寺练武,并不在侯府中。” “普陀寺?侯爷不是说要亲自收他为徒吗?”赵玉疑惑问道。 “哦,是这样,侯爷说雪阑少主根基较差,不适合练“锁心莲”,所以才将雪阑少主送去普陀寺的。”轻风如实答道。 “这样啊。”赵玉此时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慢慢朝静月轩而去。 “启禀赵姑娘,轻风坛主,公主殿下来了。”有下人前来报道。 “公主殿下?”轻风秀眉一蹙,道,“你们没听侯爷的吩咐吗,护送公主殿下回去。” “可······可是,属下实在拦不住。” “罢了,我去,你退下吧。”轻风说完挥手让那人退下。 “赵姑娘先回屋,轻风去去就来。” “不必。”赵玉阻止道,“既然公主殿下亲自驾临,理应隆重相迎,这才不会有损祁安候府的待客之道。轻风,迎客。” 赵玉说完,眼中冷意流动。 轻风想起百里绝世吩咐侯府之事一切由赵玉做主,又见她如此说,只得去迎客。 留香阁,同样是留香阁。 赵玉白衣如雪,眉眼含笑,端坐上首,仪态优雅而端庄,只是眉眼间的笑意不达眼底,让她整双眼睛有种捉摸不透迷蒙之色。 皇甫珺凰在贴身宫女锦绣和轻风的陪伴下,气势冲冲,风风火火而来。 一到留香阁就见到了悠然在座的赵玉。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这留香阁?”皇甫珺凰冷声斥道。 赵玉面容上的笑意变成了惊讶,不由假意生气的对轻风叱道:“怎么轻风,你没告诉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是什么人吗?”赵玉说着目光冷厉的留在轻风的脸上。 轻风一接触到赵玉的目光,只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冒出,连忙道:“是轻风疏忽了,夫人恕罪。”说着又对皇甫珺凰道,“公主殿下,这位便是祁安候府的女主人,侯爷夫人。” “你说什么?”皇甫珺凰面容变得难看,她的目光在赵玉布满黑痕的脸上转了转,而后变得怪异和怀疑,不由沉声娇斥,“轻风,你敢欺骗本公主?” “轻风不敢欺骗公主殿下,轻风若是猜测不错,想必公主殿下早已听侯爷提起过夫人。” 此话一出,皇甫珺凰就想起那天百里绝世决绝而无情的话,绝美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一双美目竟是泪水盈盈,我见犹怜。 他是说过没错,可这女子如此模样如何配得上风华无双的他? 若是他看上的女子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有尊贵显赫的家世,她自然便忍痛放手,可这个女人······ 皇甫珺凰始终不愿相信百里绝世看上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赵玉一见她神色,面容的笑容便隐了去。 这个女子大概也是爱他至深了吧,否则也不会如此伤心欲绝。而自己这般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玉的手指紧握成拳,心中一阵疼痛。 或许她不该这样做,他们之间已经爱恨两难,再也回不到当初。何况自己容貌已毁,面目全非,又如何堂堂正正与他并肩而立?她应该放手,只有眼前这貌美如花,身份尊贵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你也不看看这个女人如此丑陋,怎么会配得上侯爷,这天下只有公主殿下与侯爷才是天作之合。”锦绣大声对轻风喝道,神色倨傲。 “锦绣,闭嘴。”皇甫珺凰出声阻止锦绣,又对赵玉扬眉道,“本公主要与你公平竞争。” 皇甫珺凰目光坚定,神采飞扬,神情傲然。 赵玉本来心已软,想要开口澄清一下,但此刻见她斗志昂扬的样子,不由笑道:“公主殿下想要如何公平竞争?” 皇甫珺凰优雅落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美眸一转,娇声道:“本公主乃堂堂一朝公主,要比就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敢比吗?” “有何不敢?”赵玉秀眉一扬,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眼中神采迸发,那一刻风华让皇甫珺凰心神一震,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似乎是一种白璧蒙尘突放光彩的惊诧,似乎也是一种静水断流激起千层浪的震惊。 “好。如果你输了就离开这祁安候府,如果本公主输了就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重华,如何?” “不知公主殿下想要如何比?”赵玉盈盈一笑,眉眼间风华毕露。 “自然要风风光光的比。”皇甫珺凰站起身来,广袖一展,大气雍容,望着满园的芙蓉花,大声道,“本公主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本公主才能与重华共同携手在这尘世中,谁也不能取代。” 赵玉优雅的放下酒杯,优雅起身,悠然踱步到她的身旁,负手而立,抿唇一笑,眼中风云变幻,散发着睥睨天下的厉色,道:“好,赵玉一定奉陪到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目光相交,火花四溅。 “锦绣,回宫。”皇甫珺凰转身,衣袂飞扬,傲然离去。 锦绣恶狠狠的瞪了赵玉和轻风一眼,冷哼一声,跟着离开。 “赵姑娘,你真的要与公主殿下······”待她们走后,轻风轻声问道,却是话未尽。 “她是个好姑娘。”赵玉目光悠远,低声赞道。 轻风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赵玉收回目光,不动声色,低声道:“轻风,冰糖芙蓉羹好了没,我饿了。” “那赵姑娘请稍等,轻风去看看。” 赵玉理了理衣衫,举步向静月轩走去。 夜,黑夜,天空无月,亦无星辰。 夜雨淅沥,带着丝丝寒意飘散在每个角落,怕冷的人们早已熄了灯火,进入梦乡。 然而偏偏有个人影似乎不惧这深秋寒意,如一只敏捷的猫,悄无声息的潜入容王府。 黑影闪过,不留一丝痕迹,唯有夜雨依旧淅沥。 黑影闪身进了画地阁,一切都那么顺利,似认为似自然。 阁中没有点灯,只有一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 周围很静,只有房间里燃烧的炭火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你来了。”屏风上人影一晃,坐在榻上的俊美男子就已出声说道。 “我来了。”黑暗中,来人声音沙哑,不辨雌雄。 “你不是飞镜会真正的会主。”俊美男子眸光一厉,盯着屏风,冷声说道。 屏风后面静默了片刻,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怪笑声:“容王殿下好耳力,我家主上有要事要忙,不便前来。” 俊美男子自然就是容王皇甫云倾,他冷笑一声,道:“不便前来,难道水无痕是想与本王决裂不成?” “我家主上绝无此想法,他确实有要事在身,就派了属下前来。” “没有最好。”皇甫云倾语音冰冷,“飞镜会既然想牢牢地依附于本王,就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 “自然。不过我派既然答应依附殿下就绝不会反悔,但是容王殿下也可不要让我等失望,否则以我飞镜会的力量,想要重新择地而栖,也不是什么难题。” 皇甫云倾面容一沉,眼中杀意闪过,道:“本王自然不会食言。” “那么,此次我飞镜会的人为了殿下落入敌手,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做?” “放肆,就凭你也敢责备本王,若不是你飞镜会的人能力低下,又怎能落入祁安候的手中?” “阴阳勾魂使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以前的任务从未失过手,焉知不是殿下的部署有问题?”黑影亦冷声回击。 皇甫云倾目露凶光,面目狰狞:“如此说来,你们飞镜会实在责怪本王办事不利?” “不敢,我只是传达我家主上的意思。”黑影语音不卑不吭,“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救人?” “难道你们飞镜会没有救人策略?” “自然是有,但还是要仰仗王爷不是。” 皇甫云倾冷哼一声,道:“要救人很简单,只要挟持毒罗刹赵玉,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毒罗刹,她与救人有何关系?” “毒罗刹赵玉与祁安候关系非比寻常,你说她与救人有没有关系?” 黑影一阵沉默,半晌才道:“这消息可准确?” “难道你们飞镜会的人没查过?”皇甫云倾冷声道。 “好,那就照殿下的意思办。” 皇甫云倾忽然袖袍一挥,一个物什就抛了过去,说道:“这是具体的部署图,无咎宫的人会协助你们救人,你们按计划行事。” 黑影接过东西,道:“好,告辞。” 屏风影动,风过无痕。 黑夜还是黑夜,无月无星,夜雨淅沥。 第五十八章 耳鬓厮磨 朔风,朔风, 屈指寒冬又。 惊鸦何处觅归途? 风雨千山路。 叹浮生卧听雪, 有话,无话, 人已在天涯。 暮雨黄昏,凤梧亭轻纱如烟,琴声袅袅。 赵玉正抚琴而歌,语音缥缈,柔肠百转,那歌声似乎来自遥远天界天神的幽吟。 百里绝世闻歌而来,而脚步却停在了一株芙蓉树下,抬头看着亭中正抚琴而歌,神色痴醉的女子,黑眸中已是痴缠一片。 耳边轻歌缭绕。他不由闭上了黑眸,思绪流转。这一瞬间,他觉得似乎回到从前。 明丽山水间,红衣异装的少女将玉笛吹奏。翩跹蝴蝶,似音符幻化的精灵,围绕在她的身边,天地间霎时美成一幅画卷,而她是万人瞩目的焦点。 风过,落英缤纷,映着树下俊美无双的容颜,更加风华绝代。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赵玉抬眸,目光直直射向芙蓉树下,江山惊艳的男子,眼光肆无忌惮的描绘着他的轮廓。 百里绝世闭着眼,不知是为那天籁般的歌声而陶醉,还是为那抚琴之人而沉醉。 余音散尽,万籁俱静。 百里绝世睁开了眼,目光如水,与她的目光完美相接。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彼此。 隔花相望,缠绵悱恻。 或许此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那些话语无声胜有声。 “重华,你回来了。”到底还是赵玉打破了沉默。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便会迷失灵魂。 “嗯。”百里绝世轻应了一声,举步从容走向亭中。 赵玉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砰砰直跳,不由绷直了身子。 “敏敏。”背后被一片温热包围,耳畔响起低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朵上,脖颈里,引起一阵酥麻,赵玉身子一颤,心跳如雷。 “许久未曾看你抚琴,听你唱曲了。此刻恍惚间,我又想起了从前······”百里绝世低头叹息,无限惆怅。 赵玉或许是不习惯此刻的耳鬓厮磨,也或许是不习惯颈边撩人心弦的酥麻,微微侧了侧头,黯然截住他的话,叹道:“从前就忘了吧,都已经过去了。”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百里绝世的眸光加深,语音低沉,突然张口含住了她的耳垂,肆意撕咬。 “啊。”赵玉一声惊呼,一股无法言喻的电流狂风暴雨般散入四肢百骸,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她不由奋力一挣,却发现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贴向他的胸膛,动弹不得。 “你······” 她才一开口,唇上温热,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下隐忍的嘤咛声。 “难道敏敏你想忘记,或者,已经忘记······”清淡的语音却带着杀伐之戾气。 “放开······”唇上的刺痛和热度让赵玉不适的蹙起眉,面容绯红,眼神迷蒙。 可百里绝世并没有放过她,唇齿肆意的纠缠:“看来是真忘了,我并不介意让你重新想起来。”他的唇顺着她精致的下巴下移,最后停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微动的动脉处,狠狠撕咬。 “啊。”赵玉再次惊呼,头微微后仰,似要躲过他的唇齿摧残,却不知倒给了他方便。 “我怎么可能忘记······”赵玉秀眉微蹙,语音中暗藏了讨好的意味。 “敏敏。”百里绝世抬起头,轻轻地唤她,手指描绘着她优美的轮廓。看她绯红的面容,艳红的唇色,含春的眉眼,媚意流转的清眸,“你不会是那惊鸦,不会流浪天涯,我会永远在你身旁,永远。” 永远?赵玉神思恍惚,想起了那位貌美如花的公主殿下。 不,不是永远。 他们之间再怎么纠缠不休,于岁月长河也不过是转瞬一间。 “我们······”赵玉看着眼前俊雅清贵,眸光晶亮,温柔如水的男子,终是收住了话,幽幽叹息,唇边笑意如花。 百里绝世被她的笑容所惑,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她。 他的手悄悄的移到她胸前的衣服上的纽扣上,熟练的解着扣子,一颗,两颗······ 胸前的凉意让赵玉一惊,面容更是红得滴血,胡乱抓住他的手,慌乱祈求道:“不,重华,不要在这里。” 这里天地茫茫,一览无余。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周围没有人敢来打扰,可天地正道,灵魂廉耻呢,他们会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存在? 百里绝世眸光一暗,同时衣袖拂起,紫莲乍现,亭子周围的轻纱似有生命般将整个亭子包围起来,犹如墙壁,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亭中,两人肢体交缠,不死不休。 亭外,偶尔听到若有若无,似急促又轻盈一般的呻吟声。 这是他们时隔六年后,第一次这般毫无芥蒂的依靠在一起,第一次这般缠绵悱恻的亲吻,第一次这般如胶似漆的耳鬓厮磨······ 静月轩,茶香正好。 赵玉和轻风正在下棋,赵玉执白子,轻风执黑子。 棋盘上,两子相缠,风云变幻。 轻风手指捻着棋子,秀眉紧蹙,举棋不定。 赵玉眉眼含笑,神色悠然,时不时喝口清茶,怡然自得。 这些天,赵玉便悠闲自在的在侯府打发着时间。百里绝世有时候很闲,闲时就陪着她,有时候很忙,一忙就不见人影。 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既满足又恐慌。满足的是她与百里绝世的感情正在回升,恐慌的是她内心的仇恨正在一点一滴的淡化。 “夫人,轻风输了。”正当赵玉出神之际,轻风放下手中的棋子,叹道。 自从那天之后,百里绝世就让下人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赵玉对这个称呼似乎还没适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忪怔,半晌才笑道:“承让。” “多谢夫人手下留情。” “错啦,我可没手下留情啊。”赵玉连忙笑着申辩。 “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很是喜欢和尊敬这位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见她高兴,心中不由也高兴起来,“夫人可觉得饿了,轻风去准备点心。” “不用了。”赵玉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坐了这么久,手脚都僵了,你去忙,我随便在府中走走。” “好,那轻风就退下了。”轻风叫上一个丫鬟来伺候赵玉,便退下了。 赵玉挥退丫鬟,披了雪色轻裘在府中散步。经过兰园,恰好遇到正在打理花草的青儿。 “青儿,你怎么一个人在弄?”赵玉没见到其他人,就见她一个人打理满园的兰花,不由上前问道。 “回夫人,这些兰花一向都是奴婢一个人打理的。”雪儿将一株枯黄的春兰移到另一个花盆中,答道。 “这样啊······”赵玉想起以前在天鬼山时,自己也喜欢种一些花草,此刻见了满园春色,心中一动,道,“青儿,我来帮你吧。” 青儿闻言,忙道:“不用了,夫人,侯爷若是知道了,奴婢会受罚的,何况夫人身份高贵,怎么会让你干这些粗活。” 赵玉上前,拿了一把铲子,跃跃欲试,笑道:“青儿你不要客气啦,我实在无聊得紧,你就让我活动活动一下筋骨吧。” “可是······” “别可是了,干活吧。”赵玉浅笑。她好久没有这样清闲平静过了,甚是怀念以前的日子。 “好吧,那夫人,你如果累了就去休息。” “好。”赵玉微微一笑,又见这园子满园各种兰花开得正艳,不由问道,“青儿,这兰花最佳开放时间不是在春夏季吗,为何快到冬季了还开得这么好?” 青儿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侯爷想出来的妙法。他命人将兰花种植在盆中,放在一个生有炭火的房间里,使屋中温暖如春,待兰花开放,再命人移植园中。只不过兰花隔一段时间就枯了,须得再换,所以这兰园的兰花一年四季始终如一。” 赵玉恍然大悟,不由对这栽培之法啧啧称奇。 “那这枯了的兰花要搬到哪里去?” 青儿一指白墙后面露出屋檐的楼阁,道:“放那阁楼里。” “好。”赵玉点头,帮忙把这些枯兰搬过去。 当把这些做完时刚到午时。百里绝世还未回来,赵玉简单的吃了一点点心,便回房休息了。 今天的天气同样阴沉,甚至比之前些天越来越暗沉,山雨欲来的样子。人也无端烦闷,赵玉想要午睡又睡不着,索性一个人慢慢朝书阁走去,想看看书消遣时光。 她推开书阁的门走进去,刚一合上门,只觉耳边风声响起,大惊之下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脖颈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极暗的光线里,一个高挑挺拔的人影伸手将她捞入怀中,声音低沉而轻佻:“赵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同时,整个侯府中便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青儿,夫人呢?”轻风如离弦之箭,疾射而来,厉声问道。 青儿面容一白,颤声道:“夫人还在放兰花的阁楼。” 轻风一听,运起轻功,如大鹏展翅,向阁楼奔去,一脚踢开房门,急切唤道:“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可阁楼中寂静一片,那有其他的声音。 轻风大急,连忙将阁楼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却仍旧没有赵玉的身影。 “不好,夫人出事了。”轻风面容一变,急忙向府外奔去。 然而她走得太急,并没发现那名唤青儿的婢女眼中得逞的笑意和森然的冷意。 第五十九章 日月临仙 一张镶金请柬,描龙画凤,静静地放在赤色花梨木书桌上。 请柬正面,一列遒劲有力,端庄漂亮的方正小楷:凤焚歌亲启。 清晨,微醺的晨光洒在请柬上,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雪儿,这张请柬谁送来的?”凤焚歌掂着有些重量的请柬,问道。 雪儿走进屋中,回道:“回宫主,是云舟大哥凌晨送过来的。” 凤焚歌若有所思,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雪儿行礼退下。 凤焚歌翻开请柬,上面写道: 皇都胜地,日月美景,十里秋色。水阴山润,清波画影,月出湖心,波光一点。玉泉春酒,昔日之雅韵;映月高楼,旧时之清欢。物是人非,空余一腔陈梦;佳人已去,徒留一念相思。今日重逢,实属三生之幸,吾备薄酒,待卿踏玉而来。 请柬上并没有署名,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地狱花的味道,香气越来越淡,当消失的那一刻,所有的文字化作一束黑光慢慢的在请柬上汇聚成一个龙形印记。 凤焚歌合上请柬,目光悠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精致的面容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神色。 “雪儿。”凤焚歌轻轻唤道。 “宫主。” “长思可起来了?” “回宫主,月公子有事已经出去了。” 凤焚歌食指轻点桌面,目光微转:“我知道了,庄内的事就交于你打理,我有事出去一趟。” “是。” 小瀛洲,映月楼,楼高五层,云远风急,风景无限。 身影寂寥的黑衣男子凭栏而立,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经收揽了所有的风景,复而在眼中风起云涌。 黑色的衣袂扬起,金龙鲜活,栩栩如生。隐隐的王者气势,在风中一点一点侵袭。 他是帝尧。他在等人,等一个清丽绝伦,风华绝代的女子。 玉泉春酒的香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香。五十年前,他还与她共饮。 五十年于他来说不过是岁月长河里的短短一瞬,可心有牵绊,便度日如年。 “锵。”凤翔于空,凤鸣声响,一转眼就到了映月楼前。 白衣如雪的女子自火凤背上落下,轻盈如飘絮,翩跹若惊鸿,带着满湖的清韵闯了进来。 “焚歌。”帝尧柔和了面容,迎了上去。 他的牵绊源于这个女子,瑶池宫主凤焚歌。 凤焚歌笑意嫣然,顾盼神飞,笑道:“帝尧,没想到你追人的速度这么快?” 帝尧亲自掀开了珍珠门帘,语音温柔:“外面风冷,进去吧。” 帘内有雪色美酒。 凤焚歌一进去就将自己窝在狐裘铺就的椅子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帝尧亲自斟酒,送到她的面前。 凤焚歌眯眼看了看青玉酒杯,并不举杯。 “怎么了?”帝尧抬眼问道。 “帝尧,你弄张文绉绉的请帖,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请我喝酒?”凤焚歌问,目光摄人。 帝尧勾唇一笑:“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凤焚歌一拍桌子,大声道,“现在你是来抢“火凤符”的,却约你的对手喝酒,这是何道理?” “谁说我来抢“火凤符”的?”帝尧浅啜一口酒,淡淡说道。 “真不是?”凤焚歌倾身上前,狐疑问道。 “当然不是。” “那你在平城的所作所为该如何解释?” “很简单,我只是比较好奇“火凤符”为何会选择她?” “那你现在可明白?” 帝尧放下酒杯,点头道:“明白。” 凤焚歌重新窝回座椅,漫不经心问道:“那你追来是什么意思?” 帝尧脸色突然严肃,正色道:“焚歌,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岐伯族人,我也会关心封印的事。” “是吗?”凤焚歌冷笑,“一百年前,若不是你和长思误杀有缘人,我族又怎会再被封印一百年?” 想起往事,帝尧满面惆怅。 “焚歌,你说得对,我一生坦荡,唯独愧对族人和你。” 凤焚歌幽幽叹气:“你愧对族人是没错,而我,你并没有愧对什么。” 帝尧一怔,内心无限苦涩:“焚歌,当年如果不是我,长思便不会误会,你和他······” “我和他命该如此。”凤焚歌淡淡的截下他的话。他不信她,所以这一切必然发生,“天命结”碎,灵魂互换,命道失衡,天劫生,封印出,注定如此。只是她没想到时间会延长这么久,整整五百年。 帝尧一时间静默无言。他和她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爱她,用了他此生最高雅的姿态,最古老的年华。可祖上遗训,天命血咒却告诉他,他不能爱她。 什么天命血咒,祖上遗训,如果他想,顷刻间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逆天改命。可是,他爱的女子却不爱他。当他知道他深爱的女子爱的是别人,那一刻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最后灼伤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他深爱的女子,敬爱的族人。 凤焚歌也没说话,杯中的美酒也没有心情品尝。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所以她不想见到帝尧,见到他她就会想起曾经的伤心事。 人人都说凤焚歌是一个洒脱豪爽之人,可又有谁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她不过是比常人豁达一点,超然一点。世事无常,始终拘泥于往事,又有什么乐趣,还不如心存淡远,意留清迥。 “焚歌······”他看着她眉眼间藏不住的一丝忧愁,轻声开口,却欲言又止。 焚歌,不要那么忧伤,总有一天我会助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这样的话他没能说出口。他爱的女子,清灵雅致,傲骨绝尘,于天地间有遗世独立,意气飞扬的大气,他对她从来只有敬爱。 “焚歌,你还记得半年前,你我月下对饮,海上踏波,好不痛快,可惜日月湖比不得南海之阔,不能迎风击浪,只能赏赏这一隅之地的清雅小景。”他转移了话题。 “好个月下对饮,海上踏波。”凤焚歌还未答话,一个满含怒气的清雅男音响起,与此同时,珍珠帘断,满湖的秋风卷了进来,扬起了两人的衣裳,墨发。 一个暗红色人影,杀气腾腾的踏入房内,一根银丝如闪电般向帝尧袭去。 那般强烈的怒气和跋扈的行为,也只有月长思了。 帝尧冷笑一声,身子化作一束黑光,躲开银丝,转而袭向月长思的背部。 月长思目光一凝,同样也化作一道红光,与帝尧斗在一起。 强大的压力和杀气,瞬间充盈整个房间,桌椅受不住,咔擦咔擦的碎裂。 眼见好好的映月楼就要毁于一旦,凤焚歌玉掌霍地一拍桌子,喝道:“住手。” 两束光芒分开,落于地上,显现出两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各自站在一边,神情不善。 同时,凤焚歌面前的桌子应声而裂。 这样的场景,饶是凤焚歌也禁不住怒火中烧,扬眉怒斥:“你们两个人有没有哪一天见面能够不打打杀杀的。” 帝尧抱胸而立,神情不屑的瞥了月长思一眼。 月长思目光凌厉如刀,狠狠的瞪着帝尧,那神情恨不得吃了他才甘心。 凤焚歌扶额低叹:“帝尧,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我们再聚。” 帝尧心头一颤,漆黑如墨的眸子定格在她身上,良久,才点点头。 “走吧。”凤焚歌走到月长思身边,轻声说道。 月长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帝尧,才快步跟着凤焚歌出去。 凭栏而立,湖上烟波尽收眼底。 “日月湖虽小,却还是容得下惊鸿一游的。长思,你愿意与我共赏这秋色清景吗?”凤焚歌目光悠远,白衣飞扬,宛若绝尘而去的仙子。 月长思脸上的愤怒转变为惊讶,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容颜如玉,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女子,一时间怔怔失神。 “焚歌,你不怕惊世骇俗?” “惊世骇俗又何妨,我只问你愿还是不愿?”素衣娇颜的女子侧头,轮廓优美,扬眉浅笑。 “我自然是愿意的。” 两人的手默契的十指相扣,眉眼是藏不住的深情,柔化了湖中山水。纵身一跃,急剧下坠的身子一遇湖面,足下轻点,若翩跹蝴蝶,踏上满湖的碧水清波。 山水温润,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在浩渺烟波中翻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远远望去,两人衣衫飞扬,飘摇若流风之回雪,霎时,被有心的人发现,惊为天人,以为神仙降世。 “焚歌,这几百年来,这是我最痛快的时刻。”月长思长臂一展,袖袍翻飞,仰天大笑。 凤焚歌旋身一舞,玉臂轻扬,若一朵出水芙蓉,悄然绽放。 “长思,那你好好记住吧,这属于我们的时刻。”如玉落珠的声音回荡在日月湖烟波里。 “我好痛快啊。”豪迈的声音穿透了日月湖山水的阻碍,回荡在天地之间。月长思豪情千丈,脚下一跺,湖水荡漾,瞬间凝聚成无数的水莲花,漂浮在凤焚歌周围。 凤焚歌大笑。忽地低了头,轻展素袖,抬头,曲了腰身,嘴角含笑,媚眼如丝,盈盈一舞,倾国倾城。 月长思看得痴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今生足矣。”月长思执起她的手,目光痴迷,深情不悔。 凤焚歌低头浅笑,与他深情相偎。 映月楼上,黑衣如墨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色灰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焚歌,焚歌,原来你真的至始至终选择的都是他。 我也爱你啊,你为何视而不见?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凤焚歌,我为你如此,为何还会甘之如饴? 我一定是······疯了。 当天,日月临仙,传遍整个天安城。 第六十章 卦象之外 祁安候府,一片狼藉。 正堂之上,百里绝世面若寒霜,目光冷厉,浑身散发着滔天般的戾气。 轻风和颜佑侍立在在侧,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惊扰了百里绝世。 轻风前来传递消息时,百里绝世正在集英殿和宏华帝、众大臣商量如何应对燕回国时不时举兵东侵之举,所以百里绝世一时间耽误了提前知道侯府遇袭的时辰。 自然,祁安侯府在光天化日之下遭歹人偷袭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帝都,同时传到了宏华帝的耳朵里,于是宏华帝下旨廷尉司严查此事。 百里绝世听到赵玉失踪的消息时,愤怒得差点亲手杀了轻风。 看来还是他大意了,将其他人都调去保护那两个人质,只留轻风留守侯府,再加上其他的暗卫,本以为会确保她的安全,没想到还是让敌人得手了。 不过,能查到赵玉与他的关系,这人也算有些能耐了。既然这个人能查到这件事,那么······ 百里绝世的目光突然变得危险而嗜血,沉声道:“轻风,你传信给月公子和凤宫主,叫他们来一趟侯府。颜佑你马上带人搜查敏敏的下落,越快越好。” “是。”两人领命而去。 轻风传来消息时,焚歌那时正与月长思在绿堤漫步,收到消息立马赶了赶去了侯府。 “重华,怎么回事?”书房,凤焚歌沉声问道。 百里绝世剑眉紧皱,语音低沉:“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查到我与敏敏的关系。” 凤焚歌目光一闪,道:“这帝都能查出你和玉儿的关系的人,除了皇帝和帝尧,再则就是容王了。” “帝尧,他来了帝都?”百里绝世讶异问道。 ““火凤符”选择了有缘人,他自然出了南海。”月长思冷声道。 凤焚歌秀眉一皱,沉吟道:“帝尧我刚见过,不可能是他带走了玉儿,那么就是皇帝和容王了。” 月长思闻言,面容一沉,淡淡说道:“发生过平城之事,帝尧也值得怀疑。” 凤焚歌看他一眼,目光流转,幽幽一叹。 百里绝世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冷厉:“容王的人在我手中,敏敏失踪这事应该和容王脱不了干系。长思,焚歌,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尽快找到敏敏,我怕迟则生变。” 月长思沉吟道:“重华,你莫要担心,我用我族的力量查一下吧。” “这是最快的方法,如果真是容王动的手脚,他既然能查到你和玉儿的关系,那么就怕 他顺藤摸瓜查出当年天鬼门之事,尽快找到她才是上上策。”凤焚歌赞同道。 “一切交给我吧。”月长思说完,端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凤焚歌倚在他的身边,为他护法。 百里绝世挥退了下人,留轻风和颜佑在外面护法,而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守在月长思身旁。 月长思的神识启动,心无杂念,搜寻者赵玉的踪迹。然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眼前都是一片茫茫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他以为是他自己的精力还不够集中,不由运起了灵力,进入忘我之境,再去搜寻,没想到仍是同样的结果。 “焚歌,重华,我看不到。”月长思睁开眼,剑眉紧锁。 “看不到,为什么会这样?”凤焚歌惊诧问道。 “难道是受了什么影响?”百里绝世也皱眉疑惑问道。 月长思也百思不得其解,摇头道:“我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雾?”凤焚歌闻言,不由沉思了起来。 “难道是······”凤焚歌似乎明白了什么,略一凝神,手指捏了一个诀,然后袖袍一挥,忽然一阵金光乍现,半空中浮现出一个五芒星阵图,而这图案又由许多奇怪的文字组成,文字随着五星图排列,一共排成了八圈。 凤焚歌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忽而那些文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并一环一环地急速旋转起来。 “现。”随着凤焚歌的一声娇叱,她眼中银光大盛,那些旋转的文字一遇到银光,突然四处爆发开来。霎时,如同夜空中群星陨落,星光灿烂,流星划过。 “星卦破了。”月长思面容凝重。 凤焚歌怔怔地看着那些光芒渐渐消失,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神色,喃喃低语:“我自问占卦无数,却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月长思不忍见凤焚歌这般神色,问道:“星卦破了又预示着什么?” “我曾听灵老们说过,星卦破,代表两种命数。一种是此人命为大凶之兆,终生坎坷,最后饱受世间万恶而死,另一种是此人的命数已在卦象之外,不可预测。” 不可预测?百里绝世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晃了晃,心底升起一股无言的慌乱。 月长思沉吟道:“如此看来,她应该属于后者。当初在苍梧山初见,我还能窥探她的命数,如今什么也看不见,说明是什么让她的命数出现了变化。” 凤焚歌点头道:“我的想法与你一样,当时她在平城临危之际,我能及时赶到,也是占卦的结果。” “唯今之计,想要找到她就只有靠人力了。” “重华,你不要担心,我会让整个瑶池宫倾全力寻找玉儿的下落。”凤焚歌朗声说道。 月长思叹了一口气也道:“重华,你莫急,我们找个时间再试一次吧。” “长思,焚歌,多谢你们相助。”百里绝世语音真诚。 “重华你客气了,玉儿是“火凤符”选中的有缘人,是我岐伯族的希望,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希望她出事的。”凤焚歌淡淡笑道。 “好。”百里绝世点头道,“我安排一下,一定要找到敏敏。”说完,他的眼中寒光闪动,冷意袭人。 赵玉醒来时,已是深夜,夜晚的寒风自窗外溜进来,让人遍体生寒,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屋中有明灭的灯火,摇摇曳曳。 赵玉可以借着黯淡的灯火大概看清这个房间的摆设。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的奢侈华贵。而自己裹在锦被中,一缕冷香萦绕鼻尖。 “你醒了。”骤然响起的声音让赵玉一惊,脑中思绪流转,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什么人?”赵玉惊声叱道,说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一阵酥软,又重重的跌回被褥中。 赵玉更是大惊失色,慌忙循声望去,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一个模糊得人影坐在烛火的阴暗处,不辨面目,只依稀看得清他衣裳的颜色,是如鲜血般的红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赵玉再一次惊疑问道,话语中藏着惶恐。 那人影忽然动了,他起身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朝赵玉走去。大红袍子金线镶边,蛟龙暗纹,极尽奢华。 漆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锦带系于后脑,有一些散落在胸前,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一点软筋散而已,现在你可知道我是谁了么?”清凉如水的声音流淌在房间,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也出现在了烛火下。 面如冠玉,如画笔勾勒而成,剑眉斜飞,如青黛远山,双眼沉静,如碧海深潭。这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美艳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是你,容王皇甫云倾。”赵玉惊诧出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不错,他正是容王皇甫云倾。 “本王记得,你以前看本王的眼神不是这样的。”皇甫云倾坐在床沿上,目光静静地看着赵玉。 赵玉只觉那目光幽幽暗暗,冷意骇人,直看得她后背发凉。 “曾经有那么一双眼睛,带着痴狂的热度,近乎痴迷的停留在本王的身上过,自从在落日楼回来之后,本王就一直再想这双眼睛属于谁,而本王又在哪里见过。直到见到你,本王才想起来。”皇甫云倾的手指忽地覆上了她的眼睛,轻轻摩挲。 赵玉一惊,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皇甫云倾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为何此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他是因为“火凤符”?若是为了“火凤符”,此刻他不应该是将她关入牢房,严刑拷打审问吗? “皇甫云倾,你抓我来该不会就是跟我说这些奇怪的话吧,那我还真荣幸,能与尊贵的容王殿下秉烛夜谈。”赵玉侧头避开他的手指,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冷声说道。 “你知道吗?因为“火凤符”,现在整个江湖都在追查你的下落,但谁会想到心狠手辣的毒罗刹会藏在祁安候府?”皇甫云倾目光阴沉,手指沿着她的发际线缓缓而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语音冷凉,“你说本王要是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赵玉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冷笑:“皇甫云倾,你不过也是为了“火凤符”,我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吗?”皇甫云倾的手指忽然用力,阴狠道,“本王听说父皇要招百里绝世为驸马,如果你和百里绝世的关系不小心泄露了出去,传到了父皇和皇后的耳朵里,你说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你说什么,驸马?”赵玉只觉心中一痛,呼吸困难,她想起了皇甫珺凰,想起了她说的公平竞争,如果宏华帝真有心招重华为驸马,那么宏华帝若是知道了她与重华的关系,那岂非牵连了重华。不,她与他的关系决不能泄露出去。 “皇甫云倾,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说了吧,何必婆婆妈妈。”赵玉掩去心中的疼痛,蹙着眉,冷声道。 “本王想和你做个交易。”皇甫云倾目光灼灼,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 “什么交易?” “本王需要你的配合,去救两个人。” 赵玉心念急转,扬眉问道:“救了人就放我走?” “自然。” “好,我可以去帮你救人,但你必须遵守承诺。” “如果救人失败了,本王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皇甫云倾看着她面容上的黑痕,虽然听夜枭说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匪浅,但他怀疑赵玉对百里绝世的重要性。 百里绝世会看上这样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 赵玉闻言,狠狠地盯着他,怒道:“若是你的人失误,救人失败,难道也要怪在我的头上。” “自然。”皇甫云倾收回手指,语音淡淡。 赵玉凶狠的盯着他如画的侧颜,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皇甫云倾已经施施然出了房门。 赵玉这才发现自己仍是浑身无力,被困床上。不由看着绣花床帐,无声苦笑。 第六十一章 风月几重 “皇甫云倾,都已经快两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救人?” “不急。” “那你能不能先给我软筋散的解药,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成残废了。” “残废?放心,百里绝世人称“毒仙圣医”,一定会治好你的。” “你······” 赵玉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不由气极,双目恨恨的看着对面软座上悠然自得,神色清冷的锦衣男子。 她想起那晚和他的交易,心中更是恨极。现在想想,她完全没必要答应他那该死的交易。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随着天鬼门被灭门,方玥毓敏化名赵玉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方玥毓敏与百里绝世的关系已经被这陌陌红尘掩埋,而赵玉与百里绝世的结局也早已安排好,如今她与他一个地狱一个天堂,而她成为了一个过客,他们之间还有牵扯,也不过是在拖延散场的时间,到头来,还是会缘尽茶凉,红尘陌路。 就算皇甫云倾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但谁又会相信堂堂一朝王侯会和一个江湖丑女有关系?没有人会相信的。所以她根本没必要答应这种无聊的交易。 但到底是关心则乱,只要一想到他要遭受怎样的麻烦,她就忍不住关心他。 赵玉不由狠狠地唾弃自己的心软。 “你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我。”皇甫云倾起身,慢慢朝床边走了过来,右手端着酒杯,姿态从容优雅,而目光沉沉,语音低喃。 “听闻你的用毒手段不错,本王也是为了让你不要错伤无辜,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在床沿坐下,他弯了腰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几缕墨发散落下来,拂过赵玉的面颊,引起一阵微痒,墨发上不知名的冷香沁入心脾。 面前容颜如画,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暗如潭,赵玉只觉心一悸,差点被他的风华倾倒。被子里的手,指甲刺进肉里,方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替自己和天下的女人叫屈,一个男人竟长得比女人还要美,实在是天理不容。 赵玉抿抿嘴唇,眉眼轻扬,轻轻一笑:“你是怕我对你下毒吗,不过你不用担心,像容王殿下这样的绝色美人,我疼惜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下毒呢?”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赵玉的右脸上,直把她的头打得偏向一边,接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 “怎么,容王殿下就只有这扇女人耳光的手段么?”赵玉目光讥诮,斜眼不屑的看着他。 皇甫云倾的目光阴骛,如利刃般落在赵玉的面容上。 那如雪的目光,寒冷的气势,让赵玉的心暗自发憷,但仍然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哈哈哈······”皇甫云倾突然大笑,“本王怎么会忘了,像你这样丑陋的女人,嫉妒本王的这张脸也是很正常的。”他说着捏住赵玉的下巴,将她的面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嗤笑,“本王真的很怀疑,像百里绝世那样的人怎会看上你这样的丑女人?” 赵玉勾唇冷笑:“皇甫云倾,你这样拖着不去救人,不就是在试探我在百里绝世心中的地位,然后用我去威胁他吗,那我告诉你好了,我与百里绝世此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若想用我去逼他就范,做梦。” 皇甫云倾沉静的目光带着一丝怀疑和探寻看进她的眼中,似乎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怎么,你不相信?你不是说百里绝世即将要迎娶公主殿下了吗,难道他还会管我这个丑女的死活?” “是吗?”皇甫云倾忽然轻笑出声,漆黑的眸子华光流转,晶莹闪烁。这一瞬间的光华可比日月星辰,风华夺人。 赵玉心头一颤,再也移不开眼。 “对了,你是本王的贵客,以后救人的事还要仰仗你呢,本王请你喝一杯如何?”皇甫云倾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趁赵玉还在愣神之际,伸手扼住他的咽喉,迫使她张开嘴,就将整杯酒灌进了她的口中。 一股辛辣的酒味充盈在口腔中,蔓延至喉管,渗进气管。赵玉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此酒乃月隐国的雪花酿,一两值一金,如此好酒,你可不要糟蹋了。”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阴笑道。 “皇甫云倾,你这个疯子,咳咳······”赵玉浑身不能动弹,只得仰着头大咳,似乎要将五脏六腑给咳出来,眼中已经隐隐含了水雾,一丝勾人的妩媚在眼角流淌。 皇甫云倾本与他离得极近,只要他微微俯身,就能和她呼吸相缠。此刻,那摄人的媚意如一朵罂粟花,花枝招展的在诱惑他。 那因咳嗽而扬起的脖子,线条修长而优美,白皙如玉,艳红的唇或许是因为酒的缘故,变得艳红,吐气如兰,酒香氤氲。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如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攀附在他的身上,明明很危险,但他却无端想要靠近。身体里的欲望已经苏醒,散入四肢百骸,叫嚣着,奔腾着。 皇甫云倾的双眼变得赤红,气息变得灼热,慢慢向她靠了过去。 “启禀王爷,容鸢求见。”屋外清雅的女音传来,惊醒了皇甫云倾。 皇甫云倾如惊弓之鸟般坐直身子,身体的热度散去,再次看了赵玉一眼,只见她面布黑痕,尤其恐怖,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胃里一阵翻腾,面容也变得难看,慌忙起身甩袖离开。 “何事?”皇甫云倾沉着脸问道。 云容鸢听他话音有异,不由沉了沉目光,道:“是夜枭那边有消息了。” “本王知道了。”皇甫云倾收敛了所有的神态,面无表情的道。 娥眉淡扫几多愁, 雾浓沾衣人还瘦, 思君不见不罢休, 风月楼,离人泪无数。 轻灵的歌声越过听雨楼,穿过翠竹林,飘飘摇摇传了过来。 整个王府已是华灯初上,烛火通明。黑夜寒雾笼罩在王府,几株梧桐,几株木樨,几盆秋英,已经朦胧不可见。 歌声似乎是一把拂尘,淡化了雾的朦胧,拨开了眼帘,让眼前一切都清晰起来,而心却更迷惘了。 思君不见不罢休,风月楼,离人泪无数。 这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相思,在这风月无重数的尘世,无休无止。 “什么人如此不懂规矩?”皇甫云倾寒着面容,冷声问道。 “王爷,这是前段时间昭仪娘娘送来侍寝的美人。” 皇甫云倾剑眉一皱,不耐烦的道:“打发出去。” “是。”云容鸢垂眸应道。 书房,夜枭与萧庭早已在此等候。 “情况如何?”皇甫云倾一进屋便问道。 夜枭与萧庭对望一眼,谁都没说话。 “嗯?”皇甫云倾剑眉一扬,冷厉的目光就扫了过去。 萧庭道:“回王爷,属下无能,还是没有查到人关在何处。” 皇甫云倾目光深邃,面容沉静,竟是难得没有发火。但书房内却充盈着慑人的寂静。 萧庭忐忑不安的垂着头。 “夜枭,你那边的情况如何?”云容鸢打破沉默问道。 “我这边没问题啊。”夜枭完全不被周围压抑的气氛所打扰,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的斜坐在软座上,笑嘻嘻的道,“本大盗出手,一切都手到擒来,可不像有些人什么事都办不好。” 萧庭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对他怒目而视。 云容鸢秀眉一皱,道:“你查到了什么?” 此刻,皇甫云倾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夜枭清清嗓子,贼兮兮一笑:“本大盗已经查清楚了,这毒罗刹赵玉对百里绝世来说确实十分重要。赵玉武功低下,但这些年却还在江湖上活得好好的,就是精絶宫在暗中保护的缘故。” “什么,那为何江湖上没人知道这事,而飞花楼也从未查到这样的消息?”云容鸢疑惑道。因为她自己也是江湖人,而她的飞花楼也算是一个情报组织,但是却从没有查到过这样的消息。 “百里绝世此人做事十分谨慎,特别是牵扯到赵玉的事,所以就连你的飞花楼也查不出其中的关系。”夜枭道。 皇甫云倾阴沉着面容,眼中冷意流转。 此刻,他脑中反反复复回忆起赵玉那媚态百生的面容,明明是一张很丑陋的容颜,但散发出来的美竟又是那般夺人心魄。这时又听到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如此微妙,他又不由觉得心中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 难道他竟会被她的美色所惑,可那张脸······ 皇甫云倾紧抿着唇,面容冷厉。 “能得百里绝世如此爱护,这个女子定不简单,你可查到她是什么人?”云容鸢问道。 夜枭忽地神秘一笑,道:“她是什么人本大盗还未查清楚,但本大盗却查到赵玉四年前师承“毒医”赵向晚,后来赵向晚死后,赵玉便出道江湖,立马找上了精絶宫,说是要与百里绝世决斗,结果决斗的当日,她却无故失踪了,而且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又出现在了江湖。” “由于她行事怪异,用毒手段高明,而且心狠手辣,兼之容貌丑陋,于是江湖人就送给她一个绰号“毒罗刹”。”夜枭一口气讲完,赶紧喝了一口茶。 “王爷。”云容鸢略一沉吟,道,“若想对付百里绝世,毒罗刹赵玉是个关键,不知王爷有何想法?” 皇甫云倾目光沉沉,良久才勾唇一笑,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道:“此事本王自有安排。夜枭,你继续追查赵玉之事。” “没问题。”夜枭懒洋洋的回道。 云容鸢道:“王爷,祁安候府已经派出人暗地里寻找赵玉,而且瑶池宫的人也出动了,再加上廷尉司的人也在奉旨追查此事,我们若不早早动手,怕迟则生变啊。” 皇甫云倾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道,“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晚我们就动手。” 第六十二章 水火交融 百里绝世去上早朝的时候,凤焚歌与月长思正在猜测是什么改变了赵玉的命数,他们思来想去只想到了“火凤符”。 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测,他们打算等百里绝世下朝回府后用“火凤符”试试。 “你们说敏敏的命数发生竟是因为“火凤符”,这可能吗?”下朝后,听说了他们的猜想,百里绝世诧异问道。 “我和长思商量了半晌,觉得玉儿的命数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影响,变得不可预测。”凤焚歌说到此,顿了顿,“极有可能是“火凤符”,所以我们需要“火凤符”来验证一下。”说着她伸出手,““火凤符”在你这里吧。” 百里绝世闻言,取出“火凤符”递给了她。 凤焚歌接过“火凤符”对月长思点了点头,继而又对百里绝世道:“重华,还请你为我和长思护法。” “自然。”百里绝世点头道。 月长思凝神,眼中金光起,空间动摇,眨眼间,两人已在另一个时空。头上浩瀚星空,辽阔无垠,脚下洁如明镜,点尘不惊。 凤焚歌立于茫茫星空下,雪衣墨发,贵雅天成。她手指捏诀,朱唇轻启,空间倒转,满天星华为地。 凤焚歌指尖蓦地射出一道白光没入地面。地面像碧水春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霎时,所有的星辰流转,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涟漪的中心点汇聚。 当所有的星辰汇聚成一点,突然华光大盛,慢慢形成一个五芒星图。凤焚歌手指上的诀又一变,“火凤符”化作一道红光,悬于五芒星图的中央,接着五芒星图的五个角出现了红色的凤凰图样。 “吾主神灵,妙法丘尼,凤元归一,祈吾之命。现。”凤焚歌面容肃然,目光如炬。 霎时,星芒图上的五个角上的凤凰图样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射向“火凤符”。 “火凤符”接触到五道红光,发出一声嘶鸣,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飞跃出来。 凤焚歌立如青松,手指尖的诀变换不停,一道白光又从指尖射出,直奔“火凤符”。就在这一刹那,那白光遇到“火凤符”突然反弹回来,直朝凤焚歌射去。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凤焚歌眼前。 正在为凤焚歌护法的月长思一见,眼中精光大盛,手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向白光,两道光相撞,火花四射。 凤焚歌见状,飞身急退。 就在此刻,五芒星图再一次破裂。红光喷薄如火焰,熊熊燃烧,一股强大的、炙热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撞开来。 急速后退的凤焚歌被气流卷入,吞噬,浑身上下燃起幽蓝色的火苗,身上的皮肉刹那间如干枯已久的土地一样,一点一点的龟裂开来。 月长思一见,心跳如雷,瞳孔紧缩,不由厉声道叫:“不。”同时,她迎击气流,向凤焚歌跑去。 他每跑一步,雪降冰起,冰封百里,只一瞬间,天地间已被冰层覆盖,银装素裹。 “焚歌。”看着冰层下面本应该娇颜如玉,风华绝代的女子,此刻已面目全非。他的心一痛,指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霎时,冰层破裂,所有的冰层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月长思指尖一弹,一道金光升起,化作无数的星芒环绕在两人的周围,亮如白昼。 月长思将凤焚歌轻轻抱在怀里,两人额头相触,咒语响起,一层晶莹剔透的霜花覆盖了凤焚歌的全身,那干枯的皮肉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最终恢复如初。 “长思。”凤焚歌睁开了精致的银眸,却涟涟无华,隐隐含着深深的,令人心痛的愧疚。 月长思只一眼便懂了她的心思。她在愧疚,为冰封的族人,为破灭的星卦,为无法召唤出来的凤神。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同样愧疚。他只是轻抚着怀中女子的鬓发,无声安慰。 “长思,你说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到连凤神都不愿意见我了。”凤焚歌语音惨淡而悲凉。 “不是的。”月长思目光幽幽,语气坚定,“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是的,他才是。当初如果不是他不信她,如果不是他破坏了天命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凤焚歌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滑落鬓间。泪,是红色的,红如血。 红泪,是红泪。月长思心如刀绞,疼痛难堪。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语音沙哑而隐忍:“焚歌,你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红泪,是忏悔之泪。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会在真心忏悔之际流下血红的泪水。 凤焚歌目光空洞,往事一一在脑中闪过,清晰如昨。只是对与错,却已经模糊得无法辨别。 “长思,事已至此,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了。”凤焚歌悠悠叹道。 月长思面容阴沉,心中苦涩,冷冷说道:“既然不重要,你又何必把一切的过失都揽在身上,一个人承受?” 凤焚歌突地粲然一笑,看他的目光有些缠绵,轻轻说道:“一个人承受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受苦好。” 那笑容明媚如春花,那眉眼间的深情如潮水一样的翻涌,月长思只觉心跳如鼓,喜悦,柔情,爱怜在胸腔萦绕。他藏不住惊喜和痴迷的目光落在怀中女子精致的红唇上,深深的吻了下去。 凤焚歌一怔。霎时,天地间风云变色。 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凤焚歌的体内溢出,发烧着一切。同时,冰花自月长思体内生长蔓延开来,冰封着一切。冰与火的交融,冰与火的争斗。 凤焚歌刚恢复的皮肉再一次龟裂,而月长思的身体却慢慢干枯。然而两人却义无反顾的在这冰火交融的痛苦中,抵死缠绵。 直到月长思布的结界快要沉受不住冰火的摧残,凤焚歌脑中闪过一丝清明,迅速推开月长思,面如寒霜,冷冷叱道:“月长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没了天命结,他们都被诅咒,强行的结合,最后只有灰飞烟灭。 月长思勾唇一笑,念起咒语,让两人的身体恢复。同时,冰与火也消失不见。 凤焚歌看着两人恢复了的身体,才放心的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不要这样冒失了。” 月长思见她如此说,脑中闪过帝尧那张可恶的脸,以为她不愿。当下阴沉着面容,甩袖冷冷说道:“凤焚歌,就算此刻我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你若不喜欢,我下次绝不如此做。” 凤焚歌闻言,便知道他又误会了,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拉住他的手,柔声道:“长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知道要是寒冰之气要是侵入了心脉,触动了诅咒,即便月神出世,也回天乏术了。” 月长思听了,阴沉的面容泛起淡淡的笑意,反握她的手,淡淡的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凤焚歌知道他的脾气,便不再说什么了,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出去吧,重华该等急了。” 月长思点点头,袖袍一挥,两人又回到了书房。 百里绝世一见他们两人,便迫不及待的问:“事情如何?” 月长思揽着凤焚歌,面无表情的将“火凤符”抛给他,一言不发。 凤焚歌摇头,叹道:“无从查起,我的占卜之术对玉儿来说已经没用了。玉儿以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险,你多多照应吧。” 听到那句“玉儿以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险”时,百里绝世的心紧紧一缩,半晌才应道:“我理会得。” 月长思这才开口道:“重华,焚歌受伤了,我先带她下去疗伤。” 百里绝世点点头。 月长思抱起凤焚歌就消失在书房。 “参见侯爷。”颜佑带着清晨的风霜,走了进来拜道。 “可有敏敏的消息了?”百里绝世语音中难掩急切。 “回侯爷,属下无能,还没有赵姑娘的消息。”颜佑垂头恭敬的回答道。 “废物。”百里绝世怒声暴喝。这今天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了,袖袍一拂,颜佑便如断线的风筝撞向墙壁,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侯要你们何用?”百里绝世冷声喝道。 “属下罪该万死。”颜佑好半天才止住被撞得眩晕的意识,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请罪道。 百里绝世看着自己这个忠心不二的下属,目光冷厉,半晌才叱道:“下去,再找不到人你就提脑袋来见本侯。” “属下遵命。”颜佑强忍着五脏六腑受损的疼痛,退了下去。 “启禀侯爷,轻风求见。” “进来。”百里绝世平复了怒意,淡淡说道。 轻风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将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恭声道:“侯爷,这是今天早上不知是什么人传来的信,请侯爷过目。” 百里绝世接过信,浏览起来。突地,他的脸色一变,腾地一声从软座上站了起来,目光如雪,沉声道:“轻风,你下去准备准备,带上人今晚天安城外卧龙山青石坡救人。” “是,属下即刻去办。”轻风应道,就待退下。 “慢。”百里绝世叫住她,“下去叫颜佑好好养伤。” “属下明白。” “退下吧。” 内力催动,信纸被焚化成灰烬。 百里绝世忽然一掌拍向身旁的檀木桌上,面容上浮现痛苦之色,低喃道:“敏敏,我离你如此近的距离,却还是保护不了你,我真没用。”他的话音一落,檀木桌应声而裂。 此刻,一阵风过,正好吹落了海棠树上的几片枯叶,叶随风而起,飘飘摇摇,跌落在邻边的院子。 百里绝世踱步到窗前,看着满园的花草被晨雾侵染,身形笔挺,犹如出鞘利剑,静静伫立。然而浑身的气势仿佛被风融化,背影显得有些清冷。 此刻,他已经下了某个决定。 第六十三章 不要说了 有些阴暗的房间,赵玉仍旧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心中直犯恶心。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由于软筋散,她的四肢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而身体却又酸痛莫名。 她咬着牙,难耐的想要移动身子来缓解这种酸痛,然而又浑身无力,无法动弹。 冷汗已经湿了鬓角,苍白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 “我被皇甫云倾挟持已经两天了吧,也不知道重华怎么样了?”赵玉目光无神的看着床帐上刺绣精美的幽兰,浑浑噩噩的想。 “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发出暗哑的响声,一个人影悠然踱步进来。 雪青锦衣,容颜如画,正是皇甫云倾。 赵玉微微侧头确定了来人是谁,便又冷淡的闭上了眼睛。 皇甫云倾在里床边一尺之远停下了脚步,眉目清冷,神情不动声色。 床上的女子,凤眸轻合,神色安详。或许是因为软筋散的缘故,面容上血色褪尽,苍白而憔悴。然而整个面容的轮廓却更加清晰优美,红唇艳丽,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美感,脆弱的,魅惑的。 今晚就要与百里绝世刀剑相向了,他应该去准备相关事宜,而不应该来这个地方,见这个女子。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脑中总闪现出这个女子的音容笑貌,他想忘都忘不掉,所以他还是来了。 见到她,他的心没来由的变得平静,平静得似乎就这样看着她就是一生一世的美好。 皇甫云倾的眸色渐深,眼前魅惑人心的美态让他呼吸一窒,咽喉发干,一股莫名的燥意在身体里流窜,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 这时,床上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一双幽静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那眼神平静幽宁,却又迷蒙深邃,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意味。 皇甫云倾突然与她的目光相撞,心中一惊,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沉下面容,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看着旁边桌上的青花瓷瓶,眼中的慌乱转为懊恼。 他不明白刚才为何又被她蛊惑,不由自主流露出与平常不同的情感,做出与平常不同的举动? 不,不能这样。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心被任何人影响,特别是这个丑陋的女人。 他要的从来就只有江山权势,只有无上的权力与地位才是他心中所渴望的,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争权夺势。 而这个女人,趁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听说你要报仇?”皇甫云倾的百转的心思平静下来,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问道。 “什么?”赵玉一惊,目光疑惑,惊问道。 “本王问你想不想报仇?”皇甫云倾转头,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烁着几许幽光,定定地看着她。 赵玉心头微凛,戒备的回看过去。心中思绪百回,却是疑惑百生。 他说的报仇是指什么仇?是那晚她胡诌的与百里绝世所谓的仇,还是指她的家仇? 若是指她的家仇。但这些年她浪迹江湖探查仇人之事都是暗中进行,就算皇甫云倾派人去查,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的。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甫云倾,你什么意思?”赵玉冷声问道。 “四年前,你曾与百里绝世决斗。”皇甫云倾慢腾腾在床沿坐下,一字一顿说道,“你也曾说过你与百里绝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可想报仇?” 原来他说的竟是她与百里绝世之间的恩怨。赵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勾唇一笑,淡淡说道:“此事不劳尊贵的容王殿下费心,你若是此刻放了我,我的仇我自己会报。” 皇甫云倾瞥了她一眼,神色傲然而坚定:“本王虽然不知道你与百里绝世之间有什么仇,但如果你想报仇,本王可以帮你。” 赵玉一怔,目光迷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然而他话中流露出的坚定,拨动了她的心弦。 皇甫云倾慢慢靠近她,神色邪魅,语音低沉:“你与本王合作,本王为你报仇,你为本王扳倒百里绝世,如何?” 赵玉目光幽幽,描绘着面前俊美精致的容颜。整个人沉静得让人以为她并没有听到这些话。 就在皇甫云倾再次开口之时,赵玉忽地“噗嗤”一声轻笑,秀眉微扬,满脸的不敢相信,讥诮说道:“皇甫云倾,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一介弱女子,无权无势,你却要与我合作,这不是聪慧的容王殿下的行事风格吧?何况你又怎么知道利用我就一定能扳倒百里绝世?” “能不能扳倒百里绝世,本王仰仗的就是你啊。”皇甫云倾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似暗夜里凶狠的狼眼,“只要你答应与本王合作,本王不仅会为你报仇,而且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温热的气息浮在耳边,赵玉有些嫌恶的侧过头,斜眼睇着他那过于自信,过于执着,过于狂妄,过于阴狠的容颜,不由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不错,百里绝世曾经在她无比困难的时候背叛她,如今又受制于他,她确实想过要报仇,想过要摆脱他。 而皇甫云倾提出的条件在此刻也算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与他合作,只要皇甫云倾能抑制她体内的毒,莫说杀了百里绝世,就是解决自己的家仇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皇甫云倾此人真的靠得住么? 以赵玉的观察,明显是靠不住的。 皇甫云倾此人性情太过凉薄阴毒,对权势地位又太过执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这样的人合作实在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皇甫云倾,我不会和你合作,报仇之事我自有分寸,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赵玉的神情变得冷厉,拒绝道。 没想到她会如此果断的拒绝自己,皇甫云倾的面容一僵,脸色变得难看而晦暗,眼中一丝杀意一闪而过。 “这天下还没有人能拒绝本王的要求,你是第一个。”皇甫云倾眼中孕育着风雪,语音也如风雪般寒气逼人,“你以为就凭你那点能力真的就能亲手杀死武功高强的百里绝世,你不要做梦了。或者说你与百里绝世根本就没有仇,而是你心仪他,舍不得下手?” “皇甫云倾,我说过不想与你合作,你还这般婆婆妈妈做什么,你以为你这样激我,我就答应与你合作了么?”赵玉瞪着他,怒声道。 皇甫云倾闻言,邪魅一笑,冷声说道:“本王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事实,及时做出正确的选择。百里绝世马上就要迎娶珺凰,成为大亚的驸马,你以为他还会将你这样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放在眼中。” 迎娶珺凰,大亚驸马,丑陋不堪······这些词语如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进赵玉的心里,赵玉只觉心绪大乱,一口鲜血就到了咽喉,硬是被赵玉压了下去,眼中已盈 满愤怒的泪水。 皇甫云倾说着不屑的瞥了一眼赵玉布满黑痕的面容,忽视掉她眼中的滔天怒火,语音中难掩嫌恶:“你可知道你失踪的这两天整个侯府安静极了,百里绝世甚至都没有派人来救过你。否则,以他的手段,早就将你救走了。可如今他却对你不闻不问,任你在这里垂死挣扎,或许有一天你死了,他都不会心疼,甚至还会觉得庆幸······” “不要再说了。”赵玉双眼通红,满目狰狞,狠狠地瞪着他,怒声吼道。 皇甫云倾的尖刻的话语刺痛了赵玉心底最屈辱的那一部分情感,也唤醒了赵玉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回忆,更刺激了赵玉这两天来压抑的疑惑与惶恐。 随时间流逝的····· 屈辱不堪的······ 无法忘怀地······ 不可触碰的······ 所有的回忆和情感在脑中凶猛的交织,疼痛不堪,无法忍受。 她真的又要被他遗弃了么? 或许皇甫云倾说的没错,他大概就在盼望着她死吧。不然这两天的时间里,百里绝世还不来救她? 他的身边有可窥过去,可测未来的月长思和凤焚歌,他若真心想要救她,早就将她救了出去,然而这两天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想起了雪中刺骨的疼痛,想起了他狠心绝情的背叛。 心痛得无法呼吸,泪水止不住的无声落下。 她苦痛的表情,如珠般的泪水,让皇甫云倾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片刻之后,他又不由大怒,他不过是说了一些稍稍重了点的话,她既然与百里绝世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她凭什么这么难过,难道她对他的不是恨,而是爱? 皇甫云倾想到此不由变了脸色,语气更是恶劣,恶狠狠地道:“怎么,伤心了?就算你伤心也没有用,说不定此刻百里绝世正美人在怀,不可自拔呢。” “闭嘴,闭嘴······”赵玉似已无法忍受,眼含血丝,目眦尽裂,强烈的愤怒与恨意充盈在心头,“你给我滚,滚。” 皇甫云倾见了她的模样,不复平时的沉稳从容,心没来的刺痛了一下,却又被她无情的话语激得火冒三丈,狞笑道:“赵玉,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本王的阶下囚。” “滚。”赵玉面目狰狞,怒吼道。忽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溢出唇外,昏死过去。 “赵玉。”皇甫云倾见状,大惊,连忙扶起她,语音中掩不住焦急与害怕,“赵玉,你怎么了?” 然而面容惨淡的女子却毫无回应。 “来人,来人,宣御医。”皇甫云倾这才发现赵玉的情况似乎极度不好,心中惊慌不已,一边用内力为赵玉护法,一边大声喝道。 于是,整个下午皇甫云倾阴沉着脸,片刻不离的守在赵玉身旁,直到黄昏将至。 第六十四章 绝情之语 夜幕终将来临,秋夜雾霭沉沉,月淡星稀。 黑夜掩去了一切光明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天安城外的卧龙山。 午夜,秋色侵染过的卧龙山传来两三声暗鸦的啼叫声,最终归于宁静。 青石坡,树影摇曳,人影绰绰,一盏灯火忽然出现在树影之间,从远处看似一抹鬼火漂浮在半空之中,令人观之生畏。 “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吧。”摇曳的树影间,突然响起清朗的男音,惊起几只昏睡的秋鸟。 朦胧的月光下,明灭的灯火下,巨大的青石上,一个人影执剑而立,衣袂飞扬。 “哼。”一声不屑的冷哼声响起,一个人影如大鹏展翅掠上巨石对面的一株大树树梢上迎风而立,目光扫视了对面的树林一眼,冷笑道:“怎么,祁安候竟也如此胆小如鼠,不敢亲自现身相见么?” 此人神情冷厉,正是无咎宫左暗使萧庭。 巨石上的男子,黑衣如墨,与夜色相融,不辨身形。面具覆面,只留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侯爷身份尊贵,打发尔等这些宵小之辈,何须侯爷出面,我一个人就够了。” 此人神情不屑,语气狂妄,正是颜佑。 “好狂妄的口气,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她?”萧庭目光湛湛,冷笑道。 “哦?那就请阁下动手吧。她对于祁安候府来说本就无足轻重,侯爷能纡尊降贵命我前来相救,不过是看她是在侯府失踪,想负一点责任罢了,你若杀了她,倒省了侯爷的许多麻烦。”颜佑语音淡漠,满不在乎。 “哈哈哈······”萧庭闻言突然大笑,语气讥讽,“祁安候不愧为祁安候,果然够无情,够绝情,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如此绝心绝情,佩服啊佩服。” “阁下不会搞错了吧,侯爷身份何等尊贵,能留在侯爷身边的一定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她算什么东西,还不够资格让侯爷上心。”颜佑本就厌恶赵玉,此番话说出来倒是真心实意的融入了心中对赵玉的憎恶之情,听在众人的耳朵里,竟有人开始相信他的话了。 “你听,听仔细了,你这个丑陋的女人在尊贵的祁安候心中可是毫无地位可言啊。”黑暗中,讥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玉只觉心中一阵排山倒海的绞痛,嘴角一丝鲜血溢出,配上她惨白恐怖的容颜,真是触目惊心。 皇甫云倾借着微弱的月光将她痛苦的神色收入眼底,酝酿成意味不明的色彩,心中泛起一丝怜惜,一丝不悦,一丝难受。 难道他在她的心中竟如此重要么,重要到他的一句话就能击溃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 皇甫云倾眸光晦暗,心中的一股酸意止不住的往上冒,开口又是无情伤人的话语:“伤心了,难过了,你有什么资格伤心难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这张丑陋的脸如何入得了这天下男人的眼,更何况是尊贵的祁安候,你就死心吧。” 皇甫云倾连讥带讽的话在耳边回荡不停,赵玉只觉心中的疼痛更加鲜明,更加难以忍受,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凄惶,冷笑道:“皇甫云倾,你啰里啰嗦的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你我合作之事么,那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赵玉冷眼看着他,语音淡漠到极点,“皇甫云倾,我是永远都不会和你合作的,永远都不会。” 皇甫云倾被她冷漠的话语,冰冷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酸涩不已。 这个女子容颜纵有瑕疵,但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这个女子的性情多少还是温良如水的,只是不知道经历什么让她这般狼狈凄凉,甚是毁了容貌。他这两天时常在想,若她容貌完好,没遭遇过那些让她心力憔悴的事,她的风华会不会不下于江湖三大美人? 如今这样凄惶的她,他看着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若是能给她一生一世最美的繁华,他想他也是愿意的。 可她却已经在心中藏了一个人,所以他才会那般失态,控制不住的想要出言伤害她。 或许是为了提醒她应该忘了百里绝世,来到自己的羽翼下,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女子容颜丑陋,不值得自己为她乱了分寸。 “赵玉,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总有一天,你会与本王合作的。”皇甫云倾目光专注的描绘着她优美的轮廓,精致的眉眼,语音中藏着势在必得的坚定。 赵玉冷哼一声,无声的撇过头,泪湿眼睑。 夜风习习,冷意侵人。 “哦?如此说来,我倒能理解为何赵姑娘宁愿躲起来也不愿回侯府了。”萧庭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冷声说道。 颜佑闻言面容一变,突然意识到前面的话似乎说过了头。虽然百里绝世吩咐他这样做,一来可以告诉敌人,赵玉与侯府并无多大的关系,而来也是为了保护赵玉,保护当年的天鬼门和阑州十二城之乱,但并没有吩咐他一定要说出这些伤人尊严的话。想到此,颜佑不由惊起了一身冷汗。 “少废话,阁下要的人我们已经带来了,阁下想要如何交换?”颜佑冷声喝道。 萧庭朗声道:“王爷有令,必要我们的人毫发无损,否则我们便杀了她。” “侯爷之命,同样如此。”颜佑目光炯炯,言辞冷厉。 “好,带上来。”萧庭挥手大声道。 而颜佑同样是人下属将人带过去。 “赵玉,你记住,如果你哪一天想好了要与本王合作就来天安城东街春风化雨阁,本王随时欢迎你的到来。”皇甫云倾在她耳边低语。淡淡的月光下,两人似在耳鬓厮磨,情意无限。 赵玉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黑影,整张容颜有种灰败的美感。 暗夜沉沉。赵玉被另一个黑衣蒙面人带走。 树影在眼前变换着阴影角度,碎了一地的光影。 赵玉只觉心也同这一地的支离破碎而支离破碎了。 颜佑与皇甫云倾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揪住了她的心神,让她难受得呼吸困难。 其实,这样的事她都经历的无数次了吧,这样的话语也听了无数遍了吧,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无法习惯,难以忍受呢? 赵玉苦涩的闭上眼睛,灼泪凄清。 突地,耳畔疾风掠过,刮得耳朵生疼,一阵耀眼的紫光乍现,同时一声闷哼声响起。 赵玉大惊,难道是皇甫云倾想要害他?想到此,赵玉面色更是难看。 她体内的软筋散还没解开,浑身还没力气,若是此刻皇甫云倾动手,她根本就无法自保。 然而在她心思百转,还未睁开眼之前,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横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扯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中。 赵玉面容惨白,睁开了眼睛。 “敏敏,是我,别怕。”温柔如水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同样,一颗悬着的心像是找个到了某种依靠,沉静了下来。 眼前俊美的容颜轮廓冷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锐利而冰冷。周身紫光灿烂,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秀,风华无双。 “重华······”赵玉喃喃唤道,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掉,似要发泄这两天所有的委屈。 他不是不来救她吗?他不是说她没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吗?他不是嫌他容貌丑陋,身份低贱吗?为什么,为什么又回来救她? 难道他又在玩保护她的把戏? “敏敏,我在,别怕。”百里绝世见他落泪,心疼不已,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百里绝世的道歉让她更加难受,只觉心中无限委屈和难受,不由哭得更厉害了。 “敏敏,我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的。”百里绝世紧紧拥住她,语音冷厉如刀。 伤害我的人?伤害我的人还有你呀,难道你忘记了吗,那你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赵玉止住泪水,无声的想。 “百里绝世,本座等你很久了。”冰冷的声音传来,一条血红色的软鞭如灵蛇般抽了过来。 百里绝世抱着赵玉,身形飘忽不定,闪躲着鞭子凌厉的招式。 这一变故,赵玉才发现整个青石坡隐约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让人心中发寒。而她自己被百里绝世抱着,耳边风声和掌声呼呼,竟已在离青石坡百米开外。 而那人手执长鞭,银皮面具,红衣如火,立于树梢,正是无咎宫宫主计君琰。 “计君琰,没想到你也来送死。”百里绝世的眼中闪着冰冷邪恶的光芒,脚下步伐如行云流水般展开,手指捏了一个诀,霎时,一朵紫莲乍现。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计君琰冷声道。但又见百里绝世使出了锁心莲,心中一凛,不敢大意,手中的鞭子一扬使出了“九阳如意鞭法”,与百里绝世缠斗在一起。 百里绝世左手搂着赵玉,右手的手指诀不断变化,那紫莲幻化成无数的小莲花,如一张遮天大网向计君琰罩去。 计君琰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快速晃动,幻化出无数的鞭影击向那些紫色莲花,身形快如闪电,顷刻间鞭子就到了百里绝世的面前。 百里绝世眸光一厉,紫莲突然变大,迎向鞭子。等接近鞭子时,紫莲又幻化出无数的莲花绕着鞭子缠绕而去。 那鞭子被紫莲缠绕,竟像一条蛇被扼住了七寸,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 计君琰心中一凛,鞭子回撤,身子陡然拔起,一招“飞龙在天”直取百里绝世的百会穴。 两人这一来一往,顷刻间已过了百余招。 “这样胜之不武吧,不由将她交给本座。”闲适的语音传来,一块巨石之上,黑衣的男子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刺绣金龙栩栩如生。 百里绝世躲过计君琰凌厉的一击,朗笑道:“好。”说完,内力喷薄而出,赵玉就被送到了黑衣男子的面前。 “帝尧!”计君琰咬牙切齿的恨恨唤了一句。 帝尧目光深邃,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抱着赵玉狂笑而去。 “帝尧,留下人来。”计君琰身形一晃,就要追过去。 百里绝世邪肆一笑,语音冰冷:“计君琰,你的对手是本侯。”说罢,紫莲向计君琰飞去。 计君琰的目光阴狠,鞭子扬起,迎向百里绝世。 第六十五章 放了我吧 紫光耀眼,一朵紫莲迎击鞭子,嗤的一声,紫莲再次幻化出无数的幻影,罩向红衣男子。 而茫茫黑夜下,衣着华贵,锦衣貂裘的男子凌空而立,冷冽的神情里带着轻蔑的讥诮。 红衣男子眸光一厉,手中的鞭子一抖,霎时鞭影重重,形成一个帷幕,抵御那些莲花幻影,红衣飞扬,忽听得一声闷哼,红衣垂落。 “你输了。”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计君琰紧握鞭子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怨毒,强忍着喉咙间的鲜血,身形一动,飞身离去。而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溢出嘴角。 百里绝世神色淡淡,手指捏了一个诀,紫莲消失不见。 青石坡,人影晃动,刀光剑影,怒喝声疾。 百里绝世气沉丹田,仰天长啸,声震长空。 刀剑声停,几条人影腾空而起,疾驰而来。 “参见侯爷。”众人齐声行礼。 “轻风留下善后,其他人回府。”百里绝世冷声吩咐。 “是。”众人齐声答道,闪身离去。 青石坡,血腥味弥漫,一会儿又被夜风吹散,黑暗吞噬。 青石坡对面的山崖上,月长思与凤焚歌执手而立,两人的发丝被风吹乱,几缕发丝纠缠在一起,如此刻两人相视而笑的目光。 “重华嘴上说不现身救人,可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动了手,真是心口不一。”凤焚歌摇头轻笑道。 月长思却微微叹道:“经此一事,他倾力保护赵玉这么多年的计划也开始生变,不知以后他又该如何处置他与赵玉的关系?” 凤焚歌潇洒一笑,道:“你不用担心,重华既然已经这样做了,他自有办法解决。” “但愿如此,赵玉与我族关系重大,可不能出任何意外。” “放心吧,有你我看着,不会出事的。”凤焚歌看着祁安候府的人离去,轻声说道,“我们也走吧。” “好。” 两人携手而去。 赵玉被帝尧带着急奔而去,耳畔狂风呼啸,她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却又避无可避。 她几次想开口叫他停下,可一张口冷风刺得喉咙疼痛不堪,她不得不闭上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帝尧终于停了下来。 赵玉睁开眼,红色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暖光,正映照在写着祁安候府这四个字的牌匾上,不由面容一变,似有无限委屈,低声祈求道:“帝尧,我不想回侯府,你能不能帮我解开软筋散,然后放我走。” 帝尧神情淡漠,平静的看着她,淡淡说道:“为什么不愿回侯府,你身体内的软筋散时间太长,必须要百里绝世为你疗治方可根治。” “不,我不想见到他,你把我放在其他地方也行,只要不是祁安候府就行。”赵玉语音卑微,满是祈求与惶恐。 帝尧剑眉微皱,道:“本座如果按你说的做了,你会后悔的。” 这个女子心中藏着太多的怨念,他若真的将她扔下不管,以她此刻的情况,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依帝尧的性情,她死了于他没有任何影响。然而偏偏她又是“火凤符”选中的人,那就不同了,她必须活着。 “帝尧,算我求你,你带我走吧,你的大恩大德,赵玉定当铭记于心,以后愿做牛做马报答。”赵玉再次祈求,眼含泪水。 帝尧这次没有说话,抱起她举步拾阶而上。 “帝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求求你。”赵玉心中惊恐,泪汹涌而出,泣道。 帝尧仍旧没有搭理她,走到门边,正要敲门,熟料厚重的大门却在此时开了。 “尊主。”容颜清丽的蓝衣女子,惊诧的唤了一声,又见帝尧怀中的赵玉,连忙道,“尊主,赵姑娘,快快里面请。”说着侧身让道,恭敬的摆了摆手。 “帝尧,你杀了我吧。”赵玉见帝尧无意帮她,心中一冷,大声道,“我就是死也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 帝尧低头,正好碰上赵玉幽怨决绝的目光,惊慌中带着惧意的面容,不由停下了脚步。 “帝尧,你有没有被自己深爱之人伤害过?”赵玉轻轻说道,“你知道吗,那一遍又一遍的伤害,时刻都在摧残着你的心智,你的灵魂,那种感觉让人痛不欲生,恨不得死了的好,所以我不想再回到他的身边,你懂吗?” 帝尧闻言,微微一怔,被心爱之人伤害吗? 帝尧的思绪停留那个风华倾世,异眸殊色的女子身上。他怎么会被自己深爱的女子伤害呢,是他伤害了她啊,不知她的心中是否也像这个女子这般对他恨之入骨? 帝尧想到此,心中一阵抽痛,平静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裂痕。 “帝尧,你们为何不进府?”背后清华如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帝尧翻飞的思绪,也惊醒了满含期盼的赵玉。 帝尧平复心情,抱着赵玉回身,淡淡说道:“不用了,人本座已经带回,就交给你吧。”说着就将赵玉递了过去。 不。赵玉见状,心中绝望,泪光涟涟,乞求的望着帝尧,只盼他能改变主意。 百里绝世将赵玉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笑道:“今晚多谢你出手相助,若不嫌弃,进府一叙如何?” 帝尧看了看赵玉,忽视掉她期盼的目光,摇头道:“不了,本座还有要事,下次有空再聚吧。” “好。”百里绝世见状也不挽留,道,“那慢走。” “告辞。”帝尧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赵玉看着帝尧的背影在柔和的灯火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中慢慢失了光彩,最终变得黯淡无光,空洞无神。 此刻,她连唯一的机会都失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帮她了吧。 赵玉慢慢的闭上眼睛,阻隔一切尘世的喧嚣。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心也痛了。他的内力何等深厚,前面的话或许没有听清楚,可最后一句话他可是听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她说得没错,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明明他是那么爱她啊,但他又逼不得已的去伤害她,只为保护她。 多么苍白的理由! 百里绝世不由抱紧了怀中的女子,不过纵使世事无常,爱恨两难,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她在身边,不死不休。 “红奇,去准备一些药品和点心。”百里绝世吩咐道。 “是。”容颜清丽的蓝衣女子恭声答道,然后退了下去。 百里绝世抱着赵玉进了府门。 整个侯府灯火通明,柔和的灯光映照在怀中女子黑痕交错,却又苍白憔悴的面容上,那种孱弱之美越发明艳如春花。 百里绝世忍不住低下头,轻柔的吻了吻她紧闭的眼眸。 赵玉感受着眼皮传来的温度,心头一颤,却没有睁眼。 揽月轩,温池水暖,雾气氤氲。 一张宽大的雕花屏风挡住了温池的一池春光旖旎。 温水中,百里绝世正在为赵玉解软筋散之毒。紫光环绕在两人的周围,被雾气一熏,变得有些朦胧模糊。 赵玉靠在他的胸口,与他肌肤相亲,而目光空洞。 “放了我吧。”良久,赵玉朱唇轻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百里绝世柔和的面容一变,神情冷冽,手指拾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唇边亲吻,淡淡说道:“你属于我,永远都属于我。” 赵玉眼中渐渐积了泪水,仍旧黯淡无神,喃喃说道:“重华,放了我对你也有好处,我一生颠沛流离,又丑陋不堪,留在你身边也只是给你添麻烦。没了我,你可以娶这天下最美丽最高贵的女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拥有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方玥毓敏,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么?”百里绝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怒声喝问,而那眼中的寒意直叫人遍体生寒。 “方玥毓敏已经死了,我是赵玉,毒罗刹赵玉,一个低贱的江湖女子,怎么配得上尊贵的祁安候爷?”赵玉目光怨毒,嘴角勾起倔强森冷的弧度,冷声道。 百里绝世目光阴晦的与她四目相对,良久,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她在为今晚之事生气,可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啊。天知道他当时的心有多痛,他多么想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多么想此生就与她相濡以沫,不问世事沧桑,他多么想与她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可惜他无法做到这一点,这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饶恕的悲凉。 “敏敏,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如果实在心中气愤,等你体内的软筋散解了,要杀要剐,我任你随意处置可好?”百里绝世语音中满含疲惫与惶恐,亲吻着她的额头,低低说道。 赵玉冷眼看他惺惺作态,不由冷笑一声,道:“百里绝世,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你根本就不爱我······” 然而赵玉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眼前一花,水花四溅,背上一阵疼痛,却是百里绝世翻身将她压在了温池的池壁上,坚硬的池壁磕得人生疼。 赵玉一惊,怒声惊叫道:“你干什么?” 百里绝世粗鲁的将她的手固定在头顶,目光凶狠,邪魅一笑:“干什么,这种事我们不是做了无数次了吗,你会不知道?你不是自作聪明说我不爱你了吗,那么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说着另一只手粗鲁的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粗鲁的吻上她的红唇。 赵玉大惊失色,唇上传来疼痛,一会儿就是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口中。 百里绝世狠狠的吻住她,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赵玉心中惊怒,无奈浑身无力,只得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厌恶的盯着他。 然而她的双眼被雾气一熏,柔和了冰冷,变得朦胧而迷蒙,那眼角的媚意悄然流转,助长了一池的暧昧旖旎。 此刻,夜色正浓。 第六十六章 情意相缠 揽月轩,一盏红烛发出微弱的光堪堪照亮整个卧房。夜风带着花香偷偷潜了进来,将低垂的轻纱软帐微微拉开了一条缝隙,摇晃了帐上两条纠缠的人影。 “唔,够了······”充满情欲,难耐的软腻之语响起,复又被生生截断。 “怎么能够······”暗哑低沉的男音有些模糊,未完之语淹没在有些粗暴,近乎蹂躏的亲吻中。 赵玉神情迷乱,目光痴迷,双手胡乱的,紧紧的攀上他的双肩,手指泛白,炙热而霸道的吻让她快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度和热量。 百里绝世重重的吻住她的唇,带着灼热的手指从衣衫下探入,熟练的抚上她背上的肌肤,指尖慢慢下滑,带着轻佻的挑逗之意,暧昧的抚上腰间那优美的弧线上,复而又粗鲁的蹂躏着,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这个女人是他的,永远也只是他的。 赵玉控制不住的低吟出声,手指胡乱的揪住他的长发,微微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真的够了,我······”然而柔软的话语再次被吞没。 这一次百里绝世的亲吻很轻,似挑逗,似怜惜的轻吻着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描绘着她优美的唇形。手指再次移动,覆上了她最柔软的部位,或捻,或按,或压,或捏,花样百出,极尽挑逗之意。 赵玉的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一股异样的灼热散入四肢百骸,本来还有些清明的神智被击溃,随着那灼热的浪潮沉入到一片迷茫无措之中,一直隐忍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高昂起来。 而绞动的手指狠狠的抓住他的肩膀,似要刺进他的肉里,脚趾也痉挛成一种扭曲的弧度。 百里绝世放开了她的唇,转而沿着她精致的下巴,修长的脖颈,一路急切的吻了下去。另一只手更是急切的解开她的衣扣,牙齿咬住衣领拽落纯白色的亵衣,裸出一片雪白的色彩,如冰似雪,晶莹剔透,而那两点嫣红如冰雪里的一点红梅,艳丽夺人,引诱着人去采撷。 百里绝世呼吸变得沉重而灼热,滚烫的吻落在了那诱人的红色花蕾上。 赵玉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不由蜷缩着身子想要躲开,然而在他强有力的臂膀的禁锢下,避无可避,只得扬起了弧度优美,修长白皙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婉转魅惑的低吟。 百里绝世的吻继续下移,如一块滚烫的铁烙印在肌肤上,再次烫醒了她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不能这样,她恨他啊,她怎么能跟他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然而身体上的噬咬,舔舐,爱抚又那般鲜明。那是一种无法忽视,无法拒绝的酥麻微痒,赵玉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脱水的鱼,濒临着死亡。 身体里熟悉的情潮涌动,认主似的想要贴近他,抱紧他,甚至想要索取更多。 百里绝世的指尖似乎玩够了那挑逗的游戏,突然毫无征兆的往更深处的地带探去,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和怜惜,进入那湿润幽闭的地方。 赵玉的身子再次剧烈一抖,复又垂下,喉咙间无可抑制的发出一丝哭泣般的呻吟:“重华······” 百里绝世的吻突然变得轻柔,再次吻上她红肿湿润的唇。 “再叫一次。”百里绝世眸光熠熠生辉,语音暗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重华······”赵玉胡乱的摇着头,白玉般的手臂紧紧的勾住他的脖子,无意识的将他勾想自己,旖旎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百里绝世只觉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嘭”的一声断裂了。这是他深爱的女子,此刻她已经在他的怀中沉沦,将她所有的美好都在展现在他的面前,任他采撷。 “敏敏······”百里绝世控制不住的喃喃低语,语音柔情万千,“我爱你。” 赵玉下意识的靠近他精壮滚烫的身子,吻变得有些炙热而缠绵,似在回应他的话。 百里绝世目光变得炙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她,要她。 他突然撤了手指,引来赵玉不满的轻哼,在赵玉的哼声中,他急不可耐将自己的灼热埋入那一方幽径,然后整个帐中是传来满足的叹息声。 不多时,轻纱软帐摇曳,连带着整个床都在晃动。锦被翻红浪,初云覆初雨,帐子里突然滑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似不堪承受的绞紧了顺滑的布帛,那种痉挛的弧度在烛火下,散发着魅惑的美感。 忽而帐子里又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扳开那绞紧的手指,与之使之十指相扣。 “轻点······”柔软的声音带着不稳的喘息声,似埋怨的娇柔嘶哑嗓音满含哀求,如同一只轻盈的羽毛拂过百里绝世的心头,百里绝世只觉满腔的灼热如洪水般喷涌而出,熊熊燃烧起来。 赵玉无意识的低吟,整个人,整颗心在一片温暖的海水中沉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赵玉只觉累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然而意识却又是那般清明。 百里绝世紧紧拥着她,看着她面容上藏不住的疲惫,心中一阵愧疚,轻轻低语:“敏敏,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 赵玉微微掀了掀眼帘,无声的撇过脸。 百里绝世也不生气,微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 “睡吧,我陪着你。”百里绝世柔声道。 大概是因为太累,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赵玉清明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一会儿就沉睡了过去。 百里绝世看着眼前乖顺的女子,柔顺的眉眼,不由满足的叹息。 夜风徐徐吹过,烛火已经燃尽,流下夺目的红泪,奢华的寝房一片祥和宁静,只听得见平稳轻微的呼吸声。 清晨,一股清凉的晨风悄然流转在各个角落,纱帐里沉睡的女子睁开了漆黑如墨的眼眸,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床帐上的春梅图案。 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动作之间,身体的酸痛唤醒了她的神智,红润的面容上霎时血色褪尽。 “赵姑娘,你醒了。”轻风端着洗漱用品,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赵玉掀被看了看,才发现身上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想起昨夜的一室旖旎,不由羞红了脸,但一想到颜佑与皇甫云倾的话语,那点潮红再次褪色。 “赵姑娘,轻风伺候你洗漱吧。”轻风恭敬地站在床边,轻声说道。 “侯爷呢?”赵玉这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喉咙间也是一片干涩,不由面容又红了。 轻风连忙端了一杯茶过来,伺候赵玉喝下。 清凉的茶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赵玉只觉神清气爽。 “侯爷去上早朝了,还未回府,不过侯爷吩咐属下好好伺候赵姑娘。”轻风垂眼答道。 “不用了,你出去吧。”赵玉一听百里绝世不在府中,想要离开的念头升了起来。 轻风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道:“轻风伺候赵姑娘洗漱。” 赵玉一听,心中没来由怒火陡生,厉声道:“出去。” 轻风固执得没有动。 赵玉见状,冷哼一声,掀开锦被,抓起一件轻裘披在身上,大步走了出去。 “赵姑娘。”轻风连忙叫到,追了过去。 赵玉突然顺手取下墙上的一柄镶嵌着几颗价值不菲的宝石的弯刀,面容冷厉,叱道:“轻风,你最好不要跟来,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轻风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语音焦急:“赵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轻风只是想伺候你洗漱而已,若是冒犯了姑娘,请姑娘责罚,可不要伤着自己。” 刷的一声,刀已出鞘,赵玉面容上满是凌厉,冷声道:“轻风,我只想出府,你若敢拦我,我不会客气的。” 轻风闻言不由大急,百里绝世上早朝之前,就吩咐她一定要看牢赵玉,不要让她有机会离开,但此刻,赵玉表现的强硬手段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直接打晕了她,又觉得对不起赵玉,若放她走,又怕百里绝世怪罪。 她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的声音解救了她焦急的心情。 “敏敏,你想出府散心,我陪你就是,何至于动手?” 这个声音······赵玉面容大变,手中的刀下意识的攻了过去。 刚下朝的百里绝世还是官服在身,宝蓝色的官服更衬托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他闪身躲过赵玉凌厉的一刀,身形一晃,右手伸出,幻影重重,就将赵玉手中的刀夺了过去,一运内力,刀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去,只听咄的一声,刀已钉入对面的墙壁。 赵玉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跌入温热的胸膛。 百里绝世将赵玉压制在怀中,眼中冷光一闪,对轻风叱道:“退下。” 轻风连忙福了福身,快步退下。 赵玉见状,不由心中一凉。为何,为何每次她都无法逃脱这个人的掌控? 泪已无声落下,赵玉哽咽的祈求道:“百里绝世,你放我走吧,求你,我们不要这样相互折磨了好不好?” 百里绝世的心被她的泪水烫痛,怜惜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轻柔无比,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言辞坚定:“敏敏,我说过,我是绝不会放手的,无论你是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放手。” 话说完,百里绝世紧紧抱着她,似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顷刻间竟也红了眼眶。 第六十七章 永不放手 到底要如何努力才能真正的得到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的爱情? 她是得不到了,因为这个男子根本就不爱她啊。 赵玉无力地想。 “敏敏,留在我身边吧,你看这茫茫人世,几度轮回,若没有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百里绝世紧紧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鬓发,语音缠绵,却又藏不住慌乱。 赵玉闻言,眼眶一热,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但她仍旧缓缓地,决绝地挣脱他的怀抱,悲泣道:“重华,放手吧,是我不爱你了,再也不爱你了。”她泪流满面,神情悲戚,“重华,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爱你爱得好辛苦。我一直在想既然这么辛苦,我为何还要爱你?可我想错了,我应该想的是我到底配不配爱你。直到昨晚,我才知道,原来至始至终我都是不配爱你的,我这么卑微,这么丑陋,有什么资格爱你,所以放手吧,从此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百里绝世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目光阴晦,咬牙道,“难道你体内的毒也不要解药了么,还有“火凤符”也不要了么?” “毒?”赵玉抚上布满黑痕的面容,凄惶一笑,道,“这毒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关系,人迟早都是要死的,或许我早就不应该存在这世间了,死了也好。至于“火凤符”,那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百里绝世看进她的眼眸,看到的是一片灰一般的死寂,黑沉沉的,铺天盖地而来。他眼中冷芒一闪,双手突地捧着她的脸颊,狠狠的吻了下去。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似乎看透了生死,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他爱的女子向来坚韧不屈,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会义无反顾的挺过去,绝不低头。 所以他坚信她至始至终都会留在他的身边的,可如今她的决绝让他慌乱了起来。似乎只有两人呼吸相缠,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情意。 赵玉仰起头,任他亲吻,柔顺的态度,似乎在为这场离别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敏敏,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你良多,你要怪就怪我吧。”百里绝世目光沉痛,低沉的语音中满含自责与怜惜,“敏敏,留下来好吗?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 “全心全意?哈哈哈······”赵玉语音讥诮,满脸嫌恶,仰天大笑,“百里绝世,这样的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那些虚情假意的鬼话吗?” 不待百里绝世说话,她又自嘲一笑,道:“我以前还真是愚不可及,竟然一遍又一遍的相信你的话,如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百里绝世,我不会再相信你,你的那些甜言蜜语就留给你那位尊敬的公主殿下吧。”说完,后退一步,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百里绝世厉声喝道,“你要离开可以,至少把我们之间的账算好了才走吧。” “好。”赵玉闻言,怒火陡生,转身,衣袂飞扬,目光冷厉,冷声道,“不知侯爷打算如何算我们之间的账?” 百里绝世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带着凌厉的气势。 “敏敏,你说的公主殿下是怎么回事?”一步之遥的距离,百里绝世低头,深邃的目光锁住赵玉的表情,语音暗沉。 怎么回事,他竟敢问她怎么回事?赵玉心中怒火滔天,面容因愤怒而绯红,目光却冰冷如雪,愤怒的说道:“百里绝世,公主殿下怎么回事,你会不知道,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我还真不知道,敏敏,你说说。”百里绝世看她涨得通红的面容,眸光一沉,语音中也带了一丝暗哑,“你若不说清楚,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将你锁起来,再也不放你走。” “你······”赵玉闻言,又惊又怒,她知道这个男子,定是说到做到的,她向来对这个男子又爱又怕。当下不由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气,冷声道,“你不是要迎娶这大亚尊贵的珺凰公主吗,你又何必装作什么不知道?” “哦?”百里绝世目光含了一丝戏谑,“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迎娶珺凰公主,敏敏,这是谁告诉你的,是容王吗,嗯?” 赵玉怔住,愤怒的目光也渐渐失去了凌厉。这话确实是皇甫云倾说的,她原本也是不信的,可经过昨晚青石坡一事,她到底还是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 她不由有些慌乱的撇开了头,不敢与他直视。 “看来果然是容王说的。”百里绝世突然叹息了一声,“敏敏,你是宁愿相信一个居心叵测之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么,还是说,你就那么想把我让给别人?” “我没有。”赵玉抬头反驳道,但当她反应过来反驳的是什么的时候,不由红了脸,恼怒的低下头。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手指抬起她的下颌,目光幽深如深潭,深不见底,语音深情:“敏敏,我从没想过要娶别人,我的心中只有你,我今生最想娶的人也只有你,你为何不信我?” 深情的话语,深情的目光,深情的神色,赵玉觉得自己快被这个人蛊惑,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敏敏,留下来好吗?”百里绝世目光热切而祈盼。 留下来?不,她不要留下来,不要再留在他的身边,不要再被他伤害。 赵玉惊醒,慌张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百里绝世却步步紧逼。 “放我走。”赵玉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心一痛,只觉灵魂都被她这句话扯痛了。 “敏敏,你真的就这么想离开我吗?”百里绝世的眼中溢满忧伤。 “是。”赵玉语音决绝。 “好。”百里绝世面容一沉,眼中冷芒闪动,伸手隔空一抓,钉在墙上的那柄弯刀就落在了手中。 他将弯刀放在了赵玉的手里,目光嗜血,厉声说道,“你要走,就杀了我吧。” 赵玉手握着刀柄,听了他的话,心头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玩的什么把戏。 “敏敏,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真正的自由,否则,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永不放手。”百里绝世的话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 赵玉的心情突然激荡起来,面容却变得有些惨白。脑中浑浑噩噩的回荡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我就自由了,再也不会被他控制,再也不会被他伤害。 “动手吧,敏敏。”百里绝世语音忽然温柔起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玉握刀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只要她轻轻地一挥刀,就能割断他的咽喉,从此她就永远摆脱了他。 可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啊,纵使她对他千般恨,万般怨,但若叫她亲手杀了他,她还不如自己死了的好。 掌心也是冷汗淋淋。 赵玉突然眼中冷芒大盛,手中的刀一挥,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簇青丝飞扬。 “百里绝世,我承认我下不了手,今日我割发与你解除婚约,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赵玉冷声说道,内力一震,弯刀断为两截,狠狠地抛在地上转身离去。 一簇青丝落在了百里绝世的面前,百里绝世伸手接住,面容上全是痛苦之色。 “既然你下不了手,我自己来。”百里绝世语音淡淡,拾起地上的断刀毫不犹豫的往腹部刺去,霎时一声闷哼声响起。 “不要。”赵玉在听到他的话那一刻起就暗道不好,不由凄惶大叫,但仍旧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赵玉转身就看见平日里总是雍容贵雅的男子,此刻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跪倒在地上,鲜血染黑了他宝蓝色的衣裳,看上去触目惊心。 “重华。”赵玉惊恐的大叫一声,心头似无数的针刺般的疼痛,呼吸也变得困难,急切的跑过去抱住他,语音颤抖,“重华,你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百里绝世脸色灰白,然而目光却温柔如水:“敏敏,我说过,没有你我活着毫无意义。” 赵玉闻言突然大哭起来,手颤抖的抚上他俊美的容颜,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在外候着的轻风匆匆赶了进来,一见这个场面,不由吓了一跳,惊道:“赵姑娘,侯爷他······” “轻风,快去叫大夫,快去啊。”赵玉无助哭泣。 “是。”轻风急切闪身离去。 百里绝世伸手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柔声道:“敏敏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活着,我还要生生世世的纠缠你,再也不会负你。” “不要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赵玉紧紧地抱着他,泣不成声。 百里绝世温柔一笑,期盼的道:“敏敏,那你能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我不离开你了。”赵玉胡乱的应道。 她爱的男子向来强大无比,贵雅天成,何时这般狼狈过? 她不愿见他这样,她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愿他受到任何伤害。 百里绝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勉强憋着的一口真气散开,像是承受不了疼痛,晕死过去。 赵玉一见更是大惊,凄然唤道:“重华,重华······”一声一声,如杜鹃啼血。 直到轻风找来了大夫,赵玉才稍稍放下心来。 房中的治疗正在进行,其他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候着。 赵玉抱紧双臂,坐在台阶上,目光无神,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 周围是压抑的气氛,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颜佑目光狠狠地盯着赵玉,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泪已无声落下。赵玉心中低泣:“重华,你一定不要有事,若上天注定要你我这般生死纠缠,我会听从命运的安排,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风过,落红满地,似谁的无声心事,零落成泥。 第六十八章 冰释前嫌 屋中静静悄悄的漂浮着淡淡的怡人熏香。 赵玉静静的坐在床边,目光专注的看着床上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男子,片刻都不敢大意。 “轻风,重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赵玉紧紧握住他的手,语音担忧。 轻风静静的伺立在旁侧,闻言,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又看了看赵玉,心中暗叹,但语气仍旧恭敬:“赵姑娘,你不要担心,侯爷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 “可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重华他内力深厚,还有锁心莲护体,照理说也该醒了。”赵玉有些着急的说道。 “这······”轻风再次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的男子,轻咳一声,道,“或许侯爷此次伤得比较重,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赵玉闻言,眼眶一热,泪水就落了下来,低低泣道:“重华,都是我不好,你快醒来吧。” 轻风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由暗叹:“侯爷啊侯爷,你再不醒来,赵姑娘可要伤心死了。” 赵玉拿起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语音悲凉而坚定:“重华,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床上的男子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悲伤与低语,指间一动,低吟一声,极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重华。”赵玉见他醒来,不由惊醒大叫,猛地扑了过去,刚收起的泪水又开始决堤,“你终于醒来了,我好怕。” 百里绝世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搂紧她,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疼惜道:“敏敏,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乖,别哭。”他柔声安慰着赵玉,目光却落在伺立在旁的轻风身上。 轻风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心头一凛,行了行礼,静静的退了下去。 赵玉紧紧抱着他不撒手,身子微颤,似乎还没摆脱那种心有余悸的害怕。 百里绝世心中既怜惜又愧疚,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柔声道:“敏敏,你替我倒一杯水来好不好?” 赵玉闻言这才发现他的语音有些干哑,连忙止住泪水,连忙说道:“我马上去。”说着又匆匆忙忙跑到桌旁倒茶。 百里绝世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自己而忙碌的身影,心中一时柔情涌动,满足的叹息。 还好,他终究是留住了她。 百里绝世目光爱怜,手抚上腹部的伤口,心中万分庆幸。 赵玉将茶递给他,关切道:“重华,你的伤······” 百里绝世喝完茶,将茶杯放下,执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温柔笑道:“敏敏,我没事,不要担心。我说过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绝不食言。” “真的没事了吗?让我看看伤口。”赵玉仍旧有些不放心,说着就要去检查伤口。 毕竟当时伤得那么重,又昏睡了那么久,赵玉实在放心不下。 百里绝世目光微沉,突然捉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赵玉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倒在了柔软的被褥里,她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一具强壮温热的身躯就压了下来,耳边响起一声暧昧的轻笑:“敏敏,此刻你关心的不应该是我的伤口······” 赵玉反应过来时,百里绝世已经将她压在身下,想到他的伤口,不由大惊,连忙用手推他,急切道:“重华,你的伤口······” “别动。”百里绝世将整个人都压倒在她的身上,但又扯痛了伤口,不由嘶叫了一声。赵玉果然不敢乱动,担忧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很是享受她的乖巧,满意的微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烁着晶亮的幽光,低笑道:“敏敏,搂紧我的脖子。” 此言一出,赵玉恍然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不由面容一红,有些恼怒的瞪他一眼,低声叱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能不能先收收你那些乱七糟八的心思?” “可是敏敏,我想要你。”百里绝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暧昧的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 “先养好伤······唔······”赵玉的未完之语被尽数吞没。 百里绝世吻着她嫣红水润的红唇,一遍又一遍的转辗反侧。 这个吻很温柔,温柔到就像一片羽毛轻轻的拂过唇角,引起一阵酥麻,一阵快意。 赵玉清明的神智在这样的亲吻中慢慢溃散,本来就绯红的面容此刻更红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百里绝世细细的吻着她的唇,暧昧而又缠绵的厮磨,似乎要将他的一腔爱怜融入在这个煽情的亲吻中。 两人呼吸相缠,热度渐渐的升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绝世终于放开了赵玉的唇。 赵玉双眼迷离,微仰着脖子喘息。 百里绝世看着她眉眼间的无限媚意,无限风情,眸光一暗,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然而这次的吻却不再温柔,而是霸道的侵入,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勾起她颤抖的舌头,与之纠缠。 霸道的吻如秋风扫落叶,在她口腔里任意妄为,肆意侵占每一寸地方。 酥麻的感觉侵入每一根神经末梢,赵玉只觉自己融入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浑身酥软无力,下意识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 “敏敏,你真的再也不离开我了么?”意乱情迷中,百里绝世勉强撑起神智,轻轻问道。 温热的气息喷在面容上,再次引起一阵酥麻与微痒。 赵玉脑中一片模糊,思绪也忘了怎么去运转,目光有些迷乱的看着眼前容颜如玉的男子。 “敏敏,回答我,你是否真的再也不离开我了?”百里绝世极尽耐心,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绯红的面容,来到唇瓣上轻轻摩擦。 赵玉似乎回了神又似乎没有,极为缓慢的点了点头。 百里绝世笑了,满意而温柔的笑了,不由捧着她的脸颊,再次亲吻上去。 两人浓情蜜意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月长思和凤焚歌来到侯府,百里绝世才放过累极的赵玉。 宝莱阁,有好茶,也有好酒,还有悦耳的丝竹声。 “重华,听颜佑说你受伤了?”凤焚歌秀眉一挑,目光怀疑的看着对面举杯畅饮,精神抖擞,完全不像一个受伤之人的白衣男子。 百里绝世轻晃着酒杯,悠然道:“不错,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快好了。”他说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带了笑意。 “哦,那让我看看。”凤焚歌银眸一转,狡黠一笑,出手如电,向百里绝世抓去。 百里绝世手一抖,杯中的酒化作几道酒箭直取凤焚歌手腕上的几处穴道。 凤焚歌轻笑一声,手臂画了一个弧,内力流转,那几道酒箭被凝聚成一柄飞刀,射向百里绝世的眉心。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端的惊心动魄。不过两人都是武功卓绝之人,彼此之间谁也不让谁,斗得不可开交。 月长思黑沉着面容,看着面前的无聊争斗,有些不耐烦的叱问:“你们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百里绝世从容的接住凤焚歌凌厉的一抓,轻笑道:“焚歌,我劝你还是照顾一下你家那位吧,我可不敢劳你费心。” 凤焚歌闻言,突然化抓为掌,切向他的手臂。 月长思目光一沉,手中价格不菲的玉杯露出了几许裂纹。 “啧啧,你家那位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呢。”百里绝世轻松化解她的招式,调笑道。 “咔嚓”一声,月长思手中的玉杯寿终正寝。 凤焚歌似乎也见月长思脸色不好,有些意犹未决的住了手。 百里绝世看了看那破碎的玉杯,又叫人换了一个新的上来。 凤焚歌讨好的为他斟满了酒,殷勤的将酒杯递到他的手中。 月长思的脸色这才稍霁。 百里绝世看着面前扎眼的一幕,不由挑了挑眉,有些妒忌的轻咳道:“两位,说正事吧,别那么······” “怎么,不行?”凤焚歌扬眉,悠然道,“侯爷怕是刚从某个温柔乡爬出来吧,比起侯爷,我们两人那可算是望尘莫及。” 百里绝世想起赵玉,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两位前来应该是为了我与敏敏的事吧?” “不错。”月长思正了正脸色,有些严肃的说道,“你与赵玉的关系在江湖上已经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争夺“火凤符”,侯府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你要如何应对?” 百里绝世闻言,淡淡一笑,悠然道:“此事我已有对策。” “现在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迅速的涌入帝都,重华,你可要小心行事才是。”凤焚歌道。 百里绝世点头道:“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会一次性解决问题。不过,还需要两位的帮忙。” 月长思喝了一口酒,道:“我与焚歌自然是要帮忙的。但是你要如何做?” 百里绝世邪魅一笑,道:“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的方式解决,你们觉得武林大会如何?” 月长思与凤焚歌俱是一怔,而后两人恍然明白,抚掌而笑,道:“好办法。” “所以到时还望两位全力相助。”百里绝世举杯相邀,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好说。”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对了,太子和容王这两天可是去拜访过你们?”百里绝世问道。 说起太子和容王,凤焚歌绝美的面容上一片苦恼之色,叹道:“重华你猜的没错,这太子和容王还真是意志坚强,一到时辰就来了,这两天为了打发他们,我可是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玩也没玩好,哎,真是愁死啦。” 月长思闻言,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那你们要如何应对?”百里绝世问道。 “自然是不偏袒任何一方,等你和玉儿的事情解决了,再看情况而定。”月长思淡淡说道,忽而目光炯炯的看着百里绝世,勾唇一笑,“这朝堂局势也该变一变了,你说呢?” “是该变一变了。”百里绝世同样勾唇笑道,“他也该露露脸了。” 天空一片沉闷,夜幕似乎即将来临。 三人悠然饮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般态度,如夜幕来时的姿态,从容不迫。 第六十九章 阴阳勾魂 这两日,祁安候府除了偶尔受到一些觊觎“火凤符”,不怕死的毛贼的骚扰外,一切都还算平和。 然而,容王府可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大堂之上,皇甫云倾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如刀,阴狠的盯着垂头而立的三人。 那眼眸中的冷意如寒冰利剑,刺得人心尖发颤,直叫人心惊胆战。 两具尸体,浑身发黑,散发着一阵恶臭,静静地躺在地上。 周围是压抑沉闷的气氛。 云容鸢,萧庭垂头而立,神情凝重,就连平日里张狂的夜枭,此刻也安静的伫立在一旁,面容严肃。 谁都没有说话。 皇甫云倾目光阴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袖袍一拂,内力喷薄而出,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堂中的桌椅顷刻间碎成碎片。 “王爷息怒。”三人俱惊,齐齐拜倒在地。 “息怒,你们除了叫本王息怒,还能做什么?”皇甫云倾怒不可遏,厉声喝道。 三人只是垂头沉默不语。 “阴阳勾魂二使一起丧命王府,叫本王如何向飞镜会交代?”皇甫云倾见他们不说话,心中怒意更甚,“容鸢,这次的事情全权由你负责,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云容鸢一惊,复而面容上浮现出既自责又懊恼的神色,愧声道:“容鸢有罪,请王爷责罚。” “好。”皇甫云倾气极,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出手如电,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狞笑,“容鸢,你太让本王失望了,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既然你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那么就不用留在本王身边了。”说着,手指用力,就待动手。 “王爷,人已经死了,你就算杀了云姑娘也无济于事。”一直沉默不语,神情肃然的夜枭身子一闪,伸手抓住了皇甫云倾的手臂,刚好阻止他痛下杀手。 “王爷,您就饶了云姑娘吧。说到过错,属下也有错,王爷若要罚云姑娘,就连属下一起罚吧。”萧庭跪在地上,为云容鸢求情。 皇甫云倾见状,面容一沉,眸光冷厉,怒声喝道:“夜枭,你好大的胆子。” 夜枭不惧的迎向他的目光,张狂一笑,放开手,后退一步,垂手而立。 云容鸢从皇甫云倾手中解脱出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抚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呼吸顺畅,仍心有余悸。 皇甫云倾负手而立,气已经消了大半,但神色冷凝,冷声道:“此次事情失败,你们每个人都难辞其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此事了结,你们各自去领罚吧。” “谢王爷。”三人站起身来躬身谢道。 “王爷,飞镜会那边······”云容鸢面露忧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皇甫云倾冷笑一声,道:“事已至此,飞镜会那边本王会想办法。你就好好用用脑子想想如何对付祁安候府吧。” 云容鸢清雅的面容上也难得浮现了一丝恼怒之色,恨声道:“王爷放心,容鸢此次一定好生谋划,定要讨一笔回来。” “云姑娘,本大盗倒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谋划的,为何一次一次败在百里绝世的手中?”夜枭斜睇着眼,冷声问道。 云容鸢此次败在百里绝世的手中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皇甫云倾也将所有的过错推卸到她的身上,心中难免也觉得委屈,此刻又被夜枭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极为不舒服,于是也冷笑道:“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并且人我们也救了回来,怪就怪百里绝世用毒手段之高,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换作天下第一大盗,也未必能防住江湖人称“毒仙圣医”的百里绝世下毒。” 夜枭冷嗤一声,剑眉一扬,眸光一厉,就待发作。 萧庭见两人似要吵起来,连忙拱手道:“王爷,依属下看来,阴阳勾魂使所中之毒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然而两人为何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 皇甫云倾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这大概就是百里绝世用毒手段高明之处了。”说着微微一叹,“这一次,我们到底是白忙碌了一场。” 萧庭道:“王爷,通过此事,足以证明毒罗刹赵玉在祁安候心中的地位,我们或许真的可以从赵玉身上下手。” 皇甫云倾突然听到赵玉的名字,心中微愣,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竟有些微微失神。 云容鸢也点头,赞同道:“我认为萧左暗使的话言之有理。” 夜枭却讥诮一笑,道:“怎么,对付一个小小的异姓候,竟要靠女人么?” 萧庭闻言大怒,冷声道:“夜枭,你已见识过祁安候的手段,难道此次你还敢轻敌么?” “轻敌?”夜枭嘿嘿一笑,“这天下能做本大盗的对手的还没有几个。” “夜枭,你休得狂妄。”云容鸢秀眉一蹙,叱道,“百里绝世此人深不可测,又与太子联手,岂可小觑?” “不错,连宫主如此高强的武功都败在了百里绝世的手中,夜枭,我们不可轻敌。”萧庭赞同道。 夜枭不以为然的一笑,道:“这天下能人异士百出,又何止百里绝世一个人,若我们都是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如何应敌?” “你······”萧庭见他冥顽不明,不由大怒。 “够了。”皇甫云倾一撩衣摆落座,冷声喝道,“你们与其有力气在这里争吵,不如将这将尸体抬下去。” “是,王爷。”萧庭冷冷瞪了夜枭一眼,应道。 夜枭无所谓的耸耸肩。 萧庭这才叫人将尸体抬了下去,又命人将屋中的碎桌椅清理干净。 皇甫云倾浅啜了一口清茶,语音清淡:“容鸢,你下去好好整顿一下在帝都的人马,在布置一下各个据点的暗哨。” “容鸢遵命。” 皇甫云倾又对萧庭说道:“你去配合一下你们宫主整顿一下无咎宫的人马,将右明使秦优调来帝都,本王需要他去做一件事。” “是,王爷。” “你们宫主受了伤,本王这里有些秘药,你带一些回去。” “是。” “夜枭,你就继续负责赵玉吧。”皇甫云倾吩咐道,“那晚青石坡,请说玄邪门尊主帝尧也出现了,你顺便查一下帝尧来帝都的目的。” “好。”夜枭神情淡淡的应道。 皇甫云倾吩咐完事情,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幽深,道:“至于飞镜会,本王亲自解决此事。你们退下吧。” “属下告退。”三人躬身退下。 待他们退下,房间里蔓延着寂静。 皇甫云倾晃着茶杯,目光悠远,看着庭院中的一株石楠,思绪无端被一个人牵引。 脑中浮现的是一张时而倔强,时而沉静,时而冷漠,时而魅惑的布满交错黑痕的丑陋女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想的是谁的时候,面容大变。 才一两天不见,他竟没来由的思念起那个容貌丑陋的女子来。 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皇甫云倾神情有些难看,有些懊恼,有些不自然,一口喝干杯中的茶,快步出了大堂。 飞镜会总坛,议事堂,气氛压抑,众人脸上俱是惊疑的神色。 “小蝉,你说二叔和二婶······死了?”上首,水红衣衫的柔媚女子颤声问道。 这个女子这样一问,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清丽女子身上。 白衣女子红了眼眶,面容上是伤心至极的神色。 “到底怎么回事,小蝉,你倒是说话呀。”一位大约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大汉粗声喝道。 冷蝉眼眶一热,泪珠掉落下来,哽咽道:“我不骗你们,二叔二婶真的已经遭了毒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身躯一晃,脚下一阵虚浮,神情悲绝。 “不可能,冷姐姐,你不是传信来说容王已经救出二叔二婶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女不敢相信的问道。 冷蝉捂住嘴唇,大哭起来。 她身旁的蓝衣少年见状,不由也哭了起来,道:“是真的,二叔二婶已经死了,冷姐姐没有说谎。” “老子不信,老二两口子武功高强,谁他妈有这个能耐?”满脸横肉的大汉,也就是崂山二恶之一的祁连无恶大声喝道。 “是祁安候,是祁安候下的毒。”蓝衣少年麟儿目光怨毒,咬牙切齿的道。 “祁安候?他奶奶的,老子立马去荡平他娘的祁安候府。”祁连无恶双目赤红,抡起板斧就待冲出去。 “三叔,暂且息怒。”水红衣衫的柔媚女子,也就是花妖狐花媚娘连忙上前拦住他。 “媚娘,你让开,老子去为老二报仇。”祁连无恶凶恶的大声喝道。 “三叔,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冷静一下。”花媚娘红着眼睛劝道。 “妈的,老子没法冷静,让开。”祁连无恶骂骂咧咧。 “老三,你给我先消停点。”坐在一旁,一位身着儒衫,崂山二恶之一的祁连无善厉声喝道。 祁连无恶这才黑着脸消停下来。 “小蝉,你二叔二婶的尸体呢?”祁连无善沉声问道。 “在容王府。” “会主可知道了此事?” “会主应该还不知道。” “媚娘,会主那边起来想办法联系。”祁连无善道,“此事一定要禀告给会主知道,让会主定夺。” “媚娘明白。”花媚娘应道,“不过,会主那边这段时间不好联系,我们是否先将二叔二婶的遗体运回总坛?” “老二两口子的遗体一定要运回来。”祁连无善强忍悲痛,点头道,“这事就交给我和老三吧。” “好,我负责联系会主。”花媚娘轻轻拭去泪水,道。 黄衣少女天夜泣道:“花姐姐,会主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你到时一定要安慰会主啊。” “我会的。”花媚娘强笑道,“那你与冷姐姐好麟儿好好看守总坛吧。” “嗯。”天夜哭泣着点头。 “花姐姐,你一定要会主下令为二叔二婶报仇啊。”麟儿大声道。 花媚娘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放心吧。” 众人都期盼而坚信的看着她,眼中的浓烈仇恨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叫人心惊胆寒。 第七十章 缠绵悱恻 辰时,晨雾还未散去,推开窗,一股深秋的冷风就扑面而来。院子里落红满地,随风飘散在地上,木芙蓉的枝头,姹紫嫣红已经凋落得所剩无几。 书房里,炭盆里燃烧着炭火,暖气在房中氤氲,暖如春夏,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深秋的寒冷。 百里绝世坐在书案前,正凝神阅览一些折子,写下一些批语。时不时抬眸看了看对面拥被卧在软榻上的女子,神色温柔。 赵玉拥被躺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古籍漫读。 软榻旁边的案几上摆着各色点心,火炉上温着一壶杏花酒,酒香四溢。 赵玉看书看到尽兴处,便会喝上一杯温酒。 房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刚刚好。 此时此景,百里绝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目光有些痴迷的看着软榻上的女子,满足的叹息。 幸好留住了她,否则他又怎么能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她? 此刻,她留在了他的身边,这么近的距离,触手可及。 百里绝世的目光有些暗沉,有些放肆,流连在她的身上,最后定格在她水润艳红的唇上。 他不由想起这几日不知节制,为所欲为的缠绵温存。这个女子总是竭尽全力配合他,让他享受到了最极致的温柔缱绻。 想到两人之间不知疲倦的缠绵,百里绝世心中一动,身体里熟悉的热流就控制不住的蔓延开来。 赵玉似乎看到了精彩之处,神情极为专注,眉眼间尽是愉悦柔和的笑意,媚意流转间,直叫人神思摇晃。 百里绝世勉强压下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情欲,起身,悄然向软榻走去。 软榻的塌陷让赵玉回过神来,合上手中的书,抬眸温柔的看着他,轻轻唤道:“重华。” “累吗?”百里绝世握住了她白皙如玉的手指,又伸手为她理了理鬓间几缕散乱的发丝,柔声问道。 他这一问,赵玉只觉身上的酸痛更加清晰,想起昨晚的旖旎春光,面容一红,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头,语音低柔,道:“还好。” 她这一侧头,刚好露出衣领里白皙的脖子上的绯色吻痕。 百里绝世如一潭幽深的湖水的目光荡漾了一下,似被风吹皱。指尖微颤,顺着她精致的耳朵滑入了衣领,停在吻痕处,轻轻摩挲。 脖子间的冰凉与触感让赵玉身子一僵,不敢动弹分毫,面容上的红色慢慢向耳朵蔓延。 赵玉不敢动,但却心跳如雷。跳动的心带着一丝惊疑,一丝惊惧,但还有一丝熟悉的期待。 “敏敏。”百里绝世的语音有些低沉,微微向她靠近了些,手指上的动作变得有些暧昧,有些邪恶。 赵玉一惊,回眸看他,却掉进一汪深幽的湖水中。 那湖水中有温柔,有眷恋,有狂热,赵玉觉得她快被这湖水淹没。 赵玉与他相处这么多年,这种露骨的眼神,他此刻在想什么,赵玉最清楚不过。 “敏敏。”百里绝世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一个轻柔的吻带着试探落在了她的红唇上。 他手上的动作有些急切,唤醒了赵玉身体上的酸痛和疲惫。 赵玉连忙伸手抵在了他胸膛上,稍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赵玉红着面容,垂眼,语音低迷,有些颤抖,道:“重华,我的身子······还没恢复······”说完,不由将头垂得更低,露出来的精致的绯红的耳朵,显示出赵玉心中的慌乱。 百里绝世眸光一闪,低笑出声,伸手将她的下颌抬了起来。 赵玉满脸娇羞,垂眼不敢看他。 百里绝世轻笑着,手指有些邪恶的蹂躏着她的红唇,直到那唇色变得更加艳红如血,才心满意足的放开。 唇上被蹂躏的痛感,还有面前这个男子有些恶意的笑声让赵玉有些恼怒的拍开他的手,顺便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眼神。 百里绝世也不生气,微笑着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敏敏,别担心,这种事我们晚上慢慢享受······”说着,温热的气息就吹到了她的耳朵里,语音中尽是暧昧与调笑。 赵玉浑身一个激灵,向后仰去,有些惊疑,有些娇羞,有些恼怒的瞪着他。 “哈哈哈······”百里绝世突然大笑出声,眉宇间尽是愉悦,宠溺的色彩。 “你笑什么?”赵玉见状,不由懊恼问道。 百里绝世面容带笑,站起身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间的失重让赵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重华,你要干什么?”赵玉惊声问道。 百里绝世温柔的吻了吻怀中女子光洁的额头,看着窗外快要凋谢的芙蓉花,笑道:“再过一段时日,这满园的芙蓉花也要凋谢了,此刻若不欣赏,就要辜负这满园的春色了。” 赵玉微怔,转头看向窗外,见芙蓉树枝头,已经没有了原本的繁华盛况,残红落了一地。 “时间过得真快啊。”赵玉喃喃叹息。再次抬眸远望,芙蓉树枝的尽头,一面矮墙上突然伸出了一枝疏梅,风过,梅枝一颤,霎时,枝桠上正怒放了一点红梅。 煞是清艳! 赵玉的唇角突然勾了起了一抹纯净柔和,魅惑人心的笑意。 百里绝世也笑了。因为他也看到了那点清艳的红梅。 他眉眼带笑,抱着赵玉向凤梧亭走去。 此时,梅花还没有完全怒放,芙蓉花已经竞相枯萎。 那条从留香阁蜿蜒而上的芙蓉花道此刻也只能见到一些似点缀在树上的嫣红。 酒仍旧是杏花酒。 两人举杯对饮,醇酒美人,深秋美景,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敏敏,为我跳一支舞吧。”百里绝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以手支额,目光微醺,似乎已经醉了。 面前的男子容颜如玉,眉目如画,眷恋的目光让赵玉心头一颤,容不得拒绝,低声道:“好。” “轻风,取琴来。”百里绝世朗声道。同时,袖袍一拂,强大的内力喷薄而出,树上的芙蓉花瓣飞扬,霎时化作漫天花雨罩向赵玉。 轻风不敢怠慢,使出轻功,一会儿就取来了古琴。 赵玉秀眉一扬,魅惑一笑。长袖一展,身如轻燕,旋身落入花雨之中。 百里绝世唇边绽放一抹温柔的笑意,手指一挑,琴音起。 赵玉白衣如雪,青丝如墨,随着琴音将柔韧的身躯舒展开来。 花雨中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一双如烟秋水眼眸欲语还羞,媚眼如丝,莹白如玉的双臂柔若无骨,玉袖生风。 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让人心醉神迷,不可自拔。 百里绝世抚着琴,痴迷的目光热切的停留在倾城一舞的女子身上。 恍惚间,他又回忆起那一年,有女子,容姿倾国,舞姿倾城,于满天的火光中,一人独舞,美不可方物。 赵玉软若云絮般的身子肆意飞舞,含情脉脉的双眼时而挑逗,时而娇羞,时而露骨的看向那俊美男子。 “这江湖上若是有人知道,堂堂精絶宫宗主,竟然用如此高深的内力做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不知他们会怎么想?”漫天花雨中,赵玉轻笑道。 “他们一定在想,这天下只有堂堂精絶宫宗主才有这个福分,能得如此佳人献舞。”百里绝世面容带笑,神情温柔,手指一挑,琴音转急。 赵玉的舞姿也跟着琴音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如天上临凡的仙子。 面容上的绯色,使得那双媚意百生的双眸更加魅惑勾人。 一曲终了,舞姿也跟着缓缓停下来。 赵玉亭亭玉立,身姿婀娜,风姿卓越。由于跳舞,她解下了轻裘,露出了白衣下那优美的身形,如画笔勾勒而成,玲珑有致,十分勾人心魂。 “敢问侯爷,这支舞小女子跳得好吗?”赵玉盈盈一礼,嫣然笑道。 漫天的花雨中,这无双的风华似一幅美丽的画卷。 百里绝世目光暗沉而深邃,痴迷而狂热,对她伸出修长的手指,邪魅唤道:“敏敏,到我这里来。” 赵玉扬眉一笑,足尖轻点,旋身扑向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媚眼如丝,语音低柔魅惑,低声道:“敢问侯爷,有赏吗?” 百里绝世目光一暗,眼中的情欲流转,捧着她的面容,就深深吻了下去。 赵玉眼角含着一丝魅惑的笑意,努力回应着他。 百里绝世只觉身上如火烧般的,急需想要寻找宣泄的出口。 两人就这样在漫天花雨中亲吻,如那风中纠缠缠绕的飞舞花瓣。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段令人热血沸腾,令人窒息,令人不可自拔的亲吻,赵玉只觉整个人都忘了呼吸。 百里绝世满足而霸道的搂紧她,目光紧紧锁住她精致的,含情的眉眼,心中柔情百转,这一刻,仿佛拥有了这世间所有的繁华。 “敏敏,谢谢你留下来。”百里绝世轻声低语。 赵玉嘴角含笑,目光含情,同样低语道:“重华,我爱你。” 花雨落下,落在两人的身上,发上,随着风轻轻摇曳,似乎也被这缠绵的深情熏醉了。 第七十一章 帝都天安 沐浴之后,赵玉披着轻裘,黑沉着脸坐在软榻上,眼底的青色和面容上的疲惫之色使得她整个人越发柔弱。 这几日,那人毫无节制,霸道强硬的索取让赵玉有些难以忍受,每当累极,赵玉都有些后悔一时心软留了下来。 想到此,赵玉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轻风正在为她擦拭湿润的乌黑长发。 “夫人,让轻风为你按摩一下吧。”轻风见她满脸疲惫,轻声说道。 夫人这一称呼让赵玉一时有些恍惚。这是百里绝世特地要求府中众人对她以“夫人”相称。一时间赵玉还有些不习惯。 “不用了。”赵玉摇摇头,揉了揉眉心,道,“轻风,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出去?”轻风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要出府吗?” 赵玉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轻裘,点头道:“是啊,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府中,想出府看看,听说帝都的日月湖景色极美,不如就去那里转转吧。” 轻风闻言,有些为难道:“夫人,这段时间帝都有些混乱,轻风怕夫人有闪失,所以还请夫人留在府中比较安全。” “混乱,这帝都有何混乱?”赵玉走向梳妆台,梳理着长发,问道。 轻风走过去,沉吟半晌,恭声道:“是因为“火凤符”,现在这帝都到处都是江湖人,夫人若是出府,实在不安全。” 赵玉的手顿住,秀眉微蹙。她怎么会忘了“火凤符”这事,怪不得这几日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侯府的守卫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严密。 可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侯府,赵玉觉得自己都快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景象了。何况来了帝都这么久,还没出去看看,实在心有不甘。 “轻风,我们可以易容啊。”赵玉想到了这个主意,神采奕奕的道。 “这······”轻风苦着脸,有些犹豫不决。当时百里绝世出门就交代她一定要保护好赵玉,这多事之秋,尤其不要让她出府。 赵玉知道她不愿带她出府是百里绝世吩咐的缘故,于是眼珠一转,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道:“轻风,你看我都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天了,实在无聊得紧,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可是侯爷吩咐·····” “哎呀,我们易了容,偷偷溜出去,然后在侯爷回来之前再溜回来不就行了。”赵玉一想到可以出去玩,心中就兴奋不已,站起来推着轻风进了卧房。 “夫人,这要是被侯爷知道了,属下会被罚的。”轻风急急说道。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的。”赵玉狡黠一笑,自信道。 “夫人,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吧。”轻风做最后的挣扎。 赵玉将她推入卧房,开始上下其手的为她易容,口中道:“轻风,你就放心吧,你武功高强,一定可以保护好我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赵玉打断她的话,看着被自己弄的一袭男装,有些温雅的轻风,满意地点点头。 轻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青色男装,再看看镜子里俊雅的容颜,认命的垂下头。 赵玉快速的为自己易了容,遮住了面容上的黑痕,同样穿了一袭白色男装,整个人看起来愈发风流倜傥。 轻风看了看她,从房间里找来了两把折扇。 赵玉展开折扇,有模有样的晃了两下,笑道:“轻风啊,还是你想得周到。” 轻风一展折扇,同样笑道:“既然要装,咱们就要装得像一点啊。” 赵玉赞同的点点头,道:“有道理,我们走。” 两人凭借着轻功,轻车熟路的溜了出去。 帝都天安城建城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走在街上,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次,或许是了却了一些心事,赵玉觉得整个人尤其轻松,走到街上,心情格外舒爽。 尽管天气有些阴沉,但还是让人觉得眼前一新。 两人摇着折扇,行走在帝都宽阔的街道上,身前身后皆是一张张苍老的、风雅的、清新的、世故的行人面容,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传来一声声马嘶长鸣,繁华盛况,可谓甚矣。 “轻风,你看,这帝都的繁华似乎越发繁盛了。”赵玉摇着折扇,感慨道。 轻风时刻警惕着周围,有意无意的保护着赵玉,闻言点头道:“是啊,以后应该会更繁荣吧。” “轻风,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赵玉有些兴奋地说道。 “好。”轻风答道,“就去乐阳楼怎么样,那里的酱肘子极为有名。” “好啊,那我们快去。” 此刻正当午时,酒楼与茶馆里到处挤满了人。 赵玉扫了一眼,见这些人基本上都带着刀剑,大部分都是武林中人,她甚至还看到了苍林派和天虚派的人。不由皱了皱眉,看来这帝都果然是不太平的。 “轻风,你说的没错,看来我们要小心一些为好。”赵玉低声说道。 “夫人放心吧,轻风会保护你的。”轻风也低声道。 “哟,好俊的两位公子,里面请啊。”娇滴滴的,带着柔媚的声音响起,鼻尖一阵香风侵袭,一具柔若无骨身躯就靠进了赵玉的怀中,吓了赵玉一大跳。 “这位姑娘,请你自重。”同时轻风微怒的声音响起。 赵玉再次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怀中浓妆艳抹的粉衣女子,红着脸,连忙道:“姑娘,你不要这样。” “公子,来嘛,奴家等你好久了。”女子再次偎了过来。 “对啊,公子快里面请,奴家保证公子一定会乐不思蜀的。”这时,更多的浓妆艳抹女子甩着手帕围了过来,娇声笑道,语音魅惑。 “各位姑娘,男女有别,请自重。”赵玉手忙脚乱的推嚷着,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 轻风见赵玉被这么多风尘女子围着,怕她有闪失,连忙将怀中的银子打发着众女子,口中道:“各位姑娘,这是我家公子打赏各位的,请笑纳。今日我家公子有急事,他日再来拜访各位姑娘,还请各位姑娘不要见怪。” 众女子见有银子可拿,纷纷放开了赵玉,拿着银子欢欢喜喜的散了。 “公子,下次一定要来看奴家啊。”粉衣女子对赵玉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的道。赵玉浑身一抖,心中一阵恶寒,嘴上笑道:“一定一定。” 待众女子散去,赵玉这才发现她和轻风正在怡香楼的门口。 两人心中再次一阵恶寒,对望一眼,连忙开溜,直到到了乐阳楼,两人还心有余悸。 “早知道就不穿男装了。”赵玉拍拍胸脯,恶寒道,“还好轻风你机灵。” 轻风轻笑一声,道:“那是公子实在太过俊俏,那些姑娘才缠上来的。” 赵玉见她取笑自己,不由佯装恼怒,瞪她一眼,道:“轻风,你还笑话我,不知是谁同样被那些姑娘缠着的。” 轻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是公子说得对,下次还是不穿男装的好。” 赵玉赞同的拍拍她的肩膀。 两人相视,忍不住大笑。 乐阳楼,人山人海,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赵玉与轻风两人挑了一个雅间,从窗外看出去,能看见远处日月湖上,映月楼模糊的影子。 桌上是乐阳楼的各色招牌菜。 两人要了一壶玉泉春酒,举杯对饮。 “轻风,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如此悠闲的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了,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三杯酒下肚,触动了赵玉的心肠。她微笑着,徐徐道来。 轻风一怔,看着她面容上似沧桑,似无奈,似怅惘,似满足,似欢喜的神色,没来由一阵心疼。 “公子,以后一切都会好的。”轻风轻声安慰。 赵玉闻言,想起那风华无双的男子,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勾唇一笑,道:“轻风,你说得对,一切都会好的。” “嗯。以后啊,轻风要时常陪着公子做任何事情。”轻风柔声笑道。 “谢谢你,轻风。”赵玉由衷道谢。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的感情变得十分的要好,竟如同亲姐妹般。 “公子不要客气,这是轻风应该做的。”轻风笑道。 她十分喜爱赵玉的性情,与赵玉十分投缘,再加上她自小也是孤儿,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就将赵玉当做姐姐般对待。 两人偶尔聊聊天,敬敬酒,倒也其乐融融。 正当两人的气氛正融洽,屋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甚至还夹带着刀剑相交的声音。 “啧啧,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抢“火凤符”?”一个阴测测的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娘的,你这个三脚猫功夫偷儿又算什么东西,“火凤符”老子抢定了,哪个不服,老子一锤子轰了他。”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过来。 听到这些话,赵玉秀眉一皱。 “公子,要不要······”轻风冷声说道。 “不用。”赵玉摇头道,“让他们去吧。” 轻风点点头,道:“这乐阳楼已是是非之地,为安全起见,公子,我们走吧。” “好。”赵玉赞同。她本来是出来玩的,可不想惹出什么事来。 两人站起身来,走出雅间。 然而,刚一出雅间,迎面就走来两位翩翩俊秀男子。 赵玉面容一变,连忙撇过头去。 第七十二章 乐阳惊魂 “月公子,这边请。”清冷的声音中满是刻意的恭敬,绛紫貂裘的俊美男子领着另一位暗红衣裳的俊美男子缓步而来。 那从容的气度并没有被大堂之内传来的粗鲁的吵闹声所影响,两人神情闲适,再加上两人容貌极为俊美,霎时为这吵闹的酒楼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采。 两人无上的风姿如一股清流静静流淌在空气之中,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鼻尖似乎嗅到了远处日月湖明丽的水雾。 “请。”月长思神色淡然,恰到好处地客气了一番。 大概是楼道上往来的客人比较多,两人并未注意到赵玉与轻风。 赵玉见到这两人本来心慌不已,但一想到自己易了容,顿时放下心来,摇着折扇施施然走过去。 轻风一见到这两人,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尤其看到容王皇甫云倾,心中更是担心不已,此刻见赵玉神色淡定,当下也面色如常,跟在赵玉的身后走去。 这时,皇甫云倾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 那目光宁静悠远,缥缈绝尘。 赵玉目光流转间就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由心中一悸,脚下顿了半步。 轻风也是心中一凛,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扇柄,暗自戒备。 然而皇甫云倾却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就好像并没有看到她们似的。 赵玉见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悠然的举步走去。 “月公子,里面请。”皇甫云倾首先将月长思迎进一个雅间。 这时,赵玉刚好走到他的身旁,两人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赵玉只觉手腕一痛,她下意识想要反击,然而还未出手,后背就撞上了墙壁。 “赵玉。”耳边一声低语,轻轻的拂过。 赵玉心中大惊,抬眸就对上了皇甫云倾幽暗的眼睛。 轻风见状,大惊失色,手中的折扇一动,已搭上了皇甫云倾的肩,厉声喝道:“放了我家公子。” 皇甫云倾的手按上了赵玉左臂上的曲池穴,冷声道:“叫你的人退下。” 赵玉闻言,安抚的看了看轻风,神情不动声色,道:“这位公子,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本公子可不是什么赵玉。” 轻风撤下了折扇,但仍旧戒备的看着皇甫云倾。 “认错人?”皇甫云倾嗤笑一声,语音冷凉,“你就是化成灰本王也能认出你来。” 赵玉心中暗惊,但神色如常,道:“这位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请放开。”赵玉说着就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皇甫云倾手中用力,纹丝不动的将赵玉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两人之间的举动早已引来一些客人诧异的目光,此刻被赵玉这一挣扎,两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皇甫云倾只要再低低头,就能与她唇齿相缠。 “不放。”皇甫云倾的语音有些强硬,悠然问道,“上次说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这样的姿势让赵玉极为恼怒,听了他的话,赵玉心中冷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惊惶的大声道:“这位公子,在下没有断袖之癖,请你放开。” 她的声音很大,霎时如平地惊雷,惊起了滔天大浪。 众人一见两人容貌俊美,乃浊世翩翩佳公子,不由惊艳不已。 但两人这暧昧,引人遐想的姿势······ “多俊俏的人啊,没想到······可惜可惜。” “这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实在叫人不齿。”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语气中充满厌恶与不屑。 皇甫云倾面容一沉,目光阴骛。 赵玉不惧的看着他,眼中隐含挑衅。 “赵玉。”皇甫云倾有些咬牙切齿的低语。 “这位公子,请你放开。”赵玉语音冰冷。 皇甫云倾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无声用力。 “容王殿下,发生了何事?”雅间内传来月长思悠闲淡漠的声音。 “无事,不过是遇到了一个熟人罢了。”皇甫云倾深深的看她一眼,语音阴冷。 “哦,既是熟人,何不进屋一叙?” “赵玉,好好想想我们之间合作,我会等着你的。”皇甫云倾压低声音,轻轻说道。然后放开她,转身进入雅间。 “公子,你没事吧。”轻风连忙迎上来,关切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赵玉摇摇头,低声道。 轻风护着赵玉下楼,然而楼下大堂的争吵还在继续,似乎还有越来越激烈的趋势。 “阮不三,你也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三流偷儿,比起鬼盗夜枭,你屁都不算一个,“火凤符”又岂是你能觊觎的。”粗嘎的声音愤怒喝道。 “嘿嘿,难道你们这两条长虫又能抢得到“火凤符”,也不怕别人笑话。”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响起。 大堂内,其他的一些江湖人冷眼旁观,一些江湖人兴趣盎然的看好戏,神情各不相同。 赵玉听了他们的对话,自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个所谓的偷儿定是“缥缈手”阮不三。 至于那两条所谓的长虫自然就是金银双蛇。 这三个人在江湖上武功平平,却是恶贯满盈,坏事做尽。 赵玉不由心中冷笑:“不自量力。” 金银双蛇被戳到痛处,脸色铁青,怒不可遏,银蛇怒喝:“老子现在就轰了你。”拔出腰间的造型奇特的蛇形剑,就要动手。 正在此时,众人只听得“叮”的一声,清脆空灵的声音传了进来。这声音如空山崖壁的泉水,轻灵空远,令人闻之望俗。 众人闻声望去,首先见到的是漫天飞舞的花瓣,飘飘洒洒的随着风飘进酒楼大堂,一阵淡雅的,摄人心魂的清香萦绕在众人的鼻尖。 飞舞缥缈的花雨中,环佩声响,门口一袭天青色广袖裙的蒙面女子在四名婢女的簇拥下徐徐而来。 她的脚步很轻,就像踩在一片柔和的柳絮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听得见一声声轻灵的琉璃环佩声。 她的双眼很亮,就像夜空中耀眼的寒星,而微挑的眉眼,又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孤傲。 即使蒙着面纱,但在举手投足间,仍旧能感觉得到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此刻,酒楼安静极了,静得能听到一枚银针落地的声音。 众人见她身姿婀娜,在花雨的衬托下如临凡的仙子,不由看得痴了。 赵玉与轻风也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店家,请问还有雅间吗?”蒙面女子的身后一个婢女娇声问道。 “啊,有的有的。”酒楼掌柜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亲自招呼,“姑娘,楼上请。” 蒙面女子与那四个婢女跟着掌柜上楼。 赵玉与轻风刚好站在楼梯口,见状,两人自动的让道。 这时,赵玉才留意到落在地上的花瓣,竟是牡丹花瓣。 牡丹?赵玉的目光看向那蒙面的女子的腰间,只见那里系着两枚月牙形琉璃玉佩,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空灵的声音。 牡丹,琉璃?难道是······ 赵玉心念急转。 “呵,好大的排场。”这时,大堂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蒙面女子正与赵玉擦肩而过,听到这声嗤笑,停下了脚步。 “丹白,这人的声音太难听了,割了他的舌头。”冰冷无情的话语响起,传到众人的耳朵里,直叫人浑身发冷。 “是,小姐。”蒙面女子身后的一名婢女恭声答道。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就响彻在大堂,闻之胆寒。 众人皆惊。只见银蛇捂着嘴,呜呜惨叫,鲜血从指间渗出来,令人见之生怖。 而那婢女已经回到了原位,似乎从未离开过。 赵玉也吃了一惊,心中惊叹:“好高强的轻功,好厉害的手段。” 取人性命只在顷刻间,这样的武功实在高强狠厉。 “二弟。”一直坐在一旁的金蛇见状,不由语音凄厉的唤了一声。 然而银蛇只是捂着嘴,呜呜乱叫。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语音冰冷如雪:“若有下次,杀无赦。”说完就待上楼。 “站住。”金蛇拔出剑,厉声道,“伤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说完大喝一声就攻了过来。 蒙面女子淡淡唤了一声:“锦云,一个不留。” 她的话音一落,另一个婢女突然出手,迎向金蛇。 其他江湖人见状,纷纷让出道来,在一旁围观。 那婢女也用的一把匕首,手腕翻飞间,匕首灵活的在手中变化着角度,招式凌厉,招招致命。 两人兵刃一寸长一寸短,电花火石之间,皆是惊险之极。 “太慢了。”蒙面女子冷清清的说了一句,突然指尖一动,一道红色的光影划过。 只听得闷哼一声,金蛇便倒地气绝。 众人更是大惊,满脸不可置信。但见金蛇的喉间正插着一枚淡红色的牡丹花瓣。 赵玉不忍的微微撇过头去。 银蛇见金蛇死去,再次凄厉呜咽一声,疯了一般的向蒙面女子扑过来。 蒙面女子眼神一厉,一道红色的光芒再次发出。 银蛇此次连反抗都不能,就一命呜呼。 赵玉脸色有些发白。这种瞬间取人性命的武功比之她的“阴冥毒功”,狠毒之意有增无减。 “啪啪啪······”酒楼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击掌声,接着只听得戏谑的男音响起。 “不愧为牡丹国色阁阁主,不愧为武林三大美人之一,这性格够味,大爷我喜欢。” 众人再次回头看去,只见酒楼的门边,一个灰衣男子抱胸斜靠在门上,一脸的无赖笑容。 第七十三章 琉璃牡丹 “鬼盗夜枭。”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不错,他确实是鬼盗夜枭。 他本是与皇甫云倾一起来的,然而在中途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所以晚到了一步。 赵玉冷淡的瞥他一眼,在意的却是他说出来的话。 牡丹国色阁阁主,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再加上她身上的琉璃配饰,这个蒙面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沈琉璃。 只是这沈琉璃怎么也来了帝都?难道她也是为了“火凤符”而来?可江湖传言,这沈琉璃自负武功,容貌天下第一,才华无双,孤高自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亦不将任何功名利禄放在眼里,视权势地位如粪土,照理说这样的女子应该不会对“火凤符”有觊觎之心才是。 但到底她因何来了帝都? 正当赵玉暗自思量之际。忽见眼前红光一闪,沈琉璃再次出手,一枚粉色花瓣化作一道红光向夜枭袭去。 夜枭嘿嘿痞笑一声,身形一晃,飘忽不定,快如闪电,向沈琉璃疾射而去。 沈琉璃冷笑一声,衣袖一挥,霎时无数的花瓣自她的袖中飞出,如一张遮天大网向夜枭罩去。 “来得好。”夜枭兴奋地大喝一声,身形如电,手臂轻扬间,五柄鬼头飞刀发出,只听得无数的“嗤嗤”声响起,不绝于耳。而那因摩擦而产生的的火花,刺得人眼睛生疼。 众人见状,纷纷往旁边退去,甚至有些胆小怕事之人已偷偷溜出了酒楼。 赵玉与轻风也在后退。 “公子,我们怎么办?”轻风秀眉紧蹙,在赵玉耳边轻声道。 赵玉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和到门口的距离,见门口被一些江湖人堵住,而从自己到门口大概快两丈的距离,想要不引起众人的注意出酒楼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低声道:“见机行事。” 两人慢慢往门口靠近。 夜枭与沈琉璃的打斗正激烈,两人武功高强,你来我往之间,强大的内力流转,酒楼里的桌椅承受不住,纷纷碎裂开来。 “让开,让开······”粗鲁无礼的声音响起,一队官兵粗鲁的推开站在门边的江湖人,快步走了进来,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 赵玉抬眼看去,竟是天卫营的人。 天卫营负责天安城的安全与各种纠纷,此刻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他奶奶的,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闹事,还不快给老子住手。”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神情倨傲,目光不屑的扫视着众人。 然而他的喝声并没有阻止夜枭与沈琉璃之间的打斗。 见这两人完全不为自己的威势所慑,顿觉失了面子,不由大怒,大声喝道:“来人,给本官拿下这两个狂徒。” “是。”随着一声暴喝,一百余名官兵瞬间将两人围了起来。 沈琉璃的那四名婢女纷纷娇叱一声,拔出武器与官兵对峙。 其他的江湖人见势不妙,再加上他们并不想与朝廷官兵起冲突,何况这里又是帝都,于是纷纷向门口退去。 赵玉与轻风也跟着往外退。 “今天,谁都不许走。”那中年男子手握刀柄,厉声喝道,“谁敢踏出酒楼,杀无赦。”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官兵守在了门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敢问这位大人,我等犯了什么罪?”一位身穿儒衫的男子摇着折扇,怒声问道。 他这一问,霎时众人纷纷表示不满。 “不错,这天子脚下,大人还敢动私刑不成?” “······” “尔等好大的狗胆,竟敢顶撞本官,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来人,拿下这干胆大包天的狂徒。” 他此言一出,众官兵提起兵刃就动起手来。 那些江湖人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纷纷动手反击。 霎时,兵刃相交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赵玉与轻风在人群中难免会被连累,刀剑无眼,几次就差点伤到两人。 轻风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那些不小心刺向赵玉的刀剑,护着赵玉往门外靠去。 “住手。”冰冷如雪的声音如泰山压顶,响彻在耳畔,内力稍差之人被震得气血翻涌,吐口鲜血。 众人在这一夹带着浑厚内力的喝声下,乱了招式,纷纷停手。 只有夜枭与沈琉璃似乎完全不受干扰。 “这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完全限制了本大盗高深武功的施展,沈阁主,你敢不敢与本大盗出去找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夜枭手中的飞刀灵巧如电,逼退沈琉璃,坏笑问道。 沈琉璃的双眸一寒,眼中孕育着冰雪,冷声道:“有何不敢?” “好。”夜枭狂笑一声,向酒楼外闪去,口中嬉笑道,“那就请沈阁主随本大盗来吧。” 沈琉璃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一只轻燕追去。 她一走,那四名婢女也纷纷追去。 那些江湖人也连忙往外面退去,不敢耽误半刻。 赵玉连忙稳住内息,抬眼看着楼道上居高临下的俊美男子。 “参见王爷,下官不知王爷在此,惊扰了王爷,罪该万死。”那中年男子面如土色,连忙拜倒。 其他官兵也纷纷拜倒。 “黄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皇甫云倾面容阴沉,眉眼带煞,冷声问道。 “这······”那黄大人看着退出去的江湖人,还有满是的狼藉,额间已是冷汗淋淋,“回王爷,这些刁民无视王法,扰乱帝都的安全,所以下官······” “扰乱帝都的安全?本王为何不见有人扰乱了帝都的安全?”皇甫云倾本就恼怒有人打扰他与月长思商谈事情,此刻自然就迁怒了这位刚好撞上来的黄大人了,“还不带着你的人退下。” “是是是······”黄大人浑身冷汗淋淋,连忙带人退出酒楼。 皇甫云倾的目光在赵玉身上转了转,然后消失在楼道上。 赵玉松了一口气,拉着轻风快步走出酒楼,飞奔而去。直到乐阳楼消失在视线里,才停下脚步。 “果然,今天不适合出府散心,轻风,你没事吧。”赵玉有些懊悔的道。 “没事,夫人,你怎么样?”轻风关切问道。 “无碍。”赵玉摇摇头,“我们快回去,耽误了这么久,侯爷怕已经回府了。” 两人匆忙向侯府赶去。 回到侯府,百里绝世还未回府,再次让赵玉松了一口气。 “轻风,你下去休息吧,我累了。”赵玉有些疲倦的说道。 “是,夫人。”轻风应声退下。 赵玉待她一走,面容一正,疲惫之色消失不见。她警惕的,若无其事的将门窗关好,然后快速跑回床上,将厚重的床帘拉上,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素笺,快速浏览。 她的神色在读信中一点一点变得难看,当她把信看完,两行清泪滑落。 将信笺用内力化成灰烬,紧握在手心,擦去眼泪。赵玉的神色再次恢复如初,似乎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 天安城北街,水木清华阁。一扇雕花屏风隔成了一个空间。 桌上有海棠花,花香正好。 香茗袅袅升起的青烟,朦胧了海棠花的艳丽。 百里绝世端着酒杯,斜靠在软座上,目光悠远而缥缈。 屏风上,除了绣着的牡丹,隐约映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时间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还要等下去吗?”百里绝世晃着酒杯,幽幽问道。 “六年啊?”屏风后面响起清朗如月的男音,语音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的怅然与茫然,“六年,时间抹去了一切,就算我此刻回到当初的那个我,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试试如何知道?”百里绝世目光流转,落在海棠花上,深沉莫名。 “如何试,失去了终究是失去了,我如今的状态已是最好的结局。”男子的话语中藏着满满的通透,有种看破世事沧桑的惘然。 “你难道真的甘心安于现状,朝堂皇权更迭,谁不想倾全力夺之,你为何不试试?”百里绝世手指拨弄着桌上的海棠花,语音低沉。 屏风后面一阵无言的沉默。 半晌,那男音才响起:“重华,这么多年,你可有染指天下的念头?” 百里绝世的手指一顿,一片海棠花瓣就落在了碧绿的茶杯里。 染指天下么?他记得月长思也这么问过他。 百里绝世看着花瓣在茶水上漂浮,目光暗沉,让人不辨情绪。 “江山权势,谁不想染指。可就是只有我不能染指,也不想染指。” “哦?”男子疑惑的道,“这是为何?” “因为一个人。”百里绝世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一个人,女人?”男子似问非问。 “不错,因为一个女人。”百里绝世神情悠然,语气坚定。 “还是她?” “一直是她。” “哦?没想到堂堂祁安候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整个天下,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吧。” “若没了她,要了这天下又有何用?”百里绝世语音淡淡,但言语中却又藏着无限的深情,无限的豪情,仿佛顷刻间这江山与美人,也不过只在一念之间。 “那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要了这天下有何用?”男子的言辞突然变得激愤,语音中无限的心酸与痛苦。 “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振作起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百里绝世语音冰冷,“你若安于现状,六年前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灭门之事的真相将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而太子和容王为了皇权,一定会以此作为契机,扭曲事实,那时这天下大乱,殃及百姓,这些难道都是你愿意看到的?” 屏风后再次沉默。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安于现状,否则我无法面对当年那些死去的人。”良久,男子才开口坚定地说道。 百里绝世见说动了他,站起身来,道:“一切计划都在进行中,我和长思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风风光光的回来。” “好。重华,那就麻烦你了。”屏风上的剪影微动,男子也站了起来。 “不用客气,我也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告辞。” “慢走。” 百里绝世一整衣摆,扬长而去。 碧绿的茶杯中,海棠花瓣轻晃了一下,沉入杯底。 第七十四章 我只要你 傍晚时分,秋风凛冽,秋雨淅沥,芙蓉花枝的枝头,嫣红的色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还未凋零的残叶。 仿佛一夕之间,花已经凋落完了。 荷风亭,温火煮清酒,轻纱如雾。 赵玉一袭白色轻裘,静静地站在亭子的栏杆边,目光落在涟漪微醺的湖面,神思恍惚间,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凄惶迷茫的错觉。 冰冷的寒风夹带着冰冷的雨丝飘进亭中,落在身上,很冷。 但她并没有动。 她就这样站着,身子挺直,浑身带着若有若无的煞气,如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剑。 剑未出,但剑的锋芒已经凌厉。 赵玉任自己在寒风凄雨中侵袭,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一件宽大的貂裘包裹着她的身子,她才微微放松了一下身子。 温暖的胸膛如春阳般将她包围。 “秋寒入体,最容易生凉,为何不进屋?”耳畔温热的气息让赵玉有些茫然的心变得清明,身上的煞气随着冷风消散不见。 “不想进屋。”赵玉柔顺的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语音中含着一丝别扭,一丝负气,一丝难过。 百里绝世听出了她语音中的复杂情绪,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 容貌绝丽的女子双眸紧闭,微颤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泪珠,随着睫毛的颤抖而轻轻抖动,使得这张有着淡淡黑痕的白皙面容,有种孱弱而明丽的妩媚之色。 嫣红的唇轻轻抿着,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倔强意味。 “敏敏,你怎么了?”见她这般神色,百里绝世只觉心都碎了,轻轻的吻掉她睫毛上的泪水,语音怜惜。 赵玉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被水雾侵染,变得有些迷离,让人看不透情绪。 “没事,大概是太冷了。”赵玉将脸庞埋入他的胸膛,闷声回道。 “傻瓜,既然冷为何不进屋?”百里绝世怜惜一叹,将她打横抱起,内力流转,一股温暖的气流将两人包围,阻隔了一切寒冷。 “重华,我饿了。”赵玉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语音慵懒。 “想吃什么?”轻吻着她光洁的额头,百里绝世柔声问道。 “落日楼的荷叶醋鱼。” “好。”百里绝世轻轻应道,“轻风。” “属下立刻去办。”轻风的声音传来。 “敏敏,我们进屋吧。”百里绝世抱着她,向亭外走去。 秋雨飘摇,两人身上被紫光包围,阻绝了秋雨。 “重华,你想要这天下吗?”赵玉抬手抚上他线条优美的下巴,目光痴痴,轻声问道。 百里绝世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飞虹桥上,低头,目光幽深的看着怀中的女子。 “江山如画,无数人为其而争斗,重华,你想过要得到这如画的江山吗?”赵玉迎上他的目光,不惧问道。 百里绝世的目光闪了闪,泛起一阵微澜,移动了脚步,语音淡然:“敏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问是杀头的死罪?” “我知道。”赵玉幽幽的道,“重华,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有染指天下的念头?” 百里绝世神情不动声色,只是抱着她往揽月轩而去。 赵玉见他不愿回答这点个问题,不由轻轻一叹,道:“罢了,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你我之间有太多的恩怨,我······” “敏敏。”百里绝世突然低沉了声音,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在你心中,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恩怨,没有情爱了吗?” 赵玉闻言,垂下眼眸,无声撇过头。 “敏敏,你告诉我,你是否认为我们之间只有仇恨?”百里绝世语音冰冷,执着的问着这一个问题。 赵玉心头一跳,战战巍巍的抬起眼眸,颤声反问道:“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吗?” “很好。”百里绝世突然低低一笑,眼中却是冰凉如雪,有些无情的将她放下,粗鲁的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揽月轩拖去。 “重华,你干什么?”赵玉大惊失色,惊惶的挣扎起来。 百里绝世面沉如水,目光暴戾嗜血,只是拖着她往前走。 这样的百里绝世无端让赵玉心生恐惧,但他钳制着她的手臂的手用力极大,赵玉怎么也挣不开。 “百里绝世,你又想怎么对我,是用你的那些酷刑吗?”赵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语音颤抖。 这句话让百里绝世心头一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目光晦暗的看着她,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言。 直到一阵寒风拂过,赵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百里绝世才轻叹一声,将她抱起,走进揽月轩。 坐在软榻上,赵玉仍有些惊惧的看着他。 “敏敏,你还爱我吗?”百里绝世目光炙热,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赵玉闻言,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如何对付自己。 “敏敏,你还爱我吗?”百里绝世眉眼带笑,固执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赵玉被这样的的眸子注视着,不由喉咙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百里绝世起身,满脸的疲惫之色,喃喃低语。 赵玉心头一痛,这一瞬间,她只想冲过去抱住他,给他安慰。 但到底她什么都没有做。 “敏敏,我爱你,当年蝶谷一见,我就爱上你了,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百里绝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当初并不爱我,是我强迫了你,但我不后悔,从不后悔。若是时间倒流再让我遇见你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百里绝世的语音坚定,温柔如水的话语流淌在整个房间,如画卷里的水墨青花,刹那芳华。 赵玉突觉呼吸一窒,一个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涌上心头,泪控制不住的流下。 “敏敏,你知道吗,我可以忍受这世间一切的痛苦,但就是无法忍受你不爱我。”百里绝世蹲下身子,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低低叹道,“你问我可有染指天下的念头,那么我问你······” 百里绝世目光如星辰,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低声问道:“敏敏,你有母仪天下的念头么?” 母仪天下?赵玉一怔,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看她神色,百里绝世笑了,眼中的光华渐渐隐去,恢复成平常的光彩。 “敏敏,只要你想要这天下,我必为你夺下这江山,拱手相送。”百里绝世捧着她的面容,看进她的眼中,语音中有不容置喙的信心与柔情。 赵玉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呢喃道:“重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赵玉心头狂跳,目光紧紧锁住他俊美的容颜,似要将他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重华,我从没想过要什么江山。”赵玉扑进他的怀中,语音低柔,“我只要你就够了。” 这一句话如一阵狂风在百里绝世的心头掀起万丈波澜,他突然狠狠地搂紧怀中的女子,眼眶泛红。 “重华,你呢,你想要这江山吗?”赵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想。”百里绝世果断地回答,“我此生最想要的只有你。” 赵玉心头一热,泪湿眼睑。 “那你为何帮太子?”赵玉抬起头,目光描绘着他的面容,疑惑问道。 “因为······”百里绝世目光温柔,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吻,笑道,“我欠一个人的人情,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赵玉抓住他渐渐下移的手,有些恼怒的瞪他一眼,才担忧道:“太子与容王的夺嫡之争,这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斗争,我真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百里绝世闻言,心中一阵感动,抱着她看着窗外的残花,笑道:“敏敏,你不要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自保没有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赵玉秀眉紧蹙,“我没见过太子,不了解此人,但容王这人我已见过,此人心胸狭窄,阴狠毒辣,睚眦必报,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我怕······” 提到皇甫云倾,百里绝世的面容就沉了下去。他没忘记那段时间他心爱的女子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容王么?”百里绝世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屑讥诮的弧度,语音如风霜般侵人,“我还不放在眼中。” “重华,你不要掉以轻心,我听闻皇甫云倾不止在朝堂上有势力,就连一些江湖门派也被他收入囊中,引为己用。势力之大,不可估量,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百里绝世揉了揉怀中为自己担心不已的女子,点头道:“我明白,敏敏你放心,如今皇甫云倾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仗着无咎宫和飞花楼,依附他的飞镜会已被我用计离间了关系,在江湖上他已经翻不起浪来。” “飞镜会?”赵玉一怔,诧异道,“飞镜会竟然依附的是容王,怪不得如此胆大妄为。不过······” 赵玉疑惑问道:“既然飞镜会依附的是容王,那么容王必定是十分信赖他们,怎么会被你轻易离间?” 百里绝世挑起她的发丝在手指间玩弄,漫不经心的道:“你还记得阴阳勾魂使么?” “记得。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赵玉仍旧疑惑。 “我说过要皇甫云倾付出代价,他们就是代价。”百里绝世的语音突然变冷,如寒风呼啸。 赵玉一怔,恍然明白,不由颤声道:“你······你杀了他们。” “皇甫云倾敢动你,他们就必须死。” 赵玉呼吸一窒,胸口似扎了无数的钢针,痛入心扉,叫人难受至极。 “他们是无辜的。”赵玉偷偷握紧拳头,而面色如常,淡淡说了一句。 “刀口舔血,没有人是无辜的。”百里绝世的手顺着她的秀发一直往下,揽住她的腰身,突然将她压在身下,眼中是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敏敏,你要记住,这天下除了我,任何觊觎你的人都得死。” 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让赵玉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果然这个男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分毫,还是这般任意妄为,狂妄自大。 “敏敏,你只要属于我就好了。”百里绝世柔和了目光,柔声低语。 赵玉无言闭上眼睛,无声默认。 第七十五章 乐阳映月 乐阳楼,当所有的嘈杂归于宁静时,皇甫云倾与月长思仍在把酒长谈。 “今日能与公子把酒言欢,实属三生有幸,云倾先敬公子一杯。”皇甫云倾将手中的酒杯一正,举杯相邀。 这一刻,他表现得如此的温文有礼。带笑的眉眼柔化了他身上的清冷之气,使得他整个人如清风朗月般清雅矜贵。 “殿下客气了,这几日长思事物缠身,怠慢了殿下,实属长思之过,还望殿下勿怪。”月长思同样正了正酒杯,彬彬有礼的回道。 “公子客气了。”皇甫云倾温和一笑,“这几日是云倾唐突了,云倾还希望公子勿怪才是。” “请。”月长思将酒一饮而尽,一派的悠然闲适。 “请。”皇甫云倾眉目含笑,优雅从容。 两人谦让着客气了一番,气氛比之前更为融洽了些。 月长思悠闲的将身子轻松的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窗外,那遥远的天际,眼神缥缈,神情淡然,波澜不惊,似乎整个人都要随风而逝,羽化登仙。 皇甫云倾的目光带笑,时而看向桌上的一盆兰草,时而目光又落在月长思的身上,最终留在目光中的是满足的笑意。 这几日,他时常携礼前往西子山庄拜会月长思,然而都无法见到月长思。 以他的性情,若换作其他人,他早就怒火滔天 ,带人踏平西子山庄。 但月长思到底有惊世之才,得他相助,大事必成。他可不能因为此事得罪了月长思。 因此,皇甫云倾这几日可谓忍气吞声,将礼贤下士的贤良模样扮演得像模像样。 而如今月长思正与他同席而坐,把酒言欢,他如何不欣喜? “盛都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乐阳映月,千古英雄。挽雕弓如月,华射踏遍,西北望、射大雕。”皇甫云倾悠悠吟道,满目怅然,“燕回侵我西境之地,局势危急,而我作为大亚的皇子,却不能领兵卫国,实属遗憾。” “哦?”月长思悠然的目光转了回来,清晰明亮,“没想到堂堂容王殿下也有如此一颗爱国之心,长思佩服。” “云倾汗颜。”皇甫云倾轻轻抿了一口酒,目光坦荡平静,“月公子有惊世之才,名满天下,爱国之心必不会比云倾更少。” “殿下错了。”月长思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长思不过一介俗人,贪慕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田园野趣,所谓爱国比之殿下实在不敢恭维。” “那真是太可惜了。”皇甫云倾见他如此说,不免有些失望,亦惋惜叹气道。 “人各有志,道不同罢了。”月长思神色平静,悠然说道,“殿下有鸿鹄之志,高瞻远瞩,这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公子何不助我,成就一番丰功伟绩,流芳千古?”皇甫云倾眸色深幽,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实不相瞒,长思自知才疏学浅,怕有负殿下所托,故而实在不敢答应殿下。”月长思剑眉微皱,喟然长叹。 “公子何必自谦,天下谁人不知公子的才华,只要公子愿意助我,以后这万里江山,云倾愿与公子共享。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皇甫云倾见状,眼睛一亮,急急说道。 月长思剑眉皱得更紧,面容上似有无限苦恼,叹道:“殿下如此盛情相邀,长思本不应该拒绝,但是长思向来闲散惯了,怕误了殿下的大事,因而······” “公子不用担心,云倾说过,只要公子助我,云倾定不会亏待了公子。”皇甫云倾语音真诚,眼中流淌着炙热与激动,如一湖春水荡漾开来。 月长思为难的沉默了片刻,方才叹道:“不瞒殿下,长思此次来帝都实为私事,从未想过要入朝为仕。今日长思与殿下把酒言欢,也将真实想法告知殿下,希望殿下谅解。” 皇甫云倾一怔,端起酒杯浅啜,眼中风云渐变,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流转而过。 “既然如此,云倾也不敢为难了公子。”放下酒杯,皇甫云倾的面色恢复如常,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云倾与公子投缘,不知公子可愿意结交云倾这个朋友?” “殿下身份尊贵,智慧卓绝,乃人中龙凤,长思能与殿下做朋友,是长思之幸。”月长思眉目舒展,淡淡一笑。 “好,有公子这句话,云倾此生无憾。”皇甫云倾心中一动,豪情陡生,“云倾敬公子,公子请。” 皇甫云倾举杯,豪情万丈。 “请。”月长思勾唇一笑,云淡风轻。 两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空杯相对,相视浅笑。 皇甫云倾放下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眉间带了一丝愁绪。 月长思神色如常,悠闲淡然,手中的青玉酒杯悠然的旋转着,似有无限的惬意。 “公子,云倾有一事请教,不知公子可否指点一二?”皇甫云倾语音淡淡。 月长思清雅一笑,道:“殿下请讲。” “公子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在为燕回国以燕回二王子在大亚境内失踪为由,一再出兵侵我西境多个城池之事一筹莫展,对于此事,不知公子有何看法?”月长思皱眉道。 月长思微微拧眉,沉吟半晌,才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燕回不过是我大亚的一个属国,只要陛下任用贤臣良将,挥师西去,何惧一个小小的燕回国。” “公子所言极是。”月长思道,“然而公子也应该知道,这几年我大亚积弱,又懈怠于军事,甚至朝中几名有威望的将军均年事已高,论行军打仗之事,皆谈之色变,相互推诿,以至于西境之危,迟迟未得缓解。”皇甫云倾说到此处,怅然一叹。 “父皇这几日不知为何迷上了长生之术,终日沉迷于丹药,朝中大事无人治理,这样下去,我大亚危矣。因而特地请教公子。” 月长思清淡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皇甫云倾的身上,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 “殿下如此忧国忧民,实属百姓之幸。不过此等大事必要陛下亲自定夺,长思不敢妄言。”月长思淡淡说道。 “公子不必恭维云倾了,此刻云倾只想早点想到解决西境之危说完办法,禀报父皇,以捍卫了大亚天威。”皇甫云倾摇头叹道,眉间愁云深重。 月长思唇角微扬,清淡一笑,道:“其实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燕回王子,以正清白。” “实不相瞒,云倾已叫人去找过,然而毫无线索。”皇甫云倾剑眉紧皱,“若是一个燕回国也就罢了,最让人担心的是其他几个属国,怕他们趁此机会,联合起来,举兵来犯,我大亚兵力不如从前,如何能抵挡七国的大军?” “殿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然我大亚人才辈出,只要陛下降旨,定有能人异士前来相助,区区七国之兵也不足为惧。”月长思道。 “公子可有什么良策?” 月长思目光一转,悠然道:“殿下说陛下沉迷长生不老之术,那么朝堂之事定是太子在打理,然太子竟然也未下旨命人前去叛乱,说明太子手上并无实权,殿下只要在长生不老这件事上做做手脚,将陛下的心思转向西境之地,那时,西境之危必解。” “长生不老之术······”皇甫云倾闻言,脑中思绪急转,但仍旧不解其意。 月长思见状,一晃酒杯,悠然道:“天鬼山,天鬼门,阑州十二城······” 皇甫云倾面容一变,继而恍然大悟,道:“云倾明白了,多谢公子指点。” 月长思微微一笑,道:“那时,陛下定下旨命人率兵西去,然殿下说朝中众将年事已高,那么殿下完全可以以此为由趁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待西境之围一解,陛下必定会对殿下另眼相看,委以重任。”月长思说着,目光一闪,“到那时,这兵权落于谁手,不是显而易见吗?” “不错不错。”皇甫云倾闻言,大喜,“公子的一番话令云倾茅塞顿开,解了云倾这几日以来压在心中的难题,云倾感激不尽。” “殿下不用客气。”月长思侧头看向窗外,远处,映月楼的朦胧淡影映入眼底,“长思虽是闲散之人,但仍不愿战事迭起,生灵涂炭。” 皇甫云倾平复了激动地心情,看着他叹道:“公子才华横溢,智慧超群,却不为朝廷所用,实在太可惜了。” 月长思摩挲着酒杯光滑的边缘,目光如深秋灰白的天空,宁静而悠远。 一时间,两人俱是静默无言。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 近来长共血争流。” 一缕清音从窗外飘来,袅袅如轻烟,但又怆然而悲壮,游离于天地之间,令人闻之生悲。 满室的清幽霎时就被那来自金戈铁马的战场上飘来的悲煞之气所取代。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因这一句,就算是悠然自得的月长思,就算是踌躇满志的皇甫云倾,此刻,心中也只是满满的寂寥,仿佛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抵得过这悠远幽凄的悲怆。 曲毕歌绝。 月长思怡然起身一揖,道:“时间不早了,长思告辞。” 皇甫云倾亦站起身来,道:“是啊,时间确实不早了,云倾送送公子。” “不必了。告辞。”月长思转身,衣袂翻飞,悠然而去。 皇甫云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中风云变幻,神秘莫测。 最后同样飘然而去。 第七十六章 漱玉飞雪 清晨推开门,眼前是鹅毛大雪,银装素裹。 雕梁画栋的皇宫,金碧琉璃的宫殿被白雪覆盖,从远处看,一片重璧连珠,玉色莹莹。但仍旧不失应有的壮观庄严。 松柏还是能见到一丝还未被白雪掩盖的墨绿色。 坤阳宫,玉锦阁的牡丹染上白雪,那抹艳红越发通透。 懿贤皇后一袭华丽的宫装,浅施粉黛,雍容华贵,优雅的站在窗前,看满园的牡丹透着霜雪。 “娘娘,天气寒冷,快进里屋吧。”贴身宫女文香为她披上轻裘,语音恭敬。 懿贤皇后素手拢轻裘,伸手轻轻接住随风飘来的雪花,轻声一叹:“去年此时,天气虽寒,但雪却是迟迟未来,今年这雪来得可真早啊。” 一阵冷风卷起细雪扑面而来,霎时寒气袭人,冰寒彻骨。 “娘娘,快进屋吧,小心着凉。”文香见冷风袭人,急忙劝道。 懿贤皇后似乎完全不被这股寒风所影响,仍就悠然立于窗前,闻言淡淡一笑,道:“无碍。这园中牡丹著了霜雪,越发美丽动人了。” “娘娘所言极是,奴婢记得公主殿下最爱这雪中牡丹,要是公主在就好了。”文香侍立在旁,恭声说道。 “珺凰这孩子有几天没来给本宫请安了吧,也不知道这孩子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懿贤皇后柳眉微蹙,叹道。 文香掩嘴一笑,道:“奴婢听说,公主殿下这段时间请了帝都的名厨,天天在厨房学做菜呢。” “竟有此事?”懿贤皇后柳眉轻扬,竟有些不相信。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还听说公主殿下不止学习厨艺,甚至还在学刺绣女工呢。” 懿贤皇后来了兴趣,笑道:“这孩子怎么突然之间想起了学这些?” “奴婢也百思不得其解。”文香道,“以前公主殿下可是最不喜欢厨房和女红了。” 懿贤皇后笑笑,心中已明白了大概,便说道:“文香,摆驾漱玉宫,本宫去看看公主。” “娘娘,这雪下得太大了,·娘娘若是想念公主殿下,传人叫公主殿下过来便是。”文香看了看满天的大雪纷纷,担忧说道。 “没事,本宫也许久未去漱玉宫了,这次就去看看公主殿下吧。” “是。”文香见状,只得下去准备。 懿贤皇后看着漫天飞雪,宁静的眼神中一丝幽光流淌,微不可察。 而此刻的漱玉宫,满园的芙蓉花已是枯枝残叶,然而怒放的茶花却是姹紫嫣红,在飞雪中绽放着傲然的风采。 移影台,飞雪轻舞,茶花艳丽。 此时,有妙曼女子清颜粉衫,青丝墨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如精灵般在满天细雪中翩翩起舞。还未被雪花掩埋的茶花红色映着女子如画的娇颜,灵动的双眸,嫣红的红唇,弱若无骨的身子,令人观之沉迷。 飞雪中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的粉色绸带翻飞,似翻腾的粉浪,她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懿贤皇后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面容上尽是慈爱满意的笑容。 雪中如精灵般的绝色女子正是大亚公主皇甫珺凰。 锦绣侍立在一旁,见了懿贤皇后,连忙上前行礼:“奴婢拜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懿贤皇后的目光落在雪中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面容带笑,道:“起来吧。” 锦绣起身,站向一旁,同样看着皇甫珺凰。 皇甫珺凰一舞完毕,粉色的绸带垂地,更衬托着她的身子妙曼高挑。抬眸见了懿贤皇后,心中大喜,因跳舞而绯红的面容更加娇艳无双。 “母后,珺凰这支舞跳得好吗?”皇甫珺凰莲步轻移,款款走到懿贤皇后的面前,盈盈一礼,笑容明丽。 懿贤皇后怜爱的为她拍去秀发上,衣衫上的细雪,笑嗔道:“好好好。本宫的皇儿是最好的。” 皇甫珺凰上前亲昵的搂住她的手臂,娇声道:“母后可不要骗珺凰,这支舞可是对珺凰很重要的。” 懿贤皇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揉着,为她驱散手上的凉意,笑道:“母后何时骗过皇儿,在母后的心中,你与你皇兄都是最能干的。” “谢母后。”皇甫珺凰开心一笑,绝美的面容越发明艳如春花,“母后,珺凰还做了好多好吃的,珺凰这就叫人呈上来给母后尝尝。” “是吗,本宫的皇儿竟然还会做饭了?”懿贤皇后故作诧异问道,眼中满是怜爱。 皇甫珺凰自豪一笑,得意道:“母后您这就不知道了吧,珺凰可是一直都会的。”说着便示意锦绣下去准备。 懿贤皇后眼中含笑,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琼鼻,笑道:“看来本宫的皇儿终于长大了,那本宫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皇儿做的美食。” 皇甫珺凰与懿贤皇后边走边聊,一会儿就进了兰瑟阁。 阁内红锦地毯,暖炉融融,一张锦帘遮住了外面的纷纷大雪。 桌上有美食,帘外有细雪。 此时此刻,这苦寒天气,在这样的氛围中竟也可爱起来。 “母后,你尝尝这“红脂香”。”皇甫珺凰献宝似的为懿贤皇后布菜。 ““红脂香”?好名字,本宫尝尝。”懿贤皇后夹起一块橙红色的食物放进口中,“原来是蟹肉,入口酥香,香脆适度,不错。” 听到她的赞扬,皇甫珺凰满脸的开心,道:“母后,这是“雪华清欢”。” 懿贤皇后再夹了一朵花型食物。 “原来是春笋,清脆可口,不错。”懿贤皇后再次赞道。 皇甫珺凰喜上眉梢,连忙端来一盘糕点,道:“母后,这是珺凰的拿手菜,“相思泪”。” 小巧精致的糕点,晶莹剔透。 “竟是糯米团子,软腻而不绵绸,上品。”懿贤皇后点头赞道。 “还有这个,这是“鸳鸯戏水”。” “原来这是红枣杏仁露,甜而不腻,稠而不淡,好喝。”懿贤皇后展眉笑道,眼中满是赞许之色,“看来本宫的皇儿真是长大了。” 皇甫珺凰面容微红,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娇羞道:“母后喜欢就好,以后珺凰天天做给母后吃。” “好是好。不过······”懿贤皇后忽地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然眼中又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什么?”皇甫珺凰面容神色一紧,“母后可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好吃?” “非也。”懿贤皇后摇头道,眼中是促狭的笑意,“这食物虽好,可这食物的名字可大有深意啊,比如这“相思泪”、“鸳鸯戏水”。” 皇甫珺凰闻言,面容一红,低下头,满脸娇羞,嗔道:“母后又取笑珺凰,珺凰不理母后了。” “好了好了。母后不取笑珺凰便是。”懿贤皇后眉眼带笑,语音中满是爱怜,“说真的,母后听闻珺凰这几日忙于厨艺与女红,可是为了祁安候爷?” 皇甫珺凰闻言,面容更红。忽而又想到什么,面容又是一白,目光也变得游离迷惘起来。 她这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自然没逃过懿贤皇后的眼睛,不由问道:“怎么了珺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甫珺凰神色悲切,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懿贤皇后,最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 懿贤皇后见状,握住她的手,关切问道:“珺凰,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快与母后讲讲,母后为你出出主意。” 皇甫珺凰眼眶一红,一滴清泪滑落面容,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珺凰,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与祁安候有关?”懿贤皇后将心爱的女儿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懿贤皇后太清楚自己心爱的女儿的心思了,见她如此委屈伤心,料想应该是与百里绝世有关。 皇甫珺凰再也忍不住,在懿贤皇后的怀中大哭起来,泣道:“母后,重华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我该怎么办?” 懿贤皇后心中一叹,看来她猜得果然没错。 “珺凰别伤心,母后会替你做主。”懿贤皇后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但语音还是柔和如春风,“本宫的珺凰乃堂堂大亚公主,身份尊贵,岂是其他乡野女子能相比的,珺凰不要担心,择日母后就让父皇为你们赐婚。圣旨当前,祁安候必不敢抗旨,那时,那祁安候还不是属于本宫的珺凰的。” 皇甫珺凰闻言,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语音坚定而傲然:“珺凰不要父皇赐婚,珺凰要与那个女子堂堂正正的竞争,珺凰还要告诉这天下人,这世上只有珺凰才能配得上重华。” 懿贤皇后看着她傲然的神情,心中忽然一软,感动与欣慰之情在心间流淌,伸手摸了摸她漆黑的秀发,道:“好,母后支持皇儿的做法,我皇甫家的女子就是要有这等气魄,方不失皇家威严。” “母后说的是,珺凰一定要让重华看到珺凰的好,然后让他心中只有我一个人。”皇甫珺凰拭去眼泪,大声说道。 懿贤皇后眼中幽光闪动,柔声道:“珺凰,不要担心,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谢母后,珺凰明白。”皇甫珺凰点头笑道,“珺凰一定会努力的。” “珺凰可知那个女子是谁?”懿贤皇后状似无意的问道。 皇甫珺凰一怔。她这段时间为了到时能与那个女子公平竞争,这几日一直闷在宫中学习厨艺女红,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百里绝世到底喜欢的谁。 “珺凰只见过她一面。”皇甫珺凰唯唯诺诺道。 懿贤皇后闻言,不由叹道:“那个女子,在江湖上人称“毒罗刹”。” ““毒罗刹”?”皇甫云倾突然一阵忪怔,喃喃自语。 这时,寒风夹着雪花透帘而入,皇甫珺凰只觉遍体生寒。 帘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第七十七章 六年旧事 天机殿漆黑大门前,锦衣貂裘的俊美男子已经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了。 天空还在飘着雪,肆意飞扬的大雪。 旁边的一株百年青松都已经受不住大雪的欺压,堆雪的枝条垂落,一团团的雪跌落下来。 天气的寒冷越发凛冽。 雪花纷纷,男子的身上已经积了一些如絮堆砌的雪,衣裳已被浸湿,又被冷风苦雪冻成一块块硬块。 但他仍旧站着,面无表情。 “王爷,您还是不要等陛下了,陛下今日是不会见您的。这天寒地冻的,咱家送您回去吧。”孙公公迎上前去,恭声劝道。 皇甫云倾神色淡然,摇头道:“本王有要事禀报父皇,还望公公通报一声。” “王爷,陛下吩咐,您有什么事可向太子殿下禀报,王爷,您还是回府吧。” “本王有要事禀报父皇,还望公公通报一声。” 自始自终皇甫云倾的回答都是这一句。 孙公公闻言不由心中暗叹。这容王殿下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这天气严寒,一般人早就受不住了,也可叹了他的这一份坚定。 “既然王爷如此坚持,咱家再替王爷通报一次。” “多谢公公。”皇甫云倾温和有礼的道。 孙公公还了礼便进殿通报去了。 皇甫云倾目光深邃的看着被打开又被关上的殿门,僵硬的手指曲握成拳。 漆黑庄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孙公公快步走了出来,行礼道:“王爷,陛下有请。” “多谢公公。”皇甫云倾松开手指,微微一笑,温和的道谢。 然后悠然抖落身上的积雪,缓步进殿。 孙公公亦跟在他后面进殿,然后侍立在宏华帝身旁。 天机殿原本是作为卜筮太卜之用,里面的装潢多以深色为主,再加上天机殿背阳,因为在这白雪飘飞的日子,大殿上显得又为昏暗。 大殿两侧的琉璃灯上燃着烛火,整个大殿灯火通明,驱散了昏暗。 大殿之上,宏华帝一袭便服,姿势闲散的坐在软座上,目光沉沉的看着缓步进来的皇甫云倾。 “儿臣参见父皇。”皇甫云倾立于大殿之下,执皇子礼。 “起来吧。”宏华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容王,你有何事非要见朕不可?” 皇甫云倾目光流转,徐徐道:“儿臣确实有重要的事情非向父皇禀告不可。” “何事?”宏华帝的语音中含了一丝威严。 “父皇可还记得六年前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事件?”皇甫云倾微垂了头,眼中冷芒微闪,缓缓说道。 “大胆。”宏华帝闻言拍案大喝,怒不可遏,“容王,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跟朕说这些的,是昭仪吗?” 皇甫云倾见龙颜震怒,不由面色青白,汗如雨下,一头叩下去,惶恐道:“父皇,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特来向父皇禀报。” “不关昭仪之事,依朕看,昭仪教子无方,才养出你这么个胆大包天的逆子。”宏华帝迎头骂道。 皇甫云倾拜伏在地上,连忙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此事是儿臣一个人所为,请父皇明鉴。” 宏华帝面色阴沉,冷笑道:“容王,你查当年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事件到底意欲何为?” “启禀父皇,燕回国借二王子在我大亚境内失踪之事举兵侵我西境之地,儿臣查出这正是当年阑州和天鬼门的乱党余孽从中挑拨所致。”皇甫云倾一字一句恭声道。 “啪”的一声响,回荡在大殿之上。原来却是一只玉杯被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乱党余孽,好个乱党余孽。”宏华帝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着这几个字,看向皇甫云倾的眼光有风雨欲来的威势。 皇甫云倾仍旧跪伏在地,手心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翻出当年阑州和天鬼门事件会惹来龙颜大怒,甚至还有被杀头的危险,但为了他梦寐以求的兵权,他还是选择以身犯险。 “父皇,儿臣还查到······”皇甫云倾语音惶恐,小心翼翼的道,然而又欲言又止。 “还查到什么?说,都给朕说来听听。”宏华帝目光阴骛,厉声道。 皇甫云倾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宏华帝,沉吟片刻,才道:“启禀父皇,儿臣还查到有天鬼门的余孽在天鬼山使用巫蛊之术对父皇······对父皇······” 皇甫云倾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 “说下去。”宏华帝目光嗜血,冷声道。 “儿臣不敢说。”皇甫云倾惶恐犹豫道。 “朕恕你无罪。” “他们······使用巫蛊之术对父皇下了······诅咒。”皇甫云倾一片豁出去的神色,咬牙道。 “大胆。”随着一声暴喝,又一只玉杯被扔了过来,砸在皇甫云倾的背上。 孙公公见状,连忙道:“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皇甫云倾也连忙道。 “息怒,都有人想要害朕了,朕如何息怒?还有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朕,你是当朕老了,糊涂了吗?”宏华帝站起身来,指着皇甫云倾骂道。 “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皇甫云倾战战兢兢的道,“此事还牵扯到燕回国,儿臣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不敢告知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燕回国。”宏华帝咬牙切齿的从牙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小小属国,竟敢如此大胆,难道他们也当朕老了,不中用了么?” “父皇,这燕回国如此嚣张,还请父皇降旨,命人前去讨伐,以壮我大亚之威。” 宏华帝沉着面容,眼中是风云变幻之势。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孙德,太子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皇甫云倾见宏华帝忽略掉自己的话,竟然问起了太子,心中一阵冷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回陛下,太子殿下这段时间除了替陛下处理一些朝堂杂事,其余时间都在练习“六艺之术”。” “哦?”宏华帝闻言,冷笑一声,“太子的日子过得倒是清闲,竟然连有逆贼想要谋害朕都不知道,孙德,传朕口喻,太子禁足三日。” 孙公公闻言,心中微惊,恭敬的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虽有失察之罪,但这样做怕会引来朝中众臣的非议,陛下您看······” 宏华帝淡淡的看他一眼,皱眉想了想,却是不妥。这太子并无大错,突然被禁足,不仅令太子失了面子,还有损他自己的威严,不由叹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皇甫云倾本来终于等到了一个能令太子倒霉的机会,没想到又因为这孙公公的一句话而让宏华帝收回成命,不由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间,既上不来,又下不去。于是对孙公公也生了一份怨毒之意。 “容王你退下吧,此事朕自有打算。”宏华帝面露疲色,挥手道。 “可是父皇······”皇甫云倾不甘心宏华帝就这样赶他退下,嘶声叫道。 “退下吧,此事事关重大,牵涉甚广,容朕好好想想。”宏华帝皱眉道。 皇甫云倾见状,只得忍气吞声的退下。 偌大的大殿上,烛火明灭,映出宏华帝满脸皱纹的面容。 “孙德,你说六年前的阑州十二城和天鬼门事件真的还有余孽吗?”宏华帝看着明灭的烛火,面容上是无法言喻的神色,幽幽问道。 孙公公谨慎的瞄了宏华帝一眼,温言道:“陛下,当年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叛乱之事是陛下亲自命人前去围剿的,六年过去了,从未听说还有乱党之事,奴婢以为此事······” “如何?”宏华帝沉吟,扬眉道。 “此事并不可信。” “是吗?”宏华帝踱步到烛火前,看着烛火旁扑火的飞虫,语音冰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陛下所言甚是。”孙公公唯唯诺诺应道。 宏华帝用烛剪挑了挑灯芯,房中的灯火更加明亮了些,状似无意问道:“穆王可还好?” 孙公公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有些不明白宏华帝为何突然提到了穆王,但仍旧回道:“回避下,穆王仍旧住在穆王府。” 宏华帝神色悠然的将烛火一支一支的挑亮,那神情似乎听到了孙公公的话,似乎有没有听到。 孙公公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一时间也无法明白宏华帝的心思。 “穆王与他的母亲徐良娣好久未见了吧,传朕口喻,让穆王进宫。”宏华帝放下手中的烛剪,语音淡淡。 孙公公听了这话,心中更惊。 自从平叛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叛乱之事,穆王皇甫景明落水受了惊吓变得痴傻之后,宏华帝几乎再也没有提起这位有名无实的穆王,却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如此宽容,竟让穆王进宫。 但他面容不露丝毫不该有的神色,恭声道:“奴婢遵旨。” 宏华帝目光倒映着烛火,泛着几许幽光,语音却是淡淡的,道:“几日没上朝,这朝中的局势倒变化的快,孙德,传朕旨意,即刻上朝。” 清淡的语音中尽是无上的威严与霸气。 “奴婢遵旨。” 时近晌午,泰安殿传来洪亮的朝钟声。 第七十八章 临时朝会 时近晌午,朝钟响起的时候,朝中众臣已经陆续的来到了泰安殿。那时,宏华帝还在寝殿与懿贤皇后浓情蜜意。 “陛下这几日的精神气更好了,看来天师的药果然有用。”懿贤皇后温娴的为宏华帝整理着繁复的龙袍,盈盈笑道。 宏华帝闻言心情大好,笑道:“是啊,天师的药灵验得很哪,朕才服了半月就感觉每天精神奕奕。”说着目光温柔的看着面前貌美贤良的女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叹道,“这几日朕怠慢了嬛儿,嬛儿可会怪朕?” 懿贤皇后垂头温柔一笑,娇嗔道:“臣妾自然是怪陛下的。” 宏华帝闻言面容微变,目光微凛,张口欲言。 “臣妾是怪陛下将朝中大事交给太子。”懿贤皇后秀眉紧蹙,委屈道:“太子还正年轻,阅历不深,难免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出差错,惹来朝中众臣的非议,臣妾心中难受,想着要是陛下在就好了。” 宏华帝闻言,神色稍霁,将她揽入怀中,温言道:“嬛儿,都怪朕不好。不过太子日见沉稳,朕也老了,也该让他替朕分分忧了。” 懿贤皇后闻言,直起身子,目光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尊贵男子,语音温柔,道:“在臣妾眼里,陛下正值盛年,不老。” “哈哈哈······”宏华帝高兴大笑。笑罢,想起皇甫云倾的话,面容上又罩了一层晦暗,摇头叹道,“朕真的老了,有些事情该让太子替朕操心操心了。” 懿贤皇后垂下眼帘,秀眉再一次蹙起,幽幽叹道:“陛下所言,实在让臣妾惶恐,太子太过年轻莽撞,臣妾怕太子处理不好朝中大事,不仅得罪朝臣,还惹陛下生气,臣妾心中既着急又难过。”说着,眼中就泛了泪花。 “这几日太子为了燕回国的事,寝食难安,人都瘦了,臣妾实在心疼得很。还有珺凰这几日也是闷闷不乐的,臣妾看在眼中,既担心又无奈。幸得陛下出来了,臣妾方才觉得安心些。” 说完,泪水便滑落脸颊。 “好了好了,是朕不好,让嬛儿受委屈了。”宏华帝见面前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心中一片如软,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话说回来,嬛儿也不要担心太子,朕让他多多历练,有了经验就好了,毕竟这朝堂以后还是要靠他啊。” “臣妾替太子谢陛下。”懿贤皇后见状,展颜一笑,盈盈下拜。 “嬛儿无需跟朕多礼。”宏华帝伸手扶住她,“嬛儿说珺凰整天闷闷不乐又是怎么回事?” 皇甫珺凰是宏华帝最宠爱的女儿,听说她不开心,宏华帝自然关心不已。 “自然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长大了,也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有时候难免也会胡思乱想,闷闷不乐。”懿贤皇后将一杯参茶递给宏华帝,笑道。 宏华帝接过参茶喝了一口,点头道:“珺凰确实长大啦,也该为她招一个驸马了。” 懿贤皇后盈盈笑道:“陛下真是了解珺凰,这丫头这几日正在为此事闷闷不乐呢。” “哦,难道朕的小公主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宏华帝兴趣盎然的问道。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是哪一家的公子?”宏华帝更来了兴趣。 懿贤皇后目光流转,笑道:“能把我们的小公主迷得晕头转向的除了祁安候爷还有谁呀。” “祁安候?”宏华帝闻言,大笑,“这小丫头片子的眼光不错。祁安候年轻有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珺凰与他倒是般配得很。” “只是······”懿贤皇后欲言又止,秀眉紧蹙,犹豫不决。 “怎么了,嬛儿?”宏华帝疑惑问道,“有什么事让嬛儿这般为难?” 懿贤皇后叹道:“可惜的是祁安候爷已经有了心上人,珺凰这几日正为此事发愁呢。” “竟有此事?”宏华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目光和也凌厉了起来。 “是啊,陛下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懿贤皇后面容上闪过一丝忧愁。 “嬛儿放心,朕的公主何等尊贵,只要珺凰想要的,朕一定帮她,那时就算祁安候心中有人,也只能是朕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宏华帝语音坚定地说道。 懿贤皇后闻言,愁容一扫而光,娇声笑道:“臣妾替公主谢陛下,珺凰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宏华帝点头道:“朕也有几日没见到珺凰了,等朕退朝之后宣她来见见朕吧。” “臣妾遵旨。”懿贤皇后眼中幽光明灭,微笑着盈盈一拜。 “陛下,该上朝了。”孙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好,上朝吧。”宏华帝握住懿贤皇后的手,轻轻摩挲着,“嬛儿,等朕下朝再陪你。” “臣妾明白,恭送陛下。”懿贤皇后眼中笑意盈盈,温柔道。 宏华帝点点头,放开她的手,举步走出寝殿。 朝堂之上,众臣已经聚集在了泰安殿上。 此时,群臣们也并不平静。 自宏华帝登基以来,除了六年前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叛变之事让宏华帝大发雷霆之怒以外,以后从未见宏华帝这般紧张,突然下旨说要临时召开朝会。 于是众臣便纷纷猜测宏华帝此次临时上朝的用意。 “国老,侯爷,两位可知陛下此次朝会所为何事?”朝奉府卿赵朝栋压低声音问道。 百里绝世摩挲着手中的玉笏,神色淡淡,并不答话。 苏良仁目光微闪,摇头笑道:“此事本阁也不知情。” 赵朝栋再次压低声音:“下官猜测大概与燕回国西侵有关,陛下可终于重视此事了。” “燕回国西侵之事事关重要,陛下自然重视。”苏良仁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国老说的是。若是燕回国西侵之事,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会如何应对?”赵朝栋低声道。 苏良仁的目光落在正与容王皇甫云倾唇舌相争的太子皇甫怿身上,见两人看似兄友弟恭,相谈甚欢,实则相互试探,暗自防备,目光不由一沉,道:“赵大人无需担心,陛下自有妙法。” “是是是。”赵朝栋忽见苏良仁的幽暗目光,心中一凛,以为他是怪自己说错话,当下连忙应声道,不敢多言。 百里绝世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三五两人聚在一起猜测宏华帝心思的众臣。他武功高强,自然将众臣的低语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不由剑眉微皱。 “侯爷,可有何不妥?”苏良仁察觉到了百里绝世的表情,低声问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无事。” 苏良仁见他不愿说,倒也没强求。 “云倾可知此次父皇突然召开朝会的用意?”皇甫怿笑容温雅,问道。 皇甫云倾神情冷淡,道:“本王不知。” 皇甫怿心中冷笑,他的人传来消息,自从皇甫云倾去天机殿见了宏华帝,宏华帝便下令召开朝会,他会不知道? “云倾何须谦虚,本宫可是听说这段时间云倾极得父皇的宠信,怎会不知道父皇的心思?”皇甫怿面容上笑容不变,靠近皇甫云倾低声道,只是眼中的笑意有些冷凉。 皇甫云倾目光如雪,讥诮冷声道:“说到能得父皇的恩宠,这朝堂之上有谁能比得过太子殿下?” “云倾,你我同是父皇的皇子,父皇自然对谁都一视同仁,云倾这话是在责怪父皇偏心吗?”皇甫怿笑容不变,淡淡说道。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不由怒意横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陛下驾到。”孙公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群臣在这一声“陛下驾到”中,瞬间肃静下来。 皇甫云倾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皇甫怿,方才恢复神色。 宏华帝面带威严,缓步走上大殿,在龙椅上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声拜倒。 宏华帝威严凌厉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扫视了一遍,才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谢罢起身。 “诸位爱卿,你们可知朕突然下旨召开朝会所为何事?”宏华帝威严道。 “这······”群臣骚动,你看我我看你,并不回答。 宏华帝目光一沉,道:“周大人,你来说说?” 御史周昌文突然被叫,心中一惊,跨步出列,惶恐道:“微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不知?你身为御史大夫,难道连这些时日朝中发生何等大事都不知道?你这个御史大夫就不用做了。”宏华帝大怒道。 周昌文闻言大惊失色,冷汗直流,连忙拜倒在地,失声叫道:“陛下息怒,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皇甫云倾抿紧了薄唇,他知道宏华帝为何拿他的人开刀,当下奏道:“父皇,周大人这些时日为了燕回国西侵之事费尽心力,还请父皇开恩。” 宏华帝阴晦的目光落在皇甫云倾身上,半晌才冷声道:“罢了,此事朕先不追究。” “谢父皇。” “谢陛下开恩。” 宏华帝收回目光,道:“对于燕回国西侵之事,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燕回国以下犯上,罪不可恕,陛下应该下旨前去讨伐,以正国威。”周昌文奏道。 宏华帝目光微转,道:“丞相以为如何?” 苏良仁迈步出列,恭声道:“微臣不同意周大人的看法,两国交战,必然会导致生灵涂炭,还请陛下思量再三,再做决定。” “父皇,相国大人说得不错。”皇甫怿赞同道,“若两国交战,不仅生灵涂炭,甚至还会引来其他各国对我大亚的国土的觊觎,儿臣认为两国议和才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皇甫云倾朗声奏道,“燕回国以下犯上,我大亚若不采取一点强硬手段,若让燕回国得逞,其他几国一定会趁虚而入,那时我大亚颜面何在,如何统领六国?” “容王殿下,你可知道战争会让多少老百姓受苦吗,难道容王殿下就从不体恤一下百姓?”皇甫怿冷笑道。 “本王正是因为体恤百姓才主张举兵讨伐燕回国。”皇甫云倾冷声道,“如果让西境之地落入燕回国的手中,西境百姓定然受制于燕回国,难道百姓就不会受苦?” “父皇,燕回国不就是为了二王子,只要我们找到二王子,一定会化解大亚与燕回国之间的矛盾,还望父皇采纳儿臣的意见。”皇甫怿向宏华帝恭声道。 皇甫云倾也连忙道:“父皇,燕回国叛乱,罪不可恕,还请父皇下旨举兵讨伐,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父皇······” “够了。”宏华帝喝道,“翁大人,你认为如何?” 翁尚奇连忙道:“臣认为太子殿下的提议较为妥当。”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臣附议容王殿下的提议。”御史丞洪源奏道。 宏华帝的目光扫过众臣,落在百里绝世身上,漫不经心问道:“祁安候,你有何高见?” 百里绝世面不改色,悠然道:“臣遵从陛下的旨意。” “好。此事朕已有主意,退朝。”宏华帝朗声道。 群臣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宏华帝所说的主意是什么,他们却无法猜出来。只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退出大殿。 第七十九章 君心难测 “重华,刚才在大殿上,你为何说遵从父皇的旨意,难道你已经猜到父皇接下来要如何做?”一出殿门,皇甫怿便低声问道。 苏良仁与翁尚奇等人也有意无意的靠了过来,等待着百里绝世的回答。 百里绝世缓步而行,步态优雅从容,闻言勾唇一笑,道:“殿下可察觉出今日的陛下与往日有何不同?” “不同?”皇甫怿沉吟,“如此说来,本宫倒觉得父皇今日的精神似乎比以前要好些,特别是眼神,好像隐藏着······”皇甫怿剑眉微皱,思索片刻,“戾气,就是戾气。重华,难道父皇······” 皇甫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失声叫道。 百里绝世抬首看着阴沉的天空上,目光悠远,看来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哪。 皇甫怿面上神色变幻无常,心中似有无限的苦闷与不甘,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苏良仁与翁尚奇两人对望一眼,无言之中,两人便已经明白了百里绝世的意思。 “侯爷,你认为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翁尚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百里绝世收回目光,淡淡说道:“翁大人以为如何?” 翁尚奇见他反问,不由一怔,继而轻叹一声道:“陛下竟然做了决定,怕是再也无法更改了。” 苏良仁点头道:“翁大人,太尉府那边还要劳你费心了。” “国老放心吧。”翁尚奇目光一凛,道。 皇甫怿道:“不错,翁大人,若父皇执意如此,太尉府的人员调动还请翁大人盯着点。” “殿下放心,下官理会得。”翁尚奇恭声道。 “本宫想去见见月公子,重华可愿陪本宫前去?”皇甫怿看着百里绝世,诚心相邀。 百里绝世淡然一笑,道:“既然殿下相邀,本侯乐意奉陪。” 两人与苏良仁两人告别,就向宫外而去。 然而两人刚走到昭德门,孙公公便前来传旨要百里绝世去崇庆殿面圣。 百里绝世只得与太子告别,往崇庆殿而去。 崇庆殿,宏华帝正在执笔描丹青。 “陛下,侯爷在殿外候着。”孙公公快步进殿,禀报道。 “让他进来。”宏华帝手中的笔一勾,丹青画成。 “宣祁安候进殿。” 随着孙公公的一声高喝。 百里绝世悠然进殿,不紧不慢的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宏华帝放下笔,负手而立,深沉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才道:“免礼。” “谢陛下。”百里绝世悠然的立在一旁,神情闲适。 宏华帝离开了书案,踱步到百里绝世的面前,目光幽深,语音淡淡:“朕今日单独宣爱卿前来见朕,爱卿可知道朕为何要召见你?” “臣愚钝,还请陛下示下。”百里绝世神色不变,淡淡应道。 宏华帝的目光更加深沉,语气变得古怪:“爱卿智慧卓绝,难道不明白朕的意思?” 百里绝世垂下眉眼,摇头道:“臣确实不知。” 宏华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半晌才道:“爱卿觉得燕回国之事该如何处置较为妥当?”却是转移了话题。 百里绝世目光微闪,道:“陛下心中已有主意,臣岂敢妄言?” “无妨,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宏华帝摆了摆手道。 百里绝世沉吟道:“燕回国只是我大亚的一个属国,却以下犯上,妄图谋逆,当诛。” 宏华帝眼眸微眯,道:“爱卿所言甚合朕意。然而此次讨伐叛逆,朕需要一个皇子替朕御驾亲征,爱卿认为何人适合此次西征?” 百里绝世一怔。他没想到宏华帝竟然会问他此事,当年他凭借平叛天鬼门叛乱和阑州十二城之乱,功勋卓越,进而进爵封侯,但这六年来,宏华帝从未单独与他谈论过政事。 因为天鬼门和阑州十二城之事,宏华帝还忌惮着他。 “爱卿认为太子与容王谁更合适?”宏华帝又问了一遍。 百里绝世佯装思索片刻,才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与容王殿下皆是人中龙凤,无论是谁替陛下御驾亲征都不会让陛下失望。只不过······” 百里绝世剑眉微皱,欲言又止,似乎十分为难。 “只不过什么?”宏华帝问道,目光深沉。 “太子殿下的提议是议和,可见太子殿下并不愿陛下举兵讨伐燕回国,再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不容有丝毫的闪失。因此臣认为容王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百里绝世娓娓道来。 宏华帝眼眸半眯,思索良久,才缓缓点头道:“爱卿分析得不错,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御驾亲征之事就交给容王去办吧。” “陛下圣明。” “哈哈哈·······”似乎是解决了心中的烦闷事,又似乎是极为满意百里绝世的答案,宏华帝心情变得愉悦,呵呵笑道,“爱卿入朝已经快七年了吧?” 百里绝世目光微闪,心中不由诧异,没想到宏华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面容上神情不变,道:“回禀陛下,正好七年。” “七年啊,时间过得真快,看来朕真的是老了。”宏华帝目光变得沉重,幽幽叹道。 “陛下英姿不减当年,正当盛年,何来老了一说。”百里绝世温和到道。 “哈哈哈······”宏华帝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人还是要服老才行啊。重华啊,你年少有成,也该成家了吧。” 听到这句话,百里绝世突然明白这才是今日谈话的重点。 “陛下,臣只想为陛下尽忠,为大亚尽忠,从未想过成家之事。”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恭声道。 宏华帝不以为然的道:“古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有家才有国,可见成家立业是何等重要。重华啊,你现在可有心仪之人?” 百里绝世心中一凛。他知道他与赵玉之间的事已经传开,宏华帝不可能不知道。她今天突然这样问,难道是他查出了什么?或者知道了赵玉的真实身份? 百里绝世的心中思绪百转,嘴上却回道:“陛下,臣已有心仪之人。” “哦,是哪家的姑娘?”宏华帝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声追问。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回禀陛下,她只是一个江湖女子,陛下想必也听说过。” “江湖女子?”宏华帝眼眸微眯,思索片刻,道,“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和你传得沸沸扬扬的“毒罗刹”?” “不错,正是她。”百里绝世干脆也不隐瞒,直接承认。他倒要看看宏华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糊涂。”宏华帝一拍桌子,呵斥道,“你是我大亚堂堂的祁安候,怎么能和一个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牵扯在一起?” “陛下难道忘了臣曾经也是一个身份底贱的江湖人?”百里绝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是曾经,你现在是祁安候,身份尊贵,只有高贵的女子才能与你相配。”宏华帝喝道,“你赶紧将那个女子处理掉。朕择日重新为你指婚。” 百里绝世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但也只有一瞬便恢复正常,道:“陛下,这是臣的家事,何况臣与她早有婚约,这时候臣如果悔婚,臣与那些背信弃义之人有何区别?”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放弃那个江湖女子了?”宏华帝目光凌厉,厉声道。 “还请陛下体谅臣的一片赤诚之心。”百里绝世语音坚定。 “大胆。”宏华帝怒声道,“百里绝世,你这是要抗旨吗?” “臣不敢。”百里绝世面容冷凝,目光深邃。 “你既然不敢,就遵从朕的旨意,马上处理掉那个江湖女子,朕会将珺凰许配给你。”宏华帝语气冷冽。 百里绝世闻言大惊,稽首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臣身份低贱,配不上公主殿下。” “百里绝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抗旨。来人,将他拿下,打入天牢。”宏华帝见他拒绝与皇甫珺凰的婚约,不由怒火中烧,厉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立马有两个侍卫便进入殿上。 “陛下息怒。”孙公公见状,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侯爷也好歹是一朝众臣,这样贸然将后侯爷拿下,恐怕不妥。” 宏华帝怒气冲冲的道:“有何不妥,他公然抗旨,难道朕还不能拿他怎么样了是不是?” 孙公公连忙陪笑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怕公主殿下知道陛下将侯爷关入了天牢会伤心的。” 宏华帝闻言,想到皇甫珺凰的脾气,怒气消了一大半,道:“百里绝世,你是不是不忍心对那个江湖女子下手,朕可以替你去办,只要你遵旨娶珺凰为妻,朕就既往不咎。” 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冷声道:“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臣不敢高攀。那个江湖女子虽然出身低微,但与臣两情相悦,是臣的至爱之人,如果殿下执意要臣迎娶公主殿下,臣愿放弃爵位,远离帝都。” “你······”宏华帝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瞪着百里绝世,厉声道,“你是在威胁朕吗?” “臣不敢。”百里绝世平静的回道。 宏华帝怒火冲天的看着百里绝世,大声喝道:“来人,将祁安候带下去,在他没有想清楚之前,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侯府半步。” “遵旨。”那两个待命的侍卫恭声应道,走过去,“侯爷,请。” “臣告退。”百里绝世悠然起身,施施然出了殿门。 宏华帝见状,再次被气得胸口发闷。 “陛下,这样做······”孙公公面含忧郁,说道。 “闭嘴。”宏华帝目光冷厉,喝道,“朕倒看看他到底愿不愿意娶珺凰。孙德。” “奴婢在。” “那个江湖女子不能留,找个机会除掉她。”宏华帝冷声吩咐。 孙公公观察了一下宏华帝的脸色,劝道:“陛下,此事还请陛下三思,毕竟······” “孙德,你也要抗旨吗?”宏华帝目光嗜血,一字一顿道。 “奴婢不敢。”孙公公被宏华帝的目光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应道。 “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 “奴婢遵旨。” 第八十章 字字催心 百里绝世走后,接着宏华帝的第一道圣旨就降临到了容王府,命令容王皇甫云倾全权负责燕回国西侵之事,甚至连密查天鬼门和阑州十二城的事都交于他处理。 第二道圣旨降临到太尉府,要求太尉府全力配合皇甫云倾的行动。 而祁安候府暗地里突然多了一些来自皇宫的暗卫。 百里绝世回到侯府的时候,赵玉正在厨房做点心。 轻风在一旁帮忙。 今天的赵玉退去了一身黑衣,穿了一件淡蓝衣裙,看起来难得的温雅动人,就好像多年前的方玥毓敏,那般温润通透。 不,不是像方玥毓敏,她本来就是方玥毓敏。 百里绝世悄无声息的靠在门边,目光痴迷的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女子。 “回来了。”赵玉将刚正好的翡翠如意糕端出来,感觉到门口伫立的男子的气息,轻声问道。 “嗯,回来了。”百里绝世示意轻风退下,走过去抱住心爱的女子,语音温柔。 看到如翡翠般的青绿颜色的漂亮糕点,一阵清香窜入鼻中,不由赞道:“好香。” 赵玉柔顺的依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赞扬,开心一笑,道:“给你尝尝。”说着切了一块糕点转身喂给他吃。 百里绝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块糕点,只觉入口软糯,甜而不腻,和从前一样,正合他的口味。 “怎么样,好吃吗?”赵玉问道,期待的看着他。 “很好吃,还是那时的味道,我很喜欢。”百里绝世在他的额间印下一吻,柔声道。 “你喜欢就好。”额间的温度,温柔的话语让赵玉面容一红,心砰砰直跳,娇羞的低下头,道,“其他的点心和菜肴都好了,我去端出来就可以用膳了。”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怀抱。 百里绝世没有松手,抱着她的手强硬而有力。 “重华?”赵玉诧异的抬起头。 百里绝世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向厨房外面走去。 “重华,我还没忙完。”赵玉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连忙勾住他的脖子。 “轻风,剩下的事你来做。”百里绝世道。 “是。”轻风出现在厨房。 “敏敏,陪我说说话。” 赵玉这才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疑惑问道:“重华,怎么了?” 百里绝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而是抱着她向风临楼而去。 风临楼是祁安候府的最高点,在这里能将整个侯府尽收眼底。 雪已经停了,梅花经过风雪的浸润,已经悄然绽放,一片雪色的天地间,却绽放着动人的嫣红,令人观之怦然心动。 轻风端来了酒菜,便退下了,屋中只有百里绝世与赵玉两个人。 百里绝世端起酒杯却迟迟没送到嘴边,而是晃着酒杯,神情凝重。 “重华,你到底怎么了?”赵玉很少见他如此反常,不由既担心又焦急。 百里绝世放下酒杯,抬眼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有迷恋,有担忧,有焦虑,有不甘,有无奈,有愤恨,有隐忍······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赵玉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只觉整个心都要被刺痛了。 “重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玉不忍见他这般模样,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敏敏,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百里绝世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有些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赵玉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又问这样的问题。“敏敏,你会吗?”百里绝世固执的追问着,似乎得到了这个答案他才安心。 赵玉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将一切的情绪都浮于表面,将一切弱点轻易的展现出来。她认识的百里绝世是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会不动声色,镇定沉着的人。 关键时刻,杀伐决断,毫不犹豫。 此刻这般脆弱的他,赵玉突然有些不习惯。 “敏敏,回答我。” 他的语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冷冽,如寒冬雪天里的一阵寒风拂过,赵玉只觉一股冰寒的冷意自心底升起,慢慢的散入骨髓,令人遍体生寒。 “我会。”赵玉靠进他的怀里,毫不犹豫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 “敏敏。”百里绝世只觉眼眶一热,低头亲吻着她的发顶,语音中含了一丝哽咽,“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他语音的变化和这个“死”字让赵玉心中十分的不舒服,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直起身子,嗔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晦气话。” 这人不过是去上朝,回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玉的语气让百里绝世一愣,没想到她竟如此在乎自己的生死,心中不由一暖,伸手搂住她,笑道:“放心吧,我只是随便说说。我还要护你生生世世,岂敢轻易死去?” 赵玉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他,道:“那你告诉我,朝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紧张不安?” 百里绝世看着她,目光深幽,半晌才道:“敏敏,陛下要我迎娶公主殿下。” “什么?”赵玉闻言惊声问道。 自从她回到侯府,见到珺凰公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而她早已做好面对此事的准备,但她真正面对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难受,心就像被一根钢针扎了似的疼痛。 “那你······会答应吗?”赵玉强忍着心中的难受,低垂着眼眸,轻声问道。 百里绝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颌,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眸,柔声道:“傻瓜,今生我非你不娶,怎么会答应陛下娶别的女子。” 赵玉却并不高兴。如果百里绝世不答应,那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杀头的死罪,再严重点那就要被满门抄斩。 赵玉抬眸看着眼前眉目如画,英挺俊秀的男子,目光复杂。 这人当年为了这“祁安候”这个殊荣,为了富贵权势,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吧,此刻让他放弃这些荣华富贵,他会甘心? 他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权势地位,焉知以后会不会责怪她,责怪她令他失去了一切? “重华,你答应吧。”赵玉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叹息道。 “你说什么?”百里绝世似不信的惊诧反问。 赵玉压抑着心中的难过,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答应陛下,迎娶公主殿下。” 百里绝世闻言,目光变得深沉,伸手搭上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冷声叱道:“方玥毓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赵玉神情淡然,无喜无悲,迎上他的目光,“迎娶公主殿下,你不仅能保住祁安候府,还能得到更多的荣耀,何乐而不为?” “方玥毓敏。”百里绝世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掀起一阵狂风巨浪,捏住她肩膀的手指浮现出一丝青色,咬牙切齿的道,“难道真的就那么希望我娶别的女子吗?” “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相比,重华,迎娶公主殿下百利而无一害,这是你最好的选择。”赵玉隐藏着所有的情绪,语音淡然而坚定。 只要他娶了珺凰公主,那么她就可以自由了吧。她可以浪迹江湖,寻找仇人,为父亲母亲报仇,再也不会受这个人的压制,多好。 从此,他是尊贵雍华的祁安候爷,是大亚的驸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她重新做回身份低贱的江湖毒女,人人唾弃。 两人陌路,再无瓜葛。 这样真的很好。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那么空虚,就连身上的灵魂都好像被抽离了,整个人变得飘忽,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这个男子,她是那么爱他,可是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怨念,而且家仇未报,如何能给他想要的幸福? 与其让他为他们之间的事情烦忧,她还不如放手。 “好,很好。”百里绝世放开她,踉跄后退一步,目光阴骛,语音悲怆,“原来你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从未相信过我。” “相信你?”赵玉目光空洞,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你当年狠心的背叛我可是历历在目啊,谁会再次相信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侯爷,你说是吗?” 赵玉语音冰冷,字字催心。 百里绝世目光忪怔的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嫣红的嘴唇里吐出一连串伤人的话语,身子一晃,内息大乱,一缕鲜血溢出嘴角,惨然道:“原来你竟恨我至此······” 他颓败的神色和嘴角的那抹鲜血让赵玉心中一痛,手指紧握成拳,强忍住上前去关心他的冲动,神情有些僵硬的浮起一丝冷意,道:“是,我恨你,我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你。” 百里绝世闻言,万般滋味浮上心头,喉头一甜,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容已呈青白之色。但那双眼睛却似寒夜里的孤星,清亮幽邃。 “敏敏,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是你虚情假意的敷衍吗?” 百里绝世不甘心。这些时日,他明明感觉到这个女子还是爱她的,为何一切都变了。他不甘心,不甘心。 “侯爷,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恨你啊,这些日子天天对着你的脸,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恶心吗?”赵玉的手指甲刺进肉里,心痛的无法承受。心中一遍一遍的在叫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嘴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一些伤人的话语,“还有这些日子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耻辱?原来如此,哈哈哈······”百里绝世的目光黯淡下来,神色灰败,凄凉大笑。 赵玉忍住喉间的一口鲜血,神色木然的撇过头。 百里绝世目光紧紧锁住她,那眼神就像毒蛇的信子,危险而嗜血。 他在等待,等待这个女子回心转意,告诉他这些只是气话,她还是爱他的。 只要她说,他就会毫不犹豫相信。 时间慢慢流逝,而那个女子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继而收起所有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音平静,道:“方玥毓敏,我会如你所愿。”说罢,挺直身子,傲然离去。 待那背影完全消失,赵玉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重华,对不起。”赵玉捂着腹部,低喃道。 同时,腹部一阵疼痛排山倒海涌上来,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阴冥毒功”发作了么?”赵玉痛楚的蹙起眉,面容上越来越浓的黑痕也因痛苦呈现出狰狞的弧度。 “此刻死了,再好不过吧。”赵玉迷迷糊糊想,任疼痛侵袭,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第八十一章 天意如此 赵玉醒来时,屋中一片昏暗,一盏灯火已经快熄灭了,散发着微弱的光,但已经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了。 待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赵玉动了动身子,发现腹部已经不痛了,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适都没有。 凭着微光,赵玉能分辨出房间的摆设,这里正是静月轩。 想起与百里绝世的争执,赵玉心里一阵刺痛,鼻子一酸,泪便落了下来。 赵玉起身挑亮了烛火,打开了窗户。外面天已经黑了,寒夜的冷风吹进屋内,明明很冷,就像置身在冰窖里一样,可赵玉已经感觉不到了,她觉得整个人都融入了冷风中。 “要是能随着这风消散了也不错。”赵玉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风,似乎又什么都不想握住,“这一次,终于彻底结束了吧。” 寒夜无星,夜黑风寒,一会儿竟然小起了小雨,随风飘了进来。 “赵姑娘,你怎么起来了?”轻风推门进来就看到站在窗前,迎风而立的赵玉。她连忙上前关掉窗户,语音焦急,“赵姑娘,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身体?” “你说什么?”赵玉神色呆滞的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目光复杂,似震惊,似不信,似害怕,似迷惘。 轻风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心头一酸,泪湿眼睑,哽咽道:“赵姑娘,你有身孕了,快回床上躺着吧,轻风去为你准备一些点心来。” “怀孕,怀孕······”赵玉的脸色刷白,神色惊慌,喃喃低语。 “是啊,赵姑娘,你怀孕了,你身体又不好,快躺下吧。”轻风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她,温言劝道。 “我不信,我不信,轻风你骗我。”赵玉泪流满面,惊慌的大声道,“我没有怀孕,轻风,你说,你是不是骗我的?” “轻风不敢欺骗姑娘。”轻风慌忙道,“是侯爷亲自为姑娘诊脉,亲口告诉轻风的,还要轻风好好照顾姑娘。” 赵玉闻言,脚下一阵踉跄,连老天都不帮她吗? 难道这就是天意? 赵玉绝望的泣道:“不不,我不能怀孕······”说着伸手抓住轻风的手臂,语音凌厉,“去,给我弄点药来,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什么?”轻风闻言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快去给我弄点药,我要打掉孩子。”赵玉面目狰狞的说出这一句话。 “赵姑娘,这是为什么?”轻风疑惑的问道,“是因为姑娘和侯爷发生了争吵吗?可是每次你与侯爷闹了不愉快,最后不都和好了吗?姑娘怎么会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孩子身上?” 轻风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像赵玉这种温润善良的女孩子,又是那么深爱着百里绝世,怎么会想着做这样的事情? 赵玉的神色变得慌张而凶狠,厉声道:“这孩子不能要,快去拿药来,记住,一定不要让侯爷知道。” “可是······”轻风有些为难的犹豫着。 要是被百里绝世知道这事是她做的,她一定会性命不保。 “快去。”赵玉有些不耐烦的喝道,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不然她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乱,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去干什么?”清朗冰冷的声音传来,宝蓝华服的男子神情冷冽,从容进屋。 “属下参见侯爷。”轻风大惊失色,慌忙拜倒。 赵玉瞳孔紧缩,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目光惊惧的看着他。 “他一定听到我说的话了。怎么办,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此刻,赵玉的脑中只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百里绝世冰冷如雪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过去。 赵玉害怕得浑身发抖,紧绷着神经,戒备着一步步后退。 “退下。”百里绝世浑身散发着戾气,向赵玉逼近,冷厉的话却是对着轻风说的。 “是。”轻风如释大赦,慌忙退下。 进退之间,一人已背对墙壁,无路可退,一人气势凌人,步步紧逼。 “你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一步之遥,只要一人弯腰,一人抬头,两人就能呼吸相缠。可百里绝世的目光是冷厉的,语音也是冰冷的,甚至有种残酷的阴狠。一种强烈的暴戾之气围绕着两人。 赵玉再次见到这样阴狠,暴戾的百里绝世,不可自抑的畏缩了一下,双手紧握才勉强保持镇定。 “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赵玉看似强硬的语气中藏了一丝脆弱。 “可这是我们的孩子,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孩子是无辜的。”百里绝世一拳砸在墙上,怒声大喝。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耳边,赵玉吓得心头一颤,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哭喊道:“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如果我留住了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办,你要抗旨吗?” “你是要迎娶公主殿下的,现在我却怀了你的孩子,如果让陛下和公主殿下知道了,你要如何应对,难道你真的要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赵玉泪眼朦胧,语音悲切,“你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了我放弃权势地位,可你知道吗,我心中会有多愧疚,我会时刻责备自己,因为是我让你失去了一切。所以,我宁愿你像六年前一样毫不留情的背叛我。” “百里绝世,你一向不是冷酷无情的吗,怎么,连这点事你都做不到吗?” 赵玉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说完,面含怒色,冷冷的盯着他,目光讥诮。 百里绝世目光沉沉,波澜不惊的看着她,似乎刚才的愤怒已经归于平静,无法捕捉。 赵玉见他不答话,一双幽深的眼睛深不见底,无法窥探任何情绪,不由恼怒道:“你怎么不说话?” “敏敏,你在关心我吗?”百里绝世目光深邃,问道。 “什么?”赵玉一怔,抬眸看他。 “敏敏,你关心我。”百里绝世语音有些愉悦的重复了一遍。 “谁······谁关心你?我说的都是真的。”赵玉恼羞成怒的瞪他,面容绯红。 “还有那些话也是假的。”百里绝世的手指抚上了她绯红的脸颊,语音低柔。 “我没有,那些话是真的。”赵玉有些气急败坏的拂开他的手,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可蔓延至耳朵和脖子上的红晕再次证明她心中的慌乱。 被她甩开手,百里绝世也不生气,嘴角甚至浮现了一丝微笑,道:“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你不爱我,就算我再怎么逼你,以你的性情,你是不会留下来的,也不会妥协的。还有我受伤的时候,你不会那么难过。所以,敏敏,你不要骗我了好吗?” “我骗你?百里绝世,你是不是太自信了?”赵玉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他一眼,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百里绝世看着她那绯红小巧的耳朵,勾唇一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赵玉一惊,反射性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你是有身孕的人了,需要好好休息。”百里绝世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赵玉挣扎着要下来,怒声道:“我说过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没听到吗?” 百里绝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敏敏,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 “百里绝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我说我不要这个孩子。”赵玉有些负气的重复着。 “我知道。”百里绝世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柔声道,“所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你······”赵玉见他这样,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重华,你为何一定要这么执着?” “敏敏,我爱你。”百里绝世俯下身子,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敏敏,你要相信我。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娶公主殿下的。敏敏,相信我好吗?” “我······”赵玉抬眸看他,那一双眸子明亮如星,眼底充满爱怜,似乎将他这一生的爱恋都蕴藏在了这双眸子,那般令人迷醉。 “敏敏,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百里绝世目光温柔,语音深情,“我们现在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再和你分开。公主殿下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安心的留在府中养胎吧。”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陛下竟然说了要赐婚,你若抗旨不遵,那就是死罪,那时候整个侯府都完了。与其等到发生那样的事,我现在还不如放手,成全你和公主殿下,这样至少你会好好的活着,我也会觉得好受些。”赵玉抚上面前俊美的面容,眼中满是担忧,低声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所以敏敏,不要随意就放开我好吗,这个世上只有你能给我想要的幸福,一定要抓紧我,不要放手,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 “不要多想,你现在有孕在身,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其余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好吗?”百里绝世亲吻着她的眉眼,柔声道。 “我知道了。”赵玉无奈应道,看来她注定是摆脱不了他了。 此次怀孕再次打乱她所有的计划。赵玉不由有些恼怒,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心中又充满了感动。 所谓的打掉孩子,不过是借口罢了,她就算是丧尽天良,也不会对一个还未出世的小孩子动手。 抬眼看了看面前温柔如水的俊美男子,想起他的话,赵玉心中升起一股甜蜜,就像春天里的柳枝拂过脸颊的轻舒之感,叫人莫名的感动。 若是天意如此,那她便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赵玉温柔一笑,暗想。 第八十二章 再次交锋 “夫人,你能不能不要和侯爷吵架呀,每次你与侯爷争吵,我都担心你。”轻风扶着赵玉坐在软榻上,替她端了一杯热茶,温言道。 赵玉接过茶,浅啜了一口,叹息道:“你以为我愿意?每次和他争吵,我也会很难受的。” “那夫人为何总是对侯爷说一些违心的话?”轻风不解的问道。 “轻风,你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抗旨是死罪,我不想重华为我而被陛下问罪。”赵玉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看满院的败叶残枝,积雪皑皑,低声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帮不了他,只有这样,或许才能保全他,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了。轻风你明白吗?” 轻风叹息一声,道:“夫人,我明白。我明白你想要帮侯爷的心情,可是你这样做只会伤侯爷的心,甚至将侯爷越推越远,难道你忍心失去侯爷吗?” “轻风,你不要再说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赵玉抬眸,看着遥远的天空,语音清冷,“重华不愿与公主成亲,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必定十分凶险,我们要小心应付才是。” “轻风明白,轻风会协助侯爷和夫人共渡难关。”轻风朗声说道。 “好,那以后就麻烦轻风了。”赵玉握住她的手,笑道。 “夫人客气了这是轻风分内之事。对了夫人,你有孕在身,不要站在窗边了,去里面休息吧。”轻风道。 “好。”赵玉十分配合她。 赵玉怀孕,再加上身子本来就不好,自然十分注意平日里的每个细节。 轻风得了百里绝世的命令,更是时刻不敢怠慢,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赵玉。 赵玉刚坐下,就有下人来报:“夫人,公主殿下来了。” “公主殿下,她怎么过来了?”轻风闻言大惊,“侯爷又不在府上,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赵玉目光一沉,道:“轻风,你随我去迎客吧。” “是,夫人。”轻风垂眼应道。 侯府正堂,桌上摆了清茶,赵玉便在这里迎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驾临,民女有失远迎。”赵玉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道,“可惜侯爷不在府中,让公主殿下白跑一趟了。” 皇甫珺凰神色倨傲,冷冷的看着她一眼,道:“本公主今天来是找你的。” “哦,不知公主殿下找民女有何要事?”赵玉神情冷淡,淡淡问答。 “本公主查过你。”皇甫珺凰走近她,眼睛紧紧地盯着眼,“查得很仔细。” “那辛苦公主殿下了,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看得起民女,民女深感荣幸。”赵玉唇角微勾,迎上她的目光,“不知公主殿下查到民女什么了?” “你十二岁失去父母,流落街头,后来被“毒医”赵向晚所救,成了他的徒弟。”皇甫珺凰娓娓道来,“赵向晚死后,你就出道,而你出道的第一件事就是约战重华,闹得江湖上人尽皆知。但不知为何在与重华决斗的那一天你却失踪了,后来你又出现在江湖上,行事手段毒辣,杀了不少人,江湖人叫你“毒罗刹”。” 啪啪啪······ 赵玉闻言,拍笑道:“公主殿下不愧为公主殿下,查得可真是仔细。”“所以像你这种人,身份低微也就算了,声名还那么差,如何配得上重华?”皇甫珺凰鄙夷道,“这个世上只有我能配得上重华,只有我能给重华无上的荣耀与地位,你呢,你只会毁了他,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择离开他,而不是这样不知廉耻的留在侯府。” “公主殿下,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轻风不满的道。 赵玉摆手止住了轻风,站起身来,惋惜道:“民女一直以为像公主殿下这样高贵的人,一定不会用世俗的目光去评价人,看来,是我错了。这俗世里高贵的人和低贱的人也没什么两样,公主殿下又何必装得这么清高?” “你······” “但是公主殿下有一点说错了,公主殿下说能给重华无上的荣耀,可重华已经是位高权重的祁安候了,他的荣耀,不会靠公主殿下去给。”赵玉目光犀利的看着她,“还有一点我也希望公主殿下明白,不是我不愿意离开,是重华他不让我离开。公主殿下与其在这里跟我示威,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重华,说不定重华会考虑抛弃我而选择你。” “毒罗刹,你不要太得意了。”皇甫珺凰不由指着她怒声道,“重华他是我的,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是吗?”赵玉眉眼含笑,笑得有些讥诮,“公主殿下既然这么有自信,今日为何会来侯府见我,哦,难道公主殿下只是嘴上说着这么自信,其实内心深处是害怕的吧。” “毒罗刹,你大胆。”皇甫珺凰有些气急败坏的叱道。 赵玉眼中的笑意更深,道:“民女不敢,公主殿下身份高贵,民女可不敢顶撞公主殿下。” “本公主说过重华是我的,我一定会得到他。”皇甫珺凰大声道。 “不知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做,难道是依靠你那位父皇,让他颁一道圣旨?”赵玉语音淡淡,“可民女记得公主殿下是要和民女公平竞争的。” “不错,本公主是说过要和你公平竞争,本公主一定会实现诺言,与你公平竞争。”皇甫珺凰神情傲然,大声道。 “好。”赵玉拍手道,“那我非常期待公主殿下的表现,也希望公主殿下一定赢了我,否则,重华可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你······”皇甫珺凰气得俏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对了,公主殿下,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让你的父皇颁圣旨啊。否则 民女也会使一些非常手段的。” “毒罗刹,你敢威胁本公主?”皇甫珺凰厉声叱道。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这是忠告,善意的忠告。”赵玉面容带笑,十分温柔动人,“否则也担不起“毒罗刹”这个称呼啊。” 皇甫珺凰柳眉一扬,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本公主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一定会让重华爱上我的。” “很好。那民女就期待你的表现,可不要让民女太过失望哦。”赵玉笑意嫣然,亲切可人,柔声道。 “哼。”皇甫珺凰一跺脚,神情高傲,一晃衣裙,傲然道,“锦绣,我们走。” 一直站在一旁的锦绣连忙应了一声,跟着皇甫珺凰一起走了。 “公主殿下,不吃过午膳再走吗?”赵玉高声道。 “本公主才不要吃。”皇甫珺凰气鼓鼓的声音传来,然后又是一声跺脚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待皇甫珺凰一走,赵玉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夫人,你笑什么啊?”轻风见赵玉笑得这么开心,不解的问道。 “轻风啊,你不觉得这公主殿下很有趣吗?” “有趣,那里有趣啊?”轻风仍旧不解。 “这位公主殿下其实是位很单纯的姑娘,人也很善良。”赵玉止住笑声,道,“这样的女子确实是配得上重华的。”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和侯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轻风不服气地道,“何况侯爷那么爱你,要是被侯爷听到了,你们两个又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赵玉握住她的手,闻言笑道。 “其实我也觉得公主殿下挺适合重华的。”婉转悦耳的声音传来,让两人一惊。 “是凤姐姐。”赵玉听出了声音,惊喜叫着迎了出去。 白衣如雪的绝美女子衣袂翻飞,从容而来,不是凤焚歌是谁。 “凤姐姐,真的是你。”赵玉开心的叫道。 “玉儿,好久不见。”凤焚歌微笑着揽住了赵玉的肩膀。 “好久不见。”赵玉笑意嫣然的道。 “见过凤宫主。”轻风行礼道。 凤焚歌扶住她道:“轻风不用客气。我饿了,快去弄点吃的来吧。” “好的。”轻风应道,但又不放心的道,“凤宫主,夫人她有身孕,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我知道,放心吧,我会照顾玉儿的。”凤焚歌摆手道,说完就揽着赵玉进屋。 赵玉闻言,一愣,疑惑问道:“凤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当然是重华自己说的啊,那家伙今天一到西子山庄就嚷嚷开了,我和长思都知道了。” 赵玉闻言,面容一红,道:“原来是这样。” 凤焚歌一撩衣摆坐下,轻笑一声,道:“重华可真是有福气,没想到这么快都当爹了。” 赵玉面容更红了,娇羞道:“凤姐姐,你不要取笑我了。” “我可没取笑你。”凤焚歌端起茶一饮而尽,道,“玉儿啊,重华这人伤害你这么深,你怎么还给他生孩子,太不值得了。” “这是我自愿的,不怪重华。” “哎呀,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凤焚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他现在可是要娶那位公主殿下的。到时看你怎么办。” “没事,凤姐姐,我会和他一起面对的。”赵玉温柔笑道,“还有你和月公子在呢,我相信我们会解决好的。” “我可没说帮你们啊。”凤焚歌目光闪烁,佯装嫌弃道。 “是是,我知道凤姐姐最好了。”赵玉上前搂住她的胳膊,附和道。 “真拿你没办法。”凤焚歌摇头道,目光温柔,“长思与重华已经在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这段时间为防那些觊觎“火凤符”的人和皇宫的人,我会住在侯府,保护你的安全,你就好好养胎吧。” “是,一切都听从风姐姐的安排。”赵玉高兴地回道。 第八十三章 听雨话谋 雪已经停了,积雪覆盖在西子山庄碧色的屋瓦上,慢慢融化成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听雨轩青石台阶旁的几株芭蕉叶上,愁煞人心。 听雨轩内堂,一张宽大华丽的雕花屏风挡住了门外的寒风。 火盆中有正在燃烧的炭火,腥红的色彩上已覆盖了一层银灰色。屋中温暖如春。 桌上有酒,是玉泉春酒。 两位风华绝代的男子相对而坐,一人姿态闲适慵懒,一人坐姿端正,从容优雅。 百里绝世端起酒杯,在手中轻晃,半晌,放下了酒杯,轻叹一声。 “怎么,这酒不符合侯爷的口味?”暗红锦衣的男子以手支额,剑眉一挑,冷冷的道。 “长思,你明知道我为什么烦恼,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百里绝世看他一眼,再次叹道。 月长思冷笑一声,道:“我这人向来如此,侯爷若是有意见,大可离去。” 在百里绝世来之前,月长思送走了太子皇甫怿和容王皇甫云倾,本来以为就可以与凤焚歌单独相处,可百里绝世竟然来了,还将凤焚歌叫去保护赵玉,他心中自然不舒服,忍不住就百里绝世冷嘲热讽。 百里绝世也知道他为何心情不佳。可如今是多事之秋,赵玉又在此时怀孕,百里绝世自然不放心,不得不邀请凤焚歌去保护赵玉。 “长思,我今日来就是想与你商量燕回国和陛下赐婚之事。”百里绝世端起酒杯,举杯相邀,微笑道。 月长思冷哼一声道:“燕回国之事自有容王操心,你担心什么?至于陛下为你指婚之事,你应该感激陛下将他宠爱的公主嫁给你才对。” 百里绝世闻言,也不生气,而是深沉一笑,道:“长思,我听说帝尧还在帝都,并没有离开,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把焚歌在我府上的消息扭曲一下,你说结果会如何?” “百里绝世,你敢威胁我?”月长思直起身子狠狠地瞪着百里绝世,咬牙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而已。”百里绝世对着他正正几杯,优雅一笑。 “哼。”月长思重新靠回座椅的椅背,以手支额,满脸不屑,“你以为赵玉怀了孕,你就有恃无恐?百里绝世,你可要看好赵玉,要是哪天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消息,有你受的。” “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百里绝世眉目含笑,丝毫不被他的话所影响。 “希望如此。”月长思凉凉的回了一句。 百里绝世不以为然的笑笑,正色道:“太子和容王来找你,不过是为了此次西征的人员调动和兵权。你打算怎么做?” 月长思目光一凛,勾唇冷笑:“我不是朝堂之人,如何知道该怎么做?侯爷智慧卓绝,又权倾朝野,照理说已有良策了才是。” “长思,这一次,只要我们好好筹谋,一定能够利用这次的西征帮他重新回到朝中众人的视线。”百里绝世也不在乎的冷嘲热讽,正色道,“长思,你认为如何?” “你太心急了。”月长思冷声道,“他现在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都毫无势力可言,太子和容王的势力和地位坚不可摧,他们之间的争储之战也越来越激烈,你这么早将他推出来,只会让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到最后只会死得更惨。” “可你这次教唆容王争夺兵权,不就是为了给他创造重新回来的机会吗?这个时候你又在害怕什么?”百里绝世同样冷声道。 “重华,你向来聪慧沉着,这一次你为何沉不住气,难道就因为赵玉怀孕,皇帝赐婚?”月长思神情肃然,正色道,“我叫容王去争夺兵权,不过是为了试探皇帝,如果皇帝还在乎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叛变,那么他一定会想到他,防备他,甚至会将他召进宫中,暗中监视他。” “事实证明我的试探果然有效,皇帝已经下旨召他进宫。而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应该按兵不动,继续等待下去才是明智的选择。”月长思将形式分析了一遍,冷冷的看着百里绝世。 “是,我无法沉住气了。”百里绝世闻言,神情冷酷,眼眶腥红,“我已经忍了六年,整整六年,这六年中我做了无数我不想做的事,我还负了我最心爱的女人,现在敏敏怀孕了,而我却还要她为我担心,她甚至为了不让我为难,不惜抛弃我。长思,你懂那种感受吗?” “我明白。”月长思扶额一叹,道,“你的感受我都明白,我与焚歌不正是像你们这样吗?重华,此时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否则不但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你还保护不了赵玉。重华,听我一言,一定要沉住气。” 百里绝世听了月长思一席话,自觉这一次也太过失态,面容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你无须自责。”月长思摆手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是像你一样。赵玉那边有焚歌保护,你放心吧。” “我知道。”百里绝世点头道,“三天后,容王会带兵西征。那时太尉府那边的人员必有缺漏,我会找准时机安插我们的人进去。” “宫中之事自然要有劳你了。至于朝堂以外的事情我会打点,兵权的事情我也会注意的,你放心吧。”月长思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的事,我也会照应的,我会时刻关注陛下的动向与意图,一定会保他的周全。”百里绝世恢复了神色,淡淡说道。 “那么陛下为你指婚之事要如何做?”月长思问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好在陛下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否则我还真知不道该如何完美的解决此事。” “那就好,不过你一定要叫焚歌注意保护赵玉的安全,你上次拒绝皇帝的提议,他一定不会放过赵玉。” 百里绝世点头道:“我会注意的。我一定会想一个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顺便堂堂正正的和敏敏成亲。” 月长思目光幽邃,手指轻叩桌面,半晌,才幽幽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与公主的婚事。” “什么办法?”百里绝世目光紧紧锁住他,问道。 “容王西征战败。” “什么,容王战败?”百里绝世大惊失色。 “不错。”月长思站起身来,挑了挑炭火,猩红的色彩完全展露了出来,散发着强大的热量。 “只要容王战败,以皇帝的性情,必然会大怒,才会下诏勤王,降旨诸侯,举全国兵力,对燕回群起而攻之。但是你想想······”月长思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才徐徐道,“由于大亚这几年国库积弱,对百姓增加了沉重的赋税,再加上贪官横行,五州之地,民不聊生。而军事上更是懈怠,无论是帝都的皇城护卫军,还是各州的军队,战斗力明显下降。” “燕回国是大亚的第一大诸侯国,他们的国主贤明,励精图治,在经济与军事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大亚。”月长思分析道,“其他各国虽没有燕回国这么强大,但他们在治国,经济,文化等方面各有发展,已非原来的实力弱小的诸侯国。所以他们早就想彻底摆脱大亚,自立称王。皇帝下诏勤王,降旨诸侯,他们一定不会响应。” “到那时,皇帝才会意识到我大亚的弱小。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皇帝一定会选择议和。”月长思勾唇一笑,“议和无非就是割地,赔款,和亲。大亚没银子,也绝不会割地,那么只有和亲。皇帝有两位公主,但珺霓公主才三岁,那么和亲之人只有珺凰公主,如此一来,不就解决的你和珺凰公主的婚事。” 百里绝世闻言,凝神沉吟起来。半晌,才道:“容王此人智慧卓绝,又心机深沉,他还熟读兵法,在排兵布阵这一方面不可小觑,要他败,谈何容易?” “重华可知,燕回国此次坐镇长临城的主帅是谁?”月长思漫不经心问道。 “难道说此次坐镇长临城的是燕回国第一战将西凉耀堂?” “不错。”月长思微微一笑,道,“这西凉耀堂久经沙场,精通兵法,骁勇善战,向来百战不败,燕回国之所以能够在军事上如此强大,就靠这位有“天下第一战将”称呼的西凉耀堂。如果我再使上一点手段,容王遇上他,必败无疑。” “容王战败,其他各国必然会趁机举兵侵犯大亚,那时便会危及百姓,我担心这样会给大亚带来灾祸。”百里绝世忧心忡忡的道。 “这你大可放心,其他诸侯国羽翼未丰,到时他们不过是想趁机捞一点便宜,若叫他们联合起来侵我大亚,还没有那个胆量和实力。”月长思道。 百里绝世闻言,站起身来,踱步沉吟道:“长思,我向来相信你的能力,你既然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无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放心吧,我已经占过卦,一切都没有问题。” “好,此事就这么办。”百里绝世拍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点头道。 第八十四章 逆风解意 冬冷雪寒,一夜之间,倚梅园的梅花竞相绽放。雪色的世界里突然绽放了一片生机蓬勃的嫣红,瞬间惊艳万里冬风。 桌上摆着一幅墨梅图。图中各梅,枝干奇趣,花朵疏朗,狂放纵逸。 此墨梅图是百里绝世所画,笔画豪迈之间尽显张狂之意。 他说这幅图必要她题词才算佳作。 但在赵玉看来,这幅图无论是谁题词都会成佳作的。 赵玉心中暗自赞叹着这幅墨梅图,抬眸看满园红梅于冰雪中绽放,就好像是冰与火的交融,心中一动,提笔写下: “谁道飞雪只知寒,催发早梅逐枝开,一片晕红花争艳。 缃蕊着雪最相宜,疏影斜枝倚病看,逆风解意莫摧残。” “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掌声让沉醉在词中意境的赵玉一惊,手中的笔滑落。 白影一闪,香风拂动,一只素手恰恰接住毛笔,救下了那幅墨梅图。 “好个逆风解意莫摧残,真是好诗。”来人优雅的将笔搁下,赞道。 “凤姐姐。”赵玉见墨梅图被救下,又看清来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凤焚歌双手抱胸,立于桌前,微笑道:“这便是玉儿此刻的心境么?” 赵玉目光一闪,唇边绽放一抹微笑,如迎雪绽放的红梅。 “凤姐姐,你可喜欢梅花?” “梅花么?”凤焚歌目光悠远,突地袖袍一扬,内力若风拂过,一朵寒梅已在指尖轻颤,“世人都说梅有傲雪气度,凌寒风骨,常常拿来喻己自居。可于我而言,我更爱荷,爱她素净清濯圣洁的风姿。玉儿,你觉得如何?” “世间万物,各有所爱,凤姐姐独爱荷,自然是凤姐姐的性格使然,心之所愿。我自然是支持凤姐姐的。”赵玉微笑道。 “说得好。”凤焚歌拍手大笑,“若世间之人都如玉儿这般通透,还何须以花喻人,自命清高?” “通透又有何好处,还不如糊涂一世,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统统抛于脑后,那才过得潇洒自如吧。”赵玉伸手轻轻抚上墨迹早已干透的墨梅图,幽幽叹道。 “玉儿,你错了。”凤焚歌依靠在桌旁,白衣胜雪。 “错了?”赵玉一怔,目光迷离,喃喃问道。 凤焚歌指尖轻轻一弹,那朵寒梅如飞雪扬起,飘飘摇摇的落在高墙外被雪覆盖的青灰色的屋顶上,白里一点红,霎时如朱砂。 “你我皆身处于这尘世之中,想要避开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谈何容易?”凤焚歌抚着手指轻叹一声。 赵玉闻言一愣。是啊,她生于尘世,以后也会死于尘世,这尘世中的一切,早已避之不得,想到此,不由心头生悲,怅然强笑道:“凤姐姐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多,忘了初衷。” “玉儿,其实有些时候你无须思量太多,人之于世,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难受,那般残酷。你应该学学这寒梅,凌风霜而立,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凤焚歌眉眼清丽而悠然,慢慢踱步到梅林,长袖一展,内力喷薄,霎时满园的寒梅竞相绽放,清艳绝伦。 “玉儿,你懂吗?”凤焚歌眉目含笑,婷婷立于一片清绝艳红之中,白衣胜雪,衣袂翩然,风华占尽。 赵玉不由看得痴了。 学寒梅,凌风霜而立? 在这命不由己的命运中,她早已被艰难困苦磨练的没有了一丝棱角,还能像寒梅一样,迎击风雪,傲然独立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手悄悄抚上小腹,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凤姐姐,你会帮我吗?”赵玉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掩映在清丽寒梅中的绝色女子。 凤焚歌闻言,黛眉轻扬,诧异地看着她。 赵玉细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有些急促的道:“我愿意学寒梅,可我有些懦弱,希望凤姐姐能够帮我。” 凤焚歌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近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眼睛,似在窥探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窥探。 赵玉在她的目光下,不由心头发紧,喉咙发干,掌心冒了一层冷汗。 凤焚歌目光一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大笑道:“帮,一定帮,谁叫你是我族的有缘人呢。” 赵玉闻言一怔,复而大喜,连连谢道:“多谢凤姐姐,多谢凤姐姐。” 她确实是发自内心欢喜的,能得到凤焚歌的支持与帮助,无疑是稳定了她的心,以后的事情办起来就会顺利很多。 “不过······”凤焚歌将她的喜悦收进眼底,故意将语音拉长,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赵玉本来欢喜得紧,突然被她的一句不过弄得一惊,连忙紧张的问道。 凤焚歌见她紧张的模样心情大好,眨眨眼低声道:“玉儿你不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你家那薄情寡义的侯爷知道了,那可大大不妙了。” 赵玉闻言,面容瞬间惨白,惊惶得四处张望,生怕百里绝世就在附近。 凤焚歌见她面色泛青,想来是被吓得不轻,心情颇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暗想:“也不知道这重华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玉儿如此怕他,看来要挣脱命运的枷锁,必须得先过了这一关才行。” “玉儿,你别看了,他不在这里。”凤焚歌突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心情烦闷的蹙了蹙眉。 赵玉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去内堂吧,你有身孕,要小心身子。” “是,凤姐姐请。” 两人并肩往内堂而去,身后的倚梅园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雪竟又下了起来。 屋内有轻纱暖帐,鹅黄美酒,上等清茶。 凤焚歌以手支额,执杯而饮,美眸半眯,神情甚是惬意。 赵玉白皙的手指在酒与茶犹豫了一下,淡然的伸向了酒杯。 酒杯还没端起,另一只纤纤素手伸了过来,刚好压在她的手背上。 “玉儿,你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赵玉目光微闪,看向手的主人,良久才无奈的将手移向茶杯。 美酒清茶的香气交织,氤氲在房间里。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直到门外的寒风透过厚重的帘幕将那香气一点一点吹散。 “孩子保不住的。”赵玉看着茶杯里轻晃的茶叶,神情复杂,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了腹部。 “你说什么?”凤焚歌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大,绽放着惊诧的光彩。 赵玉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微勾,面容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语音却是极淡:“我早已因为练毒功毁了身子,这样的残破之躯想要孕育孩子,成功的几率太小了。纵然保得住孩子,到时我也会油尽灯枯,命丧黄泉。” 凤焚歌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神情变得凝重,蹙眉道:“那重华他······” “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想要这个孩子。”赵玉将手藏进衣袖,五指紧握,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他医术高明,或许应该有办法。”凤焚歌沉吟道,“你应该相信他。”相信他?赵玉心中苦涩难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想生孩子,不想死。她只想报仇,这个孩子只会是她的拖累。 “有柔姐在,还有我和长思,定会保你周全。”凤焚歌一只手搭上了她的香肩,郑重承诺。 她明白她的心情,明白她的痛苦,明白她的彷徨,明白她的担忧,所以才会做出如此承诺。 她想她之所以会愿意帮她,不仅仅因为她是整个丘尼幻境的有缘人,还因为她挣扎在尘世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脆弱与韧劲。 “凤姐姐,我不想死。”或许是凤焚歌的话太过温暖,也或许是凤焚歌的安慰正中心窝,赵玉心中苦苦支撑的刚强破啐成片,就这样轻意的吐露了心声。 “我知道,你不会死。”凤焚歌的语音温柔如水。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恰到好处的抚平了赵玉心中决堤的灰色 情感。 “谢谢你,凤姐姐。”赵玉除了道谢,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玉儿,你想要这个孩子吗?”凤焚歌收回手,整了整衣衫,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赵玉茫然怔住。 她明明不想要的,可又说不出来一个不字,难道她的潜意识里也是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吗? 她突然想起在天鬼山时的山盟海誓,浓情蜜意,不由心头一颤,有些难堪的偏过头去。 凤焚歌会意一叹,柔声道:“玉儿,你若想要这个孩子就好好养胎吧,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长思会保你和孩子安然无恙。” “凤姐姐,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交给我。”凤焚歌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美不可方物。 “好。”赵玉被她的笑容感染,顿觉心中万般情感都化为一缕清风,消散开来,心情也愉悦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邀,无言之中更显亲近。 赵玉起身,撩开厚重的帘幕,看漫天风雪随寒风摇曳,低声道:“凤姐姐,待这个寒冬过去,你带我去瑶池宫可好?” “好,我带你去,那时天山的婆罗花开得正好,你一定会喜欢的。”凤焚歌起身与她并排而立,目光同样落在风雪上,清澈而明亮。 赵玉回以一笑,明眸善睐,温良柔和,瞬间柔化了风雪萧寒。 正当两人并肩赏雪之时,轻风带着一封信笺走了进来。 “夫人,凤宫主,这是珺凰公主的来信。” “珺凰?”赵玉蛾眉一蹙,伸手接过芙蓉作画的信笺。 只见信笺上字迹娟秀,写道: 申时一刻,乌衣巷口,碧海潇湘。 凤焚歌自然也看到了信笺的内容。 “碧海潇湘自然是碧潇阁,不知这公主殿下约你去碧潇阁所为何事?”凤焚歌道。 “那凤姐姐以为此约能赴否?” 凤焚歌掂量了一下形势,道:“你有孕在身,而今皇城也并不安全,此约不赴也罢。” 赵玉想起与皇甫珺凰的约定,凝神思索半晌,道:“凤姐姐,此约必赴不可。” 凤焚歌微怔,不赞成道:“如今整个天安到处都是武林中人,他们都为了“火凤符”而来,你若出去不小心露了行迹,那该如何是好?” 赵玉闻言眨了眨眼,笑道:“有凤姐姐在,玉儿不怕。” 凤焚歌摇头叹息:“罢了,那就赴约吧。” 赵玉展颜一笑,道:“那就有劳凤姐姐了。” 第八十五章 三年一面 当一道圣旨悄无声息的传到穆王府的时候,恰好打破整个王府阴沉的气氛,府中为数不多的奴仆几乎是含着热泪欢呼着。 老管家秦伯小心翼翼的捧着圣旨,激动地老泪纵横:“三年了啊,陛下终于想起了王爷,真是老天有眼。” 奴仆们欢呼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面容上俱是万般委屈,万般惆怅。 穆王府坐落在皇城北街,与一些荒野小镇相比,它绝对是处在盛世繁华中,可整个王府就像是被人彻底遗忘,与繁华无关。 就算有人想起穆王,穆王府,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漠然,心思多一点的人,无非就是在心中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定论:穆王,穆王府,一个弃子罢了。 这偌大的皇城,所有的喧嚣繁华肆无忌惮的流窜,浮于内外。只有穆王府很静,静得有些死气沉沉,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一道圣旨就像是一粒石子落在了沉静的湖面,整个王府泛起了涟漪。 但王府的主人此时正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脸上也沾着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泥土,歪着头好奇的看着秦伯等人。 也只有心智如孩童的他不懂其中的百般滋味。 秦宇心中正喜忧参半,惆怅不已,突然发现了不知何时趴在地上的皇甫景明,不由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嘴里念道:“王爷,这样趴地上会得风寒的,快快起来。” 皇甫景明全然不理秦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咕噜一下转到了圣旨上,眼中一亮,推开秦宇,一跃而起,伸手就将圣旨抢在了手中,兴奋地大呼:“风筝,放风筝。” 一边嚷着一边往后院跑去。 这一抢可吓坏了秦伯等人,这是圣旨啊,弄坏了圣旨可是要被杀头的。 “阿宇,快快拦住王爷,可千万保住圣旨啊。”秦伯急得浑身发抖,颤声道。 秦宇自然不敢怠慢,急急追着皇甫景明而去。 其他人在秦伯的授意下也各自堵人去了。 穆王府这边乱成一团糟,而皇宫内怡萝宫却是一片宁静的喜气洋洋。 徐良娣接到了穆王要来觐见的圣旨,想起这三年来时刻想着能什么时候见到皇甫景明就算是死也满足了。 她也曾想过去求宏华帝,但她每每想到自己的身份,皇甫景明的身份,她都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一味的苦苦等候。 如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徐良娣手指轻抚着搁在腿上的天青色的锦缎衣裳,禁不住泪流满面。 “娘娘,王爷要进宫拜见娘娘,娘娘应该高兴才是啊。”一位婢女端着点心进屋时,正好见到偷偷抹泪的徐良娣,不由出言安慰道。 徐良娣这才拭了拭眼泪,红唇轻启,叹息道:“柔儿,本宫已经整整三年没见到景明了,整整三年啊,这么漫长的时光,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说罢,刚拭去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柔儿见状,连忙道:“娘娘,您不要伤心了,要是王爷来了见到娘娘这般伤心,心里也会难受的。” “对对,柔儿你说得对,不能让景明见到本宫这般模样。”徐良娣赶紧抹了眼泪,展颜笑道,“柔儿,替本宫洗漱一番,本宫一定要高高兴兴见景明。” “奴婢遵命。”柔儿这才欢欢喜喜的伺候徐良娣洗漱。 在柔儿的精心侍奉下,徐良娣难得画上了一直钟爱却又不常画的清棠妆,穿上了一直都未舍得穿的古烟纹碧霞罗衣,外罩织锦狐裘斗篷,使得她整个人比之先前更加风姿卓越。 “娘娘真美,王爷若是见到了娘娘,一定会高兴的。”柔儿替徐良娣理了理衣摆,语音愉悦地说道。 徐良娣温柔地笑了笑,道:“景明喜欢的桂花糕,栗子酥,如意卷,百合莲子羹都准备好了吗?” “回娘娘,都准备好了。” 徐良娣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还有本宫为景明缝的衣裳和鞋,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要漏下了。” 柔儿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亲手准备的,不会出问题的。” “柔儿办事,本宫自然放心的。”徐良娣柔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现在正是巳时三刻。” 徐良娣闻言,眼眸一亮,如寒夜星辰,语音中难掩喜悦:“时辰快到了,柔儿,快命人准备准备。” 柔儿领命而去。 徐良娣想到马上要见到皇甫景明,这个她视若亲子的孩子,一时间心绪难平,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直接掀开门帘,站在风雪中,任冷风一吹方觉心中才平静了些。于是手中抱着暖炉就这样站在冷风中,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望向宫门处,等着她期盼已久的人的到来。 柔儿下将事情再仔细嘱咐了一遍,回来时见到迎风雪而立的徐良娣,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从屋内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替徐良娣披上,惊声道:“娘娘,外面风冷雪寒,小心着了凉,快些进屋里去吧。” 徐良娣摇头,低声道:“本宫在这里等安心些。” “娘娘······” 徐良娣摇头,固执的表情让柔儿住了嘴。 柔儿自然是懂徐良娣心中的情感,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陪着主子在风雪中等人。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宫门处突然传来宫人的禀报:“穆王驾到。” 徐良娣闻言大喜,莲步一移就待迎上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柔儿,快扶本宫进屋。” “是。”柔儿还算稳重,扶着徐良娣进屋。 徐良娣堪堪端坐在上位,门帘被人掀起,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同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就扑了过来。 “娘。”随着一声欢呼雀跃的声音,高大的人影瞬间将徐良娣抱了个满怀。 “景明。”怀中的人由于赶了路的缘故,浑身冰冷,甚至衣服上还有雪水侵透过的湿润与凉意,但徐良娣毫不在乎,伸手将怀中的人抱紧,哽咽道,“景明,我的孩子,娘终于见到你了。”说罢,更是喜极而泣。 “娘,我想你。”皇甫景明抱着徐良娣,噘着嘴,神情泫然欲泣。 “娘也想你,娘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徐良娣忍不住泪流满面。 两人就像是平常人家里阔别已久的亲人,再次见到毫无顾忌的相拥而泣,分享着相逢的喜悦。 其实抛却了皇权富贵,身份地位,每个人都是平常人,每一份情也就是平常情,只是有些人不肯承认罢了。 只有他们历经世事沧桑,生离死别,一人通透,一人痴傻,方不顾身份地位,表达出常人应有的情感。 然而生在帝王家,又在这规矩森严的偌大皇宫,这样的重逢相拥早已经触犯了所谓的礼数。 但此刻,便先不管礼数了吧。 柔儿在一旁见此情景,想起两人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和聚散离合,也不由潸然泪下。 “景明,三年不见,你好吗?”待两人情绪稳定,徐良娣轻轻拨开皇甫景明的身子,看着他英挺却带着傻气和委屈的面容,爱怜的柔声问道。 皇甫景明满脸委屈,噘着嘴,摇头道:“不好,不好。” 徐良娣闻言心中一阵酸楚,眼泪控制不住滑落,柔声叹道:“景明,是娘对不起你。” “娘不哭,我好我好,娘不哭。”皇甫景明见到徐良娣落泪,连忙笨拙的安慰,伸手去替她抹去眼泪,这一抹,徐良娣精心描绘的妆容就花了。 但徐良娣毫不在乎,拉住他的手笑道:“好,娘不哭。” 皇甫景明这才傻笑起来。这一笑,让徐良娣又一阵怅然。 这孩子当年是何等的聪慧睿智,风采照人,如今却变得如此痴痴呆呆,任谁见了也绝不会相信这就是身份尊贵的穆王殿下。 柔儿见两人情绪稍稍好了一些,便道:“王爷,娘娘准备了您最爱吃糕点,奴婢这就叫人端上来。” “糕点。”皇甫景明眼睛一亮,顿时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一把拉住柔儿的手,急切道,“糕点好,我要吃。” 徐良娣也收起了情绪,试了试泪痕,微笑道:“景明莫急,糕点马上就来。”话音刚落,三名婢女端着糕点款款而来。 皇甫景明一见果然是自己爱吃的糕点,兴奋得大叫一声,伸手迫不及待的抓起几块栗子酥就往嘴里送,边吃边含糊的嘀咕:“好吃,好吃,嘿嘿······” 徐良娣心中一片柔软,挥手让侍女们退下,眼中满含爱怜,柔声道:“慢点吃。” 皇甫景明突然停下了动作,看着徐良娣,伸手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来,殷切道:“娘,你也吃。” 他递过来的糕点已经被他咬过,但徐良娣毫不在意,伸手接过,咬了一口,温柔笑道:“好吃。” 皇甫景明顿时眉开眼笑,伸手又给了柔儿一块。 柔儿自然也是毫不嫌弃的接过。 房中的氛围一片祥和温馨,突然宫人尖锐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徐良娣一怔,但一瞬间就恢复平静,温雅的起身整了整衣服,对皇甫景明柔声道:“景明,别吃了,先陪娘去见你的父皇好不好?”说着将他手中的糕点拿下来,用手帕替他将手上的糕点碎屑擦拭干净。 “父皇?”皇甫景明有些茫然的反问,任徐良娣替他擦拭手指。 徐良娣面带微笑,语音更加轻柔,道:“对呀,你如果不去拜见你的父皇,下次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娘了。” 皇甫景明闻言,神情畏缩了一下,似被她的话吓到了,连连点头:“我要拜见父皇,我要见娘。”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徐良娣温雅笑着夸赞。 这时,帘动风寒,宏华帝带着孙公公缓步进屋。 徐良娣也适时拉着皇甫景明伏地拜倒:“臣妾拜见陛下。” 第八十六章 往事随风 宏华帝负手而立,威严之势不减当年,精明锐利的目光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与冷淡看着伏地拜倒的两人。 伏地而拜的两人,一人谦恭温顺,一人瑟瑟发抖。 一个是他的妃子,一个是他的皇子,若没有人提起,他也已经忘了这两人的存在。 他不是刻意忘记,只是不愿想起,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 想起他们,他就会想到天鬼之祸和阑州之乱,以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是帝王,他的尊贵容不得一点污渍与瑕疵,若出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毫不犹豫的抹去,不留痕迹。 宏华帝心中心绪翻涌,眼中变幻莫测,半晌才拂了拂衣袖,道:“起来吧。” “谢陛下。”徐良娣眉目温顺,温娴静雅,悠然起身。 宏华帝怡然上座,目光掠过桌上剩下的糕点,唇角一勾,语音淡淡道:“看来你们娘俩相处得甚好。” 徐良娣神情恭谨而淡然:“臣妾谢陛下让我们娘俩相见,臣妾感激不尽。” 宏华帝这才将目光落在徐良娣身上,这一眼,仿若隔世初逢,江山惊艳。 碧青色罗衣,织锦斗篷,恰到好处的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衣领与袖口上的细白绒毛衬得她肌肤雪白,眉黛轻描,胭脂清晕,一双眼眸似静夜里沉沉的暮色,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了。 这是一个淡若云烟的女人,也是一个恭顺沉着的女人。 平日里不施粉黛,沉静得叫人感觉不到存在,一旦稍作妆点,又让人无法移开眼。 此刻这个女人眉眼温顺,恭谨娴雅,沉静淡然,不卑不吭,仿佛已经脱离了人间的烟火气,自有一番云淡风轻的气度。 宏华帝的目光在沉淀,幽邃如深潭。 他想起了她,那个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最后却背叛了他的女人。 时光荏苒,那些事情,无论是美好的或者痛苦的,都已经随风飘散,不留痕迹。 他也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但为何只要看到关于她的一点痕迹,那些记忆就如潮水向他涌来,一切都鲜明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心无法抑制的颤抖,爱恨交织,生死轮回,百般滋味,他竟然仍然能够品尝得出其中的味道。 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痴,她的柔情,她的狠绝,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融入骨髓,与血肉长留。 屋中熏香袅袅,静若沉沙。 徐良娣或许知道宏华帝的心思,或许不知,但她的神情却从未变过。 皇甫景明自见到宏华帝起,那种无法掩饰的害怕就油然而生。 他痴傻,所以他无法明白“父皇”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为何能决定他与娘亲的命运。但宏华帝与生俱来的皇帝威严,还有此刻寂静微妙的气氛让他更加如坐针毡,禁不住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不仅打破了沉寂,还拉回了宏华帝的神智。 “景明,这是父皇。”徐良娣目光温柔,轻声道。 皇甫景明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宏华帝,面容上还带着一丝惧意。 “父皇。”皇甫景明茫然惊惧半晌,才畏畏缩缩的唤了一声。 宏华帝看着这个心智如孩童的皇子,本来高大英挺的男子却行为幼稚,做着孩童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与难看。 但这个孩子却是他和她的孩子,眉眼之间还能捕捉到她的影子,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光彩照人的眼睛。 宏华帝心中一窒,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感受融入心房,直觉苦闷得很。 这两个人的身上永远带着她的影子,所以他不愿看见他们,但此刻见了心中又不免遗憾惆怅,还夹带着无法忽视的怜惜。 “景明,过来,到父皇身边来。”宏华帝终是朝皇甫景明招了招手,眉眼慈祥。 皇甫景明茫然无措的看着徐良娣。 “去吧,他是父皇,是你最亲的人。”徐良娣伸手抚上他的发丝,柔声道。 皇甫景明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慢腾腾的向宏华帝移动,面容上仍旧带着惧意。 宏华帝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于是尽量让自己面露微笑,看起来慈眉善目些。 “父皇。”皇甫景明挪到宏华帝面前,手指紧张的绞着衣袖,茫然不知所措。 宏华帝将他所有的动作和神态收进眼底,心中没来由一痛,这个孩子心智如孩童,痴痴呆呆,什么都不懂,竟然也怕他至此么? 如果她不曾背叛他,如今他们的孩子才是大亚王朝堂堂正正的太子。 可她背叛了他,那么的毫不犹豫,那么的绝情彻底。 宏华帝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恨意,柔和的面容也变得冷厉。 “景明长大了。”宏华帝神情淡淡的说了一句。 皇甫景明被他的神情震慑,吓得连忙低下头,委屈的噘着嘴。 徐良娣不温不火的回道:“回陛下,景明今年刚好成年。” “哦,是吗?”宏华帝神思恍惚,想起自从他封了皇甫景明为穆王,赐了一座偏僻的宅邸,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算起来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宏华帝有些心烦意乱。 “景明,你的成人礼你想要什么?”宏华帝忽然问了一句。 皇甫景明抬起头来,畏畏缩缩的看了宏华帝一眼,神情惊惧而茫然。 宏华帝微微叹了一口气,尽量放柔了声音,道:“景明,你想要什么,跟父皇说,父皇都可以答应你。” 皇甫景明偏着头,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突然想起徐良娣说的那句“你如果不去拜见你的父皇,下次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娘了”,心中大急,道:“我要和娘住在一起,我不要住那里,那里一点都不好。” 宏华帝闻言柔和的神情一厉,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厉声道:“大胆,这是谁教你的,谁给你出的主意?” 皇甫景明本就怕极了宏华帝,此刻被他的凌厉肃然吓得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神情既害怕又不满。 徐良娣见状,也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拉着皇甫景明伏地拜倒,道:“陛下息怒,景明心智愚钝,不懂规矩,胡言乱语,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皇甫景明见徐良娣跪在了地上,一时间也不敢大声哭泣,强忍着泪水,抽抽噎噎的啜泣。 宏华帝看着跪地的两人,听着皇甫景明的抽泣声,一时间有些烦乱,冷声道:“景明不懂事朕知道,但就是因为他不懂事,所以他如何说得出这些话来,朕料想是否有人故意教唆景明如此说话。良娣,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这番话的威势,饶是淡定如徐良娣,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背上已浮现了一层冷汗,颤声道:“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宏华帝冷哼一声,神情仍是冷厉如霜雪。 “父皇不要生气,生气不好,不好。”皇甫景明就算在痴傻,也感觉到了宏华帝的怒气,硬是忍住了哭泣,唯唯诺诺的开始求情。 宏华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父皇,给你吃,不要生气。”皇甫景明将桌上的糕点端到了宏华帝面前,挂着泪水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宏华帝,“这些好吃,我不吃,给父皇吃。” 徐良娣见他将吃过的糕点给宏华帝,不由面容一白,连忙拉着皇甫景明,紧张的道:“景明,父皇没有生气,父皇跟娘闹着玩的,你快退下,不然父皇可真要生气了。”说着又对宏华帝拜道:“陛下,景明不懂事,还请陛下不要责怪景明。” “父皇不生气,我怕。”皇甫景明扁着嘴,泪水又流了下来。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那一句“我怕”让宏华帝盛怒的心乱了,烦躁的挥了挥手。 “谢陛下。景明,快谢谢父皇。”徐良娣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皇甫景明抽噎着道了谢。 宏华帝站起身来,道:“朕先走了。”说完举步向屋外走去。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怕再待下去,心绪起伏之间,更加让人难受以至于做出一些他不愿做出的事来。 “臣妾恭送陛下。” 宏华帝的脚步在此时一顿,语音清淡却凌厉:“景明虽然心智出了问题,但毕竟已经长大了,有些东西你要好生教养,朕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你可明白?” 徐良娣神情恭谨,回道:“臣妾明白。” 宏华帝闻言轻嗯的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徐良娣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替皇甫景明擦了擦眼泪。心中一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进了皇撵,宏华帝叹了一口气,道:“孙德,你说朕刚才的态度是不是严厉了一些?” 孙公公侍奉在旁,恭声答道:“陛下仁德宽厚,娘娘和殿下一定也明白陛下的苦心。” 宏华帝再次轻叹,忽而想起天鬼之祸和阑州之乱,想起皇甫景明痴傻的模样,不由摇头自嘲一笑。 “孙德,替朕拟旨,以后穆王殿下每个月都可以回宫请安。” “奴婢遵旨。”孙公公恭声道,“陛下,那次数······” 宏华帝目光一闪,沉吟道:“每月一次吧。” “遵旨。” 怡萝宫中,徐良娣安慰着皇甫景明。 皇甫景明毕竟小孩子心性,一会儿就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于脑后,专心致志的吃他最喜欢的糕点,一切相安无事。 然而穆王进宫请安,宏华帝驾临怡萝宫以及圣旨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娘娘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绣薇轩内,柳昭仪大怒,怒喝着要去宏华帝那里评理,幸好被贴身侍女若虹劝住了。 “好,本宫就不去陛下那里,你们去把容王给本宫叫来,快去。”柳昭仪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于是若虹带着伤请容王去了。 相比绣薇轩,坤阳宫里可就平静多了。 懿贤皇后正在拨弄一盆牡丹,听了报告,淡淡一笑,道:“陛下去其他妹妹那里小憩,合情合理,不必大惊小怪。” 来报信的宫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懿贤皇后转身,面容难掩阴沉之色,华服掩盖下,开得正艳的牡丹瞬间被揉碎成泥。 第八十七章 碧海潇湘 百里绝世还未回府,飞雪也还未停,赵玉易了容,拒绝了轻风等人的陪同,一个人撑着油纸伞悄然出府。 凤焚歌安排了府中事宜,跟随着赵玉暗中保护。 碧潇阁坐落在东街乌衣巷,一段繁华的地段。 此刻天虽然下着雪,但丝毫阻挡不了帝都繁华的侵袭,街头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楼阁飞檐,酒旗招风,街上商贩的叫卖声,酒楼里客人的喧哗声,行人相逢的谈笑声,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淡雅宜人的古琴声,都在这飞雪连天的日子里显得尤为鲜明。 赵玉悠然地走在街上,身旁是素不相识的过客,眼中是帝都高楼画阁,古朴繁盛的繁华景象,耳畔是人与人之间的欢声笑语,而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轻快愉悦的繁荣了,恍惚之间,她才发现她这一生兜兜转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人生哪得几度秋,几回魂梦与君同,漫漫羁旅苦。倚刀仗剑天涯远,十年踪迹十年心,不共与人诉。” 红唇轻启,幽幽一叹,仿佛已经过了千年。 风拂过,衣袂翻飞,黑发轻扬,雪花飘飘洒洒落入衣襟里,冰凉彻骨。 指尖一颤,油纸伞从手中滑落。 一只手,白皙修长,节骨分明,堪堪接住滑落的油纸伞。 “在想什么?”清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气息驱赶了风霜的冷意。 赵玉愕然抬首,映入眼中的容颜俊美绝伦,眉目如画,翩然的白衣飞扬,似要羽化而登仙。 “重华。”赵玉没想到会在此时遇到他,心中一惊,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此人白衣胜雪,气度雍华啊,不是百里绝世是谁。 “天寒风冷,你还怀有身孕,为何出来了?”百里绝世语音轻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油纸伞压低,阻隔了一些冷风。 赵玉慵懒的靠进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忽而又想起此刻两人正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由直起了身子。 “我收到了公主殿下的信,出来赴约。”赵玉没打算隐瞒。 百里绝世微怔,握住她有些冰凉色手,将她带到一处酒楼的包厢,方才问道:“约在何处?” 赵玉与他十指相扣,易了容的眉眼平凡而温顺:“碧潇阁。” “碧潇阁?”百里绝世目光一闪,道,“我陪你去。” 百里绝世竟是难得没反对,竟然还要亲自前去,甚至也没有责怪她偷偷跑出来,赵玉有些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赵玉摇头道,“重华,这一次我要一个人赴约。” 百里绝世剑眉微皱,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赵玉固执的摇头道:“重华,这一次我必须一个人去,若你陪我去便失了意义。” “敏敏,你不要任性,现在整个帝都到处都是江湖人,他们正为了“火凤符”到处找你,让你一个人孤身冒险,我不放心。”百里绝世向来对她爱若珍宝,此刻她又有孕在身,如何放心她一个人赴约。 而且除了江湖人在找她,还有皇宫里的人都在找她,他实在放心不下。 赵玉握紧他的手,目光缠绵而坚定的描绘着他俊美的轮廓,一字一句的道:“重华,你是我的人,在我没有放手之前,任何敢觊觎你的人,我必一一剪除。你,可明白?” 她神情坚毅,语音强硬,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这一句如平地惊雷,让百里绝世热血沸腾,飘飘欲仙。 “敏敏,你······”惊喜交加之间,百里绝世只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想说又说不出来,只得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 自从他不得已背叛了她,自从他们之间仇深似海,这个女子再也未曾将她对他的爱恋表达得如此理所当然,专横霸道。 所以他也忘了他爱的人曾经也是一个铁骨铮铮,傲然大气的女子。 “重华,你先回去吧,有凤姐姐在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赵玉柔声道,“我向你保证一定平安归来。” “好,我回府等你。”百里绝世语音轻柔,但还是难掩担忧,自怀中拿出一枚花纹繁复的戒指替她戴上,“敏敏,这枚戒指有两处机关,一处是毒药,一处是毒针。”百里绝世边说边教她使用。 “若发生了什么事就用这枚戒指自保。”百里绝世到底不放心,再三叮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敏敏,一定要安全回来。” “我知道,不要担心。”赵玉目光流转,柔声道。 两人再次缠绵了一会儿,赵玉方才离去。 碧潇阁外,一株红梅正悄然绽放,迎风轻颤。 赵玉敛了敛心神,举步走上由汉白玉砌成的台阶。 “请问阁下可是赵姑娘?”衣着光鲜的小厮迎上前来,恭声问道。 “正是。” “殿下恭候多时,请跟小的来。” 赵玉收了油纸伞,拍了拍衣衫上的雪花,跟着小厮往阁内走去。 经过一道被花木掩盖的曲折走廊,在经过一扇圆形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方偌大的庭院里有假山跌水,奇花异草,在雪中还能见到草木的盛况。 庭院左边假山上的泉眼冒着热气,一股热泉水涌出来,跌落在假山下的水池里,发出清灵的响声,衬得整个庭院更加宁静祥和。 “赵姑娘这边请。” 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大堂,大唐的门是开着的。 一张宽大的楠木镶金屏风挡住了里面的光景。 堂门之上,一块牌匾上“甲琼”二字刚正遒劲,笔法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赵姑娘,殿下正在里面等候姑娘,请。” 赵玉点头温和道:“有劳了。”说罢举步进屋。 转过屏风,只觉眼前一亮,同时一股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屋中明珠为灯,翡翠作饰,各种器具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堪称佳品。 赵玉对于这满屋的奢华倒也并不觉得奇怪,乌衣巷向来是富甲权贵的地盘,若是不奢华那就奇怪了。 最令人惊诧的却是上首檀木镶珠的椅子上坐着的那人。 “是你。”赵玉难掩语气中的惊讶。 那人是谁?只见他容貌极美,身着一袭华贵的绛紫貂裘,斜倚在一张华丽至极的椅中,背后是皇家五爪金龙屏风,雪白如玉的手指正端着一杯茶,冲着赵玉露出了一个清冷的笑容。 这一笑更显得他整个人清贵优雅,但却令赵玉心中一阵发寒。 他右手边的火炉上正烧着热水,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他也不理会赵玉的惊讶,而是自顾自的泡起茶来。 那茶一遇水,一阵怡人的清香盈 满屋中。赵玉一闻,这茶竟是产自兰丹国天山之巅雪地里的红芽子,这红芽子产量极低,价格昂贵,有“茶中之王”的称誉。 茶香氤氲处,赵玉冷笑一声,道:“看来是我走错了地方,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她这一动,门口瞬间闪进来两个高大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赵玉见状,停下脚步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貌俊美的男子唇角一勾,绽放了一抹极淡的笑容:“你没有走错,是本王要见你。” 赵玉转过身来,目光一闪,冷意流转:“可我记得我赴的是公主殿下的约,而不是容王殿下你的。” 容王殿下,想来如此容貌艳丽之人就是容王皇甫云倾了。 “那不过是本王借的珺凰的名义罢了。”皇甫云倾优雅起身,踱到她的面前,目光如炬,紧紧地锁住她的面容。 很近的距离,赵玉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额角,温温热热的,一股不知名的冷香也随之侵入鼻尖。 “不知容王殿下有何事,须得这般大费周章?”赵玉蹙着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开,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退一步,皇甫云倾便进一步。两人的距离并没有变过。 赵玉见避无可避,目光一厉,指尖一枚淬毒银针蓄势待发。 “本王不过是想见你罢了。”正待赵玉动手之际,皇甫云倾突然语音幽怨的叹了一口气。 赵玉的动作一滞,那枚银针到底还是没有发出。 “多谢容王殿下挂怀。”赵玉身形一晃,闪身到了房间的另一端,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还请容王殿下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皇甫云倾轻轻说了一句,面容上突然绽放了一抹艳丽的笑容,眸中却是嗜血的光芒,“本王这碧潇阁中潜伏着八大高手,只要你能打败他们,你就可以走,本王绝不阻拦于你。” 赵玉自踏入碧潇阁就感觉到了整个阁中暗卫部署的不凡之处。若以她的功力,绝对逃不出去,更何况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不知容王殿下要如何才能放我走?”赵玉淡淡问道。 “你说要如何?”皇甫云倾面容上的笑容更加艳丽,“你竟然来了就不必走了。” “皇甫云倾,难道你还敢囚禁我不成?”赵玉闻言,怒声道。 “有何不敢?”皇甫云倾邪魅一笑,如罂粟般艳丽而危险。 “你······”赵玉气急,手一样,银针就待发出。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内力不济,手臂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腿也控制不住的颤抖,整个人向地下倒去。 皇甫云倾闪身接住她,将她打横抱起。 “皇甫云倾,你······你竟然用药。”赵玉恨恨的盯着他。 皇甫云倾任她盯着,手指抚上她的面容,神情变得阴沉而幽怨,忽地一把将赵玉脸上的人 皮面 具扯了下来。 “皇甫云倾,你到底想干什么?”赵玉此刻心中升起一股无言的惧意。 早知如此,她便同百里绝世一道来了。凤焚歌虽然在暗中保护她,但看情况,并不知道她已经落在了皇甫云倾的手里。 赵玉此刻心中又惊又怒又急,然而内力已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心中祈祷皇甫云倾能大发慈悲放她走。 此刻,皇甫云倾心中思绪也正千转百回。 不过一月光景,也正是这一月光景,不知为何,他总是莫名的想起她。 明明不过是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如何值得他为她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想,不要想,然而每当一闭眼脑海中全是她的身影。 如今出征在即,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帝都,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 相思入骨,最是煎熬。 实在忍不住,他便想了这个法子将她骗了来,就只为了看她一眼,如此而已。 而今见到了,才知道那段时日的相思有多绵长? 真是长相思,摧心肝。 第八十八章 合作不成 皇甫云倾将怀中的女子放在了屋中的软榻上,而他自己也整了整衣襟紧挨着软塌而坐。 赵玉内力全失,又不能动弹,再加上她知道无论如何皇甫云倾暂时都不会放她离开,索性垂目偏过头去。 一时间,屋中静寂无声。 “我明日就要走了。”良久,皇甫云倾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何原因,竟是难得用了“我”字,而不是那高傲的“本王”。 这一声很轻很低,像是喃喃自语般,然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郁之气。 赵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中却是担忧不已:“不知凤姐姐此刻怎么样了,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赵玉不理他,他也不着恼,自顾自的喃喃自语:“此次西征,看似没什么凶险,实则其中厉害关系百般难测,我······”说到此,他突然住了口,目光沉沉的看着赵玉,原本略带忧郁的面容突然变得阴狠,五指如钩,扣住了赵玉的线条优美的下巴。 这一扣,赵玉吃痛,惊呼出声,被迫将头转过来面对他。 “皇甫云倾,你又发什么疯?”他的力气极大,赵玉痛得皱起了两道秀眉。 皇甫云倾唇角一勾,眼中冷光闪动处又含了一丝媚意:“赵玉,本王问你,上次本王所说的合作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合作之事?赵玉恍然明白,原来他费尽心思将她骗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要她与他联手对付百里绝世。 前两次赵玉彻底的拒绝了他,也难得他惦记了这么久。只可惜她此刻更不能答应与他合作了。 赵玉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勉强扯出一个自以为还不错的笑容,道:“小女子愚钝,不明白容王殿下所指何事?” 啪的一声。 赵玉只觉面颊一痛,随之而来的除了痛感还有一阵眩晕,可见这一巴掌的力道。 皇甫云倾冷冷的看着她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手指印,心中一阵刺痛,不由握紧了拳头,语音僵硬:“赵玉,本王忘了告诉你,刻意激怒本王是不会好过的。” 赵玉不以为然的低笑一声,冷冷的道:“看来容王殿下当真只有打女人的本事。” 她的话音一落,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本王说过不要激怒本王。”皇甫云倾手指微颤,心中浮现一丝悔意,但面容上仍是阴沉之色。 赵玉神情扭曲,眼藏杀机:“皇甫云倾,你若有本事就打死我。”她实在恼怒此人阴晴不定,嚣张乖戾的性子,她发誓,若以后有机会一定报今日之仇。 皇甫云倾扬手又待一巴掌扇过去,但一见她带着黑痕的面容已经红肿,观之可怖,神情倒是一副既倔强又委屈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手再也挥不出去。 赵玉见他缩回手,不由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一丝鲜血便溢出了嘴角。 皇甫云倾见到鲜血,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手指一颤,就待抚上她的脸,轻声安慰。手刚动,忽然想起什么,神情一变缩回了手,转过头不去看她。 “赵玉,你与本王合作只会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就是不遂了本王的意?”皇甫云倾看着手心,神色晦暗。 赵玉忍受着脸颊上的疼痛,淡淡反道:“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为何容王殿下一定要与我合作?” 皇甫云倾突地古怪的笑了一笑,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问道:“赵玉,你想要什么?”赵玉一怔,两人目光一触,电光火石之间,她差点泄露了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若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容王殿下信么?”半晌,赵玉才收敛心神,扯唇微笑。 “赵玉,承认吧。你心底藏了那么久的渴望,在无数个瞬间都曾蠢蠢欲动过吧。你需要释放,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的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皇甫云倾循循善诱,清冷的话语,柔美的眉眼,还有那艳丽的红唇,无论怎么看,这人都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赵玉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若再这样盯着这张脸看下去,她会忍不住想杀人。 “容王殿下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还请容王殿下不要胡言乱语,免得贻笑大方。”再次睁开眼,已是清明一片。 皇甫云倾闻言却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不愿与本王合作了?” “我从未答应要与你合作。”赵玉神情淡淡,眉目清冷。 “好,好得很。”皇甫云倾仰天大笑,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满是狠厉之色,手腕一翻,一把质地清润的匕首闪着冷厉的光芒,“既然你不愿依附于本王,本王岂会让你落在别人的手上。” 他手中的匕首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移动,仿佛只要他高兴,拿匕首随时可以刺下去。 冰凉的匕首触在肌肤上,赵玉又知他的心性,心中不由发寒发颤,惊声道:“皇甫云倾,你······你不要乱来。” 虽然她的脸已经是其丑无比,她也从未在乎过自己的容貌,但是本来就已经极丑的面容上再添几道伤疤,看着总归令人不舒服。 “怎么,怕了?”皇甫云倾的面容上尽是狠毒,阴冷的嗤笑了一声,“只要你求饶,答应与本王合作,本王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放你走。” 匕首下移,停留在她的脖颈处。 求饶?赵玉本来惊惧的心突然冷静了下来,讥诮道:“那可要让容王殿下失望了,在我这里从来没有求饶二字。”说罢,倔强的看着他。 皇甫云倾闻言大怒,手一动,匕首就在雪白优美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也跟着溢了出来。 赵玉仍旧神情不惧的看着他。 皇甫云倾再次被她的神情刺激到了,神情一厉,刀锋一偏一沉,就在她的肩上扎了一刀。 为何,为何你总是不愿遂了我的意,你就那么爱那个男人吗? 这些时日,我为你相思断肠,你可曾有一点思念过我?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那个男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为何你宁愿选择别人也不愿依附于我,你就那么厌恶我么? 皇甫云倾心痛难当,一念之间,无数个念头在心中交织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鲜血越来越多了。 皇甫云倾面容煞白。脑中浑浑噩噩之间只有一个念头:求饶吧,只要你求饶,我便放了你。 可赵玉就算疼得满头大汗,无法忍受,仍旧咬牙不开口,甚至连哼都未曾哼一声。 此刻两人暗自较量。 皇甫云倾的手却抖了,指尖泛白。 “皇甫云倾,你杀了我吧。”如此危险的情形下,赵玉突然嫣然一笑,如和风拂面,叫人心旷神怡。 这人性情古怪,自己落在他的手中,从来没讨到便宜,与其这样跟他耗下去,还不如自求解脱。皇甫云倾的神情一呆,手却抖的更厉害。 “你若不杀我,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百倍讨回来。”赵玉仍旧笑,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皇甫云倾面容变色,心脏处更是一阵专心的疼痛。听她所说的话,似乎从来未曾将他放在心上过。 她竟厌恶他至此? 皇甫云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竟是无语凝噎,难受至极。 “赵玉,本王会如你所愿。”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手一扬,匕首化作一道冷光射入房梁之上,“来人,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 他傲然转身,背对赵玉,身影笔挺,然而在人看不见的角落已是眼中含泪。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门外闪进来两位侍卫装束的男子。 赵玉见状,也变了脸色。她知道皇甫云倾的性情,知道他定不会是轻易就中了别人的激将之法。 但从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明显是赵玉算错了。 赵玉胡思乱想之际,两名侍卫已经来到榻前,伸手就要挟持她。 皇甫云倾仍旧背对着她,明显没有要撤回命令的样子。 看来皇甫云倾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杀她了。赵玉心中一寒,想起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冷汗淋淋。 这时更让赵玉惊惧的是腹中突然升起的疼痛,竟然是毒发了,那么孩子······岂不危险。 “慢着。”当两人的手快要碰到自己的时候,赵玉突然冷声叱道,“皇甫云倾,难道你连亲手杀了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杀你只会脏了本王的手。”皇甫云倾豁然转身,眼中已无泪水,有的只是怨毒之色,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表情。 腹部的疼痛翻江倒海,然而身体又不能动弹,百般煎熬,额间已是冷汗淋淋,赵玉的神智开始泛散。 “皇甫云倾······”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赵玉住了口,勉强维持着神智。 “王爷,赵姑娘似乎不对劲。”其中一位侍卫发现了赵玉的异常,连忙禀报道。 皇甫云倾似也发现了赵玉的异常,神情一变,大步靠近软塌,情不自禁握住了赵玉手:“赵玉,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赵玉神志不清,只是心心念念着孩子。 “孩子?”皇甫云倾茫然不解。 “我的孩子······”赵玉想要伸手抚摸腹部,却又动弹不得,不由痛苦的蹙起了眉。 她说······她的孩子。 皇甫云倾的目光移到赵玉的腹部,瞳孔缩紧,神情变幻莫测,伸手探脉。 这一探,只觉晴天霹雳。 她怀了孩子,她竟然怀了百里绝世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她不愿依附他的原因么? 他竟然输得一败涂地。 为什么,为什么? 皇甫云倾内息一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脚下控制不住踉跄后退。 “王爷。”两名侍卫惊呼。 “滚。”皇甫云倾厉声喝道。 两名侍卫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退了出去。 皇甫云倾抬手拭去鲜血,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停在赵玉腹部的目光怨毒至极。 她怎么能怀别的男人的孩子,真是不可原谅。 恨意与妒意横生,一个残酷恶毒的念头萦绕在心上,皇甫云倾再次朝赵玉逼近。 第八十九章 有惊无险 赵玉已经神志不清,嘴里却低低叨念着什么,但又口齿不清,听不出来说的是些什么。 皇甫云倾目光怨毒,狠绝之色不减。 “赵玉,赵玉,你不要怪我······”皇甫云倾手一挥,那柄本已插在房梁上的匕首落在了他的手中,冷光流转处,毫不犹豫的向赵玉的腹部划去。 赵玉茫然不知。 眼看匕首就要刺下去,忽听得“嘭”的一声,一个黑影便摔进了屋里,撞倒了楠木镶金的屏风。 皇甫云倾心头一震,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堂堂容王殿下,真是好狠的心。”悦耳动听的话音一落,香风拂动,白衣翩翩的绝色女子缓步进屋。 皇甫云倾一见此人,神情一变,惊诧道:“凤焚歌,是你。” 凤焚歌绝美的面容从未这般严肃过,当看到躺在软榻上的赵玉,肃然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凤焚歌为何会在这里,他明明派人前去将凤焚歌引开了。此刻出现,实在是坏他的好事。皇甫云倾心念急转,目光冷厉。 他一瞥摔在地上的人影,灰衣凌乱,满身是血,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昏死过去。 没想到鬼盗夜枭竟然也牵制不住凤焚歌。皇甫云倾愈加面色阴沉。 晕死过去,躺在地上的男子,手还紧紧握住一柄通体猩红的鬼头飞刀,正是鬼盗夜枭。 凤焚歌神情肃然,周身的气息如云翻涌,压迫感十足。 “凤宫主驾临鄙府,实乃令寒舍生辉。来人,看茶。”皇甫云倾神情变化莫测,最终却换了笑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凤焚歌却是冷哼一声,嫌恶的蹙了蹙秀眉。突然袖袍一飞,一支凤头镖直取皇甫云倾的咽喉。 皇甫云倾怕她忽然发难,早已暗中戒备,见这飞镖来势如电,顷刻间就到了眼前,情急之下,飞身疾退,饶是他早有准备,飞镖还是射进了他的肩头。 凤焚歌身形一动,快如闪电,将赵玉抱了起来,手指飞快,封了她的一些要穴。 “凤焚歌,本王敬你乃一宫之主,更是江湖中的奇女子,你竟敢私闯本王的府邸,真是好大的胆子。”皇甫云倾被凤焚歌所伤,又见她想要带走赵玉,一时急火攻心,完全露出了阴狠毒辣的本性,“来人,给本王拿下。” 然而没有一个人进来。想来那些暗卫已经被凤焚歌清理了。 皇甫云倾的神色变了,瞬间惨白如纸。 “凤焚歌,留下人来。”皇甫云倾见状,眸光狠厉,身形闪动,手中的匕首刺向凤焚歌的眉心。 凤焚歌不屑的冷哼一声,衣袖一张,顿时袖影纷纷,卷向皇甫云倾的手臂,顺着手臂向他的脖子缠去。 皇甫云倾目光一沉,不惊不变,脚下踏中宫走洪门,竟使出了无极门的“八卦连环步”,身影移动之间就化解了凤焚歌的招式。 “咦。”凤焚歌似乎没料到他能避过她的这一招“百凤朝阳”,于是招式一变,一招“八面来风”化作风云雨雾呼啸着罩向皇甫云倾。 强大的气流带着冰冷的寒意如一柄柄利剑,皇甫云倾面色一白,“八卦连环步”却是进退维谷。 凤焚歌担心赵玉的伤势,无心恋战,见他被自己压制,却未出现败势,顿时衣袖再次一挥,强大的内力喷薄而出,如泰山压顶,逼得皇甫云倾节节败退。 而她长啸一声,抱着赵玉飘然而去。 “凤焚歌,留下人来。”皇甫云倾厉声嘶吼。 “容王殿下稍安勿躁,今日之帐,本座来日定当前来清算。”冷傲如雪的声音回荡在碧潇阁的上空,让人莫名呼吸困难,却是凤焚歌的千里传音。 凤焚歌抱着赵玉是匆匆赶回祁安侯府的。 这时,百里绝世正在正堂大厅焦躁不安的等待着赵玉归来。 “重华,快,玉儿受伤了。”凤焚歌抱着人几乎是风驰电掣的闯进侯府的。 百里绝世听到她的声音早已快步迎了出来。而赵玉受伤这几个字传入耳中,脚下竟是一阵踉跄,但仍不忘去接住赵玉。 面布黑痕,脸上红肿充血的女子已经被凤焚歌点了穴,正沉沉睡去。 然而肩上和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没再流血,但看在百里绝世的眼中却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是谁伤了她?”百里绝世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接过赵玉,语音颤抖。 凤焚歌神色一暗,叹道:“是容王。” “容王!”百里绝世眸色一厉,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彻骨的寒气,“来人,准备温泉。” 轻风也是跟在百里绝世身后的,看到受伤的赵玉,心中一阵惊呼。此刻听到百里绝世的吩咐,飞身前去准备。 碧幽池,池水清润,暖意袅袅,一阵药香在水雾中萦绕。 百里绝世在此刻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据他的观察,赵玉分明是毒发了。对了,不止毒发,她还中了一种名为“仙人避”的化功散。 自从练了毒功,毁了身子的根基,赵玉的身子比之常人还要孱弱。再加上此次怀孕,更加加剧了她身子的负荷,较之平常,更加脆弱。 百里绝世这些时日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有多担心,实际上心中时刻担忧着赵玉,就怕毒发影响孩子,更影响她的身体。 因而时刻注意着。 没想到还是让她受了伤。 百里绝世再次悔恨不已。若当初他坚持和她一起去,她如何会受伤。 “敏敏,你一定要挺住。”百里绝世语音轻颤,指尖一动,紫光乍现,朦胧水雾间,紫莲竞相绽放,围绕在赵玉的身旁。 “唔······”许是受到紫莲的影响,赵玉难受的呻吟出声。 “敏敏······”百里绝世剑眉紧皱,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紫莲仿佛有了生命,逐渐的放大,在池水里泛着妖异的紫光,一股药香更加浓郁。 百里绝世不敢怠慢,指尖诀式变换,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紫莲。 当紫莲将赵玉包住时,紫光晃动之间,赵玉哇的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然后昏死过去。 百里绝世轻叱一声,紫莲慢慢注入到赵玉体内,不见踪影。 轻舒一口气,百里绝世这才将赵玉抱起放进另一旁的浴池,替她清理干净身子,并帮她包扎了伤口,才将她抱进卧房,放在床上。 再一探脉,发现脉象正常,胎象平稳,想来是保住了孩子。 确定了赵玉的伤已经没有任何纰漏,他才面色沉稳的轻叹一声,这时他才感觉到背上的冷汗。 “玉儿没事吧。”不知何时,凤焚歌悄然出现在了屋中,担忧问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凤焚歌自责的道。 “焚歌,你不必自责。”百里绝世仍旧摇头道,“你能来保护敏敏,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凤焚歌咬唇,道:“玉儿受伤因我而起,你放心,这笔账我定会讨回来。” 百里绝世握紧赵玉的手,另一只手抚上赵玉红肿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吟片刻,道:“敏敏怎么会被容王所伤?” 凤焚歌秀眉一蹙,有些微恼的叹息一声,方才将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自赵玉收到珺凰公主的信时,凤焚歌为防有诈,便差人前一步去碧潇阁查探消息,并吩咐一个时辰内无论查到什么或没查到什么都回来禀报。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她派去的人并没有回来。 凤焚歌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她派去的人是瑶池宫驻扎在帝都分坛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她信赖的人,所以不可能不听她的命令。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派去的人遭遇了不测。 凤焚歌为了保护赵玉不方便出府,只得再次传信派另外的人再去查探。 然而情形同前面如出一辙,第二次派去的人同样没有回来。 凤焚歌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是有人蓄谋已久要与瑶池宫作对了。 凤焚歌本想用占卜一窥天机。但一想到被封印的丘尼幻境,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何况赵玉已经答应赴约,那么她自然也会跟去,到时候在伺机而动,暗中探查,凭她的本事自然而然就会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当然,她更想见识一下,究竟是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瑶池宫。 于是凤焚歌便在暗中保护着赵玉向碧潇阁而去。 然而在中途又生变故。 变故发生之时正是百里绝世遇到赵玉的时候。 那时,她藏身在长街的一处酒楼里。当看到百里绝世与赵玉在一起时,她微微放松了心神。正在此时,一道强烈的杀气罩向了凤焚歌。 那时她刚放松心神,正是防备最弱的时候,这道杀气震得她有些气血翻涌。 凤焚歌心中一惊,正待凝神反击,然而那股杀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挑恤,更是对她的蔑视。 想她凤焚歌纵横江湖这些年,谁不敬她,今天发生的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凤焚歌自然怒了,神识一放,便捕捉到了敌人的气息,于是追了去。 但追到一半,她又想起赵玉,于是便放弃了追敌。 正当她打算撤回来,这时她正好看到她派出去的那两个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闪身出现,然后隐入帝都阡陌纵横的小巷里。 饶是性情清淡如凤焚歌,此刻也不禁又惊又怒。 她觉得她要是不把今日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她就不再是凤焚歌了。 如此念头一闪,凤焚歌便飞身追去。 第九十章 瓮中之鳖 且说凤焚歌追敌而去,却又不放心赵玉,便令人前去保护赵玉。 她自己这才放心大胆的追查下去。 凤焚歌追逐着那两个宫中弟子来到了一处偏巷的阁楼里,就在这里她发现她竟然无法感受到那两个人的气息。 不仅如此,她甚至感受到胸口渐渐升起来的烦闷之气。 但凤焚歌是什么人,她是来自另一个异界丘尼幻境的一族之主。就算来到这个时空,灵力受到限制,但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也是神一般的存在。当下灵力流转,将那股烦闷之气压下。 凤焚歌见跟丢了人,心中甚是着恼,但她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有诈,只得撤回再作打算。 正当她想要退出阁楼时,突然整个阁楼的门窗突然全部关闭,阻挡了光线,昏暗中一缕幽香沁入鼻端。 凤焚歌心中一凛,连忙屏住了呼吸。 “看是他们真是有备而来啊。”凤焚歌心中暗忖,“既然如此,我何不与他们好好玩一玩?” 想罢,突然仰天一笑,道:“阁下真是好大的手笔,既然故意引在下前来,就请现身吧。” “嘿嘿······”屋中突然响起一阵轻笑声,昏暗处,一名灰衣男子慢慢悠然踱了出来。 手上一柄飞刀,通体猩红。 “我当是谁,原来是鬼盗夜枭。”凤焚歌负手而立,眉眼含笑,怡然自得。 “凤宫主,别来无恙。”夜枭嘻嘻一笑,那股痞气在昏暗处仍旧十分明显。 “好说好说。”凤焚歌眼波流转,潇洒的整了整衣袖,手指一弹,一团火焰悬在了房间中。 霎时,屋中亮如白昼。 夜枭见她弹指成火,毫不费力,心中一震。 就算内力修为再怎么深厚,弹指成火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的,最多以内力点燃烛火。 然而凤焚歌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就能让一团火焰就这样燃烧在空气中,实不是常人所为,想到此,心中不由一阵发寒,神情也严肃了些。 但他仍旧如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鬼头飞刀,只是神情有些古怪,道:“凤宫主不奇怪在下为何引你来此?” 凤焚歌却更奇怪的反问:“你引我来此,不过是有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我为何要奇怪?” 夜枭一怔,古怪的神情中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情绪,忽然哈哈大笑,道:“凤宫主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潇洒豪爽。” “谁说我潇洒豪爽了?”凤焚歌突然神情一正,绝美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周围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热,夜枭心中一凛,鬼头飞刀在指尖固定。 “凤宫主是何意思?”夜枭绷紧了神经戒备,嘴上却悠然问道。 凤焚歌轻笑一声,如利剑破冰,带着肃杀的冷气,道:“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瑶池宫,难道我便任你们嚣张跋扈不成?” 夜枭神情愕然,不明白凤焚歌到底是何意,所谓的大费周章,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更不明白。 他当初接到的命令不过就是将凤焚歌引入这个阁楼,然后想尽办法拖住凤焚歌,至于其他的他并不知情。 凤焚歌袖袍一扬,无风自动,朗声道:“诸位请现身吧。” 她的话音一落,阁楼的门窗突然打开,六七个人影飞身进屋,门窗又被重新关上。 “是你们。”夜枭一见来人,恍然明白了凤焚歌的意思。 来人银面红衣,腰缠软鞭,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寒气,正是无咎宫宫主计君琰。 其他人都是一袭黑衣,黑巾蒙面,每人所执的武器各不相同,但从他们的气息来看,个个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 他们将凤焚歌团团围住。 “计君琰,你这是什么意思?”夜枭沉声问道。 计君琰弧度精致的下巴微微一抬,冷厉的目光斜睇着他,冷冷的道:“如你所见。” “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夜枭握紧指尖的飞刀,厉声道。 “君子?”计君琰语音古怪,嗤笑了一声,“抱歉得很,本座从不知道什么是君子。你也不过是个偷儿,谈何君子?” “我虽是个盗贼,但从不做以多欺少,伤天害理,违背道义之事。”这话不假,夜枭虽然是个偷儿,但做的都是一些侠义之事,因而在江湖上还颇有侠名。 计君琰也不以为然的冷笑:“盗贼就是盗贼,多说无益。” “既然如此,此事我便不参和了。告辞。”夜枭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慢着。”计君琰喝道,“夜枭,你难道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夜枭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计君琰嗤笑,“你自诩为君子,却不能守一诺,尊一信,难道你口中的君子就是这般背信弃义的么?” 夜枭闻言,怒而笑,道:“计君琰,本大盗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大盗承诺的事从不食言。”说罢,又走了回来,站在了原处。 计君琰冷哼一声,目光射向了抱胸而立,临危不乱的凤焚歌。 “你们商量完了。”凤焚歌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那么现在是不是该算一算我们之间的帐了?” 计君琰目光凌厉,浑身带煞,冷声道:“凤焚歌,你已是瓮中之鳖,若是束手就擒,本座便不为难于你。” “哈哈哈······”凤焚歌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由大笑出声,“瓮中之鳖?你看我像吗?” 凤焚歌眨眨眼,神情自若的舒展了一下身子。 “凤焚歌,本座敬你是一宫之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计君琰身上的煞气逼人,语音冷厉。 “那么我还得感谢你敬我咯,可惜实在很遗憾,对于你这虚情假意的敬仰,我实在不敢承受。”凤焚歌冷笑。 计君琰闻言大怒,厉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说罢,手腕一抖,一条红色长鞭在手,蓄势待发。 其他人见状,也各自站定了脚下的位置。只待计君琰一声令下,便会群起而攻之。 “出手吧,我倒要看看与玄邪门并称的无咎宫宫主的实力到底如何?”凤焚歌袖袍一展,傲然挺立。那通身的气派,如冰似雪,风采照人,无形之中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算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的与人交手了。此刻被挑起了心中的豪气,想起了当年在天山之巅与琅琊门唐四小姐唐柔大战三天三夜,那是何等的舒爽,可惜在那之后,就很少遇到愿意与她切磋的对手了。 其实这天下武功卓绝之人数不甚数,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对手? 但对于凤焚歌这种绝顶高手来说,确实找不到。 月长思与帝尧护她还来不及,怎可与她交手。 唐四小姐如今远在燕回国,又与她是结拜姐妹,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随意交手了。 百里绝世一心想着如何周旋于朝堂之中,如何保护赵玉的周全,应接不暇,自然不肯跟她交手了。 “君子神剑”叶蓝天心怀天下,为天下百姓而到处奔波,实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她敬他,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任性妄为的去找叶蓝天切磋了。 然后就是沈琉璃与计君琰了。 沈琉璃此人性情高傲又冷若冰霜,她与她虽然同样列为武林三大美人,但她们只听说过对方的名号,并未真正的打过交道,因而没有了交手的必要了。 至于计君琰,自从无咎宫上一任宫主逝世,整个无咎宫就投靠了容王皇甫云倾门下,同样周旋于朝堂之中,甚至在凤焚歌的意识里,无咎宫正在从一个江湖黑道大派转变成一个暗杀组织,所以对于计君琰凤焚歌自然没兴趣与之交手了。 至于七大灵门中的一些绝顶高手,如明空大师、史潇湘、清祥师太等人,凤焚歌更不愿去惹他们了。这些名门正派之人极要面子,找他们比试若输了还好,要是赢了,那么各种麻烦就来了。 此刻,凤焚歌极想认认真真打一场。 那些黑衣人开始动了,步伐悄无声息之间,就完成了一个阵法。 凤焚歌见状,低笑:“看来计宫主果然看得起我,连阵法都用上了,若我输了,那实在是对不起计宫主的一片心意了。” “动手。”计君琰厉声喝道,同时鞭子一甩 如灵蛇出洞直取凤焚歌面门。 那几位黑衣人一晃手中的武器,向凤焚歌攻去。 夜枭本已不齿这种行为,奈何他做出了承诺,不可再退,权衡利弊之下,一咬牙,手中的鬼头飞刀射向凤焚歌的眉心。 凤焚歌见状,娇叱一声吗,不慌不忙的接下众人的围攻。 袖袍翻飞处,叠影重重,伴随着嗤嗤的声音,毫不费力的接下众人招式凌厉的攻击。 然计君琰等人毕竟武功高强,凤焚歌虽然接下了他们的招式,但却并没有打乱他们的阵型,到底还是处于劣势之中。 几位黑衣人见状,手上的招式更加凌厉,毫不留情的向凤焚歌的要害攻去。 而计君琰手中的鞭子变幻莫测,灵动之极,专攻凤焚歌的破绽。 夜枭在一旁协助阵型的维持,冷不防射出一柄飞刀解救快要被凤焚歌攻下的黑衣人。 空中的一团火焰照耀下,刀光剑影,寒光流动,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第九十一章 八重照水 “你可听说过八重照水阵?”说到此处,凤焚歌喝了一口茶,悠悠问道。 百里绝世一怔,想了想,问道:““八重照水,玄冰失灵”,就是当年魁宫之主聂桑创立用来克制玄冰九灵的八重照水阵法?” “不错。”凤焚歌点头道,“当年魁宫想独霸西域,几次举宫来犯,不过都败在了师祖的手中,聂桑也曾几次败在师祖的“玄冰九灵”下,为此他专研无数名家的阵法,并取其长处,创立了专门克制“玄冰九灵”的“八重照水阵”。” 百里绝世摩挲着赵玉白皙如玉的手指,道:“八重照水阵虽然厉害,但是仍旧无法与玄冰九灵相比,据说当时瑶池宫若不是出了内奸,而顾怜影又被内奸所伤,八重照水阵对于顾怜影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那是自然。”说到本门的玄功,凤焚歌自然毫不谦逊,““玄冰九灵”乃是我宫的护宫神功,而且传闻“玄冰九灵”乃是根据一种上古玄功创造而成,若将此功练成,任你千军万马,都能将其摧毁。可惜的是瑶池宫历代宫主没有谁将玄冰九灵练成。” “连你也为练成?”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 “连我也未练成。” 没有练成的玄冰九灵,那么八重照水阵的威力也高强不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是克制玄冰九灵的阵法,那么八重照水阵自然也不逊色。 问题是,算起来宫覆灭将近有百年了,八重照水阵也跟着当时一起被埋没,计君琰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个阵法? 百里绝世疑窦百生,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说到这个问题,凤焚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当年魁宫覆灭,八重照水阵并没有被销毁,而是保留了下来。或许无咎宫里隐藏着魁宫后人,毕竟魁宫覆灭,但并不代表人人都被诛杀,总有人逃走了。这些都有可能。”凤焚歌饮着茶,说出了猜测。 “那你觉得这“八重照水阵”可是以前的“八重照水阵”?”百里绝世问道。 凤焚歌摇头道:“我只在《宫志》中看过对“八重照水阵”的描述,但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八重照水阵”是什么样的,因此无法判断。” “但唯一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一次的“八重照水阵”并没有《宫志》上描述的那样威力强大,他们还靠着散功药来增加阵法的威力,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毒药之类对我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凤焚歌继续道。 百里绝世闻言,剑眉紧皱,似在沉思什么。 凤焚歌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继续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迟去了一步,让玉儿受了伤。” “既然对你来说“八重照水阵”不具威胁性,那为何你与他们周旋上了?”这一点便是百里绝世不明白的地方。 说到这个,凤焚歌更是懊恼,放下酒杯,扶额无奈长叹:“是我低估了皇甫云倾的手段。” 原来,凤焚歌虽然被“八重照水阵”困住,但凤焚歌的“玄冰九灵”的修为却比前几任瑶池宫宫主高强许多,何况再厉害的阵法都有阵眼,只要找到了阵眼,攻其弱点,阵法自然可破。 再加上计君琰带的那几个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他们的武功并不是一脉相承,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弱点,与他们交手的同时,凤焚歌又发现他们对于阵法并不是非常熟悉, 这对于凤焚歌来说,破阵就更加顺利了。 双方交手没多久,凤焚歌就破了八重照水阵。 然而八重照水阵虽然破了,但是计君琰与夜枭这两个难缠的对手也并没有解决,两人二话不说就缠上了凤焚歌。 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再加上配合默契,一时半会儿,凤焚歌也奈何他们不得。 更让凤焚歌头痛的是阁楼外面,一阵阵强大的气息围在外面,将整个阁楼围了起来。 凤焚歌不用去感受就知道外面来的必定都是绝顶高手。 但凤焚歌是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神定气闲的和计君琰两人交手,并时刻注意着阁楼外的动向。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空山深寺里禅音袅袅的钟声,风拂过般,响彻在耳际。 三人正在激战中,被佛号一扰,不由都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夜枭飞刀一闪,红光阵阵,射向凤焚歌大腿上的“风市”、“中渎”、“膝阳关”三处穴道,口中却嚷道:“嘿,没想到普陀寺的秃驴也来了。” 计君琰手中的鞭子一挥,鞭影重重,风声呼呼,瞬间就到了凤焚歌的面门,冷笑道:“他们来了才好。” 凤焚歌从容不迫,衣袂飘飘,袖影纷飞,轻而易举的躲过两人凌厉的招式,朗声道:“可是普陀寺的明空大师?”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老衲正是明空,还请三位施主现身相见。” 凤焚歌衣袖一挥,正好击落一柄飞刀,身影一闪,躲过计君琰的一掌,五指如钩,向夜枭的肩膀抓去,口中却道:“在下也想现身相见,可惜有人阻拦,还请大师稍等片刻。” “大师,何必如此啰嗦,待大伙儿撞开门窗不就得了。”凤焚歌的话音一落,一个洪亮的男音响起。 “万万不可,高手对决,贸然行动,容易伤人伤己,还请洪庄主稍安勿躁。”明空大师连忙阻止。 “大师所言极是,我等再等等吧。”另一个女音响起,听声音正是雪净寺的清祥师太。 这两人一发话,其他人自然没了意见。 凤焚歌出手如电,夜枭急身后退,身如闪电,却还是没有躲过她的一抓,霎时肩上出现了五个血痕。 幸得计君琰的鞭子袭来,方才解救了夜枭。 这时忽听得楼外传来了一阵琉璃声响,丁丁零零,如空山清泉,令人闻之顿觉神清气爽。 “琉璃牡丹,是沈琉璃。”楼外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夜枭避开了凤焚歌的一掌,也惊道:“这个冰山美人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他这一晃神,凤焚歌的掌风就袭到。 计君琰见状,大喝一声,挥鞭缠住凤焚歌,冷声叱道:“夜枭,你想死吗?” 夜枭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仍不忘打个哈哈:“有你计宫主在,在下怎么会死?” 计君琰闻言,眸光如刀,射向夜枭。 夜枭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一直坚信计君琰目光的杀伤力,如果真的是一把刀,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要不咱们不打了?”凤焚歌袖袍如灵蛇击向计君琰,腿影变换,攻夜枭下盘。 “谁说不打了?”两人异口同声叱道。 凤焚歌无奈叹口气:“既然要打,你们就认真点,免得到时你们说我胜之不武。” 夜枭却嘿嘿一笑:“凤宫主放心,本大盗可不会放水。” 计君琰虽然没有开口,但周身的寒气更重,想来是已经黑了脸。 正在这时,忽听得“咔嚓”一声,一阵花香扑鼻,阁楼被劈了一个洞,木屑纷飞。同时一阵粉红色的花雨飘进了屋内。 花雨之中,一位身着一袭天青色广袖裙,腰间佩戴着两枚牡丹形状的琉璃配饰的女子闪身进屋。 这一次她并未蒙面。只见她肤如凝脂,青眉如黛,凤眼微醺,琼鼻丹唇,明艳无比。只是那眉眼间笼罩着一丝孤傲和高冷,叫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这名女子孤高绝傲,冷若冰霜,正是牡丹国色阁阁主沈琉璃。 凤焚歌等三人此时也停止了打斗,静静地看着她。 沈琉璃冷淡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凤焚歌身。 “阁下就是被江湖人盛赞“天姿灵秀人淡远,清旷远泊比云烟”的凤焚歌?”她虽然这样问,但语音中却有淡淡的不屑。 凤焚歌也不在意,甚至笑吟吟的回道:“不错,我就是凤焚歌。”目光在她身上溜达了一圈,点头赞道,“都说牡丹国色阁的沈阁主“貌比西施胜三分,牡丹国色无人比”,今日得见,果然不假,实在是当得起牡丹国色的美誉。” 夜枭见凤焚歌恭维起人来,那一套一套的说辞可不比任何人差,不由翻了一个白眼。江湖人说好的“天姿灵秀人淡远,清旷远泊比云烟”呢? 计君琰站在一旁,身形挺直。由于他脸上有面具,不知道是何表情。 沈琉璃闻言,微微抬了抬精致白皙的下巴,神情更加冷冽了几分。 江湖人谁不知道,武林三大美人以琅琊门唐四小姐唐柔为首,凤焚歌居第二位,第三才是沈琉璃。 而凤焚歌这一称赞,听在沈琉璃耳朵里,就有了一丝讽刺的味道,好像在说,你美是美,可惜在美人榜上你也只是居了个末位。 然而凤焚歌却并不知道她的一番真心实意的称赞被误解了。 “沈阁主,不知你到此所为何事,若无事还请你挪个步,我们这里还没结束。”凤焚歌整了整衣袖,又指了指计君琰与夜枭二人,笑道。 “不错不错。”夜枭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痞笑,“像沈阁主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了美人,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她的话音一落,一道红光就朝他的胸口射去。 同时射向他的还有计君琰凌厉如刀的目光。 夜枭哎哟大叫一声,脚下生风,往计君琰的背后躲去,口中还不忘嚷道:“小君君救命啊,美人杀人啦。” 计君琰握鞭的手青筋暴起。 凤焚歌倚在墙上,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第九十二章 众矢之的 轻风熬好了药,端了进来。但是赵玉还未醒,百里绝世示意她放下,她便退了下去。 屋中还是百里绝世与凤焚歌两人。 桌上的茶换成了酒,还有几碟小菜,百里绝世作陪。 两人举杯相邀,转眼间三杯酒下肚。 百里绝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沈琉璃此人性情孤傲,眼高于顶,江湖常事从不在她的心上,没想到也来了帝都。”他虽如此说语音中也没有任何意外。 凤焚歌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道:““火凤符”的诱惑力你我有目共睹,沈琉璃虽然看不起江湖恩怨,但面对能号令整个武林的“火凤符”她又如何能抵得住诱惑。” 百里绝世闻言,微怔,道:“她果真是为了“火凤符”而来?” “自然不排除这种可能。”凤焚歌倒了一杯酒,“再说你召开武林大会,不就是为了解决“火凤符”的事?就算沈琉璃不是为“火凤符”而来,但至少也会为了武林大会而来。” “离武林大会还有十日之期,然而帝都的江湖人却已经人满为患,看来“火凤符”的诱惑力的确够大。”百里绝世苦笑一声,淡淡说道。 凤焚歌闻言,笑了笑,并不答话。 百里绝世放下酒杯,以手支额,皱眉问道:“你说普陀寺的明空大师和雪净寺的清祥师太,以及其他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人都出现在了阁楼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知你在阁楼?” “这自然又是皇甫云倾的手笔。”凤焚歌毫不惊奇地说道,“这些名门正派虽然嘴上说着为了整个武林的和平,但面对“火凤符”,怎么可能放过这机会,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人不会放过夺取“火凤符”的机会。” 百里绝世闻言,挑挑眉,不可置否。 凤焚歌忽地眨眨眼,神秘一笑,道:“你猜猜看,我还遇到了谁?” 百里绝世看她一眼,问道:“你还遇到了谁?” “叶蓝天。”凤焚歌喝了一杯酒,眉眼含笑,悠悠说道。 “叶蓝天,君子神剑叶蓝天?” “不错。”凤焚歌肯定的点了点头。 百里绝世似乎十分惊讶,道:“前几天我的人传来消息,那时叶蓝天正在西境之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帝都。”说到此,他顿了顿,“再则叶蓝天向来只关心天下大事,往年每次召开武林大会,都不见叶蓝天的身影,不知这一次为何会出现?” 凤焚歌却毫不惊讶,道:““火凤符”关乎整个武林,自然也关乎整个天下,叶蓝天自然便出现了。” 百里绝世闻言,不由失笑,道:“焚歌你说的不错,看来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必定会十分精彩。”说着喝了一口酒,问道,“你被困在阁楼,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叶蓝天?” 凤焚歌点头道:“不错。若不是叶蓝天突然出现,我便不会迟去碧潇阁一步,让玉儿受伤。” “可以你的武功,就算叶蓝天在场,你若想离开,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不,这不是武功的问题,而是当时的局势问题和一些综合因素的问题······”说到此,凤焚歌长叹一声,“你知道,瑶池宫之所以远建天山,就是因为不愿过深的卷入江湖恩怨之中,更不愿与整个武林为敌,然而“火凤符”出自我宫,我必须得谨慎行事,才不至于得罪整个武林。” 百里绝世闻言,也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后来······”凤焚歌目光微闪,盯着手中价格不菲的翡翠杯,语音淡淡,徐徐道来。 阁楼里原本是凤焚歌与计君琰、夜枭大战在一起,而此刻变成了沈琉璃与计君琰两人对战。 这样一来,凤焚歌仿佛被孤立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凤焚歌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感受着阁楼外众人的位置,只待找到空隙,便可飞身离去。 可她到底低估了沈琉璃的她的关注度。 在她正准备行动时,沈琉璃冰凉如水的声音便响彻在众人的耳边:“凤焚歌,你难道还想逃跑不成?” 此言一出,阁楼外的江湖人开始骚乱,对阁楼的包围更加严密了。 计君琰与夜枭闻言,双方都停止了打斗,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凤焚歌的身上。 面对众人小心翼翼的提防,凤焚歌无奈低叹一声,松懈了内力,笑道:“沈阁主,逃跑这个词你就用得有些欠妥啊,我凤焚歌是什么人,何须逃跑?” 此时此刻,还能谈笑风生的,就只有凤焚歌了。 沈琉璃面若寒霜,冷哼一声,道:“凤焚歌,今日,我等只想问你一句话。” “哦?”凤焚歌眉目含笑,目光流转,看了众人一眼,道,“不知沈阁主和诸位想要问什么?” “当然是问你为什么把“火凤符”给了恶名昭著的“毒罗刹”赵玉?”沈琉璃还未说话,一个洪亮的男音便响了起来。 凤焚歌秀眉一挑,慢条斯理的振了振衣袖,缓缓问道:“阁下是谁?” “我乃铁剑山庄庄主洪旭。” “铁剑山庄是个什么门派?”凤焚歌靠在墙上,懒洋洋的问道。 洪旭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凤焚歌,我敬你是个人才,才对你客气,否则······” “否则如何?”凤焚歌缓缓打断他的话,忽地身影一闪,人如离弦之箭,出了阁楼,落在了一出房顶之上,目光如炬,冷冷的看着他。 她这一动,事出突然,让人始料不及。沈琉璃、计君琰、夜枭三人脸色巨变,身形一晃,追出阁楼。 “我······”洪旭一见凤焚歌,突然禁了声。 翩跹细雪中,凤焚歌一袭雪白轻裘,额饰珍珠,娇颜如玉,负手独立。寒风撩起她的衣摆,露出轻裘里玲珑有致的身段,风姿卓约。 特别是那一双一无二的银眸,如寒星,如霜花,如飞雪,正闪着慑人的光彩。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冰雪覆盖后的银装素裹的世界,只剩一片白,一片寒,一片冷。 洪旭突然没了说话的勇气。 他以前只听说过凤焚歌的名号,却一直无缘见得凤焚歌的真人。在他的观念里,凤焚歌就算在怎么出色,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是以他虽然嘴上说着敬佩,心里却极为看不起。所以凤焚歌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 此刻见了凤焚歌的风姿,以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方觉他以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洪旭的脸色青白交加。 纷飞的细雪中,气氛有些僵硬。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双手合十,打破尴尬的气氛,道,“凤宫主,我等前来确实是为了向凤宫主求证“火凤符”一事。还请凤宫主不吝相告。” “原来如此。”凤焚歌扬唇一笑,面若芙蓉,如春花绽放,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只觉眼前的皑皑白雪霎时被一束阳光照耀,慢慢融化,消失殆尽,忽而春风拂面,让人只觉身处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山谷,身体上,心灵上感受到就只有浓浓的暖意。 “大师心灵智慧,自然明白世间神兵利器,奇珍异宝择主的道理。”凤焚歌悠悠说道,“赵玉是“火凤符”选中的人,我自然就将“火凤符”交给了赵玉,这有什么不妥吗?” 凤焚歌字字铿锵,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凤宫主,大家都知道毒罗刹赵玉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乃一女魔头,“火凤符”怎么会选择她,不会是弄错了吧?”栖霞宫掌门梅长林抱拳一礼,朗声道。 “不错,在下也认为梅掌门所言有理。还请凤宫主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无极门掌门刘一守附和道。 “两位这是在质疑在下吗?”凤焚歌收敛了笑容,语音冷淡。 “不敢。”刘一守冷声道,“我等不过是担心“火凤符”落在邪恶之人的手中,引起江湖混乱罢了。” 凤焚歌看了他一眼,道:““火凤符”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以后自会见分晓,诸位与其在此胡乱猜测,还不如静观其变。” “凤焚歌,你这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吗?”沈琉璃冷声叱道,“你不顾江湖道义,擅自把“火凤符”给一个心狠手辣,歹毒无比的女魔头,实在是有失一个名门正派掌门人的身份。如果那女魔头用“火凤符”做出了危害武林之事,你有该当何罪?” “在下赞成沈阁主的话。”七陵殿殿主史潇湘朗声道,“将“火凤符”交给一个女魔头实属不妥,还请凤宫主三思。” “史殿主说得对,还请凤宫主三思。”天虚派掌门无涯子附和道。 “还请凤宫主三思。” “······” 众人众口一词,掷地有声。 凤焚歌这才发现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哈哈哈······”凤焚歌沉默片刻,忽地仰天大笑,“沈阁主,你说我不顾江湖道义,擅自将“火凤符”送人,那么我想问你,“火凤符”原本属于谁的?” 凤焚歌目光淡淡,然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沈琉璃闻言,冷声道:“自然是属于瑶池宫。” “那就对了。”凤焚歌道,“既然“火凤符”原本就属于瑶池宫,我怎么会是不过江湖道义擅自送人?” 沈琉璃闻言,脸色一白。 “还有,沈阁主说在下有失一个名门正派掌门人的身份,那么请问沈阁主一个名门正派掌门人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是否像沈阁主这般毫无涵养,咄咄逼人?” 凤焚歌字字凌厉,如利箭射向沈琉璃。 “你······”沈琉璃柳眉一竖,正待发作。 “诸位,在下仍是那句话,与其在此胡乱猜测,不如静观其变。何况武林大会将至,说不定答案也自会揭晓,在下言尽于此,告辞。”凤焚歌打断沈琉璃的话,对众人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凤焚歌,你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沈琉璃厉声叱道,飞身便追。 计君琰与夜枭也同时追去。 其他人自然也反射性的追去。 正在此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个暖如春风,清朗如月的声音:“凤宫主请留步。” 众人闻此声,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凤焚歌也停下了脚步。 话音落处,一个人影,蓝色的人影,如谪仙踏空而来,衣袂翻飞,身姿如画,气度不凡,顷刻间就到了众人面前。 第九十三章 咄咄相逼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满天飞雪中,来人蓝衣古剑,衣袂飞扬,气韵通透,飘然而来。 周围很静,静得仿佛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来人蓝衣飘飘,落在了与凤焚歌对面的屋顶上,执剑而立,风华绝世。 “原来是叶大侠。”凤焚歌抱拳一礼,朗声道。 来人蓝衣飘飘,温润如玉,正是君子神剑叶蓝天。 “凤宫主,叶某有礼。”来人微微一笑,回了一礼,又对其他人抱拳行礼,“诸位,叶某这厢有礼。” 他这一行礼,众人如梦初醒,连忙纷纷回礼。 计君琰与夜枭见来的人竟然是叶蓝天,不由惊讶不已,但同时也变了脸色。 叶蓝天此人武功高强,光凭那一套剑法“碧海青天”已经是天下无敌,无人可破,更别提此人身上仍然怀有其他绝技。 当然,叶蓝天的其他绝技江湖上没有人领教过,因为没有人能破“碧海青天”,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能逼着叶蓝天使出其他的功夫。 计君琰心中衡量着此刻的局势。 夜枭难得收敛了平时那副不正经的模样,默然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叶大侠,你来得正好,“火凤符”的事还请叶大侠来评评理。”刘一守抱拳道。 “阿弥陀佛,敢问叶大侠到此所谓何事?”清祥师太行礼道。 清祥师太了解叶蓝天的为人,江湖中争名夺利之事,叶蓝天向来不屑一顾。他心中装的是江山天下,是黎民百姓,以及刚直不阿的江湖正义。 叶蓝天执手回礼,笑容温雅,道:“叶某来此的目的自然与大家一样。”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甚至连凤焚歌也不由有些小小的惊讶。 计君琰与夜枭对望一眼,似也不相信叶蓝天的话。 “叶大侠,此话当真?”史潇湘诧异问道。 叶蓝天点头道:“自然当真。” 众人虽然得到了叶蓝天的肯定,但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叶蓝天从不参与武林中的任何斗争,尤其是关于奇珍异宝,神兵利器之事。除非威胁到武林正义,譬如冰魄剑。 难道连叶蓝天也觉得凤焚歌将“火凤符”给了赵玉,是一个错误,会危害整个武林? 众人心中如此想着,不由暗喜。 清祥师太道:“如此甚好,有叶大侠在此,我等便放心了。” “不敢当。”叶蓝天拱手道,“有诸位武林前辈在此,叶某不敢逾矩。” “叶大侠,你就不要客气了。”洪旭宏声道,““火凤符”之事,还请叶大侠做主。” “这······”叶蓝天似乎有些为难。 “叶蓝天,你既然为一代大侠,又心怀正义,此时此刻,你还推迟什么?”沈琉璃目光微闪,语气轻缓,娇声道。 叶蓝天闻言,心头一怔,抬眸望去。 沈琉璃目光清冷,正定定的看着叶蓝天。 两人目光霎时交汇。如一层薄冰遇上和煦温暖的阳光,冰层融化,化作一汪涟漪渐起的春水。 那样的目光,带着春阳的温暖,融化了飞雪,暖意铺天盖地而来。沈琉璃的心似乎被什么给轻轻敲打了一下,怦然一动,到最后竟是心跳如雷,精神恍惚。 这天下的竟然还是有这样的男人,温润,通透,暖如春阳,绝世无双。 沈琉璃一直自负容貌天下第一,才华无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曾经更是扬言“天下男子,无一人入眼”。 但此刻的心头与悸动又是怎么回事? 沈琉璃有些茫然失措。 “芳驾可是牡丹国色阁阁主沈琉璃?”叶蓝天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琉璃牡丹配饰,问道。 沈琉璃微微低下了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叶蓝天的话。 “阁主,阁主······”身旁的侍女出言提醒。 “什么?”沈琉璃如梦初醒。 侍女将叶蓝天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沈琉璃这才有些不自然的回道:“在下正是沈琉璃。不知叶大侠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叶蓝天摇头,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认为沈阁主刚才话说的不错。” 沈阁主?沈琉璃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称呼,心中竟有些不舒服。 “叶大侠过奖了。”沈琉璃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语气有些冷凉。 凤焚歌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实在有些百无聊赖,于是摸了一把凤头镖在手把玩。 “不知叶大侠叫住在下有何贵干?”凤焚歌虽然尊重叶蓝天的为人,但赵玉的安危她实在担心得很,对于叶蓝天突然出现这件事还是心有微词。 叶蓝天这次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凤焚歌身上,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前来确实是为了“火凤符”之事。” “哦?”凤焚歌挑眉,目光一闪,道,“难道叶大侠也和他们一样认为在下对“火凤符”的处置欠妥?” “没错。”叶蓝天点头道,““火凤符”是属于整个武林的圣物,持有“火凤符”的人一言一行皆关乎整个武林的命运与安危,因而“火凤符”应该交由品行端正之人,如此方不辜负当年瑶池宫创立“火凤符”的宗旨。” 此言一出,众人满口附和。 “阿弥陀佛,老衲同意叶大侠的话,凤宫主,还请你重新考虑“火凤符”的归属。”明空大师双手合十,道。 “凤宫主,在下也认为“火凤符”决不能落于“毒罗刹”赵玉之手。”烈霞山庄庄主叶苍连道。 “在下也同意。”一直静观其变的灵剑门掌门周围城也开口道,“天下奇宝当有德者居之,“毒罗刹”赵玉不配拥有“火凤符”。” “没错,在下也认为毒罗刹不配持有“火凤符”。”苍林派掌门金士安道。 “凤宫主,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刘一守冷声道。 凤焚歌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凤头镖,冷眼旁观,神情淡然,似乎他们说的任何话都与她无关。 沈琉璃目光如炬射向凤焚歌,冷声道:“凤焚歌,你若不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就交出“火凤符”,让大家决定“火凤符”归谁持有。” 众人咄咄相逼。 凤焚歌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道:“沈阁主莫不是傻了不成,你明知我将“火凤符”交给了赵玉,却要我交出“火凤符”,实属笑话。何况······”她目光一转,眼波流转,扫过众人,“你们竟然来了帝都,又对“火凤符”念念不忘,何不杀进祁安侯府,夺了“火凤符”?” “凤焚歌,你简直强词夺理。”沈琉璃闻言,不由怒火中烧,厉声叱道。 凤焚歌懒得理她,目光如雪,在众人的面上逡巡了一圈。 其中有些人不由微微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与恼意。 离武林大会还有十日之期,而他们早早来到了帝都,不就是以为能夺得“火凤符”吗? 为此他们不止一次夜闯祁安侯府,然而祁安侯府的防卫实在太过细密,他们试了几次都败羽而归。 何况这是在帝都,他们也不愿将事情闹大,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因而,“火凤符”迟迟未得手。 当然他们也想过去找凤焚歌,但是凤焚歌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是难寻。 今日突然有人传来信说凤焚歌出现在这座阁楼里,于是大家纷纷追了过来。 叶蓝天道:“凤宫主,在下刚才的话并不是为了得到“火凤符”,而是以江湖大局为出发点考虑的。在下见过赵玉,或多或少也知道她的性情,但她实在不适合持有能号令整个武林的“火凤符”。” 叶蓝天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凤焚歌自然也明白他的顾虑。 她何曾认为赵玉适合拥有“火凤符”,但“火凤符”就是选择了她,那么她就关乎整个丘尼幻境的命运,所以,她必须要让赵玉拥有“火凤符”。 五百年了,她已经不想在承受当年丘尼幻境因为她而被封印的痛苦了。 若是还不能破除封印,她如何对得起她的族人? “叶大侠,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火凤符”既然选择了赵玉,那么就只能让赵玉持有“火凤符”。”凤焚歌坚定道。 “凤焚歌,难道你真想与整个武林为敌么?”沈琉璃叱道。 “就算与整个武林为敌又如何?”凤焚歌斜睇了她一眼,语音淡淡,然而神情傲然,气势凌然,仿佛天地万物皆不在她的眼中。 众人都被她突然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所慑,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世人皆知凤焚歌潇洒随性,行事不拘小节,豪爽大气。 但没有人见过这么疾言厉色,霸气外露的凤焚歌。 沈琉璃手腕微转,一枚粉色花瓣就夹在了两指之间,娇声道:“凤焚歌,你可不要得意忘形。这偌大的武林,岂容你放肆?” 凤焚歌淡淡瞥她一眼,道:“沈阁主是要与我瑶池宫为敌吗?” 凤焚歌实在烦躁她时刻想着如何找她的麻烦,当下自然也毫不客气。 沈琉璃一怔,忽而脸色一变,道:“是又如何?” “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凤焚歌的目光中全是冷意。 “你什么意思?”沈琉璃心头一紧,冷声问道。 凤焚歌勾唇一笑,缓缓道:“从此以后,瑶池宫与牡丹国色阁势不两立。诸位可以做个见证。” “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有些庆幸没有与凤焚歌闹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得罪了瑶池宫,就得罪了妖帝宫与玄邪门,自然也得罪了祁安侯府,精绝宫。还有一些与瑶池宫交好的门派,譬如南海神尼庵,燕回国的琅琊门等。 沈琉璃自然也明白。但此时此刻,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样最好,我牡丹国色阁难道害怕了你瑶池宫不成?” “好,希望沈阁主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凤焚歌负手而立,身姿卓然,浑身散发着冷凛之气,令人望之生寒。 第九十四章 终于脱身 何为“天之骄子”? 一般来说,“天之骄子”是被上天眷顾的人,是被命运眷顾的人。 他们出生高贵,身份尊贵,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景仰,受人膜拜。 沈琉璃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她容颜无双,武功高强,小小年纪就登上了阁主的位置,统领着一个门派,并将这个门派发扬光大,实力更胜从前。 在武林中,牡丹国色阁虽然没有位列七大灵门之一,但是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不可忽视的。 因此,江湖人无论如何都要尊称她一声“阁主”。 然而此刻,她却在凤焚歌面前,无论在气势还是风度或是容貌,都差了一截。 当然,除了身世与命运的离奇,凤焚歌也称得上是“天之骄子”。 同样是天子骄子,为何还会有差距呢? 沈琉璃不明白。 “凤焚歌,“火凤符”的事今日你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沈琉璃目光冷凛。 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么就得罪彻底吧。沈琉璃想。 对于沈琉璃这种纠缠不休的人,凤焚歌有些不屑一顾,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明空大师的身上,道:“大师,是否在下不将“火凤符”的事说清楚,今日就走不了了?” 明空大师面色有些凝重,道:“凤宫主,“火凤符”关乎武林大计,是以老衲赞成沈阁主之言。” “哈哈哈······”凤焚歌怒而大笑,“好,既然如此,诸位出手吧。” 凤焚歌袖袍一扬,漫天的飞雪中,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手。 只是,谁又敢率先动手?凤焚歌的身手与叶蓝天相比,只高不低。 没有人傻得先出去送死。 叶蓝天看着眼前的局势,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凤焚歌既然说出了动手的话,那么就表明“火凤符”之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凭凤焚歌的智慧,断不会将“火凤符”交给一个江湖名声差,武功低下,又无江湖威望的毒罗刹。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怎么,诸位这是不敢动手么?”凤焚歌神情傲然,朗声喝道。 这时,仍旧没有人动手。 众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观察着目前的局势,衡量着眼前的利益。 毕竟渔翁得利的好处要比鹬蚌相争要好得多。 “嘿嘿······”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讥诮的怪笑。 众人骚动,抬眼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面含痞笑的灰衣男子,抱胸而立,目光不屑的看着众人。 他的身旁,红衣如火的男子凌然而立,银皮面具,手执红鞭,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冷之气。 “银皮面具,九阳如意,他是无咎宫宫主计君琰。”梅长林失声叫道。 众人勃然变色,武功低下之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谁人不知江湖邪宫无咎宫,谁人不知计君琰? 无咎宫纵横南北,行事手段毒辣,杀人如麻,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 是以武林中人也不愿去惹这个令人胆寒的邪宫。 “没想到计君琰也在这里,刚才竟然没注意,真是失策。”刘一守喃喃道。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好歹这里还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计君琰,实在是有失作为一个名门正派该有的警觉。 “喂,你们怎么都看他啊,好歹本大盗在这里,你们也不惊讶一下?”夜枭见众人只关注到了计君琰,心中不服,嚷着找存在感。 众人的目光在夜枭身上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计君琰身上,满脸戒备。 夜枭见好不容易引起了注意,结果又被无视了,心中备受打击,伸手搭上了计君琰的肩,理直气壮的道:“小君君,你退开些,莫挡了本大盗的人气。” 计君琰转头,利剑般的目光射了过来。 夜枭浑身一个激灵,急忙缩回了手,讪讪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嘿嘿······” 计君琰这才将头转回去。 噗嗤。 凤焚歌没忍住,笑出声来,如一缕春风,拂散了众人心中的紧张,细雪也好像突然有了暖意。 夜枭见状,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嘿嘿道:“凤大宫主,与其看我笑话,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发眼前这批老弱病残吧。” 老弱病残?众人脸色变得难看。于是纷纷将矛头指向夜枭。 “夜枭,请注意你的言辞。”周围城道。 “夜枭,你好歹也是一个颇有侠名之人,与邪宫牵扯不清,实在是有失身份。”刘一守冷声道。 “不错。”无涯子点头道,“夜枭,难道你要投入邪宫不成?” 凤焚歌见众人的焦点终于不在她身上了,这才悠然的抱胸支额,笑盈盈的看着夜枭。 不过还真是感谢夜枭帮她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否则她除了动手,还真找不到对策应付这些人。 沈琉璃的目光自始至终不离开凤焚歌。 叶蓝天静静地伫立在旁,若有所思。 夜枭笑嘻嘻的任他们说。 “阿弥陀佛。”清祥师太双手合十,“诸位请静一静。” 这时,众人才陆续禁声。 “诸位,我们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火凤符”之事,至于夜枭与计君琰如何,大家可以暂且不管。”清祥师太道,“叶大侠,你认为今日之事该如何是好?” 凤焚歌闻言,默默哀叹一声。 看来到底还是“火凤符”的诱惑力大啊。 叶蓝天沉吟片刻,道:“诸位,或许这其中还有其他隐情,不如今日就此罢手,待叶某弄清其中缘由,再与诸位商量定夺此事如何?” “这······”众人有些为难,又有些不解。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凤焚歌,若不问出“火凤符”的去处,该如何收场?但叶蓝天此人向来在武林中的威望甚高,他的意见也不可能不采取。 众人看向明空大师,望他定夺。 凤焚歌听了叶蓝天之言,心中到底是放下心来。 因为她实在没有耐心再应付他们了。 “既然如此,我等便听叶大侠一言吧。”明空大师道。 “不行。”沈琉璃突然叱道,“我等好不容易找到凤焚歌,岂可轻易就放弃。” 凤焚歌两眼望天,不想理她。 “嘿。”夜枭嫌弃的嗤了一声,道,“沈大美人,你们名门正派不是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吗,这样纠纠缠缠有何好处?” 沈琉璃闻言,怒道:“谁纠纠缠缠,你找死吗?” 夜枭两眼一眯,嘻嘻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来来,哥哥让你三招。” 一道红光,疾如电,射向夜枭,直取他的咽喉。夜枭嘿嘿一笑,身形一晃,向计君琰的身后躲去。 计君琰眸光一厉,挥鞭打掉红光,一手快如闪电抓住了夜枭的衣领,语音冷如冰霜,道:“夜枭,你若再敢沾花惹草,本座就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一抓极具技巧,一枚手指正好抵在他喉间的穴道,只要夜枭一挣扎,他便可以立刻将他毙于指下。 夜枭自然不敢乱动,忙举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注意手上的力道啊,本大盗还不想死呢。” 计君琰冷哼一声,放开了他。 叶蓝天连忙道:“沈阁主,请稍安勿躁。” 沈琉璃本已气极,闻言缓和了脸色,但语音仍是有些冰冷,道:“是他欺我在先,非我之错。” 叶蓝天颔首道:“既然如此,还请沈阁主勿要与他一般见识。” 沈琉璃听着他暖若春风般的语音,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内心变得平和,柔顺的轻轻应了一声。 凤焚歌有些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们商量好了没,到底想要如何?” 叶蓝天道:“凤宫主,此次多有打扰,还请凤宫主见谅。“火凤符”之事,叶某还想单独请教凤宫主,不知凤宫主可愿赐教?” 凤焚歌道:“你的意思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不错。” “那么,告辞了。”凤焚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凤宫主,叶某还有要事请教,可否单独一叙?”叶蓝天叫住她。 “不巧得很,今日在下还有急事,改天再与叶大侠约。”凤焚歌摆手道。 “如此,叶某便等候凤宫主的消息。”叶蓝天抱拳道。 凤焚歌拱手道:“告辞。” 计君琰与夜枭见凤焚歌走了,连忙追上去。 “计宫主,叶某记得你我之间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未处理。还请计宫主留下来。”叶蓝天身形一晃,挡住计君琰的去路。 计君琰停下了脚步,与他对立而站。 “是吗?可本座并不记得还有何事未了结?”计君琰将内力提升到极致,冷声道。 叶蓝天的话自然引起了众人的骚动。 因为他们想到了冰魄剑。 当时计君琰自霞山乾坤洞盗取了冰魄剑,叶蓝天后来几经波折,仍旧没有找到计君琰,因而冰魄剑一直没有被找回并送回霞山。 “计宫主难道忘了冰魄剑?”叶蓝天淡淡说道。 计君琰藏在面具里的脸色一变,精致的下巴绷紧,道:“冰魄剑并没有在本座手中。” “怎么可能?”梅长林道,“当时是你盗走的冰魄剑,怎么可能不在你的手中?” “本座说不在就不在。”计君琰语音清冷。 “那敢问计宫主,冰魄剑在何人手中?”叶蓝天问道。 “不知。” 叶蓝天皱眉道:“还请计宫主交出冰魄剑,否则叶某就不客气了。” “本座说不在就不在。”计君琰怒道,“叶蓝天,你以为本座还说谎不成?” “冰魄剑是你盗走的,叶某自然要向你索要。”叶蓝天淡淡道。 “冰魄剑被人盗了,本座也在追查冰魄剑的下落。”计君琰见今日若不将话说清楚,他与叶蓝天必有一场恶战。 “什么?冰魄剑又被盗了?”梅长林失声道。 谁能从计君琰手中盗走冰魄剑? 众人也是惊讶不已。 第九十五章 疾步如风 “你知道的,我这一生中虽然结交了无数人,但真正佩服的人却很少。”凤焚歌晃着酒杯,目光生华,轻轻说道。 百里绝世点头赞成。 “但你知道吗,我却佩服一个偷儿。”凤焚歌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摇头轻笑道,“一个偷儿,真是不可思议。” 百里绝世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挺感兴趣,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凤焚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无法言喻的神色,幽幽道:“夜枭本来是和计君琰一起追赶我的,可惜的是计君琰被叶蓝天给截住。若是我,我绝不会孤身一人去追比我武功还要高的敌人,但夜枭就这样做了。” 其实夜枭不止这样做了,还做得很彻底。 凤焚歌的轻功冠绝天下,如闪电般向碧潇阁而去。 夜枭的轻功同样也是冠绝天下的,所以他的速度也不输于凤焚歌,一直跟在凤焚歌后面,如影随形,还时不时地扔出几柄鬼头飞刀。 所以凤焚歌在前疾驰,还要防御夜枭的突袭。 两人在城中大街小巷随意穿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半柱香的时间后,两人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疲态。 夜枭仍旧在她的身后,就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这就令凤焚歌惊讶了。 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一炷香的时间后,也不可能毫无疲态的跟着凤焚歌。 凤焚歌来自丘尼幻境,轻功身法精妙绝伦,可与风云雷电同步,可与神仙妖魔相媲美。 虽然来到这个时空,她所有的武功都慢慢柔化成属于这个时空里应该有的强度,但是仍旧高人一筹。 而轻功是她独创。 当年在天山之巅与唐柔一战,轻功成名天下,但一直没取得好名字,后来唐柔根据她的身法取名“凤舞”。 至此,凤焚歌的轻功“凤舞”天下闻名。 能这般跟着凤焚歌,而不落下风的,除了月长思与帝尧,现在就数夜枭了。 所以凤焚歌霎时有了兴趣。 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深巷,凤焚歌停了下来。 夜枭自然也停了下来,只是额间的细汗和微微急促的呼吸透露出了他此刻的些许疲惫,但他仍旧站得笔挺,戒备的看着凤焚歌。 “好俊的轻功。”凤焚歌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兴奋,“可否请教这轻功之名?” 夜枭将内力缓缓转了一个周天,平复了有些急促的呼吸,方才咧嘴一笑,道:“区区不入流的轻功怎敢与凤宫主名传天下的“凤舞”相比,不过既然凤宫主询问,在下也不好推辞不是,区区轻功名叫“疾步如风”。” “疾步如风,好名字。”凤焚歌拍手笑道。“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样高明的轻功。” “嘿嘿······”夜枭嘻嘻笑道,“承蒙凤宫主夸奖,实在愧不敢当。” 凤焚歌轻轻一笑,道:“你的轻功确实不错,可惜这个时候我最讨厌别人的轻功比我好。”说着秀眉一扬,道:“不知道你的其他武功比起你的轻功如何?” 夜枭闻言,愕然。继而他明白了凤焚歌话中的意思。 凤焚歌要去救赵玉,但他接到的命令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拖住凤焚歌。 所以,就算他的武功再差,也要阻止凤焚歌去碧潇阁。 “在下不才,没有凤宫主那般绝世高深的武功,不过······”手腕轻转,一柄飞刀已夹在指尖,在飞雪中,闪着幽寒的光芒。 “在下会尽力而为,不让凤宫主失望便是。”夜枭身形挺直,神情肃然,凌然而立。 “爽快。”凤焚歌大笑,“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爽快之人。那么接招吧。” 凤焚歌说罢,衣袖一扬,一枚凤头镖从袖中急射而出,同时衣袖霍地变长,抢先进招。 夜枭不慌不忙,甩出飞刀迎向凤头镖,同时脚下步伐一错,“疾步如风”的轻功使出,躲过凤焚歌的衣袖,左手五指成爪,抓向凤焚歌的衣袖,右手自腰间一摸,寒光闪动,一柄短刀直刺凤焚歌肩头的“肩贞穴”。 两人同样是使用暗器,但在主兵刃上,一人兵刃极短,一人兵刃极长,一人的兵刃极坚利,一人兵刃极柔软,这种长对短,柔对刚的对决,当真是既惊险又刺激,以至于两人都拼尽全力迎战。 夜枭手抓凤焚歌的衣袖,凤焚歌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衣袖被她舞得轻灵矫变,变化多端,纵使夜枭的抓法同样变化无常,但仍旧没有碰到衣袖分毫。 衣袖再次飘忽起来,袖头点向夜枭手背上的“合谷穴”,同时手腕一翻,切向他的手腕上的“阳溪穴”。 夜枭心中一惊,脚下步法再次一变,两只手的手腕急翻,一手再次抓向凤焚歌的衣袖,一手持刀,手腕一翻,刺向凤焚歌手腕的“外关穴”。 这几招变招,都只在眨眼之间,几经波折,转眼之间,就过了五六招。 “好功夫。”凤焚歌秀眉一挑,喝道,“再试试这招。”说罢,手腕一抖,衣袖忽地变成两条,缠向夜枭的脖子,脚下攻向夜枭的下盘。 夜枭与她近距离交手,凤焚歌的招式迅疾而猛烈,这一变故突然,让他大惊失色。然而此时就算他有绝世的轻功,都不可能避过凤焚歌这迅猛的一击。 为今之计······只有迫近。 夜枭心中心念急转,咬牙向前进了一步,手中的刀割向凤焚歌的咽喉。咽喉是人体的一个重要的又致命的弱点,夜枭此法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他料定凤焚歌不可能与他同归于尽,因而才如此冒险。 不过他确实猜对了。凤焚歌不得不向后疾退,这一退,她衣袖的力道一松,夜枭趁机避开的衣袖,同时向后退去。 然而他这一退,凤焚歌的凤头镖就到了眼前。 夜枭大惊,情急之下,举刀格挡。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夜枭眼前一花,同时凤焚歌的衣袖又袭到。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逼得夜枭节节败退,有心御敌无力回天。 凤焚歌也失去了和他交手的耐心,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赵玉的情况,她心中甚是焦急。于是,出手更是凌厉。 夜枭在刚才的追赶中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此刻又与凤焚歌交手,耗费了精力,无论是身法还是手上的动作,都渐渐慢了下来。 面对凤焚歌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夜枭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噗的一声,夜枭抵挡不住,凤焚歌的衣袖就击到了他的胸口。 强大的内力自衣袖上传来,夜枭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凤焚歌收起衣袖,负手而立,道:“你能接我十余招而不败,可见你确实有些本事,不过念在你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吧。” “对了,你的伤并不致命,这是伤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凤焚歌本来打算转身就走,但想到他身上的伤到时因为她造成的,心中不忍,便将身上带的伤药留了下来。 夜枭吞下再次涌上来的鲜血,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坚决,嘿声笑道:“多谢凤宫主的夸奖与关心,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答应他,答应他何事?”凤焚歌问道:“难道是答应他一定要将我困住,甚至失去性命也要留住我?” 夜枭目光一闪,沉默不语,表示凤焚歌猜测得对。 “还有那个他指谁,容王皇甫云倾?”凤焚歌眉眼清冷,慢吞吞的问道。 夜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波澜不惊。 她到底是凤焚歌,还是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 “凤宫主是聪明人,一猜即中。”夜枭笑道,“所以还请凤宫主原谅在下的鲁莽了。” “凭你现在的情况,想要留住我,你确定办得到?”凤焚歌整了整衣袖,慢悠悠的道。 夜枭嘿嘿痞笑一声,道:“只要在下还有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会拼尽全力。”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了?” “不错。我虽是个盗贼,但向来言出必行,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好,说得好。”凤焚歌大笑,“如果我今日就这样离去倒显得我小气了。如此我便成全你吧。” “多谢凤宫主成全。”夜枭调息了一下内息,缓缓挺直了身子,短刀紧握在手中,熠熠生寒。 “既然如此,出手吧。”凤焚歌唇角一扬,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衣袖翻飞,如天神临世。 “请。”夜枭一撩衣袍,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焚歌身形一晃,五指如钩,抓向夜枭的面门。 夜枭也是晃身一闪,手中的短刀刺向凤焚歌的腋下。 凤焚歌哼笑一声,不闪不避,五指如钢铁抓向短刀,另一手掌拍他的肩头。 此时,对夜枭来说真是进退两难,若他要闪身避开凤焚歌的那一掌,必须要撒手放开短刀。但对于一个刀客来说,丢了刀就是刀客的耻辱,因而他一咬牙硬生生的受了凤焚歌一掌,同时出手如电,拍向凤焚歌的天灵盖。 凤焚歌冷笑一声,身如电闪,让人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晃身闪到他的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夜枭受了凤焚歌两掌,顿觉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受损,张口吐出鲜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凤焚歌化掌为指,直接封了他的穴道。 夜枭受不住她的一指,扑通倒地,口中的鲜血更是直流,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灰衣。 凤焚歌看着地上的男子,不由长叹一声,伸手抓住他的后领一提,飞身向碧潇阁而去。 第九十六章 再失诺言 帘外细雪纷纷,帘内温火煮酒。 凤焚歌已经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说清楚了。 温酒刚好,但百里绝世也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心思。目光紧紧锁在床上女子还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心中心绪千转百回。 为何每次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都不在她的身旁?无数次,他都在信誓旦旦的说要护她周全,却没有一次实现过诺言。 难道就因为当年他的无情背叛已经种下了因果,注定了他要负她一生吗? 那么这些年来他处心经营的谋划又有何意义? 这一刻,他的心迷惘了。 指尖微微颤抖,价值不菲的翡翠玉杯破碎,碎片扎进肉里,鲜血直流。 “重华,你······” 凤焚歌的手指握紧,目光惊异,神情复杂而愧疚。 百里绝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赵玉的面容上,眉宇间的愁绪和迷惘透露出他此刻心绪的不宁。 “重华,玉儿受伤是我的错,你无须自责。” 凤焚歌太明白他的心情了。五年前,她与月长思在百桑国云游,偶然遇到百里绝世,相处甚欢,后来结为好友,以及后来的几番相处,她知道赵玉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那时百里绝世刚离开天鬼山,来到百桑国只为求一宝物,珊瑚中的珍品“玉玲珑”作为娶亲的聘礼,言语间谈到赵玉是何等的幸福,就连百里绝世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个时候,天鬼山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天鬼门就坐落在天鬼山中,控制着西境两州四十八城,势力不可小觑。 当时的天鬼门门主方玥欲清武功独霸西境,再加上为人豪爽仗义,在西境之地极具影响力,西境的各大门派无不唯天鬼门是从。 而那时,赵玉不叫赵玉,而叫方玥毓敏。方玥欲清与其妻伉俪情深,膝下只有一女,爱若珍宝,从不让她在江湖中露面,除了天鬼门的人和与天鬼门交好的精绝宫的一部分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方玥欲清还有一个女儿。 凤焚歌知道赵玉的存在就是从百里绝世的口中得知的。百里绝世口中的方玥毓敏乃是高贵清雅,清艳妩媚,倾国倾城的美人,才情智慧堪称一绝。 对于这个女子,凤焚歌自然也好奇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把像百里绝世这样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但到底是无缘得见。 后来天鬼门发生变故,百里绝世为了保护赵玉,不惜毁掉婚约,然后将方玥毓敏这个人彻底抹杀。 如今五年时光已过,但其中的风风雨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但凤焚歌知道百里绝世隐忍的艰苦,知道赵玉漂泊的孤苦。 每次看到他们,她会想起丘尼幻境,想起族人,想起月长思,想起几百年来锥心的悔恨。 所以她怜惜他们。这一次她没保护好赵玉,以至于让怀有身孕,身体本来就不好的赵玉受伤,凤焚歌心中也是难过而愧疚的。 “不,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她周全。”百里绝世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收进袖中,剑眉紧皱,面容痛苦。 凤焚歌秀眉一蹙,心潮起伏,道:“但你把玉儿托付给了我,她如今受伤,自然是我的责任。” 百里绝世沉默良久,喃喃说道:“焚歌,你不明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凤焚歌哑口无言。 不明白什么?凤焚歌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或许她真的不明白,又或许她听懂了百里绝世话中的无限感慨,无限辗转,无限零落,无限怅惘······ 凤焚歌的心中惊涛骇浪,只觉所有的话语说出来都会失去意义。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心绪各异。 “重华,你放心,皇甫云倾的这笔账,我会找他算的。你就安心的陪玉儿吧。”良久,凤焚歌站起身来,肃然道。 手上的血已经凝固,百里绝世动了动手指,再次握紧拳头,同样起身,负手而立,道:“不必,这笔账,我会亲自找皇甫云倾算。” 敢动他的人,必须得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才行。 凤焚歌踱步到窗前,倚窗而立,容颜绝美,沉思了半晌,才叹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吧。” “多谢。”百里绝世微微点了点头,继而突然道,“焚歌,无论如何辛苦你了。” 凤焚歌一愣,突然唇角一扬,笑道:“难得见堂堂祈安候爷如此客气,在下还真是深感荣幸啊。” 百里绝世看了她一眼,凉凉开口:“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就知道会是如此,重色轻友。”凤焚歌颇为失望的摇摇头。 “你可以走了。”百里绝世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喂,百里绝世,你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好歹我也帮了你的忙,你好歹要请我喝酒吧。” “想要喝酒就去找轻风。” “你······”凤焚歌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再一次在心中将百里绝世鄙视了一番,“好吧,我走,见色忘义。”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百里绝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在床边坐下,唯恐惊醒了沉睡中的人儿。 “敏敏······”百里绝世在她白皙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低喃,仿佛所有的复杂之情都融化在了这一声叹息中。 而沉睡中的人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眼皮动了动,睫毛轻颤,那双精致的眸子缓缓睁开。 “敏敏,你醒了。”百里绝世看着那缓缓睁开的双眼,语音中满是惊喜,眼中隐隐含泪。 赵玉眨了眨眼,待适应了屋中的光线,才嗫嚅的唤了一声:“重华。” “可有哪里不舒服?”百里绝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玉微微动了动身子,忽而想到什么,神情一变,惊声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百里绝世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孩子安好。” 赵玉这才放下心来,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百里绝世抱了一个满怀。 “敏敏,对不起,对不起······”百里绝世内心激荡,满腹担忧化作一句反复的对不起,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子,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赵玉一怔,然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如果当时我与你一道去,你便不会满身是伤的回来。我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保护你的机会,我······我当真是不可饶恕。”百里绝世满心愧疚,满心自责。 赵玉再一次愣住。这人何时这般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对她的关心表露出来过? 从前,这人的关心是含蓄的,隐忍的,狂妄的,但绝不是脆弱的。 难道这人也在这些年里和她一样,变换了性情? “敏敏,答应我,下次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逞强了好吗?”百里绝世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好。”那双眼眸幽深如潭,似要将她的灵魂吸走,而眼中浓烈的情感让她的心绪变得混沌,仿佛要融化在他的眼眸中。 “重华,不要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这人命硬,不会轻易就死的。”赵玉嫣然一笑,柔声道。 她的话如一枚钢针刺入心头,百里绝世只觉心被刺痛了,他又想起了他对她的背叛,他对她的逼迫,他对她的威胁,还有她这些年所受的家破之痛,漂泊之苦。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啊! “真的,我没事,孩子也没事。重华,你就不要再担心了。”赵玉见他神情有异,以为他还在为她担心,连忙出言安慰。 百里绝世见她极力的想要安慰自己,努力的想要绽放出一抹最美的微笑,心中既酸楚又怜爱,不由也笑了,抬手抚上她的面容,语音温柔,道:“好,听你的。” 赵玉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手心,狡黠一笑,道:“嗯,听我的。” 百里绝世的笑容变得邪魅,趁她不备,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让赵玉惊呼出声:“重华,你干什么?” “用膳。”百里绝世唇角微勾,眼中含笑。 赵玉这才发现腹中空空,又渴又饿,不由面容一红,小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百里绝世抱着她向外屋走去。 “那你放我下来。”赵玉有些别扭的道。 “不放。”百里绝世坚决答道,忽而低下了头,含住了她的耳廓,轻轻一咬,“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耳朵上传来一阵温热与酥麻,赵玉不由轻吟一声,面容更是嫣红,轻声啐道:“流氓。” 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轻笑出声,继而扬声大笑。 赵玉面脸通红,干脆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不再理他。 府中众人听到百里绝世疏朗的笑声,心中一宽,料想夫人已经醒来,都欢天喜地的干活去了。 因为他们也实在忍受不了百里绝世心情不好而造成整个侯府的压抑气氛。 轻风自然也听到百里绝世的笑声,心中大喜,连忙去膳房将膳食准备在了揽月轩,静候百里绝世与赵玉。 第九十七章 寂寞如雪 天未白,晨露未曦,容王府,玉琼楼。 玉琼楼,楼高三层,建在辞朱阁旁边的高台之上,从此处看去,连绵楼阁屋宇在昏沉的晨色中透着如玉石般的莹白清透光芒,还未熄灭的暖红色灯火,在中寒风飘摇,如破碎的流星。 此番情景,苦寒天气,人们都还躲在暖洋洋的被窝,与周公约会。 只有玉琼楼,一盏明灯高悬,透着清冷的光辉,洒落在一个有些寡淡的人影身上。 此人是谁,他自然就是容王皇甫云倾。 他只身一人负手伫立在顶楼已经两个时辰了,绛紫色的貂裘沾了晨露,领口与袖口上的雪色绒毛被晨露侵染,在灯光下闪着细微的光华,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精美雅致。 寒风凛冽,但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样凭栏而立,目光深邃如潭,神情不动声色,而随风扬起的墨发,有几缕贴在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使得他整个人透露着脆弱的忧郁与疲惫。 敞开的门,桌上明亮的烛火,上面一张被砚台压住的素净信笺被风吹起,上面的字迹墨痕已干,娟秀的字迹隐约可见。 只见上面写到: 淳熙九一八年,岁在辛卯,隆冬之际,正值国难堪忧,吾临危受命,出阁天子,至今二十有九载矣。然皇恩浩荡,恩宠荣华,终不受矣。吾常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寂寞清冷之气甚耳。尔乃吾儿,未能感母之悲,闻母之愁,终日碌碌无为,不孝一也;母之传唤,尔置若罔闻,不孝二也;不谋高位,自甘人下,置母不顾,不孝三也。噫嘻,尔当真弃母而去耶?嗟呼,是时吾将举目无亲,两手空空,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短小简洁的一段话,对皇甫云倾来说,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沉重感受。 昨日,柳昭仪差人传信,要他入宫觐见。在柳昭仪面前,一向温顺如他,此刻也起了一丝反抗之心。 所以他拒绝了进宫。 随后便收到了柳昭仪命人秘密传来的信笺。 至于起了反抗之心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拒绝了进宫。或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他最不想承认的原因,那就是赵玉怀孕对他的打击。 就连此刻,他都无法相信那个丑陋的女人这么快就怀了别人的孩子。他才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啊,她怎么敢······怎么敢坏别人的孩子?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温热的液体自掌心溢出,一会儿就染红了衣袖。 眼中两行清泪滑落,泪痕被风吹干,但仍掩不住那浅浅的痕迹。 皇甫云倾低头垂眸,散乱滑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白皙俊美的面容,然那紧皱的眉头,痛苦的神色在发丝的掩映下,愈发沉重浓郁。 赵玉,你这个丑陋的女人,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么? 父皇是这样,母妃是这样,他们都不喜我,甚至嫌我,厌我,连你也要这样对我么? 一掌拍向栏杆,内力流动,栏杆承受不住,应声而断,就如皇甫云倾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尘世恶,人情薄。 皇甫云倾目光嗜血,面目狰狞,浑身带煞,犹如地狱罗刹。 赵玉,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丑女人? 寒风拂过,灯火摇曳,影影绰绰,似谁的心事零落,风过无痕迹。 繁华尘世,江山万里,唯有他清冷如斯,寂寞如雪。 不,不只有他。 还有一个人,青衣华丽,容颜如画,立于画风亭,在亭中飘扬的白纱间,仰着头,静静地看着楼上凭栏而立的男子。 青衣沾露,她也在此处站了很久了。 她就是飞花楼主云容鸢。 此刻,她将皇甫云倾痛苦的神情尽收眼底。 本来就不平静的心犹如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绞痛得厉害。 她白皙如玉的手指缓缓捂上了胸口,秀眉一蹙,眉间的愁绪如流水泼墨般迅疾。 云容鸢目光痴迷的看着楼上风华绝代的男子,喃喃道:“王爷,你为何这般痛苦,是因为那个叫做赵玉的女子吗?你可知,我的······心意吗?若是能承担你的痛苦,我愿用此生的安乐幸福换你生生世世的困苦不安。所以,不要那么痛苦,你想要的,无论是江山天下,还是醇酒美人,我都愿意为你夺来,拱手相送。” 她的语音悲悲切切,缠绵悱恻,暗藏的深情,比这晨色还要来得厚重。 寒风凛冽,却吹不散两人纠缠的弄愁。 良久,皇甫云倾抬起头,目光沉郁,眉宇间沧桑厚重,转身入屋。带血的手指轻轻执起薄如蝉翼的信笺,目光沉静的扫过上面的娟秀字迹,神情慢慢变得冷冽。 他决定进宫。 内力流转,信笺化成灰,随风飘散。 他缓缓坐了下来,身形挺直,神情变换莫测,最终又恢复到了当初的傲然。 就算世人皆恶他又如何,就算她在乎的人都背弃他又如何。等他得到了这繁华天下,等他登上这至尊之位,谁还会恶他,还会背弃他。 他们只会来讨好他,巴结他,恭维他。 所以,赵玉,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的身边,总有一天,你只会属于我的。 皇甫云倾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意,在烛火的映衬下,越发艳不可方物。 天空泛白时,皇甫云倾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微皱的衣摆,缓步出楼。 而亭中的女子,青衣飞扬,悄然离去。 “云姑娘,昭仪娘娘又叫人前来传话,让王爷进宫一趟。”云容鸢刚到左厢房,容王府总管陈管家就迎了上来,禀报道。 “这么早?”云容鸢皱了皱眉,“娘娘可还有其他话?” “并无其他话,只说要王爷进宫。” “我知道了,多谢陈叔。”云容鸢行礼道,“还要麻烦陈叔将早膳准备在金琅轩。” “明白。”陈管家还了一礼便退下了。 这时,皇甫云倾正好走了过来。 “王爷。”云容鸢身姿婀娜,迎了上去。 皇甫云倾神情清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云容鸢轻声道:“陈叔已经将早膳准备在了金琅轩,王爷先去用膳吧。”“母妃又派人前来传话了?”皇甫云倾淡淡问道。 云容鸢闻言微怔,小心翼翼答道:“是。” 皇甫云倾闻言,神情不变,目光更是淡漠,道:“先用膳吧。” “是。”云容鸢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金琅轩,几盆红色茶花在雪中相映生辉。 窗台上,淡黄色的苍兰随着晨风摇曳,姿态优雅。 皇甫云倾神色宁静,专注用膳。 云容鸢作陪,但她的心思并不在用膳上,神情恭谨,好几次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皇甫云倾看了她一眼,说道。 云容鸢微惊。她以为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当下笑道:“那容鸢就直说了。” 皇甫云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云容鸢沉吟道:“王爷可知,娘娘为何如此着急召王爷入宫?” 皇甫云倾目光一闪,淡淡说道:“无非就是为了穆王进宫之事。” “没错。”云容鸢点头道,“穆王进宫之事一定是对娘娘造成了一阵恐慌,因而想要召王爷入宫,但王爷有没有想过若是就这样进宫见娘娘后有什么后果?” “后果?”皇甫云倾剑眉一皱。 “穆王刚进宫面圣,娘娘就召王爷入宫,这样做,在这深宫中倒显得颇为显眼,容易落人口实。更何况娘娘还特地给王爷送了信,就算送信之事是隐秘进行,但难保没有疏忽。所以······” “所以本王不该在这个时候去见母妃。” 云容鸢点头,继而道:“穆王进宫这件事不止会让娘娘恐慌,也会让皇后娘娘坐立难安,更会让朝中的大臣们震惊。王爷当时在陛下面前力谏天鬼门和阑州之乱,不就是为了想要夺得皇城军队的兵权吗?” “如今王爷快要挥军西去,以正国威,只要王爷解了西境之危,何愁兵权?而区区一个穆王,又有何惧?王爷与其去见娘娘,还不如静下来静观其变。毕竟穆王进宫之事,着急的还有皇后与太子呢。” 皇甫云倾闻言,略一沉思,道:“你这番话甚有道理,本王这几日心绪不宁,倒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容鸢你提醒得正是时候。” 云容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为王爷筹谋,是容鸢的福分。”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一动,但面容上仍是不动声色,道:“容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云容鸢的心一颤,眼眶微红,忙低下头,轻声道:“为王爷做事,容鸢不辛苦。” “到时填补太尉府那边的空缺职务的人可选好了?”皇甫云倾问道。 “回王爷,已经选好了,容鸢已将名单放在了书房的暗格之中,王爷等会儿便可去看看。” “嗯。”皇甫云倾满意的点头,“记住,两日后,本王带兵出征,太尉府那边一定会出现人员缺失,记住,到时一定不要让太子和祈安候的人得手,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将我们的人补上去。” “容鸢明白,容鸢会和几位大人好生谋划,定不让王爷失望。”云容鸢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温柔,坚定的道。 第九十八章 两般心思 坤阳宫,帘幕遮风,炭火生暖,春意融融。 “母后······”太子皇甫怿与懿贤皇后相对而坐,面露愁容,晃着手中半杯凉茶,幽幽叹了一口气。 懿贤皇后倒是神色如常,眉眼间更是一派惬意,举杯自饮,怡然自得。 皇甫怿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剑眉一皱,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懿贤皇后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让皇儿如此唉声叹气?” 皇甫怿眉头皱得更紧,道:“难道母后还不知道穆王进宫之事?”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懿贤皇后眸色渐深,十指纤纤,自饮一杯。 “母后,您不明白儿臣的心情,穆王进宫对而儿臣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儿臣为了这至尊之位,已经和容王斗得水深火热,儿臣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提防穆王。儿臣心中实在着急得很。”皇甫怿抱怨道。 “着急,着急什么?”懿贤皇后放下茶杯,目光如炬,道,“穆王不过是一个弃子,无权无势,更何况还痴傻,你担心什么?” “可父皇却在此时召见了他,甚至还让他以后每月可以进宫一次,这说明父皇开始重视他。儿臣如何不急?” “重视?”懿贤皇后轻笑一声,甚是讥诮,“天鬼门和阑州叛乱之事压在他的身上,与其说是重视,不如说是监视,凭他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皇甫怿闻言,沉思半晌,方才点头道:“母后说的是,但儿臣还是认为须得提防穆王。” 懿贤皇后不以为然的道:“穆王不足为惧,你现在所要做的是如何讨你父皇欢心和提防容王。至于其他的小事,母后会帮你看着。” “儿臣明白。”皇甫怿点头道,“母后您这段时间多在父皇那里费点心思吧,儿臣听闻······” “听闻什么,听闻陛下昨晚留宿怡萝宫?”懿贤皇后冷笑,“奴才永远都是奴才,小小的一个良娣,本宫害怕她骑到本宫头上不成?皇儿放心,这后宫只要有本宫在,就只能是本宫的天下。” 其实皇甫怿并不是担心非常自己的母后失宠,他一直相信懿贤皇后的手腕。只是他自己心中不安,所以想事情难免多疑了些。 “儿臣信任母后。”当然,他也相信自己。 “明日就是容王出征西境之日,太尉府那边你可安排好了?”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此事全权交给祈安候去做了,保证万无一失。” “祈安候!”懿贤皇后目光一沉,冷声道,“他可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敢公然拒绝本宫的公主,若不是看在他对皇儿还有用的份上,本宫必诛他九族。” 懿贤皇后一直对百里绝世拒绝了珺凰公主而心生怒意,若不是因为皇甫怿和皇甫珺凰的求情,她早已经动了祁安侯府。 皇甫怿闻言,却不以为然。只要百里绝世为他做事,娶不娶皇甫珺凰他都无所谓。 “母后,祈安候是一个人才,儿臣甚是仰仗他。”皇甫怿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住百里绝世的。 “本宫明白。所以本宫便叫你父皇撤了暗卫。那个低贱的江湖女子,本宫以后会找时间处理掉的。” “多谢母后成全。” “皇儿,你要明白,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要让母后失望。”懿贤皇后目光柔和,看着皇甫怿柔声道。 “儿臣明白,儿臣定不负母后的期望。” 懿贤皇后满意地点点头。 “启禀娘娘,昭仪娘娘求见。”贴身宫女文香进来禀报道。 “她可终于来了。”懿贤皇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 “母后知道她要来?”皇甫怿疑惑道。 懿贤皇后微笑,笑容冷凉,道:“她来不过是因为昨晚陛下留宿怡萝宫之事,本宫到看看她会嚣张到什么程度?” “那母后,儿臣退下了。”皇甫怿恭声道。 懿贤皇后点头道:“皇儿你先退下吧。文香,我们走。” 皇甫怿恭敬地退了出去,文香扶着懿贤皇后变向坤阳宫的凤鸾殿而去。 凤鸾殿是皇后接见各位嫔妃觐见的地方。銮座上,凤凰图案精致绝伦,豪华高贵,自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贵气与大气。 柳昭仪坐于下首,看到銮座上的凤凰图案,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狠意。 若她不是来自那远在北境草原实力羸弱的七夜国,这个后位原本是属于她的,苏嬛那个贱人不过是仗着家族势力才登上这个后位的。她心中如何服? 总有一天,她的皇子会夺得那天下的至尊之位,她也会夺回属于她的后位。 然而可恨的是,她的皇子,自己托付此生全部希望的皇子,竟然也学会了反抗她。 不过没关系,他到底是她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的。 柳昭仪艳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这皇权天下唾手可得。 “皇后娘娘驾到。”宫女的声音传来拉回了她的神智,神色变得清冷。 而懿贤皇后在文香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柳昭仪并未起身,而是端起桌上的茶自顾自的喝起来。 懿贤皇后见状,神情不变,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礼,只是眼中闪过的冷光显示着她内心的怒意。 “大胆,皇后娘娘驾到,为何不跪?”文香柳眉一竖,怒声叱道。 柳昭仪优雅的将茶杯放下,抬眸,目光幽幽暗暗,如两把利刃射向文香。 她本生得极美,然而此刻目光冷厉,眉眼带煞,饶是跟着懿贤皇后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文香此时也不由心中发寒。 但她仍旧佯装不惧的看着柳昭仪。 “哈哈哈······”柳昭仪突然笑了,但目光仍旧冷厉,“皇后娘娘调教的好奴才,竟是这般不懂规矩么?” 懿贤皇后眼中冷意流转,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道:“说到懂规矩,谁又比得上尊贵的昭仪娘娘。” 柳昭仪笑容一僵,复而目光一闪,面容上又是柔美的笑意,笑道:“臣妾听闻昨晚陛下夜宿怡萝宫,不知皇后娘娘可听说此事?” 她的笑容渐渐扭曲,带了丝讥讽,心中幸灾乐祸的冷笑:“苏嬛,你这个贱人,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懿贤皇后心中冰霜横生,但面容上神情不变,甚至带了一丝微笑:“这后宫是属于陛下的,陛下愿意在哪里留宿便可在哪里留宿,妹妹如此说难道是对陛下有什么不满吗?”说完斜睇着她,带着轻蔑的冷光,心中冷笑:“柳文惠,你以为你这样就能令本宫自乱阵脚吗?真是异想天开。” 没想到会被她反咬一口,柳昭仪心中又对懿贤皇后又多了一份恨意。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话,臣妾怎敢对陛下不满。”柳昭仪秀眉微蹙,面露委屈,我见犹怜,“臣妾是替皇后娘娘委屈,她不过一个小小的良娣,没想到却胆大包天,竟敢和皇后娘娘争宠,实在是罪该万死。” 懿贤皇后闻言,眼角抽了抽,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本宫倒还感谢妹妹为本宫着想了?” 柳昭仪面露惶恐,佯装讨好道:“臣妾只是替娘娘担忧。这后宫可是娘娘的天下,岂能叫一个良娣夺了属于娘娘的东西。” “妹妹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种话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不仅妹妹难逃罪责,就连本宫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多虑了,臣妾这是在为娘娘筹谋,又岂会害了娘娘。”柳昭仪绝美的面容上浮现着似云如烟般的清淡笑意,眼中却是清明一片。 “妹妹休要说如此胡话。你我都是为了侍奉陛下,何来的筹谋一说,难道妹妹是在挑唆本宫造反不成?”懿贤皇后目光深沉,气势凌厉,冷声道。然而心中却冷笑:“柳文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目的。想利用本宫去对付一个身份地位的良娣,哼,本宫岂会如你所愿?” 柳昭仪佯装大惊,连声道:“臣妾不敢,娘娘是误会臣妾了。臣妾确实是为了娘娘着想,毫无半点私心,还请娘娘明鉴。” “苏嬛,你尽管装腔作势吧,本宫就不信你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本宫就不信你能容忍徐良娣的争宠?”柳昭仪心中怨恨不已。 懿贤皇后目光如炬,似要将她看穿,漫不经心的道:“妹妹一片诚心,可惜本宫实在承受不起,本宫累了,妹妹跪安吧。”说罢,素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面色疲倦的赶人。 柳昭仪闻言一怔,继而心中恨意陡生:“好你个苏嬛,贱人果然就是贱人,竟敢赶本宫走。看来本宫不下点猛药,你是不会称了本宫的心的了。” “娘娘质疑臣妾的心意是应该的,臣妾明白娘娘的心思。”柳昭仪目光微闪,愁绪浮现在眉间,更将那绝美的面容添了一份柔弱,“以前到底是臣妾不懂得审时度势,得罪了娘娘,臣妾就算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她顿了顿,接着又道:“直到今日,臣妾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重重深宫,只有依附娘娘才能谋得出路。今日,臣妾前来只为求一件事。” 懿贤皇后闻言,略微疲倦迷蒙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她的身上,淡淡开口:“何事?” 柳昭仪似下了重大的决定,郑重的拜倒:“臣妾愿依附娘娘,追随娘娘。” 第九十九章 各需所求 这一句话对于懿贤皇后来说宛若平地惊雷,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这句话从心思难测的柳文惠口中说出,还是值得斟酌的。 懿贤皇后眼眸微眯,面容上的神情微凛,心中思绪百转,良久才淡淡说道:“妹妹真会说笑,本宫和妹妹一样,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柳昭仪闻言,心中冷笑,但神情更显得凄楚婉约,低低叹道:“看来娘娘到底是不愿相信臣妾。” 懿贤皇后似没看到她的神色,语音仍旧清淡:“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后宫之中,本宫向来一视同仁,何来不信妹妹一说?只是妹妹聪慧敏达,何须依靠本宫?” “聪慧敏达又如何?臣妾不过是个来自边疆小国无权无势的女人,不比娘娘家族显赫。在这深宫之中若无势力,永远也翻不了身。臣妾不愿一辈子埋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还请娘娘指点。”柳昭仪眉眼之间笼罩着轻愁,如烟似雾,越发柔弱无辜。 懿贤皇后至始至终心如明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目光如潭水般沉静。 她在衡量若同意她的请求,那么以后利用她的价值会有多大。 柳昭仪心灵智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但苏嬛此人狡诈之极,若要让她答应,她必须还得努力一把才行。 “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追随娘娘。”柳昭仪语音低柔而幽怨,“娘娘想必也知道就连臣妾的皇儿也弃臣妾而去,臣妾实在惶恐得紧,想着这寂寞深宫,漫漫长夜,若是只剩下臣妾一人,那臣妾会该有多寂寞。倒不如跟了娘娘,求个后生无虞也是好的。” 她字字悲情,似将她所有的心思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任谁听了也不由心生怜惜。 但懿贤皇后却并没有被她的言语所惑,她考虑的永远只是这个人的可利用价值。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同是为了陛下。陛下宅心仁厚,岂会让妹妹一个人呢?”懿贤皇后眼中含笑,笑不达眼底,柔声道,“何况容王殿下智慧卓绝,又深受陛下喜爱,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妹妹切莫如此悲观才是。” 柳昭仪见她竟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明里暗里讥讽于她,但就是不愿应了她的要求,心中不由对她恨极。 “臣妾肺腑之言,看来娘娘还是不愿相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愿强求。臣妾告退。”柳昭仪柳眉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似有无限的愁绪,无限的遗憾。 这时,懿贤皇后突然轻笑一声,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妹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本宫自然是相信妹妹的了。” 柳昭仪闻言一怔,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喃喃道:“娘娘的意思是愿意相信臣妾?”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得逞的无言喜悦与讥诮:“苏嬛,你可终于答应了,到没白费本宫这三番五次的做戏。” “本宫自然信你。”懿贤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言辞笃定,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冷意显示着她心中的另一般心思。 “谢娘娘。”柳昭仪佯装惊喜万分,连连道谢。 懿贤皇后素白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唇角微勾,笑意盈盈:“以后本宫便仰仗妹妹了,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自然。”柳昭仪同样眉眼含笑,美艳绝伦,“那么臣妾就告退了。”说罢,微微一福,转身离去。 达到了目的,柳昭仪自然也没有留下的意愿了。何况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懿贤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潭。 “娘娘,您就这样答应了她会不会不妥?”柳昭仪一走,文香便恭声问道。 懿贤皇后看了她一眼,悠然问道:“有何不妥?” 文香沉吟道:“以柳昭仪的为人,她可重来不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所以奴婢以为这其中必有诈。” “你以为本宫会不知?”懿贤皇后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优雅的轻抿了一口,“但本宫就是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懿贤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信沉着的神情似乎,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文香见状,便已明白懿贤皇后的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的怡萝宫,气氛甚是祥和,清淡宜人的熏香从小巧精致的熏炉里溢出,令人心中一片平和。 这香名为“灵沉”,是月隐国进贡的贡品,由于这香的配料极为珍贵,制香的工序又极为复杂,且香的产量极低,故而十分珍贵。此香能安神醒目,清神理气,是宫廷中御用的熏香。 不过凭徐良娣的身份地位,她是无法享受到这熏香的。 然而此刻她的宫中能熏染着这珍贵的“灵沉”,自然是因为宏华帝特意的赏赐。 “这“灵沉”果然比一般的香闻起来要赏心悦目些,看来陛下总算将姐姐上心了。”涟嫔素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熏炉,温雅笑道。 她本是性子孤傲冷清之人,对人向来冷言冷语,不苟言笑,只有在徐良娣这里,她才会放下心中的防备与冰冷,笑得这般温柔娴雅。 徐良娣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妹妹喜欢这香,我已经叫人送到妹妹的宫中去了。” 涟嫔闻言,忙道:“这可使不得,这香是陛下的赏给姐姐的,而且这香又极为珍贵,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不过是一点香罢了,妹妹不必介怀,在这皇宫之中,只有妹妹不嫌我的身份与地位,与我倾心相交。这一点香比起妹妹的情谊来又算得了什么?” 涟嫔闻言心中一动,动容道:“姐姐是心地良善之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实在让我心中羞愧不已。我也只是为了在这深宫中之中不那么寂寞才与姐姐结交的,这些年来,姐姐待我情深义重,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姐姐。”说罢,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忍受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在徐良娣这里感受到的温情与欢乐,心中惆怅不已,眼中已是泪湿眼睑。 徐良娣自然是懂她心中的情绪涌动,不由低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皆是这深宫寂寞人,能够相互依靠,便是彼此今生最大的缘分与福分。妹妹可不许如此见外了。” 涟嫔忍回泪水,反握住徐良娣的手,展颜一笑,郑重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姐姐。” 两人执手相看,轻语话愁,自有一番缱绻温情。 “娘娘,百合莲子羹做好了。”柔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两人这才收拾起满心的怅惘,将注意力放在百合莲子羹上。 “呈上来吧。”徐良娣连忙道。 “是。”柔儿将盛好的百合莲子羹端了上来。 “百合莲子羹,姐姐可是专门为我做的?”涟嫔惊喜道。 百合莲子羹一向是她的最爱,尤爱徐良娣做的百合莲子羹,所以每次来怡萝宫,总会吃一点方才安心。 “那是自然,妹妹一向喜爱百合莲子羹,恰好昨日朝奉府那边送了些百合与莲子过来,我便叫柔儿做了些,否则妹妹今日来便吃不到啦。”徐良娣浅笑道。 “果然还是姐姐最好了。”涟嫔喝着百合莲子羹,笑容明艳,冲徐良娣狡黠一笑。 这些动作宛若一个小孩子般,再加上她真诚,毫无杂质的笑容,就如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徐良娣不由会心一笑。 “对了,姐姐,我记得景明也喜欢百合莲子羹的。”涟嫔将手中的精致的羹勺放下,说道。 提到皇甫景明,徐良娣的面容更显得柔和了些,笑道:“是啊,景明这孩子和妹妹一样,都偏爱这百合莲子羹,当真有缘。” 涟嫔也笑道:“这下景明能进宫了,以后就能吃到姐姐做的百合莲子羹了。” “是呀,景明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他了,这下能进宫了,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但这一切恍若梦中一般,就怕那一天梦醒了,这一切变成了虚幻。” 涟嫔明白她这些年对皇甫景明的思念与担忧,也明白此时她的患得患失,心中也不由一阵忧郁,但仍安慰道:“姐姐,你不要担心了,陛下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是假的。” 徐良娣轻叹一声,道:“不错,圣旨总不会是假的,这以后啊,我不求陛下能有多宠爱景明,只求陛下能让景明快乐无忧的度过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涟嫔目光微闪,道:“姐姐放心,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但愿如此吧。”徐良娣轻叹一声,继而扬眉一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这莲子羹快凉了,妹妹多吃一点。” 涟嫔目光一转,忽地想到了什么,秀眉一蹙,低声道:“姐姐,景明进宫虽是好事,但姐姐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潜在的威胁?” 徐良娣闻言,霎时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浅笑问道:“妹妹是担心皇后与昭仪找我的麻烦?” 涟嫔目光担忧,并不否认。 “妹妹不用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个小小的良娣,还不值得让皇后与昭仪花费那么大的精力。” “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我明白,妹妹尽管放心便是,姐姐虽不才,但好歹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徐良娣柔声道,“倒是妹妹须得小心些,莫要被我牵连了才是。”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牵连之事。”涟嫔埋怨道。 徐良娣但笑不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此时,柔儿匆匆进来报道:“娘娘,昭仪娘娘来了。”这一句话对于懿贤皇后来说宛若平地惊雷,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这句话从心思难测的柳文惠口中说出,还是值得斟酌的。 懿贤皇后眼眸微眯,面容上的神情微凛,心中思绪百转,良久才淡淡说道:“妹妹真会说笑,本宫和妹妹一样,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柳昭仪闻言,心中冷笑,但神情更显得凄楚婉约,低低叹道:“看来娘娘到底是不愿相信臣妾。” 懿贤皇后似没看到她的神色,语音仍旧清淡:“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后宫之中,本宫向来一视同仁,何来不信妹妹一说?只是妹妹聪慧敏达,何须依靠本宫?” “聪慧敏达又如何?臣妾不过是个来自边疆小国无权无势的女人,不比娘娘家族显赫。在这深宫之中若无势力,永远也翻不了身。臣妾不愿一辈子埋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还请娘娘指点。”柳昭仪眉眼之间笼罩着轻愁,如烟似雾,越发柔弱无辜。 懿贤皇后至始至终心如明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目光如潭水般沉静。 她在衡量若同意她的请求,那么以后利用她的价值会有多大。 柳昭仪心灵智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但苏嬛此人狡诈之极,若要让她答应,她必须还得努力一把才行。 “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追随娘娘。”柳昭仪语音低柔而幽怨,“娘娘想必也知道就连臣妾的皇儿也弃臣妾而去,臣妾实在惶恐得紧,想着这寂寞深宫,漫漫长夜,若是只剩下臣妾一人,那臣妾会该有多寂寞。倒不如跟了娘娘,求个后生无虞也是好的。” 她字字悲情,似将她所有的心思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任谁听了也不由心生怜惜。 但懿贤皇后却并没有被她的言语所惑,她考虑的永远只是这个人的可利用价值。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同是为了陛下。陛下宅心仁厚,岂会让妹妹一个人呢?”懿贤皇后眼中含笑,笑不达眼底,柔声道,“何况容王殿下智慧卓绝,又深受陛下喜爱,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妹妹切莫如此悲观才是。” 柳昭仪见她竟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明里暗里讥讽于她,但就是不愿应了她的要求,心中不由对她恨极。 “臣妾肺腑之言,看来娘娘还是不愿相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愿强求。臣妾告退。”柳昭仪柳眉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似有无限的愁绪,无限的遗憾。 这时,懿贤皇后突然轻笑一声,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妹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本宫自然是相信妹妹的了。” 柳昭仪闻言一怔,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喃喃道:“娘娘的意思是愿意相信臣妾?”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得逞的无言喜悦与讥诮:“苏嬛,你可终于答应了,到没白费本宫这三番五次的做戏。” “本宫自然信你。”懿贤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言辞笃定,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冷意显示着她心中的另一般心思。 “谢娘娘。”柳昭仪佯装惊喜万分,连连道谢。 懿贤皇后素白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唇角微勾,笑意盈盈:“以后本宫便仰仗妹妹了,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自然。”柳昭仪同样眉眼含笑,美艳绝伦,“那么臣妾就告退了。”说罢,微微一福,转身离去。 达到了目的,柳昭仪自然也没有留下的意愿了。何况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懿贤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潭。 “娘娘,您就这样答应了她会不会不妥?”柳昭仪一走,文香便恭声问道。 懿贤皇后看了她一眼,悠然问道:“有何不妥?” 文香沉吟道:“以柳昭仪的为人,她可重来不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所以奴婢以为这其中必有诈。” “你以为本宫会不知?”懿贤皇后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优雅的轻抿了一口,“但本宫就是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懿贤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信沉着的神情似乎,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文香见状,便已明白懿贤皇后的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的怡萝宫,气氛甚是祥和,清淡宜人的熏香从小巧精致的熏炉里溢出,令人心中一片平和。 这香名为“灵沉”,是月隐国进贡的贡品,由于这香的配料极为珍贵,制香的工序又极为复杂,且香的产量极低,故而十分珍贵。此香能安神醒目,清神理气,是宫廷中御用的熏香。 不过凭徐良娣的身份地位,她是无法享受到这熏香的。 然而此刻她的宫中能熏染着这珍贵的“灵沉”,自然是因为宏华帝特意的赏赐。 “这“灵沉”果然比一般的香闻起来要赏心悦目些,看来陛下总算将姐姐上心了。”涟嫔素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熏炉,温雅笑道。 她本是性子孤傲冷清之人,对人向来冷言冷语,不苟言笑,只有在徐良娣这里,她才会放下心中的防备与冰冷,笑得这般温柔娴雅。 徐良娣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妹妹喜欢这香,我已经叫人送到妹妹的宫中去了。” 涟嫔闻言,忙道:“这可使不得,这香是陛下的赏给姐姐的,而且这香又极为珍贵,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不过是一点香罢了,妹妹不必介怀,在这皇宫之中,只有妹妹不嫌我的身份与地位,与我倾心相交。这一点香比起妹妹的情谊来又算得了什么?” 涟嫔闻言心中一动,动容道:“姐姐是心地良善之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实在让我心中羞愧不已。我也只是为了在这深宫中之中不那么寂寞才与姐姐结交的,这些年来,姐姐待我情深义重,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姐姐。”说罢,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忍受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在徐良娣这里感受到的温情与欢乐,心中惆怅不已,眼中已是泪湿眼睑。 徐良娣自然是懂她心中的情绪涌动,不由低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皆是这深宫寂寞人,能够相互依靠,便是彼此今生最大的缘分与福分。妹妹可不许如此见外了。” 涟嫔忍回泪水,反握住徐良娣的手,展颜一笑,郑重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姐姐。” 两人执手相看,轻语话愁,自有一番缱绻温情。 “娘娘,百合莲子羹做好了。”柔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两人这才收拾起满心的怅惘,将注意力放在百合莲子羹上。 “呈上来吧。”徐良娣连忙道。 “是。”柔儿将盛好的百合莲子羹端了上来。 “百合莲子羹,姐姐可是专门为我做的?”涟嫔惊喜道。 百合莲子羹一向是她的最爱,尤爱徐良娣做的百合莲子羹,所以每次来怡萝宫,总会吃一点方才安心。 “那是自然,妹妹一向喜爱百合莲子羹,恰好昨日朝奉府那边送了些百合与莲子过来,我便叫柔儿做了些,否则妹妹今日来便吃不到啦。”徐良娣浅笑道。 “果然还是姐姐最好了。”涟嫔喝着百合莲子羹,笑容明艳,冲徐良娣狡黠一笑。 这些动作宛若一个小孩子般,再加上她真诚,毫无杂质的笑容,就如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徐良娣不由会心一笑。 “对了,姐姐,我记得景明也喜欢百合莲子羹的。”涟嫔将手中的精致的羹勺放下,说道。 提到皇甫景明,徐良娣的面容更显得柔和了些,笑道:“是啊,景明这孩子和妹妹一样,都偏爱这百合莲子羹,当真有缘。” 涟嫔也笑道:“这下景明能进宫了,以后就能吃到姐姐做的百合莲子羹了。” “是呀,景明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他了,这下能进宫了,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但这一切恍若梦中一般,就怕那一天梦醒了,这一切变成了虚幻。” 涟嫔明白她这些年对皇甫景明的思念与担忧,也明白此时她的患得患失,心中也不由一阵忧郁,但仍安慰道:“姐姐,你不要担心了,陛下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是假的。” 徐良娣轻叹一声,道:“不错,圣旨总不会是假的,这以后啊,我不求陛下能有多宠爱景明,只求陛下能让景明快乐无忧的度过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涟嫔目光微闪,道:“姐姐放心,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但愿如此吧。”徐良娣轻叹一声,继而扬眉一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这莲子羹快凉了,妹妹多吃一点。” 涟嫔目光一转,忽地想到了什么,秀眉一蹙,低声道:“姐姐,景明进宫虽是好事,但姐姐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潜在的威胁?” 徐良娣闻言,霎时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浅笑问道:“妹妹是担心皇后与昭仪找我的麻烦?” 涟嫔目光担忧,并不否认。 “妹妹不用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个小小的良娣,还不值得让皇后与昭仪花费那么大的精力。” “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我明白,妹妹尽管放心便是,姐姐虽不才,但好歹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徐良娣柔声道,“倒是妹妹须得小心些,莫要被我牵连了才是。”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牵连之事。”涟嫔埋怨道。 徐良娣但笑不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此时,柔儿匆匆进来报道:“娘娘,昭仪娘娘来了。”这一句话对于懿贤皇后来说宛若平地惊雷,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这句话从心思难测的柳文惠口中说出,还是值得斟酌的。 懿贤皇后眼眸微眯,面容上的神情微凛,心中思绪百转,良久才淡淡说道:“妹妹真会说笑,本宫和妹妹一样,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柳昭仪闻言,心中冷笑,但神情更显得凄楚婉约,低低叹道:“看来娘娘到底是不愿相信臣妾。” 懿贤皇后似没看到她的神色,语音仍旧清淡:“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后宫之中,本宫向来一视同仁,何来不信妹妹一说?只是妹妹聪慧敏达,何须依靠本宫?” “聪慧敏达又如何?臣妾不过是个来自边疆小国无权无势的女人,不比娘娘家族显赫。在这深宫之中若无势力,永远也翻不了身。臣妾不愿一辈子埋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还请娘娘指点。”柳昭仪眉眼之间笼罩着轻愁,如烟似雾,越发柔弱无辜。 懿贤皇后至始至终心如明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目光如潭水般沉静。 她在衡量若同意她的请求,那么以后利用她的价值会有多大。 柳昭仪心灵智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但苏嬛此人狡诈之极,若要让她答应,她必须还得努力一把才行。 “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追随娘娘。”柳昭仪语音低柔而幽怨,“娘娘想必也知道就连臣妾的皇儿也弃臣妾而去,臣妾实在惶恐得紧,想着这寂寞深宫,漫漫长夜,若是只剩下臣妾一人,那臣妾会该有多寂寞。倒不如跟了娘娘,求个后生无虞也是好的。” 她字字悲情,似将她所有的心思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任谁听了也不由心生怜惜。 但懿贤皇后却并没有被她的言语所惑,她考虑的永远只是这个人的可利用价值。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同是为了陛下。陛下宅心仁厚,岂会让妹妹一个人呢?”懿贤皇后眼中含笑,笑不达眼底,柔声道,“何况容王殿下智慧卓绝,又深受陛下喜爱,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妹妹切莫如此悲观才是。” 柳昭仪见她竟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明里暗里讥讽于她,但就是不愿应了她的要求,心中不由对她恨极。 “臣妾肺腑之言,看来娘娘还是不愿相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愿强求。臣妾告退。”柳昭仪柳眉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似有无限的愁绪,无限的遗憾。 这时,懿贤皇后突然轻笑一声,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妹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本宫自然是相信妹妹的了。” 柳昭仪闻言一怔,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喃喃道:“娘娘的意思是愿意相信臣妾?”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得逞的无言喜悦与讥诮:“苏嬛,你可终于答应了,到没白费本宫这三番五次的做戏。” “本宫自然信你。”懿贤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言辞笃定,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冷意显示着她心中的另一般心思。 “谢娘娘。”柳昭仪佯装惊喜万分,连连道谢。 懿贤皇后素白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唇角微勾,笑意盈盈:“以后本宫便仰仗妹妹了,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自然。”柳昭仪同样眉眼含笑,美艳绝伦,“那么臣妾就告退了。”说罢,微微一福,转身离去。 达到了目的,柳昭仪自然也没有留下的意愿了。何况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懿贤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潭。 “娘娘,您就这样答应了她会不会不妥?”柳昭仪一走,文香便恭声问道。 懿贤皇后看了她一眼,悠然问道:“有何不妥?” 文香沉吟道:“以柳昭仪的为人,她可重来不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所以奴婢以为这其中必有诈。” “你以为本宫会不知?”懿贤皇后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优雅的轻抿了一口,“但本宫就是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懿贤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信沉着的神情似乎,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文香见状,便已明白懿贤皇后的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的怡萝宫,气氛甚是祥和,清淡宜人的熏香从小巧精致的熏炉里溢出,令人心中一片平和。 这香名为“灵沉”,是月隐国进贡的贡品,由于这香的配料极为珍贵,制香的工序又极为复杂,且香的产量极低,故而十分珍贵。此香能安神醒目,清神理气,是宫廷中御用的熏香。 不过凭徐良娣的身份地位,她是无法享受到这熏香的。 然而此刻她的宫中能熏染着这珍贵的“灵沉”,自然是因为宏华帝特意的赏赐。 “这“灵沉”果然比一般的香闻起来要赏心悦目些,看来陛下总算将姐姐上心了。”涟嫔素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熏炉,温雅笑道。 她本是性子孤傲冷清之人,对人向来冷言冷语,不苟言笑,只有在徐良娣这里,她才会放下心中的防备与冰冷,笑得这般温柔娴雅。 徐良娣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妹妹喜欢这香,我已经叫人送到妹妹的宫中去了。” 涟嫔闻言,忙道:“这可使不得,这香是陛下的赏给姐姐的,而且这香又极为珍贵,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不过是一点香罢了,妹妹不必介怀,在这皇宫之中,只有妹妹不嫌我的身份与地位,与我倾心相交。这一点香比起妹妹的情谊来又算得了什么?” 涟嫔闻言心中一动,动容道:“姐姐是心地良善之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实在让我心中羞愧不已。我也只是为了在这深宫中之中不那么寂寞才与姐姐结交的,这些年来,姐姐待我情深义重,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姐姐。”说罢,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忍受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在徐良娣这里感受到的温情与欢乐,心中惆怅不已,眼中已是泪湿眼睑。 徐良娣自然是懂她心中的情绪涌动,不由低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皆是这深宫寂寞人,能够相互依靠,便是彼此今生最大的缘分与福分。妹妹可不许如此见外了。” 涟嫔忍回泪水,反握住徐良娣的手,展颜一笑,郑重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姐姐。” 两人执手相看,轻语话愁,自有一番缱绻温情。 “娘娘,百合莲子羹做好了。”柔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两人这才收拾起满心的怅惘,将注意力放在百合莲子羹上。 “呈上来吧。”徐良娣连忙道。 “是。”柔儿将盛好的百合莲子羹端了上来。 “百合莲子羹,姐姐可是专门为我做的?”涟嫔惊喜道。 百合莲子羹一向是她的最爱,尤爱徐良娣做的百合莲子羹,所以每次来怡萝宫,总会吃一点方才安心。 “那是自然,妹妹一向喜爱百合莲子羹,恰好昨日朝奉府那边送了些百合与莲子过来,我便叫柔儿做了些,否则妹妹今日来便吃不到啦。”徐良娣浅笑道。 “果然还是姐姐最好了。”涟嫔喝着百合莲子羹,笑容明艳,冲徐良娣狡黠一笑。 这些动作宛若一个小孩子般,再加上她真诚,毫无杂质的笑容,就如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徐良娣不由会心一笑。 “对了,姐姐,我记得景明也喜欢百合莲子羹的。”涟嫔将手中的精致的羹勺放下,说道。 提到皇甫景明,徐良娣的面容更显得柔和了些,笑道:“是啊,景明这孩子和妹妹一样,都偏爱这百合莲子羹,当真有缘。” 涟嫔也笑道:“这下景明能进宫了,以后就能吃到姐姐做的百合莲子羹了。” “是呀,景明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他了,这下能进宫了,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但这一切恍若梦中一般,就怕那一天梦醒了,这一切变成了虚幻。” 涟嫔明白她这些年对皇甫景明的思念与担忧,也明白此时她的患得患失,心中也不由一阵忧郁,但仍安慰道:“姐姐,你不要担心了,陛下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是假的。” 徐良娣轻叹一声,道:“不错,圣旨总不会是假的,这以后啊,我不求陛下能有多宠爱景明,只求陛下能让景明快乐无忧的度过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涟嫔目光微闪,道:“姐姐放心,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但愿如此吧。”徐良娣轻叹一声,继而扬眉一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这莲子羹快凉了,妹妹多吃一点。” 涟嫔目光一转,忽地想到了什么,秀眉一蹙,低声道:“姐姐,景明进宫虽是好事,但姐姐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潜在的威胁?” 徐良娣闻言,霎时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浅笑问道:“妹妹是担心皇后与昭仪找我的麻烦?” 涟嫔目光担忧,并不否认。 “妹妹不用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个小小的良娣,还不值得让皇后与昭仪花费那么大的精力。” “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我明白,妹妹尽管放心便是,姐姐虽不才,但好歹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徐良娣柔声道,“倒是妹妹须得小心些,莫要被我牵连了才是。”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牵连之事。”涟嫔埋怨道。 徐良娣但笑不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此时,柔儿匆匆进来报道:“娘娘,昭仪娘娘来了。”这一句话对于懿贤皇后来说宛若平地惊雷,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这句话从心思难测的柳文惠口中说出,还是值得斟酌的。 懿贤皇后眼眸微眯,面容上的神情微凛,心中思绪百转,良久才淡淡说道:“妹妹真会说笑,本宫和妹妹一样,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柳昭仪闻言,心中冷笑,但神情更显得凄楚婉约,低低叹道:“看来娘娘到底是不愿相信臣妾。” 懿贤皇后似没看到她的神色,语音仍旧清淡:“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后宫之中,本宫向来一视同仁,何来不信妹妹一说?只是妹妹聪慧敏达,何须依靠本宫?” “聪慧敏达又如何?臣妾不过是个来自边疆小国无权无势的女人,不比娘娘家族显赫。在这深宫之中若无势力,永远也翻不了身。臣妾不愿一辈子埋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还请娘娘指点。”柳昭仪眉眼之间笼罩着轻愁,如烟似雾,越发柔弱无辜。 懿贤皇后至始至终心如明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目光如潭水般沉静。 她在衡量若同意她的请求,那么以后利用她的价值会有多大。 柳昭仪心灵智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但苏嬛此人狡诈之极,若要让她答应,她必须还得努力一把才行。 “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追随娘娘。”柳昭仪语音低柔而幽怨,“娘娘想必也知道就连臣妾的皇儿也弃臣妾而去,臣妾实在惶恐得紧,想着这寂寞深宫,漫漫长夜,若是只剩下臣妾一人,那臣妾会该有多寂寞。倒不如跟了娘娘,求个后生无虞也是好的。” 她字字悲情,似将她所有的心思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任谁听了也不由心生怜惜。 但懿贤皇后却并没有被她的言语所惑,她考虑的永远只是这个人的可利用价值。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同是为了陛下。陛下宅心仁厚,岂会让妹妹一个人呢?”懿贤皇后眼中含笑,笑不达眼底,柔声道,“何况容王殿下智慧卓绝,又深受陛下喜爱,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妹妹切莫如此悲观才是。” 柳昭仪见她竟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明里暗里讥讽于她,但就是不愿应了她的要求,心中不由对她恨极。 “臣妾肺腑之言,看来娘娘还是不愿相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愿强求。臣妾告退。”柳昭仪柳眉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似有无限的愁绪,无限的遗憾。 这时,懿贤皇后突然轻笑一声,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妹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本宫自然是相信妹妹的了。” 柳昭仪闻言一怔,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喃喃道:“娘娘的意思是愿意相信臣妾?”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得逞的无言喜悦与讥诮:“苏嬛,你可终于答应了,到没白费本宫这三番五次的做戏。” “本宫自然信你。”懿贤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言辞笃定,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冷意显示着她心中的另一般心思。 “谢娘娘。”柳昭仪佯装惊喜万分,连连道谢。 懿贤皇后素白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唇角微勾,笑意盈盈:“以后本宫便仰仗妹妹了,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自然。”柳昭仪同样眉眼含笑,美艳绝伦,“那么臣妾就告退了。”说罢,微微一福,转身离去。 达到了目的,柳昭仪自然也没有留下的意愿了。何况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懿贤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潭。 “娘娘,您就这样答应了她会不会不妥?”柳昭仪一走,文香便恭声问道。 懿贤皇后看了她一眼,悠然问道:“有何不妥?” 文香沉吟道:“以柳昭仪的为人,她可重来不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所以奴婢以为这其中必有诈。” “你以为本宫会不知?”懿贤皇后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优雅的轻抿了一口,“但本宫就是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懿贤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信沉着的神情似乎,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文香见状,便已明白懿贤皇后的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的怡萝宫,气氛甚是祥和,清淡宜人的熏香从小巧精致的熏炉里溢出,令人心中一片平和。 这香名为“灵沉”,是月隐国进贡的贡品,由于这香的配料极为珍贵,制香的工序又极为复杂,且香的产量极低,故而十分珍贵。此香能安神醒目,清神理气,是宫廷中御用的熏香。 不过凭徐良娣的身份地位,她是无法享受到这熏香的。 然而此刻她的宫中能熏染着这珍贵的“灵沉”,自然是因为宏华帝特意的赏赐。 “这“灵沉”果然比一般的香闻起来要赏心悦目些,看来陛下总算将姐姐上心了。”涟嫔素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熏炉,温雅笑道。 她本是性子孤傲冷清之人,对人向来冷言冷语,不苟言笑,只有在徐良娣这里,她才会放下心中的防备与冰冷,笑得这般温柔娴雅。 徐良娣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知道妹妹喜欢这香,我已经叫人送到妹妹的宫中去了。” 涟嫔闻言,忙道:“这可使不得,这香是陛下的赏给姐姐的,而且这香又极为珍贵,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不过是一点香罢了,妹妹不必介怀,在这皇宫之中,只有妹妹不嫌我的身份与地位,与我倾心相交。这一点香比起妹妹的情谊来又算得了什么?” 涟嫔闻言心中一动,动容道:“姐姐是心地良善之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实在让我心中羞愧不已。我也只是为了在这深宫中之中不那么寂寞才与姐姐结交的,这些年来,姐姐待我情深义重,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姐姐。”说罢,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忍受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在徐良娣这里感受到的温情与欢乐,心中惆怅不已,眼中已是泪湿眼睑。 徐良娣自然是懂她心中的情绪涌动,不由低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皆是这深宫寂寞人,能够相互依靠,便是彼此今生最大的缘分与福分。妹妹可不许如此见外了。” 涟嫔忍回泪水,反握住徐良娣的手,展颜一笑,郑重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姐姐。” 两人执手相看,轻语话愁,自有一番缱绻温情。 “娘娘,百合莲子羹做好了。”柔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两人这才收拾起满心的怅惘,将注意力放在百合莲子羹上。 “呈上来吧。”徐良娣连忙道。 “是。”柔儿将盛好的百合莲子羹端了上来。 “百合莲子羹,姐姐可是专门为我做的?”涟嫔惊喜道。 百合莲子羹一向是她的最爱,尤爱徐良娣做的百合莲子羹,所以每次来怡萝宫,总会吃一点方才安心。 “那是自然,妹妹一向喜爱百合莲子羹,恰好昨日朝奉府那边送了些百合与莲子过来,我便叫柔儿做了些,否则妹妹今日来便吃不到啦。”徐良娣浅笑道。 “果然还是姐姐最好了。”涟嫔喝着百合莲子羹,笑容明艳,冲徐良娣狡黠一笑。 这些动作宛若一个小孩子般,再加上她真诚,毫无杂质的笑容,就如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徐良娣不由会心一笑。 “对了,姐姐,我记得景明也喜欢百合莲子羹的。”涟嫔将手中的精致的羹勺放下,说道。 提到皇甫景明,徐良娣的面容更显得柔和了些,笑道:“是啊,景明这孩子和妹妹一样,都偏爱这百合莲子羹,当真有缘。” 涟嫔也笑道:“这下景明能进宫了,以后就能吃到姐姐做的百合莲子羹了。” “是呀,景明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他了,这下能进宫了,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但这一切恍若梦中一般,就怕那一天梦醒了,这一切变成了虚幻。” 涟嫔明白她这些年对皇甫景明的思念与担忧,也明白此时她的患得患失,心中也不由一阵忧郁,但仍安慰道:“姐姐,你不要担心了,陛下圣旨都下了,总不能是假的。” 徐良娣轻叹一声,道:“不错,圣旨总不会是假的,这以后啊,我不求陛下能有多宠爱景明,只求陛下能让景明快乐无忧的度过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涟嫔目光微闪,道:“姐姐放心,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但愿如此吧。”徐良娣轻叹一声,继而扬眉一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这莲子羹快凉了,妹妹多吃一点。” 涟嫔目光一转,忽地想到了什么,秀眉一蹙,低声道:“姐姐,景明进宫虽是好事,但姐姐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潜在的威胁?” 徐良娣闻言,霎时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浅笑问道:“妹妹是担心皇后与昭仪找我的麻烦?” 涟嫔目光担忧,并不否认。 “妹妹不用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个小小的良娣,还不值得让皇后与昭仪花费那么大的精力。” “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我明白,妹妹尽管放心便是,姐姐虽不才,但好歹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徐良娣柔声道,“倒是妹妹须得小心些,莫要被我牵连了才是。”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牵连之说。”涟嫔埋怨道。 徐良娣但笑不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此时,柔儿匆匆进来报道:“娘娘,昭仪娘娘来了。” 第一百章 蓄意拉拢 柳文惠柳昭仪,她竟然来了。 徐良娣与涟嫔眼神交汇间,两人心中自然是疑惑不已。 “柔儿,奉茶。”徐良娣站起身来,神情淡然,语音清淡。 “是,娘娘。”柔儿领命而去。 涟嫔也站起身来,担忧道:“姐姐,柳昭仪这个时候登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要当心。” 徐良娣温柔一笑,道:“妹妹放心,我理会得。妹妹在此稍后片刻,我去会一会柳昭仪。” “我陪姐姐一起去吧,柳昭仪此人性情阴晴不定,又诡计多端,姐姐性情温和良善,必不是她的对手。”涟嫔走到徐良娣的身旁,身姿潇洒,容颜绝美,眉眼间俱是关怀之意。 徐良娣知道她担心自己在柳昭仪那里受了委屈,但她的性子冷淡,对不喜爱之人向来不假辞色,若让她陪自己前去见柳昭仪,岂非更让她得罪了柳昭仪? “不用了,对于柳昭仪,我还是应付得来的。”徐良娣摇头拒绝。 “姐姐,你就让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应付柳昭仪,我实在放心不下。”涟嫔恳求道,“何况我已经在姐姐这里,若叫柳昭仪的得知我未去拜见她,以柳昭仪的性情,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也罢,妹妹就和我一同前去吧。”徐良娣闻言,思量半晌,叹声道。 徐良娣与涟嫔来时,柳昭仪面容冷肃,怡然端坐在正堂的上首,宛若主人一般。 “臣妾见过昭仪娘娘。”徐良娣神色端和,行礼道。 涟嫔向来看不惯柳昭仪那高傲骄纵的样子,此刻见她惺惺作态,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由心中作呕,甚至连拜都不愿拜了。 徐良娣见涟嫔迟迟不行礼,不由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目光担忧。 涟嫔见了徐良娣的眼色和神色,便知自己的这番作为让她担心了,心中暗叹,这才不情愿的福了福,冷声道:“见过娘娘。” 面对徐良娣与涟嫔二人的反应,柳昭仪这一次倒并没有心生怨恨,甚至连面容上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面带微笑,亲昵的道:“看来本宫来得正是时候,没想到涟嫔妹妹也在。本宫还打算去涟嫔妹妹的储馨轩拜访呢,既然涟嫔妹妹在此,本宫便一道问好了。” 涟嫔面容微沉,目光不屑,道:“多谢昭仪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妾福薄,恐怕承受不了娘娘的恩泽。” 徐良娣连忙拉着涟嫔,陪笑道:“娘娘身份高贵,应当是臣妾前去绣薇轩拜访娘娘才是。” “果然还是徐妹妹知书达理,最合本宫的口味。”柳昭仪妩媚一笑,纤纤素指捏着茶盖漫不经心的拂开茶杯中青翠欲滴的茶叶,笑道,“涟嫔妹妹好歹也是跟着徐妹妹许久的人了,怎生连徐妹妹万分之一的温顺谦恭都未学到,倒还越发显得蛮横了些。” 涟嫔闻言冷笑:“臣妾愚昧,倒学不会娘娘所谓的谦恭,还真是让娘娘失望了。” “涟嫔妹妹好一张巧嘴。”柳昭仪悠然起身,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踱到涟嫔身旁,微微曲了腰身,低低的道:“不知妹妹这张巧嘴可愿用来对付皇后?” 她的语音极低,近似于喃喃低语,徐良娣离得远些,听得极为模糊,但涟嫔却听到了,而且还是一字不差的全部听见。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涟嫔目光凌厉,冷声问道。 柳昭仪扬眉一笑,道:“涟嫔妹妹冰雪聪明,怎么不明白本宫的意思?” 涟嫔柳眉一竖,正待说话。 徐良娣却抢先说道:“昭仪娘娘来臣妾的怡萝宫,到底所为何事?” 柳昭仪目光流转,狡黠一笑,道:“实不相瞒,本宫是为了帮妹妹而来。” “娘娘是为了帮臣妾,那敢问娘娘为何帮臣妾?”徐良娣神色淡然,似乎对于柳昭仪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柳昭仪闻言收敛了笑容,面容一肃,低声反问道:“难道妹妹想永远留在这个良娣的位置?” 徐良娣目光一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幽幽道:“良娣又如何,臣妾只愿能平安快活的度过此生,身份地位于臣妾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可本宫觉得凭妹妹的资历,这良娣的位置实在太委屈妹妹了,而且······”柳昭仪说到此 不由压低了声音,“穆王快要行冠礼了吧,难道妹妹不为穆王筹谋筹谋?” 此番言语让徐良娣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由心中一凛,温婉一笑,道:“多谢昭仪娘娘的挂怀,只是穆王已成痴傻之人,臣妾也只愿他一声平安无忧,至于其他的臣妾从未奢求过分毫,娘娘的这番爱护之心还请用在容王殿下的身上吧。” 柳昭仪也不奇怪她的这番话,神情不变,目光却越发深沉,叹声道:“本宫记得妹妹刚从冷宫出来时,陛下曾说这后宫之中最属妹妹心性沉稳,端正谦和,知书达理。如今想来妹妹实在有愧于陛下的这一声称赞。” 涟嫔冷笑一声,讥诮道:“娘娘如此质疑陛下的聪慧睿智,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娘娘便就承受不起昭仪这个封号了吧。” “就算陛下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像当年徐妹妹一样被陛下罢去封号,打入冷宫罢了。”柳昭仪目光幽远,语音满含幽怨之色,“这些年陛下独宠皇后,本宫何曾不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两位妹妹难道不像已经被打入了冷宫?” 涟嫔闻言,面容一僵,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以反驳。 徐良娣微微偏了头,心中暗叹。 一入深宫,帝王薄情,她们早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何况这些年来,她们也早已尝遍了长夜漫漫,寂寞如雪的滋味,更加适应了午夜梦回,被冷衾寒的孤独。 可其中的辛酸意味一旦被人提起,就是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痛苦与凄凉。 原来至始至终她们从未习惯过。 是呀,她们怎么习惯?她们只是一个个柔弱的女子,今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遇到一位温润如玉,能执手一生的男子,平凡幸福的度过余生。 她们渴望着被爱,渴望着这世间一切温暖的东西,而不是翻来覆去的忍受这深宫寂寞的凄楚。 “两位妹妹,与其在这里独自自怜自艾,还不如联起手来,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柳昭仪见她的话对她们产生了影响,于是趁热打铁,步步诱导。 “昭仪娘娘所言不错,只是臣妾实在有心而无力,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徐良娣收起满腹的心思,淡然道。 涟嫔亦冷声道:“臣妾与徐姐姐不过是身份低贱,无权无势的下等嫔妃,只求平安,没有娘娘那般的高瞻远瞩,雄心壮志,因而无法做到如娘娘说的那般荡气回肠,娘娘请回吧。” 涟嫔不愿与她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柳昭仪闻言,轻笑一声,讥诮道:“本宫当如何,原来是涟嫔妹妹怕了。” “怕,臣妾为何会怕?”涟嫔柳眉一竖,厉声问道。 “妹妹自然是怕到时候失败了会被陛下杀头。说白了妹妹就是怕死。” 涟嫔心中大怒,冷声叱道:“不错,臣妾就是怕死,难道昭仪娘娘就不怕死。你若不怕死,为何会来拉臣妾与徐姐姐下水?说白了娘娘同样也怕死。” 柳昭仪眉心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徐妹妹,你向来聪慧智达,难道就不明白本宫的苦心吗?”柳昭仪的目光落在徐良娣身上,柔声道。 “臣妾明白。”徐良娣不卑不吭的道,“只是臣妾实在是无能为力,并且臣妾早已厌倦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无法迎合娘娘的建议。还请娘娘见谅。” “徐妹妹,难道你真的要这样拒绝本宫吗?”柳昭仪面罩忧愁,低声道,“凭妹妹的智慧与本宫的实力,何曾扳不倒皇后,到时这后宫就是本宫与妹妹的天下,受万人尊敬,风光无限,难道妹妹就不动心吗?” “昭仪娘娘,你可终于说出了你的野心。”涟嫔怒声道,“什么后宫就是娘娘与徐姐姐的天下,什么受万人尊敬,风光无限。说不定姐姐帮你扳倒了皇后,你便来个杀人灭口,这后宫就成了你柳昭仪的天下了。”涟嫔语音冰冷,又转而对徐良娣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受她的蛊惑。” 徐良娣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对柳昭仪道:“实在抱歉得很,臣妾实在无能为力。” 柳昭仪见自己说了半天,这两人就是冥顽不灵,不由怒火陡升,叱道:“本宫这是在为你们好,而你们不但毫无半点感激之心,甚至还怀疑是本宫居心不良。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苏嬛独占陛下,独霸后宫吗?” “那又如何,难道扳倒了皇后,娘娘就会放过我们,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涟嫔冷声道。 “看来你们是狠心要拒绝本宫了。”柳昭仪目光如利刃,咬牙道。 “不错。娘娘请吧。”涟嫔眉眼不屑,素手一扬,再次下逐客令。 徐良娣暗叹一声,看来这柳昭仪她们是注定要得罪了。 “娘娘请。”徐良娣同样下逐客令。 柳昭仪面容阴沉的可怕,浑身带煞,手一扬,“啪”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们会后悔的。”柳昭仪斜睇着她们,神情高傲,眼中杀意流转,“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我们走。” 说罢拂袖而去。 “是,娘娘。”若虹连声应道,匆忙跟了出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两处思念 柳昭仪一走,徐良娣便拉着涟嫔进了内堂。 “妹妹,你实在不该说那些刻薄之话,以柳文惠的性情,她如何受得了比她地位还低的人如此对她说话,这一次,她恐怕已经记恨上妹妹啦。”徐良娣秀眉紧锁,无不担忧道。 涟嫔却不以为意,安慰她道:“姐姐不必担心,凭柳文惠的此时的地位与实力,还不足以会对我如何?何况皇后压制着整个后宫,柳文惠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徐良娣却是神情凝重,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柳文惠与苏嬛合作,那时你我怕不是她们的对手。” 涟嫔摇头道:“柳文惠与苏嬛相互猜忌,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而且还牵扯到太子与容王的储君之争,想要真心实意的合作,那比登天还难。姐姐暂且放宽心,大不了这段时间多多留意一下绣薇轩与坤阳宫那边的动静就是了。” 徐良娣思量半晌,才叹声道:“罢了,既然人已经得罪,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吧。” 涟嫔却突然吃吃一笑,道:“我方才的话如此尖锐,以柳昭仪的性情,此刻怕是气也气死了。” 徐良娣见她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由无奈苦笑一声。 涟嫔猜得不错,柳昭仪一路怒气冲冲的奔回绣薇轩,正在拿宫里的人出气呢。 “好你个徐良娣,涟嫔,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实在可恶至极。”柳昭仪一掌拍向桌面,厉声道。 若虹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容王呢,他可来了?”柳昭仪眉眼带煞,问道。 “回······回娘娘,殿下回话说,明日便是西征之日,殿下便不来看望娘娘了。”一个宫女上前报道,语音颤抖。 “大胆。”柳昭仪厉声叱道,“你们一个个的奴才,是不是并未将本宫的旨意传达给容王,还是说你们敢教唆容王来背叛本宫?”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宫女吓得面容惨败,跪倒在地。 “不敢,哈哈哈,不敢?”柳昭仪仰天大笑,慢慢踱到那宫女面前抬脚便踢向宫女的肩膀,将人踢翻在地,目光怨毒,“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若不是你们传旨出了问题,容王他怎么敢不来见本宫,他又怎么敢抵抗本宫?” 宫女更是大哭,连连磕头叫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若虹在一旁见那宫女满头鲜血,心中不忍,忙道:“娘娘息怒,确实是殿下今日比较忙,无法抽身来看望娘娘,还请娘娘明察。” “啪”的一声,她刚说完话,柳昭仪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霎时脸上出现了无根手指印。 “本宫在教训下人,何时轮到你来插嘴。”柳昭仪厉声道。 脸上红辣辣的疼,若虹心中更是一阵委屈,但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默默忍受,跪下道:“娘娘恕罪。” 柳昭仪冷哼一声,冷声道:“若虹,你要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你也是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的人,应该明白本宫最恨的是什么,若有下次,本宫就将你剁碎了拿去喂狗。” “是,娘娘。”若虹心中一颤,面容上露出一丝惧意。柳昭仪这才消了气,对跪在地上的宫女嫌恶的斥道:“出去。” 宫女忙不迭爬起来,匆匆退了出去。 柳昭仪眉眼冷厉的扫了若虹一眼,道:“容王为何不来见本宫,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原因么?” “娘娘明鉴。”若虹见她消了气,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不来见本宫其实是做对了。这个时候他若来见本宫那才是他愚蠢,不配做容王,更不配做本宫的皇儿。”柳昭仪眸光深邃,幽幽说道,“看来本宫的皇儿果真睿智聪慧。” “殿下智慧过人,自然是娘娘教导有方。奴婢恭喜娘娘。”若虹低眉垂目,温顺道。 柳昭仪闻言,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傲然道:“本宫的皇儿自然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说到此不由低低一叹,“明日他便要西征了吧。此去西境,凶多吉少,他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再次长叹一声。 饶是骄傲狠毒如她,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即将远行,她也变成了如这天下母亲一样,有着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怀。 若虹习惯了柳昭仪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的样子,此刻面对带着忧郁与伤感的柳昭仪,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娘娘无须担心。奴婢听说殿下此去西境,容鸢姑娘会随行。容鸢姑娘心灵睿智,心细如发,会照顾好殿下的。”若虹安慰道。 “容鸢姑娘?”柳昭仪一怔,疑惑问道,“可是容王府唯一被容王奉为上宾的女子?” “是。”若虹答道,“上一次陛下的寿宴娘娘见过她。” “原来是她。”柳昭仪恍然道,“如此甚好,容王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贴身照顾,本宫也便放心了。” “所以娘娘尽管放心便是。”若虹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轻声道。 柳昭仪接过茶,轻啜了一口,看着院中的一株红梅,道:“容王也到了纳妃的年纪了,若虹,你叫容王府的人留意着,看殿下可有心仪的女子,本宫虽然在陛下那里不得宠,但也不能委屈了本宫的皇儿。本宫找个时间启奏陛下,为殿下纳妃。” “是,娘娘。”若虹面容带笑,应道。 “也不知此刻本宫的皇儿到底在干什么?”柳昭仪低叹一声,踱步到窗前,伸手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雪兰,眉眼间俱是无言的忧伤。 那背影孤独而落寞,宛若遗世独立的红尘落寞人。 而此刻,容王皇甫云倾又在干什么。 他自然也在思念着一个人。 但他思念的人并不是柳昭仪,而是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 八尺来宽的楠木桌上,一幅丹青静静地摆在上面。 丹青绘的是一个女子,浑身素黑的女子。那女子面布黑痕,容貌极为狰狞可怖。然而那双精致的水眸却是媚眼如丝,仿佛这时间所有的美眷都堆积在她的眉眼之间,就只是这样静静地一瞥,便是风情万种,世间绝色。 而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仿若无骨。黑衣笼罩的身姿,窈窕潇洒,风华无双。 皇甫云倾负手而立,目光痴缠,竟是痴了。 屋中的香,香气盈人。“赵玉。”良久,皇甫云倾神色痛苦的念出这个名字。 他明天就要离开帝都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会再见到她了。 每每想到此处,他的心就是一阵疼痛。 若是可以,他多么想带她一起走,将她锁在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 可他不能。生在帝王家,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得放弃自己想要的儿女情长,来换取皇权帝位。 手指轻轻滑过丹青之上那丑陋,但又绝美的面容,楠楠道:“赵玉,赵玉,你可愿等我回来?” 没有人回答他。 满室的熏香袅袅,驱不散他落寞孤寂的怅惘。 “王爷,太尉府那边的人员补缺名单您看过目了?”云容鸢立在书房门口,恭声问道。 皇甫云倾闻言一惊,连忙将丹青图收起,神情肃然,淡淡道:“本王看过了,你做得很好。” 云容鸢这才温婉一笑,翩然进屋,道:“王爷满意,容鸢便也就放心了。” 皇甫云倾有意无意的再次遮了遮那副丹青,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 说到关于太尉府的人员补缺,皇甫云倾心中甚是恼怒。他来书房本是为了看云容鸢安排的是哪些人,他好斟酌斟酌。 然而一进书房他便看到了昨晚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画的这幅丹青图静静的平摊在桌上。 他心中一痛,刚刚压下来的思念便喷薄而出,便只顾着看着这幅丹青,久久不能回神。 因而他也并没有去查看云容鸢呈上来的名单。 所以他此刻甚是着恼。恼怒自己竟然为了一个丑陋的女人而忘了正事。 云容鸢自然没有放过他的细微动作和面容上的神情。她的目光落在那幅被遮挡起来的丹青上,目光变得幽邃。 “王爷可是作了什么好画,可愿让容鸢观看一番?”云容鸢面容带笑,温言道。 皇甫云倾神情一变,快速将画收起,摇头道:“不过是本王一时兴起的涂鸦之作,算不得什么好作品,你不看也罢。” 云容鸢似并未发现他突变的神情,仍旧笑道:“在容鸢心里,王爷的画永远都是这天下最好的。” 皇甫云倾看了她一眼,语音淡淡:“你何时会如此恭维本王了?” “容鸢是真心实意喜欢王爷的画,从未有半点阿谀奉承之意。”云容鸢肃容道。 皇甫云倾将画收到画轴盒中,冷淡的道:“那本王让你失望了。” 云容鸢心中一阵钝痛。自从看到他的的动作与神情,她便明白那画中画的是什么,自然也知道他不会将那幅画给她看,但她仍旧若无其事的笑着询问,甚至讨画观赏。 这所有的行为不过是她心中还存着侥幸,期望那幅画只是一幅平淡无奇的画。 看来她错了。原来那个女子已经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而她似乎再也没有希望了。 “容鸢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未打理,容鸢告退。”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冷漠,逃也似的退出书房。 皇甫云倾并不在乎云容鸢如何,只是捧着画匣盒,思绪早已飘向那黑衣如墨的女子身上,身影落寞,柔肠百转。 第一百零二章 重要之事 冬天的傍晚格外的寒冷,就连人呼出的气息就要被冻成冰块似的。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在外奔波。 人们为了防寒,早早地关了门,躲进了屋中,防范着被寒冷侵袭。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惧怕寒冷的。 夜幕刚刚降临,四条人影如鬼魅般潜进了祁安侯府。 他们似乎极为熟悉侯府的格局,轻车熟路的便往书房而去。 书房内,百里绝世将一封信递给坐在一旁,狐裘裹身的女子,温言道:“敏敏,这是雪阑送来的信。” 赵玉闻言一怔,面露疑惑,惊诧问道:“雪阑的信?” “不错,拆开看看吧。”百里绝世语音温柔,然而心中却被她不信任的神色给刺痛了。 似乎他无论为她做什么事,她还是不愿真正的信任他。 他心中苦笑,却又无可奈何。 赵玉将信将疑的接过信,仍旧不敢相信是雪阑的来信。 她记得刚回侯府的时候就曾对他说想要见雪阑,他虽然爽快的答应了,但后来却仍旧不了了之。 那时她便知如今想要见雪阑,他多半是不会答应了。 她虽然心中挂念雪阑,却也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收到雪阑的信。 有些急切的打开信笺,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两张信纸。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他在在精绝宫的习武的琐碎事,以及在精绝宫是如何的受人照顾,要她放心云云。 字里行间更是提及他如何想念她,想要见她的弄弄思念之情。 赵玉看着信,想到卓雪阑的身世,想到自己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想到如今他能在精绝宫生活得不错,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心中情潮涌动,霎时泪流满面。 百里绝世见状,只觉那两行清泪如两把利刃刺入胸口,心疼痛难当。他的目光也是疼痛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为她拭去泪水,语言低柔:“你若想见他,我便飞鸽传书让他来见你。” 赵玉靠在他的怀中,低声道:“不用了,我知道他如今过得好就够了,若叫他来帝都,难保不会被容王的人发现。” 百里绝世自然知道她为何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如此挂念,大概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便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吧。 他如何不了解自己深爱的女人? 百里绝世心中暗叹,手指抚上她漆黑如墨的秀发,道:“好,我听你的。” 赵玉闻言微微一怔,只觉这段时间这人说这句话说得似乎太过频繁了些,恍恍惚惚之间,总能让她想到从前的那些美好的日子。 “重华。”赵玉的心怦然而动,仰起头,目光滟滟,轻声唤道。 怀中的女子虽然面容上有着淡淡的黑痕,但仍旧掩不住那优美姣好的五官,眉眼精致,如媚如丝,直叫人心悸不已。 “我在。”百里绝世心中一动,目光变得深邃,甚至连语音都变得有些暗沉与低哑,手指已悄然抚上她的面容,停留在她的唇畔,轻轻摩挲。 这个惯有的动作预示着什么,赵玉再明白不过,面容不由一红,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百里绝世收拢手指,感受着指尖的温润与滑腻,唇角一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俯身贴近她的耳畔,低笑:“敏敏,你的脸这么红,在想什么呢?” 熟悉的温热气息萦绕在耳畔,赵玉心头一颤,面容更红了,有些慌乱的道:“没······没想什么。” 然而那渐渐蔓延的绯色,显示着她的言不由衷。 百里绝世再次低笑一声,伸手扣住她后颈,将她拉向自己,一个轻盈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赵玉一惊,有些娇羞,有些恼意的瞪他一眼。 然而那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媚意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百里绝世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内心的情潮涌动,霍地抱起她,语音邪魅:“敏敏,是你诱惑我的。”说罢,抱着她就往书房的内室走去。 赵玉惊呼一声,慌忙揽住他的脖子,正欲开口说话。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音,恭敬地道:“属下有要事求见侯爷。” 赵玉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百里绝世面容一沉,沉声道:“先候着吧。” 门外之人闻言,仍旧恭敬地回道:“属下遵命。” “重华,他们要见你,定有重要之事,你怎么让他们先等着?”赵玉连忙道。 “我与你之间的事才是最重要的。”百里绝世语音暧昧,抱着她转眼间就进了内室。 “可这里是书房。”赵玉明知躲不过,仍旧挣扎着。 “放心,没有人敢进来。”百里绝世语音低沉,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赵玉有些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并不是有没有人进来的问题好不好,光天化日之下,怎能······ “我的伤还未痊愈。”赵玉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挣扎。 百里绝世抓住她的手,强势的压向一边,轻盈的吻便落在她的额间,语音充满诱惑与邪魅:“敏敏,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吗?” 吻密密麻麻的落下来,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与悸动,赵玉只觉脑中的那根紧绷的弦快要崩塌。 身体深处的某股热流如潮水般蔓延,赵玉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呼吸之间,竟是困难无比。 “敏敏。”百里绝世语音沙哑,手指游动间,极尽挑逗。 “不能······这样,孩子。”赵玉意识有些混沌,语音颤抖。 “别担心,我会温柔些。”百里绝世的呼吸变得沉重,语音里含着一丝忍耐。 “你······唔······”她的声音被尽数吞没。 百里绝世狠狠地吻着她的唇,将她要说的话阻绝。手上的动作更是带着强势与霸道,容不得她拒绝。 赵玉浑身颤抖,所有的抵触与防备随着百里绝世带来的一样感觉而崩塌,不由自主的仰起脖子,身子随着百里绝世的动作而弓起,极尽媚态。 内室本就有些昏暗,屋中又未点灯,凭借着细碎的微光,倒还能看清彼此的面容,但更清晰的是两人彼此之间难耐的呼吸声。 床帘缓缓垂了下来,遮住了两人纠缠的身影,但却遮不住那柔媚的呻吟与沉重的粗喘。 室内春光无限。 书房外,四个人影垂手而立,其中两男两女,俱是身姿潇洒,举止不俗之人。 “颜大哥,这么久了,侯爷怎么还不召见我们?”身着暗红色,绣着银色莲花纹锦衣的年轻英俊男子问道。 颜佑一袭黑衣,面具覆面,看不清神色,淡淡说道:“再等等吧。” “可是侯爷到底在书房干什么啊,小花印,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颜大哥不是叫你等着吗,哪来那么多话。”一袭淡红衣衫的花印瞪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担心侯爷忘了我们嘛。” 花印白了他一眼,道:“作为堂堂朱玄堂的堂主,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堂主的?” “小花印,你这是在质疑我当堂主的实力吗?”朱玄不满的道。 花印冷哼一声,道:“我哪敢质疑你的实力。” “可你明明就是在质疑我的实力。”朱玄虎目一瞪,嚷道。 “花印姐姐,朱玄哥哥,你们不要吵了,小心被侯爷听到啊。”红奇一袭水色衣衫,亭亭玉立,见他们俩争吵个不停,连忙劝道。 而颜佑早就习惯了他们俩一见面就争吵的相处模式,负手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花印再次瞪了朱玄一眼,拉着红奇的手道:“小奇你放心,就算被侯爷听到,侯爷也只会责怪他的。” 红奇疑惑问道:“为什么呀?” 花印狡黠一笑,道:“侯爷向来比较偏袒女孩子一些,所以自然要责怪他啊。” 红奇闻言更疑惑了,为什么她没有发现侯爷爱护女孩多一点这个问题。 朱玄闻言,正要反驳,屋中突然传来百里绝世有些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四人这才闭了嘴,恭恭敬敬进了书房。 “属下参见侯爷。”四人同声行礼道。 百里绝世坐在上首,神情愉悦,摆手道:“免礼。”目光淡淡的扫过他们四人,落在花印的身上,“花印,你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是,侯爷。”花印语音恭谨,“属下这段时间经过多方打探与暗查,查到飞镜会的总坛设立在玉盘山明月峰的飞鱼洞。至于飞镜会在其他地方的据点却并不明确,确切的说他们没有固定的地点,而且他们的组织很松散,每个人的活动都很自由,可以随意接手任何的暗杀任务,并不必向他们的会主报告。” “属下还查到飞镜会确实与容王府有牵连,但是容王似乎并不怎么信任飞镜会,上次飞镜会的阴阳勾魂使被杀,容王却无动于衷,导致飞镜会的人激愤不已,如今双方都生了嫌隙。”花印娓娓道来。 “可还有有用的消息?”百里绝世问道。 “飞镜会与飞花楼已经结怨,飞花楼这段时间正在暗中打压飞镜会,以至于飞镜会的人全部隐入暗处。”花印说到此,顿了顿又道,“不过属下还是未能查出飞镜会的会主是谁,还请侯爷责罚。” “是吗?”百里绝世目光微暗。 “这是飞镜会的一些主要人员的名单,请侯爷过目。”百里绝世的神情让花印心中一紧,连忙拿出一封信笺呈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浮生若梦 百里绝世接过花印呈上来的信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就将信纸放在了一旁,道:“这一次做的不错,但本候希望下次你能带回更有价值的消息。” 花印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忙道:“侯爷的意思,属下要继续追查飞镜会吗?” “不错。”百里绝世目光深邃,“这个飞镜会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帮派,但凭他能吞并无影门,可见他还是有一定的手段,何况他还与容王府扯上了关系,为防以后不出岔子,这个飞镜会一定要查清楚。” “是,侯爷,属下定不负侯爷的吩咐。” 百里绝世点头道:“所以飞镜会的事便由你长期负责。” “是。”花印忙道。 百里绝世目光落在颜佑身上,问道:“无咎宫这些时日有何动静?” 颜佑恭声道:“回侯爷,自上次与无咎宫在云州一战后,云州已被无咎宫的势力完全占据,长辉堂在少主的命令下全部撤出云州,并以太子的名义已经在阑州布好暗桩,同时配合风临堂在阑州的一切事物。” “很好。”百里绝世赞许的点头道,“同时通知无双,叫献州的白烟堂配合长辉堂的所有行动。” “属下明白。”颜佑道,“少主还要属下转告侯爷,由于云州之内再无我们的人,少主便命令南坛坛主无忧率下属悄悄潜进了云州,以备不时之需。” 百里绝世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但记住一定要隐藏好身份,毕竟现在云州已是无咎宫的势力范围。” “是,属下一定转告少主。” “红奇,你说说你负责的武林大会相关事宜。”百里绝世道。 红奇连忙道:“回侯爷,此次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都已经达到了帝都,属下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对各门派做了相应安排,但由于此次前来参加大会的人员较多,天地两坛的人员有限,已经不足以维持各门派的安全,属下请求侯爷针对此事再作安排。” “那便把北坛的人调过去。”百里绝世道,“这段时间一定要维持好各门派之间的细微平衡,若人员还不够,那么朱玄,把你的人调一部分过去。” “属下明白。”红奇与朱玄齐声道。 “侯爷,普陀寺的明空大师,雪净寺的清祥师太要求见侯爷。”红奇道。 百里绝世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道:“好,你转告明空大师与清祥师太,后日午时在落日楼相见。” “是。”红奇沉思片刻又道,“启禀侯爷,叶蓝天叶大侠,牡丹国色阁阁主沈琉璃与琅琊门四小姐唐柔也来了帝都,属下是否也应该稍作安排?” 对于叶蓝天与沈琉璃来帝都这件事,百里绝世早已听凤焚歌提过,所以并不惊讶。但没想到唐柔也来了帝都,所以百里绝世心中有些小小的诧异。 “侯爷,叶蓝天,沈琉璃向来不屑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这一次前来恐怕是为了“火凤符”。”颜佑分析道。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道:“叶蓝天与沈琉璃虽然很少参加武林大会,但并不代表他们永远不会参加,既然来者是客,理应好好招待。红奇,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一定要以最隆重的礼节接待二位。” “是。” “至于唐四小姐,她来帝都恐怕不会是为了武林大会和火凤符那么简单,对于她,本侯会亲自招待。” “属下明白。”红奇再次应道。 “接下来便是朱玄的任务了。”百里绝世目光霍地变冷,从桌上拿出一张用砚台压住的纸条,递给朱玄,“这上面的人必须死。” 朱玄闻言,面容一凛,郑重的接过纸条,道:“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若有遗漏,本侯便要了你的脑袋。”百里绝世踱步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道。 “是。”朱玄越发恭敬。 “好了,没事就退下吧。”百里绝世摆手道。 “属下告退。”红奇,朱玄与花印行礼退下。 只有颜佑还留在书房,欲言又止。 百里绝世目光如炬,看着他,淡淡问道:“你还有何事?” 颜佑藏在面具下的神情一凛,连忙恭声道:“回侯爷,少主要属下转告侯爷,少主思念侯爷,想要回帝都看看侯爷。” 百里绝世目光冷凝,冷声道:“精绝宫中之事她可办好了?” 颜佑一怔,忙道:“算来少主也有些时日没见到侯爷了,想念侯爷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宫里还有秋长与东宁在宫中照应着,少主便可来一趟帝都见见侯爷。”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无双的?”百里绝世神情冷肃,厉声道。 颜佑面容一变,拜倒在地,颤声道:“侯爷明鉴,实在是无双少主想要见侯爷,这段时日,属下在宫中时常听少主说到侯爷,属下不忍少主如此思念侯爷,因而特来禀报侯爷。”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冷冷的看着他。 “侯爷,无双少主现在虽然掌管着整个精绝宫,但她还是一个孩子,而且侯爷也有些时日未见到少主了吧,还请侯爷让准许少主回侯府。” 他说的倒是字字在理,说起来,他也好久未见无双了。 虽然她现在掌管着整个精绝宫,但她确实还是个孩子,更是自己宠爱的义女。而她也从小对自己甚是依赖,如今好久不见,她估计应该甚是想念自己吧。 百里绝世心中思量半晌,暗叹一声,道:“罢了,待她将阑州之事安排好就回一趟帝都吧。” 颜佑闻言大喜,连声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你退下吧。”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是,属下告退。”颜佑恭谨的行了一个礼,便退了下去。 待他一走,百里绝世不由叹了一口气。想起还在内室里的赵玉,面容上又露出一丝笑意来。 “轻风,去准备热水。”百里绝世吩咐道。 “是。”一声女音响起,轻风马上便去准备了。 百里绝世这才慢慢走进内室,点亮了烛火,霎时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明亮的烛火映照下,床上的女子面容红润,睡得正香。 未被被子与衣服盖住的雪白的脖颈上,绯色的吻痕清晰可见。 百里绝世目光幽幽暗暗,落在赵玉的面容上,满足的叹息。 然后轻柔的抱起她,向揽月轩走去。 沉睡中的赵玉睡得很安稳,面容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六年前,回到了天鬼门。 天鬼山的风景仍旧很美,山清水秀,绿草如茵。 蝶谷,百花齐放,漫天飞舞的蝴蝶翩翩起舞,萦绕在她的身旁。 她玉臂轻展,曲了腰身,随着漫天飞舞的蝴蝶舞动妙曼的身子。红色衣衫上,银色的配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灵的声音,宛如伴奏的乐趣。 蝶谷的一块巨石上,白衣如雪的男子凌风而立,静静地看着翩然起舞的绝美少女,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恋。 面容绝美的少女笑容明亮而纯真,就如那蓝天上的白云,款款流动的溪水,纯净的毫无一丝杂质。 “敏敏。”白衣男子的目光越发痴迷,低沉的叹息。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与叹息,蓦然回首,眼中惊喜流动:“重华,你回来了?”说着便如一只轻盈的蝶朝他奔去。 百里绝世足下轻点,就从巨石上落了下来,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少女。 “可有想我?”百里绝世抱着她,目光爱怜,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低声道。 方玥毓敏面容微红,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娇羞的垂下了眼,有些别扭的道:“想了。” “我也想你,敏敏。”百里绝世深情的道。 翩然而来的蝴蝶围绕着两人的周围,似在为他二人欢呼一般。 “你不是说还要过几日回来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方玥毓敏柔声问道。 “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见你,便将本来五日的任务压缩了三日完成。”百里绝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轻声道。 方玥毓敏这才发现他眉眼间的倦意以及赶路的风尘之色,想到他这日的辛苦,心中一暖,泪湿眼睑。 “你怎么这么傻?”方玥毓敏白皙如玉的手指抚上他的面容,语音有些哽咽。这人总是这样,似乎一刻也不愿与她分离,无论外出做何事,总是匆匆忙忙而去,匆匆忙忙而回,只是为了能时刻见到她。 “为了我最心爱的女子,这点苦这点泪算得了什么?”百里绝世扬眉一笑,容颜俊美无双,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可我会心疼啊。”方玥毓敏瞪了他一眼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否则我便不理你啦。” 百里绝世忙道:“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记得好好休息,不会为了见你而逞强了。” 方玥毓敏闻言,这才嫣然一笑。但想到他每次都这样说,但每次总是不会履行说出的诺言,又不由暗暗叹了一声。 “可去见过爹娘了?”方玥毓敏抬头问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还未,你最重要。”说罢又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方玥毓敏面容再次一红,低头,却掩不住满面的甜蜜笑容。 若是一直都这样那该多好啊,她便不会经受那么多的痛苦了。 然而,浮生若梦,恍然间,已是岁月无情,催人心扉。 第一百零四章 闻卿一语 赵玉醒来时,正是亥时三刻。 屋中一盏孤灯摇曳,映照着端坐在桌前的男子清贵挺拔的背影上。 灯光有些昏暗,赵玉不适的眨眨眼,待视觉完全承受住这种昏暗时,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书房的内室,而是在她熟悉的另一个地方,那就是揽月轩。 同时她也看见了桌旁神情专注的男子。此刻他并未髻发,任漆黑如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背上,肩上披着一件轻裘,一副刚起床的装扮。 赵玉动了动身子,腰间的酸痛让她沉下脸面容,一丝红晕悄悄的爬上了面颊。 她的手指抚上腹部,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无法明白,为何每次都会让他得了便宜去。若是平常倒还罢了,如今已有身孕,而且身子根基就差些,却还如此胡来,也不知这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赵玉的面容上笼罩了一层忧郁之色。 百里绝世看着桌上大红镶金的请帖,剑眉紧皱。 闻君少年英雄,一朝封侯,极尽荣宠。更有肝胆洞,矜豪纵,而擅风流,一诺千金重。吾心甚崇之,敢备薄酒,邀君乐阳。朝阳阁主人,十二月二十一日,待君踏玉而来。 请贴上字字如金,大气磅礴,就连百里绝世也无法拒绝这发出请帖之人的邀请。 朝阳阁主人是谁,自然是堂堂琅琊门的四小姐唐柔。 百里绝世本就打算找个时间亲自会一会这位天下第一的侠女,没想到她的请帖倒还先送了过来。 其实唐柔来信,百里绝世并不惊讶,但却苦恼。 以唐柔的声誉与名望,不会无缘无故的约人,何况还是约的大亚的堂堂祈安候。 明日就是容王西征之日,而唐柔却在这个时候发出请帖,目的并不简单。 百里绝世猜测,以唐柔的手段与睿智,必定是查到了他与燕回国二王子独孤伊斯的死有关。 “重华。”赵玉忍着身上的酸痛,披了衣服,朝他静静地走了过来。 百里绝世这才回过神来,见赵玉薄衣赤足,不由一惊,连忙起身拦腰将她抱起,语音责备而宠溺:“醒了,怎么不多披一件衣服,若是着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赵玉眉眼清丽,展颜一笑,道:“有你在,区区一点风寒怕什么?” “你呀,有了身孕还这般胡闹。”百里绝世嘴上虽然责备着,但面容却是带着笑意。 两人并肩而坐,百里绝世的手臂越过她的肩,将她护在怀中。 赵玉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之上,神情悠然,极为享受。 “重华,我方才见你眉头紧锁,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赵玉轻声问道。 百里绝世将桌上的请帖递给她,道:“也无甚大事,你看看这请帖。” 赵玉接过请帖看了一眼,不由也蹙起了秀眉,道:“这朝阳阁主人不正是琅琊门唐四小姐吗,难道她也来了帝都?” “不错。”百里绝世点头道,“这便是她送来的请帖,约我明日在乐阳楼相见。” “那你可要去赴约?”赵玉有些担忧的问道。 素闻唐四小姐侠肝义胆,善恶分明,刚正不阿,江湖上谁不敬仰?但她到底是燕回国的人,赵玉知道大亚与燕回国此刻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而琅琊门在燕回国的地位不亚于一朝相国的地位。 明日容王西征,两国交战在所难免,唐柔作为琅琊门的四小姐,又在武林中侠名远播,此时却来了帝都,又约百里绝世见面,怕是已经查到独孤伊斯的死与百里绝世有关了。 所以赵玉也不由担心起来。 百里绝世微微一笑,道:“自然要去,这天下能得唐四小姐如此邀请的人有几个,所以一定要去。” “我陪你去。”赵玉思量半晌,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 百里绝世一怔,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目光紧紧锁住她清丽的面容,语音暗含了一丝轻颤:“敏敏,你是在担心我吗?” 赵玉抬眸,看进他深邃惊讶的眼眸,嫣然一笑,轻柔道:“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担心你。” “敏敏······”百里绝世心头一热,语音低沉,情难自禁的将她揉进怀中,而眼中竟有了泪花。 你是我的夫君。这一句话是百里绝世今生听过的最美好的一句话。 自从他负了她,他就没指望过赵玉能过原谅他,更别说能让赵玉亲口说出这一句话了。 她终于是原谅他了,否则以她恨极了他的性情又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夜晚,一定是上天的眷顾。 百里绝世喜不自胜,只盼上天能停留在这一刻。 闻卿一语,生死相许。 这大概是最能概括百里绝世的心情的话了。 赵玉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轻颤的身体,如雷的心跳,以及压抑的喜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然目光流转处,自有一番复杂之色。 “重华,你再这样抱下去,我就要喘不过气啦。”赵玉在他的怀中闷声道。 百里绝世这才放开她,眼中已是明亮的笑意,道:“敏敏,谢谢你。” 那般明亮的笑意在烛火的侵染下,染上一抹金黄的色彩,让他的面容更显得英俊而俊美,褪去了平日里的淡漠与冷酷,竟是这般温润如玉。 赵玉只觉已被他的笑容所惑,一时之间竟移不开眼。 “谢我作甚,难道你从未将我当作你的妻子?”赵玉半晌才找回神智,垂眉低声道,语音黯然。 百里绝世闻言,抬起她的下巴,肃容道:“敏敏,今生今世,我百里重华只愿与方玥毓敏结为夫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赵玉闻言一惊,慌忙捂住住他的唇,嗔道:“好端端的干什么发这样的毒誓?” 百里绝世眼神一暗,抓住她的手,就着她的姿势放在唇边亲吻,黯然道:“此生我已负你良多,以后的日子我定不负你。” 他的语音真切,带着愧疚与遗憾,让赵玉只觉心中生疼。 那些日子早已经过去,随风飘散了,如今提起来又有何意义? 赵玉心中暗叹,但面容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柔和,道:“我信你。” 百里绝世忍不住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低笑道:“好,那么以后我愿与夫人共进退。” 调笑似的语音让赵玉面容微红,喜道:“那你愿意让我与你一道去见唐四小姐了?” “自然。”百里绝世扬眉一笑,道,“有夫人在身边,我也好有信心些。” 赵玉替他理了理散在胸前的发,勾唇浅笑:“难道堂堂祈安候爷也会没有信心的时候?” “自然是有的。比如说······”百里绝世的唇忽然靠近她的耳边,语音极低的说了一句,而手指暧昧的在她的腰间抚摸着。 赵玉身子一颤,一片红晕迅速爬上面容,目光滟滟,瞪向他。 这人真是越发······她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不正经的男子,赵玉心中轻叹。 百里绝世却只是低笑。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听在赵玉的耳朵里倒生了一丝魅惑之意。 赵玉心中一颤,连忙压下心中的悸动,转移话题道:“重华,你可知唐四小姐为何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约你见面?” 说到这件事,百里绝世虽然做了猜测,但他有没有十足的证据,因而也不是十分肯定。 “大概是为了燕回国王子之死吧。” 赵玉虽然也是如此猜测,但是她极为相信唐柔的为人,若她真的是为了燕回国王子之事,以她的性格,她便直接面见当今天子去了,何必还要约百里绝世见面? “会不会是为了“火凤符”?”赵玉皱眉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不会。“火凤符”是瑶池宫的信物,唐四小姐又与焚歌交好,焚歌既然亲手把它交给了你,唐四小姐自然不会质疑焚歌的决定。” 赵玉思索半晌,认为他的话有理,点头道:“如此说来,唐四小姐来帝都最好的解释还是为了两国之间交战的事情。” “大概如此吧。”百里绝世此刻倒并不十分在意唐柔的目的,他更在意的是唐柔的态度。 若是唐柔真的是为了两国之间的纷争而来,那么唐柔的态度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两国的关系。毕竟琅琊门的地位可是无法比拟的。 何况百里绝世还想趁此机会解决宏华帝赐婚一事。 百里绝世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赵玉却在担心明日唐柔若真的是为了燕回王子独孤伊斯的死而找上百里绝世的话,她该如何应对。 毕竟独孤伊斯死在百里绝世的手中是因为她。 “累吗?”赵玉秀眉微蹙,暗自沉吟,百里绝世却搂紧她,低声问道。 赵玉身子一僵,这才发现腰还酸痛的厉害,不由咬了咬牙,面容绯红,却有些扭曲,佯装淡定的道:“······还好。” 百里绝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想起傍晚时分的缠绵,不由心中一动,某样东西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但一想到她的身子此时已不比之前,不由强力压下心中的某些旖旎想法,语音温柔:“我有些累了,敏敏,陪我睡一会儿吧。”说罢,抱起她往床边而去。 赵玉知道他这几日各种琐事缠身,又因为她怀孕和受伤之事而操心,自然是没有好好休息。此刻她格外柔顺,配合着他的动作。 一豆灯火熄灭,屋中陷入黑暗,不一会儿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留香晨话 清晨,天刚放明,卧室内甚是昏暗。 赵玉睁开眼,身旁有些冷凉,那人似乎早已起床多时。 心中一阵怔忪,盯着绣着幽兰图案的床帐出了好一会神,才伸了一个懒腰,披衣起床。 “夫人,你醒了?”轻风适时推开门走了进来。 赵玉穿上鞋,拢了拢衣裳,笑道:“嗯,起来了。侯爷呢?” “月公子与凤宫主来了,侯爷正在留香阁接见他们。”轻风将洗漱的水放在洗漱架上,说道,“夫人,让轻风伺候你洗漱吧。” “月公子与凤姐姐竟然这么早就过来啦?”赵玉不由诧异道。 “是,月公子与凤宫主来时很匆忙,似乎有急事。”轻风回道。 “原来如此。” 赵玉来到窗前,推开了窗。寒冷的晨风吹进屋来,令人遍体生寒。 晨雾冥冥,屋外的积雪已经慢慢消散,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似乎有雨将要降临。 “夫人,天气寒冷,容易着凉。”轻风侍立在旁,柔声道。 赵玉温婉一笑,道:“不碍事。只是这外面的雪似乎融化了。” “是呀。这一晚上的功夫,这屋外的雪就已经融化了,特别是梅园,那里的梅花全部开了,可漂亮了。” 赵玉闻言一怔,继而喜道:“是吗,前几日还有好多花骨朵呢。” “用过早膳,属下就陪夫人前去梅园赏梅吧。”轻风自然也是欢喜的。 赵玉摇头道:“今日怕是不成了,等会儿我还要陪重华去乐阳楼见唐四小姐。赏梅就下午吧。” 轻风闻言一怔,道:“夫人也要去乐阳楼?可是夫人怀有身孕,应该留在府中静养才是。” 赵玉知道她为自己担心,不由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轻风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去见见唐四小姐,又不是去打架,不碍事的,何况还有重华在身边。轻风你就放心吧。” 轻风这才勉强点头道:“那好吧,不过还请夫人一定要小心便是。”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赵玉轻晃着她的手,温柔笑道。 轻风点点头,也笑了。 赵玉在轻风的伺候下洗漱完,穿戴好衣裳,就向留香阁而去。 留香阁,酒香四溢,气氛正好。 百里绝世、月长思、凤焚歌三人正相对而坐,举杯相邀。 “没想到唐四小姐还约了你们?”百里绝世一杯酒下肚,叹息道。 “柔姐来了帝都自然会约我与长思了,只是没想到柔姐还约了你,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凤焚歌翻了一个白眼,吐槽道。 百里绝世苦笑一声,道:“说实话,我与唐四小姐素无交集,她这次约我相见,我自然也是觉得十分惊讶。” 月长思坐姿端正,手中捏着一杯酒,沉吟道:“唐四小姐来帝都约见我等,自然与此次容王西征之事有关。” “你能如此确定柔姐是为了此事?”凤焚歌挑眉道。 “自然。”月长思目光如炬,神情淡然,“你与唐四小姐相交甚笃,难道不知道她的性情?” 凤焚歌嘿嘿一笑,道:“那你别说,对于柔姐,有的时候还是不甚了解。江湖人都说她善恶分明,侠肝义胆,以天下苍生为重,但她也是一个女子,纵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有时候也难免会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我不能凭着与柔姐的交情就说完全了解他她。” 月长思目光一闪,到并未反驳她。 百里绝世却勾唇一笑,道:“焚歌说得对,不过我的猜测与长思一样,唐四小姐前来恐怕就是为了容王西征一事。” 凤焚歌闻言,不置可否。 “那么问题是唐四小姐既然是为两国交战之事而来,必然是要阻止容王西征。”月长思沉吟道,“重华,你可有办法应付?” 百里绝世把玩着手中价值不菲的青玉酒杯,剑眉一皱,道:“这个问题我也思量过,也猜测过唐四小姐是否已经见过陛下,但我的人却传来消息说,唐四小姐并未进宫见过陛下,所以,至今我仍是十分疑惑。” “这不可能,如果柔姐是为了两国交战之事而阻止容王西征,那么她一定会去面见陛下。”凤焚歌反驳道。 “如此说来唐四小姐定是秘密见过陛下了。”百里绝世叹道,“连我的人都探不到消息,看来唐四小姐这次来帝都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所以,我便问你可有应对之法。”月长思轻啜一口酒,道,“否则到时你我之间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百里绝世目光微沉,道,“那就是先见了唐四小姐,探得了她的口风,见机行事。” “此计不妥。”月长思食指轻叩桌面,摇头道,“唐四小姐是什么人,想要探得她的口风,谈何容易。” “长思的意思是?”百里绝世剑眉一皱,问道。 月长思自斟了一杯酒,才慢条斯理的勾唇冷笑,道:“将计就计。” “好计。”凤焚歌拍手道,“如此不仅迎合了柔姐的心意,还送给了燕回国一个大人情,当然还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容王,一计三雕,妙极。” 百里绝世沉吟半晌,道:“如此想来,却是好计,不过这还是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月长思摇头道:“那不一样,就像焚歌说的,这是一计有对我们有益的计策,既然都会打乱我们的计划,我们何不选择对我们最有益的一种计策呢?” 凤焚歌斜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额,连连点头,赞同着月长思的看法。 “那好,就这么办。”百里绝世权衡利弊,自然也同意了月长思的看法。 “好了,既然我们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就差去见柔姐啦。现在能用早膳了吗,我快饿死啦。”凤焚歌抚摸着腹部,抱怨道。 百里绝世闻言,刚要叫人传膳,屋外便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音。 “凤姐姐饿了吧,我带早膳来啦。”话音一落,屏风上人影一晃,身披翠绿轻裘的女子款款进屋。 女子笑意嫣然,眉眼间顾盼生辉,妩媚动人,令人见之怦然心动。 她正是赵玉。 “玉儿。”凤焚歌大叫一声,已从座位上弹起,闪身将她抱了一个满怀,喜道,“你终于没事啦,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可担心死我了。” 凤焚歌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让赵玉面容一红,但笑容却更加明艳。 然而凤焚歌的举动却让百里绝世与月长思两人沉下了面容。“凤焚歌,那是我的女人,你这样光明正大的搂搂抱抱是什么意思?”百里绝世内心怒道。 月长思冷哼一声,心中嫉妒:“凤焚歌,你见到我何时有过如此举动,难道我竟还不如一个女人?” 两人的目光变得阴骛,冷冷的看着赵玉与凤焚歌。 “玉儿,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啦。”凤焚歌伸出魔爪,将赵玉的脸揉成各种形状,“特别是这皮肤怎么这么滑啊?” 百里绝世与月长思的脸再次黑了一个度,屋中冷意流转。 凤焚歌背对着百里绝世与月长思,自然看不见两人的神色。 但赵玉不一样,她将两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尴尬不已,连忙伸手将凤焚歌的手拨下来,解救出自己的脸颊,柔声道:“多谢凤姐姐关心,我的伤早就没事了。凤姐姐不是饿了吗,快用膳吧。” 凤焚歌这才想起早膳来,抓起赵玉的手,道:“对对对,用膳,玉儿,你与我坐一起用膳吧。这两天没见你,可担心死我了。” 说着拉着赵玉走向先前的座位。 “好的,凤姐姐。”赵玉自然也十分想念这位豪爽的女子,对于她的要求自然全部满足。 赵玉摆摆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女们上菜。 各种点心与菜色被呈了上来。 凤焚歌早就饿了,自然食欲大动,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玉儿,我觉得这桃花酿不错,来,你也喝一点。” “好的,谢谢凤姐姐。” “这红烧豆腐也不错,玉儿,你要多吃一点。” “好,凤姐姐,你也吃。” “啊,还有这核桃酥,也不错,玉儿,来,给你尝尝。” “好的,凤姐姐我自己来。” “······” 凤焚歌时不时给赵玉夹菜,赵玉也配合着她的动作,两人之间的互动亲密而欢快。 屋中尽是两人的欢声笑语。 相反,百里绝世与月长思两人那里便是低压区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玉儿,来吃一个鲜肉丸子。”凤焚歌夹起一个丸子亲自喂给赵玉。 赵玉毫不客气的张口便吃,毫无违和感。 百里绝世两人实在忍不住了。 “敏敏,我觉得这桃花酿的味道似乎有点奇怪,你来尝尝看。”百里绝世目光一沉,皱眉道。 “怎么会,轻风说这是今年刚酿的。”赵玉疑惑道,起身便朝百里绝世走过去。 “玉儿,不用管他。你现在怀有身孕,要多吃一点才好。”凤焚歌阻止道。 月长思黑了脸,道:“焚歌,我想吃鲜肉丸子。” “你那里不是有吗?”凤焚歌心不在焉的回道。 “我吃完了,还想要。”月长思敲了敲桌子。 凤焚歌这才放过赵玉,起身去给月长思送丸子。 分开了两人,百里绝世与月长思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使尽浑身解数将自己深爱的女子留在了身边伺候。 赵玉与凤焚歌不疑有他,自然一一应了他们的要求。 百里绝世与月长思见状,这才满意的用起膳来,并打定主意下一次绝不能在一起用膳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朝阳之主 辰时,天空下起了下雨,天气似乎更冷了些,风如刀,吹得人生疼。 百里绝世与月长思四人用过早膳,装扮妥帖,撑着油纸伞,悠然的往乐阳楼而去。 由于下雨,路上的行人变得稀疏起来。 帝都烟雨,雾锁楼台。 走在这千年古都长长的古街道上,看着街道两旁酒旗飘摇的古色店铺,听着街道深处,小巷人家传来的小曲,只觉灵台明净,心中自有一份超然物外的闲适。 “重华,很久没有与你这般悠然的散步了。”赵玉的目光是迷离的,又是清醒的,语音缥缈,仿若来自烟雨的深处。 百里绝世闻言,握着赵玉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看她精致柔美的侧颜,神情一片自责之色,半晌才低叹一声,道:“敏敏·······以后我会日日陪着你的。” 赵玉抬起头看他,笑靥如花。 “好,待浮花浪蕊俱尽,那时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离好不好?”赵玉眉目温顺,温润如玉,语音低媚,柔声道。 百里绝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中笑意流转,灿烂夺目,温言回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这边两人浓情蜜意,缠绵悱恻,还不令人羡慕。 凤焚歌走在月长思的身旁,听到两人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复而笑意流转,掩盖了眼中的不明情绪,扬声假意嫌弃的道:“喂,旁边的两位,请不要这么旁若无人的调情好吗,真是酸死啦。”说罢,还一手作扇,晃了两下。 赵玉面容一红,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凤焚歌与月长思。 百里绝世却是面无表情的驳了回去:“焚歌,你这是在嫉妒。” “胡说八道。”凤焚歌神情一变,不服气的反驳,“谁会嫉妒你啊,我只是担心玉儿又被你欺负罢了。”说着对赵玉伸出手来,“玉儿,过来,到我这里来。” 赵玉抬眸看着凤焚歌,面容嫣红,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百里绝世伸手将赵玉紧紧搂在怀中,斜睇着凤焚歌,语音有些冷凉:“多谢你的好意,敏敏我自会照顾好,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身旁的那位吧。” 凤焚歌柳眉一竖,正待发作。 月长思已经黑着脸将她伸出一只手给扳了回去,沉声道:“焚歌,你就不能不去招惹重华他们吗?”语音中尽是无奈。 凤焚歌哼哼两声,不屑道:“谁愿意招惹他,我都说了我是担心玉儿。” 月长思效仿着百里绝世的动作,将凤焚歌搂进怀中,道:“你少操一点心吧,赵玉自有重华照顾。” 凤焚歌再次哼哼两声,任他搂紧自己,内心深处一股暖流溢满全身,在这苦寒天气里,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四人一路打打闹闹,不一会儿就到了乐阳楼。 街道上的行人虽少,但乐阳楼却是热闹非凡。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邀上几个熟人或者朋友,寻一处茶楼或酒楼,喝上一杯热茶或热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喝酒当选落日楼,喝茶当选乐阳楼。 楼上包房,清艳绝伦的绝美女子早已恭候多时。 “诸位可算来了。”包房里,淡黄衣衫的女子临窗而立,对四人抱拳一礼。 “唐四小姐。”百里绝世同样抱拳一礼。 淡黄衣衫,清丽绝尘的女子,自然就是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女侠,朝阳阁之主唐柔。 月长思因为凤焚歌的缘故,与唐柔甚是相熟。自然不会与唐柔多礼。 赵玉一向只闻唐柔其名,不见唐柔其人,时常听闻江湖上对她的赞誉,赞她“巾帼豪杰,无人争锋”,今日一见,只见她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气度不凡。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而幽邃,目光流转之间暗含着精明与睿智。 她果然是担得起这样的赞誉的。 “柔姐。”赵玉刚一回过神,凤焚歌便惊喜的大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焚歌。”唐柔面带微笑,伸手接住她。 “焚歌好久不见柔姐,柔姐近来可好?”凤焚歌拉着唐柔的手,亲昵问道。 唐柔微笑道:“我一切都好,焚歌呢,可好?” “柔姐好,焚歌自然也好。”凤焚歌喜形于色,拉着唐柔的手便不肯放手。 月长思道:“焚歌,别只顾站着说话,大家都坐下吧。” 凤焚歌这才惊觉,这才招呼这大家坐下。 众人分自落座。 桌上有菜有酒,甚为丰富。 众人以酒会友,举杯相邀,三杯酒下肚,相互之间的熟稔就在这几杯酒中得到了升华。 “唐四小姐驾临帝都,在下未曾亲自相迎,自罚一杯。”百里绝世对着唐柔一正酒杯,朗声道。 唐柔豪爽一笑,举杯道:“侯爷客气,在下来帝都也是临时起意,岂敢劳驾侯爷?” 两人举杯交谈之间,竟已是暗流涌动。 月长思道:“四小姐,你到帝都来确实应该通知我等,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长思,你我之间,也不必说如此客气话。” “话虽如此,柔姐你来了帝都,却不让我们知道,却是柔姐你的不对了。”凤焚歌抱怨道。 唐柔却温婉一笑,道:“焚歌,你还不清楚我的性格吗,我何时与你客气过,不过此次我来帝都却是因为有重要之事,焚歌,你就不要与我计较啦。” 凤焚歌这才笑道:“如此倒是焚歌唐突了,柔姐莫怪才是。” “你这小妮子,倒是会寻柔姐开心。”唐柔不由娇嗔一声。 她本就生得极美,眉眼间又是因多年的良好教育形成的端庄,这一嗔一痴,自然是别具风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百花齐放。 赵玉举杯,笑容端庄:“在下赵玉,久仰唐四小姐侠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 唐柔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微微一怔,举杯道:“阁下便是江湖人称“毒罗刹”的赵玉?” “正是在下。”赵玉笑意嫣然,端和大方,“没想到唐四小姐竟然知晓在下,在下深感荣幸。” 唐柔的目光流转,那眸光深邃莫名,似已看看进了赵玉的灵魂深处。“久闻“毒罗刹”赵玉,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端庄大方,从容淡定的妙龄女子。”唐柔见这位女子浑身上下透着谦逊端和,雍容大气的光华,而眉眼间的正气显示着她自小应该有着良好的教养,实不似江湖人传说的那般,阴狠歹毒,心狠手辣。 赵玉自然料到她会如此说,当下温和一笑,道:“让唐四小姐见笑了,赵玉不才,只能在江湖上混个不好不坏的名声,还望唐四小姐莫要嫌弃才是。” 唐柔面容一正,道:“赵姑娘此言差矣,在在下这里,向来人人平等之,何来嫌弃一说?” 赵玉闻言一怔,惶恐道:“是在下见识浅薄了,还望唐四小姐莫怪。” “你也是性情中人,又与焚歌交好,在下自然相信焚歌的眼光。”说着举杯道,“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了一起,那么喝了这杯酒,大家就是朋友,也不必说客气话。” 众人亦举杯。 又一轮酒下肚,百里绝世放下酒杯,道:“不知唐四小姐此次约我等在此,有何要事?” 他终于进入了正题,凤焚歌也不由放下了酒杯,面容严肃起来。 只有月长思,面容上仍是一派闲适,举杯自斟自饮。 唐柔目光变得幽远,沉吟半晌,才道:“我来帝都的目的,想必侯爷已经猜到了。不知侯爷作何打算?” 百里绝世心中微凛,勾唇微笑道:“实在抱歉的很,唐四小姐突然驾临帝都,在下实在猜测不到唐四小姐的目的,还请唐四小姐不吝赐教。” 唐柔闻言,目光如炬射向百里绝世,语音淡淡:“侯爷是聪明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在下出现在帝都的目的?” 百里绝世笑得温良:“确实不知。” 唐柔如利刃般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的身上,似要看透他的内心。 百里绝世笑容不减,目光坦然的迎上她的目光。 两人俱是聪慧睿智,武功高强之人,这样的目光相迎,眉目坦诚又不动声色,空气中霎时火花四溅。 凤焚歌却在此时笑道:“柔姐,你突然来帝都,又突然约我们见面,我们实在不知你来帝都所为何事,你如此逼迫重华,这不是叫重华为难吗?” 唐柔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是在下的不是了。” “非也。”月长思摇头道,“四小姐能来帝都,我们自然是十分高兴。若四小姐另有要事,需要我等帮忙,不妨说出来,我等自然全力以赴,达成四小姐的愿望。 “好。”唐柔目光微沉,抿唇一笑,道,“有长思这句话,那我便不客气了。” “慢着柔姐,只要不损江湖正义,我们毫不推辞的帮助柔姐,所以你可不要为难我们啊。”凤焚歌眨眨眼,调笑道。 唐柔眉目一瞪,笑骂:“你这小妮子说什么傻话,你当柔姐是三岁小孩不成?” “我错了,柔姐,那你快说说是什么事吧?”凤焚歌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笑道。 唐柔这才正了正容颜,语音沉重,道:“我来帝都的目的就是阻止容王皇甫云倾西征,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系铃解铃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唐四小姐,此时不是开玩笑之时,今日容王便要挂帅西征,四小姐却在此时提出不让容王西征,谈何容易?”百里绝世沉声道。 唐柔微微一笑,道:“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西征之事是陛下钦定,在下恐怕帮不了四小姐。”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月长思剑眉一拧,道:“四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必须这样做。”唐柔眉眼间俱是坚毅之色,“长思,侯爷,你们应该知道战事迭起,受苦的永远都是那些普通百姓。我们虽是江湖之人,但天下大事,百姓兴亡,自然应该由我们去维护,方不负我们身为大亚子民的热血丹心。” 百里绝世与月长思闻言,对望一眼,心中一片默然。 想起清晨所提的应对之法,在这个女子的言辞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四小姐,并非在下不肯帮忙,只是今日便是容王西征之日,而能够让容王放弃出征的就只有陛下的圣旨,纵使在下即刻进宫面见陛下,怕时间也是来不及了。”百里绝世道。 “侯爷放心,我已经进宫面见过陛下,陛下已经答应下旨阻止容王西征。”唐柔淡淡一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百里绝世等人闻言,心中一片明镜。 百里绝世闻言,干笑一声,道:“既然四小姐已经见过陛下,那么自然也应该说服了陛下降旨才是,何须还要在下帮忙?” 唐柔秀眉微蹙,道:“所以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说着沉吟半晌,“那就是给陛下找一个降旨的理由。” “理由?”月长思皱眉。 “不错,需要理由。”唐柔目光如炬,点头道。 百里绝世剑眉一皱,沉吟不语。 凤焚歌却突然一笑,语音讥诮:“这皇帝老儿也真是的,这降旨的权利就握在他的手中,他若想降旨,这天下有谁敢说一句不是,如此做法,当真是惺惺作态。” 赵玉侧头看百里绝世,目光担忧,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自古帝王,哪个不是惺惺作态,否则何以为国君?”唐柔神情淡然,淡淡说道,“所以陛下需要理由。 百里绝世拍了拍赵玉的手,安慰着她。 “那依柔姐的意思,何种理由才是陛下需要的理由?”凤焚歌不以为然的道。 唐柔突然沉默了下来,目光深邃,落在了百里绝世的身上,复而目光一转,在赵玉身上一扫而过。 百里绝世自然看到了她的目光里隐藏的讯息,不由心中一怔,低低笑道:“看来四小姐心中似乎早已有打算。” 唐柔忽地言辞变得严正:“解铃人还需系铃人,既然这一切都是侯爷挑起,自然需要侯爷去解决?” 百里绝世仍旧在笑,但笑容里有些冷意,道:“四小姐何以知道在下便是那系铃人?” “精绝宫的毒物天下闻名,难道侯爷不知道“黄丹化尸水”?” “黄丹化尸水”正是精绝宫的独门秘药。当日在苍梧山脚,独孤伊斯正是被百里绝世下令用黄丹化尸水化了的。 百里绝世神情变得冷凉,目光落在唐柔腰间的一块质地清润,色泽翠绿的玉佩上,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女侠,也大概只有琅琊门的解毒之术,方能一窥“黄丹化尸水”的秘密吧。” “不敢当。”唐柔目光悠悠,唇角含笑,“在下不过是误打误撞恰好撞上了,琅琊门的解毒之术到底不足以抗衡精绝宫精妙绝伦的毒物。” 精绝宫的“黄丹化尸水”制作方法独树一帜,隐秘而谨慎,天下的一些名医都不能研制出化解黄丹化尸水的药物。 琅琊门虽然被誉为天下第一解毒名门,但曾经面对黄丹化尸水仍旧一筹莫展。 唐柔之所以能在追踪独孤伊斯的踪迹时发现“黄丹化尸水”的痕迹,就是她腰间的那一块玉佩“邪浮”。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种玉,而就是一块石头,产于燕回国的睹墨山巅的万丈冰川下。由于它的成分复杂而特殊,极易鉴别含量极低的毒素,深受王公贵族的喜爱,曾一度用这种石头雕成的饰品引起人们的哄抢。 因此这种石头在江湖辗转经手,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两三块了。 琅琊门的祖先最先发现这种石头的试毒功能的,因而秘密叫人去睹墨山采了这石头,找天下有名的工匠雕成了这样一块玉佩。 此后,这块玉佩就成了琅琊门世代相传的宝物,亦是掌门人的信物。 “如此看来,在下是不得不帮四小姐的忙了?”百里绝世嘴边含笑,更显得温润无害。 “那是自然,我不愿强人所难。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关系到天下的黎民百姓,还请侯爷三思而行。”唐柔的语音清和,但态度却非常强硬。 凤焚歌轻啜一口酒,叹息道:“柔姐的这份为国为民之心,焚歌向来佩服,只是柔姐一向不喜这样的做事风格与手段,为何今日却又这样做了?” “不喜欢并不代表不做。”唐柔面容肃然,“这一次的事情关系到两国交战,而一切又因为侯爷而起。因果循环,他自然要出这份力。” 凤焚歌知道唐柔的性情,刚正严明,善恶分明,从不假公济私,也正是因为如此,唐柔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无可非议的。 只是这一次关系到“火凤符”的有缘人,关系到丘尼幻境的封印,所以不免操心了些,对唐柔也稍有微词。 果然人只要一遇到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总是会花点心思,毫不退让的。 饶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凤焚歌也不能幸免。 “四小姐,在下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玉语音低柔,拱手道。 “请。”唐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玉正了正身姿,恭谨道:“四小姐有心怀天下的情怀,我等向来佩服。只是四小姐应该知道此次的两国交战并非大亚率先挑起,而燕回作为一个属国,却堂而皇之的陈兵西境之地,如此做法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赵玉说得言辞激切,但又在一定程度上合情合理。 唐柔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你说的不错,燕回国此举确实欠妥,不过这一切并不能完全将过错归因于燕回国。你可知这是为何?” “在下明白。”赵玉点头道,“二王子在大亚境内失踪,确实是个理由,但却不是燕回国陈兵西境的理由。” “确实如此。”唐柔淡淡说道,“但是二王子也确实在大亚境内失踪······”说着目光严肃的看着赵玉,“说起失踪,此事你应该最清楚其中的缘由。而且二王子乃王后爱子,她又如何不怒,这人之常情的东西向来不受我们掌控,你说是吗?” 唐柔的目光过于严厉,语音虽然柔和,但言辞犀利,那与身俱来的威严感让赵玉心中一重,竟有些惧意。 凤焚歌是见惯了唐柔的严厉之色的,此刻也不由心中有些惊惧。更是佩服赵玉敢与唐柔理论的胆量。 百里绝世握了握赵玉的手,以至于让她不那么紧张,扬眉笑道:“那四小姐需要在下如何做?” 唐柔收回落在赵玉身上的目光,淡然说道:“很简单,侯爷只需到陛下面前将二王子之死说清楚道明白就可以了。” 百里绝世与赵玉脸色同时一变。 月长思与凤焚歌对望一眼,神情各异。 “四小姐这是有意与在下过不去吗?”百里绝世眉眼间冷意流转。 唐柔言辞一厉,道:“我说过,因果循环,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若是在下不愿这样做呢?”百里绝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冷声道。 唐柔勾唇一笑,道:“那侯爷可就不要怪不客气了。” 百里绝世目光森冷,寒冷如刀。 唐柔温和浅笑,但眼中的杀伐之意有增无减。 屋中风静,人的气息清晰可闻。 赵玉心中凛然,一时之间紧张之极,握着百里绝世的手,掌心溢汗。 “四小姐,可否听长思一言?”月长思语音清朗,如清风徐吟,冲淡了屋中的肃杀之气。 “长思有何高见?”唐柔浑身气息一变,竟已是温润如初。 “四小姐的意思是只要让陛下降旨阻止容王西征即可,而四小姐又找上了我等帮忙,那么我等便答应帮四小姐的忙。”月长思沉吟道,“那为何四小姐一定要我等用你的方法呢,四小姐应该知道以我等的智慧,解决此事的办法有千万种。四小姐何不就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法?如此既不伤和气,又能完成四小姐的心愿,何乐为不为?” 唐柔摇头道:“长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以你们的办法,燕回国那边如何交代,二王子失踪一事仍旧无法得到解决,燕回国陈兵西境的事实就不会改变,而陛下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如此环环相扣的事情岂能轻易说解决就解决了?” “那如果在下说,有更完美的办法解决此事呢?”百里绝世沉声道。 唐柔闻言,秀眉一蹙,望着窗外隐约可见的日月山水,映月楼头,沉思良久,才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依了你们吧。”说罢,眸光厉色涌现,“如果此次的事情还解决不了,那么我就会按照自己的方法了。” “自然,一切听从四小姐安排就是。”月长思拱手道。 第一百零八章 执念之深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窗外,若隐若现的歌声穿透雨幕,飘飘摇摇的传了进来。 乐阳楼包间,只剩了凤焚歌,唐柔,赵玉三人。 百里绝世与月长思与唐柔约定好了之后,由于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便立马进宫去了。 所以此刻只剩她们三人还在乐阳楼逗留。 三人正举杯痛饮,听到这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歌声,一时间都有些怔忪。 唐柔叹道:“好个“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人生无常,功名利禄都如尘埃,还不如做个闲人,风雨逍遥。” 凤焚歌笑道:“依柔姐的性情,想要做个闲人,恐怕有些难度吧。” “凤姐姐说的不错,四小姐为了天下百姓操劳,若要四小姐放弃这天下的正义善恶,那这天下该有多大的损失。我想四小姐定然不会弃天下黎民百姓不顾的。”赵玉也笑道。 “玉儿说得对。”凤焚歌连连点头。 唐柔见她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自己,眉眼一瞪,道:“你们两个何时成了一条战线,专门来挤兑我是不是?” “我哪儿敢啊?”凤焚歌眨眨眼,轻笑道,“我和玉儿可是说的实话,是吧玉儿?” “那是自然。”赵玉抿唇一笑。 唐柔暗自摇头,道:“看来几个月未见,焚歌也学坏了啊。” “四小姐你可不知道,凤姐姐早就学坏了。”赵玉目光流转,熠熠生华。 “是吗?”唐柔轻笑一声,道,“原来我不在的这些时日,焚歌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喜欢挤兑人了呀。” 凤焚歌见赵玉帮着唐柔反过来打趣她,银眸一闪,嗔道:“玉儿,你到底是帮柔姐还是帮我啊?” 赵玉闻言,眨眼道:“自然是帮凤姐姐呀,只是,玉儿虽然帮你,但也要说实话的对不对?” 凤焚歌闻言翻了一个白眼,道:“玉儿,你这明明就是帮着柔姐欺负我好不好?”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啊。”赵玉连忙道。 凤焚歌无奈的撇撇嘴,甚是不认同,道:“看你怀孕的份上,本小姐不跟你计较。” 唐柔面容带笑的看着她们俩相互打趣,时而喝喝小酒,倒也怡然自得。 “你怀孕了?”唐柔听到凤焚歌的话,面露异色,讶然问道。 “是啊是啊,玉儿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凤焚歌抢先答道。 赵玉面露微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唐柔的目光将她的全身仔细的观察了一遍,面容上一片凝重之色。 凤焚歌将唐柔的神情尽收眼底,忽而想到什么,心中大震,小心翼翼的问道:“柔姐,怎么啦?” 赵玉也感觉到了唐柔的脸色不对,不由心中一紧,目光惊疑的看着她。 唐柔收回目光,轻叹一声,甚是无奈道:“你的身子根基已毁,这个孩子怕是······”她说着秀眉一皱,住了口。 她虽然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赵玉已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脸色瞬间苍白。 这个孩子怕是······怕是如何?赵玉明白,她说的就是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 凤焚歌也明白。 “四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赵玉苍白着面容,颤声问道。 凤焚歌亦紧张的看着唐柔。 “侯爷可知道你怀孕了?”唐柔问道。 “他知道的。”赵玉眸光暗淡,低声道。 “他竟然知道,为何还会让你怀孕?”唐柔皱眉问道。 这个问题让赵玉不由尴尬起来。自从她的身体因练毒功而毁了根基,她从未想过会怀孕。 她知道怀孕的后果,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柔姐,你这样问让玉儿如何回答?”凤焚歌不由埋怨道。 唐柔长叹一声,道:“焚歌你不要怪我言辞刻薄,凭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能将孩子孕育十个月生下来,到时候也会油尽灯枯,耗尽心力而亡。” 赵玉闻言,心头一颤,面容惨白。 凤焚歌虽然已经料到是最坏的结果,听到唐柔的话,心中还是震惊不小。 “柔姐,可有办法就她?” “有。”唐柔点头道,“趁孩子还未成型,打掉他。” “什么?”凤焚歌与赵玉齐声惊呼。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玉十指紧握,浑身轻颤,心中的惶恐不安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死。 可是不能死就意味着她要牺牲这个孩子。 但她也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赵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面容灰败,整个人似乎瞬间就是去了生机。 凤焚歌看着这样的她,心中除了难过,还有焦急。 难过的是做为一个女子连着人世间最普通的事都无法做到,焦急的是赵玉作为“火凤符”的有缘人,关系到整个丘尼幻境的封印。 在没有解开封印之前,她不能让赵玉出一点意外。 “柔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玉儿了吗?”凤焚歌担忧问道。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唐柔沉吟道,“那就是废去武功,解了身体的毒。” “不,我不要废去武功。”赵玉闻言,尖叫一声。 唐柔与凤焚歌目光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在她两人目光的注视下,赵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当下不好的低下了头,愧疚道:“抱歉,我失态了,不过我却是不愿废去武功。” 若连武功都失去了,那么她该如何报仇,她又该如何在孤独漂泊中找到依靠? 虽然她与百里绝世已经和好如初,难不保后面发生什么变故,无论如何,她都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的源泉就是她的武功。 唐柔看着她,想起两个月前收到叶蓝天的信,信上说有一个女子因练毒功导致身体里毒素堆积,毁了根基,希望她能为这个女子解毒。 她那时候正忙于探寻二王子的踪迹和阻止燕回国出兵大亚之事,并未十分在意这封信,如今想起来,叶蓝天心中提到的那个女子便是赵玉了。 “我记得叶蓝天叶大侠曾向我提起过你,并让你来琅琊门解毒,看来你并未放在心上。” 赵玉闻言,面露尴尬之色,当初在霞山,叶蓝天曾飞鸽传书给唐柔,请她为她解毒,赵玉为保住功力,终是负了叶蓝天的心意。 “四小姐,我实在不愿放弃好容易练成的武功,叶大哥那里,赵玉此后定会前去请罪。” 凤焚歌闻言,不由暗叹一声。她知道赵玉不愿放弃功力的原因,因为她还没有放弃过复仇的念头。 “你心中有执念,这不怪你。”唐柔深深地看她一眼,柔声道。 执念?赵玉心头一颤,想起在泠水湖,叶蓝天也同样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她的执念真的有那么深么? 仿佛只要有人刻意窥探,就能看穿她内心的那些阴晦面。 那要如何才能消除执念? 赵玉心中迷茫的想,不经意间也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唐柔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看着满城烟雨凄迷,如梦如幻,轻轻叹道。 赵玉闻言,心头一怔,却是更加迷惘了。 凤焚歌双手抱胸靠着墙壁,寒风乍起,吹皱了她如雪般的衣裳。 一时间,屋中三人静默无言,心思各异。 若是放下,便是自在。 那么她愿意,可是仇恨呢? 她又不甘心。 “四小姐,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不懂佛家高深的偈语。”赵玉同样站起身来,走到另一扇窗户旁,与唐柔并排而立,“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会为了自己的目标奋勇前进,毫不退缩。就算有一天,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无怨无悔。当然,无论在何时主要有一线生机,我也是不会轻易放弃。” 她的语音低柔,却字字坚毅,就连皇城的烟雨都不能浸润她话中的强硬意味。 唐柔衣袂飞扬,宛若嫡仙。闻言侧头看她,眉眼间充满赞赏之意。 “如此说来你既不愿意放弃武功,也不愿意放弃孩子,更不愿意放弃生命?”唐柔扬眉浅笑,“这天下也只有你这般贪心的女子了。” 赵玉亦侧头笑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不愿我的生命如此没有价值,若是换做四小姐,恐怕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吧。” 唐柔闻言,竟然无法反驳。 她向来心坚智强,行事作风像极了男子,容不得半点的软弱。若是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自然也不会放弃的。 “其实你可以和焚歌一样,叫我一声柔姐。”唐柔拢了拢衣袖,柔声笑道。 赵玉闻言,震惊不已,她没想到像唐柔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竟然愿意与她姐妹相称。 “这样可以吗?”赵玉心中不由忐忑,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可以。”唐柔笑意嫣然。 凤焚歌哈哈一笑,道:“玉儿,还不见过柔姐,磨叽什么呢?” 赵玉转身看了看凤焚歌,这才郑重对着唐柔行礼道:“柔姐。” 唐柔眉目一展,朗声大笑,道:“不必多礼。” “那柔姐,玉儿的毒还需要柔姐多多费心了。”凤焚歌趁热打铁道。 唐柔刚收了一个妹妹,心中自然高兴,再加上她本是性情豪爽之人,自然满口答应。 “如此多谢柔姐了。”赵玉再一次行了一礼。 三人执手而立,眉眼间俱是喜色,复而相对大笑,一切的欣喜与动容都赋予这大笑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最是无情 冷雨凄清,寒风凛冽。 皇城,护城河的桥头,白衣如雪的男子撑着油纸伞,凌风而立。 “长思,皇宫与容王府,你选一个吧。” 他的右手边,暗红貂裘的男子同样撑着油纸伞,只是神色清冷,在这寒风凛冽的肃杀中更显冷肃。 “我去容王府。” “如此甚好。”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在皇宫巍峨的宫殿上,神情肃然。 红衣男子转身,衣摆在寒风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更衬得他整个人身姿潇洒。 “到时西子山庄见吧。” “好。” 两人也并不多说,转身离去。 两人正是从乐阳楼出来的百里绝世与月长思。 皇宫内,宏华帝正在怡萝宫闭目养神。 徐良娣淡妆素衣,神情淡然而宁静,正在为宏华帝按摩。 屋中的熏香仍是“灵沉”,静静悄悄的萦绕在屋中,所有的静谧都恰到好处。 宏华帝来时,正是为了唐柔进宫要他降旨阻止容王西征之事而恼怒。 西征之事已成定局,上至朝野,下至黎民,谁人不晓? 而唐柔的到来却要让他下令撤回以前的命令。 更令宏华帝动怒的是这位来自江湖的女子的建议他还不能直接拒绝。 心中烦躁至极,便舍了政务,来御花园散心。 他本想去皇后那里,但是刚走到坤阳宫的宫门处,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更加浓烈。 于是带着孙德在后宫闲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怡萝宫。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但见这处于深宫中的宫苑,明明处于寒冷的季节里,却被一丛丛绿意所环绕,在这深宫之中静静地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宏华帝只觉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顿时被这悄然的生机给抚平了。 心中一片宁静祥和,于是举步进了怡萝宫。 那时徐良娣正在整理宫中甚是微薄炭火与食材,计算着如何度过这个冬季。 这项工作是她每年寒冬都要做的一项工作。 否则整个冬季就会出现饥寒交迫的情况。 “宫里的炭火与食材不够,为何不去朝奉府领?”宏华帝进来之时就将此时看在眼里,心中没来由愧疚起来。 但他当时并没有过问,只是目光暗沉,心中思绪千转百回,竟不知如何发问。 待所有的烦躁与愧疚归于平静,宏华帝才淡淡问道。 徐良娣也没想到过会让宏华帝过问此事。不,不应该说没想到过,而是压根就没想过。但此刻宏华帝却问了。 徐良娣不由讶然,但她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神情瞬间变得平静,回道:“回陛下,臣妾宫中的炭火食材并非不够用,是臣妾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宏华帝目光微沉,侧头看着这个温顺贤惠,波澜不惊的女子。 他似乎又看到了她的影子。 伸出手握住那双为自己按摩的手,轻轻摩挲。 这双手素白滑腻,骨节修长,如丝绸般细腻温软,那莹莹的雪白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有种脆弱到极致的美感。 “良娣的这双手很漂亮,朕非常喜欢。”宏华帝握着这双手,只觉心中一荡,情不自禁执起这双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心中一种叫怜惜的情感瞬间充盈心中。宏华帝的这个举动让徐良娣忽然忆起很多年前,在那樱花飞扬的午后,曾有一个男子也是这般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语音轻柔,赞道:“惊鸿的这双手真美。” 可如今再也听不到他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眼眶微热,慌忙低下头,不让宏华帝看见眼中的苦涩与绝望。 宏华帝自然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害羞而低下了头。 而她这一低头,露出衣领下雪白修长的脖颈,让宏华帝再次沉下了目光,盯着她的脖子,一时间竟无法回神。 良久的沉默让徐良娣惊觉起来,连忙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低声问道:“陛下,可还需要臣妾为陛下按摩?” 自从她的主子离世,她也被打入冷宫,这些年来,她早就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古井无纹的性格,但她却在此时失态,若叫宏华帝觉察出端倪,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所以她步步都需谨慎,做到完美无缺。 “不必了,你也累了,陪朕说说话吧。”宏华帝将目光移开,语音低沉。 “是。”徐良娣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未发现异样。 宏华帝放松的将身子靠在软塌上,问道:“良娣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臣妾进宫已经三十余年了。”徐良娣心头一怔,连忙答道。 “三十余年,真是漫长的时光啊。”宏华帝闻言,突然面露复杂之色,悠悠说道。 如此说来,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他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恰好能够让人回忆起那些逝去的时光。 徐良娣目光微闪,语音轻柔:“是啊,臣妾已经老了,陛下却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宏华帝闻言,心中的怅然一扫而空,似笑非笑道:“爱妃容颜绝世,何来老一说,到时朕已经老了,有些时候对于有些事情也有了力不从心的无力感。”说罢,轻轻一叹,愁绪暗生。 那一句爱妃再次让徐良娣心头一怔,她不过是个良娣,宏华帝却以妃这个等级来称呼她,也不知宏华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陛下,臣妾只是一个良娣,担不起“妃”这个称号。”徐良娣盈盈拜道。 宏华帝闻言却笑道:“朕并非有意叫错,你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了,又帮着她······”说到此,宏华帝笑容有些僵硬,“帮着她将景明养大,这些年实在委屈你了,朕即刻叫人拟旨,封你为妃。也算这些年朕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徐良娣心中黯然,果然最是无情皇家人。 但她的面上不露丝毫情绪,神情淡然,拜道:“多谢陛下恩典,只是臣妾这些年居良娣这个位置习惯了,若升了妃位,臣妾恐怕不习惯,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宏华帝闻言,目光复杂。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希望能得到他的宠爱,封妃封后。 她却拒绝了他。 “怎么,你这是在怪朕以前冷落了你不成?”宏华帝的语音变得冷冽。 徐良娣一惊,伏地拜倒:“臣妾不敢,陛下误会臣妾了,能得陛下的恩典与眷顾,臣妾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陛下。只是臣妾觉得有些不习惯罢了。” 宏华帝见她字字真切,面色缓和了不少,伸手扶起她,道:“那你就学着习惯吧,这个妃位,朕是赐定给你了。”“臣妾遵旨。”徐良娣暗叹一声,谢恩道。 宏华帝见她终于答应,自然也高兴起来,道:“朕记得爱妃善歌舞,不如就为朕唱一曲吧。” 徐良娣一怔,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握紧,自她深爱的男子死后,她便发誓从不再不唱歌,再不起舞,难道她此刻却要为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男子而打破誓言吗? 今日若是唱了,自然会得宏华帝的欢心,若是不唱,以他的性情,不知道又会如何怪罪于她。那时受罪的不知她自己,还有景明。 徐良娣低下头,咬牙,内心挣扎。 “怎么,爱妃是不愿为朕唱曲吗?”宏华帝目光如炬,漫不经心的道。 徐良娣心中长叹,悲伤与屈辱肆意蔓延。 “臣妾愿意为陛下献歌一曲。”徐良娣秀眉一展,温柔笑道,“柔儿,取琴来。” 柔儿不敢怠慢,慌忙将琴取出,置于琴台之上。 这把琴名为“玲珑”,取自“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她用来怀念他的。 自他死后,此琴沉寂了整整二十年。 徐良娣内心风起云涌,素白的手指拨了拨琴弦,音节如珠,又如泉,却不是原来的那般心境。 “好琴。”听音识琴,宏华帝不由赞道。 徐良娣目光掩尽不良情绪,变得温柔而迷离,指尖一挑,琴音起,弹得却是一首《水仙子》: 一声梧叶一声秋, 一点芭蕉一点愁, 三更归梦三更后。 落灯花棋未收, 叹新丰逆旅淹留。 枕上十年事, 江南二老忧, 都到心头。 曲调有些缠绵,亦有些哀伤,道尽了人生心酸事,诉尽了人生惆怅怀。 宏华帝目光紧紧锁在弹琴而歌的女子身上。岁月流逝,却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仍是当初初见时的绝美容颜。 但此刻却沾满了愁绪。明明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淡漠冷静的,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其它情绪,她就像一朵静静绽放在空谷的幽兰,散发着清新淡雅的气息。 这样的女子对宏华帝来说,可得一时的新鲜,相处久了,便会觉得无趣。 然此刻流露出来的别样情绪却让宏华帝心中一动。 果然,人还是有感情的好。宏华帝手指轻敲桌面,目光沉沉。 一曲终了,余音如那正在焚烧的“灵沉”,有了安神的力量。 宏华帝不由暗笑一声,看来他果然是对这个女子的心境有所不同了,明明是这么酸楚的曲调,又怎么会有安神的力量。 “唱得好,只是这曲子太过悲切,爱妃下次便唱一些欢快一点吧。”宏华帝并未去在意歌曲的内容,和表达的情感。 徐良娣心中有些讶然,有些疑惑。 他竟不在乎她唱的曲有以下犯上的意思。 “是臣妾疏忽了,请陛下责罚。”徐良娣还是认了错。 宏华帝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笑道:“你无错,何来责罚?” 徐良娣闻言,忙道:“谢陛下不怪之恩。” 宏华帝扬声大笑。 两人的气氛正好。 “陛下,祈安候求见。”此时,孙公公禀报道。 第一百一十章 顾虑之源 百里绝世的到来,让宏华帝那颗归于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他还敢来见朕?”宏华帝因为百里绝世拒婚之事,至今气还未消。 孙公公见天颜震怒,连忙恭谨道:“启禀陛下,祈安候说有重要之事求见陛下,不知陛下······” 宏华帝哼了一声,道:“朕让他在府中面壁思过,他倒好,竟敢违抗朕的旨意,实在可恶。” “这祈安候确实不识好歹,陛下若不愿召见,奴婢这就去告诉侯爷。” “慢着,让他在集英殿候着。”宏华帝冷声道,“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奴婢遵旨。”孙公公行礼后,退了下去。 “哼,这祈安候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宏华帝紧绷着脸,冷声说道。 徐良娣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神色冷静。 “臣妾不懂朝堂之事,也不便做评价,但臣妾只愿陛下开心便好。” 宏华帝闻言,只觉心中一阵宽慰,拉着她的手,温言道:“爱妃如此贤良淑德,朕心甚慰。你好生歇息,朕去去就回。”说罢放开她的手,起身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徐良娣垂目,福身道。 柔儿走过来扶起徐良娣,眉眼间俱是喜色,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徐良娣起身,看着那因风而动的门帘,眼中含着一丝厉色扫过柔儿的面容,轻声问道:“何来恭喜,何来贺喜?” 柔儿被徐良娣眼中的严厉之色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是奴婢逾矩了,请娘娘责罚。” 徐良娣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侍女,眼中到底闪过一丝不忍,叹息一声,扶起她,温言道:“罢了,你也本是一番好意。只是柔儿你要记住,你跟的主子身份低微,无权无势,在这后宫之中,唯有谨言慎行,方才能保住性命。你可明白?” 徐良娣字字出于肺腑之言,柔儿心头一热,愧声道:“是奴婢不好,奴婢太过心急了。”说着眼中隐隐现出了泪花,“奴婢跟着娘娘这些年,见了娘娘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奴婢自然替娘娘高兴。” “本宫明白,但是柔儿,你知道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我们不能谨慎行事,因一点点的恩宠就得意忘形,保不齐哪天又惹得陛下生了厌,别说你我的性命堪忧,就连景明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你可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 “奴婢明白,以后奴婢定会如娘娘说的那般,定不辜负娘娘的教导之意。”柔儿恭声道。 徐良娣这才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说着望着香炉里几乎看不到烟云的熏香,眸光微暗,心中暗叹:“看来这以后的怡萝宫再也无法平静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门帘挡不住寒风,丝丝侵入了屋中,冰凉彻骨。 集英殿,牌匾高悬,上面字迹端严,刻着四个镶金大字:五州清和,无不透着皇家威严。 百里绝世负手而立,神情悠然。 “陛下驾到。” 孙公公的声音响起,宏华帝满脸冷肃,大步进殿。 百里绝世俯身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宏华帝坐在大殿上,神情冷厉,一掌拍向桌面,发出巨大响声,喝道:“祈安候,你还敢来见朕,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 百里绝世神情不变,不慌不忙,道:“不知微臣犯了何罪,让陛下如此震怒,微臣实在罪该万死。” 宏华帝大怒,道:“祈安候,你是非要朕砍了你的脑袋,你才甘心是吗?” 百里绝世微微垂眉,道:“微臣不敢。” “哼,你有何不敢?”宏华帝目光冷若寒霜,“朕好意将珺凰许配给你,你竟敢违逆朕,朕如何饶你?” “回陛下,是微臣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殿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百里绝世冷静回道。 宏华帝闻言更是大怒,拍案喝道:“祈安候,你果然未将朕放在眼里,朕今日饶你不得,来人,给朕拿下。” 随着宏华帝的一声厉喝,殿外立刻闪进来两个侍卫,欲将百里绝世拿下。 “慢着。”百里绝世朗声道。 两名侍卫被百里绝世的威势所慑,一时间倒也不敢动手。 “你还有何话说?”宏华帝厉声喝道。 百里绝世不卑不吭,缓缓道:“陛下何不听微臣把话说完,届时陛下若要微臣性命,微臣定不会眨眼,亲手送上项上人头。” 宏华帝眉目凌厉,道:“好,朕就许你说,你若敢胡言乱语,朕定不饶你。”说罢,一挥手,那两名侍卫便退出了殿外。 “谢陛下。”百里绝世再拜起身,朗声道,“微臣今日进宫,是为了容王西征之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宏华帝面容一变,冷声道:“如此说来,你是见过唐柔了?” “正是。” 宏华帝眼眸微眯,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半晌才道:“你来见朕,定然想好了办法,说来听听吧。” 百里绝世沉吟道:“当初陛下降旨同意容王西征无非因为燕回国二王子失踪一事,如果微臣有办法找到燕回国二王子,陛下是否就有理由降旨容王府,阻止容王西征?” 宏华帝面容冷凝,一时间有些沉默。 “陛下难道有何顾虑不成?”百里绝世见他沉默不语,问道。 宏华帝眼眸微眯,他当然有顾虑,容王西征不只因为燕回国西侵,还因为天鬼门与阑州之乱的余党之事。 若此刻同意阻止容王西征,那么天鬼门和阑州之乱的余孽又该如何处置,难道还要他动用影卫不成? 这便是当初唐柔进宫要他阻止容王西征时,他并未答应,甚至恼怒的原因。 百里绝世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宏华帝心中的顾虑。 这个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天鬼门与阑州之乱念念不忘。 当年天鬼门与阑州的叛乱,死伤无数,特别是阑州十二城之人被屠杀干净,天鬼门甚至因此灭门,而这个所谓的为了天下大义的皇帝到此刻还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仍想着如何搜捕当年的幸存者。 可是就算有幸存者,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哪有复仇的实力,敢于朝廷对抗? 想到此,百里绝世垂眉,心中冷笑。 “好,就按你的意思。”宏华帝思索半晌,道,“不过你说你能找到燕回二王子,这可是真的?”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百里绝世容色一正,回道,“微臣手上已经有了燕回国二王子的踪迹,只要陛下即可降旨,阻止容王西征,那么大亚与燕回的百姓便免受战火之苦。” “好,朕这便下旨。”宏华帝道,“不过若你找到了燕回二王子必须带他来见朕,朕要派人亲自送他回燕回国,以便解除两国之间的误会。” “微臣遵旨。” “好了,你退下吧。”宏华帝剑眉一皱,挥手道。 “谢陛下,微臣告退。”百里绝世谢恩后,便退了下去。 “孙德,拟旨。”宏华帝满脸疲惫,招手道。 “奴婢这就去办。”孙公公自然不敢怠慢,叫人拟旨去了。 宏华帝阖起了双目,放任身子靠在柔软的銮椅中,思绪有些凌乱,脑中一会儿闪过阑州十二城被灭时的情景,一会儿想起她惨死在自己怀中的悲痛,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 “陛下可是累了,可要回寝殿休息?”孙公公侍立在侧,低声问道。 宏华帝睁开眼,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用手按了按眉心,道:“孙德,你说朕当年是不是做得太决绝了些?” 他的语音中有浓浓的愧疚与疲惫,更有伤心欲绝的悲凉。 孙公公自然明白他说的当年是指哪一年。 当年他也曾陪宏华帝御驾亲征,亲眼目睹了那一次大规模的屠城,端的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后来更是听闻,阑州十二城的鲜血被雨水和龙腾江的江水冲洗了整整半个月,才得以散去。 孙公公现在想起来,似乎还能闻见血腥之气。 “陛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何苦再提起?”孙公公轻声道。 宏华帝目光变得浑浊,长叹一声:“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说道最后,竟成了喃喃自语。 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别人听? “陛下,圣旨拟好了。”孙公公恭敬地呈上来。 宏华帝却再次闭上眼,有些不耐的摆手道:“叫人送去容王府便是。” “奴婢遵命。”孙公公便有叫人将圣旨送去容王府。 宏华帝站起身来,慢慢向殿外而去。 “陛下可是回怡萝宫?”孙公公亦步亦趋,不敢怠慢,跟在后面。 宏华帝的脚步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天际,却是满目的凄风苦雨,心中不由更加沉闷起来。 “不,好久没见珺凰了,去公主府吧。”宏华帝沉吟半晌,缓缓说道。 “是。”孙公公连忙叫人安排龙辇。 宏华帝却摆手道:“不用了,你赔朕走走吧。” 孙公公一惊,忙道:“万万不可,陛下金贵之躯,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着了风寒,奴婢就是宛似也不足以谢罪,还请陛下乘坐龙辇为好。” 宏华帝摇头道:“不碍事,走吧。” 孙公公见他坚持如此,只得撑了伞,跟着宏华帝去了。 在这苦寒天气,两人迎着风雪往公主府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言相对 月长思踏着寒风苦雨来时,皇甫云倾正穿好盔甲,前往点将台点兵。 云容鸢与萧庭侍奉左右,皇甫云倾正在交代着一些重要事宜。 三人的面容上俱是冷肃之色,叫人更觉这寒冬的严寒。 “启禀王爷,府外有一位自称叫月长思的人求见。”王府总管陈管家前来报道。 “月长思?”皇甫云倾不由讶然,“他此时前来会有何事?” 平日里,无论皇甫云倾如何费尽心思,都不能令月长思对他特殊以待,更别说能让月长思来容王府了。 但他这一次确实来了,在他将要出征的时候。 皇甫云倾不知道该是欢喜好还是忧愁好。 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皇甫云倾是不敢怠慢的。 “快快有请。”皇甫云倾连忙道,“陈叔,摆茶玉琼楼,一定要用府中最好的茶。” “老奴明白。”陈管家行礼退下。 皇甫云倾原地踱了几回步,心中的欢喜胜过忧郁。 “不成,本王得亲自前去迎接,方显诚意。” 云容鸢知道皇甫云倾极为看重月长思,但能让皇甫云倾亲自去迎接,到底还是于理不合,忙道:“王爷金贵之身,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如此做法,有失王爷的身份,还请王爷三思。” “属下赞同容鸢姑娘的话,还请王爷移驾玉琼楼,等候月公子便是,实在无须出门迎客。”萧庭抱拳道。 皇甫云倾眉眼清冷,目光冷厉的扫了他们一眼,冷声说道:“容鸢,本王一直看重你的才华与智慧,自认为你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然而你刚才的那番话实在让本王非常失望。” 云容鸢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拜倒在地,急切道:“王爷息怒,是容鸢见识浅薄,还请王爷恕罪。” 云容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犯这样的错误,果真是情爱误人。 是她太关心他了吧,关心他的名利,关心他的地位,关心他的尊严,关心他的得失,关心的他一切。以至于让自己忘了最初的目的。 “王爷,容鸢姑娘也是关心王爷,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王爷恕罪。”萧庭也连忙求情道。 皇甫云倾目光更加凌厉,冷声叱道:“还有你,越来越没规矩。容鸢想问题不周到,难道你也跟着起哄是吗,你们都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好糊弄不成?” “属下不敢。”萧庭心头一颤,连忙道。 皇甫云倾冷哼一声,浑身带煞,叱道:“罢了,你们退下吧,本王亲自去迎接月公子。” “遵命。”两人背后俱是冷汗淋淋,也不敢再申辩半句,连忙行礼退下。 皇甫云倾正了正银白色的盔甲,举步往府外走去。 此时,月长思早已在陈管家的带领下走到了转波堂。 “月公子驾临本府,本王有失远迎,还请月公子勿怪。”皇甫云倾盔甲加身,使得他平日里阴柔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冷肃,更显得威了些。 月长思神色淡然,摆手道:“容王殿下客气了,长思突然来访,但愿没有给容王殿下带来困扰才是。” 皇甫云倾哈哈一笑,道:“月公子客气了,能得月公子登府拜访,本王深感荣幸。月公子,这边请。” 月长思也不客气,举步走在了前面。 玉琼楼,茶已经准备好了。 茶是红芽子,清香沁鼻。 “月公子,这是今年刚采的红芽子,请月公子尝尝,可还符合公子的口味?”两人相对而坐,皇甫云倾温雅笑道,极尽柔和。 “还不错。”月长思浅呷了一口,淡淡说道。 说起来月长思也是极爱品茶,喝得最多的茶便是红芽子了。 原因就是百里绝世极爱红芽子,每年得了茶叶总会让人送一些到苍梧山。 喝得多了,也不觉得有多特别。 “不知月公子驾临鄙府所为何事?”皇甫云倾也不卖关子,因为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他领兵出征的时刻,他不想再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他不愿卖关子,月长思自然也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于是也是开门见山。 “我来就是阻止殿下西征。”月长思语音淡然,就像是在闲聊。 但这句话听在皇甫云倾的耳朵里就是平地惊雷了。 “你说什么?”皇甫云倾的面容已经变了,语音也含了一丝厉色。 “殿下听得很明白。”月长思目光淡淡,语音却十分清晰,一字一句的落在皇甫云倾的耳朵里。 “为何?”皇甫云倾压抑着声音,才不至于大声吼出来。 面前之人也幸得是月长思,是他以后成就皇权霸业所要仰仗的人。若是换做其他人,皇甫云倾岂容他如此放肆? “因为这是陛下的旨意。” “可本王西征也是父皇的旨意。”皇甫云倾几乎要暴怒了。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领兵之权,只要此次西征胜利,那么兵权在手就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岂能跟他开如此玩笑。 月长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见他如此看重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一向冷静如他,也不由皱了皱眉,道:“所以殿下难道还不知道君为臣纲的道理。” 皇甫云倾冷笑:“月公子难道忘了,本王能够西征也有月公子的一份功劳。月公子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本王被剥夺西征的权利?” “此一时彼一时。”月长思望着天边的阴云,淡淡说道。 “好个此一时彼一时。”皇甫云倾目光阴骛,“如此说来月公子从未想过要辅佐本王?” “当然。”月长思目光一厉,“我从未想过要辅佐谁,当时在乐阳楼已经说得非常明白,容王殿下难道忘了?” 皇甫云倾的面容变得难看,咬牙道:“这么说,父皇不让本王西征,也是月公子的功劳?” “非也。”月长思摇头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可本王并未见到圣旨,一切都做不得数。” “圣旨大概快到容王府了。” “本王不管。”皇甫云倾站起身来,银白色的盔甲在这阴寒的天气里也散发出如雪般的光华,“此次西征,本王非去不可。”说罢,转身就待下楼。 “容王殿下这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吗?”月长思轻啜一口茶,淡淡说道。 然而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瞬间让皇甫云倾的脚步停了下来。 挑战宏华帝的权威就等于造反,谁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皇甫云倾虽贵为皇子,但是也不能承担这份罪名。 “殿下何不听我一言,放弃这次西征的机会?” 皇甫云倾握紧拳头。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若是放弃······ 他不甘心。 “请月公子救我。”皇甫云倾对月长思深深一礼,道。 月长思所知道的容王向来孤傲清绝,阴狠毒辣,却从不向人低头,更不会如此屈尊降贵的求人。 没想到为了权利,再孤傲的人也会有低头的一天。 月长思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月公子既然有办法为我争取一次西征的机会,那么一定也能再次争取,还请月公子不吝相助。”皇甫云倾容颜清绝,神情肃杀。 月长思眼眸半眯,问道:“权利地位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皇甫云倾闻言,心头大震。 是啊,权利地位对他来说何时变得这样重要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皇甫云倾不由迷茫起来。 脑中朦朦胧胧的闪过母亲那总是带着狰狞与欲望的面容,还有严厉的耳光。 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月长思看着他面容,问道:“这个世上,除了权利,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要的?” 皇甫云倾的思绪随着月长思的话语沉浮。 这个世上,他最想要的当然是······ 脑中闪过一张黑痕交错,却又没到极致的面容。 但她却已经成了别人的人。 “这个世上,除了权利地位,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属于我。”皇甫云倾神色颓败,喃喃道。 “那殿下为何会认为权利地位一定属于你的?” 皇甫云倾再次愣住,面容阴沉。 月长思道:“你不妨说说,除了权利地位,你还想要的是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一颤,他想要的自然是······ “赵玉。”一个名字就这样轻飘飘的从口中溢出。 然而这两个字却让月长思大惊。 “殿下说道可是真的?”月长思似乎极为不信,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没错,就是赵玉,若是月公子能帮本王得到她,莫说西征,就是这容王的身份,本王也可弃之如履。”皇甫云倾仰起头,目光坚决。 月长思脸色微变,他没想到皇甫云倾会看上赵玉。就皇甫云倾的语气与神色,看来是对赵玉情根深种,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出现这种出人意料的事情? 而且若是叫百里绝世知道了,以百里绝世对赵玉的独占欲,保不齐他会发什么疯呢?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月长思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挫败。 皇甫云倾闻言大笑:“月公子总该相信为何本王只在乎权力地位了吧。” 他的笑声有些悲凉,有些萧索。 月长思无言以对,喟然长叹。 只有皇甫云倾的笑声回荡在屋中,分外刺耳。 “王爷,圣旨到了。”云容鸢站姿阴影处,神情不明,低声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尘亏欠 云容鸢的声音传来时,皇甫云倾的笑声戛然而止,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阴狠之色。 月长思站起身来,目光幽远,道:“圣旨已到,殿下请吧。” 皇甫云倾面露不甘之色:“难道月公子真的不愿帮助本王了吗?” 他的话音中包含着遗恨与不甘,极力挣扎。 月长思长叹一声,道:“殿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此刻陛下的圣旨已到,殿下若抗旨不遵惹恼了陛下,那便得不偿失了。” 皇甫云倾垂下头,神情晦暗。 “我言尽于此,殿下若想明白了就去接旨吧。告辞。”月长思一展衣袖,转身就待离去。 “月公子你说得对。”皇甫云倾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本王这就去接旨。” 说着便朝楼外走去。 月长思神情淡淡,不置可否。 “对了。”皇甫云倾似乎想起了什么,侧头道,“月公子难得来府上,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吧。” “不用了。”月长思摇头道,“我还有事,下次吧。” “月公子何故如此见外?”皇甫云倾唇角一勾,笑道,“本王正好还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要请教月公子。” 月长思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那就请月公子在此稍后片刻。”皇甫云倾说罢,又吩咐云容鸢,“容鸢,好好招待月公子,本王去去就来。” “是。”云容鸢应道。 皇甫云倾转身下楼。 “月公子请坐。”待皇甫云倾一走,云容鸢盈盈拂手道。 “请。”月长思道了一声请,便坐了下来。 楼外的雨已经停了,远处青山却还笼罩在薄雾之中。 “月公子可否愿意与容鸢聊聊?”云容鸢在月长思的下首坐下,微笑问道。 月长思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神情淡淡:“聊什么?” 云容鸢起身亲自为他到了一杯茶,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容鸢不过想知道,月公子为何不愿辅佐王爷?” 月长思神情有些古怪,道:“姑娘如此聪明之人,竟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容王府里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明白人吗?” 云容鸢神情微变,目光微闪,抿唇一笑,道:“容鸢向来不敢以聪明人自居,因而自然不明白月公子的意思。月公子被誉为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何不指点指点容鸢?” 月长思见她顺着自己话中的台阶,不徐不疾的往上爬,唇角闪过一抹讥诮之色,道:“姑娘以不以聪明人自居,我不知道,不过姑娘能在这容王府一人之下,相必也是有些能耐,指点之语,我如何敢当?” 云容鸢闻言,淡淡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月公子不愿指点,容鸢也不敢勉强。只是月公子刚才所说容鸢在这容王府一人之下,容鸢实在不敢当。何况这容王府谁人不知道王爷对月公子青睐有加,若是月公子愿意与容王府共荣辱,这容王府哪里还有容鸢的地位。” 云容鸢不疾不徐,朗声说道。 月长思闻言,神情不变,反问道:“若是太子殿下前来招揽姑娘,姑娘可愿答应投入太子门下?” 云容鸢闻言微微一怔,思绪流转,复而低笑一声,道:“容鸢自然不会答应。” “为何?”月长思放下酒杯,目光如炬,问道。 云容鸢淡淡一笑,道:“因为容鸢已经选择了容王殿下,便誓不背叛王爷。” “那就是了。”月长思以手支额,淡淡说道,“我虽不像姑娘已经选择了主子,但我确实志不在朝堂,如此强迫自己留在容王府也无多大意义,姑娘说是吗?” 云容鸢却摇头道:“月公子之言并不合理。公子既然说志不在朝堂,那为何会出现在帝都,又为何会来容王府报信?” “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月长思叹道。 “哦,不知月公子手何人所托?”云容鸢目光一闪,微沉了声音。 月长思似并未发现云容鸢语音中的警惕,而是望着远处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峦,低声道:“自然是一个连我也不能拒绝的人。” 云容鸢闻言笑道:“没想到这天下还有月公子不能拒绝的人,容鸢更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若是有一天姑娘也欠了一个人很多东西,而那个人的要求,你也是不能拒绝的。”月长思长叹道。 “月公子欠那人很多东西?” “是啊,很多。” “那月公子为何不还?” “还不起,也还不了。” 云容鸢笑容有些凝固。 “姑娘可有欠人东西?”月长思忽然转过头来,沉声问道。 云容鸢一怔,面容愕然。 “看来姑娘也有欠别人的东西。” 云容鸢的面容又回到之前的笑意,笑道:“容鸢自然也欠别人的东西,不过那又如何,人之于世,谁人能说不亏欠了谁。这江湖茫茫,朝堂风云迭起,我们不过是在这些风暴的夹缝中努力的求得一丝生存罢了。” “说得好。”月长思点头道,“好一个夹缝求生,姑娘似乎对着尘世有着极深的感慨?” “感慨谈不上。”云容鸢摇头道,“不过是在和月公子交谈时心有所感罢了。” 月长思目光落在楼下庭院中一株枯树上。枯树的枝头,仅剩的一枚枯叶被风吹远,带着寒冬的肃杀,落在隔壁的庭院之中。 扫地的小厮又将那落叶扫走,归入尘土。 月长思突然有些怀念起丘尼幻境的雪界来。 丘尼幻境的雪界终年积雪,冰寒彻骨。雪界是凤焚歌最不喜欢的地方,每次来到雪界,总会抱怨这雪界的寒冷。 但月长思并不惧怕雪界的寒冷,相反,他最爱的就是雪界了。 雪界里住着掌管雪界的司神无莹,是一位相貌绝美,孤高清傲的男子。 凤焚歌虽然不喜欢雪界,却总爱往雪界跑。每次凤焚歌一到雪界,总爱拿话刺激无莹,以至于惹得无莹大怒。 司神无莹震怒,万里飘雪,整个丘尼幻境大半地区被雪侵扰,唯一在雪界生长的植物玉骨便会被雪摧残。 花叶尽落。 此时,凤焚歌便会拾起玉骨的叶子,捧在手心,一边骂着无莹一边大叹可惜。而他便会在一旁看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暗自发笑。 想到此,月长思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暖如春阳的笑意。 “月公子,久等了。”月长思思绪流转时,皇甫云倾已经接完圣旨,换下了银白色盔甲,穿了一袭绛紫色衣裳,缓缓而来。 月长思这才收起面容上的笑意,回过神来,摇头道:“殿下客气了。” 皇甫云倾走到月长思对面坐下,道:“容鸢,叫人传膳。” 云容鸢自然毫不犹豫的退下。 “月公子,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月公子指教?”月长思喝了一口茶,道。 “何事?” “月公子当初叫本王以天鬼门和阑州之事引诱父皇降旨西征,然而今日的圣旨里却丝毫不提天鬼门与阑州之事,说的却是燕回二王子之事,这是何道理?”皇甫云倾皱眉道。 月长思看了他一眼,道:“容王殿下可知陛下此生最忌讳的是什么?” 皇甫云倾一怔,道:“自然是天鬼门与阑州叛乱之事。” “如殿下之言,陛下最忌讳这件事,你觉得陛下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天鬼门与阑州叛乱之事拟到圣旨里吗?” “当然不会。”皇甫云倾想也不想的回道。 “既然陛下不会,然而陛下却需要一个能让殿下放弃西征,又能安抚人心的方法。那么燕回二王子便是一个关键。”月长思娓娓道来,“陛下担心天鬼门和阑州之变还有欲孽,因而准许你带兵出征,但殿下还记得陛下当时的圣旨上说的是什么吗?” 皇甫云倾闻言,脑中瞬间想起当时的圣旨上面拟的便是因为燕回二王子失踪,燕回国举兵西侵,为保大亚威仪,以正大亚雄风,宏华帝才答应让他带兵西征。 自始至终都与天鬼门和阑州之变无关。 皇甫云倾的神色不由颓败起来。 但圣旨已经接了,无法西征之事已成定局,在遗恨也没有用了。 “月公子果然心细如发,思密周全,本王佩服。” 月长思道:“殿下可还有何事不明白?” 皇甫云倾闻言,面容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月长思百无聊奈的把玩着茶杯,却并没有催促他。 “本王想要请教公子的是关于赵玉之事······”皇甫云倾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公子之前说无法帮助本王得到赵玉,这是为何?” 月长思奇怪的看他一眼,反问道:“难道殿下不知赵玉已是祈安候的女人?” 之前,百里绝世为了赵玉拒绝宏华帝赐婚,轰动帝都,他就不信皇甫云倾不知道。 “本王知道。”皇甫云倾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语音有些难堪,“她不过是被祈安候所迫,再者她还未与祈安候成婚,本王便有权利得到她。” 月长思见他语音中含着凄凉,但神情坚定,不由叹了一口气。 “人人都说月公子有通天彻地之人,能通过去,晓未来。还请月公子指点迷津。”皇甫云倾抱拳一礼,道。 月长思再次长叹,摇头道:“今生今世,她与你无缘。”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与你无缘 今生今世,她与你无缘。 这是一句箴言,是月长思推算出来的箴言。 是否已经无法改变? 只是何为无缘,又何为有缘? 这样的定数又是谁这般规定的? “为何?”皇甫云倾的心犹如刀割,疼痛的厉害。 “无缘便是无缘,一切皆命数。” “我不信,我也从来不相信命数。”皇甫云倾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厉声说道。 月长思道:“你不相信我也能理解。”说罢,仰天一叹,“这世上,很多人都不愿相信命运,也总想着如何反抗命运,诚然,我认为这是值得鼓励的。但有的时候,人对命运的反抗总显得脆弱,甚至不堪一击。殿下觉得对吗?” 皇甫云倾双手紧握成拳,神情阴晦。 “如月公子所说,本王就无法对抗命运了吗?” “并非如此。”月长思摇头道,“殿下若想对抗命运,我自然是赞成的。” “所以本王需要月公子的帮助。”皇甫云倾语音坚定,“这江山天下,皇权帝位,月公子不愿帮本王,本王也不愿强求,但关于赵玉之事,还请月公子帮忙。” “殿下既想要天下,又想要美人,是否太过贪心?”月长思目光如炬,冷声道。 皇甫云倾闻言,大笑:“月公子,自古天下帝王,哪个不是坐拥天下江山,独享美人?月公子却说本王贪心,难道月公子就不知道人心向来是无法得到满足的?” 月长思语音冰冷:“可殿下到底不是帝王。” 皇甫云倾心头一跳,神情晦暗不明。 “现在不是,并不代表以后不是。” 月长思摇头道:“不瞒殿下,今生今世,无论是皇权帝位,还是绝色美人,都与殿下无缘。” 此话如平地惊雷,皇甫云倾被震得心中一阵茫然。 今生今世,无论是皇权帝位,还是绝色美人,都与殿下无缘。 无法磨灭的,皇甫云倾的脑中兜兜转转只有这一句话。 无缘,无缘,他恨极了这两个字。 “月长思,本王敬你为一代奇才,而你却如此欺辱于本王。”皇甫云倾心中震怒,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来人,给本王拿下。” 空气中寒风侵染,一阵阵杀气弥漫开来。 在皇甫云倾的命令下,府中的暗卫伺机而动。 月长思神情不变,手执茶杯,悠然自饮。 “拿下。”皇甫云倾眉眼间俱是凌厉的杀气。 话音一落,暗卫已动。 暗中影卫身形如电,向月长思攻去,招式凌厉,想要一招制敌。 但他们低估了月长思的武功。 一招制敌的妄想落空。 几乎在暗卫袭到之时,月长思身形一闪,已消息在原地。 暗卫的武器袭到桌子,霎时桌椅尽毁。 皇甫云倾站在窗前,目光一沉,厉声道:“月长思,本王劝你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他还是不愿得罪月长思这样的人物。 但月长思刚才所说的话实在是有损他的颜面与尊严。 那他就容不下他了。 “殿下有何手段,就使出来吧。”月长思凌空立于对面的屋顶之上,负手而立,暗红色貂裘迎风飞扬。 身姿卓然,眉目如画,风雨飘扬中,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 “月长思,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么本王便不与你客气,给本王拿下。”皇甫云倾厉声喝道。 暗卫们再次动手。他们都是经过训练有素的杀手,动手之间不止招式极为刁钻,就连各个暗卫之间的配合也是极为默契。 屋顶上,人影晃动,快速无比。 月长思却是神情淡然,袖中的银丝如灵蛇般滑出,卷向众暗卫。 红衣翻飞间,银丝闪动,发出细微的银光,顷刻间便击败一个暗卫。 本已被皇甫云倾叫去准备午膳的云容鸢刚到辞朱阁,就见到了与暗卫动手的月长思,心中大惊,纵身一跃,便向玉琼楼跃去。 “王爷,这是为何?”云容鸢飞身落在皇甫云倾身边,恭声问道。 皇甫云倾神情冷厉,厉声道:“月长思以下犯上,实属可恶至极,本王这便拿他入狱。” 云容鸢闻言,大惊,忙道:“王爷万万不可。月长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爷若是得罪于他,以后的宏图霸业便多了一个劲敌。” “那又如何,竟然他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便毁了他。”皇甫云倾目光阴狠。 他实在恼怒月长思刚才说的话。 什么江山美人都与他无缘,他是皇子皇孙,地位显赫,这皇权帝位为何不能落于他手? 他不过是一介草民,上天垂怜,给了他一身才华,但他这身才华无处可用,与那些毫无学识的人又有何区别? 他乃堂堂容王,身份尊贵,岂容他胡说八道。 “王爷,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月公子纵使得罪了王爷,王爷应该为了以后的宏图霸业,宽容以待,才是正道啊。”云容鸢恭声劝道。 “你不必多说了。”皇甫云倾摆手道,“不能为本王所用,留着也便宜了别人,既然本王得不到,被人也别想得到。” 云容鸢不知道月长思到底如何得罪了皇甫云倾,但见皇甫云倾如此决绝的态度,心中料想月长思的做法大概触犯到了皇甫云倾的底线,如此说来,她纵然再如何相劝也是无用的。 可云容鸢必须的承认月长思在以后的夺嫡之争中有着重要的作用。 得罪了月长思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云容鸢脑中急转,努力地想着办法。 “既然王爷决定了拿下月长思问罪,容鸢自然是赞成王爷的。待容鸢前去拿人吧。”云容鸢叹声道。 “慢着。”皇甫云倾喝道,“此事不用你插手,本王自会解决。你退下吧。” 云容鸢却摇头道:“王爷之事就是容鸢之事,容鸢当初答应辅助王爷,便已经立下了与王爷共荣辱的誓言。所以今日之事,容鸢必定不会退缩。” “容鸢,你这是在挑战本王的耐心吗?”皇甫云倾大怒。 云容鸢淡淡一笑,道:“容鸢不敢,但请王爷相信容鸢,容鸢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王爷。”说罢,身形如电,出手更是迅疾,点了皇甫云倾的穴道。 “云容鸢,你敢以下犯上。”皇甫云倾一时不察,被她点了穴道,不由勃然大怒。 “王爷,得罪了,之后容鸢会向王爷请罪的。”云容鸢行礼道,然后在皇甫云倾的袖中拿出令牌,纵身跃到屋顶。 “王爷有令,全部都住手。”云容鸢立于屋顶,青衣飘扬,朗声喝道。 暗卫闻言纷纷向后退去。 月长思自然也停了下来,银丝一闪,没入袖中,立于屋顶,与云容鸢遥遥相望。 “月公子,刚才王爷正在气头上,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云容鸢抱拳朗声道。 月长思却并不在乎皇甫云倾此次的做法,神情淡漠:“姑娘言重了,我并未在意。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说罢,正待离去。 “慢着。”云容鸢忙道,“饭菜已经好了,月公子何不留下共进午膳?” “不必了。”月长思摇摇头,飞身一跃,消失在屋顶。 云容鸢看着皇甫云倾一闪而逝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想到皇甫云倾的性情,不由长叹一声。 这一次她又免不了受一次皮肉之苦了吧。 叹息声融化在冷风之中,云容鸢面露愁苦之色,向玉琼楼跃去。 “请王爷责罚。”云容鸢解了皇甫云倾的穴道,跪倒在地,亲手呈上令牌,朗声道。 皇甫云倾接过令牌,神情冷肃,厉声道:“来人,将云容鸢拖下去,罚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暗卫闪身而出,拿下云容鸢。 “王爷,在容鸢前去刑堂受罚之前能不能与王爷谈谈?”云容鸢神情冷静,朗声问道。 皇甫云倾目光如炬,厉声道:“你以下犯上,还有何话好说?” “容鸢自然是有的,与王爷谈完话,容鸢便去刑堂领罚。还请王爷恩准。”云容鸢抬起头来,看着皇甫云倾,语音坚决。 “好,本王就看你有何话说?”说着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 云容鸢动了动被抓痛的肩膀,行礼道:“王爷,您可记得当时月公子刚到府上的情景?” 月长思自然记得,只是冷哼了一下。 “那时,王爷对于月公子的到来,可是思密周全,尽心尽力。容鸢却因为在乎王爷的尊严而阻止了王爷,换来王爷的一顿训斥。”云容鸢继续道,“那时,容鸢才明白王爷求贤若渴的愿望,而容鸢作为王爷的谋士,却不能像王爷一样思密周全,所以容鸢才觉得惭愧,并打定主意一切以王爷的最终目的为先。而王爷的最终目的是天下大业,至于其他的过程,根本没必要在乎。” “诚然月长思有可能出言不逊,得罪了王爷,可那又要怎样,只要王爷以后得了江山,谁还敢与王爷作对?”云容鸢字字真心,娓娓道来,“所以,容鸢以为月公子之言也不足为道了。王爷,不知容鸢说的可对?”说罢,静静地看着皇甫云倾,等待他的看法。 皇甫云倾神情深沉,目光深邃,脑中将云容鸢的话语过了一遍,想起自己以后的霸业,便觉云容鸢之言甚是有理。 “你说的有理。”皇甫云倾沉声道,“不过三十板子仍旧要罚。” 云容鸢神情一松,忙行礼道:“容鸢明白,容鸢告退。”说罢,转身下楼。 皇甫云倾靠窗而立,神情晦暗,眼中风云变幻,心中计量着天下的归属。 为了江山天下,确实忍一忍又有何妨? “启禀王爷,昭仪娘娘来信了。”萧庭前来报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花有意 柳昭仪的来信让皇甫云倾沉下了脸。 他知道每次柳昭仪来信就是为了叫他进宫,而每次进宫他都免不了被柳昭仪一顿训斥。 那顿训斥中免不了被责骂。 似乎在她的眼中,无论他怎样做,做到什么程度,都是一无是处。 那时,他便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人。 从而就会勾起那些始终徘徊在心底的关于幼年时的阴暗的回忆。 但他不能不去,无论如何,她始终是自己的母妃。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皇甫云倾眉眼间带着忧郁,摆手道。 “启禀王爷,娘娘说这次王爷进宫,带上容鸢姑娘。”萧庭恭声道。 皇甫云倾目光冷厉,道:“为何?” 萧庭一惊,忙道:“属下不知,这是娘娘的口谕。” 皇甫云倾目光阴骛,冷声道:“本王自然知道这是母妃的意思,谅你们也不敢胡言乱语。” 萧庭躬身垂眉,不敢再言语。 “退下吧。” 萧庭自然不敢怠慢,慌忙行礼退下。 皇甫云倾转身,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天空渐渐散开的黑云,不由长叹一声。 此时此刻,他是应该进宫,不只因为柳昭仪,还因为被突然罢免的西征之权。 转身,衣袂飞扬,皇甫云倾转身下楼。 绣薇轩,柳昭仪正在煮茶。 屋中暖如春日,茶香四溢,让人恍然不觉正在隆冬时节。 侍女若虹静立在旁,帮着整理茶具。 屋中甚是宁静。 应该说绣薇轩从来没有如此宁静过。 一直以来,绣薇轩充斥的就是柳昭仪暴怒的怒斥声。 绣薇轩的下人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宁静,眼神交汇间俱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若虹,这段时间怡萝宫和坤阳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柳昭仪优雅的用茶匙将茶叶放入茶杯之中,淡淡问道。 这些时日,柳昭仪在怡萝宫与坤阳宫安插了眼线,监视着怡萝宫与坤阳宫的一举一动。 “回娘娘,今日陛下又去了怡萝宫,还带了好长时间才走。”若虹如实答道,“至于坤阳宫那边,皇后与太子今日见了一面,其他并无异常。” 柳昭仪神情不变,仍旧优雅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娘娘,还有一事奴婢不是很确定?”若虹小心翼翼的道。 “何事?” 如虹道:“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昨日傍晚,似乎是柔妃进了坤阳宫,但由于昨晚雨下的太大,我们的人没看清楚,因而也不是十分确定。” “哦,竟有这样的事?”柳昭仪放下手中的茶具,秀眉一拧,道。 “是,但是没看清楚人,只是依稀辨得清楚,是柔妃的身姿。” “那便叫人呢继续查,直到把这个人确定为止。”柳昭仪目光变得冷冽。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柳昭仪道:“记住,一定要谨慎行事,切莫叫皇后察觉了去。” “奴婢明白。” “容王可有收到信?”柳昭仪继续手上的动作,问道。 “回娘娘,已经送到了,王爷说即刻便进宫拜见娘娘。” “好。”柳昭仪点点头,忽而想了想,道,“本宫好久未与容王一起用过膳了,你去叫安排一下,弄一些酒菜来,今日本宫要与容王喝一杯。” “是,奴婢这就去办。”若虹连忙恭声道。 柳昭仪仍旧漫不经心的煮着茶,只是眼中的阴晦如寒冰般沁人。 皇甫云倾还是带着云容鸢来了。 云容鸢也因为柳昭仪的这次邀请而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皇甫云倾本意是不愿带云容鸢来。云容鸢虽然是自己最得力的谋士,但是还是没有资格能和他一起来见柳昭仪。 但他又怕惹得柳昭仪不高兴,从而引来她的责备。 云容鸢的心中也是忐忑的,她不明白柳昭仪为何想要见她。 自从她加入容王府,作为皇甫云倾的谋士,柳昭仪从未提起过想要见她。 然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会召见她? 难道是因为此次西征之权被罢免,柳昭仪召见她是为了问罪? 她虽是皇甫云倾最重视的谋士,但是她到底是一名江湖女子,面对皇家威严,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不自在。 何况还是皇甫云倾的母妃召见。 云容鸢心中一阵紧张,跟着皇甫云倾进宫去。 “王爷可知,娘娘为何要见容鸢?”一路上太过寂静,云容鸢忍不住问道。 “本王不知。”皇甫云倾回答得很冷淡。 对于柳昭仪指名要见云容鸢这件事到底有些不满。 云容鸢自然听出了皇甫云倾语音中的冷淡之意,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想,若是此刻陪他进宫面见柳昭仪的是赵玉,他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她到底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具有资格面见柳昭仪的人。 云容鸢垂下眼帘,掩住眼中无法忍受的悲哀。 “王爷,容鸢可以不用去见娘娘。”云容鸢心中酸楚,低声道。 皇甫云倾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既然母妃要见你,你就随本王去吧。” 云容鸢心中涩然,摇头道:“其实只要王爷跟娘娘说一声容鸢不方便进宫即可,容鸢便不用进宫了。” 自然也不会再惹你不快了吧。 皇甫云倾剑眉一皱,道:“此刻你来就来了,随本王去见见母妃又有何妨?” 云容鸢闻言不由再次暗叹。 “容鸢遵命。”云容鸢只得答道。 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绣薇轩。 绣薇轩内,酒菜已经准备好。 柳昭仪手执书卷,正在漫读,也在等待他们。 “娘娘,王爷来了。”若虹禀报道。 柳昭仪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快让他们进来。” “王爷,云姑娘请。”若虹行礼道。 皇甫云倾带着云容鸢进屋便拜道:“儿臣见过母妃。” 云容鸢亦连忙拜道:“小女子云容鸢见过昭仪娘娘。” “起来吧。”柳昭仪优雅的一抬手道。 “谢母妃。” “谢娘娘。” 两人再次行礼,方才起身,落座。 柳昭仪面带微笑,目光落在云容鸢的身上,道:“这位想必就是本宫的皇儿最器重的谋士云容鸢云姑娘了吧?” “正是小女子。”云容鸢不敢怠慢,连忙道。 “眉目如画,智慧卓绝,是为貌美如花的好姑娘。”柳昭仪极为满意的点头笑道。 云容鸢被柳昭仪这一夸奖,不由面容微红,忙道:“多谢娘娘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柳昭仪见她又极为谦逊,更是满意,笑道:“本宫备了一些酒菜,今日皇儿与云姑娘便陪本宫喝一杯吧。” “容鸢遵命。”云容鸢自然毫无异议。 皇甫云倾却微微皱了皱眉。 自他与云容鸢进绣薇轩,见到柳昭仪的那一刻起,柳昭仪的态度就不若从前。 柳昭仪每次召见他,不是大骂,便是责备,何时如此和颜悦色过。 从她对云容鸢的态度来看,柳昭仪召见云容鸢的目的似乎有些奇怪。 但奇怪在哪里,皇甫云倾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他并没有发问,他知道接下来柳昭仪一定会将她的目的说出来。 三人入座,若虹便将准备好的酒菜呈了上来。 酒是红色的,如雪似火,带着一股别样的香气。 “此酒名为“菩提”,是本宫家乡的特有名酒,采用菩提子酿成,入口清香润滑,有养颜驻容的功效,且不醉人,云姑娘大可放心饮用。” “多谢娘娘。”云容鸢连忙道谢。 柳昭仪却抿唇一笑,极尽温柔,笑道:“云姑娘不用和本宫客气,本宫听闻你尽心尽职的辅助皇儿,本宫还未亲自感谢你呢。” 云容鸢闻言大惊,忙道:“不敢不敢,辅助王爷是小女子的职责,小女子不敢居功。” “看云姑娘的举止,令尊令堂必定也是涵养极高之人,不知云姑娘是哪里人?”柳昭仪柔声道。 云容鸢一怔,她没想到柳昭仪会问道她的家世。但她从小就是孤儿,被飞花楼上一任楼主收为关门弟子,后来执掌整个飞花楼,自始至终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家住何处。 想到此,眸光一暗,道:“回娘娘,容鸢是一个孤儿,并不知晓是何处人?” 柳昭仪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答案,心中不由暗自思量,但面容上却浮现一抹同情之色,道:“没想到云姑娘的身世如此坎坷,是本宫唐突了。不过云姑娘却有着如此良好的教养,也实属不易。” 皇甫云倾见柳昭仪竟然问起了云容鸢的身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皱眉道:“母妃,您问这些干什么?” 柳昭仪看了他一眼,道:“本宫与云姑娘极为投缘,问了几句又有何妨?” “但容鸢毕竟是一位姑娘,母妃你如此唐突,恐怕不妥吧。” 柳昭仪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道:“云倾,母妃不过是随便问了云姑娘几句,你紧张什么?” 皇甫云倾一愣,他紧张吗,母妃又从哪里看出来的? “母妃,你才第一次见容鸢,如此问法不合情理。”皇甫云倾无奈的道。 云容鸢见皇甫云倾主动替自己说话,不由心中一暖,情绪流动,差点落下泪来,忙道:“王爷,娘娘也是关心容鸢才如此问的,王爷无须担心。” 皇甫云倾闻言,有些冷淡的道:“本王并未关心你。” 云容鸢闻言,面容一白。 柳昭仪将他们之间的神情看在眼底,瞬间便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柳昭仪浅啜了一口酒,不由暗暗叹息,思考着自己的计划的可行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把酒言何 绣薇轩中,菩提酒的酒香萦绕在屋中,窗前一盏风铃随风摇晃,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柳昭仪眉眼含笑,容色倾城,完全不复平日里的阴狠冷厉。 “娘娘,容鸢敬您。”云容鸢执起酒杯,对柳昭仪道。 柳昭仪也优雅的举起酒杯,道:“请。” 两人举杯对饮,然后相视一笑,颇为投缘。 同时,两人在这一次的谈话中亲近了不少。 柳昭仪更是对云容鸢十分满意。 “容鸢,不知你对此次陛下罢免云倾西征之权之事有何看法?”到底柳昭仪还是问到了政事上。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一震。他以为柳昭仪已经忘了西征之事,没想到还记得。 但是让皇甫云倾觉得奇怪的是柳昭仪并未像以前一样对他万般责怪。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云容鸢进宫的缘故? 皇甫云倾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由皱眉道:“母妃,西征之事已成定局,有何好谈的?” 对于西征之权被罢免之事,皇甫云倾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柳昭仪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知道此时已成定局,本宫与容鸢谈谈又有何妨?” 皇甫云倾冷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娘娘说得对。”云容鸢见皇甫云倾面色不愉,连忙道,“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可以找出其中的关键所在,如此也好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还是容鸢想得周到。”柳昭仪赞赏的点点头,“幸得云倾得你忠心辅助,否则以他的性情本宫该如何放心?” 皇甫云倾闻言,不由再次皱了皱眉。 云容鸢美目流转,看了看皇甫云倾,道:“能辅助王爷是容鸢的荣幸,娘娘如此客气,容鸢倒不好意思啦?” “好好好,本宫便不说如此客气的话了。”柳昭仪笑道,“那容鸢就谈谈西征之事吧。” “是,娘娘。”云容鸢恭声道,“容鸢以为此次陛下罢免王爷的西征之权是实属无奈之举。” “为何?”柳昭仪目光微闪。 “原因有二。”云容鸢分析道,“其一,陛下若是不想让王爷带兵西征,就在前几日便会降旨于容王府,绝不会在王爷准备出征的当日降旨,这明显就是陛下临时起意的。” 柳昭仪赞赏的点点头,道:“不错,那么其二呢?” “其二便是突然光临容王府的月长思。” “月长思?”柳昭仪眼神一亮,问道,“可是那位被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月长思?” “不错,正是那位有着通天彻地之能的月长思。” 柳昭仪道:“既然此人如此厉害,你们应该将此人招揽入府才是。” 皇甫云倾闻言,道:“儿臣并非没有招揽过,不过此人恃才傲物,心高气傲,说什么无意于朝堂仕途。所以无论儿臣用何种方法仍旧无法笼络此人为儿臣所用。”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柳昭仪眼眸微微一眯,神色微微闪过一丝无法察觉的不快。 “正是。”云容鸢道,“这月长思确实是恃才傲物,无意朝堂。而且此人常年居于苍梧山千丈峰顶的妖帝宫,但不知为何又下了山来到了帝都?” “本宫听说容鸢执掌的飞花楼最善于挖掘消息,难道也没有查到月长思来帝都的真正意图?”柳昭仪问道。 “容鸢惭愧。”云容鸢不由垂下了眼,面露自责之色,“容鸢曾多次派人打探关于月长思的消息,但派去的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未曾回来过。” “竟有此事?”皇甫云倾目光一厉,道,“为何本王从未曾听你提起过此事?” 云容鸢摇头道:“如此失败之事,容鸢如何告诉王爷?而且王爷每日又要忙于其他的事情,容鸢不愿再让王爷分心。” 皇甫云倾皱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既然为本王效力,那么就应该唯本王马首是瞻,以后这样的事情要及时向本王禀报。” “是,容鸢记住了。” 柳昭仪却摆手道:“此事无妨,既然无法查出月长思的目的,那么我们便等。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将事情做到完美无缺,月长思也是人,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便一击而中。” 云容鸢却并没有柳昭仪那般乐观,她知道月长思的厉害,所以每次派去的人俱是楼中的精英,然而却被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屠杀,可见月长思此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但她并没有告诉柳昭仪她心中的忧虑,只是满口答应。 “容鸢你说月长思突然来了容王府又是怎么回事?”柳昭仪不解的问道。 “回娘娘,这月长思此次来容王府便是为了劝阻王爷西征。”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柳昭仪甚是吃惊,转而看向皇甫云倾。 柳昭仪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她刚刚才听皇甫云倾与云容鸢说月长思不愿涉足朝政,然而却亲自来容王府劝皇甫云倾放弃西征,这能不能说明月长思是为宏华帝做事? 皇甫云倾点点头,道:“容鸢说得对,月长思来府上确实是为了西征之事。” 柳昭仪沉吟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月长思或许是为陛下效力?” 皇甫云倾与云容鸢闻言俱是一怔,这个问题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应该说从未如此想过。 若是月长思是为陛下效力,那么云容鸢派去的人无故失踪那便说得通了。 “可是容鸢区并不这样认为。”云容鸢摇头道。 “为何?” 云容鸢想了想,道:“王爷可还记得,您当初与太子带着陛下的旨意去苍梧山亲自招揽月长思之事?” 皇甫云倾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云容鸢的意思。 “那一次招揽失败而归,父皇还因为此事大发雷霆。”皇甫云倾淡淡说道,“若是月长思效力于父皇,那时便会答应了。当时月长思拒绝了父皇的招揽,那么之后更不可能答应投靠于父皇。” 柳昭仪闻言,不由蹙起了秀眉,道:“照你们如此分析,那么月长思确实不可能为陛下所用,那么到底月长思在为何人效劳,会是太子吗?” 皇甫云倾与云容鸢也俱是万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还是有一件事儿臣不明白。”一阵静默后,皇甫云倾淡淡开口。 “什么事?”柳昭仪问道。 “是什么原因让父皇突然改变了主意。” 云容鸢闻言,也不由蹙起了眉头。 柳昭仪沉吟半晌,问道:“圣旨上如何说?” 皇甫云倾道:“圣旨上说燕回二王子已经找到,燕回国愿意和解此事,所以才罢免儿臣的西征权利。” “可本宫听说这二王子失踪多时,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也是儿臣无法明白的地方。”皇甫云倾疑道,“儿臣也派了人去寻找二皇子,若是这二王子真的找到了,应该会见到他的人才是,但是儿臣的人却并未传来二王子已被找到的消息。” 柳昭仪面容沉静,思绪流转。 “容鸢今日得到一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云容鸢谨慎开口道。 “什么消息?”皇甫云倾沉声问道。 “容鸢听说燕回国琅琊门的唐四小姐到了帝都。” “什么,你说唐柔来了帝都?”皇甫云倾失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容鸢摇头道:“容鸢并不是十分确定,更没有证据证明唐四小姐真的来了帝都。” 皇甫云倾有些沉不住气,点头道:“或许唐四小姐真的来了帝都,因为祈安候为了“火凤符”召开了武林大会,唐四小姐来帝都或许是为了“火凤符”而来。” 云容鸢摇头道:“唐四小姐心系天下百姓,必不愿两国战事再起,此次来帝都必定是为了两国交战之事。” “如此说来唐四小姐来帝都是为了面见陛下?”柳昭仪道。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云容鸢道,““火凤符”自然有叶蓝天之流操心,唐四小姐未必会为了“火凤符”专程来帝都。” “若是这样,那么这一次父皇突然降旨罢去本王的西征之权,便是因为唐四小姐了。” “大概如此。”云容鸢也并不确定的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是月长思来府上劝本王放弃西征?”皇甫云倾仍旧无法明白。 云容鸢叹息道:“月长思曾说他曾欠人东西。” “欠人东西?”皇甫云倾皱眉,“难道月长思来府上是因为唐四小姐的嘱托?” “或许是这样。” 若是这样,那么月长思为何会亲自来府上就说得通了。 柳昭仪喝了一口酒,沉吟道:“通过此次分析,我们便知道其一,月长思此人对以后霸业的重要性,云倾,你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招揽入府。其二,这位唐四小姐似乎极有影响力,应该多多与此人结交。其三,陛下并非愿意真的与燕回国交战,以后征战燕回国这样的事情,云倾你要见机行事,要考虑到后面的各种可能性,且不能胡乱附和陛下的旨意。” “儿臣明白。” “还有西征之权被罢免,你应该好好待在府中,收敛锋芒,切不可惹鲁莽行事,惹得你父皇不高兴。” “是,儿臣理会的。” “那就好。”柳昭仪点头道,“容鸢,本宫先叫若虹送你回府,本宫还有些事情要与云倾详谈。” “容鸢遵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仪之人 云容鸢走后,绣薇轩中便只剩柳昭仪与皇甫云倾两个人。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只有酒香仍旧浓郁。 皇甫云倾把玩着酒杯,目光深沉,道:“母妃想要聊什么?” 柳昭仪目光流转,嫣然一笑,道:“云倾,你我母子之间好久没有如此坐在一起聊过天了。” 她虽然面带微笑,然语音中却充满着无限的无奈与怅惘。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一阵涩然,鼻子一酸,微红了双眼。 “母妃······”皇甫云倾微微侧过头,掩饰着眼中的水光,语音里含着哽咽之声。 柳昭仪自然也听出了他语音中的酸楚,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疼爱多过责难,心中不由一痛,叹息:“云倾,这些年来,是母妃对你不住,是母妃太过看重权势,而疏忽了对你的关心,云倾,你可会怪母妃?” 说到此,柳昭仪语音哽咽,伸出手握住皇甫云倾的手,有些急切的说道。 “母妃······”在柳昭仪握住他的手那一刻,不由心头一颤,僵住了身子,神色慌乱,“儿臣······儿臣并不怪母妃。” “云倾,谢谢你。”柳昭仪不由动容,眼泪自眼眶泛出,为那绝色容颜增添了一份脆弱,朦胧之美。 皇甫云倾神情更加慌乱,忙道:“母妃,您不要这样说,是儿臣未能好好侍奉母妃,儿臣也对不住您。” 柳昭仪轻轻拭去泪水,道:“云倾,这段时间直到穆王进宫我才明白,你我母子相处多年却比不上徐良娣与穆王三年未见的亲近之感,母妃实在惭愧得紧。” 皇甫云倾闻言,一阵默然。 自他懂事起,他一直以为相比起皇甫景明,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幸福的皇子。虽然得不到宏华帝的宠爱,但他觉得只要有柳昭仪在,他便能忍受这宫中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母妃变了,变得那么可怕,那么残忍。他一直享受的宠爱便随着柳昭仪的变化而变得荡然无存。 这巍峨深宫,人心叵测,再也没有人关心他,爱护他。 他在这人性的丑恶中独自挣扎。 直到有一天的傍晚。 皇甫云倾还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电闪雷鸣,快要下雨的傍晚,他刚好路过御花园,看见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被人活活害死。 那时他才霍然惊醒,他要保护自己,他要变得强大。 从那时起,他开始利用柳昭仪在后宫中的地位,暗中筹谋,方才有今天的地位。 否则他也会像那个皇子,被人不经意间害死,尸骨无存。 皇甫云倾想起那些过往的心酸之事,目光中满是悲痛,不由抿紧了唇,俊美的容颜也变得冷凝。 “云倾,这些年你能达到今日这个地位,母妃不知道有多高兴。”柳昭仪眉眼间俱是自豪与爱怜,“但是母妃还是对你如此苛刻,你知道为什么?” 皇甫云倾微微偏了头,低声道:“母妃是希望儿臣能夺得那至尊之位。” 柳昭仪轻叹一声,摇头道:“云倾,你错了。母妃之所以如此严苛,是因为母妃想要你活下来。” 皇甫云倾闻言,又想起了那个被害的皇子,心头不由一阵发颤。 “云倾,你还记得曾经在御花园里见到过的那一幕?”柳昭仪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皇甫云倾一怔,容色震惊。 “母妃,您是指?” “不错,就是那件事。” “母妃也见到了?”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见到过。 柳昭仪眉眼间浮现一抹沧桑,叹声道:“那天傍晚快下雨了,你却还未回来,本宫便叫上若虹一起出来找你。在御花园刚好遇见那一幕。” 皇甫云倾面露痛苦之色,那个情景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云倾你要活下来,但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否则你永远也学不会如何保护自己,所以母妃才对你如此决绝。” 柳昭仪目光幽远,接着道:“母妃来自异国他乡,在这帝都毫无势力,毫无依靠,无法像苏嬛那个贱人一样给你氏族势力。所以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筹谋,所幸的是你从不让母妃失望,母妃有你这样的皇儿,是母妃今生的福分。” 皇甫云倾闻言,不由动容。他一直以为他是那个从不被人看重,从不被人需要的人,原来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时刻为自己担惊受怕。 “母妃,这些年,辛苦您了?”皇甫云倾起身伏地拜倒。 “云倾,母妃不辛苦。”柳昭仪伸手扶起他,禁不住泪流满面。 “那母妃您这些年来,性情大变,是否就是为了儿臣?” “是啊。”柳昭仪盯着桌上猩红的菩提酒,语音低柔,“母妃自进宫起从未得到你父皇的宠爱,但母妃岂能像其他的女子那般柔弱,自然想尽办法得到你父皇的恩宠,可惜好景不长,母妃便被你父皇冷落了。”说着再次叹息,“但母妃还是尽量争取到了好一点的生活,不至于这一辈子都处于低位,在寒碜的冷宫中度过,所以才使了一些手段,方能住进这绣薇轩,甚至让这绣薇轩的装潢和母妃的待遇能与皇后相媲美。” “可是以父皇的性情,他怎么会答应母妃这样的要求?” “他必须答应,因为这是他欠本宫的。”柳昭仪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变得凌厉,“这些年本宫佯装行事鲁莽,毫无谋略,甚至变得阴狠毒辣,到处得罪人,否则如何在这后宫中独善其身,保得自身周全,保得你周全?” “母妃,现在换儿臣来保护您。”皇甫云倾道。 柳昭仪温柔一笑,道:“本宫的皇儿终于长大了,母妃也就放心了。” “母妃,您为何今日要将这些告诉儿臣?”皇甫云倾不解的道。 柳昭仪道:“因为时候让你知道了。母妃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性子也变得有些偏激,母妃不愿你因为心性而乱了步伐,反而坏了大事。” 皇甫云倾道:“儿臣明白了。请母妃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母妃失望。” “母妃知道你做事稳妥,所以母妃相信你。”柳昭仪温柔一笑。 皇甫云倾看着柳昭仪面容上的笑容,心中一阵温暖。仿佛冰冻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阳光,就连血液也开始变得通畅。 若是时光就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只有人与人之间的温暖相伴。 皇甫云倾暗叹一声。 到底他不能有这样的念想。生在皇家,若不去争取什么皇权帝位,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云倾,你可有心仪之人?”柳昭仪微笑着问道。 皇甫云倾一怔,他没想到柳昭仪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吗?”柳昭仪柔声道。 皇甫云倾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张丑陋的面容,不由眸光一暗,道:“母妃,您问这个干什么?” 柳昭仪道:“你也该纳一个侧妃了,这府中上下也好有一个人打理不是。” “可儿臣还未有此想法。”皇甫云倾本能的拒绝,“何况府中现在有容鸢和陈叔打理,并不缺少人手。” “那云倾以为容鸢姑娘如何?” 皇甫云倾大惊,忙道:“母妃,你该不会要儿臣娶容鸢吧?” “这有何不可,母妃觉得这容鸢知书达理,智慧超群,心思细密,作为一个侧妃正好合适。” “可儿臣从未对容鸢有过如此想法,儿臣只当她是儿臣的左膀右臂,从未有过儿女私情,还请母妃勿要如此。” 柳昭仪见他如此慌乱,不由笑道:“云倾你紧张什么,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娶了容鸢,那是一举两得好事,你如此拒绝母妃,是不相信母妃的眼光还是心中早已心有所属?” 皇甫云倾见状,忙道:“儿臣自然相信母妃的眼光,只是在霸业还未成的情况下,儿臣如何敢妄想儿女情长?” “当真是这样?”柳昭仪将信将疑的问道。 “是。” “云倾啊,你若有心仪之人,告诉母妃便是,母妃会为你做主。”柳昭仪柔声道,“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也无法迎娶名门之女,以免惹得你父皇猜忌,所以你的侧妃无需有多高的身份地位,只要能勤俭持家便好。” “母妃,儿臣实在不愿这么快就纳侧妃,还请母妃收回成命。”皇甫云倾急切道。 若是他答应了柳昭仪,那么赵玉呢,她又如何看待自己。 如果说要纳妃,那么他只愿纳正妃,而那个人一定是赵玉。 但若是将这个女子告诉柳昭仪,以柳昭仪的性情必定会大力反对。 在时机还未成熟之前,他是断不会将他的心仪之人是赵玉这件事告诉柳昭仪的。 柳昭仪见他如此坚持,倒也不逼迫于他,毕竟这些年他实在亏欠他良久。 “既然如此,母妃也不为难于你,若是哪天有这样的想法了再告诉母妃吧。”柳昭仪轻叹道。 “儿臣明白。” 皇甫云倾见柳昭仪终于不愿再提起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云倾,你去见见你父皇吧,毕竟西征之事还未有个很好的结果,以免再出什么岔子。”柳昭仪吩咐道。 “是,儿臣这就便去。”皇甫云倾道。 “你去吧。” “儿臣告退。” 皇甫云倾躬身退下。 柳昭仪目光流转,神思幽远,道:“若虹,你派人去查查容王可有心仪朝中哪位大臣家的姑娘。” “若虹遵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馨兰剑舞 雨随风飘过帝都天安的十里长街,一路向西,悄悄的飘进宁静的漱玉宫,侵染了漱玉宫馨兰院青灰色的琉璃瓦。 馨兰院中,有一间宽阔的别间被改成了练武房。 屋中的一个角落放着炉火,热气不断从炉火里喷发出来,使得整个屋子暖如春阳。 左侧放着两排兵器架,架子上插满了各种类型的兵刃。 皇甫珺凰一身劲装,一头浓密的墨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显得更加的英姿勃发。 此刻,她正手持长剑,身如轻蝶,穿梭在房间里。 一招一式之见,更见灵动之气。 “公主,您都练了整整一个上午了,歇一会儿吧。”贴身侍女锦绣蹲在角落,围着炉火,正在煮茶。 皇甫珺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神情专注,极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剑光闪动,映照着皇甫珺凰绝美的面容,为她的轮廓添了一丝冷硬。 锦绣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皇甫珺凰那一日从祁安侯府回来之后,便专门找了武学名师,学习十八般武艺。 算来,她这样废寝忘食的练武,已经有七八日的时间了。 为了练得一手好剑,在这期间,她不知受了多少苦,就连手指都被磨破了皮,更别说其他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伤。 想她皇甫珺凰,作为大亚的公主,身份尊贵,备受宠爱,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罪? 锦绣在一旁看着心里就发疼。 但皇甫珺凰却毫不在意,仍旧每日都待在练武房,孜孜不倦的练着剑法。 这些时日,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都未去请安。 前些日子,皇甫珺凰为了能打败赵玉,不惜学习烹饪与女红,锦绣觉得那样的活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她倒并不担心。 可如今皇甫珺凰却在这里学习练剑,这可是异常危险的事啊。 若是哪天一不小心烧到了自己怎么办? 锦绣总是喜欢想象,然后就暗自担忧。 “公主,茶已经煮好了,您歇歇喝口热茶吧。”锦绣将茶倒进白瓷杯中,再一次道。 皇甫珺凰的眉眼突然变得凌厉,手腕一翻,剑光闪过,长剑直逼锦绣。 锦绣本是好意叫她,从未料到皇甫珺凰的剑就这样刺了过来。 剑气逼人,锦绣大惊失色,一时间忘了反应。 剑光来势较快,从锦绣的耳畔擦过,叮的一声,刺入墙壁。 皇甫珺凰目光冷厉,叱道:“锦绣,你如果再打扰本公主,那么本公主就用这把剑割了你的脑袋。” 剑光擦过锦绣耳边的同时,割断了她的鬓发,锦绣的面容瞬间惨白。此时,再听了皇甫珺凰的话,不由吓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颤声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冷汗已经随着面容落在了地上。打湿了地板。 皇甫珺凰冷哼一声,手一抽,借着这一瞬间的劲道,身如飘絮,再次落在屋中央,手腕翻转,再一次舞起剑来。 锦绣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仍旧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不敢想象,如果皇甫珺凰的剑再偏一点,那么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她的尸体。 锦绣心有余悸,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屋中除了皇甫珺凰的喘气声和舞剑的声音,保持着很长时间的静默。 直到一个瘦小的人影闪进屋中,方才打破了屋中的沉静。 “不好了,锦绣姐姐,陛下来啦。”刚进屋的人影急切的低声道。 “什么,陛下来了?”锦绣回过神来,也不由吃惊道。 “锦绣姐姐,怎么办?”此人是一位五六岁的姑娘,也是公主府的侍女,名叫觅儿。 锦绣看了看仍旧专心致志练剑的皇甫珺凰,想起刚才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锦绣姐姐,你倒是叫叫公主殿下啊,陛下都已经在花沁阁等着啦。” 锦绣闻言不由大惊,道:“那你不早说,你快去伺候陛下,我这里马上通知公主殿下。” “是,锦绣姐姐你快点啊。”觅儿再次嘱咐道。 锦绣点了点头,思索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的道:“公主,陛下来了。” 正在舞剑的皇甫珺凰娇叱一声,剑势一转,华光流转,长剑便如闪电般飞将出去,钉在墙上。 “父皇来了?”皇甫珺凰轻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问道。 “是。”锦绣见皇甫珺凰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于是害怕之心便没有那么严重,上前殷勤的为皇甫珺凰地上手帕,“陛下正在花沁阁等候着公主。” 皇甫珺凰接过手帕,拭了拭汗水,道:“走吧,去花沁阁拜见父皇。对了锦绣,你去弄些吃的过来。” “是,公主殿下。” 皇甫珺凰随意披了一件轻裘,就往花沁阁走去。 花沁阁是皇甫珺凰平日里看书的地方,相当于一个书房,屋中的装饰便是以书房的格局装潢的,充满着浓郁的书香气息。 宏华帝正在花沁阁慢步来回查看屋中的摆设,尤其是书架上那些书籍。 孙德静立在一旁,伺候。 觅儿正在花沁阁门外不住的观望,等待着皇甫珺凰。 皇甫珺凰来时,宏华帝正好将整个花沁阁查看完毕。 “父皇,您怎么来啦?”还未到房内,皇甫珺凰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宏华帝还未开口说话。 皇甫珺凰就带着冷凉的寒风,飞快的闪进屋中,俯身便拜:“珺凰见过父皇。” 宏华帝看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不由眉眼间带了笑意,但仍旧佯装着非常生气,斥道:“作为堂堂一位公主,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皇甫珺凰站起身来,粲然一笑,揽住宏华帝的手臂,娇嗔道:“那还不是因为珺凰见到父皇高兴嘛,父皇就不要责怪珺凰了好不好?”说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宏华帝。 宏华帝哪里会真的责怪她,对于这样一个宝贝公主,疼爱还来不及呢。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如此调皮捣蛋。”宏华帝语音中充满宠溺。 “可父皇不就是喜欢珺凰的调皮捣蛋吗?”皇甫珺凰狡黠一笑,道。 “谁说朕喜欢你的调皮捣蛋了?”宏华帝心中大乐,然而表面上却板起了脸,道,“你要是有你母后一半的温柔娴静,朕就不会什么都为你操心了。” 皇甫珺凰将宏华帝拉着坐在椅子上,并为他按摩,道:“母后有母后的性情,珺凰有珺凰的性情,母后是父皇的皇后,父皇自然喜欢母后的温雅娴静。但珺凰却是父皇的女儿,若是珺凰的性情也像母后那般,父皇一定会感慨,要是珺凰能活泼开朗一点就好了。是不是,父皇?” 宏华帝坐在椅子上,极为享受的享受着皇甫珺凰的按摩,听了她的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珺凰说得果然有道理,不愧是朕的女儿,想法如此细密,连朕都自叹不如。” 皇甫珺凰嘿嘿一笑,道:那时当然,珺凰可是继承了父皇的睿智,可聪明了。” 宏华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朕的女儿果然见识深刻,不同凡响。” 皇甫珺凰见宏华帝如此开心,也不由心情大好,陪着宏华帝呵呵傻笑。 不一会儿,锦绣便带着侍女呈上了一些茶水和糕点。 “珺凰,这段时间也不见你进宫请安,在府里忙些什么?”宏华帝喝了一口茶,问道。 皇甫珺凰闻言,不由愧声道:“珺凰这些日子未曾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是珺凰的错,还请父皇莫要怪珺凰才是。” “哦,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之忙,忙得连去见见你母后的时间都没有?”宏华帝越发好奇她到底在忙何事。 皇甫珺凰面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珺凰也没忙什么,就是在馨兰院练剑而已。” “练剑?”宏华帝不由讶异,“珺凰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舞刀弄枪了?” 皇甫珺凰道:“珺凰就只是突然间就喜欢上了,所以才练的。” 宏华帝却皱起了眉,道:“你一个女孩子,又是朕的公主,舞枪弄棒成何体统?” “可珺凰就是喜欢。”见宏华帝似乎有些反对,皇甫珺凰不由嘟起了嘴,委屈道。 “那也不成。”宏华帝面容严肃,“这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你母后不知道会有多担心,难道你忍心让你母后为你担惊受怕?” “珺凰自然不愿。”皇甫珺凰语音愧疚,“可是若是珺凰不练剑,也学不成高深的武功,又如何与赵玉分个高下?” “赵玉?”宏华帝语音深沉,“那是何人?” “回父皇,她就是重华最爱的女子。”皇甫珺凰提到赵玉,不由黯然神伤。 “原来是她。”宏华帝的面容变得冷凝,“她不过是个江湖女子,你如何能跟她比?此事父皇会为你办妥,你不用去练什么剑了,这天寒地冻,你好好在府中休息,休息好了进宫陪陪你母后。” “不。”皇甫珺凰摇头道,“珺凰的事情不要父皇插手,珺凰与赵玉已经约定好了,这一次,珺凰一定要凭着自己的力量赢了赵玉,夺回重华。” 宏华帝闻言,不由大怒:“胡闹,你毫无武学根基,如何能打败那个江湖女子,祈安候那里,只要朕颁一道圣旨,他自然便会答应与你成亲,否则他就是抗旨不遵,凭祈安候的智慧,自然不会公然抗旨。所以珺凰你就放心,父皇会帮你的。” 皇甫珺凰闻言,不由大惊,连忙道:“请父皇收回成命。珺凰既然答应了她要与她公平竞争,就不会食言。难道父皇要珺凰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请父皇成全珺凰,珺凰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宏华帝看着极力想要解释清楚的皇甫珺凰,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朕答应你。” 皇甫珺凰大喜,道:“多谢父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寒风凄雨 西子山庄也笼罩在烟雨中,从远处看,有种古朴的宁静色彩。 凤焚歌一袭月白衣裳,手中提着一壶酒,正坐靠在明珏阁屋顶的飞檐上,一手执酒壶,一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神情闲适。 只是不时张望的目光显示着她此刻正在等人。 她确实在等人,她等的人便是月长思。 从此处看去,目光辽阔,等人再适合不过。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黑衣俊美男子,衣服上的金龙,张牙舞爪,似要腾空而起。 他便是帝尧。 然而他的神情却是冷凝的,紧抿的唇,凌厉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肃杀意味。 “帝尧,其实你不用跟着我坐在这里一起等长思的。”凤焚歌的目光滑过他冷硬的面部轮廓,道。 帝尧的面容再一次沉了沉。 凤焚歌心中暗叹,提起酒壶就灌了一口酒。 帝尧皱眉,不由也抓起放在身旁的酒壶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通过口腔进入食道,瞬间刺激了心中那一根还未苏醒的神经。 其实他今日来是要和凤焚歌商量如何应对有缘人之事的。 但为何却要陪着她在这里吹着冷风等月长思? 他心中虽然妒忌于凤焚歌对月长思的关心,但他又放不下让她一个人在这寒风凄雨中独自一人。 凤焚歌向来怕冷,他是知道的。 手指微微一动,一股透明的光圈笼罩着两人,凤焚歌只觉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暖和。 凤焚歌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帝尧因为她的笑容,心中也变得清明起来。 “焚歌,你这些时日可有为赵玉卜卦?”帝尧喝了一口酒,问道。 凤焚歌闻言,神情微怔,继而黯然道:“我已经不能为她卜卦了?” 帝尧转头看她,目光里含着疼惜。他知道凤焚歌之所以无法为赵玉卜卦,是因为“火凤符”的缘故。 她本就非常在意丘尼幻境的封印,自然也在意赵玉的安危。 然而卜卦的失效让她无法更好的知道赵玉以后的命运的变数,心中自然是十分焦虑的。 “长思呢?”帝尧的声音变得很轻,他怕他的过于冷硬的声音会让她更加焦虑不安,“他的“神识探灵”难道也失效了不成?” 凤焚歌目光微沉,伸手捂住了眼睛,摇头道:“都没用了。”她的语音中带着浓烈的哀伤,“帝尧,你说若是再等一个五百年,凤神会不会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不会。”看她悲伤的神色,帝尧的心如针刺般的疼痛,他爱的女子,睿智绝伦,潇洒大气,不该为了不是她的过错而伤心。 “为什么不会,我的卜卦能力被封,不就是不再受凤神眷顾的前兆吗?”凤焚歌叹息,语音悲凉。 帝尧指尖微动,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到底还是还犹豫了一下,他害她自此,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与她亲近。 “焚歌,相信我,凤神会永远眷顾你的。”帝尧语音低沉,含着绝对的肯定。 凤焚歌放下手,目光有些苍凉,叹声道:“所以我会想办法绝不会让赵玉出事。” 然而帝尧却是满脸的沉重。 赵玉怀孕,已是不详之兆,就算凤焚歌将她的魂魄给了赵玉,也不定会改变赵玉香消玉殒的结局。 帝尧转过头,看着遥远的天际,雾锁青山。 “长思为何还不回来?”凤焚歌有些焦急的道,“不会是在容王府出什么事情了吧?” 月长思三个字让帝尧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他会出什么事情,区区容王府还困不住他。”帝尧的语音又回到了当初的冷淡。 凤焚歌也知道自己着急了些,但她就是放心不下而已。但她知道帝尧不喜欢月长思,与他谈月长思,只会让他心中不快,所以她沉默。 帝尧好像也觉得自己的语音太过生硬,不由拧了拧眉。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凤焚歌性情向来豪爽,最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氛围,于是主动开口:“柔姐来了帝都,赵玉应该会有救的。” “唐四小姐的解毒之术天下闻名,她来了最好不过。”帝尧见凤焚歌主动开口,也顺着她的话说道。 凤焚歌心情愉悦了些,点头道:“是呀,在这个时空你我的能力到底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很多事情就算知道该如何做,也觉得无能为力。” “只要打开了封印,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帝尧沉声道,“所以赵玉她必须活着。” “她当然必须活着。”如清泉般的声音有些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红影闪动,一个人影踏着风雨,衣袂翻飞,飘然而来。 “长思。”凤焚歌不由坐直了身子,轻轻唤道。 来人正是月长思。 他飞身落在凤焚歌得身旁,与她十指交握。 “重华还未来?”月长思问道。 “还未。”凤焚歌摇头。 月长思也不甚在意百里绝世为何还未到的原因,摩挲着凤焚歌的手指,语音柔和,道:“为何不进屋?” “等你。” 只是简洁的两个字,月长思只觉像是听完了一辈子的情话。 “焚歌。”月长思的语音低下去,似是心中的情感已经无法宣泄。 帝尧坐在一旁,耳畔是他们之间让人无法介入的柔情之语,那一字一句明明那么温情似水,但对于他来说这些字眼就像是一把把利刃插进心里,瞬间鲜血直流。 “你们聊,我下去拿酒。”帝尧咬紧牙根,语音生硬。 “好。”凤焚歌侧头应了一声。 帝尧的面容僵了一下,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屋顶之上。 然而帝尧刚走,百里绝世便来了。 “这天冷气寒的,两位真是好雅兴。”百里绝世飞身落在另一座房子的屋顶,双手把胸,神情似笑非笑。 月长思面容一沉,他本以为帝尧终于识趣地走了,他还想与凤焚歌说说话,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又被人打扰。 月长思的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月大公子实在怪在下打扰了你与焚歌的卿卿我我么?”百里绝世继续笑道。 “人人都说祈安候爷不仅聪明睿智,而且还善解人意,如此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月长思鄙夷道,“像祈安候爷这般毫无礼义廉耻之人,实在枉费勒世人称赞。” 凤焚歌早已经习惯了这两人见面时的相互调侃,神情不变,道:“你们一见面就这样,有意思吗?”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焚歌,你还别说,这么多年我可是好不容易见到大名鼎鼎的月公子如此儿女情长,不说说我这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月长思面色阴沉,道:“百里重华,你是来捣乱的吧。” 百里绝世挑挑眉,不置可否。 “好了,正是要紧,我们进屋吧。”说罢拉着月长思纵身跃下屋顶。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自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屋中早已准备好了酒菜,四人分自落座。 三杯酒下肚,百里绝世放下酒杯,问道:“长思,容王那边如何?” “放心吧,容王那边毫无问题。”月长思道,“陛下的圣旨已经送到容王府,容王不会抗旨不遵。” “那就好。”百里绝世道,“容王这一次损失了兵权,接下来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得小心一下为好。” “他不会损失兵权。”帝尧反驳了他的话。 百里绝世一怔,脑中思绪急转,转头看月长思。 月长思点头道:“西征是陛下的旨意,西征的目的表面上是因为燕回国西侵,实际上是为了天鬼门和阑州之乱的余孽,陛下还是会将兵权交给容王,让他暗中清剿天鬼门和阑州之乱的余孽。” 百里绝世皱眉,道:“但陛下向来不喜容王,怎么会将兵权交给容王?” “因为他要压制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使朝堂的势力达到平衡。”帝尧解释道,“这是历朝历代的君王制约朝堂力量最直接的手段。” 百里绝世自然知道这种手段,但是兵权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宏华帝怎么会将这关系到江山社稷稳定的兵权交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太子这些年靠着相国和皇后,在朝中的势力变得愈发强大,有时候就连陛下都无法抑制,他只得将容王拉上来,用他来牵制太子,否则你以为以陛下的性情,会任容王如此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月长思淡淡说道。 “难道陛下曾经想过除去容王?”百里绝世诧异道。 月长思摇头道:“在苍梧山时,我曾为他打开过神识,他命里有生死劫,本来活不过十二岁,但他得贵人相助,替他化解了命中的那一劫,因而他才活了下来。这也是陛下不喜他的原因。” “这也是长思不愿助他的原因?”百里绝世问道。 “非也。”凤焚歌接口道,“他虽然逢凶化吉,但是并不是帝王之命,空助一个毫无帝王命运之人,只会浪费长思的时间与精力。” “自古贤臣配贤王,这也不是没道理。”百里绝世点头道,“既然容王注定会得到兵权,那么我们先且观察一些时日再作打算。” “不过太尉府的人员补缺,一定要安排我们的人。”月长思道。 “自然。”百里绝世自然知道太尉府那边的重要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论生死 风雨归去,天空像是被一帘灰色的帘幕挡去了原本湛蓝的色彩,变得灰蒙蒙的。 寒冬的天不正是这样的色彩?阴沉得让人心头发闷。 赵玉在轻风和红奇的陪同下,正在凤梧亭小坐。 “夫人,您说这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红奇好奇的趴在赵玉的腿边,盯着赵玉渐渐隆起的肚子,问道。 红奇将所有任务安排好后,便回了侯府。 她在听说赵玉怀孕后,一直想好好的跟赵玉说说话,聊聊她肚子里的孩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赵玉本来平坦的小腹也渐渐凸了起来。 赵玉看着面前眼中充满好奇与羡慕的妙龄女子,面容上也不由含了一丝笑意。 她很感激在侯府的这段时日,所有的人都对她温柔以待,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阿奇,夫人怀孕不过才五个月不到,如何分辨得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轻风在一旁接口道。 红奇不由扮了一个鬼脸,道:“我就关心关心还不成,再说夫人怀孕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陪陪夫人呢。” 赵玉温婉一笑,道:“这孩子一向乖巧,估计会是个女孩子。” 自赵玉怀孕以来,经历过好几次凶险之事,但这孩子还是安然无恙的待在她的肚子里,不受任何的影响。 而且赵玉也很少害喜,这个孩子对于赵玉来说,就像是一个福星,总能逢凶化吉。 赵玉心中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也充满着期待与喜爱。 “女孩子好啊,到时候我们侯府又会增添一位漂亮的小郡主。”红奇拍手笑道。 轻风却持相反的观点:“夫人说这孩子乖巧,而且跟着夫人经历了好几次的磨难,可见这孩子的生命力极强,必定是个男孩子才是。” “男孩子也好啊。”红奇笑呵呵的道,“以后啊绝对会像侯爷一样英明神武的。” 轻风笑道:“阿奇,我看你并不关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吧,只要有个孩子你就很开心了是吧?” 红奇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一向喜爱小孩子,到时若是夫人的孩子出生了,红奇一定好好爱护他。” 赵玉闻言,心中一阵感动,道:“红奇,谢谢你。” 看来这个孩子是被人需要的。 她忽然想起唐柔和凤焚歌的话,心中一阵恐慌,继而又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所代替。 无论生死如何,这个孩子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他。 “对了夫人,您和侯爷给小宝宝取名字了吗?”红奇问道。 赵玉摇头道:“孩子还未出生,名字之事还未考虑。” 红奇闻言,眼睛一亮,道:“夫人,能把给小宝宝取小名的权利给红奇吗?” 赵玉温柔一笑,道:“当然可以,能得侯府智勇双全的女诸葛赐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红奇不由大喜,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说着伸手抚摸着赵玉的肚子,碎碎念道,“宝宝,你快快长大,快快出生吧,我已经等不住要见你啦。” 赵玉没想到堂堂侯府的女谋士,竟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由轻笑出声,道:“红奇啊,你这样他也不会那么快就长大的。” 红奇却傻傻笑道:“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与宝宝亲近。” 轻风一向知道红奇极爱小孩,只要一见小孩子,红奇平日里的端庄与冷静就会荡然无存。 “红奇,你芳龄几许了?”赵玉问道。 “回夫人,红奇今年二十有四。” 赵玉闻言一怔,笑道:“看来红奇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红奇面容一红,低头道:“红奇誓死效忠侯爷,从未有如此想法。” 赵玉却摇头道:“你为侯爷尽忠是一回事,而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又是一回事,这两者完全不冲突。看你如此喜爱小孩,何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样岂不更好?” “可是,红奇既然答应了主上,一定会好好辅助侯爷,若是有了其他不该有的念想,便算不得尽忠了。” 赵玉拉着她的手,柔声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看这红尘之中,俗世难料,生命那般无常,你好歹也要为自己想想,才不负存活于世的意义。红奇,你是一位通透的女子,看惯了世态炎凉,也经历了人情冷暖,难道你还不明白什么样的生命才是最有意义的存在?” 红奇闻言,神色怔忪,若有所思。 轻风似乎也被赵玉的话所打动,也不由沉思起来。 赵玉神情淡然,端起桌上的茶水自饮。 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悄悄的潜进轻纱幔帐的凤梧亭,拂过三人的面容,冷凉之意便从这股风中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夫人说得对。”红奇粲然一笑,灿若春花,“红奇以前一直知道尽忠二字,却不知自己的生命的价值,已不知如何体现生命的价值,其实人生有时候是可以两全的,只是我们太过目光短浅,才失了良机,遗憾终生。红奇不愿遗憾终生,红奇也想像夫人说的那般,尽量能够使事情两全。” “如此说来,红奇这是要承认有心仪之人了吗?”赵玉扬眉一笑,眉眼间若春花盛开,绝色无双。 红奇摇头道:“现在还未有,但红奇相信以后会有的。” 赵玉再一次喝了一口茶,笑意嫣然。 “轻风呢?”赵玉问道。 轻风在听完赵玉之言,心中思绪万千,心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但此刻心头却是一片轻松,笑道:“阿奇还没有呢,我啊更没有了。” 赵玉佯装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道:“婚姻大事如此重要,你们难道就从没考虑过吗?” “当然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赵玉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啊,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如何辅助侯爷啊?” 红奇眨眨眼,勾唇一笑,道:“夫人如此担心侯爷,如此为侯爷着想,我们啊一定会好好辅助侯爷,绝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轻风也笑着道:“是啊,夫人,早知道您是因为担心侯爷才关心我俩婚姻大事,我和红奇啊,一定会说早已有心仪之人,免得让夫人以为我与红奇无法好好辅助侯爷,到让夫人担心了。” “好啊,你们两个竟然打趣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赵玉嗔道,伸手变向红奇和轻风的腋下抓去。 赵玉竟然使出了挠痒痒的绝技。 红奇与轻风两人不由勃然变色,飞快的向一旁闪去。 “夫人,饶命啊。”轻风左右闪躲,连连求饶。 赵玉岂肯罢休,仗着自己怀孕,她们不敢造次的便宜,狠狠的修理两人。 三人在亭中你来我往,宛若小孩子般,玩的不亦乐乎。 “何时这般高兴?”如清风徐吟的男音响起,打破了三人之间的热闹,听到这声音,三人几乎是同时住了手。 轻风与红奇面容苍白,几乎是同时伏地拜倒:“属下参见侯爷。” 赵玉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的撇过了头。 百里绝世目光有些冷凉,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语气严厉:“本侯似乎嘱咐过你们,夫人有孕在身,需要好好休养,你们却在干什么,当本侯的话是耳边风么,若是夫人有个三场两短,本侯一定砍了你们的脑袋。” “属下知错。”轻风与红奇两人浑身一颤,颤声道。 赵玉不忍两人被百里绝世训斥,连忙上前拉着他的手,解释道:“重华,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觉得太过无聊,才让她们陪我玩了一会儿,你若怪就怪我吧。” 百里绝世目光有了些暖意,反握着赵玉的手,叹道:“敏敏,你有孕在身,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体,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原谅自己?” “我明白,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就不要责怪轻风和红奇了吧。”赵玉语音低柔,道。 百里绝世看着他精致的眉眼,那里满是期待,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 轻风与红奇连忙行礼退下。 百里绝世牵着赵玉的手,十指相扣,缓缓向留香阁而去。 “今日身体如何?”百里绝世侧头问道,“可有不适?” “这个孩子十分乖巧,身体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百里绝世眸色渐深,看着她精致的侧颜,沉吟了半晌,道:“敏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赵玉一怔,迎上他的目光。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解决你所担心的问题。所以敏敏,不要想那么多,我会安排好一切的。”百里绝世将她的手拉向唇边,轻轻一吻。 赵玉心中大震,她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的生命和孩子。 她一直以为他从未关心过她的身体和孩子。 没想到他一直放在心上。 “无妨。”赵玉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抿唇一笑,眉眼弯弯,“重华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孩子,让他平安出生。” “不止孩子。”百里绝世目光深沉,语音坚决,“还有你自己的安危,也一定要保护好。否则我宁愿不要孩子。” “我明白。”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会的。” 我还要报仇呢,怎么会不想活下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第一百二十章 情深不负 风吹凉了那一滴晶莹的泪,萧索了面前精致的容颜。 百里绝世伸手拂过她的面容,目光缱绻,疼惜之意愈甚。 一滴泪,两份愁绪,便牵动了我的心,世上如侬有几人? 然而他的手指也是冰冷的,如高山冰雪那般让人心生寒意。赵玉微微垂了眼,眉目温顺。 “敏敏,你可以试着信任我,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是那个能让你信任的人。”百里绝世的语音强硬。 赵玉抿唇一笑,道:“我自然是信任你的。” 至少现在还是信任的,否则她便不会留在侯府。 百里绝世看着她的面容,将她面容上的笑意印在心底,慢慢描绘其中的含义。 他知道她虽然嘴上说着信任,实际上对他做任何事情都充满了怀疑。 就像此刻的笑容,看着真诚无比,但那眼底却含着一丝冷漠。 或许这一丝冷漠,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吧。 “我后来又见过唐柔。”百里绝世心中一阵黯然,目光落在庭院中一株常青树上,语音低沉。 赵玉面容上的笑意僵住。 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唐四小姐将她身体的情况告诉了他? 但那也说不过去,她的身体状况他不是早已明白了吗,又何必在乎唐四小姐的再一次说辞? “重华,你想说什么?”赵玉侧头看他,语音沉稳。 “敏敏,关于让你怀孕造成身体的负担,以及你内心的但忧,我从未好好与你谈过,却让你一个人来承受这些不安,我很抱歉。”百里绝世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若是我早些跟你说我已经在准备解决这些事情,你便会不那么担忧了,这一切到底是我没考虑周全。” “重华,你这是在责怪我请求柔姐帮忙吗?”赵玉本应该感动他的话语与担心的,但她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反感他的话。 百里绝世摇头道:“敏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你的夫君,任何时候你可以信任我。” 他厌烦了她始终都不愿对他敞开心扉,始终将他当作一位可有可无的人。 若是以前他何曾需要这般患得患失,可惜今日不同往日。 他的手指微曲,心中的暴戾之气如潮水般汹涌。 “夫君?”赵玉目光讥诮,冷笑一声,“你我之间可有媒人作保,聘书为证?” 这番话如一块巨石落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百里绝世愕然,目光深邃。 原来她至始自终都在介意的是他们之间无人担保的婚约。 赵玉亦愕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怀孕的那一刻起,她便打定了主意,不去在乎这些世俗的仪式,所以才义无反顾留在他的身边,义无反顾的保住孩子,义无反顾的周旋于他与珺凰公主之间的牵扯中。 但她为何要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 抛却这几个月的相处,她以前可是恨他入骨,他不娶她,她不嫁他,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一定是糊涂了。 赵玉从未这样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重华,我有些不舒服,我回静月轩了。”赵玉神情狼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一只手伸将过来,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此人有力的心跳声,鼻尖是此人身上如青莲般的气息,赵玉心头一跳,所有的不安情绪沉静了下来。 “敏敏,对不起。”百里绝世语音轻颤,仿佛所有的愧疚都藏在这三个字中,让人觉得万分沉重。 赵玉不愿他如此伤心,道:“重华,你不要这样,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说错话了,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明白,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百里绝世亲吻着她的发顶,沉声道,“敏敏,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名正言顺的迎娶你,我会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方玥毓敏是我百里重华的妻子。” 赵玉心头一暖,道:“重华,从今以后,只要你不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定会生死相随,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说罢,仰头看他,目光坚定如铁。 “我明白,今生今世,情深不负。”百里绝世与她四目相对,目光同样坚定。 “好,我信你。”赵玉扬眉浅笑,温雅如玉。 两人终是和好如初。 “听轻风说,倚梅园的梅已经开放,若是再不去欣赏,就要凋谢了。”赵玉眉眼含笑,轻声说道。 “好,我陪你去赏梅。”百里绝世亦笑道。 两人执手就朝倚梅园而去。 倚梅园的梅花果然已经开放了。这些时日,帝都多雨,嫣红的梅花已是残蕊遍地。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可我还是心疼了这些凋谢的花儿。” 两人相对而坐,赵玉喝了一口茶,轻轻叹道。 百里绝世面容上是宠溺之色,轻笑道:“万物轮回,周而复始,敏敏实在不需要心疼,殊不知来年花会比今年开得更好。” 赵玉浅浅一笑,道:“重华你说得对,那我们便趁这无限的景色,好好喝一杯吧。”说着以茶代酒对着百里绝世正了正酒杯。 百里绝世宠溺一笑,道:“好,那我先干为敬。” 两人举杯对饮,好不快活。 “重华,你进宫面见陛下,陛下可有为难于你?”赵玉目光悠悠,不经意问道。 百里绝世自然知道她说的为难,不过是他与皇甫珺凰之间的婚约。 “敏敏,你放心吧,陛下并未为难我。” “那柔姐交代之事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百里绝世为赵玉斟了一杯茶,眉目含笑,“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夫君的手段?” 赵玉闻言,不由嗔道:“我知道你厉害,我那还不是担心你,才你问的你,否则我才不愿问你呢。” “是是,多谢夫人教诲,为夫记下了。”百里绝世语音宠溺。 赵玉面容不由一红,眉眼间蕴藏了一丝妩媚,嗔道:“油嘴滑舌。” 百里绝世目光变得放肆,描绘着她精致的面容,笑道:“敏敏,你不正是喜欢为夫这一点吗?” 赵玉闻言,面容更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媚眼如丝。 “我与你说正事呢。”“好好,夫人请讲,为夫一定洗耳恭听。”百里绝世眉眼含笑,面容俊朗,温润如玉。 赵玉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不由晃了晃神。 “那么容王此刻便无法西征了,那兵权之事,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自然还是归容王。”百里绝世道。 “什么,那太子那边有何反应?”赵玉愣了一下,问道。 “自然是不肯罢休了。” “那陛下为何还会将兵权交给容王?” “原因有二。”百里绝世欣赏着红梅,漫不经心的道,“第一,陛下突然下旨阻止容王西征,无论如何他还是心中有愧于容王,自然要对其进行补偿?” “补偿,用如此重要的兵权作为补偿?”赵玉有些不明白这宏华帝的思维了。 百里绝世轻咳一声。他自然不敢告诉赵玉,宏华帝将兵权交于容王,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扫除天鬼门和阑州之乱的余孽。 “这有何不可,只要陛下高兴。”百里绝世不以为然的道。 赵玉轻叹一声,道:“那么其二呢?” “自然是为了制约太子在朝中的地位。” “可我听说陛下极为宠爱太子,难道也会防备太子不成?”赵玉疑惑道。 “敏敏,这朝堂之上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任何威胁自己的地位,就算是自己最宠爱的皇子也不能,这便是帝王的猜忌与无情。”百里绝世讥诮道。 “原来竟是这样。”赵玉闻言,忽然有些莫名的难受,就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要防备,人生该是多么的悲哀与痛苦。 无论如何,赵玉是永远不明白皇家人的爱恨纠葛。 她突然想起了容王。 大概就是在那般阴暗的环境,才会养成他那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阴狠毒辣的性格吧。 “幸好,你我都不是生长在帝王家。”赵玉叹道。 百里绝世闻言,神色复杂。 敏敏,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造成你今日如此境地的恰好是皇家人,那时又该作何感想? “重华,对于太子和容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赵玉浅啜一口茶,状似无意问道。 百里绝世微怔,复而叹道:“暂时还在观察,平心而论,太子与容王都是人中龙凤,各有其长处,所以倒让我不好抉择。” 赵玉闻言,目光一闪,道:“难道以夫君的才智,竟也觉得无法抉择?” “岂止是我,就连长思也无法抉择。”百里绝世悠悠叹道。 “重华,当你觉得难以选择时,可有想过要隐退?” “隐退?”百里绝世目光微沉,咀嚼着这两个字,半晌才道,“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置身其中,想要退出谈何容易?”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要参合其中了?” “自然。”百里绝世毫不犹豫的道。 “我明白了。”赵玉目光一沉,道。 百里绝世暗叹,道:“敏敏,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全身而退,与你江湖逍遥。” 赵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温柔,低头浅笑。 “启禀侯爷,太子殿下来信。”轻风进来禀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如多年 残蕊遍地,姹紫嫣红一片,那春天的光景可有这般美丽? 素白的手指映着雪白的信笺,倒映在那片嫣红的残蕊中,有种异样的美感。 这信自然是太子皇甫怿送来的信。 信中言简意赅,约百里绝世于明日午时在真真假假阁会面。 赵玉看着手中的信,想起百里绝世刚才所说的话,心中一阵怅然。 果然,只要沾上皇家的这层关系,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敏敏,你无需担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安心养胎吧。”百里绝世握紧她的手,柔声道。 赵玉反握他的手,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肩上,语音轻柔:“重华,皇室夺嫡之争这趟水实在是太深了,若是一不小心就会深陷泥潭,到时候想要退出,就太晚了。”说罢,轻轻一叹,语音中藏着浓烈的担忧。 百里绝世何曾不明白,但他不得不主动陷入这潭深泥中,因为他要保护她啊。 “敏敏,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到时候再与你退隐江湖,再也不管这些红尘俗事。” “夺嫡之争凶险无比,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注意安全,重华,你可明白?”赵玉仰头看他,眼中爱恋之色熠熠生辉。 “我明白。”百里绝世被她眼中的光芒所惑,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回神,“我保护好自己。” “重华,你已经食言于我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一定要遵守诺言,好吗?”那么多的前科,赵玉甚至不会那么相信他的话。 百里绝世目光坚定,将她揽入怀中,语音郑重:“敏敏,你还记得那句话吗,“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那一天你说了这句话,我再也不敢忘记你说的每一句话。所以,敏敏,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这是赵玉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一句话,也是她此生的梦想。 但命运往往喜欢和人开玩笑,顷刻之间,便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有些东西,再也抓不住了。 但对赵玉来说,人生只要有转机,她便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重华,只要你记住就好。”赵玉靠在他怀里,语音柔和。 是的,只要他记住就好。 这人生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变数,谁也无法保证以后到底会如何。 “重华,你希望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两人之间片刻的沉默之后,赵玉离开他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百里绝世闻言,宠溺一笑,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真的?” “真的。” 赵玉咬咬嘴唇,有些不信的看着他。 “敏敏,你这是什么眼神?”百里绝世有些好笑的问道。 “怀疑你的眼神啊。”赵玉无辜的看他。 这样的赵玉让百里绝世心中大动,一股熟悉的热流在血液里流淌,伸手一捞,再次把她揽进怀中,含 住她小乔精致的耳朵,轻轻一咬,语音暧昧:“可我怎么觉得这分明就是勾引我的眼神?” 赵玉禁不住身子一抖,轻吟了一声,面容上已经悄悄升了温,眼中水光荡漾。“谁······勾引你了?” 百里绝世的目光留恋的描绘着她的面容,将她所有的情感流露看在眼中,轻笑一声,低声道:“不正是你吗,否则还会有谁?” 他的手指已经轻车熟路的探入了她的衣摆。 宽大的裘衣遮住了百里绝世的动作,使两人看起来不过是简单的相拥。 微凉的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赵玉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语音更是颤抖的厉害。 “重华······你······干什么?” 因为怀孕,身子更加敏感,如何还经得起这样的撩拨。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如潭,指尖的动作却并未停。 赵玉抓住他的手,努力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这光天化日下,如何······ “敏敏。”低沉的,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玉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仅剩的一点理智被摧毁。 随他去吧。朦胧之中,赵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敏敏,交给我吧。”百里绝世的语音有些沙哑,带着诱惑。 赵玉终是沉沦其中,一如许多年前。 在百里绝世未出现在天鬼山之前,方玥毓敏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天鬼山的美了。 篱笆围成的小院,院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随风飘散的香气引来蝴蝶翩跹,当然也引来采蜜的蜜蜂。 当然,也能引来其他的讨厌的蜜蜂,比如说,此刻站在篱笆外的某只“白蜜蜂”。 “敏敏,鲜花赠美人,我觉得这朵花非常适合你。”白衣如雪的俊美男子,面带微笑,袖袍一拂,一朵白色的碧兰出现在手中,然后纵身一跃,便到了方玥毓敏的面前。 手一抬,那朵花便准确无误的插 在了赵玉的鬓间。 洁白的花朵映着少女精美绝伦的容颜,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方玥毓敏一时不察,被他得手,不由柳眉一竖,伸手就去摘头上的花。 百里绝世的动作比她还快,抢先握住了她素白柔嫩的玉手,轻轻摩挲,坏笑一声,道:“敏敏,你若敢把这花摘了,小心我吻你哦。” 方玥毓敏的手僵住,面容腾地一红:“你你······” 百里绝世捏着她柔滑的手指,笑盈盈的看着她。 “······无耻。”方玥毓敏最终只找到了这个人来形容他。 百里绝世神情不变,手上的动作越发暧昧。 方玥毓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手中,脸上的红晕向耳朵蔓延。 “无耻。”再一次吐出这两个字,努力挣脱他的手变向潋滟阁而去。 她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发出轻灵的响声,银饰晃动间,雪白的腰身若隐若现。 百里绝世大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深邃而放肆,在她的腰间流连。 方玥毓敏脸色青白交加,脑中只有一个词: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敏敏,慢点。”百里绝世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时不时提醒一句,语音中满是宠溺与笑意。 “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见到你。”方玥毓敏快步往前走,头也不回的大声道。 “我知道,但我想见到你。”百里绝世闪身到她的身后,贴着她的背,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方玥毓敏不由大叫一声,惊惧的转过头,没想到嘴唇却刚好碰上身后男子的嘴唇之上。 方玥毓敏瞪大了眼睛,与他四目相接,时间静止。 百里绝世也是一怔,复而本能的含 住了她的双唇。 方玥毓敏被他的动作惊醒,也是本能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百里绝世的左脸颊上。 时间再一次静止。 百里绝世沉下了面容。 手上的痛感让她意识到她到底干了什么,不由脸色一白,惊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百里绝世动了动脸颊,忽而大笑。这一巴掌换来她的一吻,真是值得啊。 方玥毓敏低着头,努力向前跑去,恨不得马上到潋滟阁。 “敏敏,何事如此着急?”一个温柔而关切的女音响起。 方玥毓敏吓了一跳,连忙停了下来,然而快速奔跑的脚步骤停,让她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芳姨,韵姨。”方玥毓敏努力挤出一抹自然而甜美的笑容。 木槿花树下正立着两名年过三十的中年妇人,一人微胖,身着一袭淡黄镶银衣裙,妆容精致,容色绝佳,面容带笑。 另一位身材高挑,一身蓝绿色衣衫,妆容淡雅,浑身上下散发着端庄柔和的气韵,使人见之立生亲近之感。 “敏敏,下次走路慢点,如此毛毛躁躁,岂像一个女孩子?”蓝绿衣衫的夫人温柔道。 “是,韵姨。”方玥毓敏恭敬的道。 这蓝绿衣衫的夫人乃天鬼门四大夜叉之一,姓沈名韵,江湖人称“观音夜叉”。 “咦,敏敏,你这头上的花可是别致的很,谁送的呀?”黄衣妇人笑意盈盈,好奇地问。 方玥毓敏笑容一僵,伸手就要去摘,但脑中突然想起百里绝世的话,不由气恼的放下了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敏敏觉得这花好看,所以就摘下带上了,芳姨觉得好看吗?” 从未说过谎的她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侧头。 这黄衣妇人自然也是天鬼门四大夜叉之一,姓齐名雅芳,江湖人称“笑面夜叉”。 “是吗?”芳姨的目光落在远处徐徐而来的白色人影,笑容奸诈,“敏敏,从实招来,是不是重华送的?” 方玥毓敏面容一红,侧头嗔道:“才不是。” 然而她这一侧头,正好看到百里绝世踏着地上青翠如绒毛般的青草,徐徐而来。 她的面容变了,挪了挪脚步,但芳姨和韵姨在此,她又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重华见过韵姨、芳姨。”百里绝世一会儿就到了眼前,对着两人微微一揖。 沈韵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咦,重华,你的脸上怎么有手指印啊?”芳姨再一次惊奇道。 方玥毓敏脸色再次变了变,低下头不去看三人。 百里绝世神情未变,笑容满面,道:“此为佳人所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字一号 真真假假阁位于帝都东街的莲花巷中,地段繁华。 真真假假阁是一家卖珠宝首饰的商铺,但这阁中有一个规矩,来这里买珠宝首饰者,无需黄金白银,只要讲一个故事打动了老板,这阁中的珠宝你可以任意挑选一件带走。 那这真真假假的老板又是怎样的人呢? 据说没有人见过这阁中的老板,更不知道这位神秘的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 人们只知道这位老板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但真真假假阁每个月有两天时间是不营业的,那就是月中旬和月末。 这已是帝都人人都知道的规矩。 今天便是月中旬,真真假假阁不营业。 百里绝世与赵玉携手而来的时候,朱红色的大楼已经关闭。 “重华,你确定今日太子没算错时间?”易了容的赵玉靠近他,低声问道。 百里绝世的目光微凛,勾唇一笑,也低声道:“谁说只有大门可进?” 赵玉一怔,迷惘的看着他。 “走吧。”百里绝世握紧她的手,和她一起往隔壁的一家茶楼而去。 “重华,我们来茶楼干什么?”看着茶楼中座无虚席,吵闹异常的景象,赵玉忍不住低声问道。 百里绝世但笑不语,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时一位店小二打扮的青年男子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躬身问道:“两位是要包间还是雅间?” 百里绝世道:“天字一号房,上等红芽子,加清荷二两,斟满。” “好勒,两位楼上请。”店小二侧身躬身道。 百里绝世带着赵玉悠然上楼。 “两位里面请。” 三人进屋,顺便关上了房门。 赵玉定睛一看,这房间里摆设极为简单,却十分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茶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青铜熏炉,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屋中。 茶桌的对面的一个摆着一扇曲屏,曲屏前有一个琴台。 曲屏的旁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摆着几本古书,和一些精致的瓷器。 “侯爷,太子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侯爷请。” “本侯知道了。” 店小二的目光落在赵玉身上,欲言又止。 “他是本侯最重要之人。”百里绝世目光如炬的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太子那里本侯自会交代,你只管开门便是。”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便答了一声“是”,就在书架旁边按了一个按钮,一扇暗门出现在百里绝世和赵玉面前。 看着这扇暗门,赵玉目光变得沉静,状似不经意间侧头看了看百里绝世。 “侯爷请。” 百里绝世点了点头,带着赵玉就进了暗门。 暗门再一次关闭,灯火被点亮。 赵玉这才发现这暗门后面是一条宽不足两尺的长廊,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畅通无阻的行走。 “敏敏,跟紧我的脚步,小心触动了机关。”百里绝世拉住想迈出脚步的赵玉。 赵玉闻言一惊,连忙收回脚步,她没想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机关。 百里绝世安抚的摩挲着她的手指,先一步向前走去。 赵玉只得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脚步走,半点都不敢分神。 “没想到,一座小小的酒楼,竟然还有如此隐秘的设计。”赵玉不由低声感慨。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道:“这帝都本就是个龙潭虎穴,有这些根本就不奇怪。” 赵玉想想也是,这帝都中各种势力纠缠在一起,每个人都要想着如何自保,所以才会造就这么多的机关暗器。 走过长廊,便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一桌一椅,并无其他摆设。 百里绝世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又打开了一扇暗门。 赵玉见他如此熟悉这些机关,想到在留香阁的谈话,心中微沉。 “敏敏,跟紧我。”百里绝世再一次出声提醒。 “放心吧。”赵玉放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回应道。 暗门后仍旧是一间房间。但百里绝世站在暗门处并没有马上抬脚,而是蹲下来又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蓦地他的脚边出现了一个一尺多宽的洞口。 赵玉伸长脖子一看,只见洞口处漆黑一片,想来是极深。 百里绝世又按了一下,只听黑暗中嗒嗒作响。 赵玉在百里绝世的示意下,点燃了火折子,这才知道那嗒嗒的声响竟然是一条木质楼梯往下延伸。 而楼梯下的地板上插满了断刀断剑,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好歹毒的机关。”赵玉不由咋舌,若是有人不小心触动了这里的机关,掉下去那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百里绝世也摇了摇头道:“这种机关只是机关术里的一些皮毛,上不了台面。”说着带着赵玉踏上楼梯。 “听说,红奇的机关术颇有火候。”赵玉跟着百里绝世的脚步。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她的机关术无师自通,因而还欠火候,但红奇根骨极佳,假以时日,她的机关术定成大气候。” “无师自通?”赵玉一怔,道,“我还以为红奇曾遇名师指点,没想到竟是无师自通,这红奇不愧为一奇女子。” 怪不得百里绝世极为重视红奇。 “到了。”下了楼梯,经过两旁刀剑遍布的一条小道,百里绝世打开了一扇门。 两人携手走了出去,再一次进入一个房间。 “见过侯爷。”一名暗卫装扮的男子面 具覆面,看不清面目,上前抱拳行礼。 百里绝世点点头,算是回礼。 “太子殿下正在观云台等候侯爷,侯爷请。” 百里绝世带着赵玉就待出门。 “侯爷,太子殿下旨意,只希望见侯爷一人。”蒙面男子闪身到百里绝世面前,恭声道。 百里绝世目光一厉,语音淡淡:“本侯明白,太子那里自有本侯担着。” “这······” “还不退开,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正事,殿下怪罪下来,谅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罪。”百里绝世神情淡淡,但语音中却含着冷厉的肃杀之意。 “是,侯爷请。”蒙面男子闻言,退了下去。 百里绝世带着赵玉往观云台而去。 观云台,笙歌曼舞,胭脂香醉。 皇甫怿靠在柔软的织锦靠垫上,他的周围环绕着四位绝色女子,争相伺候着他。 “殿下,再喝一杯。”软腻的声音传到皇甫怿的耳朵里,比那美酒还来得醉人。 “好好,再喝一杯。”皇甫怿色眯眯的调笑了那女子一把,方才喝下那杯酒。 就在这样的温香软玉中,一杯杯酒下肚,皇甫怿竟有些醉了。 前面数十位美人正扭动着小蛮腰,跳着当下宫廷最流行的飞燕舞。 百里绝世与赵玉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丝竹声不绝于耳,美人美酒,叫人好不快活。 赵玉不由暗叹道:“怪不得每个男人都喜欢这样的美人怀,温柔乡,要是我为男子,大概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享乐的。” 百里绝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恢复了正常。 “你们下去吧。”百里绝世对众美人淡淡说了一句。 那些美人停下动作齐齐看向皇甫怿。 皇甫怿这才眯着一双醉眼,笑道:“是重华来了啊,快快请坐。” 那些美人见皇甫怿并没有叫她们下去,便放心大胆的继续。 百里绝世面容一冷,道:“看来殿下此刻正忙,那本侯就告辞了。”说罢带着赵玉转身就走。 皇甫怿见状,不由忙道:“重华,请留步。”说着挥手让众美人下去。 那些美人得了皇甫怿的命令,齐齐退了下去,一瞬间就走了个干净。 整个屋中就只剩下了皇甫怿和百里绝世三人。 “重华,刚才开个玩笑,还请勿怪。”此时,皇甫怿的酒也醒了大半。 百里绝世语音极冷:“下一次殿下若是再次寻欢作乐,就不必叫本侯过来了。” 皇甫怿尴尬一笑,道:“是本宫糊涂了,重华快请坐。” 他的目光又落在百里绝世身旁的一位女子身上,不由疑惑问道:“这位是······” 其实他见过赵玉,但赵玉这一次易了容,因此皇甫怿自然认不出来她。 “本侯的夫人,赵玉。”百里绝世带着赵玉坐下后,简单的介绍道。 赵玉?皇甫怿只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能将你收服的女子,本宫佩服。”皇甫怿感叹道。 赵玉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无须多礼。”皇甫怿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笑道。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惊道:“赵玉,你是毒罗刹赵玉。” “不错,真是在下。”赵玉浅笑道。 皇甫怿的面容微变,目光转向百里绝世,道:“本宫一直以为上个月在帝都流传的流言也只是流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说到此,他不由又疑惑了,他记得毒罗刹赵玉奇丑无比,百里绝世到底是如何看上这样的女子的。 他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百里绝世神情淡然,道:“传言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殿下与其对本侯之事如此关心,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就拿刚才的事来说,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这后果殿下自己应该明白。” 皇甫怿神情一变,语音甚是愤懑,道:“不瞒你说,你以为本宫愿意这样,若不是父皇将兵权交给容王,本宫怎么如此荒唐?” 百里绝世与赵玉闻言,心中俱是一怔,看来宏华帝果然将兵权交给了容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真假假 观云台观的不是云,观的而是高台之下连绵百里的玉琼花。 每到春末夏初,连绵百里的白色玉琼花绽放,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白云浮在青绿的树叶之间,使人顿觉如入仙境。 可惜此刻正是冬季,玉琼花树只剩下枯木残枝,一片萧条之景象。 唯有让人观之觉得愉悦的是,枯木残枝中正悄然绽放的红梅。 赵玉的目光落在那清艳的红梅上,微微凝了凝神,想起那日在乐阳楼,百里绝世与唐柔的对话,不由沉思着百里绝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服宏华帝下旨撤掉皇甫云倾的西征之权。 还有宏华帝将如此重要的兵权交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难道真的是因为百里绝世所说的那两个原因吗? 百里绝世在皇甫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眉头就没舒展过。 “殿下,此刻是什么情况,想必殿下已经知道,难道殿下就因为陛下将兵权交给了容王,殿下就以为能随便放纵自己,置大业而不顾吗?”百里绝世冷声道。 皇甫怿心中本已惭愧至极,百里绝世的话更让他心中不好受。 “重华,此次纯属意外。本宫只是觉得这段时间为了父皇的“长生不老之术”费了无数的精力,但父皇却把至关重要的兵权交给皇甫云倾,你让本宫如何想?”皇甫怿语音激愤。 “就算陛下将兵权交给容王又如何?”百里绝世语音冷厉,“殿下也知道兵权至关重要,但殿下也应该明白,兵权不止重要,还是一块烫手山芋,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这块山芋给烫死。殿下还愿意要这兵权吗?” 皇甫怿闻言一怔,疑道:“为何?” “殿下难道不明白重华的话?”赵玉收回停留在红梅上的目光,笑道,“殿下若是明白陛下的性情,便会明白重华的话。” 皇甫怿皱眉,宏华帝的性情是怎么样的? 多疑,冷酷,狠毒,阴险······ 皇甫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兵权这种东西,以宏华帝多疑的性格,他怎么会将兵权讲给容王,除非······除非宏华帝正在算计着什么? 皇甫怿再一次变了变脸色。 “看来殿下已经想明白了。”赵玉扬眉浅笑。 皇甫怿的面容有些阴沉,冷声道:“话是如此,但本宫仍旧不甘心皇甫云倾得到这暂时的便宜。” 赵玉闻言不由暗笑了一声,心道:“这太子都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便宜,却还不甘心,当真有趣得紧。” 百里绝世皱眉,道:“殿下既然都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便宜,还有什么不甘心,殿下难道就不担心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吗?” 皇甫怿闻言,精神一正,道:“本宫自然关心,所以才贸然约你来这真真假假阁,不知重华有何看法?” “殿下有何看法?”百里绝世并未马上答话,而是反问道。 皇甫怿摇头道:“这些时日父皇的举动不按常理出牌,本宫这些时日也实在迷惘得很。” 其实这段时间他并不是迷惘,而是被兵权之事乱了心智,否则以他的聪慧,他怎么会不明白宏华帝的举动。 百里绝世食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太尉府的人员补缺可成功?” 皇甫怿摇头道:“由于容王被罢去西征之权,所以太尉府原来的人员并未被调动,所以我们的人并没有被成功安插上去。” “但本侯却在昨日得到消息,太尉府下的两位属官太尉丞和太尉中丞于昨晚在各自的府中被杀,不知殿下可知此事?”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皇甫怿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赵玉亦转头看百里绝世。昨晚发生的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在这偌大的帝都,他的手伸得到底有多长? 百里绝世神情依旧淡若云烟:“这两位恰好不愿归附于殿下,更是与太尉大人久有嫌隙,此刻他们各自被杀,那么太尉大人首当其冲,殿下却还有心情再次寻欢作乐,本侯实在是佩服殿下的淡定从容。” 皇甫怿苍白着面容,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反驳百里绝世的话。 “重华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来挖苦本宫?”半晌,皇甫怿苦笑道,“这两位大人被杀,一下牵扯到归附于本宫的太尉,容王定不会放过找本宫麻烦的机会,这段时间被皇甫云倾占尽先机,本宫实在恼怒得很。” “那么今日殿下约本侯见面所为何事?”百里绝世目光如炬,问道。 皇甫怿正了正身姿,道:“三件事。第一为兵权,第二为这起凶杀案,第三为穆王。” “穆王?”百里绝世皱眉。 “没错。”皇甫怿点头道,“重华应当听说过父皇召穆王进宫一事。” “自然听过,这与殿下有何关系?” 皇甫怿神情变得凝重,叹息道:“重华有可能不知道,这穆王皇甫景明智力如同三岁小孩,并不得父皇圣宠。父皇更是三年来从未提过他,没想到前些时日竟被父皇召进了宫,这对本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前些时日的事情,殿下为何现在才开始担心此事?”赵玉不解问道。 皇甫怿面容不由露出一丝尴尬,道:“那时本宫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这些时日徐良娣逐渐得父皇恩宠,母后被冷落,本宫才发现事情的不对,所以想请重华有何良策能助母后重获父皇的恩宠。” 赵玉闻言,噗嗤一声,笑道:“殿下,重华能再朝堂之上为殿下出谋划策,但并不一定懂这后宫争宠的手段。不如在下替殿下想一个办法如何?” “哦,不知赵姑娘有何良策?” 赵玉浅笑,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道:“这香名为“无香”,只要殿下叫娘娘和着清水洒在庭院中的植物上即可。” 皇甫怿目光疑惑的看着赵玉手中的瓷瓶,问道:“这香有何作用?” “殿下放心,这香若用或焚烧就变成了迷香,但若和着清水洒在植物上,则会起到安神静心,舒缓人心情的作用。” “难道这样就会令父皇重新回到母后身边?” “殿下何不拿去试试?” 皇甫怿仍有些犹豫,但挣扎半晌,还是接过了瓷瓶。百里绝世转头看了赵玉一眼,那眼神所含的信息,赵玉不用想便已明白。 赵玉眉目含笑,对他眨眨眼。 她这一眨眼,眉眼间的媚意浮动,十分撩人,百里绝世心头一跳,目光中溢满宠溺。 皇甫怿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问道:“那这两位大人之死,重华可有良策?” 百里绝世收回目光,沉吟道:“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皇甫怿问道。 “这两位大人被杀,翁大人自然会受到牵连,而翁大人依附着殿下,容王必定会抓住这一点将案件往殿下身上引,所以殿下必须先抢到这桩案件的主审权。” 皇甫怿皱眉:“可廷尉司是容王的人,本宫想去插一脚,恐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殿下才要在陛下降旨给廷尉司是时候,抢到主审权。”百里绝世道,“何况除了廷尉司,还有大昭寺,殿下何必想想办法,通过这一个案件将大昭寺招揽麾下,为殿下所用。” 皇甫怿闻言一怔。 大昭寺向来只听从宏华帝的安排,并不介入夺嫡之争。 所以大昭寺一直置身事外。 但如果要去招揽大昭寺,这种成功的几率又会有大? 何况大昭寺卿何玉书向来公正不阿,赏罚严明,最得宏华帝器重,他会介入夺嫡之争? 兜兜转转间,皇甫怿便思考了无数个问题。 “殿下是否觉得招揽大昭寺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岂止是难题?”皇甫怿叹道,“那何玉书年纪轻轻,但却像个六旬老人,冥顽不灵,本宫实在不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百里绝世淡淡道:“既然如此,殿下便看着办吧。如今帝都形势复杂,事情扑朔迷离,很多事情还未开明,本侯也只能在适当的时候为殿下指点迷津,至于具体怎么做,还要殿下自己衡量才是。” 皇甫怿点头道:“本宫明白,这段时间本宫也甚是迷茫,更何况好多事情事出突然,本宫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所以才想约重华出来。” 赵玉心中却是冷笑:“这人嘴上说着好多事情不明白,实则心中清楚得很,只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将他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以便他能堂而皇之的去做罢了。” 百里绝世自然也明白皇甫怿的想法,但为了能让那个人早点回到朝堂,此刻与此人周旋周旋又如何?所以不在乎皇甫怿心中的想法。 “这桩案子,殿下只要拿下主审权,殿下不仅能得到陛下赏识,还能再一次打击容王的气焰,接下来就看殿下的手段了。”百里绝世唇角微勾,目光冷厉。 “本宫明白,多谢重华。”皇甫怿道。 “至于兵权一事已成定局,殿下无需过于关心,只要派人时刻关注容王的动向即可。” 百里绝世接着道:“至于穆王,他不过是个痴呆之人,自然得不到陛下的重视,殿下实在无需担心。本侯言尽于此,就告辞了。” “好,本宫若是还有其他要事,自然传书于你。” “如此甚好,告辞。”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晬日之宴 百里绝世与赵玉从真真假假阁出来时,已是晌午时分。 冷风拂面,赵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百里绝世握紧她的手,源源不断的真气运输了过去。 由于怀孕,赵玉的身子更显孱弱,竟已经经受不住一丝寒风的侵染。 百里绝世带着她转过街角,走进一家名为“浮生”的酒楼。 一进门,暖融融的暖气就迎面而来。 刚好的温度,赵玉舒服得忍不住叹息。 百里绝世宠溺的将她揽入怀中。 赵玉双眼望去,这才发现这家酒楼的不同之处。 这家酒楼虽然打着酒楼的牌子,但里面的装潢别致,让人感觉走进了一家花楼。 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正悄然绽放。 这屋外寒风凛冽,而这屋内却暖如春天,让人陡然觉得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 “没想到这帝都还有这样的去处?”赵玉手指拂过一朵开得正艳的山茶花,惊叹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也不足以奇怪。”百里绝世目光扫过楼上的那盆黑色的曼珠沙华,说道。 赵玉不置可否,好奇的伸手摸摸着摸摸那。 “重华,你说在这冬天能让百花齐放,这是怎么做到的?”赵玉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就要问问焚歌了。”百里绝世笑道。 “凤姐姐?”赵玉转身,惊奇道,“这难道是凤姐姐养的花?” “非也非也。”清亮豪爽的女音响起,楼上的一丛木槿花里,凤焚歌眉目含笑的探出头来。 “凤姐姐。”赵玉仰头叫道,“你如何在这里?” 凤焚歌展颜一笑,便从楼上跃了下来,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不止我在这里,还有柔姐,长思,帝尧,大家都在这里。”凤焚歌说着拍手道,“各位现身吧。” 凤焚歌话音一落,唐柔便微笑着出现在楼道的一株玉兰花旁,绿衣飘飘,容颜倾城。 接着月长思身着暗红锦衣,神色清冷,出现在一根柱子旁,负手而立。 帝尧仍是那身黑衣绣金龙的装扮,双手抱胸,斜倚在楼道的栏杆上。 赵玉一怔,没想到大家真的在这里。 “玉儿,侯爷,请上楼吧。”唐柔笑着道。 赵玉仍旧有些茫然。 “走吧,玉儿。”凤焚歌不由分说,拉着赵玉上楼。 百里绝世跟着凤焚歌,举步上楼。 楼上的雅间,却是布置得格外精致,最让赵玉惊叹的就是那扇雕刻着梅花纹样的落地木窗,透过木窗,可以看见一方月牙湖水,湖中粉色的清荷正悄然绽放,湖水雾缭绕,犹如仙境。 这里真的就是另一个世界,似乎脱离了外面的红尘俗世,静静的释放着不一样的美丽。 “尊主。”正在赵玉惊叹那窗外的景色时,一位青衣青年便出现在门外。 赵玉转头,见这名男子却是坐在轮椅之上,两只眼睛被一块白布给遮住,只露出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硬朗的下巴。 帝尧点了点头,那男子的眼睛明明被白布遮住,但却像是能看得见似的,在帝尧点头之后,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诸位请坐。”帝尧道。 众人依言分自落座。 赵玉挨着百里绝世坐下,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聚在这里。 “玉儿,你是不是很好奇这里为什么与外面不一样?”凤焚歌眨眼笑道。 赵玉看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 凤焚歌神秘一笑,道:“这说来就很玄妙了,要达到这样的境界,非人力可为,所以啊,玉儿,我劝你还是不要好奇的为好。” 赵玉闻言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种程度的东西自然非人力可为,那还用说嘛。 但赵玉又不敢真正的翻白眼,只得转头看着月长思。 月长思在赵玉的注视下轻咳了一声,郑重道:“这确实非人力可为。” 赵玉不由撤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在百里绝世身上,轻声问道:“重华,今日可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百里绝世伸手握紧她的手,眉眼含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赵玉满腹疑惑。 “尊主,酒菜准备好了。”那个青衣男子又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仿若幽灵。 “好深厚的内力。”赵玉心中不由赞道。 这男子两次出现,赵玉都无法感受到这人的气息,自然让赵玉惊叹不已。 “呈上来。”帝尧淡淡说道。 “是。” 一会儿,清一色装扮的婢女便将准备好的酒菜呈了上来,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个菜。 而这二十个菜菜色精致独特,俱是赵玉未曾见过的菜色。 “此宴在丘尼幻境名为“晬日宴”,晬日意为出生之意。所以敏敏,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可还记得?”百里绝世语音低柔,宠溺道。 生辰,今日竟是她的生辰,她都已经忘了,没想到这在这个时候被他提起。 “是吗?”赵玉有些无措,慌乱道,“我早就忘记了。” 而且,自百里绝世背叛她以来,她好久都没有和家人度过生辰日了,所以她也忘了。 “但是我从没忘记过。”百里绝世柔声道,“我也不敢忘记,所以敏敏,以后你的每一次生辰,我都会陪你度过。” 百里绝世字字坚决,目光坚定。 赵玉鼻子一酸,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但她一想到周围还有凤焚歌他们在场,努力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玉儿,今日是你的生辰,快心一点。”唐柔柔声道。 “我明白,多谢柔姐。”赵玉破颜笑道。 “敏敏,这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百里绝世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赵玉。 赵玉眉眼含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神色一怔。 盒子里摆放着是一枚玉佩,这枚玉佩质白清润,触手生凉,正是当初她在苍梧山上给了月长思的那枚玉佩。 赵玉怔住,神情有些狼狈。 “敏敏,这块玉佩代表的含义永远不会变,今生今世,一世一双人。敏敏,希望你不要再将这块玉佩轻易地送出去了。”百里绝世的之间拂过她的发髻,柔声道。 赵玉不由低下了头,轻声道:“我明白。” “玉儿,来,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凤焚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赵玉。 赵玉抬头,眉目温润,双手接过,道:“多谢凤姐姐。” 凤焚歌送的是却是一块令牌。 令牌的正面以“金蓉子”镶边,中间刻着一个“凤”字,反面同样以“金蓉子”镶边,中间雕刻着瑶池宫的图腾“凤凰”。 这个令牌正是瑶池宫的“凤凰令”。 “有了这个令牌,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你只要拿着这个令牌到瑶池宫的分舵,自然会有人尽全力帮你。”凤焚歌解释道。 “多谢凤姐姐如此贵重的礼物,玉儿真不知该如何答谢凤姐姐的这份恩情。”赵玉不由动容道。 “玉儿若真要答谢我,那还不简单,只要你保护好自己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凤焚歌始终担心的仍旧是赵玉的安危。 毕竟赵玉的安危关系到丘尼幻境的封印。 “赵玉,这是我的礼物。”月长思从袖中拿出一本书递给赵玉,“这是“灵犀针法”的心法秘籍。” “多谢月公子。”赵玉看了看百里绝世,伸手接过。 当初月长思顾及到百里绝世,只教了赵玉“灵犀针法”的招式,并未教赵玉心法,而如今赵玉与百里绝世冰释前嫌,月长思自然就将这本心法交给了赵玉。 百里绝世此刻对月长思的举动自然没有异议。 毕竟现在赵玉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灵犀针法”乃长思独创,从未传人,敏敏,你可得好好谢谢长思。”百里绝世道。 “多谢月公子。”赵玉心中感激,再一次谢道。 月长思却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无需客气。” 唐柔温柔一笑,道:“玉儿我这里也有一个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拿出一枚未经过包装的玉佩递给赵玉。 赵玉接过玉佩一见,不由大惊,这玉佩翠绿清润,正是那枚“邪浮”。 “这玉佩······”赵玉看着百里绝世,欲言又止。 唐柔却笑道:“玉儿不用担心,这枚玉佩并非“邪浮”,而是一枚与“邪浮”具有相同功效的玉佩,但这枚玉佩的功效并没有“邪浮”厉害,我为她取名“重阳”。” 赵玉闻言不由放下心来,谢道:“谢谢柔姐。” “玉儿无须客气。”唐柔摇头道,“这玉佩对你身上的毒也有调理之效。你可时常戴在身上。” “玉儿明白。”赵玉点头道。 “浮生。”帝尧神色悠闲,唤道。 “属下在。”门外响起那位男子的声音。 “拿上来。” “是。” 房门被打开,一位婢女将东西呈了上来,也是一个精致的盒子。 “送给你。”帝尧将那盒子往赵玉面前推了推。 赵玉一怔,她与帝尧并不相熟,她以为帝尧定是没打算为她准备礼物,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准备了。 赵玉一时间心中有些诧异,再一次看了看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道:“难得玄邪尊主送礼,敏敏,还不快谢谢尊主。” 赵玉只好谢道:“多谢尊主,让尊主破费了。” 帝尧神情淡然:“这是我在南海海底得到了玉魂珠,对你体内的毒很有帮助,也能起到护胎作用。” 同样的,帝尧自然也是十分关心赵玉的安危。 玉魂珠?赵玉不由怔住,传闻玉魂珠有百毒不侵,起死回生的作用,是武林中每个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帝尧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费心了。”百里绝世自然也知道这玉魂珠的重要性,谢道。 “无须客气。”帝尧的神色仍旧冷淡。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负流年 此时此刻,景美,人善如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了这个温暖如春,百花争艳的小屋内,对于独自漂泊这么多年,无依无靠的赵玉来说,端的是胜却人间无数的情感。 在家破之后,这真的是赵玉度过的最幸福,最美好的生辰日了。 “谢谢你们陪我度过这个生辰日,也谢谢你们如此珍贵的礼物,有生之年,能得你们的照顾和关心,赵玉就是死也无憾了。”赵玉动容,泪湿眼睑,哽咽道。 “哎呀,玉儿,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如果你的生辰我们都拿不出一点像样的礼物,那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是吧,柔姐。”凤焚歌朗声笑道。 唐柔温婉一笑,道:“焚歌说得对,你既然已经认我作姐姐,就无需客气了。” 赵玉闻言,本来已经要流出来的泪水硬是被憋了回去,展颜笑道:“既然凤姐姐和柔姐如此说,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当然,我就从来不跟柔姐客气。”凤焚歌眨眨眼,道。 “那倒是,你这小妮子何时跟我客气过?”唐柔嗔道,“第一次见面还不相熟呢,就缠着比武,这客气两字,焚歌你怕是从来不知道是什么吧?” 唐柔和凤焚歌的第一次见面,天山绝顶比武,轰动天下,那是何等的豪气? 处于赵玉这个位置大概永远都不知道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所幸的是,在这茫茫红尘还能与这样名满天下,风华绝代的人物坐在一起喝酒谈天,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凤焚歌嘿嘿的笑了一笑,道:“柔姐武功卓绝,我哪是柔姐的对手,我不过是与柔姐闹着玩玩而已。” “焚歌,你如此谦逊,还真是头一回。”唐柔不由打趣道。 “那最后到底是谁赢了?”赵玉不由好奇的问道。 凤焚歌喝了一口酒,眼眸微眯,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一招之差,焚歌略逊。”月长思神色清冷,淡淡说了句。 他这一说话,顿时将众人的视线给牵引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凤焚歌惊诧问道。 “岂止我知道,帝尧也知道。”月长思挑了挑眉,拉帝尧下水。 帝尧闻言,顿时阴骛的目光朝月长思射了过来。 “原来你们监视我。”凤焚歌恍然大悟,继而眉眼一厉,“说,你们两个背着我还干了什么?” “只此一件。”月长思和帝尧淡定的异口同声说道。 凤焚歌怀疑的看着他们。 两人对望一眼,既默契的点头,又眼神凌厉的暗自交锋。 “月长思,麻烦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更不要牵扯上我,真是愚蠢至极。” “帝尧,你想要我不将你扯上,那好,请你离焚歌远一点。” “做梦。” “那实在抱歉,扯上你我乐意之至。” 两人目光相交,杀气四溢。 凤焚歌看他两人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由无奈叹气。 赵玉唐柔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时之间,屋中气氛正好。 “对了,玉儿,生辰日按照我们燕回的习俗,在用膳之前,可以对着寿宴许一个愿望。玉儿,你什么愿望?”唐柔微笑道。 愿望?赵玉愣住。 若是说到愿望,那么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复仇,这种愿望若是许出来,百里绝世又该生气了吧。 “柔姐,玉儿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惟愿今生平安,不负流年。” “如此简单的愿望,那必定会实现的。”唐柔笑道。 百里绝世握住她的手,目光满是宠溺之色,道:“敏敏,你所有的愿望的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我知道。”赵玉眉目温顺,反握他的手。 “敏敏,这一次你的生辰宴我没有好好准备,只请了长思他们,并不是那么隆重,你不会怪我吧。”百里绝世低声道。 赵玉连忙摇头,道:“重华,你这是说哪里话,能请到凤姐姐,柔姐她们,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了。” 凤焚歌闻言,斜睇了百里绝世一眼,道:“堂堂侯爷,竟还没有一个女子有见识,真是让人觉得惭愧啊。” 百里绝世淡淡说道:“惭愧与否,那是我的事情,焚歌,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百里绝世此言就是指刚才月长思所说之事,凤焚歌不由黑了脸。 “好了好了,大家用膳吧。”唐柔连忙圆场。 大家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用膳这件事上。 “凤姐姐,玉儿有件事想要请教。” 凤焚歌喝了一口酒道:“何事?” 赵玉沉吟道:“就是重华提到的丘尼幻境之事。” 凤焚歌一怔,不由放下了酒杯。 月长思与帝尧也同时放下酒杯。 赵玉这才发现她似乎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不由慌乱道:“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件事?” 凤焚歌叹息一声,摇头道:“玉儿,你应该问这件事的,其实丘尼幻境之事我早就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了,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是你的晬日,那么我便大概的给你讲讲吧。” 赵玉凝神,她有种预感,这丘尼幻境似乎与她的渊源也极深。 帝尧目光深沉,道:“焚歌,我来讲吧。” 他不愿凤焚歌每次提到丘尼幻境就黯然神伤,暗自自责。 “不用。”凤焚歌摇头道,“那是我的家乡,还是由我来说吧。” 帝尧目光沉重,关切的看着她。 凤焚歌温柔一笑,道:“丘尼幻境是与你们这个时空相对的另一个时空,我和长思,帝尧皆来自丘尼幻境。” “另一个时空?”赵玉凝眉,有些不明白。 “对,就是你刚进“浮生”时的情景,你会有这样的感受。那就是,明明外面正是隆冬之时,然而这座楼里却像春天,你是不是会觉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赵玉想了想,点头道:“如此想来,确实是这样感受。” “其实,你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凤焚歌道,“这只是我们仅剩的能力重新划出的一个空间,不受外面的时空所影响。” “可这样的时空形成根本不是人的能力所营造出来吧,那凤姐姐你······”赵玉震惊,欲言又止。 凤焚歌噗嗤一笑,道:“玉儿,你该不会以为我不是人,是妖怪之类的吧?” 赵玉闻言,不由有些尴尬的笑笑。 “我们自然也是人,只不过和你们不一样。”凤焚歌将杯中的酒饮尽,“丘尼幻境的时光算法不一样,丘尼幻境一日相当于你们这个时空的一年,因而丘尼幻境的人的生命可达三千岁。”“三······三千岁?”赵玉再一次震惊。 “不过就是三千岁。”凤焚歌点头道,“我们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面貌,三千岁不老,只要过了三千岁便会死。” 赵玉实在觉得匪夷所思,她自一出生,自然也曾看过一些言怪力乱神之事,但那只是人想出来的,并不是真的存在。但凤焚歌所说的却是真实存在的。 百里绝世与唐柔之前或多或少听凤焚歌和月长思提过关于丘尼幻境之事,所以并不是那般惊讶。 “我们死后就像你们那些想象出来的那般,魂飞湮灭,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月长思道。 “那你们如今有多少岁了?”赵玉定了定神,问道。 “以你们这个时空的方法计算,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帝尧目光有些悲凉。 “所以,我们急切的想要回到丘尼幻境。”凤焚歌道。 “回去?”赵玉惊诧问道,“那你们是如何从丘尼幻境来到这里的?” 说到这件事,凤焚歌的神情就变得复杂。 “是我的错。”帝尧叹息道,“若不是因为我,我们就不会来到这个时空。” “帝尧。你不用在此假惺惺。丘尼幻境被封印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自愿承担。”月长思冷声道。 凤焚歌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 凤焚歌这一发话,两人相互狠瞪了对方一眼,这才住口。 “我们来到这个时空是因为丘尼幻境被封印,我们三人不惜损耗修为,才从封印里逃了出来。算起来,距今已经快八百年了吧。”凤焚歌叹息道。 “所以你们的容貌也未曾变过?”赵玉问道。 “从未变过。” “那这里的人看到你们的容颜从未改变,难道就没人怀疑过你们吗?”赵玉明白人性的弱点,他们若是发现了凤焚歌他们这长生不老的容貌,大概会不择手段吧。 凤焚歌笑道:“玉儿啊,好歹我们与你们相比也是异于常人的好吗,难道会让人发现我们的异常?” “那你们是如何不让人发现你们的容颜未变的?” “消除人的记忆。”月长思淡淡说道。 “什么?”赵玉心中再次震惊,“记忆还能消除吗?” “当然。”月长思目光微沉,“消除记忆不过是我们族人最简单的一个术法。我们虽然来到这个时空,有些能力虽然变弱,但并不代表能力全无。” “如此说来,你们来到这个时空是故意隐藏了原来的武功实力?”赵玉道。 “自然。”凤焚歌点头道,“我们如果在这个时空运用我们的术法,会被你们当成妖魔鬼怪吧。” 赵玉想了想,道:“确实如此。毕竟在这个时空还没有人能做到消除人的记忆。” “所以我们必须隐藏自己的术法,努力修习你们这个时空的武功,才能以在你们这个时空正常的生活下去。” “那么你们想要回丘尼幻境,会怎么做?” “你进屋时可有看到楼梯旁的那盆黑色的曼珠沙华?”帝尧问道。 “黑色的曼珠沙华?”赵玉皱眉。 她只顾欣赏其他的花草,对于那盆黑色的曼珠沙华,她确实没有注意。 但百里绝世却看到了,那盆仿佛带着死忙气息的黑色花朵,任谁都不会忽视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曼珠沙华 传说,曼珠沙华生在黄泉,开在黄泉,是灵魂的引导者。 传说,曼珠沙华浸染了灵魂的鲜血,整株花是如鲜血般的红色。 而且就以曼珠沙华这个名字来说,这花的颜色也应该是妖娆而神秘的红色,只有这个颜色才能配得上她的神秘。 但是,这株曼珠沙华为什么会是黑色? 黑色,那又代表了怎样的意义? “只有当那黑色的曼珠沙华变成白色,丘尼幻境的封印就会被打开,我们才可以回去。”凤焚歌的目光掠过云雾缭绕的湖面,平静的说道。 “丘尼幻境的入口白色的曼珠沙华,象征着丘尼幻境受三方丘尼神庇佑,如今曼珠沙华因封印而变成黑色,丘尼幻境不再受三方丘尼神的庇佑,我们的族人也正在忍受着被封印镇压的痛苦。”月长思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所以我们急需打开封印,解救被封印的族人。” 唐柔问道:“丘尼幻境是如何被封印的,如何能让那黑色的曼珠沙华变成白色?” 对于丘尼幻境被封印一事,唐柔也只是知道大概,其中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因此唐柔才发问。 说到丘尼幻境被封印之事,月长思、凤焚歌、帝尧均已变了脸色,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唐柔见他们似乎有难言之隐,道:“若是实在难以开口,不说也罢。今日是玉儿的生辰,我们便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吧。” “对呀,凤姐姐,若是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开口,就不说了,今日就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好不好?”赵玉也附和道。 凤焚歌目光沉痛,摇了摇头,道:“并不是难以开口,也并非还未准备好如何开口,而是这件事情极为复杂,一时半会儿有可能说不清楚,毕竟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焚歌,你已经说得够多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月长思神色沉静了下来,然而语音中仍旧藏着一丝苦涩。 凤焚歌却摇头道:“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便趁这个机会一并说了吧,何况这件事玉儿也有知道的权利。” 赵玉一怔,问道:“凤姐姐,丘尼幻境之事难道与我还有关系不成?” “自然有关系。”凤焚歌点头道,“因为你就是丘尼幻境选中的有缘人。” “什么?”赵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惊愕的再次发问。 “玉儿,你还记得“火凤符”吗?”凤焚歌素白的手指抚过酒杯,银色的双眸里已不再是痛苦的色彩。 “记得。” 对于“火凤符”,赵玉怎么能忘记呢。 当凤焚歌将“火凤符”交给她的那一刻,她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到底是喜悦居多。 凤焚歌银眸微眯,长长的睫毛轻颤,开口道:“世人只知道“火凤符”是瑶池宫第三代掌门人顾怜影所创,却不知道当年的顾怜影被叛徒所伤,又在与魁宫掌门动手后,身体受损严重,武功更是大不如从前,想要维持着整个瑶池宫,已是难上加难,哪还有闲心去创立什么“火凤符”。” 她这话一说出,并不知道内情的百里绝世和唐柔也是一惊。 百里绝世沉吟道:“但我听说当年顾怜影自知不敌魁宫,为此广发武林贴,请求整个武林帮忙,方才保住瑶池宫。像你这样说,难道当年顾怜影并未发武林贴?” “武林贴自然发了。”月长思接口道,“但瑶池宫远在天山,魁宫又逼迫得厉害,武林的七大宗赶到天山时,瑶池宫已是元气大伤,魁宫的势力却快速发展起来,一夜之间独霸整个西域,势力非比寻常。而七大宗的人却人数极少,如何斗得过势力强大的魁宫?” “还有一个问题。”凤焚歌秀眉一拧,神情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瑶池宫虽然远在天山,但天山有着最珍贵的药材“金蓉子”。瑶池宫建宫天山,又将“金蓉子”作为宫中的私有之物,不许任何人上山采药,这自然就触怒了七大宗的人,他们早就希望瑶池宫覆灭,魁宫的这一次行动恰好称了七大宗的心意。但他们没有想到顾怜影会发武林贴,所以碍于名门正道的面子和对“金蓉子”的占有欲,七大宗才派了一些武功低下的弟子来天山。” 说到此,凤焚歌不由长叹一声。 “更有甚者,七大宗的人来到天山,并不马上出手相助瑶池宫,而是暗地里与魁宫交涉,企图与魁宫一起灭了瑶池宫,然后均分那“金蓉子”。”月长思神情淡然,语音也是十分的平淡,但听在百里绝世等三人的耳朵里,却是凶险万分。 他们没想到当年瑶池宫的魁宫的对决,过程中竟含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最后,到底瑶池宫还是赢了魁宫。”赵玉定了定神,道。 月长思却哼了一声,道:“若无我与焚歌出手,这个武林从此再无瑶池宫。” 赵玉怔住,原来那个时候凤焚歌与月长思就已经来到了这个时空。 “所以,“火凤符”是焚歌要求创立的。”百里绝世的语音是肯定的。 凤焚歌点头道:“那时候我急需寻找能解开丘尼幻境封印的有缘人,但是一直没有一个比较名正言顺,又不惹人怀疑的方法,而且还要寻找有缘人这件事不能与我和长思、帝尧扯上关系,瑶池宫的事情恰好给了我一个契机。” 她说到此,看了月长思一眼,继续道,“我答应顾怜影替她灭了魁宫,她为我创立“火凤符”,所以这才有后来被江湖人拥为“能号令整个武林”的“火凤符”。” “如我所知,“火凤符”是在瑶池宫第五代掌门人水江月带领整个武林灭了绝天教的时候才扬名江湖,如此说来,这绝天教之事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了?”唐柔一语道破凤焚歌与月长思之间的微妙的眼神交流。 “柔姐真是好眼力。”凤焚歌拂了拂鬓间的发,神情难得出现了一丝尴尬之色。 “绝天教之事是我的责任,与焚歌无关。”帝尧目光深邃的看了凤焚歌一眼,解释道。 凤焚歌却是无奈一笑,道:“你我都是丘尼幻境之人,也同是岐伯族之人,你为丘尼幻境做的事情我们自然也是有份的。所以,就不用分彼此了吧。” 当年,“火凤符”虽然如愿被创立,但是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当初创立时所说的那般,为了匡扶江湖的正义而存在,一些江湖门派开始以“火凤符”为由,要瑶池宫迁出天山,以便他们独占“金蓉子”。“火凤符”的威势逐渐被有心人利用,凤焚歌岂能容她创立的“火凤符”如此任人亵渎,于是自然要想办法扭转这一局面。 那时帝尧不愿见到凤焚歌与月长思之间的情深义厚,于是独自一人去寻找破解封印的方法,直到凤焚歌创立的“火凤符”出了问题,他才回来,与凤焚歌一同商量如何解决此事。 恰好那时江湖上兴起一个叫绝天教的邪教组织,帝尧向来行事果断,剑走偏锋,讲求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解决事情。 因此他凭着超强的武功进入了绝天教,甚至帮助绝天教扩大了势力,而绝天教的教主后面便不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帮派的首领,扬言要称霸武林,统治整个武林,因而自然有了绝天教屠杀武林各个门派人士的事情发生。 所以,绝天教危害武林,有大半是帝尧的功劳。 帝尧所做之事,凤焚歌当时并不知晓,直到水江月带领瑶池宫人前去消灭绝天教的那一刻,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赵玉只觉得越听越震惊。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一物功成也会万骨枯吧。 现在想想“火凤符”,赵玉只觉心中一阵寒意。 百里绝世与唐柔的心情也是万分沉重。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不 需要其他的一件事来作为代价。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为何人人听了这些事情,都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来,比如厌恶,比如鄙夷,比如不屑······ “那我为何会是丘尼幻境的有缘人?”赵玉不明所以,问道。 说到此,凤焚歌也是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秀眉紧蹙,摇头道:“能解我丘尼幻境封印之人必定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然而你却并不是,但天命石却恰恰选中了你,这是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为何一定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赵玉忍不住问道。 月长思接口道:“这与曼珠沙华有关。你们这个时空的佛经曾说西天佛主在成佛之时,天降曼陀罗花,曼殊沙华,金花、银花、琉璃花、七宝莲花等。而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传说为百花中唯一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众魔不忍,被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遂同意让它开在此路,她的颜色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 “而开在丘尼幻境的白色曼珠沙华因被丘尼之神庇佑,本是能帮人祛除邪恶的祥瑞之花,然而丘尼幻境被封印,曼珠沙华失去庇佑而变成黑色,也是邪恶之花,则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方能克制曼珠沙华的邪气,从而踏过黑色曼珠沙华制造的污秽之地,达到封印之地。” “如此说来,那敏敏岂不是有危险?”百里绝世神色微变,沉吟道。 赵玉却并未思考那么多,也未担心过危险的问题,她认为只要凤焚歌有任何需要她做的,她自然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焚歌与月长思对望一眼,道:“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们会想办法保护玉儿的安全。” 百里绝世闻言,不由警觉起来,道:“连你们都无法破解的封印,凭敏敏的身手如何能破解封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命之缘 无论何时,百里绝世最关心的就是赵玉的安全,一听说破解封印有危险,百里绝世心中就不愿赵玉去冒险了。 “重华,我知道你关心玉儿的安全,但她是天命石选中的人,丘尼幻境的封印只有她能解开,我们会尽量保护玉儿的安全。”凤焚歌神色也有些愧疚,愧声道。 百里绝世摇头道:“焚歌,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尽量,我要的是必须,否则我是不会让敏敏去为你们解除封印的。” 百里绝世的语气和态度很是强硬。 赵玉忙道:“重华,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要了解清楚情况,再作打算。” “敏敏,我很担心你。”百里绝世皱眉道。 “我明白,所以我们更要了解清楚情况,将所有的危险降到最低。”赵玉握住他的手,安抚道。 百里绝世见她坚持如此,便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唐柔对于赵玉的表现甚是满意,目光不由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抛开她行事阴狠毒辣名声,以她的为人处世来看,显然是一个极为有教养之人,更是一个懂得回报他人之人。 她到底是没有看错人。 赵玉这才问道:“凤姐姐,你说是天命石选中的我,那么天命石是如何选中的我,难道就没有一丝依据吗?” 凤焚歌微微一笑,道:“天命石乃我们岐伯族每人出生时便有的,天命石能帮助我们在以后的命运中预测自己的命运,天命石相当于我们的生命,若是天命石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们的命运也会出现问题。” 凤焚歌说到此,神情不由变得苦涩:“这一次丘尼幻境被封印,就是我们的天命石碎了。我将天命石的碎片放在火凤符中,以此来寻找有缘人。” “所以只要“火凤符”遇到有缘人,就会发烫。”凤焚歌继续道,“那日在苍梧山,我刚一靠近你,“火凤符”便发烫,所以毫无疑问,你就是“天命石”选中的人。” “原来如此。”赵玉算是明白自从她遇到凤焚歌与月长思的时候,他们为何对她如此上心,而凤焚歌更是毫不犹豫就将“火凤符”给了她。 但无论如何,这段时间凤焚歌与月长思对自己的照顾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的,就为了这一份恩情,赵玉替他们解除封印也是应该的。 毕竟她这些时日所感受的确实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温馨。 “凤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们解除封印,解救你们的族人,好让你们早日回到丘尼幻境,和族人团聚。”赵玉如此承诺道。 凤焚歌闻言一怔,银眸里不由泛起了水光,动容道:“玉儿,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解除封印,我们三人在这时空等待了整整一千多年,也曾遇到过有缘人,但他们一听完我们的故事,就拒绝了我们,甚至还将我们当作妖魔鬼怪,唯恐避之不及,你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们的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她的一番话字字真诚,赵玉也不由动容,道:“凤姐姐,你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在这个时空里,人心险恶,而我也历经了无数的坎坷,这些时日,我才体会到什么是温暖,什么是人间至情。所以凤姐姐,你们遇难,我自然要倾力相帮,方不负你们对我的恩情。” 众人闻言,不由感慨。 “真是愚蠢的女人。”帝尧语音冷漠,但神情却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月长思目光里充满暖意,看来这一次他们的眼光都是不错的。 唐柔再一次感慨赵玉的善良与仁慈,若是能好好培养,她日后的风采绝不会输于她和凤焚歌任何一人。 百里绝世的神情是悔恨与担忧的。 这些年来,她所受到一切痛苦和委屈都是他造成的,若不是因为他,她应该已经和他成了亲,作为他的妻子,在他的宠爱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偏偏是他负了她,害她此生都无法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 甚至别人随意的一点关怀,她就视若珍宝。 他怎么能忍受她始终都对别人那般好? “敏敏,你的身体受损,如今有怀有身孕,如何解得了那封印?”百里绝世剑眉一皱,道。 凤焚歌摇头笑道:“重华你放心,那封印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开的,何况现在也不是解除封印的最佳时机。” “那何时才是最佳时机?”赵玉问道。 “需要等到丘尼三方大神同时原谅整个丘尼幻境,原谅我们,方能解除封印。”月长思道。“这该如何定义?”赵玉不由疑惑道,“难道丘尼三大神不原谅你们,难道你们就永远不能解除封印?” 月长思神情凝重,道:“确实如此。” 赵玉不由瞪大了眼睛,意思是说这解除封印之事遥遥无期啊。 凤焚歌见了赵玉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玉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取得丘尼之神的原谅。”凤焚歌笑道,“而且你现在怀有身孕,我们也不忍心就这样让你去解除封印不是?” 赵玉想了想,这也确实合理。 “既然如此,焚歌,你就将丘尼幻境如何被封印之事说说吧,我必须保证敏敏的安全。”百里绝世道。 又是这件事,凤焚歌不由看了看月长思。 月长思神情淡然,道:“我来说吧。” 竟然是他种的因,自然也有他来应付。 “长思。”凤焚歌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银眸里尽是关切。 “就如你所说,赵玉确实有权利知道关于丘尼幻境的所有事,自然也包括这件事。”月长思目光柔软,柔声道,“我不愿让你难过,所以由我来说。” “够了。”帝尧突然一拍桌子,神情冷厉,厉声道。 众人俱是一怔。 帝尧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心中奔腾的怒火,道:“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 月长思神情一暗,就带发作。 凤焚歌连忙道:“也罢,今日大家都累了,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吧。” 帝尧面容上的怒气渐渐沉了下去,重新坐了下来。 “焚歌,你·····”月长思有些不满凤焚歌打断了他的话。 “喝酒吧。”凤焚歌打断他的话,微微一笑,道。 她知道帝尧心中的痛苦,这些年,没有释怀的不止她和月长思,还有独居南海的帝尧。 他的痛苦从来不比他们的少,只是藏得深,他们无法感受罢了。 百里绝世皱眉,这件事关系到赵玉的安危,他如何肯让他们糊弄过去,正要开口。 赵玉却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我敬柔姐,凤姐姐,月公子,尊主一杯。” 赵玉举杯,打断百里绝世的话。 她知道百里绝世担心她的安危,自然会忍不住发问。 但是凤焚歌他们明显对于这件事有难言之隐,若是还追问,岂不是伤了感情? 所以赵玉适时阻止了他。 百里绝世转头看她,眼中尽是责备与宠溺。 解除封印这件事如此危险,她竟如此微笑以对,甚至完全不将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难道她就不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和心情? 但他又很无奈,他爱的女子就是这般,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那般浅显,那般美好。 所以他才更加担心。 “玉儿,你怀有身孕,就以茶代酒吧。”唐柔将她手中的酒杯换掉。 “好,我听柔姐的。”赵玉笑道。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到身旁女子如此甜美的笑容,百里绝世又能说什么呢。 “我敬各位一杯。”百里绝世举杯笑道,“多谢各位来参加敏敏的生辰宴,还有各位的贵重的礼物,他日还请各位对敏敏多多关照。” 凤焚歌闻言,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吧,玉儿的安全有我们负责,不用你提醒。” 唐柔笑道:“侯爷言重了,我既然已经认了玉儿做义妹,自然不会让她受人欺负。侯爷放心就是。” “如此,我在此多谢各位了。” 赵玉见他说出来的话都不离自己,不由面容一红,道:“重华,你不必担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百里绝世怎不会不知她最会逞强,柔声道:“我明白,我只是不放心你而已,我已经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我知道。”赵玉心中柔情涌动,温柔道,“我知道你的关心,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你侬我侬了,真是腻死人了。”凤焚歌翻了一个白眼道。 “凤姐姐。”赵玉面容嫣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取笑我们。” 凤焚歌无辜道:“我有吗?” “有。”赵玉肯定的点头。 “这样啊。”凤焚歌挠了挠头,神情甚是不好意思,继而咆哮道,“赵玉,我哪有每次都嘲笑你们,明明是你们每次都在这里卿卿我我,我是看不下去了好吗?” 赵玉被震住,无话反驳。 月长思连忙把她拉住,道:“焚歌,这是你最喜欢的耶罗酒,多喝一点。” 如此方才解救被凤焚歌震住的赵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双重命案 赵玉的生辰宴就是在这样的既温馨又惊心动魄中度过的。 这一次的生辰宴,排场不大,比不得以前在天鬼山时隆重的排场,但却是赵玉此生最难忘的生辰宴。 从“浮生楼”出来时,天空竟难得出现了一抹阳光,温温柔柔的洒在人的身上,青砖黛瓦的屋顶上,泛起一阵金色的涟漪,又被寒风吹皱。 赵玉不由自主伸手挡了挡阳光,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仿佛就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阴霾,突然见到了那温暖的阳光,心中的惊喜不可为外人道。 赵玉转头,看着“浮生”二字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竟生出一种神圣之感来。 “都说浮生若梦,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就是一场梦吗?”赵玉笑意嫣然,摇头叹息。 百里绝世侧头,目光宠溺,道:“是梦不是梦又如何,只要有你在身旁,此生便已足够。” 赵玉转头,与他四目相对,眉眼间是被阳光的金色渲染的别样风情,温柔似水却又风情万种。 这一刻,无需多言,两人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阳光的余温下,两人携手走在古朴的长街上,背影宁静,与世无争。 侯府的正门,轻风正在门口的一株低矮的雪松旁来回不安的踱步,不时伸长脖子向门外张望,神情极为着急。 当看到携手悠然而来的两人时,神色一喜,迎了上去,低声道:“侯爷,大事不好了。” 百里绝世目光一凝,道:“进去说。” “是。”轻风只得住口,跟着百里绝世进府。 书房门口,红奇和朱玄早已在此等候,一见百里绝世就迎了上来。 “属下参见侯爷。”两人异口同声。 百里绝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而后带着众人进书房。 赵玉坐在一旁,神色宁静。 “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百里绝世悠然坐下,问道。 轻风忙道:“回侯爷,是太子殿下那边出事了,容王拿下了命案的主审权,太尉大人涉及命案,被容王扣押了下来,太子殿下为解救太尉大人,被陛下责罚,禁足太子宫。相国大人又因为燕回王子之事出使燕回国,现在太子殿下只有靠皇后娘娘周旋,所以皇后娘娘便秘密传信到了侯府,请侯爷相助。” “本侯知道了。”百里绝世淡淡说道,“红奇,朱玄,你们回侯府有何事?” 红奇连忙回道:“回侯爷,昨晚,七大宗之一的无极门有两位弟子死在了祥瑞客栈,死者死状及其惨烈,也极为蹊跷,属下与朱玄今日调查了整整一个上午,并无所获,所以前来请示侯爷,请侯爷定夺。” “既然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何此时才来向本侯禀报?”百里绝世的语音变得严厉。 红奇浑身一颤,面容变得苍白。 朱玄忙道:“是属下之错,属下要求阿奇先做调查,再来禀告侯爷,只是没想到对方下手极为谨慎,让人无法追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百里绝世目光慑人,道:“天安府的人可有参与进来?” “没有。”红奇摇头道,“消息暂时封锁了,但七大宗的人闹得厉害,七大掌门人都要求见侯爷,这样下去,只怕天安府那边的人迟早会知道。” 百里绝世剑眉微皱,道:“说起来,本侯还欠七大宗的一次见面,也罢,就趁这一次机会见见七大宗吧。” “是,侯爷。”红奇道,“还有两日就是武林大会的召开之时,如此关键时刻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见是有人故意和我们过不去,侯爷,对于此事,我们该如何做?” 百里绝世唇角微勾,道:“以牙还牙。” 红奇精致的眸子一亮,道:“是,属下遵命。” “红奇,你帮本侯约七大掌门在落日楼见面。”百里绝世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道。 “是。” “你们退下吧。”百里绝世摆手道。 “是。”红奇三人行礼退下。 书房内只剩百里绝世和赵玉两个人。 百里绝世剑眉微皱。谁曾料想这一夜之间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 “重华,七大宗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赵玉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俯身搂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 “不妥。”百里绝世想都不用想就拒绝道,“你有孕在身,应该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赵玉温柔笑道:“重华,我只是怀孕而已,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你应该相信我的实力才是。” 百里绝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清香,道:“敏敏,你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是为了解决“火凤符”之事,而你是“火凤符”的持有者,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无妨,有轻风保护我,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赵玉抬头轻吻他的下巴,柔声道,“何况你这段时间也甚是忙碌,我应该为你分担一下的。” “谢谢你,敏敏,那无极门命案一事就交给你了。”百里绝世问问她的额头,语音轻柔。 “放心吧,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赵玉狡黠一笑。 “注意安全。”百里绝世低沉一笑,道。 “明白。” “启禀侯爷,公主殿下求见。”轻风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百里绝世闻言,面容一沉,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道:“不见,就说本侯有事出门了。” “是。”轻风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一下。”赵玉从他怀中站起来,阻止道。 “夫人有何吩咐?”轻风恭声道。 “让公主殿下在留香阁候着吧。” “可是,夫人······” “照办就是。” 轻风犹豫了一下,又见百里绝世并未阻止,便应声而去了。 “敏敏,你这是······”百里绝世皱眉道。 他就是怕赵玉误会,所以才打算闭门不见。 赵玉眉眼清冷,道:“难道闭门不见就能解决你和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的纠纠缠缠?” 纠缠,他何时与皇甫珺凰纠缠过? 百里绝世皱起了眉,道:“敏敏,你知道我和公主殿下并无牵扯,又何来纠缠一说?” 赵玉面容一冷,讥诮道:“是我误会侯爷了,抱歉,我先出去。”说完,转身就走。 忽地手腕一阵剧痛,赵玉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敏敏,你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百里绝世一只手将她的手腕固定在背后,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语音低沉。 下巴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微微蹙了蹙秀眉,但目光仍是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冷笑:“我哪里敢生侯爷的气,我只盼侯爷不生我的气才是?” 那倔强的眼神带着晶亮的光芒,使得那双眉眼更加炯炯有神,,顾盼神飞。 那光芒中还流动着魅惑人心的媚意。 百里绝世目光一暗,低头吻上的眼睛。 温热的气息让赵玉的眼睛下意识一颤,闭上。 百里绝世的吻如蜻蜓点水,轻柔得让赵玉心中也跟着颤抖起来。 “百里重华,你······” 未说出的话被封住。 百里绝世的唇快速下移,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吞没。 赵玉的手腕被他扣着,想要推开他都做不到,只有仰起脖子被动的承受着。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百里绝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房间里充斥的是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敏敏······”百里绝世看着被他弄得艳红水润饱满的唇瓣,眼神一暗,语音沙哑。 “做······做什么?”赵玉感受到的他目光太过炙热,不由低下了头,有些惊惧的问道。 “我爱你。” 赵玉的心跳加速。 “所以不要生气,更不要担心。”百里绝世放开她的手腕,将她抱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赵玉只觉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珺凰公主之事绝非我所愿。你若放心不下,去见见她也无妨。” 赵玉所有的不安情绪都被百里绝世的这句话说得无影无踪。 “她我自然是要见的。”赵玉撇过头,语音仍旧冷厉,“否则她会以为这侯府是她想来就能来的。” 果然他的女人还是会吃醋比较好,百里绝世不由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赵玉不由涨红了脸,冷冷的瞪他一眼。 “没什么。”百里绝世收敛起面容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回道,只是眼中的揶揄笑意出卖了他的心情。 赵玉冷哼一声,道:“放开我,我要去见公主殿下。” “不急,让她多等一会儿。”百里绝世笑道。 赵玉再次瞪他一眼,道:“她可是公主殿下,你不怕她回去参你一本,让皇帝治你个怠慢之罪?” “可你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想要让她感到压力,你就得摆足姿态,让她知难而退。”百里绝世替她支招。 “这样也可以?”赵玉狐疑道。 百里绝世犹豫了一下,道:“大概可以。” 赵玉忍不住翻白眼。 “算了,让我去见见她,这些事迟早都是要解决的。”赵玉叹息道。 百里绝世的手指抚过她的面容,似要拂去她心中所有的叹息,轻声道:“你去吧。”然后放开了她。 赵玉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衫,转身出书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堂堂正正 留香阁,满园的芙蓉花已经被素心梅花代替,一朵朵黄色小花点缀枝头,在这隆冬之时,倒也生出无限的生机来,今日正好又有阳光,跳跃在黄色花朵上,如金色的水波荡漾,仿佛是谁的心事泄露了一地。 皇甫珺凰还是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神色一片宁静。 锦绣仍旧侍奉在她的身旁。 “公主殿下驾临侯府,民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赵玉一袭天青色绣着雪花纹样的貂裘,唇角含笑,款款而来。 赵玉来时,皇甫珺凰似乎并不意外,甚至眉目还带着优雅的笑意。 “公主殿下今日来的真不巧,侯爷不在府中,只有让民女来接待公主殿下了。”赵玉笑容温雅,在皇甫珺凰的对面怡然坐下。 “今日本公主就是来见你的。”皇甫珺凰这一次见到赵玉并没有像前几次那般莽撞冲动,而是稳定从容,但那眉眼间的傲然却越发浓烈。 “公主殿下是来见民女的?”赵玉愕然。 皇甫珺凰神情忽地一暗,叹息道:“就算本公主是来见重华的,但是他也不会想要见我吧。” 这幽怨的叹息竟然是这位向来高傲的公主殿下发出的? 赵玉目光惊异的看着她。 不过她说的对,百里绝世是不会见她的。 “公主殿下明白就好。”赵玉语音清淡,但也毫不留情。 皇甫珺凰的面容一变,这几日习武养成的稳定在这一句话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玉,你不要太嚣张。”她拍案而起,对赵玉怒目而视。 锦绣见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亦怒声叱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公主殿下不敬,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赵玉似乎并未听到锦绣的威胁之语,而是淡淡一笑,道:“我嚣张与否,还不需要公主殿下来评断。” 她的语音中含着冷意,就连“民女”这种鄙称都省去了。 “你······”皇甫珺凰忽然住了口,她想起了这些时日练武的辛苦,以及在练武时学到的隐忍。 她深吸一口气,语音平静了下来。 “赵玉,我们比试吧。”皇甫珺凰神情冷静,目光晶亮,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那目光太过明亮,赵玉只觉快要被那明亮的色彩给震慑。 “比什么?” “文和武,你可以任选一样,也可以选择两样都比。”皇甫珺凰站起身来,神情倨傲。 文与武? 赵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意外的看到了满手的伤痕。 她竟然为了百里绝世,付出了这么多? 赵玉心中惊愕,一时间倒也佩服起这位骄傲的公主殿下来。 “既然公主殿下如此说,我也不好抢了公主殿下的选择权,或文或五还是由公主殿下定吧。” “那好,本公主决定文与武两样都比,谁输了谁就永远离开重华,永不相见。如何?” “好,就听公主殿下的。”赵玉秀眉一扬,傲然道,“不过这比试的时间须得我来定。” “没问题。”皇甫珺凰点头道,“本公主已经决定了比试的内容,比试时间由你来决定再适合不过,这才能显示出这场比试的公平。” 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 赵玉闻言暗想。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赵玉唇角含笑。 皇甫珺凰道:“希望你不要让本公主等太久。” “那是自然。” 赵玉也不想时间拖太久,更不想她来纠缠百里绝世。 所以越早越好。 “赵玉,本公主希望这一次你能打起精神了,好好和本公主比一场。”皇甫珺凰居高临下,定定的看着她。 “公主殿下请放心,赵玉一定全力以赴。”赵玉神情自若。 “只要你记住就好。” “当然不会忘记,轻风送客。”赵玉下逐客令。 轻风得到赵玉的命令,闪身进屋,道:“公主殿下请吧。” “谁说本公主要走了?”皇甫珺凰目光淡淡的看了赵玉一眼,傲然道。 赵玉一怔,继而笑道:“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皇甫珺凰粲然一笑,“这个时节,倚梅园的梅花都开放了吧,不如你陪本公主去倚梅园赏梅如何?” 倚梅园,赏梅? 这侯府什么时候成了游山玩水的游玩之地,想赏梅就赏梅? 赵玉面容带笑,只是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怎么,你不欢迎吗?”皇甫珺凰目光狡黠的看着她。 赵玉面容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公主殿下以前可是每年都会来这倚梅园赏梅的,而且侯爷也是默许的,你还不快带公主殿下去倚梅园?”锦绣抬起下巴,高傲的道。 赵玉的心被揪了一下,一阵疼痛蔓延开来。 “百里重华,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赵玉心中恨恨的想。 “走吧,赵玉。”皇甫珺凰眼中是得逞的笑。 这个女人,果然跟前段时间不一样了,竟也学会了玩弄一些心思了。赵玉眼眸微眯。 “呵呵······”赵玉轻笑出声,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笑什么?”锦绣趾高气扬。 “公主殿下可知倚梅园有多少株红梅?”赵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皇甫珺凰一怔。 赵玉笑容不变,道:“公主殿下可知倚梅园的园门上的对联写的是什么?” 皇甫珺凰再次愕然。 赵玉眉眼弯弯,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 “如此简单的两个问题,公主殿下都答不上来,还说每年都会来倚梅园赏梅?”赵玉的目光加深,透着凌厉的光芒,“公主殿下,你不会是在说谎吧?” “你放肆。”皇甫珺凰面容一变,厉声喝道,同时出手如电,一掌就朝赵玉的面容上拍去。 赵玉的动作比她更快,攫住了她的手,笑道:“公主殿下是金贵之躯,若是不小心伤到了,那我岂不是罪过?” “赵玉,今天这倚梅园本公主去定了。”皇甫珺凰狠狠的甩来她的手,怒声叱道,“你若敢拦本公主,本公主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赵玉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道:“那不巧得很,这倚梅园今日公主殿下怕是去不了了。” 皇甫珺凰闻言大怒,本待出言相讥,忽见赵玉的动作,更是怒火中烧。 “赵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啊,公主殿下如此聪慧,不用我说出来吧。”赵玉甚是无辜。 “你······你敢嫌本公主脏?”皇甫珺凰何时被人如此嫌弃过,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而且这人还是个如此卑贱的女子。 赵玉更加无辜的眨眨眼:“这可是公主殿下自己说的,可不要冤枉我啊。” 皇甫珺凰柳眉倒竖,绝美的面容上俱是怒气。 她觉得在和赵玉争吵下去,她一定会忍不住再次出手。 “公主,这下贱的女人竟然敢对公主如此无礼,公主不如回宫禀报陛下,让陛下为公主做主。”锦绣对赵玉怒目而视。 “你住嘴。”皇甫珺凰目光扫视了锦绣一眼,冷冷呵斥道。 赵玉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道:“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都是这般嚣张跋扈,恣意妄为的么?” 皇甫珺凰再一次冷冷的斜睇了锦绣一眼,道:“哪里,本公主的侍女再怎么不济,也好过你这般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赵玉戏谑一笑,“没想到身份高贵如公主殿下,也会说出如此不符合身份之语?” 皇甫珺凰秀眉一挑,目光轻蔑,回道:“对于你,还没资格与本公主相提并论。” 赵玉笑容一收,面容肃然,冷声道:“既然如此,公主殿下便不用来纠缠重华了吧。” “你说什么?”皇甫珺凰再一次发怒。 她竟然敢说她纠缠百里绝世,这女人,分明是她来纠缠百里绝世才是。 若不是这个女人,她现在就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哪里还会在此忍受她的恶言相向。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如此纠缠一个男子,怕是有损公主殿下的声誉吧。”赵玉语音里满含讥诮。 “赵玉。”皇甫珺凰气得差点没忍住尖叫,“若不是你突然出现,重华怎么可能会如此对本公主?” “是你,是你让本公主失去了重华,本公主本可以求父皇一道圣旨,便能让你尸骨无存,那样,本公主又可以得到重华。”皇甫珺凰冷厉,浑身散发着阴狠之气,完全不复平日的天真善良。 “可是,本公主不愿那样做。本公主身为堂堂大亚公主,不屑用权势地位欺人,更不屑靠父皇的威势得到重华。”皇甫珺凰渐渐冷静了下来,平静的道,“本公主爱重华,就要爱得堂堂正正,更要堂堂正正的得到重华。所以赵玉,本公主一定会打败你。” 说到最后,语音中尽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好凌厉霸气的一番话! 不得不说,赵玉被她的一番话震住了。 被这样的女子所爱,大概也是一个男子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吧。 六年前的自己,不正是这样吗? 愿意为爱付出一切,爱得纯粹,爱得浓烈。 可惜的是,现在的自己怕是永远也无法给他这样的爱了。 “赵玉,希望你好好准备,不要让本公主失望。锦绣我们走。”皇甫珺凰说罢,带着锦绣傲然离去。 赵玉看着她傲然离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深邃。 果然,她是配得上他的。 第一百三十章 如何补偿 寒风拂过,带来一丝梅花的清香。 赵玉站在窗边,看着黄色素心梅上跳动的阳光,脑中回荡着皇甫珺凰的那一番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似乎又想起了从前。 可那些从前是她不愿也不该想起的啊! “夫人,其实······你不必在意公主殿下的话。”轻风侍立在一旁,看着赵玉的神色,斟酌道。 赵玉的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叹道:“她果然是配得上重华的。” 轻风闻言一怔,忙道:“夫人,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又说?”赵玉微怔,“难道我以前也曾这样说过?”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轻风提醒她。 第三遍吗?赵玉的目光变得幽远。 一朵黄色小花被风吹到窗台,正好落在赵玉的手指边。 肌肤触到冰凉的花瓣,赵玉只觉心也被那一阵凉意给冰了一下,从内到外,寒意汹涌。 赵玉不由颤抖了一下。 “夫人,窗边风大,进里屋吧。”轻风轻声道。 “无碍。”赵玉拾起那朵黄色小花,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腔。 “侯爷那边可忙完了?”赵玉问道。 “侯爷还在书房。” 赵玉将那朵花重新放在窗台上,沉吟道:“轻风,你弄点点心来。” “是,夫人。” “对了,轻风,有什么比较酸的东西弄点来。”赵玉道。 “酸的?”轻风一怔。 “怎么了,有问题吗?”赵玉侧头问道。 “啊,没问题没问题。”轻风连忙道,语音中满是喜悦。 想赵玉怀孕这段时期,除了受了几次伤,正常女子怀孕期间该有的不适现象都未曾在赵玉身上发生,若不是那渐渐隆起的腹部,轻风都快以为赵玉怀孕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如今赵玉终于要求吃酸的了,轻风觉得终于找回了赵玉怀孕的感觉。 当下喜滋滋的退下准备去了。 赵玉将轻风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实在不明白轻风那些神情到底代表了什么? 轻风做事的效率极高,一会儿就将点心准备好了。 赵玉亲自端着点心去了书房。 “敏敏,事情办好了?”百里绝世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端着东西进来的赵玉,连忙迎了上去。 “当然办好了。”赵玉眉眼轻扬,傲然道。 百里绝世目光扫过她眉眼间的傲然,不由轻笑出声,道:“本侯的夫人聪慧睿智,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那是当然。”赵玉想起倚梅园之事,不由露齿一笑,神情极是妩媚,“侯爷,这是妾身为你准备的点心,来尝尝。” 赵玉殷勤的为他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 百里绝世自然不会拒绝赵玉亲手递过来的汤。 赵玉一手支额,目光殷切,笑意嫣然,看他将一勺汤喝下。 “这汤······”百里绝世神情一变,俊美的容颜变得扭曲。 “好喝吗?”赵玉笑容温雅,期待得看着他。 百里绝世眉心一跳,忍着那股浓烈的酸味,将汤喝下,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僵硬的笑容,道:“敏敏做的汤······果然与众不同。” “那再尝尝这个糕点,是我亲手做的。”赵玉笑容狡黠,夹了一块糕点放在百里绝世面前的碗里。 百里绝世看着面前与那汤颜色相仿的糕点,眉心再次跳了一下,道:“敏敏,这糕点可有名字?” 刚才那碗汤给百里绝世的打击实在有点大,现在看到这糕点,他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丝寒意。所以他只得插科打诨,转移赵玉的注意力。 但赵玉岂会让他得逞,当下展颜笑道:“我正愁想不到名字呢,不如重华尝尝,看能不能替我想一个比较贴切的名字?” 百里绝世的脸色再次一变,道:“敏敏,我记得你上次题了一首诗,里面有一句“疏影斜枝倚病看,逆风解意莫摧残”,不如就叫“逆风解意”吧。” 赵玉神情未变,摇头道:“不好,这名字完全不符合这糕点的口感跟色泽。”说着,神情忽然一暗,似有无限委屈,“重华,你这是在嫌弃我的糕点做的不好吃吗?那我端走好了。” 赵玉神情满含愁绪,说着就要去收拾碗筷。 百里绝世出手如电,握住了她的手腕,语音坚定,问道:“敏敏,你这是在吃醋。” “谁吃醋?”赵玉被他说中心事,不由恼怒起来,狠狠的瞪着他。 “你。”百里绝世握紧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赵玉一声惊呼,赶紧用另一只手撑住桌面,一抬眸,百里绝世俊美的面容就在眼前。 特别是那双如黑色宝石般的双眼,似一潭幽深的湖水,泛着迷人的粼粼波光。 赵玉呼吸一滞,竟无法回神。 “敏敏,公主殿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百里绝世语音低沉。 温热的气息充斥在唇边,鼻尖是他身上清荷般的冷香。 赵玉只觉心神摇晃,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汪温热的水中。 身体内外,都充斥着无以言表的温暖。 两人一人坐着,一人以手支撑着桌面,成俯视状。 阳光照进书房,落在两人的身上,淡淡的光晕里,两人的目光极尽缠绵。 “敏敏。”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又仿佛近在耳边,赵玉一惊,瞬间找回神智。 “敏敏,无论公主殿下说过什么,你都要相信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百里绝世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唇,语音低柔而暗哑。 眼前的人容颜实在太过俊美,赵玉不由低垂了眼睑。 “那我问你,公主殿下可是每年都会来倚梅园赏梅?”赵玉抬眸,目光犀利。 “不是。”百里绝世的目光描绘着她那被阳光渡成了一层金色,就像是抹了一层蜜的红唇。 “真的没有?” “没有。”百里绝世的目光离开她的红唇,看进她的眼里。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好,我信你。”到底是赵玉先败下阵来,撤回目光,准备起身。 然而扣住她手腕的手强硬而有力,一时间她竟挣不开。 “重华,你放手。”赵玉道。 这样的姿势太过累人,赵玉的手都已经麻了。 百里绝世却轻笑一声,目光危险,道:“敏敏,你要补偿我?” “补偿?”赵玉眉眼一挑。 “是的,补偿。”百里绝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红唇,目光炙热,“你怀疑我,所以你得补偿我。” 赵玉闻言,忽地粲然一笑,媚眼如丝,道:“不知侯爷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那当然是······”百里绝世眼中带笑,慢慢向赵玉靠近。 赵玉的神情是魅惑的,就连眼神都充满勾魂夺魄的瑰丽色彩。唯一清明的却是······ 百里绝世慢慢靠得近了,两人之间的呼吸已经相缠,唇间相碰的那一刻,赵玉突然出手如电,点向他胸前的“中府”、“灵虚”两穴。 百里绝世的唇边绽放一抹笑意,出手比她更快,点中了她手臂上的“曲池”穴。 赵玉手臂一沉,化指为掌,切向他的手腕。 百里绝世可不愿与她如此纠缠太久,轻笑一声,出手更快,手腕翻转,躲过赵玉那凌厉的一切,扣住她的手臂,轻轻一带,内力喷薄而出,将赵玉一托。 赵玉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百里绝世眼中是戏谑的笑意,脚下一瞪,整个人往后一退,伸手揽住赵玉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这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赵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百里绝世抱在了怀中。 “以强欺弱,胜之不武。”赵玉柳眉一挑。 “那又如何,为夫注重的是结果。”百里绝世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手指搭在赵玉的下巴上,轻轻一挑,“所以夫人,该是你补偿的时候到了。” 面前的容颜如画,唇边的那抹轻佻而又邪魅,更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丝放 荡不 羁的色彩,看得赵玉心中一跳。 心跳如雷,赵玉面容微红,转过头正待说话,忽然那酸梅汤的浓郁的酸味飘进鼻子里,赵玉只觉胃中一阵翻涌。 她神情一变,不由伸手捂住了嘴巴。 当时受皇甫珺凰的话的影响,她确实是吃醋了,所以她叫轻风熬制酸梅汤,就是为了整整百里绝世,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于是叫轻风加了很多的梅子,导致酸梅汤奇酸无比,味道也比较浓郁。 此刻闻到这味道浓郁的酸梅汤,赵玉只觉一阵作呕。 “敏敏,你怎么了?”百里绝世发现了赵玉的异常,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紧张,问道。 “我······”赵玉一开口,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神情一白,不由自主再次捂住了嘴。 “敏敏,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百里绝世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放······我下来。”赵玉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 百里绝世连忙放开她。 赵玉一离开他,就往书房外跑去。 百里绝世神情一变,也跟着追了出去。 “来人。”百里绝世朗声道。 “侯爷。”轻风适时出现。 “夫人可能有些害喜,你去重新弄一点酸的食物来。”百里绝世吩咐道。 轻风闻言,又惊又喜,连忙道:“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丑陋容颜 软榻上,赵玉的面容上黑痕如蜘蛛网似的,颜色越变越深,双唇无半点血色,气息十分微弱。秀眉紧蹙,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百里绝世神情凝重,面容冷峻,正在为赵玉施针。 “敏敏,你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百里绝世额间沁汗,出言安慰。他本已是医术超群之人,此刻也不由紧张起来。 轻风在一旁侍奉,面色焦急,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赵玉的手指拽进床单,目光有些涣散,却努力配合着百里绝世。 这一次害喜,她体内的毒又发作了。自从回到祁安侯府,除了前几次与人动手,体内的毒发作过以外,这段时间,因为有了唐柔给的“重阳”和帝尧给的“玉魂珠”,她体内的毒倒也还算安分。没想到一次害喜,就能让毒发作。 看来,这体内的越来越厉害了。 赵玉努力凝神,只为让自己不昏过去。 “敏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许是感受到了赵玉的情绪波动,百里绝世语音温柔,安慰道。 赵玉眨眨眼,亦是无声安慰。 半个时辰后,百里绝世才收起银针,呼出一口气来。接过轻风递过来的毛巾拭了拭额间的汗珠。 赵玉双目紧闭,昏睡过去,脸上的黑痕慢慢褪去,气色明显比之前要好些。 百里绝世轻轻的弯下腰,坐在床沿上,看着眼前安宁乖巧的容颜,一时间有些失神。 往日的种种浮上心头,竟叫人心痛如绞。 如果赵玉在怀孕期间出了意外,他无法想象,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幸好那时他陪在她的身边。 百里绝世的手指轻颤,抚过赵玉的鬓间。 屋中一片宁静,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压抑之气。 轻风审时度势,正要悄然退下。 百里绝世却在这时开口:“轻风,你去醉月轩请唐四小姐来府上一趟。” “是。” “记住,切莫失了礼数。” “属下明白。”轻风领命而去。 百里绝世握着赵玉的手,语音低喃:“敏敏,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更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他说到此,不由低叹一声,“敏敏,你知道吗,若不是当年你执意要报仇,又何曾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忽而又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当年,若提当年,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害她变成这般模样,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责怪她? 那一年,精绝宫的芙蓉花比往年开得更艳丽些,从远处望去,花朵或红艳,或洁白,漂浮在清晨升起的云雾里,如梦似幻,叫人分不清人间天堂。 赵玉一袭墨色衣衫,斗篷遮住半数容颜,飘然而来。 “什么人?” 赵玉堪堪靠近精绝宫的山门,两名执剑护卫便上前来喝问道。 “在下前来求见百里宫主,还请通报一声。”赵玉微微抬头,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语音甚是和善。 那两名护卫见她穿着打扮甚是怪异,不像是前来求见,倒像是前来生事的。 “你说你是来找宫主的,可有拜帖?”其中一名护卫冷声喝道。 赵玉闻言,不由轻笑一声,目光透过斗篷,看着那连绵不见尽头的青石阶梯,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冷笑。蓦地,她衣袖一挥,内力喷薄而出,旁边的一株常青树瞬间化为枯槁。 “在下前来求见百里宫主,还请通报一声。”赵玉语音冷厉,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此时,风扬起斗篷,露出一张黑痕交错的容颜,眉眼间冷光流转,犹如地狱罗刹。 那两名护卫乍见之下,吓得一声惊呼,踉跄跌坐在地。 “你······等等,我这就去······通报。”其中一名护卫慌忙爬起来,往青石阶梯跑去。 “慢着。”斗篷覆下,遮住她的容颜。 “还······还有何吩咐?”两名护卫面容扭曲。 赵玉从袖中拿出一支银簪递给他,道:“将此物交给你们宫主。” 那名护卫接过银簪,不敢有片刻耽搁。 秋风拂过,扬起赵玉宽大的衣衫,越发显得身形清瘦,身影落寞。 目光流转,赵玉再一次看向青石阶梯。想起那一年风雪中,她跪了整整三天,只为见他一面,却换来他的薄情负心。 百里绝世,你当初负我,害我至此,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赵玉目光悲切而凌厉,浑身颤抖,手指紧握成拳,掌心已被指甲划破,疼痛蔓延。 正当赵玉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之时,百里绝世一袭白衣,出现在青石阶梯上。 赵玉抬头,目光定格在那人身上,再也移不开眼。 白衣如雪,容颜俊美,风采卓然,风华无双。 三年不见,这人依然风华夺人,举手投足间更是多了一份贵气。 听闻,他如今已不再仅仅是精绝宫的宫主,更是大亚风光无限的祈安候爷,富贵无双,极尽荣宠。 而她家族逢难,容颜尽毁,江湖漂泊,已经沦为身份低微的流浪人。 从此他与她,一人天堂,一人地狱,成为再也无法相加的两条平行线。 赵玉突然觉得眼睛被刺痛了。 指尖微动,几枚银针悄然泛着幽蓝的光芒。 “百里绝世,你可终于见我了。”赵玉一只手缓缓摘下斗篷,露出奇丑的容颜,勾唇冷笑。 百里绝世站在离她一米之处,看着她的面容,目光一寸一寸变得阴沉。 他收到银簪那一刻,心中狂喜之情无法言喻,却还不能表现出来,但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他与她三年未见了。这三年他日夜思念着她,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去找她,更不能去关心她。 他想她,都快要想得发疯。没想到她却出现了,出现在他的面前。 百里绝世手指摩挲着银簪,就像在抚摸她白皙绝美的容颜。他不知道是如何出的门,如何走过这漫长的阶梯,只觉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里雾里,脑中只有她风姿卓越的身影。 可此刻见到她,看着她满是丑陋黑痕的容貌,看着她眼中的讥诮,看着她唇角的冷笑,百里绝世心中的喜悦被暴怒占据。 原来这些年,她从未爱惜过自己,大概也从未惦记过他吧。 “老朋友到访,百里宗主难道就是这样待客?”赵玉目光流转,笑容艳丽。 百里绝世的面容越发阴沉,突然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向赵玉掠去。 赵玉早已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手中的银针发出,幽暗的蓝光闪过,直袭他胸前三处大穴。 百里绝世岂容她得手,出手更是迅速无比,点了她的软麻穴,然后抱起她飞奔而去。 赵玉没想到不过一招之间,她便落入他手,毫无反抗之力,不由变了脸色,厉声道:“百里绝世,三年不见,难道你还是只有这样的招数吗?” 百里绝世此刻愤怒至极,根本无暇回答她的话,他只想把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逼问她脸上的黑痕是怎么回事? “百里绝世,你放开我。”赵玉不甘心的冷声道。 “闭嘴。”百里绝世心中暴怒,语音冰冷,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勒得赵玉生疼。 冰冷的语音,粗鲁的动作,让赵玉的心脏畏缩了一下,落入某个回忆,身体不由变得僵硬。 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百里绝世避开宫中众人,抱着赵玉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一到房间,百里绝世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将赵玉扔到了床上。 赵玉突然被他这样扔下,顿时撞得头昏眼花。 “百里绝世,你······”赵玉的话还未说完,只觉身上一沉,下巴一痛,她整个人便被百里绝世禁锢在怀中。 “方玥毓敏,你的脸是怎么回事?”百里绝世的眼中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凌厉,捏着她的下巴,厉声质问。 赵玉闻言一怔,没想到他见到她,担心的却是她的容颜。 她以为他会温柔的拥抱她,温声细语的问她这些年到底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她以为他还会为三年的事情解释,并请求她的原谅。 然而,他关心的却是她的皮囊。难道那些年,他爱的也不过是她的皮囊吗? 赵玉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泪水不争气的滑落眼角。 “如你所见,我这张脸已经毁了。”赵玉目光幽幽暗暗,满含杀意。 百里绝世的心被她的话刺痛了,手指不由自主的用了力。 “三年不见,看来你已经忘记了我的手段。”百里绝世目光深冷,一字一句如一把重锤敲在赵玉心头,“那么,我就让你回忆回忆吧。” 百里绝世说完,出手如电,在她肩膀一按,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肩胛骨便已错位。 “啊。”赵玉疼得一声惨叫。 “说。” “百里绝世······你还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赵玉强忍疼痛,咬牙冷笑。 “不知悔改。”百里绝世手指再一动,另一边肩膀错位。 “啊······”赵玉疼得脸色苍白,却仍旧满脸倔强,固执的不回答。 “你不说,我就废了你的武功,打断你的腿,永远禁锢在这件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百里绝世轻抚她的面容,语音轻柔,却叫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为了复仇 深冷无情的话语,带着秋风的瑟意,密密麻麻的侵入赵玉的心里,她的心剧烈收缩。 “那你就那样做好了。”赵玉瞳孔紧缩,口中并不屈服,语音中满含悲愤与失望,“当年你不就是用这样的手段逼我就范的吗?如今我又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玉的话音一落,耳边风声凌厉,只听得嘭的一声,百里绝世的拳头就落在了她的耳畔。 “三年不见,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百里绝世目光冰冷而嗜血,犹如丛林里盯住猎物的狼。 赵玉心跳如雷,面色煞白,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我就如你所愿。”百里绝世放开她,慢慢起身,手一扬,墙上的一柄长剑落入手中,挥剑往赵玉的腿上斩去。 剑光湛湛,剑气袭人。 赵玉的心为之一揪,面容上血色褪尽。此刻,她相信他一定会那样做的。 “我说。”剑光闪动,就快要斩到赵玉的腿上之时,赵玉再也忍不住大叫。 百里绝世的手一顿,长剑堪堪停在离赵玉双腿三寸之远。 “我说,我愿意说。”赵玉目光惊惧的看着他,泪水源源不断的滑落,情绪甚是崩溃。 百里绝世并未收起剑,就这样站着俯视着她。 “我不希望听到一些胡编乱造的假话,否则······”百里绝世锐利的目光里倒映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影。 赵玉的面容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闻言恨恨的瞪着他,有些不甘的道:“是我练了一种毒功,导致容貌被毁,你满意了吗?” 百里绝世眉心一跳,语音低沉:“为何要练这样的武功?” “为何?”赵玉笑了,笑容冷酷,“百里宗主不是清楚得很吗?” “说出来。” 赵玉闻言大怒。这人明明知道她为何练这种害人害己的毒功,却还当什么都都不知,他这样作弄于她很好玩吗? “为了报仇。”赵玉想起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目光无助而悲戚,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如一只快要破碎的蝶。 百里绝世的心一阵绞痛,握着剑柄的手指青筋暴起。 “我要找出当年屠我族人的仇家,以牙还牙。”赵玉抬眸,目光冷厉,不惧的迎上百里绝世的目光。 负我者都不得好死。 百里绝世心头一跳,长剑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报仇真的那么重要?”百里绝世慢慢坐下,语音有些低迷,不知道是在问赵玉还是在问自己。 “当然。” 为了复仇,她这三年来吃尽了苦头,尝尽了人世的心酸。若不能报仇,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所以你为了复仇,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以毫无顾忌的肆意妄为?”百里绝世的语音渐渐变冷。 赵玉闻言,秀眉一蹙,侧过头冷笑:“百里绝世,你既然已经负了我,我想干什么,该干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 百里绝世闻言,心头一痛,手一扬,一记耳光便落在了赵玉的脸上。 “轮不到我来管,你说该轮到谁来管?”百里绝世并未因为这一记耳光而消气,甚至更怒,他解开了赵玉的穴道,粗鲁的拉着她往铜镜面前一丢,“你看看,你仔细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阿爹阿娘在世,见了你这个样子,他们如何安生?” 赵玉趴在铜镜前,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慢慢抬头,看向镜子里映出来的容颜。 整个面容上黑痕交错,如蛛网般密密麻麻,整张脸看上去如罗刹鬼面,惨不忍睹。再加上手指印,更是狼狈至极。 赵玉不由一声惊呼,往后退去。 当时初练毒功,她照镜子发现脸上出现了这样的黑痕,但没有现在这样密集,后来忙于练功和探查仇家,洗漱变得随意起来,有时在荒山野岭根本找不到镜子,后面照镜子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她没想到这毒功竟如此厉害,害她毁容至此。 “怎么,你也知道怕了?”百里绝世掐着她的后颈,不让她有机会后退,“你怕什么,刚才不是很有气势吗?你好好看,看仔细些,我要你永远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不,我不要。”赵玉紧闭着眼睛,胡乱摇头。 她不要记住,看到这张脸,她就会想起父母是如何的惨死,自己是如何的遭心爱之人背叛。 “你必须记住,要不然你就废了这毒功。” 废毒功,这与杀了她有何异? “不,我不要废了武功。放开我,放开我······”赵玉惊叫着挣扎。 百里绝世面容冷峻,不费吹飞之力就将赵玉禁锢在了怀中。 “你若不舍得,我会帮你。”百里绝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赵玉遍体生寒。 “百里绝世,你敢。”赵玉有些撕心裂肺的惊叫,“你敢这样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百里绝世目光一暗,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红唇。 唇上温软带着疼痛,赵玉脑子突然发蒙,思绪有些迟钝。 直到百里绝世粗鲁的撬开她的牙齿,加深着吻的时候,赵玉才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由剧烈挣扎起来。 然而百里绝世岂会让她挣脱他的禁锢,狠狠的压制着她,粗暴的吻着她。 赵玉自然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在他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中,赵玉的意识渐渐涣散,最后完全迷失在这让人无法自拔的亲吻中。 屋中回荡的只有两人无法抑制的亲吻声和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渐渐分开,平息着急促的呼吸。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气氛难得的宁静。 “百里绝世,和我堂堂正正的比一场吧。”良久,赵玉目光清明,肃然道。 百里绝世看进她的眼里,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可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总要有个了结我才甘心。” 百里绝世面沉如水,并不答话。 赵玉固执的看着他。 屋中陷入一种微妙的紧张氛围。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重华,你在吗?” 赵玉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谁。她记得这声音,正是百里绝世的母亲殷素秋。 百里绝世却对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赵玉疑惑的看着他。 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便停下来。 “这死小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一句怪嗔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答应和你比一场。”百里绝世放开她,正色道。 “当真?” “当真。”百里绝世转身,目光暗沉,“不过既然是比武,须得有赌注才行。” “赌注?”赵玉不由黑了脸,这人明知她不是他的对手,却还要设赌注,分明就是乘人之危。 “你若是怕了,我们也可以不比?”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精光,勾唇道。 “谁怕了。”赵玉扬起面容,神情难得出现一抹傲然之色,“你想要何种赌注?” “很简单,你若赢了我,我任凭你处置。但若是我赢了,你便任凭我处置,如何?” 赵玉闻言心头一跳。以之前的实力悬殊来看,她想要赢他简直痴心妄想。可此刻又由不得她反悔。 “好,那就这样。”赵玉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百里绝世目光幽暗:“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赵玉愣住,她还想着要去准备一下。 百里绝世剑眉一挑,不紧不慢的道:“现在我正好有心情,过了这个时辰,兴许我便没那个心情了。” 赵玉恨恨的瞪他一眼,咬牙道:“好,那就现在。” 百里绝世长臂一展,将她拥入怀中,道:“我知道一个去处,正好适合适合比武。”说罢,抱起赵玉闪身不见。 百里绝世所说的适合比武的地方正是精绝宫建在后山的练武堂。 翠竹林围成的一方精致小院,地段僻静,院中十八般武器样样皆有,确实是个适合比武的地方。 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两人相对而立,一人白衣如雪,一人黑衣如墨,站成两个世界。 “你用什么兵器?”百里绝世目光扫过兵器架上的兵刃,问道。 赵玉的目光亦在兵刃中游离。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柄青钢剑上,不由赞道:“好剑。” “此剑名为“流雪”。”百里绝世道,“虽不是什么名剑,但绝对称得上削铁如泥,配你正适合不过。” 赵玉执起青钢剑,清冷的剑光映着她丑陋的容颜,愈发显得冷厉和肃杀。 “你呢,用什么兵器?”赵玉目光冷冽,问道。 “既然你用剑,我自然也用剑,如此方能显得公平。”百里绝世随手抽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 赵玉冷笑一声,手腕一动,剑光闪过,剑身横斜,摆出一个剑势。 百里绝世见状,神情微变,道:““流光舞雪”?” “不错,正是“流光舞雪”。”赵玉面容满是肃杀之意。 百里绝世忽然大笑:“好,那就出招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流光舞雪 院子的围墙外,芙蓉花枝伸进墙内,秋风中花香浮动,让人恍然忘记院内肃杀的氛围。 “当年在天鬼山时,你说你怕我遇到危险受人欺负,专门为我创立了这套剑法,取名“流光舞雪”。”赵玉看着那株凌然独放的芙蓉,轻声说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从不违抗你的意思,我每天努力练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站在同样的高度,而不是让你时时刻刻为我担心。”赵玉说到此,似乎陷入了回忆,语音渐轻。 “如今这套剑法对我来说虽然还未完全参透,可一招一式我都了然于心。”赵玉眼眉低垂,一滴泪水慢慢滑落,“可如今这套剑法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就用这套剑法与你做个了断吧。” 赵玉长剑一挥,目光瞬间凌厉如雪,剑身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 百里绝世也是痛苦的。她的话,她的泪,她的悲伤,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像一把把利剑刺进他的心里,刺得他的心支离破碎,鲜血直流。 “敏敏,我······”百里绝世神色悲痛,脚步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却再也不敢上前。 “你不用解释什么,还有方玥毓敏已死,还请百里宫主勿要再提起这个名字。”赵玉冷声打断他的话。 百里绝世神色一变,忽而又想到什么,心中暗道:“如此也好,无论怎样,只要活下来就好。” “百里绝世,动手吧。”赵玉秀眉一扬,冷声道。 百里绝世握紧剑柄,凝神半晌,敛去眼中的悲戚,缓缓道:“无论如何,至始至终是我负你,你动手吧。” “百里绝世,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慈手软吗?”赵玉手腕一抖,手中的剑化作无数剑花,刺向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薄唇紧抿,挥剑迎上赵玉。 霎时剑光影绰,人影纷纷,两人顿时斗得难分难舍。 “敏敏,你恨我吗?”百里绝世虚晃一剑,挑向赵玉的肩头。 赵玉肩膀一沉,一个侧翻,剑斜刺,刚好截住这一剑,两剑相交,顿时发出叮的一声。 “此时此刻,你问这些有何意义?” 百里绝世借着她的剑势顺势往后一退,叹道:“我负了你,害你至此,你恨我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你何必多问?”赵玉招式凌厉,步步紧逼。 百里绝世叹息:“敏敏,你知道,如今你我弄成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我本意,我······” “不是你本意?”赵玉闻言大笑,“百里绝世,你可真会说。难道你忘了三年前我跪在满天飞雪中苦苦求你时,你说过的话了吗?” “你说你答应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天鬼门风光无限的圣女。”赵玉声音颤抖,“所以当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族人惨死,而我从那个风光无限的圣女变成了一个丧家之犬,你便无情的抛弃了我。百里绝世,你此刻却在这里说你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真是笑话。” 赵玉想起了当年受到的痛苦与侮辱,心中更是恨极,招式一变,化作漫天的雪花向百里绝世罩去。 “敏敏,那些都是我的违心之话,其实我······”百里绝世突然顿住。 不,他不能说。 他不能说出真相。 她能活着,是他好不容易争取的结果,是他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换来的结果。 若是此刻说出来,不止前功尽弃,她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就算被她误会,被她憎恨,他都要守口如瓶。 他现在要做的除了忍,还是忍。 “其实什么?”赵玉厉声道,“百里绝世,你又想编造什么谎话来骗我,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任你欺骗和摆布吗?” “敏敏,当年在天鬼门的那些时日我从未欺骗你。”百里绝世从容破解了她的剑招,沉声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护你周全,但请你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够了。”赵玉被他逼得向后倒退一米之远,虎口也被震得发麻,不得不停了手,厉声打断他的话,“我再也不要听你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魅惑人心的话。” 赵玉抬眸,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赤裸裸的展现了出来,如利剑般射向对面执剑而立的男子。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希望永远不要遇到你,更不要爱上你。” 百里绝世闻言,心中大恸,突然间像是不堪重负似的,脚下一阵踉跄,手中的剑也滑落在地。 “敏敏,你当真如此恨我?”百里绝世语音颤抖,竟是从未见过的脆弱。 “是,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赵玉双眼猩红,面目狰狞,更显得那张面容阴沉可怖。 “那你动手吧。”百里绝世双臂一展,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灰败。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心爱之人的恨意更让人痛心的了。 秋风飒飒,吹动他身上的白衣,仿若随时会羽化登仙的仙人。 即使他如此示弱,收敛所有的锋芒,他还是这般姿态潇洒,风华绝代。 赵玉此刻恨极了他这一点。 “百里绝世,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赵玉眉眼间俱是冷厉的杀意,“我不会原谅你的,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说罢,娇叱一声,手中的剑直直的刺了过去,毫不留情。 百里绝世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坦然受之,毫不闪躲。 “百里绝世,你去死吧。”赵玉双目一闭,手中的剑刺进百里绝世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斜旁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向百里绝世扑去。 赵玉的剑也刚好刺了过来。 嗤的一声,是长剑刺进肉里的声音,接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响起。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风声,树叶的沙沙声,秋鸟的啼叫声,都在这一刻静止。 人的呼吸声也静了。 周围瞬间陷入一个死寂的世界。 “娘······”突然响起的悲痛叫喊声如一股狂风搅乱了周围的寂静,赵玉的心犹如掉进一股强大的巨浪中,颠簸,翻腾,迷失了方向。 她霍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顿时让赵玉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为之剧烈收缩,霎时呼吸困难。 她手中的剑并没有刺中百里绝世,而是刺中了百里绝世怀中的一位美貌中年妇人。剑从背后刺入,已然没入身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靛青色的衣裳。 赵玉记得这位中年妇人,她正是百里绝世的母亲殷素秋。她心中大震,放开剑柄,踉跄后退,跌倒在地,目光死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娘,您怎么样,您怎么样······”百里绝世神情慌乱,已是六神无主之态,搂着中年妇人是那般的手足无措,“娘,您挺住,一定要挺住,我马上带您去疗伤。”说着他正待抱起中年妇人。 “没······用了,重华······”殷素秋的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努力摇头喘息道,“娘这一次怕是没得救了。” 百里绝世闻言,泪水滑落,抱着殷素秋痛哭起来。 他是医者,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到底有没有救。剑自背后刺入,刚好在心脏的位置,就算大罗神仙降世,也是救不回来了。 “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殷素秋微微凝神,淡淡一笑:“重华,娘是自愿这么做的。你不要因为娘与敏敏闹不和。”她说着轻咳了一下,“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方玥伯伯一家,也对不起敏敏。娘知道你这三年来始终放不下敏敏,这一次娘以性命换你和敏敏重归于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敏敏,咳咳咳······”她说着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您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百里绝世痛苦的道,“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敏敏······你过来。”殷素秋吃力向赵玉招了招手。 赵玉这才如梦初醒,霎时面色惨白如纸。 “秋······秋姨。”赵玉语音颤抖,慌乱的向殷素秋爬了过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殷素秋凝神聚气,目光慈爱的看着赵玉,柔声笑道:“秋姨的敏敏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即便是毁了容,这眉眼还是这么精致······”她执起百里绝世的手放在赵玉的手中,“敏敏,无论以前有多么大的恩怨与误会,你仍旧是我百里家的媳妇,秋姨今日就将重华托付于你了,还请你帮秋姨好好管教他。” “秋姨,敏敏现在变成这般模样,怕是要有负你的期望了。”赵玉红唇颤抖,泣道。 殷素秋闻言,内息一动,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秋姨。” “娘。” 两人顿时吓得面容失色,失声惊叫。 “敏敏,冤冤相报何时了······”殷素秋目光有些涣散,勉强维持着一口气,“你一向聪慧······难道不明白吗?” 赵玉摇头,无声哭泣。 “重华,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好好待敏敏。”殷素秋紧紧抓住百里绝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否则娘······死不瞑目。” “娘,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待敏敏。”百里绝世神情悲痛,却仍旧郑重承诺。 殷素秋闻言,唇角绽放一抹笑容,眼中的光芒渐渐隐去,最后归于沉寂,溘然长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杏花温柔 “不······”赵玉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殷素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伏在殷素秋身上大哭,“秋姨,您不要死,不要死,一切都是敏敏的错,求您······求您不要死。” 百里绝世面容阴郁冷厉,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杀意,他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赵玉,瞳孔微缩,厉声道:“来人。”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黑色人影快速出现,面覆面具,黑衣如墨。 “宗主,有何吩咐?” “把她带下去关进密室,没有本座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百里绝世冷冷的吩咐。 “是,宗主。” “还有,今日之事本座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否则杀无赦。” “是,属下明白。” 赵玉心中悲痛欲绝,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殷素秋死了,而且还死在了她的手里,从此她和百里绝世,成了真正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赵玉哭泣着,木然任那个黑衣人将自己带走。 百里绝世看着毫不反抗,任人摆布的赵玉,心中泛起一股无言的苦闷和疼痛,抱住殷素秋的尸体,落下两行痛苦的泪水。 “娘,您冰雪聪明,却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您要我以后如何与敏敏相处,而敏敏又如何与我相处?”百里绝世内息一乱,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殷素秋的死在精绝宫掀起一阵狂风巨浪,整个精绝宫进入前所未有的警戒状态。 百里绝世心痛如绞,却还是对外谎称殷素秋死于恶疾,整个精绝宫笼罩在一种悲痛的氛围内。 百里绝世跪在灵堂里,跪在殷素秋的灵柩前,冷厉得像一尊石雕。 无双同样跪在灵柩前,呜呜咽咽的哭泣。 此刻,本来受明空大师之邀到普陀寺做客的百里浩收到消息,急忙赶了回来。 书房内,百里绝世垂手而立,面沉如水。 百里浩眼睛猩红,目光凌厉如刀,沉痛的盯着百里绝世。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戾气。 自从百里绝世成功帮助太子解决了天鬼门和阑州十二城之乱,已入朝封侯。百里浩自然也将整个精绝宫交给百里绝世全权打理,而自己则和夫人闲云野鹤,倒也逍遥自在。 没想到他这一次出一趟远门,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噩耗。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了百里绝世的脸上。 “你这个逆子,你给我说清楚,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百里浩神情暴戾,几乎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屈膝跪了下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百里浩。 百里浩听完,面如死灰,身子一晃,瘫坐在椅子上,眼眶一红,竟是老泪纵横。 “造孽,造孽啊······”他说着突然仰头大笑,慢腾腾的站起身来,一身颓靡,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步伐不稳的走出书房。 百里绝世咽下快要流出的泪水,站起身来跟在百里浩的身后。 两人刚走出书房,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朝百里浩扑了过来。 “祖父,双儿想要祖母,呜呜呜······”小女孩扑进百里浩的怀里就放声大哭。 这小女孩长得极为俊俏,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泪痕,十分的楚楚可怜,正是百里绝世收养的义女无双。 百里浩痛失爱妻,本来已是悲痛欲绝,此刻看着怀中的无双,更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双儿乖,不哭。”百里浩抚摸着无双的头顶,柔声安慰。 无双泪眼朦胧,抬起头看着百里浩认真问道:“祖父,双儿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百里浩看着面前乖巧的孩子,竟不知如何回答,索性抱着无双哭了起来。 百里绝世的眼睛被这一幕刺痛了,心脏好像要爆裂,让人难受至极。他的手指紧握成拳,眼中冷芒闪动,转身进了书房。 “来人。” “宗主。”黑衣人再一次出现。 百里绝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黑衣人,冷声道:“颜佑,你去一趟帝都,亲自将这封信交给太子殿下,告诉他本侯愿意助他得天下。” 颜佑一怔,继而垂目恭声道:“侯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百里绝世负手而立,眼中风云变幻,竟是煞气凌人。 精绝宫里一片缟素,殷素秋的丧事正在举行。 密室中,赵玉的双手双脚上被锁了铁链。她抱紧膝盖坐在唯一的一张石榻上,默默流泪。 密室的墙壁上唯一的一个洞口泄露下来一抹日光,方才使得密室不至于昏暗,而赵玉也只能通过这一个唯一的洞口来判断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被关在这里三天了,而外面如何,她根本无从知晓。 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管外面如何,她还沉浸在殷素秋死了的悲伤情绪中。 她无法相信是她自己错手杀了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秋姨。 她想到殷素秋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再一次留下悔恨的泪水。 当时她如果能理智一些,或者手上的动作能温和一些,也不至于酿成这样的祸事。 而如今,那个疼她爱她的秋姨再也回不来了。 赵玉一拳打在墙壁上,手指霎时鲜血淋漓。 “秋姨,敏敏若是早知道会害你惨死,敏敏永远也不会踏入精绝宫半步。”赵玉低泣道。 她想起了从前。 那时她刚对百里绝世生出感情,也是第一次跟着百里绝世来到精绝宫。 她以前很少出远门,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是天鬼山下的阎王城。 初到精绝宫,面对着一切陌生的环境,赵玉几乎是紧张极了,特别是当赵玉知道要见到百里绝世的父母的时候,她更加紧张了,唯恐自己不懂得礼数,出了丑,百里绝世对她百般安慰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恐惧。 直到见到殷素秋,看到她温柔美丽的笑容,和蔼可亲的面容,听到她温声细语的话语,赵玉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敏敏吧,好漂亮的女孩子,我家的这个臭小子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分,竟然能赢得敏敏的倾心。”说着对着百里绝世眨了眨眼,意思是说:你这臭小子,当初不是吵着要退婚吗?结果见了人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贴上去,出息! 百里绝世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不由眼角抽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两眼望天,拒绝理会这个话题。 赵玉由于紧张,自然不会注意到两人的互动,连忙行礼道:“敏敏见过秋姨。” 殷素秋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上前热情的拉着赵玉的手,笑道:“敏敏无需这样客气,秋姨听重华说你最爱喝杏花酒,今儿个秋姨为你准备了几坛二十年的杏花酒,这一次保管你喝够。” 一听有酒喝,还是自己最爱喝的杏花酒,赵玉心中的紧张顿时消除了一大半,笑得眉眼弯弯,愈发美艳动人。 “谢谢秋姨。” 殷素秋本是江湖女子,性情豪爽,又加上性格温柔,赵玉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娘亲,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婆婆。 “敏敏,我们走,喝酒去。”殷素秋拉着赵玉就走,完全忘了旁边的百里绝世。 “娘······”百里绝世刚开口就被殷素秋打断了话。 殷素秋回过头,瞪眼道:“叫什么叫,今日是为娘和敏敏交流感情的时日,你哪凉快哪待着去。”说完拉着赵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百里绝世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头,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雅棠轩,海棠清艳,杏花酒香。 桌上几碟小菜,俱是赵玉平日里最爱的菜色。 赵玉不由一阵感动,举杯道:“秋姨,敏敏敬您。” 殷素秋温柔一笑,两人轻扣酒杯,饮尽杯中酒,相视一笑,顿时又亲近了几分。 “敏敏,秋姨谢谢你能接纳重华。”殷素秋满脸慈爱,“重华这小子任意妄为惯了,也只有你能管住他,秋姨总算放心了。” 赵玉闻言,想起百里绝世刚到天鬼门时的所作所为,不由面容一红,道:“秋姨,其实重华很好。” 殷素秋闻言一怔,继而笑了,笑得异常神秘,道:“敏敏,你想不想听重华以前的哪些糗事?” 赵玉闻言,精神一震,忙道:“秋姨若想说,敏敏洗耳恭听。” 殷素秋清清嗓子,道:“重华这小子在没有遇到你之前,那可真是风流任性,我还记得啊,当年重华为了那翠玉楼的锦瑟姑娘,那可是千里走单骑,从岭南运来荔枝,只为博美人一笑。在整个华州被传为美谈呢。” 赵玉讶异:“真的?” “那可不,这还有呢。”殷素秋眉飞色舞,“秋姨还记得当年重华在云州为了长乐坊的十二金钗,不惜一掷千金,铸得十二把金簪,以献美人,那时啊可羡煞了整个云州的女子的眼,有女子曾说“嫁君当如百里重华”,啧啧,可神气了。” 殷素秋说到兴头上,几乎把百里绝世的风流韵事抖个干净,而百里绝世此刻却毫不知情。 “那后来呢,可有女子要吵着闹着嫁给重华?”赵玉听到精彩处,好奇的问道。 殷素秋闻言,扑哧一声笑道:“自然是没有啦,我家这个臭小子后来看中了一个美人,被她勾得神魂颠倒,天天将那美人挂在嘴边,对其他女孩完全不屑一顾了。” “那美人是谁啊?”赵玉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更使得她整张面容美不可方物。 “当然是你啊。” 赵玉闻言,面容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殷素秋眨眨眼,大笑。 两人聊得投缘,聊了好多趣事,更加亲近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人偿命 人总是这样,等到失去了才发现珍贵,才会去怀念,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赵玉无法忘记殷素秋当年对她的温柔以待,而如今她却亲手杀了她。 若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那么她宁愿漂泊一世,独孤终老,也不愿伤害曾经温柔对待过自己的人。 可上天总是那么的不如人愿。 赵玉神情悲戚,拖着手脚上沉重的铁链慢慢踱到那一束阳光里,抚摸着阳光的温度,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 “重华,我害了秋姨,此仇不共戴天,看来这一次我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中。”赵玉捂住胸口,想要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疼痛,“不过这样也好,能死在你的手中,我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只愿来世我们,永不相见。” 正当赵玉暗自伤心难过之时,密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开门之人一袭黑衣,黑色的面具遮住面容,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赵玉安然站在阳光里,同样的波澜不惊。 “敏姑娘,属下奉宗主之命请敏姑娘去负荆堂。”清冷恭谨的声音响起,令赵玉心头一震。 “你是秋长?”赵玉的声音有些轻颤,问道。 “正是属下。”秋长的声音也有些动容,眼中泛起了一抹喜色。 赵玉拭去面容上残留的泪痕,叹息:“一别三年,你可还好?” 秋长连忙行礼道:“多谢敏姑娘挂念,属下一切皆好。” 赵玉闻言,看着面前行为举止愈发比从前恭谨稳重,面容上闪过一丝安然,道:“那就好。” 当年,在天鬼山之时,赵玉不懂武功,百里绝世怕她遇到危险,就让秋长暗中保护她。 秋长此人为人沉稳谨慎,并且办事能力极强,又对百里绝世忠心耿耿,又兼之性情温和,赵玉与他相处久了,自然对他也极其信任。 “敏姑娘,这些年,你······你还好吗?”秋长将她面容上的黑痕收入眼底,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疼痛,语音颤抖。 赵玉怔然,半晌才摇头叹息:“秋长,这些年,风风雨雨,江湖漂泊,又何来好与不好,不过是还能活着罢了。” “敏姑娘,你不要这样说,这一切都会变好的。”秋长看着面前历经沧桑的女子,容颜憔悴,已经不再是他初见的那个明艳动人,风华绝代的方玥毓敏,心中更是难过不已。 当时他奉命保护赵玉,初见她时,她一袭红衣,眉眼清澈,娇颜醉玉,如一颗镶嵌在天鬼山中耀眼莹澈的明珠,仿佛世间所有的纯净都集在她的眉眼之间,侵染着天鬼山明净的山水,惊艳了时光。 谁料世事无常,转眼之间,曾经那个明媚的少女被时光掩去锋芒,蒙上了尘埃,再也回不去了。 秋长很难过。这个女子曾经也是他用生命去守护过的,而如今竟成了此般模样,叫他如何不心痛? 赵玉低垂了眉眼,将万般委屈藏于眼底,摇头道:“秋长,你不明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你知道的,我害了秋姨,杀人偿命,我自然也要将这条性命还给秋姨。” “敏姑娘,世事无常,秋长人微力薄,帮不了敏姑娘,属下深感遗憾。”秋长心中难受,自责道。 赵玉闻言,摇头,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秋长,你不要如此说,我还没感谢当年你的倾心相护,我只愿以后莫要连累你才是。” 秋长闻言既欣喜又惶恐,忙道:“保护敏姑娘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居功。” 赵玉抬眸,见了他恭谨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阵怅然,长叹一声,轻声道:“秋长,我不再是当年的方玥毓敏,你可以唤我赵玉。还有我也不再是重华的未婚妻,你也不用以属下自称。” 秋长摇头道:“敏姑娘永远是属下的敏姑娘,属下不敢逾矩。” 赵玉一阵感动,再次叹息:“没想到我沦落至此,还能得一人真心相待,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敏姑娘······你不会死的。”秋长坚定的道。 赵玉闻言,却是淡然一笑,道:“秋长,人总是要死的,不用安慰我。你知道负荆堂是个什么地方,一旦进去没有人活着出来。”她说到此,深吸一口气,展颜一笑,“罢了,重华该等急了,秋长,你送我过去吧。” 秋长神情复杂,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带着赵玉往负荆堂走去。 负荆堂实际上就是精绝宫的刑堂,里面各种各样的刑具,令人观之生寒。 赵玉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踏进这个地方。她站在厚重的青铜门前,想到即将就要与那人针锋相对,心中就是一阵绞痛。 “敏姑娘······”秋长看着她悲伤的侧脸,神情担忧,欲言又止。 赵玉收回目光,摇头道:“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说完举步向前,推开了门。 秋长看着她拖着沉重的铁链的身影淹没青铜门后,目光沉痛。 赵玉刚进门,就被两个黑衣人押着穿过一道由石头打造的屏风,然后强行绑在了刑柱上。 赵玉想抵抗,无奈手脚之上的铁链太过沉重,而那两人的功力似乎也不弱,于是也就放弃了挣扎。 黑衣人做完事之后,就离开了屋子,青铜门也被关上了。 赵玉深吸一口气,抬眸,屋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墨色的青石壁上几盏灯火明灭,将整个屋子照亮,然而屋中仍旧有些昏暗。 但是并不影响赵玉的视力。屋子里摆满了各色刑具,一炉炭火猩红,冒着血红色的火光,一柄洛铁已经烧得通红。 左边靠墙之处,一张石桌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精绝宫擅毒,赵玉不用猜测,就知道这些瓶罐里装的是什么。 其他各类刑具多不胜数,赵玉垂下眼眸,不忍再看。 难道今日他真的打算对她用刑? 赵玉一时间有些喉咙干涩,呼吸困难,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要受这样的折磨,她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屋中明明还燃着炭火,但赵玉却觉得如坠冰窖,面容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她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百里绝世的到来,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心中的脆弱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厚。 她想到了百里绝世冰冷无情的面容,她想到了百里绝世会如何的折磨她,她想到了她会如何惨死于此······ 浑浑噩噩之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玉的内心快要濒临崩溃的边缘,青铜门被打开了。 赵玉一惊,抬眸,看着屏风的转角处,满脸惊惶的神色。 那人一袭白衣如雪,步态轻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玉惊惧的目光里。 “重华······”赵玉再也忍不住叫出了那人的名字,瞬间泪流满面。 百里绝世神情默然,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冰凉冷漠,淡漠疏离;一个满眼祈求,惊惶失措。 “你可知错?”良久,百里绝世开口问道,语音冰凉。 “我错了,我错了······”赵玉内心崩溃,忍不住痛哭起来。 “可惜······”百里绝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已经晚了。” 他的手指抚摸着刑架上的一条细长鞭子,目光冷厉。 “人已经死了,你现在认错毫无意义。”说到此,他的手腕一扬,手中的鞭子化作一道寒光袭向赵玉。 剧烈的疼痛袭来,赵玉一声惨叫。 “杀人偿命,你只有一死才能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百里绝世一字一句,如一枚枚钢针刺向赵玉的心头。 同时,鞭影绰绰,落在赵玉的身上。 屋中回荡的除了百里绝世的说话声,便是赵玉凄厉的惨叫声。 “重华,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赵玉惨叫着,声音悲绝。 “想死?”百里绝世的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我会打断你的腿,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受尽折磨,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他的话字字毒辣,赵玉不堪忍受,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百里绝世已经被心中的恨意蒙蔽了心智,对赵玉的状况毫无知觉,手中的鞭子密密麻麻的落下来,发泄着心中的恨意。 赵玉只觉浑身疼痛难忍,忍不住开口求饶:“重华,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求饶声并没有让百里绝世心生怜悯,反而加重了心中的力道。 由于这条鞭子由特殊材料制成,打在人身上并不见血,但伤的是筋骨,更让人觉得疼痛万分。 “放了你?”百里绝世冷笑,“你杀了人,难道连这点痛苦都忍受不了?这是你应该承受的。方玥毓敏,这一次,我会让你永远的记住背叛我,忤逆我会是什么下场。” “我错了,放了我吧。”赵玉痛得神志不清,只是靠着本能求饶。 百里绝世并没有停手,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疯狂。 “好好感受吧,你就知道我的心到底有多痛。以后你就不会再这样任意妄为了。” 赵玉胡乱求饶,最终抵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生赎罪 赵玉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百里绝世并不知道。 他是气急了,悔恨极了,害怕极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肆意叫嚣,需要一个宣泄口,而他与她之间,爱恨纠葛,恩怨情仇,直到殷素秋死的那一刻,再一次升级。纵然稳重如他,也已经方寸大乱。 人人都说,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他应该杀了这个女子,可是他的内心却在反对。 那条鞭子打在人身上不见血光,但却是伤筋动骨的痛。破碎的衣裳露出红印遍布的肌肤,在灯火的映照下确实触目惊心。 百里绝世清醒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 他的心大震,手中的鞭子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好像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敏敏······”百里绝世承受不住悲痛的重量,跪倒在地,抱住赵玉痛哭起来。 敏敏,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今天会走到这样的地步?若早知如此,当年初见,我定不会招惹了你。 昏暗的刑堂,灯火摇曳,映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有种孤绝凄艳的美感。 “禀宗主,迷雾之主前来拜见,老宗主让您过去。” “知道了。”良久,百里绝世才收敛了悲痛,神情恢复成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抱着赵玉走出刑堂。 萧瑟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萧条而肃杀。 “重华,你给我说清楚,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正堂之上,容颜清绝的美妇人拍案而起,厉声问道。 百里绝世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直挺挺的跪在殷红瑛面前,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百里浩神情悲痛欲绝,目光空洞。 殷红瑛忍无可忍的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喝道:“说。” 百里绝世抬眼,眸光深沉如海,慢慢吐出两个字:“恶疾。” “放屁。”殷红瑛红了眼,一张口就是粗话,“你当我是瞎子吗,一剑穿心是什么恶疾?” “那瑛姨想要如何?” 闻言,殷红瑛笑了,殷素秋是她的妹妹,也是他的亲生母亲,母亲惨死,他竟然还问她想要如何,真是······气死人了。 “啪”殷红瑛一巴掌扇了过去,目眦尽裂。 百里绝世生生受了一巴掌,神色越发冷漠。 “百里绝世,你这个不孝子,今天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就打死你。”殷红瑛抬手又是一巴掌。 “够了。”百里浩站起来喝道,目光沉痛而复杂的看着百里绝世,“逝者已矣,厚葬了吧。”说完转身摇摇晃晃的走了,那背影像是不堪重荷般的佝偻着,再也没有一代武林宗师的气度。 百里绝世眼睛一阵酸涩,父母感情一向甚好,这一次母亲遇难,对父亲来说,打击不知道有多大。 可是他仍旧不能报仇,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百里绝世明白,父亲的离去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件事他不会插手,交给自己全权处理。 殷红瑛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各种纠结与难处。 “百里浩,你这是什么意思?”殷红瑛怒道。 百里浩却置若罔闻,脚步踉跄的往前走。 “百里浩······”殷红瑛大怒,就要飞身追去,百里绝世一晃身,挡在她的面前,道:“瑛姨,请留步。” 殷红瑛秀眉一挑,眸光冷厉:“你给我让开,你这个不孝子。”凌厉的掌风排山倒海拍向百里绝世胸口。 “嘭”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两步,殷红瑛惊疑不定,她没想到他竟然不躲,生生受她这一掌。 百里绝世受了这一掌,仍旧面不改色,沉声道:“瑛姨,重华恳请您不要插手娘去世这件事,届时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不要插手?百里绝世,那是你的母亲,如今她被人所害,你不仅不交出凶手,还要叫我不要插手,你到底意欲何为?” “这是娘的遗愿,也是重华此刻的心声,还望瑛姨看在娘的面子上成全重华。” 殷红瑛冷冷的看着眼前八方不动,执着冷漠的青年,她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百里浩那个懦夫,自己珍爱的妻子被人杀害,竟然不闻不问,真是让人火大。 “好,你不说也罢,我自己去查。”殷红瑛冷声道,“我就不信找不出那个凶手,到时就由不得你了。”说罢,飘然而去。 百里绝世神情晦暗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神一松,内息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脚下一阵踉跄。 “义父。”躲在门后的无双惊叫一声,冲出来扶住百里绝世,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颜上全是泪水。 “双儿。”百里绝世压下翻涌的内息,将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无双抱紧他,呜呜呜的哭得更是凄惨。 百里绝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双儿莫哭,义父还有要事需处理,你去找颜叔叔,义父处理完事情再来陪双儿可好?” “义父,双儿听瑛祖母说祖母是被人害死的,这是真的吗?”无双抬起头,问道。 百里绝世闻言,面色一沉,道:“小孩子就不要管大人之间的事,颜佑,带少主下去。” 一直保护着无双的颜佑现身接过无双。 “义父。” 百里绝世转身离开。 颜佑紧紧抱着无双,道:“少主,这件事您还是别过问了吧。” “我不。”无双大声道,“我要替祖母报仇。” 颜佑看着怀中的小女孩,没有说话。 “颜叔叔,你带我去找瑛祖母吧,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杀了祖母。”无双恳求道。 “这······”颜佑想起百里绝世的命令,有些为难。 “颜叔叔,你就带无双去吧。” 颜佑摇头道:“对不起,少主,属下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 “因为您还小,有些事情您不会明白的。” 她小,她都快十岁了,哪里小了。为什么大家总是把她当小孩子。 “颜叔叔,你放我下来。”无双十分生气,挣扎道。 颜佑只得把她放下来。 无双站定,倔强道:“你们都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去找瑛祖母。” 颜佑大惊:“少主,您要去哪里?” “你别管。”无双施展轻功向外跑去。 颜佑无奈,只得跟去。 百里绝世去了灵堂。 百里浩守在灵堂,寸步不离。 “爹,对不起。”良久,百里绝世出声打破沉寂。 百里浩空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 “爹,我不会让娘就这样死了,我会给您一个交待。”百里绝世语音郑重而愧疚,“但是我希望爹能够接受敏敏,不要怪罪敏敏。” 百里浩睁开了眼睛,语音沧桑,道:“你娘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敏敏那个孩子,到底是我们百里家欠她良多,这事我不会插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谢父亲。”百里绝世俯身拜了三拜,又拜了母亲,走出灵堂。 天空阴沉了下来,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 百里绝世看着满院的落英残叶,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静月轩走去。 赵玉还未醒,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秀眉紧蹙,一张黑痕交错的面容苍白的毫无血色,这番模样像极了秋日里被霜打了的花。 百里绝世站在床边,面色沉郁的看着床上睡得不甚安稳的女子,脑子里昏昏扰扰的想着确是从蝶谷初见到如今反目成仇的点点滴滴。 如今两人的仇怕是更深了。 目光复杂的流连在那颜色青白的唇瓣上,坐下来,手指轻轻的抚了上去。 入手柔软。 赵玉似乎感应到外界的干扰,眉头皱得更紧。 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面色更是冷厉,手指滑向那白皙如玉的脖子,眼眸中逐渐闪现的是摧毁一切的疯狂。 杀了她,杀了她就能替母亲报仇,自己也不再因为这个女人而牵肠挂肚,费尽心思。 手指慢慢收拢。 窒息的感觉让赵玉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面容阴狠,眼神冷酷,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如钢筋般牢固,赵玉心头一震,完全不敢动弹,惊惧的看着他。 “醒了?”百里绝世冷笑,声音如暗夜恶魔。 赵玉只觉呼吸困难。 百里绝世掐着她的脖子往上一提,两人鼻息交缠,幔帐轻飞,暧昧异常。 背部突然腾空,赵玉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有力的手臂,好半天才艰难的说出一句话:“可以换一种死法吗?” 百里绝世面容一沉,眼中是嗜血的光芒。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他说完,狠狠的吻住那苍白的唇。 这一吻肆意啃噬,粗暴而狠厉,赵玉疼得浑身颤抖,脖子上的手指捏住了她的喉管,呼吸更难受了。 一会儿,两个人嘴里都染上血腥之气。 赵玉使劲推他,推不动。 百里绝世神情一暗,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室旖旎,不知今夕何夕。 天将暮,残阳如血。 百里绝世扣住那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语音冷厉:“从今以后,我要你留在精绝宫,留在我的身边,用你的一生来赎你犯下的罪恶。” 赵玉紧闭的眼睑颤了颤。 “当然,你如果敢逃,我就废了你的武功,打断你的双腿。”百里绝世吻着她的眼睛,语音无情。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没入发鬓,换来另一场蚀骨销魂的折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少主无双 赵玉被扣了下来,禁足在静月轩。为了防止她逃跑,百里绝世封住了她的武功,更在静月轩周围安插了重重暗卫,任她有通天的本实也插翅难逃。 这期间,她再也没有见过百里绝世,只是隐约听见哀歌飘来,那是殷素秋的葬礼。 想来是百里绝世忙着葬礼,也无暇顾及她。 赵玉站在门口,好几次想要前去祭拜,都被暗卫挡了回来。这摆明了百里绝世不愿让她前去,也在暗示她已经没有资格站在殷素秋的灵柩前。 手脚上的玄铁链磨着手脚生疼,赵玉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站在门口,怔怔出神。 算起来,百里绝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来这静月轩了。 赵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受,索性又坐了回去。 她刚坐定,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叱声:“你们给本少主让开。” “少主息怒,宗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静月轩。” “你好大的胆子,本少主今天就要进这静月轩,义父那里本少主自有交代,你给本少主让开。” “恕属下难以从命。” “找死。”只听得一声怒斥,接着“嘭”的一声,显然是动起了手。赵玉大震,她不知何人敢违抗百里绝世的命令,闯入这静月轩,她起身迎了出去。 无双带着两名贴身护卫,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十几名暗卫挡住去路,她大怒,下手毫不留情。 赵玉出来就见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和一群暗卫大打出手。那小女孩生得眉目如画,貌若天仙,只是此刻眉眼带煞,面目狰狞,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 “住手。”赵玉见状,连忙出声制止。 无双一见赵玉,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看着她。 赵玉被这小女孩一盯,后颈有些发凉,对那些暗卫道:“你们下去吧。” 无双见她像一个主人一样轻而易举的支使那些暗卫,心中不由嫉妒万分。她堂堂精绝宫少主,竟然使唤不了这宫中的下人,心中对赵玉又厌恶了几分。 赵玉看着这个面色变幻无常的小姑娘,心中暗自寻思着她是谁,嘴里却问道:“请问你是谁,为何闯静月轩?” 这个丑陋的女人竟然不知道她是精绝宫少主?真是会装。 无双身后的一个护卫大喝:“大胆,这位乃是宗主的义女,精绝宫的少主人,还不快见过少主。” 无双高傲的扬起头。 百里绝世的义女?赵玉心头一震,她为何没听说过百里绝世收了一个义女? 也难怪她不知道,她这些年只想着如何练好武功,如何找出灭族仇人,自然不知道百里绝世收了义女这件事。这一次来到精绝宫,满心想着如何报百里绝世当年抛弃她之仇,对于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 无双见她只是盯着自己,那目光充满惊疑,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心中大怒,正要扬眉怒叱,就听赵玉不卑不吭道:“原来是少主大驾光临。不过宗主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静月轩,我看少主还是回去吧。” 无双闻言一怔,继而大怒,没想到这个丑女人敢命令她。 “丑八怪,本少主今日偏偏要进这静月轩。”说罢,带 着人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那句丑八怪触动了赵玉心中的逆鳞。 自从被百里绝世强迫照了镜子,赵玉一直对自己这张脸耿耿于怀。 此刻被人叫做丑八怪,赵玉不由露了杀机。可她如今武功被制,只得眼睁睁看着无双闯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耀武扬威而无可奈何。 无双冷冷的斜睇了不知礼数的赵玉一眼,向两个护卫挥了挥手。 两名护卫会意,上前对着赵玉/脚上的软麻穴一踹,赵玉还没反应归来就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赵玉大惊,抬头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无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突然厉声道:“丑八怪,本少主问你,祖母是不是你杀的?” 赵玉眼中的错愕还未褪去,乍听到这句话,眼睛睁得更大,一时间被压抑在心中的悔恨与愧疚翻涌而出,她竟不知如何反应。 “说,是与不是?”无双冷厉逼问。 赵玉定了定神,心中惊疑,难道这精绝宫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她杀了殷素秋?可是看着小姑娘,又不全然知道,难道是这小女孩自己查的?赵玉更是震惊,她以为这小姑娘只是性子泼辣了些,没想到却是个颇有手段的人。 “少主问你话还不如实回答。”护卫手下用力,压制住赵玉。 赵玉压下心中的惊骇,沉默。她杀了殷素秋,本来应该敢作敢当的承认,可是她就是开不了口,仿佛一开口,所有人都知道了实情,她不愿·······不愿有人知道这件事。 就当她自私无情好了。 无双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丑女人,心中怨极。 赵玉杀了殷素秋这件事还是她死缠烂打缠着颜佑,缠了将近半个月,颜佑不堪忍受才告诉了她。正当百里绝世去了皇城,她就带人闯了静月轩。 只要这个女人亲口承认是她杀了祖母,她一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更令她生气的是,义父明明知道是这个女人杀了祖母,却不为祖母报仇,只是将这个人囚禁在静月轩,摆明了是要包庇仇人。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丑陋放入女人到底对义父施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一向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义父网开一面。 她讨厌一切让义父失常的人,尤其是女人。 眼前的这个丑八怪绝不能留。 “你不说也罢。”无双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不合年龄的阴鹜,“将她带去刑房。” 赵玉一愣,看来这个小姑娘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带走。”无双一声令下,两名护卫挟持了她就往外走去。 一出房门,就被暗卫拦住去路,领头之人道:“少主,您不能把人带走。” 无双眸光一厉:“又是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属下不敢,请少主不要为难属下。” “你······”无双气极,不由回头狠狠瞪了赵玉一眼。 赵玉甚是无辜的回视。 无双被她的眼神气到,突然发难,十指如钩,抓向领头之人的面门,这一招出手毒辣,全然不是一个小姑娘的做派,赵玉神色一变。 果然是什么样的父亲就教出了什么 的女儿! 那些暗卫自然不敢真与无双动手,只是以守为主,如此倒给了无双方便,出手更是毒辣刁钻。 赵玉见无双所学武功繁杂,出手不按常理,那些暗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心下暗惊,也不知道百里绝世到底是如何教导无双? “别打了,我跟你走便是。”这一场风波本就因她而起,赵玉也不愿那些暗卫为难,不就是去刑房嘛,难道这无双还真敢杀了自己不成。 无双轻飘飘的跳出战圈,冷笑:“算你识相,带走。” “夫人不可,没有宗主的命令,属下等不敢放夫人离开。”暗卫寸步不让。 夫人?无双瞪眼。 赵玉闻言一笑,对无双说:“我劝你得到宗主的允许再来吧。”说完一甩衣袖,铁链一震,挣脱了护卫的钳制。 “丑八怪,你敢耍本少主。”无双大怒,向赵玉抓去。 暗卫扑上去缠住无双。 无双更怒,她没想到这个丑女人竟然阴奉阳违,刚说了要跟她走,现在竟然出尔反尔,这样的人如不教训教训,以后这精绝宫哪还有她这个少主的位置。于是下手更不留情,招招致命。 赵玉见无双盛怒,怕她出手伤了人,道:“少主,我劝你还是退出这静月轩的好,否则此事传到宗主那里,就算你是这精绝宫的少主,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她这番话不紧不慢,看似好言相劝,实则暗含讽刺,只会让无双更怒。 “丑八怪,本少主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说罢,她竟弃了暗卫,朝赵玉而来。 这一次,她使出了毕生所学,身形移动之间,快如闪电,一眨眼就到了赵玉面前。 暗卫们大惊,一时竟来不及护住赵玉。 赵玉冷笑一声,身子微微一侧,肩膀递出去生生受了一掌,同时,手腕一翻,效仿她的五指成钩,抓向她的胸前。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齐齐向后退去。 无双胸前血淋淋的一片,她忙不迭捂住胸口,脸色煞白惊愕的看着赵玉,她没想到这个丑女人竟有反击的能力。 赵玉受了一掌,肩胛骨碎裂,肩膀疼得厉害,脸色亦是苍白得厉害。 暗卫和护卫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各自护住了各自的主子。 无双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不由气得七窍生烟,面目狰狞的道:“丑八怪,我杀了你。” 赵玉冷笑:“杀了我,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身上的毒吧,小心剧毒攻心。” 毒?无双忙不迭低头一看,那血竟是乌黑之色。 “你······”无双死死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赵玉见状,冷声道:“不过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竟然如此毒辣,合该受了这顿教训。” 无双柳眉一竖,正待发作。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众人面前,问道。 无双一见来人,神色一喜,继而颤声道:“秋叔叔,我中毒了。” “什么?”黑衣人大惊,喝道,“还不带少主下去。”说完,也跟着走了。 他们一走,暗卫也就躲在了暗处,留下赵玉一人忍着剧痛,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静月黄昏 一场风波平息,静月轩安静得出奇,赵玉一只手托着受伤的手臂,疼得浑身冒冷汗。 这静月轩没有半个侍婢,此时想找个人帮忙疗伤都做不到。 赵玉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挪到床边,上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忍受着疼痛的折磨。她那一抓用尽了她平日里慢慢积累的“阴冥毒功”的余力,此刻,那体内的毒素压制不住,扩散开来。 腹部突然而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浑身颤抖。 双重疼痛袭来,赵玉神志开始涣散,脸上的黑痕肆意交错,颜色越来越深,泛着诡异的光芒。 好痛好痛······谁来帮帮我,赵玉泪眼朦胧,祈求。 不知过了多久,在赵玉快要忍受不住晕过去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敏敏,我来了,别怕。”继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玉精神一震,艰难开口:“重华······我好痛。” “我在这,别怕。”温柔担心的语音在耳边响起,赵玉意识一散,晕了过去。 百里绝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紫光萦绕在两人周围,他在为她疗伤。他不敢想象,他走了的这段时间了她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人杀害他的母亲,可他还是对她牵肠挂肚,割舍不下。 柔和的紫光将两人环绕着,百里绝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怀中女子的容颜,看着那肆意交错的黑痕,心如刀割。 这张脸曾经是多么清雅美艳,倾国倾城,如今却落得如此丑陋不堪的地步,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他又想到了惨死的母亲,想到了母亲临终前所说的话,一时间爱恨在心里纠缠,饶是他平时杀伐果决,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时辰后,他为赵玉掖好了被子,在床边默默的站了良久,才走出静月轩。 彼时,天空一轮淡月,疏星点点,无端让人更是压抑。 颜佑在静月轩外恭候多时。 “宗主,少主所中之毒属下和秋长都无能为力。” 百里绝世冷冷的看他一眼,道:“小小年纪就敢违抗本座的命令,以后还会将我这个义父放在眼里?竟然毒解不了那就让她去死。” 颜佑闻言,心头震惊,料想百里绝世是真的动怒了,一时间大气不敢出。 赵玉的“阴冥毒功”所带的毒素霸道异常,常人中了此毒,早已身亡,所幸是那无双虽然小小年纪,但武功修为已经不低,勉强能压制住毒素蔓延。 百里绝世回来时,听闻无双中毒,一问事情缘由,一听赵玉受伤,就强忍滔天怒火去了静月轩。 颜佑无法只得和秋长两人先替无双解毒。他们二人虽然作为百里绝世的近卫,但对于解毒这种事自然要稍逊一筹。他们只好将宫里的灵丹妙药用上,再辅以内力,只能暂时压住毒素,却无法根治,颜佑向来与这位少主亲厚,只能跑来静月轩找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虽然气无双胡作非为,但毕竟是自己的义女,还是去了芙蓉院。替无双解了毒后,就将此番闹事之人都严惩了一遍。 无双禁足芙蓉院闭门思过。 那两个 护卫直接丧了命。 于是,精绝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静月轩里面住着一位重要人物,平时再也没有谁敢轻易冲撞了这里面的主子。 无双醒来后知道自己被禁足,心中大为委屈,对赵玉又恨上了一回,就跑去百里绝世那里诉苦。 “义父,您为什么要将双儿禁足?”无双跪在地上,甚是委屈道。 百里绝世放下手中的账册,眉头一皱,目光冷厉的一扫,无双心头一颤,端端正正的跪好。 “义父······”无双呐呐的唤道。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有本座的命令,谁让你出芙蓉院的?”百里绝世眯起眼,冷声喝道。 无双一惊,忙道:“义父明鉴,双儿只是不知所犯何错,得义父如此重罚?” “枉顾本座命令,私自闯入静月轩,无双,谁给你的胆子?”百里绝世站起身来,厉声道。 一提到静月轩,无双更加委屈和气愤,但到底是自己私闯进去的,语音不由低了下去:“义父说得没错,双儿不该私自闯入静月轩,可是双儿查到就是那个丑八怪杀了祖母,双儿想替祖母报仇而已。” 百里绝世闻言,眯起了眼睛,恰到好处的遮住了那一抹阴冷,沉声道:“哦,你从何处查到的?” “我······”无双差点将事情托盘而出,突然她发现了百里绝世话里语调的变化,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杀气,那时百里绝世动怒的征兆,她抬头,正好见到百里绝世那眼眸中的冷光,心头一震,说出了另一番话。 “双儿只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无双观察着百里绝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次私闯静月轩,只是想找到证据,岂料······” 无双面容一片楚楚可怜,咬着嘴唇道:“那个丑八怪却突然出言侮辱双儿,所以双儿才出手教训她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自然的放低,属于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听起来既委屈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百里绝世的眼眸深邃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坐下,似乎在衡量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别说,无双是聪明的,超出一般年纪的聪明。会察言观色,会知难而退,会揣度人心······所以她来到精绝宫,甚是受人喜爱,就连一下绝情寡义的百里绝世也对这个义女另眼相看。 百里绝世不相信无双,因为他知道赵玉是什么样的人,那个女子,曾经像一只既高傲又温娴的鸟儿,栖息在天鬼山的明净山水里,一尘不染,遗世独立,她从不会像其他的娇蛮女子一般毫无涵养。 但他也不信任赵玉,时隔三年,她可以为了报仇,毫不怜惜的毁了容貌,她连自己都不爱惜,哪会再将良善轻易的给了他人。 “义父·····” “来人,将少主带下去,好生看管。”百里绝世冷声打断她的话,这一次无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任人将自己带走。 百里绝世没有了看账册的心思,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是静月轩里女子清瘦孤独的身影。 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清风卷了落英落在台阶上,搅动了他的思绪,他下意识抬脚,想要去的地方就 是那坐落在精绝宫千顷屋宇里安静的静月轩。 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心心念念不忘那个地方,那个人,这样似乎真的不太妥当,这个时候,他该对她恨之入骨。 黄昏里,残阳如血。 “来人,将晚膳安排在静月轩。” 他终是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赵玉醒来时,手上脚上已经没有了铁链的束缚,许是因为她的伤,百里绝世故意解了铁链。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浑身笼罩在淡金色的霞光里,像一株生长在山谷里寂静的幽兰。 房间里,仆人布置酒菜的声音很轻,赵玉没了内力,但凭借着练武之人的直觉,还是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她也没起身去探个究竟,能进这静月轩的,大抵是奉了百里绝世的命令。 “夫人,奴婢伺候您用膳。” 赵玉转过身,白衣的婢女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旁边,低眉垂目,礼仪周到。 这几日都是这个叫彩云的婢女伺候着她。 但是赵玉不饿,懒散的摇摇头:“今晚就算了吧。”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是伤口还痛吗?”彩云恭声问道。 赵玉仍是摇头:“伤口无大碍,只是没胃口。” 彩云本不想勉强她,可是今晚宗主要过来用膳。若她不去,动然会惹宗主不快。 赵玉想起刚才听到的响动,问道:“今晚可是有什么安排么?” “是,宗主今晚要在这里用膳。” 赵玉闻言,心头轻轻一颤,敛起了那双不知道该释放什么情绪的眸子。 “我知道了,走吧。” 今晚的菜色很是丰富,大多都是赵玉喜欢的菜色,却过于清淡,想来是百里绝世顾及到她的伤,故意吩咐下人做的。 赵玉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在天鬼门时,百里绝世虽然爱捉弄她,但对她的事十分上心,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总之将她的喜怒哀乐把控得十分完美。 他始终是一个细心的人。 “在想什么?” 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耳畔是温柔的声音。 赵玉闭上了眼睛,抿了抿唇,轻声道:“在想你什么时候来。” 百里绝世闻言,手臂收紧,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用膳吧。” 侍奉的人全部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吃着饭,百里绝世时不时的还会提赵玉布菜。 赵玉本来不好的胃口,在此刻却好得出奇,特别是那虾仁馄饨,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碗。 “晚上别吃太多,吃点山楂糕消消食。”百里绝世将馄饨挪开,替她加了一块山楂糕。 赵玉听话的夹起山楂糕放进嘴里,咬下,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上。 她突然有些想哭。 这一刻,他们更像深爱多年的夫妻而非仇深似海的仇人。 赵玉忍受着心中的难受,轻轻问道:“重华,你可恨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云香三锦 你可恨我? 这句话毫无疑问的触及到了百里绝世的底线,有些东西他放在心底的最深处,不愿触及。这个女人倒好,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她就这样想他恨她吗? “重华,秋姨她······” “吃饱了?”百里绝世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压下,若无其事的道。 赵玉发现了他语气中的冷硬,想说的话再也开不了口,只有默默的低下了头。 百里绝世的目光描绘着她精致的侧颜上,那容颜并没有因为那纵横交错的黑痕而损失半点颜色,若仔细看,越发觉得那眉眼之间媚态百生。 心里的悸动自心脏深处蔓延,他不由靠近了些,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指尖间猝不及防的滑腻使得他眼眸加深,灯火明灭处,像一只蛰伏在黑夜里的狼。 被这样的目光锁住,赵玉呼吸一滞,半分也动弹不得。 手指抚上那色泽鲜艳欲滴的唇瓣,感受着那份柔软,呼吸变得沉重,眼眸中尽是幽幽的寒光。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眼神,赵玉最是熟悉,无数个午夜梦回,那些抵死缠绵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想忘都忘不掉。 “重华······”她目光有些迷离,声音软腻,听在百里绝世的耳朵里,像是撒娇般的催促。 那根叫理智的弦绷断,百里绝世毫不犹豫的吻上那鲜红的唇瓣。 “唔······”赵玉下意识用手撑住他的胸膛。 虽然这种亲密经历过无数次,但如今两人早已是新仇旧恨不共戴天,这人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该杀了她,为他的母亲报仇。而不是做出这等亲密之事。 聪慧如赵玉,也料不准百里绝世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赵玉心里不好受,她觉得愧疚,更觉得羞耻。 伸手使劲推着面前的人。 她的抗拒让百里绝世极度不悦,有些粗鲁的抓住她的头发往下一扯,赵玉吃痛,被迫扬起了头。 “怎么,不愿意?”百里绝世语音冷酷,“还是说你喜欢强迫?” 赵玉一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继而转变成青白色。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赵玉气极,凌厉如刀的目光恨恨的瞪着他。 那目光对百里绝世来说毫无威胁性,只听他冷声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抓住她的手臂,粗鲁的拉着她往内室而去。 赵玉被拉得一阵趔趄,怒道:“百里绝世,你到底想怎样?” 百里绝世并不答话,将她狠狠的摔在那柔软的雕花大床上,赵玉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被这一摔,疼痛袭来,她不由闷哼出声。 痛苦的呻吟声让百里绝世恢复了神志,他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女子,往事掠过心头,百般滋味萦绕在心上,竟是万般难受。 长叹一声,他转身就走。 “重华。”赵玉见他要走,心里不知为何竟升起一阵惧怕之意,忙叫住他。 百里绝世闻言,停下脚步,背对着她。 赵玉伏在柔软的锦被上,颤声道:“重华,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我会受不了的。” 百里绝世心头一颤,手指收紧。 “重华······”她叫唤着他的名字,最后茎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这静月轩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没人说可以说话,没事情可做,她就像一个深宫里被遗弃的妃子,孤零零的守在这里,等待着他想起自己。 “你放我走吧。”赵玉哭泣着祈求。 你放我走吧,你放我走吧······这句话就像魔咒飘荡在耳边,百里绝世心里大恸。这是他深爱的女子,向来骄傲,温润,矜贵,不曾受过任何的委屈,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放下所有的矜持,低下头颅,开口求饶。 “敏敏······”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赵玉温顺的缩在他的怀中,闻言,神色一变,颤声道:“你要关我一辈子吗?” 关她一辈子?百里绝世也曾这样想过,可是他又怎么舍得自己深爱的女子受此等折磨。他只希望将她留在身边,能天天看着就够了。 可这个女人每次都误会他的意思,这样,倒显得他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 他无奈叹息:“敏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奈宠溺的声音撩拨了一下赵玉心底的柔软,狠心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这人真是狡猾,每次都能触及到她的软肋,让她最终被牵着鼻子走。 她翻过身背对他,有些气恼的磨磨牙。 百里绝世以为她累了,也并不多说话,手自然而然的环着她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才温柔道:“睡吧,我陪着你。” 温柔的话语,温热的气息,这些都是她曾经拥有的,并时刻享受着的,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彼此越走越远,最后剩下的是说不出口的爱恋和仇恨。 赵玉睡不着,她看着黑暗,就像看到了未来的路。 百里绝世又何曾睡得着,他的目光留恋在她雪白的后颈上,他在想起那时,赵玉独身一人前往精绝宫求助,如他没有说那残忍的话,没有赶她走,他们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说不定已经成了亲,有了孩子,过着寻常人家幸福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总有一天,他会抛却一切尘世浮华,和她长相厮守。 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缠。 赵玉动了动身子,也不挣扎。 黑暗中,两人各怀心思,却又温暖如斯。 没过几天,百里绝世就将精绝宫宗主的位置传给了无双,命她全权打理精绝宫,并令近卫东阳辅助她。 安排好一切之后,百里绝世带着赵玉踏上了去皇城天安的路途。 赵玉却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想问,但一想就算知道了要去哪里又能如何,就算那个地方不是她想去了,这人也不会遵从她的意见。 又何必问。 时值中秋,道路两旁的树叶渐渐发黄,被风一吹,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赵玉甚是无聊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只觉凭空生出一阵萧瑟之意。 这一次出门百里绝世虽然没有再将那玄铁链戴在她身上,但还是封了她的武功。为防她逃跑,百里绝世专门派了一个黑人蒙面人守在马车旁。 赵玉的目光落在那黑衣人的身上,她认识他,她记得他叫秋长,是百里绝世四近卫之一。 以前在天鬼山的时候,他就奉百里绝世的命令保护不会武功的她。 所以她对他很是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段时间,百里绝世只是偶尔会离开一会儿,大多数时间和赵玉待在一起。 行程很慢,百里绝世带着赵玉一路上尝遍了各城有名的小吃,赏遍了各城有名的景色。 就如此刻,两人正坐在云锦城有名的酒楼“云香居”的上等包间里。 这“云香居”最有名的就数那闻名天下的“云香三锦”:美人笑,情人泪,行人不归。 听闻当年的“云香居”不叫“云香居”,只是坐落在云锦城里的一个小店,店名也没个像样,只在旁出挂了一块粗布,歪歪斜斜写着一个“酒”字。当时这家店只做三种食物,种类虽然少,但这家做出来的小吃却异常好吃,所以生意还不错。 “云香居”真正成为“云香居”是当年先帝微服出巡,途经这云锦城,对这小店里的小吃赞口不绝,于是亲自赐名,才有了“美人笑,情人泪,行人不归”这意境优美的名字,同时赐名这店“云香居”三字,自此,“云香居”名扬天下。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今晚是云锦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从窗外看去,万家灯火齐放,街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舞狮队,戏班子争相表演着拿手的节目,赢得人们欢呼的喝彩声,就连身处闺阁的少女难得能出来一次,她们戴了面纱,遮住半数容颜,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花灯,来到祈愿楼许下愿望。 赵玉夹起那“美人笑”,定睛一看,竟是蛤蜊,配以紫甘蓝,雪白的蛤蜊肉配上紫甘蓝淡淡的晕紫,像是豆蔻少女含羞带怯的笑脸,入口极为滑/嫩,不仅没有腥味,还有点淡淡的酒香。 好吃,天下闻名的美食果然不一样。赵玉满足的眯起眼。 百里绝世宠溺的一笑,舀了一勺“情人泪”送到她的嘴边:“再尝尝这个。” 赵玉张口,发现竟是米酒汤圆,汤圆除了酒香和软糯,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馅,竟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香甜。 “好吃吗?” “好吃好吃,这是我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汤圆了。”赵玉笑着赞道。 百里绝世柔声道:“喜欢就再吃一点。不过······”他眼疾手快的抢走她手里的酒杯,“这“行人不归”后劲足,你酒量不好,尝一口就行。”说罢用另一个杯子倒了一小口,递给她。 赵玉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酒杯,尝了一口,比之杏花酒清醇,含在嘴里清香,入喉又自有一股畅快之意。 “好酒。”赵玉赞道,眼巴巴的看着百里绝世,“重华,我可以再喝一点吗,一点点就行?” 第一百四十章 祁安侯府 云锦城的花灯节虽然没有帝都的繁华盛大,却别具地方风味。 百里绝世有心在去帝都的路上陪她好好逛逛,自然不愿她沉迷吃喝,当即拉着她:“花灯节再不欣赏就要结束了。” 赵玉对什么花灯节可不感兴趣,但又违抗不了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酒杯才跟着他走。 两人执手悠闲的走在花灯明亮,人潮拥挤的街上。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繁盛了,这些年来,她沉醉于武功和报仇,早已忘记和深爱的人牵手闲逛是什么滋味了。 置身繁花与温情中,一切都恍若隔世。 若是这世间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就好了! “许个愿如何?” 耳边传来温柔的语音,赵玉如梦初醒般仰起头,恰好撞进一双沉光温柔的眼睛里。 这一刻,浮华流光都已远去,眼中只有彼此的面容,赵玉心头一颤,忙移开眼。 这时,卖灯的婆婆笑容慈祥:“姑娘,买一盏灯吧,就图个平安,图个喜庆。” 赵玉抬眼看百里绝世。她身上可没银子,哪里买得起花灯。 百里绝世宠溺的把她揽入怀中,买下两盏花灯。 云上河穿城而过,不知流向哪里。河里花灯璀璨,仿若银河天上来。 赵玉把花灯放入河中,默默许了一个愿,便任百里绝世牵着手。 “许了什么愿?”百里绝世顺手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问道。 赵玉靠在他的怀里,神色恍惚,幽幽道:“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念头罢了,如今的我身如漂萍,自身难保,那还有其他的奢求。” 百里绝世心头一痛,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语音沉稳而霸道:“敏敏,你不是一个人,你可以依靠我,今生今世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依靠。我会做你的支柱。” 赵玉闻言,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许的愿望最简单不过了,不过是繁华三千,一生安宁。 可却是最难实现的。 重华,你说我可以依靠你,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呢? 她不敢置喙,也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平静,只能柔顺的点头。 晚风拂过,河上的花灯摇摇曳曳的,也不知将这些千金难求的愿望带去哪里?九重天上,可真有能助凡夫俗子实现愿望的神仙? 风过,了无痕。 …… 回到客栈,已是亥时三刻。 赵玉还是忍不住问道:“重华,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百里绝世将她拉入怀中,揭掉她脸上的面纱,柔声道:“去该去的地方。” 被迫坐在他的腿上,听到他这样的答案,赵玉暗叹一声。 她就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怎么,不满意我的答案?”百里绝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 赵玉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颜,有些不自在,移开眼,嗫喏道:“并……并没有。”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突然压着她的后脑勺,一个灼热的吻落在她粉红色的唇上。 赵玉一惊,反射性推他。 百里绝世加深这个吻。赵玉推不开,只得仰起头被迫承受。 不知过来多久,两人才分开。赵玉张着被蹂躏得艳红的唇喘息着,双眼迷离,媚态百生。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一把抱起她,语音低沉:“夜深了,睡吧。” 两人一路上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半月之后。 下了马车,当赵玉看到偌大府门上侯府两个字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府门大开,无数丫鬟小厮有序而出,齐声拜倒:“见过侯爷,夫人?” “侯爷?”赵玉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明白百里绝世怎么会是侯爷,又是何时封侯的? “进去吧。”百里绝世揽着她,往府里走去。 赵玉茫然的任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她以前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现在对他更是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等她练好了武功,一定要将当年他对她的侮辱讨回来,一定要让他尝尝被人背叛和遗弃的滋味。 没想到再次见面,她失手杀了他的母亲,她与他身份地位更是天差地别。 赵玉突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怎么,不喜欢这里?”许是感受到赵玉不安,柔声问道。 赵玉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你就是侯府的女主人,在这里没人会对你不敬。”他的声音越发温柔,可惜仍旧不能消除赵玉心中莫名的愁绪。 祁安侯府极尽奢华。楼台高阁,假山跌水,香草名花,尽显皇家富贵。 她被安排在了静月轩,装潢陈设与精绝宫毫无区别的静月轩。 一切都是熟悉的,她喜欢的软塌,窗外横斜的草木,甚至还有她曾经最爱的银饰。 可此刻,她突然有些厌倦这些东西。 “重华,你知道我会回来。”她问,却带着笃定的语气,目光所至,眉头皱紧了几分。 “不,我不是知道,是相信你会回来。” 相信?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他如此做派就好像她永远在他股掌之间。 “我不想住在这里。”她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站住。” 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继而她不由深深唾弃自己如此习惯听从他的命令。 百里绝世的语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异常温柔:“也罢,跟我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悠然往外走去。 赵玉一怔,疑惑的看着他的侧颜,这人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百里绝世侧头一笑,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极尽温柔缱绻之意。 赵玉目光一闪,脸颊渐渐热了起来。她突然有种无理取闹的错觉。 可当她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时,她忍不住又恼怒起来。 “这里是……” “这是我的房间,既然你不喜欢静月轩,那就住我这里。” “我不……”赵玉冷着脸拒绝。 “嗯?” 赵玉心头一跳,下意识软了态度,偏过头去懦嗫道:“我已经不再是方玥毓敏了。” 百里绝世目光一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赵玉一惊,下意识出手反抗,可惜晚了一步,她整个人被禁锢在百里绝世怀里。 “重华,你……” 下巴被捏住,迫使她抬头,她只能惊惧的看着他。 “敏敏,你记住,无论你是方玥毓敏也好,赵玉也罢,你注定只能是我百里重华的人,今生今世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目光如一条冰冷而又执着的铁链,缠住的不仅仅是她的身心,还有她的意志。 她甚至连一句反抗的话都无法说出来,只能任这句话将她越缠越紧。 最后,赵玉在祁安侯府的这段时日再也没有回过静月轩。 不过赵玉的出现让整个祁安侯府哗然,至此谁都知道他们家侯爷带回来了一名女子,强势入住主屋,更被百里绝世爱若珍宝,这位女子便是夫人无疑了。 伺候赵玉的侍女名唤涟漪,是一个聪慧机敏,做事妥帖的女孩子。 所以赵玉住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倒也清闲悠然。唯一让她不满的是百里绝世竟然禁止她外出,说什么帝都这些时日不安全,这不是变相的囚禁么? 赵玉怎会甘心被困,何况她这一次涉足江湖本就是为了调查父母惨死和灭族背后的隐情,如果一直被困在帝都,何时才能查明真相为父母和族人复仇? 所以她趁百里绝世进宫之际逃了。可惜她低估了百里绝世对她的控制,她刚偷偷溜出侯府,就遇到了秋长。 他仍旧一身黑衣,挡住她的去路,像是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似的。 赵玉的手指一动,银针藏在之间,满脸杀意的看着他。 “夫人这是要去何处,属下可以作陪。” 赵玉摇头道:“秋长,我不想与你为难,你让我走吧。” 秋长亦摇头:“夫人,您知道属下不可能放你走。” “那么动手吧。”指尖的银针泛着幽蓝的微光,赵玉手一挥,银针发出。 秋长长剑出鞘,格挡她的银针,劝道:“夫人,回府吧。” 赵玉冷哼一声,闪身五指成爪,抓他左肩:“秋长,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今天你若放我走,你的大恩他日我定当涌泉相报。” 秋长身子滑出,横剑刺出,道:“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属下已经传信给侯爷,侯爷立刻就到。” 赵玉闻言面容一白,如果百里绝世来了她是铁定走不了了。想到此,她不由起了杀机:“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手指捏了一个诀,手掌带着浓重的黑雾拍向秋长。黑雾带毒,秋长也不敢大意,长剑出鞘,迎向黑雾。 赵玉这些年因为练“阴冥毒功”,内力精进了不少,这一掌用了十层内力,却不能逼退秋长半分,她不禁焦急起来。 “秋长,你一定要阻止我么?”赵玉躲开他的剑势,神色焦灼。 秋长手中长剑形成一张剑网将赵玉笼罩其中,道:“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赵玉神色一暗,她知道此刻不兵行险招是走不掉了,于是她忽然撤招,任由自己往剑尖撞去。 秋长见状大惊,连忙撤招。就在此时,赵玉趁势急退。秋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 赵玉将内力提升到极致,翩若惊鸿般向后飘去,她这一退后背蓦地撞进一人的怀中,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蚀骨之痛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甚至耳畔还响起了低沉而冷厉的声音:“敏敏,你要到何处去?” 赵玉脸色一白,浑身禁不住颤动,她到底还是走不了了。心念一动,她反手一掌。 百里绝世岂会让她得逞,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按,赵玉的内力流失,那一掌被轻易化解。 将她禁锢在怀中,百里绝世看着跪在地上的秋长道:“护主不力,自行领罚去吧。” “是。” …… 赵玉是痛醒的,那种痛就像无数人用钢针刺在心头,继而疼痛散进四肢百骸,让人无法忍受。 难道是“阴冥毒功”的毒发作了?赵玉因疼痛而闷哼出声。慢慢睁开眼睛,却又因为额头上滑落的冷汗而闭眼。 缓慢的眨眨眼,试图抖落睫毛上的汗珠,渐渐的也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当看到墙上无数奇形怪状的刑具时,她霍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全是惊恐。 此时疼痛袭来,更加剧了心中的惊惧。 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让她确定她被人下药了。她不由挣扎,这一挣扎才发现身上冰冷的铁链。 微弱的灯火,幽闭的空间,难以忍受的疼痛,泪水不争气的滑落脸颊。 这时,石门被打开。阴影处,那人的身影颀长挺拔,缓缓朝她走过去。 赵玉见到他眼神一亮,求饶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一想到他的无情狠厉,强忍着疼痛闭上眼偏过头去。 百里绝世负手而立,深沉的目光落在她布满黑痕的侧脸上:“敏敏,你可知错?” 赵玉皱眉,沉默不语。 “看来你并不认为自己错了。”百里绝世的手指抚上她白皙如玉的脖子,语音森寒。 赵玉浑身一颤,又因疼痛闷哼了一声。 “敏敏,你应该知道倔强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他语气明显有了威胁的意味,“而且我的耐心也有限。” 赵玉睫毛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仍旧一脸倔强。 “很好。”百里绝世转身,声音在幽暗处更是冰冷,“你就在这座密牢里好好反思,直到你意识到错误为止。”说完,转身离开。 赵玉闻言大惊:“重华,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惜那人早已消失在她面前。 “重华。”她挣扎着嘶喊,“重华,你回来。”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灯火熄灭,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无尽的黑暗,像极了灭族那日,私塾的先生将她藏在密室时的那种无助感。 “重华,重华,重华……”她惊恐的一遍又一遍唤他的名字。 百里绝世站在门外,手指紧握,鲜血染遍指缝,触目惊心。 他强忍着要去打开门将她护在怀里的冲动,忍到全身痉挛。他不能打开门,他要保护她,为了她能活下来,他必须这样做。 “来人。” “侯爷。”秋长出现在他面前。 “好好看着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是。”秋长恭声道。看着禁闭的石门,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 秋长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 紧闭的石门再也没有打开过,身上的疼痛都快要麻木,她突然没力气叫喊,她此刻已经明白,他是真的不再爱她了。 认清了这个事实,她想大笑。只是又不知为何,心底有一股深重的寒意缓缓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知道她一直是那个被遗弃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前事种种浮上心头,或许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想到此,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文鹿轩, 皇甫怿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一封密信。 百里绝世悠然的喝着茶,一派的闲适。 “好个皇甫云倾,果然不可小觑。”皇甫怿拍案道,“若不是本宫有重华你,容王与江湖邪教勾搭之事还蒙在鼓里。” 百里绝世神情淡淡:“庙堂与江湖本为一体,容王殿下能将邪教无咎宫引为己用,可见智谋与远见非同一般。” 皇甫怿见他如此夸赞敌人,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冷笑道:“没想到我这个皇弟平日里看着性子古怪,竟是如此心里深沉之人。”说到此更是轻蔑一笑,“可惜他撞在了本宫手中,他这一番心机到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虚无一场罢了。” 百里绝世神色不变:“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我等愿为殿下分忧。” 这句话说得甚合他的心意,皇甫怿哈哈一笑:“重华你如此说,本宫心甚微。以后就多多仰仗重华和月公子了。”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做?” 皇甫怿闻言一怔,手指轻点桌面,沉吟道:“重华可有什么好计策?” 百里绝世喝口茶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自阑州之乱后陛下最忌朝廷中人与江湖帮派勾结,殿下只要毫无声息的将这个消息放出去,陛下自会为殿下做主。” 皇甫怿闻言眼神一亮:“重华所言甚是。不过……”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百里绝世,“重华,你不是说庙堂与江湖本为一体……” 他话语未尽,百里绝世已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皱眉道:“殿下,此事三思而后行。” 皇甫怿闻言目光有些暗淡,也不再言语。 百里绝世品着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趁着喝茶之际,唇边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重华,你是最了解本宫目前的处境之人。”他叹道,“本宫被封为太子时间太短,根基薄弱,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可用之人少之又少。父皇看似最器重本宫,但他实则对皇甫云倾也百般宠爱,朝中也有拥护他的人。本宫实在放心不下。”说着长叹一声,“重华,你可明白本宫心里的忧虑?” “重华明白。”百里绝世垂目,“太子殿下只管吩咐便是。” “好。”皇甫怿再次拍案而起,大喜道,“有重华这句话,本宫此生足矣。” “不敢,承蒙太子殿下厚爱。” “重华,你听着……”皇甫怿目光坚定,郑重道,“本宫要你秘密笼络江湖中实力强大的帮派为本宫所用。” 百里绝世目光微闪:“殿下放心,重华自当尽心竭力。” 皇甫怿深色凝重:“重华,此事重大,还请你务必小心行事。” “殿下放心,重华理会得。” …… 赵玉醒来时,眼前仍旧一片黑暗。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只是身上的铁链冰冷得厉害,她一挣扎,除了铁链的响声之外,铁链并未脱落,仍旧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手臂长时间的后折发麻得厉害,她不敢活动手臂,只有等那阵麻意渐渐散去。 赵玉迷茫的望着黑暗中的一处,她在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此时,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叫声,她才想起很久没有进食,胃也跟着抽痛起来。 不过这胃痛可比那毒发时的痛轻巧多了,她皱着眉默默忍受。 又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被打开,墙壁上的灯火也亮了起来,赵玉的心跳漏了一拍,灯火的亮度让她不适的眨眨眼。 当看清来人时,不由失望的闭上眼。 “敏姑娘,该用膳了。” 来的人自然是秋长,百里绝世有事外出还未回来,秋长见天色都快暗了,又怕赵玉饿着,所以擅自去厨房拿了一点糕点过来。 “不用了,我不饿。”赵玉冷声拒绝。 “敏姑娘,您好歹吃一点。”他用精致的玉筷夹着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的送到赵玉的嘴边。 桂花糕的香甜味道引诱着赵玉心底的饥饿,但她仍然闭着嘴。 秋长劝道:“敏姑娘,您就当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这一句话像是提醒了赵玉什么,她霍地睁开眼,吞下了桂花糕。 秋长见她肯吃东西,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盒糕点就在沉寂中吃完。 “秋长,谢谢你。”赵玉轻声说道。 “敏姑娘不必客气。”秋长收拾好木盒,“侯爷快回来了,秋长先告辞。” 正在此时,石门再次被推开。赵玉心头大骇,秋长也停住了脚步。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木盒上,渐渐晦暗:“秋长,本侯何时准许过你可以私自进来?” 秋长浑身一颤,跪倒在地:“秋长有罪,请侯爷责罚。” “秋长是我叫进来的,不关他的事。”赵玉见状,连忙道,“是我饿了才叫秋长送食物来的。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 百里绝世冷厉的目光落在秋长身上:“是这样吗?” “不,是属下擅自进来,属下该罚。” “秋长。”赵玉失声叫道。 “闭嘴。”百里绝世大怒,身影一晃,掐住赵玉的脖子,脸色发黑,“敏敏,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继而厉声道,“还不滚出去。” 秋长如释负重,赶紧溜了出去。 赵玉被他掐得生疼,呼吸困难。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维护别的男人。”百里绝世恨声道。 “我没有。”赵玉仰着头,盯着面前俊美的容颜,“是你把我关在这种地方的,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如果你想饿死我,我宁愿你一刀杀了我。” “闭嘴。”百里绝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你私自逃跑我又怎会关着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水绿意 “私自逃跑?”赵玉冷笑,“我以为你带我来帝都是为了帮我报当年的灭族之仇,可你却想把我禁足在这区区侯府。” “报仇,如何报?”百里绝世冷声道,“凭你那伤人伤己的“阴冥毒功”吗?”抚上她满是黑痕的面容,心中怜惜之意更甚,“敏敏,这江湖险恶你难道还没领教过?” “难道我就不报仇了吗?”赵玉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哀伤。 百里绝世将她抱在怀里:“不,我会帮你。敏敏,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赵玉不由落下泪来。 “我还能信你吗?”赵玉哑声道。 百里绝世的心被揪了一下,有些发疼,将她抱得更紧:“敏敏,你必须信我。毕竟这个世上你只有我可以依靠了不是吗。” 赵玉只有无助的哭泣。 出了密牢已是万家灯火通明,赵玉将头埋在百里绝世的怀里,神色恹恹。 密牢里所受的痛苦与链锁的寒气似乎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以至于出来时更受不住夜风的凉意。 回到揽月轩没多久,她体内的毒就发作了。 与百里绝世的“蚀骨香”之毒发作时不一样,痛楚先从腹部开始,这种痛是一种如刀割般,缓慢而绵长。 侍奉她的侍女涟漪吓了一跳,赶紧禀报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来的时候,赵玉已经痛得神志不清,看着奄奄一息的赵玉,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这就是她为了复仇而练的武功,最终伤害的不过是她自己罢了。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毒发的样子,但看到她这样他的心也会痛。 轻柔的抱着她,淡淡的紫光萦绕着两人,百里绝世看着她痛苦的面容,怜惜的吻上她的唇。 疼痛渐渐消失,赵玉的意识仍是朦胧的,眼前像是有一团浓雾,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如清风般的声音:“敏敏,到我这里来。” 谁在叫她,缓慢的眨眼,她想驱散眼前的迷雾。 “敏敏。”那声音近在眼前,又仿若远在天边。 “快上来。”赵玉努力的睁大眼睛。忽然场景一换,眼前树木林立,阴森晦暗。 那人白衣如雪,容颜如画,立于树枝上。 “敏敏,上来。”他伸出手,深情浅笑。 她畏缩摇头:“我不会。” “别怕,我会接住你。” 她看了看距离,仍旧摇头。 “敏敏。”他语音温柔,“用我教你的方法。” 她无助的看着他,因为害怕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吸了一口气,努力气沉丹田。可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他所说的内力。 她抬头看了看温柔注视她的男子,心一横,一闭眼,足尖轻点,向上一跃…… “很好。”赞许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眼睛。这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她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 “啊……”她惊叫出声。 这时,白影一闪,耳边风声大起,她再次惊叫。 “好了敏敏,没事了。”他柔声安慰。 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同样站在树枝上,连忙双手搂紧那人的脖子,然后委屈的抽泣起来。 他知道她吓坏了,一 手紧紧抱着她,一手温柔的抚摸她的背:“敏敏乖,莫哭,你看我接住你了。” “我不要再学了。呜呜呜……”她在他怀里胡乱的摇头。 “好好好。”他无奈叹息,“那就不学。”吻了吻她的发顶,“敏敏,你试着从这里下去好不好?” “不,不要。”她惊恐地拒绝。 “下去了我们就回家。”他鼓励似的亲吻她的额头。 “我怕,我不想。”她垂泪摇头。 再次叹息一声,他突然扳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一松。 怀中的人如流星坠落。 “重华。”她惊叫着喊他的名字。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身子剧烈一抖,猛然睁开眼睛。 “敏敏,怎么了,做噩梦了?”耳边响起有些低沉的声音。 赵玉眨眨眼,侧头,昏暗中,那人的眼睛亮如星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身子,才发现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中,她的脸渐渐红了。 “重华。”她有些难为情的叫了他一声。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微微抬起圈在她腰间的手臂,赵玉如释负重的翻了个身。 本来赵玉是平躺着,为了避免尴尬,她想背对他,没想到百里绝世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长臂一揽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赵玉:“……” “梦到了什么?”百里绝世声音慵懒,轻声问道。 赵玉摇头,不过是些前尘往事罢了。她记得那个时候刚好是百里绝世教她轻功之时,她悟性差,内力不足,学起轻功来颇费功夫。百里绝世很是有耐心,想尽各种办法尝试,最终她的轻功也练到了三四层,只是其中过程现在想起来实在叫人难忘。 “敏敏,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赵玉神思恍惚间被捏住下巴,抬眼是他明亮如繁星的眸子,她听到他如此说,“我需要你信任我,依赖我,只有这样,你能报仇,你明白吗?” 下巴被捏痛,赵玉垂眸,睫毛轻颤,像破碎的蝶翼。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难道就不明白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了么,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要求她? 百里绝世的手指抚上她精致的眼睛,似要抹去眼角溢出来的无声悲伤,叹息:“敏敏,你没有别的选择。” ······ 休养了几日,加上涟漪的精心照顾,赵玉的精神大好,就连脸上纵横交错的黑痕似乎也淡了些。 府中的下人皆知她在百里绝世心中的位置,平日里不敢丝毫怠慢。如此,赵玉这几日在侯府也算过得清闲,唯一令赵玉不满的是整个侯府越来越严密的暗卫。 偷跑这个计划是行不通了,她索性随遇而安,闲暇之日就往侯府的藏书室跑,几日下来看了不少书籍。 涟漪端着香炉进来时,赵玉抱着一本书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指尖随意的翻着书页,神色甚是怠惓。 “夫人可是倦了?”涟漪将香炉摆在书案上,垂首问道。 赵玉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声音懒懒的嗯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段时间容易疲倦,身上反而没有任何不适。 涟漪微微抬头,似乎看见了什么,眼里 闪过惊艳,继而柔声道:“夫人,奴婢陪您去园子走走如何?” 轻风拂过,窗纱影动,一股不知名的暗香传来,沁人心鼻。赵玉心头一动,侧头,忽见窗外绿丛缀白,如雪玉精镶,极尽冰清玉洁之态,展颜喜道:“竟是琼珠开了。” 涟漪微微一笑:“夫人,您再仔细闻闻。” “嗯,还有木樨香。” “没错。”涟漪颔首,“奴婢听说夫人最爱琼珠和木樨,这喜珠院和怜樨园里的琼珠和木樨侯爷都有叫专人养护,才有每年这个时节的繁盛之态。” 赵玉闻言,定定的看着如雪似玉的琼珠,她想她所爱的草木岂止琼珠木樨。 喜珠院和怜樨园紧邻藏书室,绿径小道,草木藏幽,这种布景像极了精绝宫藏书阁的布置,行走在暗香盈盈,花木扶疏的庭院里,赵玉恍然间似又回到了身在精绝宫的日子。 “涟漪。”赵玉轻嗅木樨香,“你来侯府多久了?” 涟漪道:“回夫人,大概两年的时日了。” 两年么,那自然也不清楚百里绝世封侯之事了。 “两年的时间不短。”赵玉微微笑道。 “奴婢无处可去,愿在侯府当差,一辈子伺候夫人。” “一辈子?”赵玉哂笑,“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奴婢人微,未曾考虑许多。” 赵玉一怔,心中不由慢慢升起一股烦闷之意。 一时间默然。 涟漪似乎察觉到赵玉的心情,转而笑道:“夫人,我们去前面看看。”说着神秘一笑,“说不好会有惊喜哦。” 赵玉淡淡一笑:“好。” 涟漪上前为赵玉拂开横斜的枝丫,领着赵玉继续上前走。 “夫人您看。”涟漪惊喜道。 转过一角,赵玉抬眼,满园的绿菊,深浅不一,明暗交替,构成一幅清新明快的春意图。 赵玉爱菊,犹爱绿菊。以前在天鬼山,母亲专门为她建了一座绿菊园,收集了各地的绿菊名种,一时成为天鬼山的奇景。可惜那座绿菊园随着一场大火化为灰烬。 此时突然看到这满园的绿菊,赵玉不由泪湿眼睑。 这人将她所有的喜好记得如此清楚而深刻,却选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伤她至深,她实在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如何? 涟漪不知赵玉心中的复杂感受,盈盈笑道:“这“春水绿意”的绿菊可是费了奴婢好些功夫,总算没有辜负侯爷和夫人的期望。” “春水绿意?” 涟漪忙道:““春水绿意”是这园子的名字,是侯爷亲自取的。” 春水绿意,这正是当年赵玉亲自为绿菊园取的名字,他倒是还记得。 赵玉轻抚绿菊,问道:“这园子的绿菊都是你打理的?” “正是,奴婢的父亲以前就是养菊人,奴婢略懂此道。” 赵玉看着满园姿态摇曳的绿菊,由心赞道:“涟漪,你将这些绿菊照顾得很好,辛苦你了。” 被称赞,涟漪俏脸一红,忙道:“多谢夫人夸奖。” 赵玉微微一笑。满园的绿菊随风摇曳,像一湖碧水荡漾开来,煞是好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唯一佳人 沿着“春水绿意”园拾阶而上,就是闻春亭,枫树的枝条俏皮的倚在青灰色涩栏杆上,风过,枫叶怡然得飘进亭内,霎时有了秋的韵味。 在此处,喜珠院,怜樨园,藏书室,春水绿意的景色尽收眼底。 过了闻春亭就是抱雪堂,转过抱雪堂就到了留香阁。 此时留香阁蜿蜒至凤梧亭的木芙蓉开得正好,粉白相间的色调与蓝天白云相映,叫人心旷神怡。 赵玉的目光跟着木芙蓉蔓延,然后停留在凤梧亭。那抹宝蓝色的身影长身玉立,风华绝代。旁边一抹红色的身影被繁茂的木芙蓉枝丫掩映,若隐若现,不辨身份。 亭中的人似有感应一般,转过头,和她遥遥相望。 明明是那么远的距离,赵玉总觉得那目光热烈得仿佛近在眼前,那么专注而深情,心跳在这一刻加速。 赵玉想挪开目光,避开这如初见般的悸动,但怎么也办不到。 亭中,百里绝世的面容上微微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你把她接回了侯府。” “没错。”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玩火自焚。”那人声音异常严肃。 百里绝世眼眸半眯,里面含着冷光:“我自有安排。” “重华,你若想护她一世平安,就放她走。”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了百里绝世心里的痛楚,声音冷酷而痛苦:“我会放她走,但不是现在。” “哦,不是现在,难道要等到有人起了疑心,查出了她的来历?” 百里绝世薄唇紧抿,目光再次锁在一袭银色织锦披风的女子身上。风拂起了她如锦缎般的墨色秀发,她的容颜在远距离的投射下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明亮似暗夜里的星辰,蕴含着无数的不舍与眷恋。 “没有人会起疑心,没有人能查出她的来历。”百里绝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旁边沉默了下来。 赵玉安静地立在木芙蓉旁边,似在等他。 “这次带她回来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百里绝世缓缓开口,“她身上的毒若放任不管,日后若侵入五脏六腑,纵然神仙在世也无计可施。” “阴冥毒功么?”那人声音甚是疑惑,““阴冥毒功”乃是当年赵向晚的独门绝技。此功伤人伤己,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来。” “我会查清楚。”百里绝世冷声道,“她身上的毒必须解。” 那人摇头,叹息:““阴冥毒功”靠的就是剧毒,你解了她身上的毒,无疑是废了她的武功,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劝你还是谨慎行事。” 百里绝世闻言,皱起了眉,这也是他的顾虑之处。 “或许你可以先想法子控制她身上毒性的蔓延,此后再想办法。” 五指弯曲成拳,眼中冷厉的光芒流转,百里绝世面容浮现一抹复杂的笑:“连你都这么说,看来还真是棘手得很。” “非也。”那人叹道,“说到医术,我甘拜下风。以你在医术上的造诣,说不定真能找到解毒之法。” 赵玉仍旧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他。那是百里绝世从未见过的姿态,乖巧而温顺。 “你该走了。”百里绝世微笑着,心情大好,说出的话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赶我走?”那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留下来也未尝不可。”百里绝世悠然道,“如果你还想你的图阙台完好无损的话。” “你······”那人气急,继而冷哼道,“你以为本公子愿意留在你这区区侯府,拿来吧。”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了出来。 “什么?” “酒啊。”那人晃着手指,“五坛玉泉春。” 百里绝世恍然笑道:“你放心,我早已命人送去了妖帝宫,算算日程也快到了。” “算你识相。”那人甚是满意的缩回手,“告辞。” “不送。” 那人转身,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太子之事你还是要斟酌行事,精绝宫的人最好不用。” “我理会得。” “甚好。”那人微微侧头,“这段时间北街那边你需得再谨慎一点为好。” 百里绝世点头:“你放心,那边我已安排好。” “好,告辞。” 百里绝世整整衣袖,走出凤梧亭。 赵玉还站在原处等他,看那宝蓝色身影披着木芙蓉的艳丽与远处天光的明媚来到面前。 “怎么不进去等?”百里绝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指尖的温度与柔软让赵玉微微红了脸,她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轻声反驳道:“我并未等你。” “是吗?”百里绝世勾唇一笑,见她羞涩的样子,忍不住捉弄她,“既然如此,为夫不该早早下来。” “为夫”二字让赵玉的脸更红,忽而想到亭中的那抹红影,她不由冷哼道:“那凤梧亭里说不定有美酒更有佳人,侯爷自然是舍不得下来。” 百里绝世一怔,佳人? 他不答话,赵玉以为自己说中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胸口,凉凉的道:“看来侯爷应该留在凤梧亭才是。” 满是酸味的话语,阴郁的表情,如画的眼角沾着宛若秋风的凉意,映着含着水雾的眼眸,媚态百生,山河惊艳,让百里绝世恨不得将此刻醋味横生的她一口吞下去。 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入怀中,百里绝世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语音低沉而沙哑:“吃醋了?” 赵玉气哼哼的挣扎。 百里绝世却忽然将她打横抱起,顺势亲吻她的额头,轻笑:“哪有什么佳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罢了。”他的声音更低,“你才是我的佳人,唯一的。” 低低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撩拨着她的心弦,赵玉的脸红了个彻底,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半晌不敢露出来。 酒菜应赵玉的要求摆在了留香阁。木芙蓉的花瓣随风落在圆形雕花窗台上,隐隐约约的暗香就传了进来。 赵玉手指捻起一片花瓣,道:“不知精绝宫的芙蓉可开了?” “这个时节该是开了。”百里绝世眉眼含笑,“你若想看,我立刻飞鸽传书让东阳带一只来。” “真的?”赵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眉眼清澈,小心翼翼的道,“那盆香雪草···· ··”她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对面的男子。 百里绝世忍住笑,故意不明白,佯装疑惑问道:“香雪草?” 赵玉以为他不记得了,忙道:“就是当年我们去罗幕山带回去的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你不记得了吗?” 那是赵玉第一次走出天鬼山,陪百里绝世去罗幕山采药,偶遇一株开着一簇簇白色小花的翠绿植物,花朵散发着幽幽的甜香,赵玉甚爱就带回了精绝宫。 上次赵玉在静月轩还见到过那盆放在正堂案几上的香雪草。 百里绝世眉头轻皱,似在竭力思索。 赵玉有些急了,她想该不会离开精绝宫的时候,他叫人扔了吧。 “重华,你···你真的不记得了么?”她神色黯然,泫然欲泣。 百里绝世一见似乎过了,连忙正色道:“我想起来了,那是你第一次陪我去采药,我怎么会忘记。” 赵玉闻言,展颜一笑:“你可以叫东阳将那盆香雪草也带过来吗?” “好。”见她如此,百里绝世也不好捉弄她了。 赵玉笑得更开心了,执起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酒,殷勤道:“重华,喝酒。” 百里绝世甚是享受的将酒一饮而尽,悠然问道:“怎么突然想起了香雪草?” 赵玉面容一红,有些支吾。这段时间尽是往事浮现心头,那些深刻的难免让人忘不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百里绝世将她的神态收入眼底,有些东西她不说,他未必不能明白。 “也好,以后你常在侯府,那盆香雪草养在侯府最合适不过。” 他的话让赵玉心头一颤,看来他是真的决定将她留在侯府了,那她的家仇······她看了一眼神色悠然而宁静的男子,忍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反驳之语。 赵玉偏过头,看芙蓉花瓣被秋风拨乱,幽幽道:“重华,你为何封侯?” 百里绝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赵玉转回目光,看他:“据我所知,精绝宫里有一条宫规,那就是绝不与朝廷为伍。” “敏敏,你想知道什么?”百里绝世的眼神变得深邃,看人时,有了不可察的冷光。 那样的目光让赵玉下意识握紧了手指,有些畏缩道:“我什么都想知道,可是···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百里绝世回答得斩金截铁,毫不犹豫,赵玉怔住,心收缩了一下,泛着微微的疼。 “为什么?”赵玉垂下头,毫无气势的反问。 百里绝世放下酒杯,声音冷淡:“有些事与你毫无关系。” 这句话伤到了赵玉,疼痛加剧,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她将头垂得更低,颤声道:“既然毫无关系,你便放我走吧。” “方玥毓敏。”百里绝世怒喝,桌上的碧玉酒杯应声而碎,赵玉吓得惊叫了一声,反射性得往后退去,却被百里绝世扼住了脖子,“你若敢再说一遍,我就打断你的腿。” 赵玉惊恐的看着他,泪水滑出眼眶,只听他说道:“敏敏,你最好听话,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说到做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彻夜未眠 这一场争执赵玉还是输了。当晚,赵玉一个人宿在静月轩,孤星冷月,一室的清寂。 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燃完,涟漪并没有进来更换,想来是百里绝世的命令所致。 侯府的静月轩与精绝宫的静月轩布置绝无二致,以前在精绝宫她便住在静月轩,习惯得很,今晚,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夜已深,她并没有丝毫的睡意。 拥被坐在窗前,秋夜的冷风窜进室内,赵玉只觉得浑身冰凉。 屋内并未点灯,唯有院子里的灯火明灭的照进来,更显冷清。 赵玉就这样望着庭院摇曳细碎的光影,想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往事。若她当初不上精绝宫报所谓的抛弃之仇,她会不会就不会陷入现在这般境地。 他弃了便弃了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些东西越是眷念越是伤人,还不如趁早放弃。 如今她身上背负着秋姨的性命,又毁了容貌,那人想来是更嫌恶她了吧。将头埋在臂弯中,赵玉无声的落下泪来。 偌大的静月轩只有她一个人,她越流泪越觉得委屈,渐渐的,她哭出了声。 那声音呜呜咽咽的,像困在绝境里,无助的野猫。 哭了半晌,赵玉默默地擦掉眼泪。她想她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人,再也不要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风似乎更大了,肆无忌惮的往屋里窜。赵玉拥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那是由心底生出的寒冷。 这个时候若是阿爹阿娘还在该有多好,还有天鬼门的众位叔伯姨娘,若他们还在,她该是何等的幸福。 所以她一定要报仇,哪怕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揽月轩,灯火通明。 百里绝世仔细看了手中的密函,问道:“可有遗漏?” 颜佑与秋长立在左右,见百里绝世发问,颜佑忙道:“回侯爷,此事是花印亲查的结果,未有遗漏。” “大尊苍林、无量天虚、西域伽蓝、献州云归。”百里绝世一字一句的念道,“没想到竟然都是一些所谓的正道大派。” “属下也甚是奇怪,不知这个容王到底用了何种手段,就连西域伽蓝寺的高僧都愿为他所用。”颜佑道。 秋长道:“侯爷,除了这些名门正派,还有无咎宫和飞花楼以及一些黑帮小派。” “飞花楼不足挂齿,叫东阳派人盯紧就行,至于无咎宫······”百里绝世手指轻点桌面,沉吟道,“暂时不必打草惊蛇,要折断计君琰的翅膀,心急不得。” “属下明白。”秋长恭声道,“西域属下甚是熟悉,伽蓝寺是否需要属下走一趟?” 百里绝世摇头:“不急,你当前的任务是守住静月轩,还有将整个静月轩的下人全部撤掉,留下涟漪便可,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静月轩。” 秋长一怔:“那夫人……” “她不得离开静月轩半步。”百里绝世语音冷厉,“若有人敢闯静月轩,杀无赦。” “属下明白。”秋长郑重领命。 “颜佑。” “属下在。” “本侯打算闭关半月,侯府之事交于你打理,不可有任何差错。” “是,请侯爷放心。”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道:“本侯闭关之事要严加保密,至于太子之事先叫东阳去打探一下情况,待本侯出关之后再议。” “是。”颜佑秋长齐齐领命。 “你们下去吧。”百里绝世挥手道。 秋长躬身退了出去,颜佑却犹豫的站在原地。 “还有何事?” 颜佑心中一凛,连忙恭声道:“禀侯爷,是关于少主之事。” “无双?”百里绝世眉头微皱,“何事?” “少主传信来说“幻影手”已经练成,请侯爷示下。” 百里绝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满意道:“无双果真聪慧,本侯记得藏书阁有一套掌法,名叫“错花掌”,乃当年“花神”云缥缈的独门绝技,你拿去给她练,不懂之处可传信请教花印。” “是。” “对了,琴棋书画她学得怎么样了?” 颜佑忙欣喜道:“侯爷放心,少主冰雪聪明,夫子常称赞少主在琴棋书画方面悟性极高,定不会差。” “很好,无双之事全权交由你负责。” “是。”颜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属下定竭尽全力辅佐少主。” “嗯,你下去吧。” 颜佑再拜退下。 “进来吧。”百里绝世一展衣摆坐下,淡淡叫道。 “是。”屋外传来清脆的女声,涟漪躬身走了进来,“奴婢见过侯爷。” “嗯。”百里绝世点头,“夫人那里你需得好生伺候,不可有任何的怠慢。此外这是“乌灵散”······”说着将一个瓷瓶交给了涟漪,“若夫人身上的毒发作就给她吃下去。” 涟漪接过瓷瓶,恭声道:“侯爷放心,奴婢一定好生伺候夫人。” “好,你下去吧。” 涟漪领命而去。 “来人。”百里绝世摩挲着手中的信封,唤道。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房间里,那是侯府的暗卫。 “侯爷有何吩咐?” “将此信送往太子府,别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遵命。”黑衣人接过信封消失在房间。 ······ 赵玉昨晚整夜未眠,整个人甚是憔悴。涟漪端着糕点进来时,她正疲倦的靠在床头。 “夫人,该用早膳了。”涟漪放下糕点,靠近赵玉,“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赵玉怠倦的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道:“不用了,早膳撤了吧。”她实在没有胃口,想来是昨晚受了凉的缘故,头痛得厉害。 涟漪见状,忙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大夫来。” “不必。”赵玉摇头,这一动头更痛了,她不由蹙起了眉尖,“涟漪,你退下吧,我想静一静。” 涟漪见她脸色甚是苍白憔悴,只得先伺候她睡下,准备去禀报百里绝世,刚走到静月轩的正门,就遇到了秋长。 “奴婢见过秋侍卫。” “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有些不舒服,奴婢准备禀报侯爷。” “什么?”秋长闻言大急,“因何不 舒服?” 涟漪摇头道:“夫人不肯说。” “罢了,你好好照顾夫人,我去请大夫。”秋长连忙吩咐道,“对了,侯爷有要事要办,以后夫人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奴婢遵命。”涟漪只得折回来看着赵玉,见赵玉蜷缩着身体,又去膳房取了炭火来。 屋子里因为炭火渐渐有了些热气,赵玉也渐渐松开了紧蹙的眉尖。 “夫人现在可是觉得暖和了些?”涟漪轻声问道。 赵玉亦轻轻应了声。 涟漪道:“看来夫人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您放心,秋侍卫已经去请大夫了。” “是秋长么?”赵玉低声问道。 “是。”涟漪为她掖了掖被子,“夫人您先休息一会儿,大夫一会儿就到了。” 半柱香的时间未到,秋长带着大夫就到了静月轩。 涟漪伺候着赵玉让大夫把脉。 “大夫,如何?”秋长紧张的问道。 须发皆白的老者捻着胡须摇头道:“不用紧张,这位姑娘感染了一点风寒,无甚大碍,待老夫开个方子调理调理便好。” 秋长和涟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谢道:“多谢大夫。” 送走老者,秋长不放心赵玉,让涟漪照看着,他自己提了药去膳房煎药去了。 赵玉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整个人浑身无力,头倒是没那么痛了。 涟漪端着药进来,道:“夫人,您着凉了,喝点药吧。” 赵玉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因为没反对就将药喝了下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赵玉转头看着窗外。今日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似有下雨的征兆。 “回夫人,已是晌午。” 晌午么?赵玉揉了揉眉心,掀开锦被,便要下床。 涟漪见状大惊,忙道:“夫人,您身体虚弱,不宜下床。” 赵玉的动作顿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没事,我自有分寸。” 涟漪却坚持道:“可是大夫说了夫人您今天只适合卧床休息。”说完扯过被子裹在赵玉身上。 锦被裹身确实暖和了不少,赵玉也没坚持下床了,顺势靠在了床头。 涟漪用火剪翻了翻火盆,炭火又旺了些。 “夫人可有感觉到饿了?”涟漪又靠过来问道。 被她一提,赵玉才觉得胃里空荡荡的,于是点了点头。 涟漪闻言,喜道:“那奴婢去膳房准备膳食。” 赵玉微笑着点头,涟漪便欢天喜地去了。 涟漪走了,整个屋子就安静了下来。不,不止屋内,就连屋外也是安静的,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气,是那种死寂般的安静。 赵玉的心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惧意。难道他真的打算囚禁她?她不由胡乱猜测。 想到此,赵玉更坐不住了,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打开了门。 冷风拂面,赵玉打了一个寒颤。 门边,秋长行礼:“秋长见过夫人。” 赵玉看到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她不知道秋长为何在静月轩,她就这样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声闹心 “秋长,你为何在此?”半晌,赵玉回过神,疑惑问道。 “属下奉侯爷之命在此保护夫人。” “保护?”赵玉更疑惑了,“这侯府本就戒备森严,何需你刻意守在静月轩。”说到此,赵玉眼眸微眯,“秋长,你告诉我,侯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玉一边问道一边猜测,如果不是侯府出事,以百里绝世的行事做派,绝不会叫秋长单独保护她。 “夫人请放心,侯府一切正常。”秋长垂下眼角,郑重其事的道。 赵玉闻言,干脆身子一歪靠在门边,眸光森幽的看着他。当年在天鬼门,百里绝世就命令秋长保护她,和他相处应该是精绝宫四个护卫中时间最长的一个。颜佑常年承担着保护无双的责任,自然对她极是厌恶,尤其是殷素秋死于她的手上,她更能感受到颜佑对她的恶意。 东阳常年负责精绝宫上下各种事物,与她见面的机会不多,甚至连熟悉都称不上。 四护卫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花印和她甚是相熟,有段时间秋长被百里绝世派去执行任务,就是花印代替秋长保护她,但目前她和花印也已经两年未见。当然精绝宫下面的几个分坛之,赵玉也只是认识而已。 秋长性子沉稳,办事妥帖,行事甚合赵玉心意,因而自第一次见面,他神态恭肃,不卑不吭唤她一声“敏姑娘”开始,赵玉便默许他留在身边保护自己。所以整个精绝宫,她和秋长算是感情深厚的了。 可是现在这个男子并不愿跟她说实话。 在赵玉不动声色的注视下,饶是秋长也有些不自在。 “夫人,今日天寒,您还是进屋歇息吧。” 赵玉的目光沉稳而专注:“秋长,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属下不敢,侯府之事自有侯爷安排,夫人只要安心养病就好。”秋长忽视来自赵玉目光的压迫感,恭声道。 “看来你还是不愿说。”赵玉撤回目光,转而盯着石阶旁缀满红色果子的南天竹,“我换个问题,侯爷呢,他人在哪里?” 秋长一怔,下意识抬眼,复而又垂下,正容道:“侯爷有要事出了远门,特命属下保护夫人,夫人无需担心。” 在秋长回话的那一刻,赵玉的目光又黏回了他身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每个细节赵玉都尽收眼底,她知道他还在说谎。 赵玉叹息,她知道如果他不愿告诉她,就是她逼他也无用,这毕竟是百里绝世调教出来的下属。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愿相逼。”赵玉站直身子,身上单薄的衣衫随风翻飞,冷风透骨,确实冷得紧,“那你告诉我侯爷何时回来?” “半月之后。” 半月么?赵玉蹙眉,身上好像更冷了。转身,慢吞吞的往屋里走。 秋长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门给带上。 赵玉边走边想,满屋子的清静,倒显得心里更喧哗了。他竟然走了么,昨晚他都未来跟她告别。 以前他去何处总是会跟她说一声,或者带她一起,绝不会把她 一个人留下。今日他走得那么干脆,果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厚重的黑云覆盖在上空,天空似乎更阴沉了些,风也变大了,呼啸着往屋里灌,木质的窗户被吹得吱吱作响。 赵玉目光忧郁的看着窗外,心里想着那个风华绝世的男子。 木窗的响声在她的耳边显得那么遥远。 涟漪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赵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神色泫然欲泣。 单薄的衣衫裹着她清瘦又不失妙曼的身体,若不是她脸色苍白,伤心欲绝,却不失一幅精致的画卷。 冷风肆意窜进屋,就连涟漪也忍不住发抖。她赶紧上前将窗户关紧,柔声道:“夫人,该用膳了。” 赵玉回过神,整了整神色,看了一眼膳食变没了胃口。 涟漪见赵玉兴趣缺缺,便已明白饭菜不和胃口,于是道:“夫人,大夫说您伤寒未愈,只适合一些清淡的食物,奴婢给您熬了桂花粥,挺好喝的,您尝尝。” 赵玉再次看了一眼,仍是毫无兴趣的表情。 “夫人,您就吃一点吧,这可是奴婢精心熬的。”涟漪十分委屈道,“您身染风寒,又这样不吃不喝的,若饿坏了身体,奴婢可是会心疼的。”她作可怜状,将粥递过去。 赵玉本就低迷的心情被她一搅,便明快了些,眨了眨眼,勉为其难的接过粥慢慢喝了起来。 涟漪这才展颜一笑。 ······ 雨下得正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皇城内外,灯火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太子府,书房内,皇甫怿将信笺置于烛火上,慢慢的化为灰烬。 “国老有何见解?”皇甫怿看着下首衣着华贵的老者问道。 相国苏良仁浅呷一口清茶,缓缓道:“江湖事江湖了,殿下以为如何?” 皇甫怿有下没下的转动手里的茶杯,思索。 “殿下,您虽贵为东宫太子,但天高皇帝远,江湖之事您不便插手。”苏良仁正色道。 皇甫怿道:“本宫自然明白朝堂与江湖的差别,如此国老认为此事该交于何人去办合适?” 苏良仁抚须反问:“难道殿下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甫怿沉吟半晌,道:“国老以为祁安侯此人如何?” “祁安侯。”苏良仁端茶的手一顿,“······此人不好说。” “哦?”皇甫怿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殿下可还记得此人因何封侯?” 皇甫怿一怔,脱口道:“当然记得,当年他平定了阑州之乱,父皇特地降旨封侯,说起来这还是我朝第一个异性侯。” 苏良仁微微一笑,笑容里藏了丝说不出的意味,更显得高深莫测:“殿下何不想想,当年阑州之乱陛下派了我朝大将黄毅将军前去平乱,他一江湖帮派的势力如何能与朝廷大军相比,黄将军还朝之日,陛下也只是赏赐了些银两,却偏偏封了百里绝世爵位,这其中的细枝末节怕也只有百里绝世清楚了。” 苏良仁的这番话不得不说在皇甫怿心中掀起不小的风浪,当年百里绝世封侯之事他未做任何怀疑,自然没去细想其中的弯弯绕绕。 “国老您的意思是百里绝世封侯另有隐情?” “哎······”苏良仁叹息,摇头道,“事已至此,不好说。” 皇甫怿低头凝思,他在想百里绝世封侯背后到底有何隐情? “国老,如此说来,百里绝世此人不能用?” 苏良仁再次摇头:“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若相信他,便可以用,若不相信······”他说到此眼中陡含杀机,“那也不能留给别人用。”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响在皇甫怿的心里,身在皇家,又入主东宫,自然明白苏良仁话里的意思。 但皇甫怿心里更明白,就目前看来,如果与百里绝世交恶,他想扳倒皇甫云倾,以他目前的实力不可能。他需要帮手,无论是朝廷上的还是江湖上的。 “殿下,百里绝世此人不好掌控,除非······” “除非什么?”皇甫怿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良仁不紧不慢的道:“除非抓住他的把柄。” “把柄?”皇甫怿浑身一震,“国老的意思是派人调查当年阑州之乱?” “非也。”苏良仁赶紧阻止。 皇甫怿甚是疑惑的看着他。 苏良仁叹息:“难道殿下忘了阑州之乱就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殿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需谨慎行事,否则叫容王抓住了把柄,将得不偿失。” 皇甫怿懊恼道:“国老所言甚是。看来要从别处入手了。” “殿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容王在江湖上的暗桩,目前来说或许祁安侯是最适合的人选。”苏良仁缓缓道,“但百里绝世此人,殿下千万不可大意,需得谨慎提防才是。” 皇甫怿喝了一口茶,道:“本宫明白,祁安侯那里本宫再想办法。” “嗯,凡是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国老教诲,本宫铭记于心。”皇甫怿谦逊道,“还有一事,本宫还需请教国老。” “殿下请将。” 皇甫怿沉吟道:“国老可听过江湖第一公子月长思的名号?” 苏良仁双眼一亮,点头道:“自然听过,当年陛下派人到苍梧山请月长思下山,可惜招到了月长思的拒绝,陛下因此大怒,若不是那时燕回、兰舟等四国前来朝拜,陛下定会挥军苍梧山。殿下如今提起月长思,可有什么想法?” 皇甫怿点头:“本宫听说月长思与祁安侯交好。” “此话当真?”苏良仁瞪眼惊讶道。 “百里绝世在调查容王在江湖的暗桩之时,本宫亦派人走了一趟便得到这样的消息。” 苏良仁忙道:“殿下,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百里绝世此人必用,否则后患无穷。” 皇甫怿思索半晌,道:“本宫理会得,国老放心。” “嗯,能得月长思,殿下何愁大事不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意料之外 夜色如幕,薄雾冥冥,将太子府笼罩在一片轻烟淡雾中,苏良仁还未走,皇甫怿命人添了炭火,温了美酒。 酒是白露酒,乃当年月隐国民间最负盛名的佳酿。月隐国灭,此酒配方一度失传,几经周折,现已成为了皇家贡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若不是此刻气氛凝重,在这深秋小寒之夜,举杯畅谈,也不失一件雅事。 皇甫怿一杯酒下肚,叹息道:“天下第一的公子,智慧卓绝,得月长思得天下。岂止父皇对他觊觎已久,恐怕连周边小国对他也垂涎三尺。”说到此,他微微皱眉,“看来本宫得先去探探祁安侯的口风。” “此事无需殿下忧心。”苏良仁微笑道,“此事还是交给老臣为好。” 皇甫怿闻言,大喜:“如此多谢国老。” “殿下无须客气。”苏良仁淡淡道,“殿下如今叫人查了容王,以容王的实力,难免会察觉,这段时日还需小心行事。” 皇甫怿点头正色道:“国老放心,此事是百里绝世所为,以他的能力,必会万无一失。” 苏良仁看他一眼,摇头道:“老臣说过殿下需得小心此人。” 皇甫怿一怔,赧然道:“本宫定会小心行事。” “还有一事需要殿下斟酌?” “国老请讲。” 苏良仁抚须,目光幽邃,道:“当然是关于祁安侯之事,殿下既然打算重用他,可有想到用什么方法让他一生对殿下忠心不二?” 皇甫怿皱眉:“若要祁安侯的把柄,还需费一些时日。” “并不一定要有把柄,殿下可以用其他法子。” 皇甫怿看着手里的酒杯,沉思。 整个书房静默无声,唯有炭火细微声响,炉火上的酒香越发浓厚。 “若老臣没记错,珺凰殿下今年正是及笄之年。” 皇甫怿眼睛一亮,忽而又黯淡下去,皱眉道:“国老是打算联姻?” 苏良仁淡淡道:“珺凰殿下与殿下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若珺凰殿下与祁安侯联姻,祁安侯焉能不乖乖效忠于殿下?” 皇甫怿眉头皱得更紧:“珺凰是本宫唯一的亲妹妹。” “怎么,殿下觉得将珺凰殿下嫁给祁安侯是亏待了珺凰殿下?” 皇甫怿摆手道:“本宫并非此意,只是珺凰的婚事向来由父皇做主,只怕父皇不答应。” “此事你无需担心,殿下只要跟皇后娘娘商量,此事并不是难事。” 皇甫怿为难道:“母后那里本宫自会找时间问问,国老您也知道,珺凰向来极得父皇宠爱,生性难免骄纵,她的婚事还是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为好。” 苏良仁呵呵一笑:“这个殿下更不需要担心了,老臣敢保证珺凰殿下必定愿意。” “哦,国老为何如此肯定?”皇甫怿忍不住挑眉。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自有天作之合的缘分。”苏良仁站起身来,“夜已深,老臣该走了,此事需要殿下好生思量。” 皇甫怿起身,道:“本宫自会考量清楚,国老慢走。” 苏良仁微微一礼,告别而去。 ······ 休养了几日,赵玉的风寒也好了。这一日,天清气爽,风和日丽,院子里的花草仍旧茂盛,正是秋游好时节。 “涟漪,这帝都可有好玩的去处?”赵玉手指捻着棋子,问道。棋盘上局势相当,谁也不让谁。 涟漪边斟茶边答道:“夫人可是想出府么,奴婢倒知道几个去处。譬如落日楼,小瀛洲,清凉寺,日月湖都是不错的去处。” “清凉寺?”赵玉来了兴趣,转而问对面正在思索如何落子的秋长,“秋长,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秋长执棋的手一顿,为难道:“夫人,侯爷有令,您不可出府。” “什么意思?”赵玉眼眸微眯,冷冷的盯着他。 秋长忙道:“属下的意思是,侯爷不在府中,夫人出府太过危险,夫人若想出府,待侯爷回来再做定夺。” 赵玉目光渐渐冷厉,冷声道:“秋长,我还想问你,这几日静月轩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这是侯爷的决定。”秋长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 “侯爷侯爷,很好,秋长你告诉我,重华是不是打算把我禁足在静月轩?”赵玉大怒,忍不住喝道。 秋长连忙跪地道:“夫人息怒,属下只是执行侯爷的命令。” “你······”赵玉气极,厉声道,“出去。” 秋长只得退了出去。 “涟漪,你也退下吧,我想静一静。”赵玉神色阴沉,语音冰凉。 涟漪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又是一屋的静寂,赵玉有些心烦意乱。这几日她渐渐察觉到静月轩的异常,静月轩的下人被撤,百里绝世不知所踪,而她根本出不了静月轩的大门。 这不是囚禁又是什么? 秋长说百里绝世出了远门,此话是真是假还不好定论,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出静月轩,方可知晓。 不,不止出静月轩,她要逃出侯府。一想到此,赵玉只觉热血沸腾。 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侯府,赵玉陷入了沉思。 赵玉正在凝神苦思的时候,秋长收到了暗卫递进来的密信,他不得不调了两个暗卫过来守住静月轩才匆匆赶往留香阁。 留香阁内,苏良仁正在喝茶,一派闲适。 秋长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相国大人,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苏良仁哈哈一笑:“好说好说。”笑罢,问道,“侯爷可在府中?” 秋长歉声道:“回相国大人,侯爷有事出门了,并在府中。” “哦,何时需要侯爷亲自去办?” “侯爷之事,属下并不清楚。”秋长从容道,“相国来府上之事属下自会禀报侯爷。” 苏良仁站起身来,道:“如此,本相就告辞了,烦请秋侍卫告知侯爷。” “不敢,大人慢走。” 送走了苏良仁,秋长叫来管事问道:“颜侍卫人在何处?” 管事回道:“颜侍卫有事出府了。” 两人正说着,颜佑就匆匆赶了回来。 “秋长,听说相国大人来府上了?”颜佑一上来就问道。 “没错。”秋长点头,“相国大人刚走,你又去了何处?” 颜佑有些不自然道:“少主一直吵着想吃落日楼的荷叶醋鱼······”他说到此就支吾着不肯说下去。 秋长闻言,皱眉肃容道:“此事若叫侯爷知道你可知道后果?”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侯爷自然不会知道,何况我也是为了少主。”颜佑沉声道。 秋长叹气:“罢了,我得回静月轩了,府中之事你好自为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静月轩不久,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潜入了静月轩。 那时赵玉独自在房间思索逃跑的对策。 那人身影极快,赵玉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点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扛在肩上,轻快的越过侯府重重障碍,最后来到了城郊的拜马坡。 这一路上,那人身上的一股熟悉药香始终萦绕在赵玉的鼻尖,只可惜她被点了哑穴。 那人将她放在一棵树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赵玉想也不想,脱口唤道:“师父。”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随意遮了半数容貌,此刻闻言,撤下黑布,嘿嘿一笑:“好徒儿,你可让为师好找。” 此人年过古稀,面容清矍,双目炯炯有神,此刻面容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正是赵玉的师父,江湖人称“毒圣”的赵向晚。 赵玉眼眶一热,扑到她的怀里,泣道:“师父才是,那天不辞而别,徒儿都担心死啦。” 五个月前,赵玉那时还没打算离开千丈崖,有一天赵向晚突然不知所踪,她找了他整整一天一夜,找遍了整个千丈崖,仍旧找不到,那时候赵玉才决定下山。 赵向晚搂着她,轻抚她的背,柔声道:“是为师的错,你看为师这不来找你了吗?” “哼,我以为师父早就把我这个资质奇差的徒儿忘了。”赵玉离开他的怀抱,转身背对他,气哼哼的道。 资质奇差让赵向晚的老脸闪过一丝尴尬,当年他救下赵玉,便被她缠着拜师,他以她资质差这个理由拒绝了她。 那时赵玉为了报仇,不死心继续纠缠,赵向晚无法只得答应她。可在练功过程中,赵玉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资质差,所以这四个词就成了赵向晚恨铁不成钢的口头禅。 “好了好了,为师错了。”赵向晚扶额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那个什么祁安侯府?” 赵玉面容一白,忙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师父,我们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拉着赵向晚向前跑去。 赵向晚任她拉着,不以为意道:“何事需要如此惊慌,有师父在,不必担心。” 赵玉回头凉凉道:“徒儿知道师父武功盖世,但是能抵得过侯府的百众暗卫么?” “怎么,难道那什么祁安侯敢与为师作对不成?”赵向晚吹胡子瞪眼睛,“你信不信为师掀了他的侯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酒逢知己 对于师父的豪言壮语,赵玉懒得反驳,她现在只想拉着师父离皇城越远越好。 “我说徒儿,有为师在,你怕什么?” 赵玉跑得更快了,急道:“师父,您就别问了,总之快走。” 赵向晚看自家徒弟的惊弓之鸟之态,妥协道:“好,为师不问就是。”说着又委屈的摸了摸肚子,“可是为师为了找你,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现在饿死了,你总得先找个地方让为师吃饱喝足吧。” 赵玉嘴角抽搐,这都什么时候了,没见徒儿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么,她忍不住翻白眼。 “玉儿······”老者更加委屈了,拉长着声音唤她。虽然赵玉已经习惯了师父的性格,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父,您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再撒娇了,徒儿我会受不了的。”赵玉停下来,顺了顺气,刚才跑得太急,有些气喘。 赵向晚眼珠子一瞪,假意责备道:“好啊,连你也嫌弃为师了是不是?” “也?”赵玉眼珠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还有谁嫌弃您了?” 赵向晚自觉说漏了嘴,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徒儿,你不是说再不走来不及了吗?快走吧。”说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前射去。 赵玉疑惑的噘噘嘴,心想:“难道这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不告而别的原因,只是那个人是谁呢?” “玉儿,快点。” 赵向晚的声音传来,赵玉赶紧应了声,追了过去。 赵玉的轻功与赵向晚相比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怎么也追不上自家武功高强的师父。 赵向晚见自家徒儿半天没个人影,只得停下来等着,终于见到赵玉,他忍不住摇头叹息:“徒儿啊,你师父好歹武功盖世,曾经纵横江湖无人能敌,你要是有为师一半的修为,师父也很欣慰了。” 赵玉轻喘着气,摆手喘声道“师父,徒儿···徒儿不行了,您能不能···慢点?” 赵向晚再次摇头:“看来你还是随为师回千丈崖好好修炼一番吧。”说完手一伸,将她再次扛在肩上,向前飞奔而去。 对于师父他老人家每次都这么粗鲁的行为,赵玉忍不住翻白眼:“师父,我是女孩子,您能不能温柔一点,干什么每次都用扛的?” “不扛着难道用提的?”赵向晚哼声道,“你师父我老了,你这么重,为师如何提得动?” 重??? 赵玉:“······” 耳边风声呼呼,赵玉差点被一口鲜血噎死。 一炷香的时间后,赵向晚带着她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一家小酒铺,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他将赵玉往旁边一放,快步走过去,非常豪气的道:“店家,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都端上来。” “好勒。”店家嘴上应着,眼睛却打量着赵向晚,似乎很好奇他不合年龄的做派,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赵玉,笑着问:“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 赵玉张嘴正要说话,赵向晚挥手道:“不用管她,给她来一笼包子就成。” 赵玉:“·· ····” “好好好,姑娘请坐。”店家倒是殷勤的招待。 赵玉慢吞吞的走过去,也不坐下,只是盯着自家师父。 赵向晚奇怪的看她一眼:“怎么了好徒儿,你这样盯着师父也怪渗人的。”说完还应景似的打了一个冷颤。 赵玉闻言,只觉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师父,我不喜欢吃包子。” “啊,是吗?”赵向晚疑惑地看着她,心想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师父。”赵玉拔高了声音。 “好好好,那换一个。”赵向晚连忙道,“那就···粥怎么样?” 赵玉磨牙:“我也不喜欢喝粥。” “什么?”赵向晚跳了起来,“好徒儿,你怎么能这么挑食,为师出门可没带够银子。” 赵玉的额间瞬间青筋暴起:“师父,我也没有银子。” “这不就得了。”赵向晚语重心长,“你看你没银子,为师也没银子,回千丈崖又路途遥远,现在把银子花完了,后面岂不是要饿肚子。好了乖徒儿,委屈一下,待回到千丈崖,为师给你做好吃的。” 赵玉阴沉着脸,冷哼:“师父,你老人家记性越来越差了,在千丈崖哪次不是你家徒儿我自己去找吃的?” 赵向晚闻言,尴尬的嘿嘿一笑:“为师那不是忙嘛,不过为师这次敢保证说话算话。” 赵玉听了直翻白眼,极不情愿的坐下。 “客官,酒菜来了。”店家动作极快的上菜,一壶酒,一盘卤肉,一盘青菜,一碟小菜。 赵玉看了看赵向晚面前的酒肉,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大碗白粥,面容更阴沉了。 “好酒,没想到在这里竟能品到如此美酒,好徒儿,看来为师不虚此行啊。”赵向晚举着酒杯摇头晃脑的道,那样子极为享受。 赵玉嘴角抽搐了一下,端起碗狠狠地喝了一口粥。 “店家,请来一壶酒······”那清朗温润的声音顿了顿,“再来一盘新鲜卤肉。” “好勒,客官请坐,马上就来。”店家正忙上忙下,来不及亲自招呼,但语音极是热情。 听到那清雅的声音,赵玉浑身一颤,手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泼出去。 这时,一个白衣人悠然的走了过来,举止优雅,丰神俊秀,仿佛一抹明亮的光渲染了这个小酒铺,霎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 赵玉脸色瞬间苍白,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他看见了自己。 酒铺不大,店家就在外面摆了两张桌椅,白衣人径直坐在了另一张空桌上。 什么事都没发生,赵玉低垂着头心中满是疑惑。 难道不是他?赵玉缓缓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绝世惊尘的背影,就这一眼,她的眼角一抽,惊惶的再次低下头。 “客官,您要的酒和卤肉,请慢用。” “多谢。”白衣人温和一笑。 赵玉如坐针毡。 “好酒,醇而不腻,清香甘冽。”白衣人满足叹息。 “小子,你也懂酒?”赵向晚忍不 住接过了话头。 白衣人闻言,测过身子,举杯道:“略懂一二,前辈请。” 赵向晚哈哈一笑:“请。” 一杯酒下肚,赵向晚满足的叹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位小友何不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一杯?” 赵玉闻言,惊恐抬头,张嘴正要说话,白衣人便笑道:“如此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人容颜俊美,笑意柔和,不正是百里绝世吗? 四目相对,赵玉瞳孔一缩,很没骨气的别开脸。 百里绝世将酒菜尽数端了过来,坐在了赵玉旁边的位置,他身上的芙蓉清香传来,赵玉只觉呼吸困难。 “在下敬前辈。”百里绝世举杯道。 赵向晚咧嘴一笑:“小友果然上道,好,喝。” 百里绝世微笑:“能陪前辈喝酒是在下的荣幸。” “哦,这么说来,小友认识老夫?” “您老人家“毒圣”的名号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百里绝世幽幽道,“晚辈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小酒铺遇到前辈,晚辈此生已无遗憾。晚辈再敬您。” 赵向晚被百里绝世这一番话夸得甚是舒服,得意道:“想当年老夫纵横江湖,论毒术自然是无人能出左右,现在老夫老了,不行了。”说着摇头怅然一叹,举杯而饮。 “前辈此言差矣,前辈武功卓绝,就放在当今武林也鲜逢敌手。”百里绝世笑道,“来,前辈,今天晚辈做东,不醉不归。” 百里绝世既说要请客又举杯相邀,赵向晚大喜,呵呵笑道:“甚好甚好。”说着招呼赵玉,“好徒儿,今天这位小友请客,粥就别喝了,吃肉吃肉。” 本就心惊胆战的赵玉:“······” “原来前辈是这位姑娘的师父。”百里绝世微笑着,深深的看着赵玉。 赵玉呼吸一紧,绷直了身子。 “哎,老夫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习武的资质太差,老夫的盖世武功半点没学会。”赵向晚摇头叹息。 “师父。”赵玉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她习武的资质没有人比百里绝世更清楚。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幽深而冷冽,继而眯着眼笑:“不过晚辈看这姑娘武功也不弱。” 赵向晚摇头叹息道:“小友此言差矣,以老夫这徒儿的武功在江湖上连二流高手都算不上。” 百里绝世微笑:“无妨,以前辈的名号,倒也无人敢为难这位姑娘。” “哈哈哈,那是自然。”赵向晚甚是高兴,“玉儿,给这位小友斟酒,为师今日要好好喝一场。” 斟酒?赵玉现在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她这个嗜酒如命又酒量不好的师父到底知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看似暖如春风的男子是谁? 赵玉不敢动,赵向晚催道:“玉儿,快去。” 赵玉偷偷瞥了百里绝世一眼,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笑容含着别样的深意,有些意味深长,她呼吸一滞,不动声色往赵向晚身旁挪动,求助似的唤了声师父。 第一百四十八章 锁魂蛛丝 赵向晚见赵玉极为不愿,也没逼她,道:“小友莫怪,老夫这徒儿被宠坏了,来,喝酒。” 百里绝世撤回森冷的目光,转而笑道:“前辈请。” 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两壶酒就见了底。 “店家,再来两壶酒。”赵向晚虽然嗜酒,酒量却极差,此刻已有醉意。 赵玉见状不由大急,如果让她这个酒量极差的师父再这样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好不容易在她师父的帮助下逃离了侯府,她可不想再回去。 “师父,您醉了,别再喝了。”赵玉有些着急的扯赵向晚的衣袖。 百里绝世朗声道:“店家,再添两壶酒,两盘卤肉。” 心急如焚的赵玉:“······” 她不敢怒不敢言,这人分明是成心的。而她敬爱的师父偏偏极为享受百里绝世的恭维。 “师父。”赵玉就差跳起来了,当然前提是她敢。 赵向晚自认为难得遇到像百里绝世这种知心酒友,哪能听得进去赵玉的话。 “小友如此慷慨,老夫当然奉陪到底。”赵向晚笑呵呵的道。 百里绝世闻言,加深了笑意:“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晚辈佩服,敬您。” 被忽视的赵玉忽地站了起来,沉声道:“师父,您老人家自己喝吧,我先走了。” 赵向晚醉意熏然道:“好好好,乖徒儿,乖乖回千丈崖等为师。” 听了师父之言,赵玉大喜,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那徒儿先走一步。”赵玉如蒙大赦,转身抬脚正要走,旁边百里绝世以手支额,恍然道:“原来前辈住在幽冥山千丈崖。” “哈哈哈,正是。”赵向晚醉醺醺的笑道,“小友若有空,可来千丈崖一叙。” 百里绝世眯眼笑:“一定一定。” 赵玉抬起的脚再也迈不出去。这下好了,他敬爱的师父将她的底全部抖了出来,她本来还想着回千丈崖躲避一段时间,现在连千丈崖也回不了了。 “咦,玉儿你怎么还没走?”赵向晚醉眼迷蒙的看着赵玉。 赵玉额角剧烈的抽动,面容上青白交加。如果这人不是她师父,她绝对会掐死他。 “前辈,玉儿担心您,一时半会儿怕走不了。”百里绝世面上的笑意有些冷,目光锁在了赵玉身上。 赵玉闻言,背后冒出了冷汗,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原来他料定自己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才有这一系列的漫不经心。 “是吧,玉儿?”百里绝世似笑非笑的问。 赵玉僵硬转身,只得紧挨着赵向晚坐回了原处,铁青着脸盯着眼前的粥碗,不敢看那人。若此刻她走,不出半个时辰,她绝对会落入百里绝世的手中,这时留在师父身边说不定更安全些。 赵玉估计着眼前的形势。 赵向晚完全没有发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摆手道:“乖徒儿,你就放心,为师武功盖世,谁敢造次?” 赵玉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什么谁敢造次,你眼前就有人已经造次了。当然她不敢明目张 胆的说出来。 “师父,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赵玉不死心的拉住他的胳膊,再次催促。 赵向晚眯着醉眼看了看天色,拍着赵玉的手道:“时辰还早,待为师再和小友喝一小会儿。” 百里绝世顺势举杯:“晚辈敬您。” 两人便你一杯我一杯继续喝。 三杯酒下肚,赵向晚便趴在了桌子上。 赵玉这下真急了,站起来拉扯着他,焦急道:“师父您真的醉了,我们该走了。” 赵向晚闭着眼摇头,醉声问道:“小友···老夫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赵玉:“······” 百里绝世佯装恍然,歉声道:“是晚辈疏忽了,晚辈复姓百里,名绝世,字重华。” 赵向晚昏昏欲睡,下意识称赞:“好名字。” “前辈醉了何不到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百里绝世诱惑道。 “甚好甚好。”赵向晚连声点头,说罢头一歪,昏睡过去。 赵玉失声叫道:“师父。” “来人。” 风起林动,四名暗卫闪身而出。 赵玉更惊,厉声道:“百里绝世,你敢动我师父?” 百里绝世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冷声吩咐:“带回府中好生伺候着。” “是。”四名暗卫挟着赵向晚闪身而去。 “你······”赵玉掌风还未送出去,整个人就跌在百里绝世的怀里,意识渐渐远去。 ······ 赵玉是痛醒的,身上的疼痛像附在骨头上的蛛丝,密密麻麻,忽然她只觉身体一震,一阵酥麻感自背脊处传遍全身,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睁开眼,帐顶墨兰映入眼中。 “醒了?”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玉不用睁眼便知道此人是谁。 “痛。”那种疼痛太难忍受,她皱着眉轻呼出声,忽而酥麻感再次传来,她仰头喘息,汗水打湿了墨色秀发。 “痛?”百里绝世冷笑,“忍着,好好感受。” 赵玉伸手无助的撑住他的胸膛,泪水滑落眼角,她低泣:“不要,真的好痛。” 而回应她的就是销魂蚀骨的快感,两者交替着拉扯着赵玉的意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还逃跑吗?”冷厉摄人的声音如幽灵围绕在耳边,赵玉忽然在交替的感觉中找到了一丝清明。 “师父······啊······”赵玉语调残缺,“你把他······如何了?” 百里绝世毫不留情蹂躏着身下的人,语音冷酷:“你师父么?”他的声音渐低,暗哑中夹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残酷,“他自然成了你逃跑的代价。” 赵玉瞳孔一缩,惊惧的看着他,继而胡乱挣扎,吼道:“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百里绝世毫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压制住,捏住她的下巴,狠厉道:“你选一个,是喂狗还是活埋?” “百里绝世。”赵玉的声音凄厉,“你若敢动他,我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甚好。”百 里绝世淡淡道,“如此我们生死同穴,甚合我意。” “你······唔”赵玉未尽的话被尽数吞没。 “在你想跟我同归于尽之前好好满足我吧。”百里绝世的声音仿佛来自森罗地狱,赵玉被迫承受着那无法言喻的痛感和快感。 锦被轻帐掩映着两条抵死缠绵的人,直到天将晓。 黄昏,赵玉迷蒙的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地。她眨眨眼,昨晚的事便如潮水涌入脑中,似要将她淹没。 想起这些,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试着动一动,浑身上下痛彻入骨。 百里绝世看她整个人已完全清醒,才慢悠悠的道:“醒了?” 赵玉下意识转过头,一见他,如惊弓之鸟往旁边挪去,惊惧的看着他。 “身上不痛了?”百里绝世倾身靠近。 身上的疼痛再次传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再往后退,一双惊惶的眼睛含了水光,越发的可怜,也越发的妩媚。 百里绝世眸色一暗,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过来:“怎么,现在怕了,逃跑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吗?” 赵玉惊叫一声,仓皇挣扎。 “你若再动一下,我就将你的师父拿去喂狗。” 赵玉瞬间安静下来,惊惶道:“不,不要伤害师父,是我私自逃跑的,你放了师父,我随你处置。” 百里绝世忽地勾唇一笑,笑意森然:“敏敏,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出得了戒备森严的侯府吗?” 赵玉面容一白,颤声道:“不关师父的事。”说着祈求的看着他。 “敏敏,你怎么还是学不乖?”百里绝世幽幽道,“昨晚的“锁魂蛛丝”还没让你吸取教训吗?” 锁魂蛛丝指的是那味让赵玉痛得死去活来的毒药,那种疼痛还真像极了这个名字。 赵玉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身体,惶惶不安的看着他。 这种像受惊小鹿般的眼神,让百里绝世心中升起一股暴戾之情,他忽然很想永远折断她的羽翼,将她永远困在身边。 深吸一口气,百里绝世将她搂在怀里,叹息:“你若像三年前那般听话,我何至于···如此待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赵玉在他怀中忍着疼痛丝毫不敢动弹,唯恐这个男人翻脸。 “说吧,为何要逃跑?”良久,百里绝世放开她,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赵玉在他的目光下,有些慌乱的别开脸,又被他转了过来。 “不愿说?”百里绝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再问一次,你若再不回答,我就废了这只手。” 赵玉惊恐地盯着他,浑身颤抖。 “为何逃跑?”修长有型的手指缓慢地揉着纤细的手腕,那种力度和触感像极了按摩的舒适感,而赵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额角更是布满了冷汗。 赵玉嘴唇颤抖,她又想起了初见时这人的手段。 “看来你还是不愿说。”百里绝世叹息,像在自言自语,“这只手便不要了吧。” “不,我说我说。”赵玉终于崩溃大哭,“我什么都愿意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冥毒功 “不愧是百里浩的好儿子,连老夫都敢诓骗,哼。” 重云台上,美酒佳肴,泥炉炭火,锦帐纱窗,温暖如夏。 赵向晚喝了一口酒,对对面之人怒目而视,冷哼道。 他指的是百里绝世未曾先报姓名,将他灌醉带回玉京山庄这件事。 重云台红枫连绵,极目远眺,整座玉京山庄处于一片如火似血的艳红中。美景如此,令人遍体生暖,心旷神怡。 百里绝世无辜摊手:“前辈可是冤枉晚辈了,晚辈可不是有意欺瞒前辈。” 赵向晚闻言嘴角抽了一下,说起来确实是他自己的错,被美酒惑了心,蒙了眼,才至于被一个后辈“蒙骗”。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于是剑眉倒竖,怒道:“如此说来是老夫的错了?” “不敢。”百里绝世不卑不吭的道,“是晚辈的错。” 他虽然说着是自己的错,可那神色悠然闲适,可不像认错的态度。 赵向晚忽然站了起来,怒声道:“你把老夫那徒儿带去了何处?” 提到赵玉,对于昨晚之事甚是满意,百里绝世弯唇笑了笑,道:“前辈放心,她现在很安全。” “你连老夫都敢骗,老夫如何信你?”赵向晚冷声道,“老夫那徒儿武功不高,如何是你的对手,你到底把她带去了何处?” 百里绝世悠然站起来,道:“前辈口口声声说是晚辈把玉儿带走,焉不知是玉儿愿意跟晚辈走。” “放屁。”赵向晚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这样一说老夫倒想起来玉儿见到你时的异常反应,她分明怕你怕得要命,如何会跟你走?” “啊,前辈果然慧眼过人。”百里绝世悠然赞道。 赵向晚大怒,正待出手,忽然想起内力被封,更加暴跳如雷,大骂:“你这臭小子,有本事解了老夫的内力,老夫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百里绝世摇头道:“不必了,晚辈虽不才,但自认为还是能险胜前辈。” “放屁。”赵向晚怒道,“你这小子口气不小,你给老夫解除内力,老夫定要替你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不必了。”百里绝世微笑,“不劳前辈费心。” 百里绝世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赵向晚气绝,暴怒的盯着他。 “前辈,这玉京山庄乃帝都有名的酒庄,玉泉松风皆出自此酒庄,前辈可在此好好享受一番。” “你敢囚禁老夫?”赵向晚更怒了。 “非也,晚辈岂敢对前辈不敬。”百里绝世道,“晚辈只希望前辈在帝都盘桓几日,当然,晚辈还有事请教前辈。” 赵向晚哼了一声:“怎么,你也有事求老夫?” “自然。”百里绝世拱手道,“晚辈愚钝,有些事还请前辈指教。” 赵向晚这才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不由抬高了下巴,傲然道:“说吧,何事?” “有关阴冥毒功之事。” 赵向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道:““阴冥毒功” 是前辈当年纵横江湖的绝技之一,想必知道此功所中之毒的解法。” “你想破解“阴冥毒功”?”赵向晚怪异的看他一眼,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小子,虽然江湖上称赞你一声“毒仙圣医”,但你想破解“阴冥毒功”还是嫩了一点。” 百里绝世闻言,心头大震,眼角泛起了冷光:“前辈的意思是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赵向晚眯眼道,“除非······” “除非什么?”百里绝世有些沉不住气。 “除非练此功者死。” 这句话如一道响雷炸响在百里绝世的脑中,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不可能。”百里绝世如困兽般低吼,眼睛猩红,““阴冥毒功”是前辈所创,怎么会没有破解之法?” “说起来也怪老夫年少轻狂。”赵向晚叹道,“那时与人打赌,定要练出这世上无人可解的毒术,那就是“阴冥毒功”。后来练此功者伤人伤己,无药可救,老夫也是后悔莫及啊。” 百里绝世只觉如坠冰窟,喃喃道:“那玉儿身上的毒······”他心头大恸,声音也低哑起来,“我闭关多日,却始终无法参透解毒的关键,前辈既为玉儿的恩师,还请前辈教我。” 赵向晚闻言恍然道:“原来你想解玉儿身上的毒。哎,不瞒你说,她身上的毒除非机缘巧合,老夫也无能为力。” “那前辈为何要教她此等歹毒的武功?”百里绝世忍不住厉声道。 说到此事,赵向晚面容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叹道:“当年老夫救下生命垂危的玉儿,本没想过要收她为徒。只是这孩子习武心切,老夫被缠得受不了才答应她教她武功。”说到此再次叹息,“玉儿资质极差,老夫也只是教她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她倒练得极是认真,只是没想到······”他面容上除了痛苦还有一丝愧疚,“那天,老夫有一场不得不赴的约······” 那是仲夏的一个雨夜,大雨滂沱,整座幽冥山被云海层层笼罩,千丈崖高耸入云,若不是夜幕深深,像极了云海天宫。 雨幕中,一封信笺被送到了千丈崖,赵向晚阅览后神色大变,匆匆交代了赵玉几句就下山去了。 赵玉以为赵向晚过了两三日就会回来,没想到他这一走足足一个月杳无音讯。赵玉只能一个人在千丈崖焦急等他。 而就在这段时日里发生了一次意外。 日落时分,赵玉练完功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千丈崖一处隐蔽的温泉。 这个温泉是赵向晚特意为她开凿的,一年四季泉水温暖如春,赵玉也极是喜爱这处温泉。 千丈崖鲜有人迹,师父又不在,更没有其他人了。赵玉脱了衣裳,迈进温泉。 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赵玉满足的叹息。 现在虽是炎热的夏季,然而千丈崖终年云雾缭绕,到了傍晚就感觉到凉意。有了这处温泉,千丈崖才有了生机。 赵玉泡在泉水里,练武引起的疲倦便袭了上来,她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林子里 突然传来一丝异响,是有人踩碎了枯枝的声音,虽然极细,赵玉还是听到了。 满是睡意的眼霎时清明,赵玉赶紧抓过岸上的衣裳穿好,警惕的盯着林子某一处。 树叶微动,两个人影自树枝繁盛的阴影处现出身来。 赵玉一见果然有人闯进了千丈崖。不过她记得师父在崖下设立屏障,这两人是如何上来的?而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赵玉警惕的打量着对方。 其中一人身穿黑色窄袖锦袍,中等身材,白面微须,大约三十年纪,背上背着长弓,腰间一边挂着箭筒,一边挂着水壶,此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玉。 另一人一袭广袖黄衫,大约二十来岁,面色蜡黄,偏生长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给人一种很粗陋的魅惑感。他手里摇着一把竹扇,又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俗感。 这时赵玉还没有练“阴冥毒功”,容貌也没被毁,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容在温泉水雾的氤氲下越发娇艳无双,打湿的碎发有些凌乱的贴在额角,面颊和勃颈上,越发显得肤色白净,娇颜醉玉,媚态天成。 黄衫人被这副神态勾得神魂颠倒,目光邪魅而贪婪的盯着赵玉嘿嘿笑道:“大哥,没想到这千丈崖还有人,还是一位美人。” 赵玉厌恶得一皱眉,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殊不知她这个样子在黄衫人眼里更加诱惑,目光越发猥琐地在赵玉身上扫了一圈:“小美人,你一个人在这千丈崖不会寂寞,哥哥来陪你如何?” 赵玉闻言大怒:“无耻,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赵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凶狠一些,她本就武功极差,此刻手中又无任何兵刃,完全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她捏紧的手指有些发抖,祈祷这两人赶紧离开。 “大哥,说起来好久没遇到这种绝色了。”他舔舔嘴,“不如今晚乐一乐?” 黑衣人淡淡道:“我没兴趣。” “啧。”黄衫人甚是无趣的啧了声,“大哥没兴趣,那小弟就独享了。”说罢他飞身向温泉掠去。 赵玉见此人来势汹汹,只得凝聚起仅有的四层内力,待那人近身之际,一掌拍过去。这一拍竟拍个空,赵玉大惊。忽听背后传来得意的笑声:“小美人竟然会武功,可惜功力不足。” 赵玉在他出声之时,反手又是一掌,黄衫人轻松接下她的掌风,五指正要去抓她的手臂,哪知赵玉却借着这股力道足尖一点,跃出了水中,飞身投向密林之中。 黄衫人一愣,而后嘿笑着舔嘴说了声“有趣”,纵身追了过去。 黑衣人见状,也跟着黄衫人追去。 赵玉将内力提到极限,在密林里狂奔。可惜她内力不足,再加上密林野草灌木丛生,又未穿鞋,跑起来极费内力,树枝藤蔓划过脸颊,枯枝刺进脚掌,疼得赵玉冷汗直流。 “小美人,哪里跑?”不一会儿,黄衫人就追了上来,嬉笑着大声喝道。 赵玉大急,也不管疼痛,脚下跑得更快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不止冥洞 千丈崖密林中,三条人影一前一后追赶着。黄衫人似乎并不着急,也可以说是享受这种追逐的快感,总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赵玉后面,像极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赵玉已经气喘吁吁了,这时她突然很憎恨自己在习武上表现出来的极差的悟性。 她实在跑不动了,只得停下来,随手拾了一段树枝,充当剑用,左手捏剑诀,右手树枝一转横斜当前,摆出了剑法“流光舞雪”的起剑式,冷冷的盯着一丈之外的人。 黄衫人知晓赵玉武功极差,根本不把她的架势放在眼里,摇着扇子慢慢逼近赵玉,狎笑道:“小美人怎么不跑了?你跑啊,哥哥我最喜欢这样的游戏,太让人兴奋了。” “不巧得很,本姑娘可不喜欢这样的游戏。”赵玉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本姑喜欢的是用刀割断你的脖子。” “荣幸之至。”他往前缓缓靠近,“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哥哥我愿在你这朵牡丹花下做回风流鬼。” “是吗,只怕你还不够资格。”赵玉看着他逼近,心中大骇,但又丝毫不敢后退,她怕她退了这个无耻贼人越发猖狂。 眼下师父还未回来,对方又是两人,无论她怎么合计都没有胜算。她捏紧了树枝,祈祷着师父快点回来。 “够不够资格小美人试试便知。”黄衫人忽然发难,飞身抓向赵玉。 赵玉一惊,手腕一翻,手中的树枝急刺过去,却被黄衫人扇子一挡,咔嚓一声,树枝断成几段,赵玉娇叱一声,就着断枝刺向他胸前的几处大穴。 “好剑法,可惜后劲不足。”黄衫人不退反进,扇子一转,削断树枝,另一只手去捏赵玉的脉门。 赵玉内力虽不济,但这段时间跟着赵向晚学了不少拳脚功夫,身法又灵活,黄衫人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她。 黑衣人至始至终都冷眼旁观,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利落点,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黄衫人闻言,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神色,一双眼睛顿时狠厉起来,他一把抓住赵玉踢过来的脚,用力一甩,赵玉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撞在树干上,跌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身体像移位了似的疼,脑袋也嗡嗡作响,赵玉趴在地上,只觉眼前一阵模糊。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狠绝的怪笑,脖子被人掐住,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赵玉顿时清醒过来,一只手使劲扳着窟着脖子的手,另一手胡乱的在地上摸索着,双腿胡乱的挣扎。 地上不是杂草就是枯枝落叶泥土,当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赵玉惊慌之下,抓起一把泥土撒了过去。 “啊······”黄衫人惨叫一声,放开赵玉用手捂住了眼睛。原来赵玉那把泥土不偏不倚砸在黄衫人的脸上,溅进了眼睛里。 赵玉赶紧翻身跃起,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二弟你怎么了?”黑衣人见状,闪身 扶起他。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大哥,杀了她。”黄衫人凄厉的叫喊。 黑衣人眸光一厉,闪身追过去。 赵玉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跑,残破的脚掌在地上留下血印,她都感觉不到痛了,她只知道要逃,舍了命似的逃。 不幸的是,大概跑了半盏茶的时间,前面已无路可跑,断崖深深,令人望之胆寒,但是赵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黑衣人追到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玉掉入悬崖。 赵玉醒来时又冷又饿又痛,她趴伏在地上,地上一片潮湿,有些湍急的水流从她脚边淌过,带着刺骨的寒冷。 赵玉下意识缩了缩腿,这一缩牵动着身上的伤疼得她忍不住哼出声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河岸上,河岸上边便是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的断崖,断崖上各类野花竞相绽放,蜜蜂蝴蝶在其间飞舞,鸟语花香,自有一番远离尘嚣的舒适之美。 赵玉忍痛想站起来,可惜脚底伤痕累累,她不得不再次坐下,然后慢慢往河床上挪动。 看来先治伤要紧,赵玉在杂草丛里找寻着止血活於之类的草药。幸得跟着赵向晚学过药草,否则今日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找好草药,赵玉找了一个干燥避风的地方将药草用石子碾碎敷在伤口上,她实在太累了,倒头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整个人精神好了些,伤口也没那么痛了。赵玉这才仔细的观察地形,断崖之间甚是开阔,一条大河自中间流过。 越往上,两断崖之间越来越窄,便是河流的源头之处。 赵玉找一根树枝当拐杖,慢吞吞的往下走,她实在又冷又饿,希望能找到一些能充饥的食物,比如野果,野物等,还要找到一个晚上能歇息的地方。 走了大概五十米,赵玉终于找到了一种名叫蓬蘽的野果,吃了果子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忽然一只野兔窜了出来,赵玉大喜,凝神悄悄靠近,野兔一见有人,嗖的一声钻入草丛,赵玉岂会放过好不容易到手的美食,摇摇晃晃追了过去。 追了一段野兔就不见了踪影,赵玉只得扒开草丛,扒着扒着,一个洞口就出现在眼前。赵玉愣了一下,继而欣喜的走了过去,只见洞口右侧的石壁上工工整整的刻着“不止冥洞”几个大字,刻字之人想必内力深厚,字迹入石三分,遒劲有力。 进入洞口,赵玉再次愣住,里面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破旧的木柜,不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也表明以前有人在此住过。 赵玉走过去打开了木柜,里面有两个陶碗,一双木筷,只是已经发霉了。柜子旁边有四五个酒罐,有三个已经拆封过,密封的红布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里面落满了灰尘。另外两罐还未开封,赵玉抹去灰尘,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这才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有了酒就能消毒,还能取暖,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 将石桌石凳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赵玉把酒搬到了桌子上,闻着酒香忽然想到嗜酒如命的师父,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没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来找她,想着想着就流下泪来,她索性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她突然听到洞中传来一阵水滴声。 难道这里面还别有洞天不成?赵玉抹去眼泪,在洞内摸索起来。水声是从洞内石壁后方传来的。敲了敲石壁,空阔的声音传来,想来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石室。 赵玉仔细的推敲着里面的构造,半柱香过去了,仍无所获,皱眉敲了敲柜子,眼前一亮,慢慢的将柜子一挪开,忽听得旁边石门转动的声音,她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石室,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还有已经发霉的棉被,床的对面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满了各种药瓶和药罐,石台旁边也有一个木柜,由于密闭条件良好,这个木柜保存得较外面的要好。 赵玉拉开柜门,里面装的却是纸笔之类,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觉得字迹异常熟悉,便将纸拿出来整理好,细细读了起来。读着读着不由惊呼一声,这不正是师父的笔记吗,难道这里是师父生活的地方? 赵玉欣喜的读下去,原来这竟是一门武功,名叫“阴冥毒功”的武功。读到最后,只见纸上写到: 余费五载光阴,研得绝世毒术,然此术害人害已,终得不偿失,悲哉,痛哉! 赵玉读完,她似乎看到了师父写下这段话时的悲痛心情,心想:“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为何会创立此等武功,怪不得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将纸放回柜子里,赵玉顿觉怅然若失。她不由想到了那两个闯进千丈崖的人,她如果练成了绝世的武功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在崖底的这几日,赵玉每天除了养伤便是探路,她想竟然师父在此生活过,那么一定有通往千丈崖的道路。 可惜的是她并无所获,唯一的缺口就是大河的交汇处旁边的一座小山包,翻过这座小山包可能找到出口,但以赵玉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除非她的轻功卓绝。 身上的外伤渐渐好了起来,但是內腑所受的伤还是折磨着她,几日下来,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师父还是没来找她,她不免有些心急。这里虽然有吃的,但是蚊虫甚多,湿气也重,身上长了许多的小疙瘩,再加上內腑的伤,此地不宜久留。 又过了几天的拖延,赵玉的伤更重了,又受了风寒,一咳便咳出血来。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否则这个洞就会成为她的埋骨之地。 于是,她想到了“阴冥毒功”。 要想练成轻功必要深厚的内力,而赵向晚只交了她一些拳脚功夫,内力的修炼法子却并未详细教于她,不过这也怪她资质愚钝。 如果现在要练内力,只有靠“阴冥毒功”了。 赵玉将纸重新拿了出来,细细研究了一番,便开始练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用之药 赵向晚讲到此处,悔恨叹息:“是老夫害了她,若老夫不去赴约,怎么会让人轻易闯进千丈崖,若老夫当初将那些初稿毁之一炬,我那好徒儿也不会练了毒功,毁了容貌。” 百里绝世更是处于暴怒状态,身上的暴戾之气令人遍体生寒。 “那天老夫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内伤尤为严重,再加上又毁了容,老夫都差点以为她挺不过来了。”赵向晚垂头叹息,泪湿眼眶,无限的悔恨。 百里绝世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神色悲痛而狠厉,他没想到他爱的女人曾经受过此等委屈和伤害,他所谓的保护终是害了她。 “追风箭,摘花手,西凉三十八寨。”良久,百里绝世一字一句道,那语音虽然平静,但却蕴含着冰冷的暗流。 “追风箭,摘花手早已死在老夫的手中,西凉三十八寨如今也没落了。” 百里绝世神色冰冷,手指缓慢地敲着桌面,眼中变幻莫测,似在酝酿惊天动地的杀意。 “玉儿所练毒功暂无破解之法,但老夫这里有一副抑制毒性蔓延的方子,你拿去试一下。”赵向晚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百里绝世,“此乃“千绝”,你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配方,便可配药。” 百里绝世伸手接过,谢道:“多谢前辈。” 赵向晚摆手:“她是老夫的徒儿,何言谢字。何况此药对于“阴冥毒功”来说就是无用之药。老夫轻狂一世,到头来落得连自己的徒儿都护不了,哎······” 这一声叹息融入风中,随风消散,可那种无力感怎么也散不去,萦绕在屋内,让人惆怅万分。 百里绝世捏着手中的油纸包沉默良久才道:“前辈若有空便在这玉京山庄多盘桓几日吧。晚辈有要事先告辞了。” “慢着。”赵向晚自怅然中回过神来,问道,“你和玉儿是怎么回事?”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晚辈竟忘了告知前辈此事,说起来晚辈也该称前辈一声师父才是。” 赵向晚狐疑的看着他:“你和玉儿······” “没错,我爱慕玉儿,她是我此生唯一认定的妻子。”百里绝世毫不隐瞒,朗声道。 “你不嫌玉儿容貌丑陋?” 百里绝世摇头郑重道:“在我心中没有比玉儿更美的女子了。” 赵向晚盯着他,似乎在猜测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百里绝世坦荡任他打量。 “老夫要见玉儿。”赵向晚提出要求,“否则老夫如何相信你?” “没问题。”百里绝世更是爽快。 “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老夫要马上看到玉儿。”赵向晚说着站起来就往屋外走。 百里绝世摇头道:“前辈需得再等几日,玉儿刚回到侯府,需要休息。” 赵向晚转身,面容上满是怀疑,道:“你该不会又想诓骗老夫吧?” “岂敢。昨日玉儿赶了路,她身体不好,前辈您也是知道的,所以她需要休息。” 赵向晚闻言想到赵玉因练“ 阴冥毒功”毁了身体,便不再强行逼他。 “好,老夫就再等几日。” 百里绝世微笑:“多谢前辈体谅,那晚辈就先告辞了,前辈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管家说便是。”说着微微一礼,“对了,前辈身上的内力过几日便会恢复,请前辈安心在玉京山庄住下就是。” 一说到内力之事,赵向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冷哼道:“好小子,你有种。此帐老夫日后再与你清算。” “那晚辈就恭候前辈了。”说罢飘然而去。 百里绝世一回到府中,立刻召回了花印。 赵玉还在昏睡中,面色苍白,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脸上的黑痕倒是异常明显。 百里绝世轻抚这张曾经精致如画的面容,眼中满是疼惜。可一想到她受到的侮辱,眼中瞬间布满杀伐之意。 敏敏,我向你保证,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便替你十倍百倍讨回来。 他细细的描绘着精致的轮廓,温婉的眉眼,似要将她永远的刻在心上。 不过这次逃跑的帐他还是要跟她好好算一下,否则他以后如何护她平安。 花印上次受百里绝世之命调查容王在江湖上的暗桩,后来就回到了帝都,暗中留意太子府。 她回到侯府时,百里绝世正从静月轩出来。 “侯爷召属下回府有何吩咐?”花印恭声问道。 “本侯要你去一趟雪狼国西凉山。”百里绝世吩咐道,“查西凉三十八寨,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一事,查查两年前,“毒圣”赵向晚赴了谁的约以及此人和赵向晚是何关系。” “属下领命。” “记住,此事一个人去办,万不可泄露出去。” “属下明白。” 百里绝世嘱托好花印便又去了静月轩。 赵玉正坐在窗前软榻上发呆,她眉眼低垂,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或许落在窗前的香雪草上,或许落在另一盆兰草上。 那盆她上次心心念念的香雪草终于被送来了侯府,此时正开着一簇簇雪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赵玉并没心情欣赏,她的脑中还回放着自己哭泣着求饶的画面。她知道自己懦弱,尤其在面对百里绝世的时候,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她怎么也克服不了。 以前只要自己一犯错或者不听他的话,他就毫不留情的惩罚她,那种痛苦和可怕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难忘了,久而久之,赵玉便很是怕他。 那时天鬼门还没灭门,赵玉在见识过他的手段之后,向来事事以他为首,极少违抗他。但他对她极好,在不破坏原则的条件下,他也事事依着她,对她极是宠爱。渐渐的,赵玉便极度依赖他。经过天鬼门的事情之后,赵玉对他更是又爱又怕又恨。 赵玉是厌极了这样的自己,可是那种已经烙印在骨子里的无法摆脱的恐惧一次又一次让她屈服在他强硬的手段下。 只是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赵玉幽幽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温热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后背跌入温暖的怀抱,赵玉忍不住僵直了身体。 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让赵玉忍不住惊呼,双手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子。 百里绝世将她抱回床边,塞到被子里,抚着她仍旧苍白的面容,柔声道:“敏敏,你身体还很虚弱,再睡一会儿吧。” 赵玉想躲开那温热的手指,发现徒劳无功便由他去了,语气生硬道:“我不困。” 她微微偏着头,眼皮低垂,眼睛呈现一抹精致漂亮的弧线,百里绝世手指忍不住轻轻按上了她的眉眼。 眼睑上传来痒意,赵玉再也忍不住出声:“我累了,你走吧。” 这种前后自相矛盾的话让百里绝世眯了眯眼,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赵玉再次偏头,不愿理他。 百里绝世眸光一暗,他似乎有些无法忍受这种漠然的态度,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赵玉大惊,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眸光幽暗的眼睛。这人又发什么疯? 他的吻炙热又强势,赵玉伸手推他,仍旧徒劳无功,便任由他动作。 百里绝世吻着她,想到她在千丈崖的遭遇,心中既疼惜又悔恨,不由放轻了动作。 一吻结束,赵玉微张着嘴喘息,一双眼睛更是迷蒙的看着他,眼角泛着水光,风情万种。 百里绝世轻柔的将她抱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终是忍不住叹息:“敏敏,对不起。” 赵玉抬眼,疑惑的看着他。他为何道歉,难道是为昨晚之事?可是这人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后悔和愧疚。 难道师父出事了?赵玉脸色一变,正待发问,只听他又怜惜道:“敏敏,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对不起你。”他说到最后,语音中已有哽噎之意。 赵玉一怔,这人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的脆弱。 “你大可不必如此。”赵玉只是淡淡说道。 百里绝世将她搂得更紧。 “重华,我想见师父。”良久,赵玉还是有些忐忑的说出了她的请求。 见不到师父安然无恙,她始终无法放心。 “你放心,他老人家在玉京山庄,一切安好。”百里绝世道轻抚她的背脊,柔声道,“你先养好身体,到时我自会安排你与前辈相见。” 赵玉没想到这次他这好说话,这人虽然宠她,但有时候他也未必会答应她的要求。所以赵玉还是用她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你要见他老人家我有个条件。” 果然,赵玉移开目光,黯然垂下眼。这次她偷偷逃跑,这人怎么会完全不计较? 百里绝世勾唇邪魅一笑,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赵玉闻言面容瞬间通红,抬眼对他怒目而视。这人脑子一天到底在想什么? “敏敏,你这样看着我,我不介意现在就将那句话付诸实践。”百里绝世微笑着戏谑道。 赵玉的脸更红了,还真怕他说做就做,慌忙移开眼,抿着嘴唇沉默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五味松风 黄昏,皇城相府,苏良仁正在阅微堂摆弄棋子,自弈自娱。棋盘旁边的一杯清茶热气缭绕, 随意落子,棋局变幻,又是一轮新的博弈。 他在此等人,棋已过三局,他等的人还没有来,想来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他命人将棋盘收起,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渐渐升起,正待起身,忽听得仆人来报:“老爷,侯爷到了。” 苏良仁大喜:“快快有请。” “国老,本侯来迟了,还请恕罪。”百里绝世信步而来,朗声道。 苏良仁起身,呵呵一笑:“侯爷快请。” 两人见礼,分至落座。有侍女端上美酒,摆上佳肴,添上炭火,深秋之夜,舒适而满足。 “侯爷请。”苏良仁举杯,尽主之谊。 百里绝世举杯回礼:“国老请。” “国老上次来府上,本侯未曾好生招待,实属遗憾。”百里绝世道,“此次本侯登门拜访谢罪,还请国老勿怪。” 苏良仁摆手道:“侯爷言重,侯爷事物繁重,本相突然造访是本相的不是,侯爷无需自责。” “哪里哪里。”百里绝世笑道,“比起国老,本侯也算闲人一个。” 两人各自客气了一番,百里绝世便开门见山:“不知上回国老前来所谓何事?” 苏良仁喝了一口酒,佯装生气瞪眼道:“难道无事本相就不能去侯府了?” 百里绝世一愣,而后笑道:“国老哪里话,国老要来,本侯自当欢迎之至。” 说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此酒乃玉京山庄松风系列新品,侯爷觉得如何?”他品酒闲谈,倒将此次相会变成了友人之间的闲聊了。 美酒松风与玉泉不一样,松风酒分为五个系列,分别标为一品、二品、三品、五品以及九品,每一品自有各自的特色,一品清冽中带香,二品清冽中带甜,三品清冽中带苦,五品清冽中带涩,九品为烈酒,入口辛辣,所以帝都人又称松风酒为“五味酒”。 苏良仁所谓的新品,其实就是二品,只是酿酒之人结合了西域葡萄酒的做法,使其味道更加清甜。 二品系列酒在帝都极受女子喜爱,所以又称为“降仙酒”。 百里绝世对这种清甜之酒无甚兴趣,道:“玉京山庄的松风酒自然称得上是好酒。” 苏良仁目光微暗,笑道:“这降仙酒味道太甜,看来不太合侯爷的心意。” 百里绝世微笑反问道:“国老也是爱酒之人,不知是否赞成这样一句话,酒合不合意还得看对饮之人?” 苏良仁一怔,笑道:“此话有理,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此时便不是酒合不合意,而是看两人能否共情。” “不错。五味松风总有人愿与你同享一味。” “这么说来,侯爷已经找到了此人?”苏良仁看着他道。 百里绝世摇头,惋惜道:“人生无常,浮生若梦,岂有那般容易。” 苏良仁移开目光,附和道:“确实如此。”说着,扬 声道,“来人,换酒。” 顷刻,便有侍女上前换酒。 苏良仁笑道:“此酒太过清甜,不如玉泉清冽幽香,入口醇厚。侯爷请。” 百里绝世举杯回礼。 苏良仁放下酒杯,叹道:“果然是好酒,玉泉能为御酒,却有其独到之处。”说着看百里绝世,“也不知这江湖上可有如此美酒?” 百里绝世摇了摇头,道:“江湖粗陋,哪比得上帝都皇城,宝马香车,美酒佳肴的盛景。” “可本相听闻,江湖之人以酒交朋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拘小节,也有帝都皇城没有的豪爽与自由。” “江湖杀戮永无止境,以酒会友,意气相投却也不失一番佳话。” “当然,江湖人讲求愿为朋友两肋插刀,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苏良仁缓缓道,“侯爷出身江湖,精绝宫名震武林,想必也交了不少朋友。” 百里绝世目光微沉,摇头道:“国老高看本侯了,自本侯受陛下恩宠,入朝封爵,能引为知己的也就区区几人。” “哦?”苏良仁轻抚着酒杯道,“本相听闻侯爷与“天下第一公子”月长思交情甚好,不知此种传闻可否属实?” 百里绝世闻言笑而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到月长思,本侯与他到有过几面之缘,久而久之,倒也算得上交情颇深。”玉泉酒香中,百里绝世缓缓道,“不过却称不上知己。” 苏良仁扬眉诧异道:“连侯爷如此风华无双的人物都不能引为知己,本相倒想见见这“天下第一公子”的风采。” 百里绝世摆摆手道:“本侯劝国老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月长思此人孤高自傲,而且脾气臭得很,见了他就是自找倒霉。” “哦?”苏良仁更感兴趣了,“看来有机会本相一定要见见这位月公子。” “国老要见他也不是不可以······”百里绝世淡淡道,“月长思此人也爱酒,犹爱玉泉,国老若提上两坛酒,也不怕月长思不动心。” “当然,月长思也爱茶,尤其是燕回血朱泪。不过······”百里绝世顿了顿,“有了血朱泪月长思也不见得动心,若能有一套南海“玉龙骨”那是最好不过。” “玉龙骨”?苏良仁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传闻南海深海之处能产一种土,土质雪白细腻,触手柔润,用这种土烧成的瓷器,能保人百毒不侵,长生不老。由于传言那种白色的土乃龙身所化,所以烧制成的瓷器便叫“玉龙骨”。 曾经无数的江湖人,当然也包括达官显贵为了得到“玉龙骨”,闯入南海,结果都有去无回。渐渐的,关于“玉龙骨”的消息便慢慢消散。 所以要找到“玉龙骨”谈何容易。 百里绝世淡淡看他一眼,摇头叹息:“月长思此人向来极爱奇珍异宝,被人称作长生不老的“玉龙骨”,他自然也想收入囊中,可见此人贪心。” 苏良仁怔忪之后,却笑道:“侯爷此言差矣,月公子才智无双,这世间珍宝怎可比得上月公子。” 百里绝世闻言也笑道:“看来国老对月长思极是仰慕。” 苏良仁摇头:“岂止是本相,就连当今陛下对月公子也是仰慕已久。” “可惜月长思此人太过古板。一身才华怕是要淹没在那山林深处,实在可惜。” “既然侯爷也这般认为,何不劝劝月公子,若月公子能下山辅佐陛下,侯爷便是我朝的大恩人,必定会受万人敬仰。” 百里绝世甚是惋惜的摇头叹道:“本侯与月长思虽然交情颇深,但是在这一方面他未必肯听。” “连侯爷都没有办法,看来要请得月长思下山实属难办。”苏良仁也叹道。 “这大概便是人各有志吧。”百里绝世叹道,“江湖之人一旦逍遥惯了便不适应宫廷中的繁文缛节,月长思生性散漫,虽有经世之才,却未必适合官场。” “但他的才华被埋没才是真正的可惜。” “若国老愿为陛下分忧,不妨前去苍梧山一试。” “自当如此。”苏良仁忙道,“到时还需要侯爷帮忙引荐。” 百里绝世却摇头道:“此举不妥,月长思对于本侯入朝为官之事本就颇有微词,若本侯出面只会引起月长思的不满。” “那侯爷认为该如何是好?”苏良仁不由担忧问道。 百里绝世沉吟半晌,道:“或许国老可以让太子殿下去一趟苍梧山。” 苏良仁目光一凛,问道:“为何?” 百里绝世淡淡道:“太子殿下乃是陛下亲立的东宫之主,未来的储君,由殿下出面,犹如陛下亲临,月长思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与朝廷为敌。” 他此番话说得苏良仁心中一动。陛下曾经虽派人去苍梧山请过月长思,但所派之人最多是朝廷二品大臣,若殿下能请旨代替陛下前去苍梧山,这对殿下来说也是一见好事,一来可以加深殿下的威信,二来若此事成了,殿下大事可成。 苏良仁皱眉深思,要办成此事还有一个难处。曾经月长思的拒绝让陛下异常愤怒,这一次想要陛下答应招揽月长思还需要一点契机。 “侯爷不愧是陛下倚重之人,果然智慧无双。” 百里绝世摆手道:“不敢,本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也想替陛下和太子殿下分忧。” “哈哈哈······”苏良仁大笑,“果然侯爷才是通透舒达之人。” 笑罢,苏良仁又道:“今日与侯爷相谈甚欢,日后还请侯爷多来府上走动。” “理当如此。”百里绝世站起来,揖手道,“今日多谢国老款待,天色已晚,本侯告辞。” 苏良仁回礼道:“侯爷客气。”说着不由上前一步,语音极低,“太子殿下之事还请侯爷多多费心。” 百里绝世目光微沉。苏良仁说的无非是容王暗桩之事。 当下亦低声道:“国老放心,本侯自当好生处理。告辞。” 百里绝世转身走出阅微堂,融入夜色中。 苏良仁看着百里绝世消失的背影,渐渐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毒功发作 百里绝世虽然答应赵玉让她和赵向晚见一面,赵玉也一直期待着。然而三日快过去了,赵玉还是没能见到赵向晚,只是收到他传来的一封信。 赵玉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但见确实是师父的亲笔,上面写道: 吾儿: 为师有急事先离开帝都一段时日,待事情处理妥当再回来看你。为师已知晓你与百里绝世的关系,你需得在侯府好好休养,若他欺负于你,你只管修书一封于百花坞。 赵玉读完师父似乎是匆匆写好的书信,然后气冲冲的跑去找百里绝世。 “重华,这是怎么回事?”赵玉将信扔在他面前,怒声问道。 百里绝世捡起信笺,粗略的阅览一遍,温和道:“怎么了敏敏,前辈有事离开了?” “都怪你,你答应让我见师父的,现在好了师父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她气呼呼的道,声音哽咽。 百里绝世走进,拉住她的双手,温言道:“前辈有急事自然就顾不上你,你放心前辈不是叫你修书百花坞吗,说明前辈人就在百花坞,你若想见他那还不容易。” 赵玉眼睛一亮,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去百花坞找师父?” “当然。”百里绝世道,“不过不是现在。” 赵玉变了脸色,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站住。”低沉冷厉的声音响起,赵玉身子一抖,停住了脚步。 “想去哪里?” 赵玉不情愿似的低声道:“回房。” “过来。” 赵玉极慢的转身,走到他面前,垂着头不愿看他。 百里绝世眼里泛着冷光,沉声道:“从今天起你搬回揽月轩,还有这一个月哪里都不许去,在府中好好休养。” 赵玉蓦地抬头,慌乱问道:“为什么?”如果她住进揽月轩,岂不是天天要与他在一起,她才不愿。 “你体内的毒需要医治。”百里绝世神情冷肃,一想到赵向晚的话,神情更冷,“所以你需要住进揽月轩。” 赵玉一怔:“你要如何医治?” 百里绝世深深的看着她,一时无法言语。要如何医治,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戳就痛。 赵玉见他并不答话,也不甚在意,她自己体内的毒怎么回事,她最清楚,于是道:“你不必花费心思在我体内的毒上,此毒根本无药可解······” “敏敏。”她的话未说完,就被百里绝世狠狠地揽入怀中,只听他语音轻颤,“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 赵玉靠在他的怀里无声叹息。 最终赵玉还是搬进了揽月轩。当晚,涟漪便端着药来。 百里绝世亲自端着药碗柔声道:“敏敏,把药喝了。” 赵玉狐疑的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不肯喝,问道:“这是什么药?” “此药能控制你体内的毒素漫延,来,喝了它。” 赵玉将信将疑,仍旧摇头,道:“真的只是控制,我喝了我的武功会不会就没了?” 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担心武功,百里绝世沉下了脸:“敏敏,不要逼我用强。” 赵玉祈求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不由心软了,叹息一声,轻柔道:“敏敏听话,喝了它,我保证此药不会损害你的武功。” 赵玉这才把药喝了。 “如何?”百里绝世忐忑问道。那个药方他再次进行了修改,加了其他几味药材,所以他也害怕会有其他不良反应。 赵玉闭了眼,慢慢运转体内的内力,然后睁眼摇头道:“未见异常。” 百里绝世松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掩不住眉间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便好。你先休息,我稍后便来。” 赵玉点点头,她确实困了,语音也带了一丝软甜:“好,你快去快回。” “嗯。”百里绝世吻了吻她的额头,并叫涟漪照顾她才离开。 留香阁,暗红锦衣的人影正自酌自饮,神态惬意。 “怎的这么晚了才来?”百里绝世亲昵的笑着问道。 坐上的男子容貌俊美,丰神飘逸,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月长思。他闻言哼了一声:“本公子还不是怕给侯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否则你以为本公子愿意这么晚来?” 百里绝世闻言也不生气,笑了笑:“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侯府铜墙铁壁,你来府上的这点消息还是瞒得住。” 月长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问道:“太子那里安排好了?” “自然。”百里绝世点头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说着他忽然一皱眉,看他,“这点小事你传信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月长思神色一僵,生硬道:“本公子太闲不行吗?” 百里绝世没漏过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恍然道:“怎么,又吵架了?” 被说中心事,月长思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继而叹道:“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罢了不说她了。”他顿了顿,看着他,“倒是你需得小心些,太子那边的人已经动作,你家那位你需得好生安排。” 提起此事,百里绝世冷笑:“他动作倒是极快,我会小心行事。” “对了,如不出意外太子必定在下月造访苍梧山,你可要做好准备。”百里绝世继续道。 月长思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本公子自有安排。那么容王暗桩之事你如何部署?” “如你所言,精绝宫的人是不能用······”他举杯而饮,怡然道,“此事我还需好好算计一下。” 月长思挑眉:“没想到侯爷也有为难的时候。” “称不上为难,我只是在等一个消息。”百里绝世摇头。 “哦,什么消息?” 百里绝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语音里却不甚在意的道:“不过是一点旧事。” 月长思见他不愿说,倒也没问,站起身来,姿势优雅的振了振衣衫,道:“我该走了。” “夜已深,何不在府中住下?” “不必。”月长思拒绝,“不过你能送些酒到妖帝宫就再好不过。” 百里绝世闻言一笑:“怎么,你还怕没酒喝,说不定太子殿下已经送去了。” 月长思冷哼一声:“看来侯爷的嘴上功夫越来 越厉害了。”说完飞身而去。 百里绝世摇头笑笑,这时只见涟漪神色慌乱的跑了过来,语音更是惊慌:“侯爷,夫人她······她出事了。” 她的话音一落,眼前顿时失去了百里绝世的身影,她愣了愣,再次往回跑。 百里绝世几乎是把内力提到极致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揽月轩。 锦被上的赵玉冷汗淋淋,秀眉紧蹙,双眸紧闭,神色痛苦,奄奄一息。 “敏敏。”百里绝世声音惊颤,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着在怀里,紫光霎时罩向她的全身。 强劲的内力流转在体内,仍旧阻止不了疼痛,赵玉难受的呻吟一声,微微睁开了眼。 百里绝世的神情痛苦而阴晦,一双眼睛里更有深沉如海的疼惜,见她睁眼,赶紧将一颗药丸喂她吞下。 赵玉艰难的吞下药丸,眉头皱得更紧,气若游丝唤了声“重华”,便闭上了眼睛。 “敏敏。”百里绝世心头一痛,他手势一换,更强劲的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赵玉才舒展开了秀眉。 紫光缓慢地减弱,最终消失,百里绝世面容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赵玉抬手,要想为他拭去汗水。手在中途被握住,一个颤抖的吻就印在了指尖。 百里绝世轻柔的吻着她白皙的手指,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毒发时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惶恐和害怕,尤其是知晓她体内的毒无法可解,这种担惊受怕更加鲜明。 “重华,我没事了。”这是赵玉第一次看到这人脸上露出这种伤心欲绝,面如死灰般的神色,她不由心疼安慰。 赵玉习惯了这人遇事向来冷静而沉着,行事决绝而狠辣的性子,乍见他这个样子,赵玉心头也有些不舒服。 见她还在安慰自己,百里绝世一时百感交集,声音愧疚:“敏敏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心急。” 他指的是那碗药,抑制“阴冥毒功”的药,结果适得其反倒是他所没预料到的。那个药方虽然被他改过,但那几味药不过是寻常的滋补之药,他也测试过此药,并无不良反应才敢给她喝下,却没想到引起毒发。 “没关系的。”赵玉浅浅笑道,“我都已经习惯了。” 百里绝世被她的笑容刺痛,哑声道:“敏敏,“阴冥毒功”对你的身体造成的损害太大,此功不宜常用,你就让我废了它吧。” 赵玉心头大震,废了武功,那么她的家仇呢,该如何得报?何况“阴冥毒功”是她目前已练得五层,内力比之以前也大大提高,现在废了它,那么她练此功所受的痛苦便白费了。 “不,重华,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唯有这件事你不能做,否则我会生生世世恨你的。”赵玉态度坚决而郑重的说出这句话,目光也坚决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看着固执的她,面容上黑痕更深了些,将原本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变得丑陋,神色渐渐阴沉。 “敏敏,你到底在执着什么?”百里绝世语音无奈而痛惜,“废去这种害人的毒功,留在侯府让我保护你不好吗?” “重华,你护不了我一辈子的。”赵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凉之寨 自那晚赵玉毒发之后,百里绝世深感心痛,再次把自己关进了药房。等他出来时已经是半月之后,时值冬初,帝都迎来了第一场雪。 同时,花印也带着消息回到了侯府。 “先说赵向晚赴约之事。” “是。”花印理了理思绪,缓缓道,“那天赵向晚赴的是雪狼王的约。” “雪狼王?” “不错。”花印点头,“雪狼王后突发疾病,雪狼王宫束手无策,便修书千丈崖请赵向晚下山替王后诊治。本来以赵向晚的性情他大可不去,但是王后乃赵向晚的师妹,所以他不得不去。” “原来如此。”百里绝世了然,“那么西凉三十八寨为何在此时派人潜入千丈崖?” 花印忽然甚是气愤,道:“那雪狼王后确实是生了病,不过这是她使用的苦肉计,她骗得赵向晚前去实则是为了“阴冥毒功”,那天西凉三十八寨的总舵主夏千河作为雪狼王座下的客卿正好在王宫,于是雪狼王后便秘密命夏千河派人闯进千丈崖盗取“阴冥毒功”秘笈。” “那天奉命进入千丈崖的有四人,云上飞,九灵指,追风箭,摘花手。”花印继续道,“云上飞和九灵指负责探路和清除赵向晚设下的重重障碍,而追风箭和摘花手则负责盗取秘笈。也因为此事,后来夏千河得到了雪狼王的重用,现任雪狼军右团骠骑大将军。” 百里绝世面容深沉,眸光冷厉,眼角杀意流转。 “雪狼王后为了让赵向晚放心留在王宫,竟然用计将百花坞主人云缥缈也请到了王宫,所以赵向晚才留在宫中一月有余,等他回到千丈崖才发现不对,复而又回到雪狼王宫找雪狼王后理论,但雪狼王后拒不承认,赵向晚又苦于没有证据,便就作罢,转而找上夏千河,夏千河为了自保,便在雪狼王后的示意下将所有过错推给了云上飞,九灵指,追风箭和摘花手四人。 于是赵向晚便大闹了西凉三十八寨,杀了这四人。” “啪”的一声,紫檀木桌应声而裂,百里绝世听到此,神情已是暴戾,一本害人害己的武功秘籍竟害得他心爱的女子承受了不应该承受的羞辱和痛苦,西凉十八寨不灭难消此恨。 “这四人死得太过轻巧。”百里绝世一字一句恨声道,“他们万死难消本侯心头大恨。” 花印心头一凛,更加恭顺的道:“侯爷,属下还有意外收获。” “说下去。” 花印忙道:“西凉三十八寨总舵主座下共有八位副手,除了死在赵向晚手中的云上飞四人,还有四人,分别是霹雳剑,不灭银枪,碎雪刀,逍遥锏。其中霹雳剑死在灵剑门“天罡阵法”下,不灭银枪脱离了西凉三十八寨,自立门户,成立了银枪门。碎雪刀投入了无咎宫,而逍遥锏就是现在的天虚掌门玉湖子。” “玉湖子?”百里绝世倒是觉得意外。 “逍遥锏算是八副手中毫无名气之人,当年在江湖上也甚少人听过他的名号,所以造成了不了解西凉 三十八寨的人就以为西凉三十八寨加上夏千河仅有八位首领。” “逍遥锏,玉湖子?此人倒是有些智谋。”百里绝世淡淡说道,“看来还需先解决此人。”说着略微深思了半会儿便道:“你暂且留在侯府照顾夫人,将秋长叫过来。” “是,属下告退。”花印躬身退出,不一会儿秋长便赶了过来。 “侯爷有何吩咐?”秋长一进门便行礼道。 百里绝世道:“雪狼国那边你最熟悉情况,此事便由你来办最为合适。”说着幽暗的注视着他,“你速回精绝宫,在宫中挑选几个好手秘密赶往雪狼国,办两件事,第一取雪狼王后首级,第二活捉夏千河秘密带回精绝宫,本侯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江湖人称“横贯八方”的人物。记住,这两件事秘密进行,要办得干净利落,毫无破绽。” “属下明白。”秋长恭声领命。 妥当安排好一切事宜,百里绝世这才回揽月轩,他新配的药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差错。 花印受命保护赵玉,于是从百里绝世书房出来就跑去了揽月轩。她本已好久未见赵玉,所以难免有些迫切。 “敏姑娘。”花印一见赵玉便欣喜唤道,然后快步走过去。 许久未听到“敏姑娘”三个字,正在摆弄香雪草的赵玉还有些愣神,回身一看,见一位身着靛青衣衫,容貌姣好的女子快步而来,她先是一愣,而后亦欣喜道:“小花印,你怎么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回来,许久未曾见您,敏姑娘。啊,现在可得叫您夫人了,属下可想您了。”花印走过来盈盈一礼,真诚道。 赵玉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吩咐涟漪去沏茶,才笑道:“你还是叫我敏姑娘吧,好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秋长也夫人夫人的叫,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敏姑娘。” 花印却俏皮一笑:“属下们可不敢,再说敏姑娘就是我们的夫人,叫夫人才正确。” 赵玉笑笑,也不跟她争辩,转而问道:“这次在侯府待多长时日?” 花印摇头:“还不知道呢,得听侯爷的指示。”说着甜甜一笑,“不过侯爷要属下留在侯府保护您,估计这次应该会留得久一点。” 赵玉闻言也笑道:“太好啦,我一个人在这侯府闷也闷死了。” “怎么会,这帝都多名府盛景,夫人何不出去转转······”说到此,花印心中一惊,赶紧转了话题,“不过这帝都的风景虽好,但是也危险得紧,毕竟皇家圣地比不得江湖逍遥自在。” “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快要闷死了?”赵玉冰雪聪明,焉不知她突然转移话题的原因。 花印掖了掖鬓角,尴尬的笑了笑,忽见窗台上那盆香雪草,惊讶道:“夫人,侯府竟然也有香雪草?” “侯府自然是没有的。”赵玉上前抱起了花盆,道,“这是从精绝宫带过来,可惜这时已过了花期。” 那盆香雪草花叶尽枯萎,只留下青灰色的纤细枝干。而 节上凹凸处饱满丰盈,焉不知来年春天又是青翠满梢头? 花印用指尖碰了碰它的枝丫,甚是遗憾道:“这盆香雪草自夫人带回精绝宫,现在又带来侯府,不过属下还没见过它的花呢。” “是吗?”赵玉也替她遗憾,“这香雪草开得是白色的小花,一簇簇的,从远处看就像雪花挂满枝头······”此时正值外面雪雨纷纷,庭院中的树木都被缀上了雪花,赵玉一指院中,“你看,就像天星草缀雪一样,而且这花还有淡淡的清香,有点像······”她想了想,“木兰的香味,不过要稍微清雅些。” 听着她娓娓道来的描述,花印脑子里便勾勒出一盆花朵繁盛的香雪草,满足笑道:“听了夫人的描述,属下倒是越来越想看看香雪草开花了。” 赵玉展颜一笑:“莫急,明年香雪草可是再汇开花的。” “嗯。”花印再一次摸了摸,甚是喜爱。 涟漪端着茶走了进来,赵玉把香雪草给涟漪送去花楼,便拉着花印坐下,道:“小花印,你给我说说江湖上的趣事吧。” “夫人身在侯府,怎的还对江湖之事感兴趣?” 赵玉闻言幽幽一叹:“侯府锦衣玉食自然好,可为我也是江湖出身,哪有不想念江湖的快意恩仇。”说着拉了拉花印的手,“你就说说吧,就当给我解解闷。” “好吧。”花印耐不住赵玉的要求,想了想道,“要说江湖上的趣事,第一要数七陵殿易主之事了。” “七陵殿殿主不是万青山吗?” “对呀,可惜这万青山守不住自己的宝座,让底下人钻了空子。”花印忽地神秘一笑,“夫人猜猜看是谁人夺了他的宝座?” 赵玉想了想,道:“七陵殿主万青山一生收了两个徒弟,武功还算可以,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难道是他两个徒儿其中一个突然造反,弑师夺位?” “非也,夺了万青山宝座的其实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姓史名潇湘。此人倒是胆识过人,暗里控制了几个坛主,杀万青山,铲除异己,坐上殿主之位,一夜之间震动江湖。” “史潇湘?”赵玉摇头,“确实没听过。” “不过现在在江湖提起“潜龙”史潇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看来江湖上又多了一个厉害人物。” “嗯。”花印点头,“第二件事就是关于鬼盗夜枭了。您知道此人虽然是个小偷,却是一个有侠义之心的小偷,前段时日他竟然偷了相国府的一个宝物,相国大人自然大怒,派出了我朝有名的神捕“鸳鸯名捕”柳春宴、花九娘夫妇去追捕他,可是到了现在还一无所获。”说罢摇摇头,似在替“鸳鸯名捕”惋惜。 “是吗。这个小偷这么厉害?”赵玉虽说出身江湖,但这段时间一直身在侯府,对江湖之事还不甚了解。 “当然啦,所以江湖人才送他“鬼盗”这一绰号,他轻功极高,来去无踪,就像鬼魂一样,您说厉不厉害?” 第一百五十五章 牡丹国色 揽月轩帘外雪色美景,帘内清茶佳茗,盛世清欢,不外如此。 花印喝着茶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赵玉,似在等她回应。赵玉浅浅一笑,点头道:“看来这夜枭轻功确实了得。” “可不是嘛。”花印眼含敬佩之意,说道,“虽然属下的轻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跟夜枭比起来可差得远了。”说着眼里又转为羡慕。 “若是有一天属下能练成夜枭那般绝世的轻功,也算死而无憾了。”花印神往道。 “这夜枭的轻功真有那么出神入化?”看她一脸向往,不由再次疑惑问道。 说到此,花印便兴致勃勃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夜枭的轻功“疾步如风”堪称武林一绝,可媲美瑶池宫凤焚歌凤宫主的“凤舞”。” “哦,还有比夜枭轻功更厉害的人?” “那当然,凤宫主的轻功“凤舞”是江湖上唯一被认为天下第一的轻功。”花印甚是自豪道。 赵玉笑了笑:“那你为何仰慕夜枭,不应该是凤焚歌吗?” “这个嘛······”花印挠了挠头,不甚好意思道,“凤宫主神仙般的人物,属下自认为不能与之相比。” “你这小妮子倒是看得清。”赵玉忍不住打趣她,“夜枭若是知道,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花印冲她办了个鬼脸:“反正夜枭也不知道,若他不介意,属下还想请教一下他的“疾步如风”呢。” “好,小花印果然有气魄,我敬你。”赵玉笑着道,举起手中的茶杯。 花印嘿嘿一笑:“不敢不敢,属下敬夫人。”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 花印将茶一饮而尽便道:“夫人,属下刚不是提到过凤宫主吗,您可知道当今武林中有三大美人?” “啊,还有这等事?”赵玉从千丈崖下来,在江湖上也没闯荡多久,便去了精绝宫,后来就被百里觉世带到了侯府,江湖之事她也知道一些,但并不多。没想到江湖人倒真的有趣,还评出了几大美人。 “是啊是啊,当今武林三大美人之中就有凤宫主,另外两位就是琅琊门四小姐,朝阳阁主人唐柔唐四小姐和牡丹国色阁阁主沈琉璃。”花印忽地一笑,“说到沈琉璃最近就发生了一件趣事。” “有关武林美人的传闻一定相当有趣,快说快说。”赵玉也来了兴趣。 “这得从三大美人排位说起了。”花印顿了顿,缓缓道,“当年“江湖录”对三大美人排名,得出的结果是唐四小姐一位,凤宫主二位,而沈琉璃就排到了三位。于是整个牡丹国色阁都异常不满,便找编制“江湖录”的星月盟理论,星月盟主事金独眠便说此次排位乃是根据三位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威信排的,并且得到武林人士的认可方才写进“江湖录”。” “哪知牡丹国色阁的人更不满了,说我家阁主侠名远播,风华无双,凭什么居末位,若是如此,不入“江湖录”也罢。 ”花印喝了口茶继续道,“可江湖人皆知入了“江湖录”便不可更改,否则便是与星月盟为敌。沈琉璃见大局已定,便更加高傲了,行事完全不将整个江湖放在眼里。” “这个沈琉璃这么厉害的吗?”赵玉咋舌道。 花印却不以为然,道:“沈琉璃此人太过孤高冷傲,自以为是。属下并不怎么喜欢她,若夫人若不是毁了容貌,这武林三大美人岂有她的位置。” 赵玉笑笑,促狭道:“看来花印很是喜欢我这张脸,毁了容确实可惜。” 花印忽然红了脸,她想到赵玉因何毁容,连忙解释道:“夫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 “好啦好啦,逗你的,看你慌得。”赵玉笑道,“再说我确实已经毁了容,我都不介意,你也不必介意了。” 花印这才松了一口气,委屈道:“夫人您吓死属下了,属下还以为您生气了呢。” 赵玉闻言,佯装生气道:“原来我在花印心中是这样的人,哎,我心好累。” “不不不,不是。”花印急道,“夫人您误会了,您可不要吓属下。”说着哽咽道,“属下再也不敢了。” 赵玉没想到真吓到她了,连忙拉着她的手道:“花印,我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我逗你的,你看你,这么不经吓。” “真的?”花印破涕为笑,“夫人您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赵玉笑着柔声道,“你还没讲完了,后来这沈琉璃怎样?” 花印这才展颜一笑,道:“自从三大美人排位一出,江湖上的男子莫不对她们心怀倾慕,可惜唐柔乃琅琊门四小姐,又有侠名在外,一般人自然不敢亵渎。而凤焚歌又是瑶池宫宫主,又与唐四小姐交好,在加上她武功盖世,无人能敌,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找她的麻烦。而沈琉璃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为牡丹国色阁阁主,但以牡丹国色阁在武林中的地位还不足以让她在江湖上出类拔萃。” 赵玉听到此,插话问道:“难道牡丹国色阁在武林中的地位不高?” “当然不高。”花印道,“牡丹国色阁曾叫相思阁,那是还是上任阁主褚明兰在位,在江湖上只是一个小帮派。沈琉璃上位后,觉得相思阁太过俗气,而她又自诩与牡丹相媲美,国色天姿,便改名牡丹国色阁,更是极力扩大阁中势力,才有了如今牡丹国色阁的地位。” “如此说来,这沈琉璃还是个厉害的人物。” 花印点头道:“就江湖而言,她确实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但是现今牡丹国色阁的地位如何比得上琅琊门和瑶池宫,因此也惹来了一些麻烦。” “难道还有人故意找牡丹国色阁的麻烦?” “这种事情不可避免。”花印点头道,“牡丹国色阁坐落在龙腾泽清凉坞,但是龙腾泽还有一个更大的帮派,青安帮。青安帮的少帮主姚泗对沈琉璃倾慕已久,便前去提亲,夫人,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沈琉璃竟然叫人把提亲之人全数轰了出来,并送了一块牌匾到青安帮,牌匾上写着“不自量力”四个字,让姚泗颜面尽丢,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姚泗对这沈琉璃情根深种,被沈琉璃这么一羞辱,急火攻心,气血郁结,走火入魔了,导致青安帮和牡丹国色阁结下了梁子。” 赵玉皱眉道:“这沈琉璃行事果然狠辣,这般做法要是我我也会受不了。” “那可不是嘛。”花印附和道,“那姚泗也算一表人才,却偏偏看上沈琉璃,可惜啊。” “确实可惜。”赵玉点头叹道,“不过这世间的情爱缘由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嗯嗯。”花印点头,继续道,“更有甚者,后来沈琉璃放话江湖说“天下男子皆不入我眼”,此言一出天下的男子不免议论纷纷,一些人说沈琉璃位居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心气眼光高无可厚非,这样更显得她风华绝世,高不可攀,而有些人就认为这沈琉璃行事太走偏锋,孤高自傲,当不起武林美人这一称号。” “嗯,沈琉璃此人确实不好作评价。”赵玉道,“不过她能被选为武林三大美人之一,想来也有过人之处。” “反正属下不太喜欢她。”花印噘嘴道。 “你啊,身为精绝宫的四护卫之一,更是重华的得力助手,怎么能将喜怒哀乐表现得如此明显?”赵玉笑着摇头道。 花印吐了吐舌头:“属下这是在夫人面前,出任务的时候可不敢如此,否则事情出了纰漏,侯爷可是会怪罪的。”说着连忙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道,“您可不知道,侯爷生气有多恐怖。” 赵玉眼皮跳了跳,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人的手段她早已领教无数回了。不过此刻她才不愿意表现出来,佯装不知,压低声音问道:“有多恐怖?” 花印抖了抖,摇头道:“属下不想说。” 赵玉哈哈一笑:“你既然如此害怕侯爷,为何不奏明侯爷回精绝宫当差?” “精绝宫有东阳在,我回去也没事做,很无聊的。”花印道,“其实侯爷对我们这些女孩子还是很温柔的,前提将事情办好。” 赵玉微笑:“看来在侯府也没有那般差。” “嗯。”花印点头,“尤其现在侯爷叫属下保护您,属下可高兴了。” 赵玉温柔一笑:“我也高兴。”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何事如此高兴?”清朗的声音响起,赵玉和花印一惊,赶紧收起了笑容,花纹精致淡雅的锦帘被一只修长有型的手指掀起,宝蓝色身影便出现在了屋子里,锦衣玉冠,风华无双。 华印连忙行礼:“属下参见侯爷。”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赵玉身上,语音淡淡:“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说完躬身退出。 “重华。”赵玉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眼角含笑,浅浅唤了他一声。语音轻柔,似有无限缱绻之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次毒发 百里绝世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带着她怡然落座,温柔笑问:“和花印聊了什么如此开心?” 赵玉勾了勾唇,浅笑:“一些江湖趣事罢了。”说着替他到了杯茶。 百里绝世接过茶杯,浅饮一口,赵玉便用手支着下巴,眼睛明亮,软软问道:“重华,有酒吗?” 百里绝世一顿,放下酒杯,问道:“杏花酒?” 赵玉一怔,说到杏花酒,没有比殷素秋酿的更好喝的了,第一次来精绝宫时她便爱上殷素秋酿的杏花酒,此时提到此酒,她又想起了死在她手上的殷素秋。 “不。”赵玉眼中的黯淡一现即隐,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我想喝“行人不归”,好久没喝了,可馋死我了。” 百里绝世却摇头道:“你现在不宜饮酒,我已叫膳房煎了药,等会儿先把药喝了。” “不会又是抑制我体内毒素的药吧?”赵玉怔忪之后便问道。 “当然。”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此次我又改良了药方,再试试看,你体内的毒素必须要得到抑制,否则我如何放心。” 赵玉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低头垂目,不再言语。 “敏敏怎么了,不愿喝药?”百里绝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赵玉不得不抬起眼注视他,没发现他有生气的迹象,她才道:“非我不愿,是我体内的毒太过霸道,寻常药方根本无用。” 指尖是细腻光滑的触感,百里绝世眼睛眯了眯,语音低沉:“过来。” 赵玉怔了怔,红着脸,绕过木几朝他走去。百里绝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白皙光滑的额头,低声道:“我会找到适合的药方,就算不能去除你体内的毒,但至少在你毒发的时候有用。你要相信我,所以这一次再试试药如何?” “重华,我不想失去武功。”赵玉靠在他的怀里,轻轻说道。她怕,她怕这人会强制废去她的武功。 “那你乖乖喝药。” “好。”赵玉无奈应道,她知道今天若是不答应,这人定不会甘休。 一会儿,涟漪就端着药走了进来。百里绝世让涟漪将药放下便要她退了出去。 “敏敏,喝药吧。”百里绝世将药喂到她的唇边,赵玉只得喝了下去。 喝完药,百里绝世怕她体内的毒再次发作便留下来一直陪着她。 “重华,你今日不忙么?”赵玉实在受不了他那担心的目光,于是问道。 “不忙。怎么,敏敏,你这是在嫌弃我吗?”百里绝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赵玉瞪他一眼,站起来揖手道:“岂敢岂敢,小的喜欢侯爷还来不及呢,怎敢嫌弃侯爷,侯爷莫要冤枉了小的。” 赵玉拿腔捏调,说话像极了酸腐书生,但她本来从小识文断字,自有一番书香之气,再加上身姿妙曼,这番做派倒别有一番风情,百里绝世眸色深深,再次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赵玉惊慌的目光中,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满室旖旎散去,赵玉有些疲倦的半阖着眼。百里绝世则是嘴角含笑,轻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再过一段时间 就是朝廷的冬围,届时你便随我一同前往帝澜山。” 赵玉闻言,微微抬起了眼,诧异道:“我也能去?” “当然。不过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会让花印给你易容。” 赵玉的眼睛黯淡了一下,这人把她带来侯府,便是一刻也不让她露面,难道是因为她毁了容,叫人知道了有损颜面?不过要是能出去,对她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冬围好玩吗?”赵玉有些好奇的问道。 “皇家的狩猎游戏自然还是有些看头。”百里绝世笑道,“不过有酒喝,而且是上等宫廷御酒。” 赵玉的眼睛一亮:“这么说就可以随便喝?” “嗯。”百里绝世点头,“不过不能喝醉,我会让花印看着你。” “啊?”赵玉撇嘴,“那多没意思。” 百里绝世见她那可爱模样,不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到时到处都是朝廷大员,你怎么也得矜持一点。” “我偷偷的喝不行吗?” “不行,酒多伤身。”百里绝世摇头,“你要是喜欢,我叫人送一些回侯府。” “好吧。”见没得商量,她垂下眼帘,声音温顺。 “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嗯。”赵玉阖上了眼。 此刻,一室温馨,岁月静好。在这样恬静的氛围中,百里绝世也慢慢阖上了眼。 百里绝世是被一声轻哼给惊醒的,他睁开眼,便看见赵玉捂着肚子强忍疼痛的惨白面容。细密的汗珠沾满额间,蛾眉紧蹙,睫毛颤抖。 “敏敏。”百里绝世几乎是同时将她扶起,以手抵背,紫光萦绕,内力便输入赵玉体内。 强劲的内力入体,赵玉似承受不住般张口吐出鲜血,霎时面如死灰。 百里绝世大惊,连忙撤了内力,颤声道:“敏敏,你怎么样?”说着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脉门,另一只手捏了一个诀,一朵紫莲缓缓变大,笼罩着赵玉。 他这一探,不由大震,她体内真气乱窜,凌乱不堪,导致体内的毒素向五脏六腑侵入,而解药“千绝”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只是真气为何会如此凌乱?百里绝世沉着脸,讲手放在她的天灵盖上,强大的内力再次侵入赵玉体内,引导她的真气慢慢沉入丹田,再循环绕了一个小周天,再回到丹田,如此赵玉面色才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只是腹部还是痛得厉害,赵玉微微睁开眼,虚弱道:“重华,我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有我在,再忍一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百里绝世目光坚定,柔声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赵玉虚弱的点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后,赵玉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百里绝世舒了一口气,紧张问道:“敏敏,你觉得如何了?” 赵玉靠在他的怀里,气息甚微,哑声说道:“我口渴。” 百里绝世一怔,眼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喜色,袖袍一拂,一杯茶已在手间:“敏敏,张嘴。” 清凉的茶水入喉,赵玉才觉得自己活 了过来。 “敏敏,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玉摇头:“好多了,不必担心。” 百里绝世将她抱紧,神色冷硬,这“千绝”药方明明已再次经过仔细琢磨,为何还会引起毒发?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百里绝世本就是医术高明之人,对药方也是研究颇深,照常理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最终还是引起毒发。 “重华,我不想喝药了。”赵玉看着他乞求道,“那药根本没有用,我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百里绝世心头大恸,安慰道:“敏敏你放心,我一定会配出合适的药方,我一定要控制你体内的毒,你相信我。” “可是没错都没有用不是吗?”赵玉黯然道,“你何必执着,当初是你遗弃了我,我为了活命才不得不练“阴冥毒功”,你当时既然不愿管我,现在又何必在意我体内的毒。” 当初她吃尽了苦头,差点因此丧命,才练得能在江湖上立足的功夫,这个时候她自然不愿意他插手她武功之事。 她的话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进他的心里,让他连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疼。尤其是知道了她在什么样的境地中练了这伤人更伤己的毒功。 “敏敏,我这一生是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样对我都行,但是你体内的毒我必须要管,就算你恨我我也要管。” 百里绝世神色冷硬,语气更是坚定得不容反驳。他如此执着,赵玉也只有幽幽叹了口气。 当晚,百里绝世又将自己关进了药房。 赵玉看着身旁冷凉的床铺,目光晦暗,她握了握手腕,眉头一蹙,眼角便流露出了忧郁。 “夫人,奴婢伺候您歇息吧。”涟漪在侧轻声道。 赵玉摇头,今晚她可能睡不好了。 涟漪以为她在等百里绝世,于是劝道:“夫人,您早点歇息吧,侯爷说了今晚不回揽月轩了。” “我知晓。”赵玉眉头皱得更紧,“只是我没有睡意,再等等吧。” 见她如此说,涟漪便不再相劝。 冬天的夜色黑得更深沉些,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她不知道百里绝世在药方如何了,但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屋外似乎起风了,华贵精致的锦帘摇晃了起来,将室内的光影搅得更加斑驳陆离。 山雨欲来风满楼。赵玉拢了拢身上的雪色貂裘,目光有些散漫。 “夫人可是觉得冷?” 赵玉惊而回首,浑身一抖,好像确实很冷。 “那奴婢再去添一盆炭火。”说完便匆匆离开。 屋内只剩她一个人,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更加明显,她捂住了胸口,想要将那种感觉扼杀在心里,然而那种不安的情绪更加肆无忌惮,她不由站起身来来回走动,想要释放那种压力。 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这时,房门被推开,赵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望着门口,一个雪色身影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张冷厉阴沉的面容。 赵玉呼吸一滞。 “敏敏,你难道没有什么可对我说的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激烈争吵 冷风瑟瑟,灯火摇曳,那人浑身散发着如高山寒雪般的冰冷气息,目光阴骛,宛若暗夜幽狼。 肃杀的氛围中,赵玉只觉呼吸都快被扼杀。 “嗯?”冷冷上扬的单音调,威胁的意味十足。 赵玉喉头发紧,惊惧的目光如被猎手追捕的小白兔,十指扣紧,指尖泛白,她开口,声音低哑而飘忽:“我···我没什么要说的。” “是吗?”百里绝世勾唇一笑,笑意冷寒,“那我来替你说,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指点。”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就像胜算十足的猎人,“这一次的“千绝”药方经过我反复则斟酌,已经毫无疏漏,但还是引发了你体内的毒性。我便想是否是药方的问题,于是再次仔细推敲,仍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说着他淡漠的注视着她,“直到我想起给你疗伤时,你体内紊乱的真气。敏敏,你告诉我你体内的真气为何紊乱?” 被他身上冷厉的气息所摄,赵玉的眼角染上了泪珠,更显得她柔弱可怜。 “我不知道。”赵玉摇头,声音软弱,豆大的泪珠滑落眼角。 “不知道,你竟然说不知道?”百里绝世气极,神情暴戾,“方玥毓敏,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自封经脉,以阻内力。” 赵玉惊恐地后退,她知道只要这人知晓此事他定然大怒,而自己也不会好过。可是她怕,她怕他骗她,如果那药不是所谓的抑制她体内的毒素,而是会害得她失去内力武功之药,她该如何是好?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而亡,你就如此舍得自己的性命吗?”百里绝世怒火攻心,说到最后一掌拍在桌上,上等紫檀木桌瞬息化为齑粉。 巨大的声音响彻耳边,赵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止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的落下来。 “我说了···我不想喝药,可你硬要逼我,我······” “方玥毓敏。”百里绝世咬牙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赵玉浑身颤抖,苍白的嘴唇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害怕了,你自封经脉的气魄呢?”百里绝世冷冷的看着她,语音残忍,“你说你宁愿豁出性命也不愿喝药,不如毁去武功如何?” 赵玉闻言,霍然瞪大眼睛。 “你说你不想喝药,那么只有毁掉武功就不用了喝药了。敏敏,你说是不是?”他将她逼近角落,让她无路可逃。但他的语音在此刻是那般温柔,却叫赵玉如坠冰窖。 他向她伸出手,赵玉终于忍不住低吼,像极了困兽:“百里绝世,你敢。”吼罢她也伸出手,五指纤纤,掌风凌厉。 百里绝世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手法极快的扣住了她的脉门。 赵玉见状,又惊又怕,厉声道:“百里绝世,你若敢废我武功,我便自刎。” 此等威胁之语对他来说简直毫无用处,他一手扣住她的脉门,另一只手捏了一个诀,一朵紫莲乍现。 “百 里绝世,你已经伤害了一次,你还想伤害我第二次吗?”赵玉语音惶恐而愤懑,“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就是爱上你,你杀了我吧。” 说着闭上眼,两行清泪不争气的滑落。 百里绝世闻言,目眦尽裂,转而掐住她的咽喉,厉声道:“是吗,那你为何要回精绝宫,是为了报当年我弃你之仇,还是你根本离不开我,嗯?” “你······”被戳到心里的痛处,赵玉既羞愧又愤怒。 “也对,毕竟你是我一手调教。”他的手指无情的蹂躏她苍白而精致的唇瓣,“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已经永远忘不了我了。” “无耻。”赵玉愤怒叱道,抬手对着他的面容扇过去。百里绝世却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折。 “啊······”剧烈的疼痛传来,赵玉惨叫出声,眼角的泪水汹涌而出。 “不听话就应该受罚。”百里绝世面容冰冷,毫无怜惜之意,冷声道:“来人,关进密牢。” “百里绝世,你又想怎么对我?”赵玉一听到密牢二字,不由双腿打颤,她无法忘记被关在黑暗房间里独自忍受疼痛的无助和惊恐。 “带下去。” “是。”黑衣暗卫强制将赵玉带离。 赵玉反抗,哪里是武功高强的暗卫的对手,她不由悲痛欲绝的吼道:“百里绝世,我恨你,我恨你······” 凄厉的声音并没有让百里绝世心软,她最终还是被暗卫带了下去。 而百里绝世则双目猩红,五指紧握的掌心溢出了鲜血,染红了雪色衣袖。 黄昏,侯府密牢,昏暗而阴森,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传来,似暗夜孤雁哀鸣。 花印偷偷送来食物时,赵玉已经痛得神志不清。 “夫人,吃点东西吧。”花印看着铁链缠身,气息奄奄的赵玉哽咽道。 赵玉听到花印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摇头道:“花印,你快走,若他知道了会牵连你的。” 花印却跟着摇头:“我来的时候很小心的,避过了暗卫,侯爷不会知道,您稍稍吃一点吧。” 手腕脱臼的疼痛刺激着赵玉每一根神经,她神色痛苦,道:“不用了,花印你快走。” 花印看了看她痛苦的表情,目光下移落在赵玉始终垂在身侧的右手,一看就是骨骼错位,忙道:“夫人,您让花印替您接上手骨吧。” 赵玉哪敢让花印动手,连连摇头:“不要,花印,你快走,我不想连累你。” 花印并不答话,上前握住她的手一扭,错位的手腕顿时被接好,疼痛慢慢消失,赵玉惨白着面容呼出一口气,像一条失水的鱼骤然投入大海。 “夫人,现在可好些了?”花印关切问道。 赵玉感激的看着她点点头,忽而想到此事若是让百里绝世知道了,花印定然逃不过责罚,不由惊慌道:“花印,你替我接上手腕,他一定会知道的,你······” “夫人放心。”花印截住她的话,浅笑道,“侯爷虽然会生气,也 不一定会罚属下的。” 赵玉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自信? 花印却神秘一笑,低声道:“侯爷虽然将您关进密牢但是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属下替您接好手腕,正合侯爷之意呢。” 赵玉闻言却无半点欣喜之色,淡漠的垂下眼,道:“花印,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夫人您······” “快走,你不要以为自己了解他,那人心思深沉,岂是你能揣度的。” 花印闻言一怔,看着赵玉淡漠的面容,良久才点了点道:“那夫人属下先走了。” “嗯。”赵玉点点头。 花印将糕点收起,转身之际她又听到赵玉有些悲凉的声音响起:“花印,以后有缘相见就不要叫我夫人了,叫敏姑娘吧,我倒是喜欢你这样叫我。” 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方玥毓敏,现在想起来,甚是怀念。 花印脚步一顿,点头道:“好,敏姑娘。” 赵玉微微一笑,目送她出了牢门。 当密牢的石门再次被打开,赵玉的心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月白身影慢慢走了进来,他目光明亮而锐利,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手臂上。 赵玉心头狂跳,努力压抑着心头的害怕,淡漠的撇开眼。 “敏敏,你可知错?”他慢慢走近,目光如炬。 赵玉只是冷哼一声,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密牢内瞬间静默无声。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再次落入一片温热之中,她猛然睁开眼。 “手腕好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语音低柔,“是谁罔顾我的命令私自行事的,涟漪?她根本不会武功,那么是花印了?也对,只有她才能避开暗卫闯进来。这个小妮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敏敏你说我该如何罚她?” 他自问自答,像极了闲聊,但赵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尤其是当他提到了花印。 “不关花印的事,是我自己接的。”赵玉几乎脱口而出,“啊······” 百里绝世手指一动,赵玉的手腕再次脱臼。 “自己接好我便信你。”百里绝世声音残酷。 “百里绝世,你到底要如何?”赵玉疼得秀眉紧蹙,颤声道,“你如此折磨我还不如杀了我。” “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敏敏,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百里绝世说着幽幽一叹,“可你总是不听话,我只好罚你了。”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不知所谓。”赵玉气得浑身颤抖,“你说你爱我,可我今日发现我宁愿从未认识你。” 百里绝世眼神一暗,瞬息风云涌动,语音冷厉:“很好,看来你仍不愿悔改,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说完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里,捏住她的下巴强制让她吞下去。 赵玉大惊失色,连忙呕吐,惊慌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区区“蚀骨香”而已,只要你承认错了我便给你解药。”百里绝世说完飘然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我错了 卯时一刻,天还未亮。一封信就被送到了侯府。 百里绝世正准备进宫早朝,颜佑带着信笺敲开了揽月轩的门。 浅淡的夜幕里渐渐升起了薄雾。 “侯爷,请过目。” 接过信笺展开,粗略的一看,百里绝世的脸色一变。 “侯爷,何事?” “看来太子殿下动手了。”百里绝世冷笑,““明察秋毫”秋明豪果然名不虚传。” 颜佑一怔:“太子在查当年的阑州之乱?” 百里绝世一运内力将手中的信笺化为灰烬,淡淡道:“他想捏住我的把柄自然要查阑州之乱,秋明豪倒不负太子的期望,竟然查了些蛛丝马迹。” “那要不要······”颜佑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百里绝世摇头:“此人既是太子所请,我们暂时还动他不得,只需先抹去他查到的有用信息,尤其是关于天鬼门的。” “属下明白。” “叫东阳派人去吧。”百里绝世沉吟道,“太子殿下既然对本侯如此感兴趣,我们就再泄露点消息给他。” “侯爷的意思是······” 百里绝世展袖坐下,铺纸提笔,一会儿便写好了一封信,交给颜佑,道:“送去太子府。” “是。”颜佑接过信封,领命而去。 颜佑一走,百里绝世眼睛一暗,他想到了还关在密牢里的赵玉,不由喃喃叹息:“看来她不能留在侯府了。” 蚀骨香?他配的毒药总是配得上取的名字,蚀骨香,蚀骨香,当真是侵蚀骨髓的疼痛。 赵玉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想以此来缓解身上的疼痛。汗水顺着布满黑痕的面容渐渐滑过白皙的脖颈隐入衣领之中。 真的好痛,比之“阴冥毒功”毒发之痛有过之而不及。 她从小变怕痛,这也是她不愿练武的原因。后来与百里绝世相遇,他折断她的手腕,逼她承认他们之间的婚约,再后来他同样用手段逼她习武。他带给她的就是一次次深入骨髓痛苦,在她心上烙下一次又一次的的恐惧,所以她很难反抗他,那人实在是太过强硬,以她的能力不过是以卵击石。 她想起来他说的那些话。她为什么一下千丈崖就去了精绝宫,找他报仇? 赵玉凄然一笑,忽而牵动腹部,疼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与实力,凭她的本事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那时赵玉虽然练成了“阴冥毒功”,但是她初涉江湖,根本毫无主意。 那天她在幽冥山脚踌躇了几日,还是决定去了精绝宫。在去的路上她便筹谋着,一来她的力量薄弱,想要查明当年天鬼门灭门的缘由和仇人,能得百里绝世相助,自会事半功倍。二来 也可以问清楚当年为何要抛弃她,让她受尽苦楚。 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那人不仅阻扰她复仇,更是对她百般折磨。想到此,赵玉不免又落下泪来。 石门再次被打开,明亮的天光也跟着淌了进来。宝蓝色身影被光芒罩了一层淡淡的莹白玉色,更显得那人风华绝代。 但赵玉见到此人瞳孔一缩,垂目间眼角便泄露了一丝厌恶,但疼痛又将那抹厌恶冲淡。 光芒被石门阻隔,那人俊美绝伦的面容在密牢的一豆灯火 下显得莫名阴沉。 百里绝世举步缓缓走近,赵玉的心反射性的收紧,她的左手手指不由刺进了肉里。 “敏敏,你可知错?”他看着她因汗水侵染,更加妩媚的面容,沉声问道。 赵玉只是痛苦的皱着眉,并不答话。 “怎么,还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赵玉垂目,仍是不愿回答。 百里绝世的目光渐渐森幽,他忽然笑了:“看来你这次是打算反抗到底了?不过敏敏······”他踱步到那些刑具旁,伸手拿了一条鞭子,“我希望你能坚持住。” 赵玉陡然瞪大眼睛,这时只见他手腕一抖,那鞭子在灯火下化作一道细长极快的黑影袭向赵玉。 “啊······”鞭子打在身上的那一刻,赵玉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很痛?”百里绝世残酷一笑,“说罢,可知错?” 火辣辣的痛感烧灼着赵玉的心,她咬紧牙齿,神色更加痛苦的摇头。 “很好。”百里绝世眸光一暗,手上紫光微现蔓延至鞭梢,抬手又是一鞭,赵玉再次惨叫。 这一次他没停下来,手腕抖动,一鞭又一鞭的抽在赵玉身上。 整个密牢瞬间充满赵玉的凄厉的惨叫声、怒骂声以及最终的求饶声。 “百里绝世,我恨你,我恨你······” “你杀了我吧。” “今生今世我与你恩断义绝,啊······” 那鞭子极细,打在人身上并不见血,却异常疼痛。身上没有哪里不痛,赵玉疼得几近崩溃。 “好痛好痛,求你不要打了。”她终于哭着求饶。 “可知错?”百里绝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问道。 滚烫的泪珠滑落,赵玉目光涣散,气若游丝:“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百里绝世将鞭子扔在一旁,手指抚上她布满黑痕,惨白的面容,声音低柔:“你看,你若早点承认错误便不会受这顿鞭刑了。敏敏,你何时才会学乖?” 赵玉目光无神的落在一处,她已无力说话。 百里绝世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中,紫光乍起,笼罩着两人。 体内的疼痛慢慢消失,赵玉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百里绝世轻柔的将她抱起来,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抱着她走出密牢。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庭院中还有未融化的积雪。 一路上,赵玉身体冷凉,神色呆滞,整个人毫无生机,百里绝世便将她带去了温池。 当他解开她的衣带时,赵玉的睫毛颤了颤,便任他去了。 “敏敏,你若还是这般神态,我不知道我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威胁。 赵玉浑身一抖,睫毛再次轻颤,一双如幽似怨的眼睛落在他面容上,似在无声控诉。 百里绝世这才满意的继续手中的动作,赵玉忽地握住了他的手,撇开眼道:“我自己来。” 百里绝世看了她一眼,停下手。 赵玉松了一口气,指尖碰到衣带,她忽然抬起眼,疑惑的望着他。,似在问:你为何不走? 那人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无辜道:“我不是让你自己来了吗,动手啊。” 赵玉指尖捏紧:“······” “你若不想脱,我愿意代劳。” 赵玉面容一红,挣脱他的怀抱,转身走去了屏风后面。 百里绝世也没再为难她,让涟漪进来伺候,便离开了温池。 莲池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水木清华阁,熏香袅袅,一扇刺绣精美,奢华大气的屏风将一间屋子分成两间。 百里绝世怡然的坐在外间,桌上炉火煮茶,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近来可好?”屏风后传来一个清越舒朗的声音。 百里绝世看了一眼屏风的浅淡身影,语音淡淡:“还好。”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若还好便不会来见我。” “是吗?”百里绝世忽而调笑道,“你该不会在怪我这段时间没过来看你吧?” 那人闻言,似乎怔了怔,摇头笑道:“岂敢岂敢,谁敢责怪侯爷。”他笑罢,继而正色道:“说吧,发生了何事?” 百里绝世却并不答话,刚好炉上的茶煮好了,他神情甚是闲适的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慢悠悠的道:“太子正在查阑州之乱。” “太子?”那人又是一怔,“陛下如此忌讳当年的阑州之乱,太子怎么会去查?” “是啊,他倒是敢逆流而行。”百里绝世苦笑,“不过他去查阑州之乱无非是为了抓我的把柄。” 那人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看来太子殿下甚是放心不下你。” 百里绝世再次苦笑:“我自然知道。只是太子若是去查阑州之乱,势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啊。”那人叹息,“毕竟当年阑州之乱和天鬼门灭门牵扯的人太多了。” “不过你放心,太子那里我自会解决,你自己需得小心些。” “你放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知晓该如何保护自己。”那人道,“你身在明处,还需更加小心,朝堂风云变化比江湖更加凶险,你需得小心行事。” “说到天鬼门,也不知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何了?”那人话锋一转,似自言自语道。 百里绝世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道:“你放心,她一切安好。” “哦?”那人似乎来了兴趣,“你找到她了?” 百里绝世点头:“她此刻就在我府上。” “什么?”那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激动,“重华,你怎么敢带她来侯府,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人发觉查出点什么来,你该如何是好?” 百里绝世只觉心底一痛,叹息道:“你没见过她,自然不知她的惨状,我若不带她来侯府,她如何能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上活下去?” “既然你也知道,那就更应该将她放回江湖,她虽然是女子,但是只有在江湖她才能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变强。你将她困在侯府,以后只会害了她。” 百里绝世闻言愣了愣,他一心担心她的安危,也发誓一定护她周全,倒没想到这一层。 “我明白了。”百里绝世点头道,“如今她确实也不适合待在侯府,我会仔细安排。” 那人再次落座,点头:“你若要护她一世周全,需得让她也有自保能力。”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道:“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说完飘然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放你走 赵玉从温池出来就去了静月轩,她实在太累了,疼痛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一回去几乎倒头就睡。 涟漪怕她着凉,将炭火添了又添,但赵玉还是发烧了。这时百里绝世还未回来,涟漪急得团团转,更不巧的是这个时候赵玉体内的毒也发作了。 涟漪只能匆匆忙忙去找花印,可刚到花印房门处,她又想起她被百里绝世责罚,现在还卧伤在床,转而去找颜佑。 颜佑向来对赵玉不甚喜欢,再加上赵玉身份特殊,也不便请御医,就只能传信给百里绝世。 接到消息的百里绝世赶回来时,赵玉整个人毫无生气,就连疼痛时蹙眉的动作都很艰难。 “敏敏······”百里绝世看着这样的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为她运功疗伤的手都在颤抖。 紫莲绽放,将赵玉包裹在其中,强劲的内力运转,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玉仍旧没有好转,这段时间连续的毒发对她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伤害。 百里绝世撤掉内力,又喂她吃了药,便寸步不离的守着。 “敏敏,是我错了,你一定不要有事,否则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百里绝世吻着她的手指,语音悲切。 涟漪伺候在侧,不由落下泪来。 她虽然不知道百里绝世和赵玉以前的恩怨纠葛,但这段时日他们之间的相处,涟漪对赵玉除了喜爱还有些心疼。 赵玉每次毒发,她都看在眼里,那种痛苦,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忍受的,偏生侯爷的手段又着实令人胆寒。 想到此,若不是百里绝世还在,她都想叹气了。 过了整整一夜,天将明时赵玉才醒了过来。她缓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锦帐,眨了眨眼,屋内的安神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手指上传来一片温热,她刚想动手指,便听得一个欣喜的声音:“敏敏,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赵玉听到这个声音,浑身止不住一颤,瞳孔缩紧,惊惧的抽出手指,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惊恐地看着那容颜俊美的男子。 就像他是什么毒蛇猛兽,森罗恶鬼。 百里绝世的面容沉了沉,赵玉缩得更紧了,浑身颤抖的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一人沉静,一人惊慌。 良久,百里绝世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她,被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敏敏,过来。”他伸出手,温柔浅笑,目光真挚。 赵玉看了一眼那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指,摇头。 “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赵玉摇头。 “敏敏,你过来,让我把把脉。”百里绝世的语音更轻柔了。 赵玉仍旧摇头。 百里绝世缩回手,沉声道:“敏敏,你最好不要让我动手。” 赵玉将自己缩成一团,抬眼惊慌而警惕的看着他。似乎他只要一动手,她就夺命而逃。 “敏敏,听话,快过来。”百里绝世看她神色,便知又吓着她了,于是放柔了声音,“你既然怕我动手,就自己出来。” 这一次赵玉没摇头,垂下眼,睫毛抖动,似在思考。 百里绝世也没再说话,似在等她。 终于赵玉咬着嘴唇慢慢挪动着身体,挪到一半,对那人伸出了手,只是神色仍旧戒备。 百里绝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在赵玉的一声惊呼中, 跌落在他的怀中,一手抱着她,一手捏住她的手手腕,号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百里绝世便道:“毒已被压制,暂时无碍,这几日就在侯府好生休养。” 赵玉缩在她的怀里,精神萎靡,并不言语。她的事只要遇上他从来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百里绝世见她神色恹恹,便叫涟漪送来了一些清淡粥食,亲手喂她:“敏敏,来张嘴。” 大病初愈的赵玉并没有多少食欲,但怕他威胁,只能张嘴。温热的食物入口清甜软糯,她缓缓吞下,百里绝世又喂了一勺过来。 赵玉正待张嘴,忽然秀眉一蹙,伸手捂住了嘴,挣扎着要离开百里绝世的怀抱。 百里绝世脸色一变,紧紧抱着她:“怎么了?” 赵玉挣扎不掉他的怀抱,难受的道:“我······我想吐。” 百里绝世赶紧抱她到痰盂旁,赵玉弯腰张嘴就呕,刚才吃进去的食物被吐了出来,心里更恶心了,喉间一片腥甜,再次张口,却吐出一口乌血来。 赵玉见到血,心头一震,百里绝世更是一惊,连忙扶起她,内力就输了过去。 吐出那口乌血,赵玉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敏敏怎么样?”撤掉内力,百里绝世再次将她抱在怀里,担忧问道。 赵玉无力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百里绝世将她抱回床上,柔声道:“好好歇息。” 赵玉便觉得一阵疲倦袭来,缓缓闭上眼睛。 百里绝世看着她的睡颜,目光渐渐幽暗,看来她体内的毒似乎更霸道了,他需得再次推敲一下“千绝”药方。 太子来信时,百里绝世正从药房出来。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真真假假。 真真假假便是真真假假阁,是太子皇甫怿约百里绝世见面的地方。 观云台,琼花尽凋,红梅未现,唯有青松傲然凌雪。 酒是上等松风,皇甫怿举杯:“本宫好久未和侯爷举杯畅聊,今日得闲,本宫便与侯爷好好喝个痛快,侯爷请。” 百里绝世举杯:“殿下请。” 三杯酒下肚,皇甫怿才进入正题,只见他甚是愧疚道:“其实此次本宫是来向侯爷请罪的。” 百里绝世眼眸微转,道:“殿下何出此言?” “府中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侯爷,本宫深感自责,还请侯爷莫要见怪才好。”皇甫怿诚恳道。 百里绝世便知他指的是秋明豪查阑州之乱之事。但仍旧佯装不知,讶然道:“殿下所指何事,本侯怎不知有殿下府中下人对本侯不敬之事?” 皇甫怿一怔,继而也讶然道:“侯爷不知?” “本侯确实不知。”百里绝世摇头,“不过既然是殿下府中的下人,想来是本侯的私事极感兴趣,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本侯甚是理解。” 皇甫怿没想到百里绝世竟然如此说,不由心里更是愧疚。他派“明察秋毫”秋明豪查阑州之乱,其实就是为了查百里绝世封侯的原因,以此来控制他,没想到这个秋明豪竟然失手让别人找住了把柄。 想到那封突然出现在书房的信,皇甫怿脸都绿了。信上短短一行字:阑州禁忌请速止。 皇甫怿一见这几个字,顿时大惊失色,冷汗直流。于是他惴惴不安的想了两三天,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到是什么人知道了此事,容王的人?定不是,都三天过去了,容王府那 边并无动静,否则以皇甫云倾的性格早已捅到父皇那里。 他将可能的人都一一排除,最后想到了百里绝世,毕竟阑州之乱最大的受益人是他。 一想到如果是百里绝世,皇甫怿整颗心都凉了。若是他以此为借口脱离他的阵营,那损失就大了。 他思前想后,就有了今日的“负荆请罪”。然而百里绝世却说并不知情,并对此事毫不在意,皇甫怿就更佩服他了。 “侯爷如此宽宏大量,本宫就放心了。”皇甫怿道,“本宫不想因为下人的无知举动和侯爷生了嫌隙。”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还请殿下莫要嫌弃本侯布衣出身才是。”他一语双关,皇甫怿自然听得明白,呵呵笑道:“侯爷智慧卓绝,本宫亲近还来不及,岂敢曰嫌弃。” “哈哈哈······好,殿下请。”百里绝世哈哈一笑。 百里绝世回来时,赵玉刚刚醒,气色也好了很多,唇色也红润了起来。 百里绝世便叫涟漪送了甜汤过来,叮嘱她喝了汤,便道:“敏敏,我们谈谈吧。” 赵玉似没想到他提出如此要求,问道:“你想谈什么?” 百里绝世深深的注视着她,缓缓道:“你不是一直想出侯府?” 赵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次他又什么手段? “我放你走。”百里绝世幽幽道。 赵玉一怔,继而心跳如雷:“你说什么?” “我说我放你走。” “此话当真?” “当真。”百里绝世毫不犹豫回道,“不过······” 赵玉心头一凉。 “我有条件。”百里绝世继续道,“我放你走,但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何事?” “我要你取一人性命?” “什么?”赵玉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的道,“你让我去帮你杀人?” 百里绝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语音淡淡:“这便是你离开侯府的代价。” 赵玉闻言气极,目光怨恨的盯着他,冷冷道:“你果然从未安好心。” “还有一事。”百里绝世自动忽略她的目光,“你体内的毒若不抑制,再这样下去,便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死。” 赵玉心头大震,厉声道:“百里绝世,你又想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若还想报仇,只能听我的。” “替你杀人?”赵玉讥诮道。 “当然不止,还要拿回我想要的东西来换得“千绝”。” “如果我说不呢?”赵玉怒道。 “那你便永远留在侯府,哪里都不许去。” “你······”赵玉愤怒的看着他,恨不得杀了他。 “如何?”百里绝世沉声问道。 赵玉恨恨的盯了他半晌,若叫她永远留在侯府还不如杀了她。 “好,我答应你。”最终她还是妥协。 百里绝世笑了:“敏敏,我知道你一向最识时务。” 赵玉冷哼:“我何时可以离开?” 百里绝世一怔,目光渐渐含了一丝痛苦:“随你高兴。” 赵玉闻言眼睛一亮,侯府的厌恶,江湖的自由吸引着她,她当然希望越快越好。 她向往着,殊不知她此去也历经无数风雨,江湖上便也多了一位人人谈之色变的“毒罗刹”。 第一百六十章 梅山五虎 朔风呼啸,雪花肆意飘扬,整个皇城被一片白色笼罩,银装素裹,分外剔透。 皇城之外,十里春风亭,两个人影一白一黑,相对却无言。 柳树枯枝已凝结了冰霜,风过,霜花簌簌的落下来。宝马嘶鸣,陡然生出一片凄凉萧瑟之意。 “你一定要此时走?” “没错。” “此时天寒地冻的,何不留一段时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百里绝世一身白衣如雪,长身而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对面,一身黑衣的赵玉十分警惕的盯着他。 她本不想让他送别,但是又怕他生气,便由他来了。 此刻她最怕他突然出尔反尔。 百里绝世叹了一口气,上前抱住她,语音低沉而不舍:“此去前路漫漫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着实放心不下。” 赵玉身体僵硬的任他抱着,努力忽视他话里浓烈得情感和耳边温热的气息,道:“你大可放心,你要我做的事我自会做好,绝不会让你失望。” 她故意曲解意思,百里绝世眼眸眯了眯,眼角一丝危险之意闪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深深的吻了下去。 被冷风吹凉的唇蓦然相遇突然变得炙热起来,赵玉瞪大了眼睛便使劲挣扎起来。 百里绝世望进她的眼中,手上的动作收紧,齿间更是粗暴的噬咬她温软的唇瓣,赵玉只觉唇上一痛,嘴里便有了铁锈的味道。 一吻方毕,赵玉已是气喘吁吁,凤眼迷离,浑身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风雪更大了。 “我该走了。”良久,赵玉找回神智,离开他的怀抱,理了理思绪,说道。 “万事小心。” 赵玉点点头,带好斗篷,足尖一点,掠上马背,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百里绝世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没来由一阵烦闷之意。忽然周围空气一动,一个人影落在了他的身旁,拱手道:“侯爷,属下便随夫人去了。” 此人正是从雪狼国赶回来的秋长。 “去吧,好好保护她。” “是。”秋长再一礼,追随赵玉而去。 赵玉一口气策马跑了三十余里方才停下,此刻她已到留仙镇。 由于天气寒冷又下着雪的缘故,镇子上没有多少人,显得甚是冷清。赵玉骑马跑了那么久,此刻停下来也顿觉寒意袭人,此刻天气尚早,便找了一个酒铺打了一壶酒,买了几个馒头,牵着马信步出镇。 出了留仙镇,再走十余里就是帝澜山脚。茫茫帝澜山便是大亚王朝的圣山,是历代帝王封禅祭天之地。 赵玉抬头看见帝澜山直入云霄,隐藏在茫茫雪雾中,让人顿生渺小卑微之感。她牵着马绕着山脚向西而去,天黑之前她必须得找到住宿之所,否则便要留宿山野了。 冷冽的山风夹着雪花肆意吹拂,幸得山脚积雪不深,赵玉走得还算快,绕过两个山坳便是野鹿坪,坪左有一个山丘,山丘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伴随着女子的娇叱声。 赵玉目光一凝,连忙将马拴在一棵树上,悄悄靠近。探头一看,只见三五个汉子正在围攻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淡红衣裳,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素花斗篷,随着打斗的动作斗篷摆出极为轻盈的弧度,就像仙子降临凡间一般,十分好看。 更让赵玉惊艳的是女子的容貌,一抹桃花妆将她绝美的容颜衬得更加妩媚多情,使得她眉眼间那抹艳色更加风情万种。 这是一位媚得恰到好处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气息。 赵玉见如此美丽的女子竟被一群糙汉子围攻,心里甚是愤怒,闪身攻了过去。 他们斗得正酣,没想到突然杀出一个人来,不由大惊失色,闪身避过,一见是个女子,那五人便放下心来,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女娃子,竟敢管我们梅山五虎的闲事?” 那女子也停下手来细细打量赵玉,见她带着斗篷蒙着面容,也不知她是敌是友。 赵玉嗤笑:“什么“梅山五虎”,欺负一个女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五虎之首啸天虎闻言喝道:“你这女娃子休得胡言乱语。” “怎么,还不敢承认?”赵玉冷声道,““梅山五虎”,我看你们还不如改成“梅山五虫”算了。” “你这女娃子太猖狂,待老子来教训教训你。”奔雷虎爆喝一声,手中的狼牙棒对着赵玉横扫而来。 赵玉足下一点,轻巧的避过,同时手中的银针甩了过去。 奔雷虎内力强劲,狼牙棒带着强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枯草碎石打落银针,直击赵玉面门。 赵玉正待闪身,旁边一抹白影飘了过来,带着赵玉急速后退,竟是那位美艳女子。 “小妹妹,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姐姐来吧。”说完妩媚一笑,一甩衣摆带起巨大的罡风迎向奔雷虎。 奔雷虎大喝一声,和女子站在一起。 其他四虎见状也大喝一声去攻击女子,同时听得其中一虎霹雳虎厉声道:“花妖狐,你只需将“易髓丸”交出来我等便不为难你。” 花妖狐冷哼一声:““易髓丸”乃唐四小姐赠予我的,我为何要给你们?”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啸天虎冷声道,手中的长刀斩向她的右臂。 赵玉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梅山五虎”是来抢什么“易髓丸”的,也不知道这“易髓丸”是什么东西,听着倒像是药。 于是冷声讥讽道:“你们这几个大男人羞也不羞,竟然强抢女人的东西。” 啸天虎老脸一红,叱道:“休得胡说八道。” 飞天虎忽地叫道:“大哥,待我去收拾收拾她。”说罢,一双蒲扇大的肉掌拍向赵玉,赵玉娇叱一声,同样一掌相迎,“阴冥毒功”内力运转,掌上带着隐隐的黑雾。 飞天虎气势汹汹自然没看见淡淡的黑雾,两掌相击,强大的内力扩散开来,赵玉只觉虎口一麻,内息翻涌,连忙后退。 “嘿嘿嘿,今日让你这女娃娃知道老子的厉害。”他狞笑着,再次逼近赵玉,忽然他发现手掌隐隐传来 一丝痛感。 赵玉见他逼近,心中大急,忽见他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由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喂,你是不是觉得手掌有点痛?” 飞天虎凶狠的看她一眼,粗声道:“是又如何?” “那可恭喜你了,你中毒了。”赵玉甜甜一笑。 飞天虎一怔,恶声恶气道:“你敢耍老子,老子身经百战,什么毒没见过。” 赵玉优哉游哉道:“你不信也罢,但我敢保证你绝对中毒了,而且是无药可解的那种毒。” “那老子先杀了你。”飞天虎怒吼,举掌又攻过来。 赵玉同样不闪不避,闪身攻上去。这一次两人手掌并没有碰到一起,因为飞天虎忽然觉得手掌奇痛难当,不由大叫一声,再次看向手掌,整个手掌乌黑一片,更可怕的是一条黑线顺着手腕的经脉正缓慢地往上移动。 “你这妖女,到底使了什么妖术?”飞天虎又惊又怒,伸手抓向赵玉,“妖女,拿解药来。” 赵玉闪身避开:“你若不想再中毒,我劝你安分点。” 她这一说,飞天虎便不敢真的动手了,更怒:“大哥,这个妖女会邪术,我们一起上先杀了她。” 啸天虎闻言长刀一挥,跳出战圈,问道:“三弟,怎么回事?”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飞天虎将手递到他的面前,大声道:“这个妖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老子不过和她对了一掌就中了毒。” 啸天虎看了看乌黑的手掌,探手去查看情况。 赵玉见了,优哉游哉道:“喂,你如果不想中毒,就别去碰他的手,否则中了毒本姑娘可不负责。” 啸天虎脸色一变,缩回手,沉声道:“我“梅山五虎”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 “哼,是这人自己要来杀我,我不过自保而已。” 啸天虎太阳穴跳了跳,忍气道:“竟然是一场误会,还请姑娘赐解药。” “本姑娘说了此毒无药可解,你当本姑娘开挖笑么?” “你······”啸天虎气极,目光阴沉了下来,手中的长刀一展,“竟然如此,那就留下你的命。” 赵玉现在多少已经了解他们的武功,当下也不惧,手指微转,几枚银针在手,笑嘻嘻道:“你想要我的命,就怕阎王不答应。”说罢身形晃动,直取啸天虎双目。 而另一边花妖狐正和其他三人斗在一起,少了两人,她的负担又轻松了些,当下立下杀招,速战速决。 只见她伸手向腰间一摸,抽出一柄雪白色软鞭,手腕抖动,鞭子化作一道闪电缠住霹雳虎的流星锤,击向奔雷虎的狼牙棒,脚下横扫遁地虎的下盘。 只听“叮”的一声,火花四溅霹雳虎和奔雷虎只觉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武器。 花妖狐不容他们喘息,鞭子都成蛇形,直取两人双眼,霹雳虎和奔雷虎两人大惊,一人急闪,一人提起武器便挡,说时迟那时快,花妖狐的鞭子震开奔雷虎的狼牙棒,“噗”的一声刺入了他的右眼,惨叫声响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妖狐媚娘 奔雷虎的惨叫声让啸天虎心头一紧,再也无心恋战,大喝:“二弟。”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奔雷虎捂着眼大叫。 “花妖狐,你欺人太甚。” 梅山五虎接连两人受创,其他三人又惊又怒,可惜他们武功造诣不如花妖狐,而飞天虎又意外折在赵玉手上。 这一战损失甚大。 花妖狐手腕一转,鞭子回旋自一侧,缓缓垂下,冷声道:“岂是我欺人太甚,是你们穷追不舍,怪不得我。我告诉你们,“易髓丸”我是不会给你们的,识相就赶快离去,免得受皮肉之苦。” “花妖狐,你用计骗得唐四小姐的“易髓丸”,本就不公,我等虽技不如人,但也不会让你得了便宜去。”霹雳虎侥幸躲过一劫,吓得冷汗直流,但仍佯装无事,阴恻恻的说道。 花妖狐闻言,咯咯一笑:“那你们就一起上吧,这次我可不会留情。”说罢鞭子一扬,直取霹雳虎。 他本就被花妖狐强劲的内力所摄,这个时候面对她的鞭子,只得仓皇后退,花妖狐冷笑一声,毫不给他闪退的机会,一条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断去他的退路。 这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风声,原来是遁地虎从背后偷袭,一双峨眉刺刺向花妖狐后颈“天柱”和“风池”两穴。 花妖狐冷哼一声,身子向斜旁一闪,鞭子回转,向他的双手缠去,遁地虎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峨眉刺刺向她手臂上的“太渊”穴。 啸天虎见状,大喝道:“大伙儿一起上。”说着轮着长刀就待攻向花妖狐。 赵玉闪身截住他,嘻嘻笑道:“喂,你怎的还不替他止毒,晚了他可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可别怪本姑娘没提醒你。” 啸天虎大怒,正待说话,飞天虎忽然惨叫一声,嚎道:“啊啊啊,好痛。” 啸天虎上前卷起他的衣袖,只见一道黑痕渐渐蔓延至整条手臂,不由目眦尽裂,喝道:“你这个妖女······” “如果是我我就先断了他的手臂以保全他的性命。”赵玉漫不经心的道。 啸天虎眼神暴戾,忽然长刀一闪,刀光过后,飞天虎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啸天虎悲痛欲绝,厉声道:“我们撤。” 说完挟着飞天虎纵身而去,其他人见状,也不敢恋战,跳出战圈,恨恨道:“他日再报此仇。”说完飞身而去。 赵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若再打下去她绝对捞不到好处。 “这位小妹妹,敢问芳名?”花妖狐走过来,再次细细打量赵玉。 赵玉道:“小妹姓赵名玉,不知姐姐该如何称呼?”她虽然听到“梅山五虎”叫她花妖狐,料想个绰号。 花妖狐妩媚一笑,风情万种,道:“我叫花媚娘,你叫我媚娘就可以了。” “媚娘?”赵玉一怔,赞道,“姐姐这名字当真好听。” 花妖狐又是抿唇一笑,风姿卓越:“妹妹这小嘴也忒舔了。” 赵玉也跟着笑了,问道:“姐姐欲往何处?” 花妖狐一怔,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妩媚的面容上一阵黯然,摇头道:“天地之大,四海为家,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妹妹可有去处?” “小妹此行便是去无量山办点事。”赵玉道,“那小妹便告辞了,姐姐多保重。” 花妖狐点头道:“保重。” 赵玉走过去,飞身上马,对花妖狐微微一笑:“姐姐,后会有期了。” 花妖狐见她一袭黑衣,唯有那双眼睛笑起来尤其惊艳,不由叫道:“妹妹慢着。”说着快步走过去,“姐姐与你一道同行吧。” 赵玉一愣,而后展颜一笑:“好啊好啊,那姐姐上马吧。” 花妖狐亦是一笑,翻身上马。赵玉一勒缰绳,骏马嘶鸣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 前路茫茫,风一程,雪一程,莫不叫人心生凄惶孤寂,但若路上有人陪着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快马加鞭赶了半个时辰,赵玉和花妖狐便信步而行。 “姐姐,那“梅山五虎”为何要与你争抢“易髓丸”?”赵玉问道。 花妖狐闻言反问:“妹妹可知什么是“易髓丸”?” 赵玉摇头道:“请姐姐赐教。” ““易髓丸”乃是朝阳阁唐四小姐炼成的独门圣药,此药不仅能活血化瘀,生筋拓骨,还能增长功力,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 赵玉听到“增长功力”这四个字,不由心中一动:“一颗药丸也能增长功力?” “那是当然。”花妖狐点头道,“寻常人练功习武,需得灵丹妙药相助才事半功倍,所以很多人想求得一株千年灵芝,雪莲之类制成药丸服用,以增加功力。” ““易髓丸”是精通医理的唐四小姐用独门秘方炼成的,自然比寻常人炼的药丸更厉害,所以引诱着无数江湖人心生向往。” “原来如此,此药如此厉害,“梅山五虎”前来争夺这就说得过去了。”赵玉恍然道。不过她的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她本就武功低微,若能找机会向唐四小姐讨得一枚“易髓丸”,那么她的武功增长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惜她忘了既然“易髓丸”如此珍贵,又岂是能轻易得到的。 花妖狐冷笑道:“那“梅山五虎”本就输给了我,却一路仍旧穷追不舍,若不是妹妹你,我还得与他们周旋一段时日,姐姐在此感谢妹妹拔刀相助。” 赵玉连忙道:“姐姐哪里话,小妹只是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罢了。” 花妖狐却促狭一笑道:“玉儿,你难道就不怕姐姐我是恶人?” 赵玉一怔,佯装惊吓道:“姐姐你可不要吓我。” 花妖狐见状捂嘴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小妮子竟也会开玩笑。” 赵玉也跟着笑,转而问道:“姐姐武功高强,为什么要去找唐四小姐要这“易髓丸”?” 花妖狐闻言,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悲色,只听她叹道:“这“易髓丸”并不是我自己需要,而是家师有恙,必须得要“易髓丸”才能医治。” “原来如此。”赵玉了然,复又安慰道,“姐 姐如今得了“易髓丸”,尊师一定没事的。” 花妖狐展颜一笑:“多谢妹妹吉言。” 两人信步走了十余里,便来到了白湖村。白湖村之所以叫白湖村,就是因为村里的白湖,加上此道又是帝都西行的重要要道之一,所以人烟繁盛,村里酒肆饭店有好几家。 赵玉和花妖狐便选了一个酒铺,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缓解缓解这苦寒天气带来的冷意。 两人分至落座,忽然赵玉发现花妖狐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赵玉一怔,问道:“怎么了?” “玉儿,你的脸······” 由于要喝酒吃饭,赵玉便摘了斗篷和面纱,露出了布满黑痕的面容。在野鹿坪之时,花妖狐见她眉眼精致,对她的容貌就有点好奇,料想定然是个绝色的女子,所以便也理解她戴面纱的原因,此刻一见,她不由惊讶了,没想到是一张毁了容貌的脸。 赵玉以为吓到了她,连忙又将面纱给带上,愧疚道:“实在抱歉,吓到姐姐了。” 花妖狐闻言便知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忙道:“不碍事,我并没有想到。”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会儿,“玉儿,你的脸······怎么会成这样?” 赵玉摸了摸面纱覆盖的面容毫不在意道:“不小心中了剧毒,无药可解。” 见她毫不在乎的样子,花妖狐一怔,哪个女孩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若是换做她,她不知道该愤恨成什么样。 “是何种剧毒?” 赵玉摇头:“我也不知。” 不知?花妖狐不由秀眉一蹙。 这时,老板将酒菜端了上来。赵玉蒙着面纱,只能从下面撩起,才好喝酒吃菜,甚是麻烦。 花妖狐便道:“玉儿,你揭掉面纱吧,我刚才只是太意外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赵玉见她似乎真的不介意,这才摘掉面纱,坦然相对。 花妖狐的目光忍不住逡巡在她的面容上,再次问:“真的无药可解?” “真的。” “为何不去找唐四小姐,说不定她有办法。” 赵玉摇头:“我中的这个毒唐四小姐也不一定能解。” “那精绝宫宗主百里绝世呢,他可被江湖人称为“毒仙圣医”总归有办法吧。” 骤然听到百里绝世的名字,赵玉的手一抖,筷子上的豆子掉在盘里,发出“叮”的一声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佯装悠然再次夹起豆子,摇头:“我去找过他了,他也没法解。” 花妖狐闻言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连百里绝世和唐四小姐这样的人物都不能解? 赵玉见她把注意力放在中毒之事上,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今也我们在何处落脚?” 花妖狐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尚早,今夜我们便到前面的西顺城落脚吧。” “好。” 两人吃饱喝足,买了些御寒的烧酒和零嘴,再次上路。 风萧萧兮,雪飘飘兮,两个绝美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量天虚 无量山位于大亚王朝沧州西部,南与乐苍山,北与兴安山相连,位于中间,呈一览众山之势。自古以来,此山因其独特的风水位置以及兴盛的道学门派被称为道家圣地。 此时,岁至隆冬,但见苍松翠柏依旧青翠如故,而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其上,越发显得翠绿夺目。而枯枝虬干被冰霜凝结,就像夏日炎炎里,冰窖里的冰棒,让人顿生清凉之感。 正值晌午,山中升起袅袅炊烟,与天边的云雾相接,极目远眺,如天庭盛景,似有神仙下界。 “无量山被誉为道家圣地果然名不虚传。”宝华山山道上,一位黑衣女子一手牵着一匹骏马,一手提着小竹篮,缓缓而来。 她走得极慢,时不时欣赏着道路旁的风景,发出一声赞叹。 这黑衣女子自然就是赵玉,花妖狐在中途有事离开了,她便一个人来到了无量山。 沿着宝华山长长的山道而上,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天虚派山门入口。大约是隆冬之际,上山烧香之人并不多,倒显得山门冷清。 不过天虚派连绵相接的房屋宫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黄墙灰瓦掩映在苍松翠柏间,更显庄严肃穆。 赵玉不由望着连绵屋宇发了一会儿呆,心想:“重华让我来无量山取一人性命,取一样东西,这天虚派看着好生厉害,也不知我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山门处的牌楼上写着“无量天虚”四个字,尤其常年受风霜雨雪,字迹稍显褪色。打磨光滑的石阶由山门处开始一路蜿蜒到天虚派的正殿玉真殿。 赵玉将马拴在旁边的树林中,提着竹篮拾阶而上。一路上隐隐约约听见水流哗哗之声,转过一个弯,视线陡然开阔,只见悬崖深谷,高陵险峻,观之令人生畏。悬崖峭壁上一道道雪白的溪流倾斜而下,淡淡的水雾萦绕在树林之间,宛若仙境。 赵玉不由叹道:“所谓天上人间大抵如此了。” 她的叹息声刚落,忽觉身旁一阵疾风掠过,篮子里的冥币霎时飞了出来。赵玉抬头,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飘过,消失在转角的树林中。 赵玉看着地上的冥币,不由大怒,心想这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别让本姑娘碰上,否则一定好好教训教训。 弯腰拾好冥币,赵玉纵身追了上去。 赵玉轻功不好,但也没追多久就追上了那个人影。 只见那人同样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一把古琴,站在玉真殿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那黑衣人的对面是十几名天虚派的弟子,正执剑与他对峙着。 为避免麻烦,赵玉赶紧找了一处隐秘之处,盯着众人。 “我再说一遍,叫你们掌门出来见我。”那黑衣人厉声道,但声音清脆悠扬,竟是女子的声音。 天虚派中一位稍稍年长的弟子向前一步,朗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闯我天虚?”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眸光一厉,手指放在古琴上一抹,随即一挑,只听得铮的一声,众人只觉如一块巨石砸在心上,瞬间喘不过气来,赶紧 运起内力压制。 “好强的内力。”赵玉也连忙运转“阴冥毒功”抗击这声琴音,心里赞道。 那女子朗声道:“玉湖子,你若再不出来见我,我就杀光你的徒子徒孙。”她的话借着内力遥遥传了出去,回荡在屋宇树林之间。 “你好大的胆子,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其中一个青年弟子拔剑指着她道。 那女子面若寒霜,看也不曾看他一眼。那青年弟子以为吓到了她,心中得意,正想再说话,一声琴音再次传了过来,嗡的一声,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这时一个人影自玉真殿后掠出,接住了他,缓缓落下。 那是一位一身蓝色道袍,身材微胖的中年道士,他一手挎着一柄拂尘,一手扶着那名弟子,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天虚派的弟子赶紧拜倒:“弟子等见过师父。” 那黑衣女子却冷声道:“玉湖子,你可算出来了。” 玉湖子抬手示意众弟子免礼,目光落在黑衣女子的身上,似在打量她,半晌才发问:“姑娘是何人,闯我天虚派有何见教?” 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玉湖子,你可还记得逍遥锏?” 玉湖子闻言勃然变色,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那黑衣女子见他神色大变,又冷笑道:“我再问你,你还记得不记得夏千河?” 玉湖子的脸此时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锐利的目光如刀,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 那黑衣女子忽地仰天大笑,笑罢喝道:“玉湖子,你还我父亲来。” “你父亲?”玉湖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面容冷厉的女子,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向他要父亲。 天虚派众弟子闻言也是一怔,顿觉奇哉怪也。其中一个弟子戏谑道:“这位姑娘,你也太不讲理了,你父亲没了就来我们天虚讨要,武林中人谁不知道我们天虚从不收女弟子,难道是我们天虚男弟子偷了你的父亲不成?” 他说得好笑,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赵玉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那黑衣女子的面容更冷了,目光如刀扫过众人,众人被她寒冷如冰的目光一摄,雷鸣般的笑声瞬间止住。 玉湖子沉声道:“姑娘到底所谓何事,还请言明。” 那黑衣女子道:“好,你听着,我是夏千河的女儿夏如冰,我父亲突然失踪,玉湖子你说是不是你叫人动的手脚?” 玉湖子一听她是夏千河的女儿,不由心头一震,语音便温和了起来,问道:“你父亲何时失踪?” “一个月前。” 玉湖子目光一凝,便道:“夏姑娘,如不介意请到屋内一叙?” 夏如冰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待他们进去之后,赵玉才从隐秘处走了出来,心想:“那逍遥锏和夏千河不知道是什么人,与这玉湖子是何等关系,可惜听不到他们谈话了。” 赵玉当年在千丈崖受辱,赵向晚为避免她手上沾太多血,并未告诉赵玉那两人的 来历,自然也不知道西凉三十八寨、夏千河以及逍遥锏了,她若知道恐怕此刻早已冲了上去。 赵玉提着篮子往大殿而去,她一边上香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情况。上完香,赵玉上前问一位年轻道士道:“请问道长,在下可否到处走走?” 道士忙道:“除了左边的太极宫和全真殿,其他地方施主请便。” “多谢道长。”赵玉谢过便独自闲逛了起来。 赵玉佯装无意逛到了太极宫和全真殿旁,见门口有数名弟子把守,想来太极宫和全真殿便是日常住所了。 未免打草惊蛇,赵玉只得离开,准备晚上再探。 赵玉为了办事在山下的农户租了一间房,她一走到门口忽觉不对。这家农户是一对老夫妻,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应该在家避寒才是,然而屋内并没有一丝人气。 赵玉指尖捏住几枚银针慢慢靠近,忽然赵玉耳边传来:“夫人,您进来吧。” 这个声音······不是秋长吗,他怎么在这里? 赵玉还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一走到门口,屋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赵玉猝不及防撞入屋内。 “夫人。”秋长行礼道,“属下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 赵玉一见果然是他,不由问道:“你为何在此?” “属下奉侯爷之命保护夫人。” 又是百里绝世,赵玉的眼皮跳了跳,冷声道:“我不需要保护,你回去吧。” 秋长摇头:“没有侯爷的命令秋长不会离开。何况夫人在江湖上的阅历实在太浅,属下必须护夫人周全。” 说到江湖阅历,赵玉无法反驳,只得默认。 “这屋里的一对老夫妻呢?” “他们便是天虚派设在山脚的暗桩,属下已清理干净,夫人请放心。” 天虚派的暗桩么,她确实没发现。 “夫人上山探得如何了?” 赵玉摇头,便将在山上的所见所闻说与他听,最后疑惑道:“也不知这玉湖子和逍遥锏、夏千河是什么关系?” 此事秋长却是再也明白不过,夏千河失踪就是他做的,至于逍遥锏,秋长便道:“玉湖子便是当年西凉三十八寨的逍遥锏,而夏千河则是西凉三十八寨的总舵主。” 赵玉明白了,原来夏千河失踪,他女儿夏如冰怀疑是当年旧部所做的手脚,,然后找上了玉湖子。 “夫人,属下晚上同你一道上山。” 赵玉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秋长又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赵玉:“夫人,此乃“催魂散”,无色无味,沾及毙命。您拿着说不定有用。” 赵玉接过瓷瓶,忽然道:“秋长,你的目的不只是保护我吧?” 秋长一怔,道:“夫人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属下确实还奉侯爷之命协助夫人完成任务。” 赵玉闻言心道:“果然,他怎么可能相信我。” “行,一切以侯爷的命令行事,今晚你便和我一道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密室惊魂 当夜子时,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夜黑风冷中,赵玉和秋长两人易了容,换了一身简单而轻快的夜行衣,向天虚而去。 两人小心翼翼的向太极宫靠近。赵玉的任务就是取玉湖子的项上人头,然后取走“七星剑谱”。 由于已是午夜,整个天虚派显得十分静寂,除了各宫正殿亮着几盏油灯,其他房间均已漆黑如墨。 太极宫,仍有天虚派的弟子进行看守。赵玉和秋长谨慎的避过守卫,向里屋探寻。 两人来之前协商好了,一人负责暗杀,一人负责拿剑谱。 赵玉武功和轻功都弱些,再加上她手持“催魂散”,秋长便让她解决玉湖子。 “七星剑法”乃天虚派镇派武功,是历代掌门必须练习的武功。传说此剑法乃天虚派创派祖师玄微真人夜观北斗七星之变化而悟出的一套精妙剑法,后来名动天下,被誉为武林名门正派七大绝学之一。 如此重要的剑谱,天虚派自然会好生保管,以赵玉的能力怕是拿不到剑谱。正因为如此,秋长才自告奋勇提出要去取剑谱。 赵玉自知武功弱,便也同意了他的安排。 赵玉躲在屋檐上的阴暗处凝神静气,观察周围的情况。忽然左厢房亮起了灯,赵玉一怔,偷偷潜了过去,倒挂在屋檐上,用手指戳破纸窗,向里面看去。 只见玉湖子将油灯放进灯罩里,说道:“夏侄女,此中经过老道已告知于你,你父亲失踪之事可能与“毒圣”赵向晚有关,你可找他问问。” 赵玉忽然听到师父的名讳,一时怔住了。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好,我这便去找他,叔叔若有消息只管传信于我。” 赵玉定睛一看,那黑衣女子不是夏如冰是谁,心想:“也不知玉湖子和夏如冰到底谈了些什么,以至于谈到这个时辰?” “你只管放心,这边一有消息我便传信与你。”赵玉又听玉湖子道。 夏如冰盈盈一礼:“多谢叔叔。那我便告辞了。” “你何不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下山也不迟。” 只见夏如冰摇头道:“父亲下落不明,我需得早日寻到他才放心。就此告辞。” 玉湖子见留不住她,便点头道:“一路小心。” 夏如冰再次行礼,走出房门,身形一动,如轻盈的燕子般向山下而去。 赵玉正准备立起身来,只听玉湖子低喝道:“来人。” “掌门。”一名弟子闪身进屋。 “把这封信送去通天峰,交给你们的师叔,叫他下山一趟。本座接下来的日子要闭关,派中事物均交由你们的师叔处理。” 那名弟子接过信,领命而去。 闭关?赵玉一听心头大喜。她正找不到机会下手,哪知他竟然自己创造了机会。 玉湖子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将房门关进,走到一排书架旁,不知伸手动了什么地方,整个书架旋转了大约四十五度,露出一人宽的过道,玉湖子端着油灯,闪身进了去,书架再 次恢复原位。 赵玉看得又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名门正派里面也有密室暗格,当真不可思议。怪不得刚才这个房间的灯是忽然亮起,想来是他们从密室出来所致。 赵玉翻身下了屋檐,借着夜色,闪身进屋。 屋中昏暗,赵玉借着内力勉强看清屋内的陈设,走到书架前,细细摸索起来。 赵玉回忆着玉湖子的手势和位置,慢慢摸索过去,忽然她在一叠书后摸到了一个光滑的突起,用力一按,书架缓缓打开。 赵玉手指捏住银针,谨慎的往里面走。经过一段石阶向下,走完石阶便是一道墙挡住了去路。她未带灯进来,视线到底有限,不得不打开了火折子。有了光源,赵玉便看清了这是一道石门。 这玉湖子将这密室设计得如此精密,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赵玉边找机关边想。 赵玉在墙上摸索了半晌,仍没找到机关,这让她甚是费神,难道不是机关,而是其他什么控制石门的开关? 正待赵玉细细思量之时,忽听得几声响声,石门毫无预兆打开了。 赵玉几乎是反射性的灭火躲藏,然而周围除了墙还是墙,根本无法可躲。 两人狭路相逢就此对上。玉湖子手中的烛火堪堪照亮彼此的身影,赵玉蒙着面,目光冷静的看着他。 玉湖子没想到会有人闯进他的密室,顿时杀机骤起,飞身扑向赵玉,赵玉在他动那一刻也出手了,“阴冥毒功”让她的手上升起一层黑雾,指尖淬了“催魂散”的银针发出,专挑他的几处大穴下手。 “你是何人?”玉湖子厉声道,伸手去抓她的面纱。 赵玉岂能让他得逞,闪身而避,银针刺向他手上的“神门”穴,脚一抬,踢向他的腹部。 玉湖子冷笑一声,一把握住她的脚腕,手上的动作不闪不避,欲去扣她的脉门,赵玉大惊,身子一矮,另一只脚攻他的下盘,银针同时射出,取他双目。两人距离极尽,照理说玉湖子应该闪身急退才是,但他并不躲避,手一挥带着一阵强劲的罡气击落银针,抬脚制住赵玉凶狠的一脚,抓住赵玉的脚腕的手一用力,赵玉猝不及防被他拖了过去。 赵玉大惊,双腿急蹬,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哪知玉湖子力气奇大,赵玉一时根本摆脱不掉,不由更惊。 玉湖子怪笑一声,手腕一抖,赵玉就被甩了出去,撞在石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撞击力,赵玉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不由发出了闷哼声。 “女人?”玉湖子闪身扼住了她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赵玉再次痛苦的闷哼。 玉湖子伸手摘了她的面纱,同时他感觉胸口一痛,不由松了手捂住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黑痕满布的脸。 “你你你······”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几乎同时,赵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她实在无法想象,若是“催魂散”的药效并没有这么强 劲,那么今日丧命于此的就是她了。 油灯已经被打翻了,但由于灯芯还在,仍发出微弱的光芒。 赵玉盯着玉湖子的尸体,仍旧心惊不已。定了定神,她慢慢站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她必须赶紧离开。 但玉湖子的尸体该如何处置?赵玉看了看周围,那扇石门已经关了。赵玉借着油灯的光亮再次摸索着石壁,她忽然响起石门打开时听到了响声,不由也试着敲了敲石门,先急后缓,石门果然打开了。 赵玉大喜,闪身进去。里面的情形让赵玉目眦尽裂,强烈的血腥味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只见密室的桌子上,木架上全都摆满了各种透明罐子,罐子里不知道是用什么溶液浸泡着一些内脏和器官。 赵玉惊恐地靠近,右手的桌子旁放着一个木桶,桶里装着血液,黏糊糊的,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赵玉只觉心里一阵恶心。 这个玉湖子果然有问题,赵玉强忍着恶心,慢慢的走进对面的一张长桌,桌上有一本书,上面写着驻颜之方,长生之术这几个字。 赵玉恍然明白,原来这个玉湖子正在秘密研究长生之术。但如此血腥的手段,实在叫人发指。 赵玉皱着眉边看边里面走,左边似乎还有一个小隔间,用的布帘遮住,赵玉掀起了布帘,顿时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几乎是机械般的放下帘子,捂着胸口吐了起来。 真是太残忍了,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原来那个隔间里面挂满了十几个婴孩尸体,均被割掉了全身器官和挖掉了内脏。 赵玉何时见过这种血性残忍的场面,瞬间流下泪来。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竟然毁在这么一个人面兽心之人身上,她瞬间觉得这个玉湖子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赵玉浑身颤抖,强忍着悲痛,将玉湖子拖了进来,看着满室的惨状,举起火折子靠近他的衣裳,正要点燃的时候,她忽然想不能让这个杂毛老道就这样死了,她一定要留着他,让这里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想到此,赵玉将他拖在一旁的石墙旁靠着,然后转身走出密室。 一出密室,她更加小心翼翼了,因为在和玉湖子的打斗中或多或少受了伤。她缓步向门口移动,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赵玉大惊,正待出手,忽然听到那人道:“夫人,是我。” 赵玉听出了是秋长的声音,忽觉耳边冷风浮动,秋长带着她闪身出门,越过一道道高墙,往山下而去。 回到山下已是丑时三刻,赵玉受内伤,面容惨白。 秋长一路带着赵玉狂奔,消耗了过多的内力,此刻也是面如死灰。 两人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秋长,剑谱呢?”赵玉忽然问道。 秋长自怀中拿出一本用油纸包着的册子递给赵玉。赵玉接过呼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任务算完成了。 但她一想到此行的凶险与在密室的所见,不由内息翻涌,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秋水鱼跃 赵玉醒来时,已不在无量山,而是在一辆马车里。马车里有锦被软垫,有暖炉,甚是暖和。 车外传来秋长赶车的吆喝声。 赵玉坐起身子,掀开了帘子,外面暖阳如煦,道路旁金黄色的树叶迎风翻飞,像展翅的金蝶。 “夫人醒了,感觉如何?”秋长问道。赵玉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发现不妥,便回道:“无事了。” 秋长嗯了一声,继续赶车。 “秋长,我们这是去哪里?” “夫人受了伤,属下带夫人回百花居养伤。” “百花居?” “在潇水。” 潇水?那此行便是南下了。赵玉自顾自地点点头,心想:“也好,现在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了,南下是最好的选择。” “夫人,车里有桃花酿,在包裹里,您找找。” 赵玉一怔,抓过角落的黑色包裹,一翻,果然有一酒坛,她迫不及待的拆开坛封,用力一闻,淡淡的酒香扑鼻,顿觉浑身一阵舒爽。 又从包裹里翻出两个酒杯,赵玉便挪到了马车门口,撩起帘子,笑道:“秋长,没想到你准备得如此齐全。” 秋长微微一笑:“路过酒铺买的,可能口感并没有四季城的桃花酿好,夫人您将就着喝吧。” “这苦寒天气,有酒便是极大的幸事,怎敢挑三拣四。”赵玉道。四季城的花酒向来天下闻名,这桃花酿虽然淡了些,却也并非难以入口。 赵玉倒了一杯酒递给秋长:“秋长,慢点赶路,先喝一杯吧。” 秋长怔了怔,便勒了勒马,伸手稳稳的接过酒杯。 两人任马信步而走,喝着小酒,周围阳光明媚,甚是舒适惬意。 “不知天虚派如何了?”赵玉始终放不下密室的事情,如不是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早已将玉湖子的罪行公之于众。 秋长自然不知道赵玉在密室所见,只当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难免心里不舒服才有此一问。 “夫人放心,天虚怀疑不到夫人的。” 赵玉摇头:“我并非在意此事?” 秋长不明所以偏头看她。赵玉幽幽道:“也不知玉湖子的死讯有没有传到江湖?” 秋长紧紧缰绳,让马车更慢一点,才道:“差不多快了。” 赵玉点点头,又替他斟酒,秋长连忙接过酒壶,于是便成了他替赵玉斟酒。 “如此最好,我还盼着那杂毛道士所作的禽兽不如之事大白于天下呢。”赵玉喝了一口酒,恨恨道。 “禽兽不如之事?”秋长疑惑问道。 赵玉这才想起来秋长并不知道密室之事,便将自己在密室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秋长听了自是激愤不已:“没想到所谓名门正道之人竟也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 赵玉点头:“幸得他死在了我的手中,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害。” 两人喝着酒,又聊了些其他江湖闲话,天将暮时,他们过了乐苍山脚的石方镇,便来到了秋水城。 秋水城临潇水的上游,当地人称云水,云水的源头在乐苍山,所以便有了云上之水的说法。 秋长在城中找了一个客栈,两人就打算在此地过夜了。 “夫人,今晚您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上路。” 赵玉本就在马车上睡了许久,此刻也 不见半点疲态。何况她好不容易走出侯府,为了尽快的适应江湖,何不趁此机会好好转转?她摇了摇头:“秋长,你去休息吧,我去城中转转。” 秋长一怔,道:“那属下陪您去吧。” 赵玉摆手:“不必,你赶了一天车也累了,你去休息吧。” 秋长本就奉命保护赵玉,岂能让她独自一人出去。 “夫人,让我跟着吧。”秋长坚持道。 “不用不用。”赵玉连连摇头,“你去休息吧。”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秋长也不在说话,也跟着她走。 赵玉无奈的看着他,秋长回以非去不可的眼神。 “好吧。”赵玉妥协了,催促着秋长易容,自己也穿了一身男装,易容遮住了脸上的黑痕,摇着一把竹扇翩然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秋水城有云水,所以城中多水货,各种鱼楼随处可见。赵玉好久没吃鱼,便领着秋长走进了一座装修还算气派的鱼楼:鱼跃楼。 赵玉这一选就选了城中最有口碑的鱼楼,两人上楼挑了一个包间坐定,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沉静稳重的声音:“老板,今日这鱼楼我家公子包了。” 又听老板为难的声音:“这这这······” “还请老板快些。” 赵玉闻言,不由笑了:“秋长,看来今日我们想吃这跃鱼楼的鱼怕是要费一点功夫。” “夫人放心,这鱼属下保证您吃得成。”秋长坚定道。 “秋长,都说了要叫公子。”赵玉纠正道。 “是,公子。” 两人话音刚落,店老板就苦着脸跑进了包房。 “两位公子,实在抱歉,小店现在不待客,还请两位公子见谅,移步。” “可是老板,在下可是慕名而来,老板现在要我等移步,是否太不近人情?”赵玉悠然道。 老板的脸更苦了,连连道歉:“抱歉得很,小店也有小店的难处,还请公子见谅。” 赵玉摇头,往背后一靠:“老板,在下今天吃不到鱼是不会走的。” “这······”老板被赵玉的态度一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都是客人,得罪哪一方都不好。 “老板,请问好了吗?”一位玄衣佩剑青年现身包房门口。 老板看了看赵玉两人,又看了看他,甚是为难。 那青年的目光移到了赵玉两人身上。赵玉坦然迎上去。 “两位,这鱼楼我家公子包了,还请两位移步其他地方。”那青年语音含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秋长态度比他还强硬:“抱歉得很,我家公子也打算将这鱼楼包了?” 秋长这气势赵玉本是很喜欢,笑眯眯的看对方反应,忽听到最后,不由吓了一跳。 包了?咱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于是赵玉瞪他。 秋长却安抚似的微微一笑。 那青年脸色一变,沉声道:“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球长冷笑:“巧了,对酒我可是来者不拒,不知道你的酒够不够我喝?” 那青年目光一厉,正待发作。忽听得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何事拖拖拉拉?”那声音低沉中带着和风流云般的清雅,说不出的悦耳。 秋长却皱起了眉。 那青年连忙恭声道:“回公子,属下立 即处理。”说罢看着秋长拔出了随身佩剑,道,“领教阁下高招。” “阁下请。”秋长也不客气。 那青年冷哼一声,手中的剑直直刺向秋长的太阳穴。 赵玉见秋长没有武器,连忙将手中的折扇扔了过去:“接着。” 秋长准确的接住折扇,挥扇一挡,当的一声,剑被弹开,飞身而起,切向那青年的咽喉。 那青年见状不慌不忙,委身避过,手中的剑向秋长刷刷连刺三剑。 两人瞬间打得难舍难分,秋长手中的折扇就像活了过来一般,或砍,或切,或点,或戳,直逼着那青年退出了包房。 赵玉担心秋长赶紧跟了出去。整个鱼楼或许是因为有人要包楼的缘故,一些怕事早已离开,只剩少数江湖人,凑着热闹。 赵玉这一出去,刚好左手边的包房也走出一个人。赵玉转头一看,只见那人一身月白华服裹着颀长的身形,面上带着一副黑色面具,负手而立,看着打斗的两人。 赵玉一见他那身衣裳不由翻了个白眼,恰巧她今日女扮男装,选的也是一身月白衣裳,只是样式和纹理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下倒成了活脱脱的效仿之举。 那人许是感觉到了赵玉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赵玉明显感受到了那人眼中的冷意,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样对视下去,赵玉可受不了,默默的转过头,准备回包房。 “站住。”冷冽的声音响起,赵玉继续走。 “站住。”这次的声音更冷了,赵玉终于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阁下叫我?” 那人眼神更冷了,厉声道:“那是你的人?” 他指的是正在和那青年打斗的秋长。 而赵玉偏偏假装不明白:“阁下说谁?” 那人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忍无可忍,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意。 赵玉被那强大的杀气震慑,佯装恍然指着秋长道:“你说他啊,对啊,他就是本公子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冷笑一声,忽然身形一动,伸手向赵玉抓去。突然的变故让赵玉一惊,正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瞬间落在那人的手中。 “你若识相便叫了你的人离开,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耳边传来冷厉的声音,极具威胁感。 赵玉头皮一麻,忙道:“好好好,我们走便是。”这人一看就是狠角色,她不想惹怒这个人。 那人轻哼了一声:“现在让你的人住手。” 赵玉看了看已经处于上方的秋长,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住手。” 秋长一听是赵玉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折扇一格逼退那青年,飞身落在对面,冷冷的看着白衣人,沉声道:“放了她。” 那人目光如雪,再一次贴近赵玉耳边:“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说完正待放手,忽然鼻尖传来一阵清香,像极了女子的脂粉之味。 女人?那人眯了眯眼,顿觉扣住她脖子的手上传来滑腻细软的触感。 他有些嫌恶的一皱眉,甩手将赵玉扔了出去。 秋长大惊,闪身接住赵玉,竹扇一展,正待攻向白衣人,赵玉忙道:“算了,我们走,你不是他的对手。” 秋长闻言,冷冷的看了白衣人一眼,抱着赵玉走出鱼楼。 第一百六十五章 西域伽蓝 秋长带着赵玉回到客栈仍心有余悸,幸得今日两人都易了容,也幸得那人并未动杀念,否则他如何向侯爷交代。不过想到那白衣人,他再次皱眉。 “秋长,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赵玉垂头有些愧疚道,她果然还是小看了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江湖,若不是有秋长,她今日说不定不一定轻易脱身。 秋长忙道:“夫人不必如此,折煞属下了。” 赵玉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声赔礼是应该的,下次我定会谨慎行事。只是也不知道那白衣人到底是什么人,武功之高不在重华之下。” 秋长拧眉,他似乎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不由脸色一变,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得连夜赶路。” “为何?” 秋长赶紧去收拾包裹,回答:“夫人听属下的便是。” 赵玉见秋长神色慌张的样子便知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问了,连忙整理了行礼,和秋长出了客栈。 夜冷风寒,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出城而去。夜里行路本就危险至极,赵玉不敢独睡,仍旧坐在门旁,与秋长说话。 “秋长,你是否知道那白衣人是谁?” 秋长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属下只是初步猜测,那人带着面具,属下不是十分肯定,需得叫人去查一下。” 从秋长紧张的样子来看,赵玉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他必定是十分肯定那白衣人是谁。但他不愿意说,赵玉也不好逼问。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一只信鸽落在了秋长的肩上,秋长捉住信鸽取下信笺,展开一看,将信笺给了赵玉,道:“夫人,看来我们需得去一趟西域。” “西域,为何要去西域?”赵玉一边接过信笺,一边疑惑道。 “您看看吧。” 赵玉一看,神色一变,恨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我只要杀了玉湖子,拿到七星剑谱,他就放我走,不再管我了么?” 秋长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明白百里绝世绝不会轻易的说放手就放手,这一次让赵玉离开侯府的真正目的他自然明白,就是要让赵玉在江湖上好生磨炼,尤其是要让赵玉增加江湖阅历,增强武功。 但是秋长并不敢将百里绝世的苦心说出来。 “秋长,西域我是不会去的,天亮你就回侯府吧,不用管我了。”赵玉冷声道。 秋长摇头:“夫人,您知道属下是不会走的。” “秋长······”赵玉甚是气愤的拔高了声音。 “还请夫人听属下一言去一趟西域吧。” “秋长,连你也认为我应该听从他的命令去杀人吗?” 秋长一怔,摇头道:“夫人,属下明白您的心情,但是属下也相信侯爷他不会害您。” 说到此,秋长犹豫了一会儿道:“侯爷也说过,只有听他的话,夫人您才能拿到“千绝”。” “什么?”赵玉闻言,又惊又怒,“他竟然用“千绝”威胁我?” 那人果然绝情至极,她现在明白了,就说那人为何如此慷慨放她离开侯府,原来哪里是放她离开,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禁锢她罢了。 赵玉又气又急,一时泪湿眼眶 。若没了“千绝”,她体内的毒发之时便会成为她的弱点,否则她如何撑到查出仇人,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最后,赵玉还是去了西域。 西域伽蓝寺,是整个西域佛门的标志,寺庙内即使是隆冬时节,香火依旧鼎盛。 辰时,赵玉和秋长仍旧易了容,往积香山而去。 两人不慌不忙信步而行,忽听得后方十几匹马蹄声响起,两人连忙靠旁让道。 只见十几匹骏马驮着十几个身着青衣的汉子从两人身旁疾驰而过。 秋长看着尘土飞扬的路面,有些意外的道:“是青崖十八洞的人。” “青崖十八洞?”赵玉对西域更是知之甚少,不由问道。 秋长正要回答,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七八匹骏马飞驰而来。两人再一看,马上之人却是黄衣黄旗。 “这是黄金寨的人。”秋长道。 这条路是上积香山唯一的官道,而这么多人都往积香山而去,难道伽蓝寺有何变故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加快脚步向山上而去。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路程,两人便遇到了一群乞丐,大约十来人。 秋长上前抱拳朗声道:“敢问各位可是去伽蓝寺?” 众人回首,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亦抱拳回道:“正是。”说着打量起秋长和赵玉来。 “敢问兄台,这伽蓝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赵玉跟着抱拳问道。 众人见两人穿着不像本地人士,便道:“两位有所不知,这伽蓝寺与龙佛寺约在今日比武论佛,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我等当然要前去观摩了。” “原来如此,多谢诸位。”秋长抱拳谢道。 这时山上突然传来肃穆而悠长的钟声。众人脸色一变,催促道:“快走快走,免得误了时辰。”说完也不管秋长和赵玉,匆忙往山上赶去。 “比武论佛?”赵玉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 秋长道:“这伽蓝寺和龙佛寺向来为自己在西域的地位有过不少次的争斗,但这种正式的比武之阵倒是从未有过。” “属下前段时间听闻龙佛寺得了一转世灵童,并举行了坐床之礼。而西域的众多信徒便纷纷转去了龙佛寺,导致伽蓝寺的香火衰落,属下想这大概是两寺比武论佛的原因。”秋长继续道。 “秋长,那智托神僧是否武功甚是高强?”赵玉皱着眉问道。 秋长一怔,道:“夫人是在担心没办法完成任务?” 赵玉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的武功,如何是那智托神僧的对手?” 秋长却是微微一笑:“夫人无需担心,此次比武武林人众多,咱们可来个浑水摸鱼。” 赵玉一怔,顿时恍然,道:“好,我们也快些上山。” 两人赶到伽蓝寺不便露面,只能借机找个隐蔽之所观察情况。 伽蓝寺的道场挤满了整个西域武林人士。伽蓝寺的上首坐着本寺僧人,下首就是龙佛寺的僧人,左右便是在座的各位武林人士。 “阿弥陀佛。”伽蓝寺住持智托站起来,一双精光湛湛的虎目一扫众人,“今日本寺与龙佛寺比武论佛,比武过程中若有伤亡, 双方自负,不得寻仇滋事,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好。”众人拍手应和。 “阿弥陀佛,好,比武开始。”龙佛寺住持善空站起来大声道。 伽蓝寺上场的是一位年轻僧人,他在场中站定:“阿弥陀佛,请赐教。” 龙佛寺众僧里一个人影一闪,落在场中,是一位中年僧,他双掌合十:“请。” 两人同时出手,年轻僧人使的是掌,中年僧使的却是拳。拳掌相遇,顿时打得难分难舍。 赵玉看着场中,不由皱了皱眉,那中年僧人声音中气十足,再看他的太阳穴凸起,双目如电,一看就是内力高深之人,那年轻僧人怕不是对手。 赵玉正看着场中,旁边的秋长轻轻碰了碰她手臂示意她看伽蓝寺僧众。 赵玉一看,只见一个小僧匆匆赶来在智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智托起身离开了道场。 赵玉与秋长赶紧偷偷跟了过去,见智托径直去了祖师殿的一个偏殿,秋长示意赵玉在殿外隐藏,他自己闪身溜了进去。 赵玉隐藏在殿外的角落处,警惕的盯着周围。 忽然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僧欲进偏殿,赵玉一看四周无人,极快的闪身过去敲晕小僧,将他拖进角落,而自己端着茶水走了进去。 但是殿中并没有人,赵玉不由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殿正中供奉着一尊弥勒佛,香案上的炉子里插着三炷香。香案下方就是蒲团,供人使用。 赵玉向佛像后面绕去,她还未看清楚,突然一道劲风袭来,赵玉一惊,来不及反应,只得惊叫一声,扔掉手中的茶盘,抱头矮身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劲风骤然消失,只听佛号响起:“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在此?” 这声音不是智托是谁。 赵玉闻言灵机一动,声音立马变得既害怕又委屈:“我···我是替一个小师父来给圣僧送茶水的。” “哦?”智托看着将自己使劲缩成一团的人,甚是怀疑,“你既不是我寺中之人,他们如何会让你来送茶水?” 赵玉闻言不由暗暗叫苦,这个智托果然不好忽悠,更让赵玉忧心的是这个和尚武功高强,若漏了陷,死的就是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只是想如厕,走着走着迷了路,刚走过来,一个小师父就拉着我说他有急事,让我把茶水端进来,我一想不就送个茶水嘛,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答应了。圣僧,你可别杀我,我···我还不想死。”赵玉像吓坏了的兔子,哆嗦着,可怜兮兮的道。 智托不由叹了口气,温和道:“施主请起来吧。”说着弯腰去扶她。 赵玉似乎很害怕似的先缩了缩,然后才让智托扶她起来,在赵玉快要直起身子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对着智托轻轻一弹,智托瞳孔一缩,手上正待用力,忽然他觉得胸口一痛,不由惊恐地看着赵玉,头一歪,倒地而亡。 这一瞬间让赵玉的魂都快吓没了,不由大口大口的呼气。然后她定了定神,闪身出殿。她几乎是将内力提到极致,谨慎的翻墙越院,幸得今天比武论佛,寺中大部分僧人都在道场那边,再加上秋长适时接应她,两人飞快的往山下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崇灵灵心 年关刚过,春寒料峭,潇水的薄雾将百花居笼罩在一片混沌中。此刻,赵玉正在掬水阁温酒,窗外一支黄梅伸了进来,含苞待放。 她不由举杯而叹:“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叹罢,她想起如今孤身一人在外,族仇家恨未报,心头一阵酸楚。 从西域回到百花居,秋长便被百里绝世召了回去。这偌大的百花居除了几位下人,便就只有她一个人。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再次叹了口气。 她已完成了百里绝世的任务,接下来她便要去探查当年的灭族仇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如何该从何处下手?皱眉苦思,片刻后,她想起了灵心庵。 灵心庵的惠安师太当年与母亲交好,赵玉曾经见过她一面,对她有些印象,此刻不由想起了她。 一想到此,赵玉欣喜不已,恨不得立马赶去崇灵山。她放下酒杯,起身收拾行李,打算明日便出发。 “敏敏······”朗若春风的声音传来,瞬间拨开了迷雾,什么都变得清晰起来。赵玉浑身一颤,蓦然回首,那人此刻就站在门口,白衣如雪,风华绝世。 “你······”赵玉话还没说完,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敏敏。”那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赵玉没来由的心头一热,手指痉挛着,控制不住的搂住了他的腰。 她这一搂,百里绝世心情大好,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敏敏,许久未见,可有想我?” 赵玉此刻正处于“我竟主动抱住他”的自我羞恼中,别扭道:“未曾。” 百里绝世闻言并未生气,在她耳边轻笑了声,赵玉顿觉头皮一麻,下巴便被捏住,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撞进一双深情而戏谑的眼中。 “敏敏,许久不见,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倒没有变。” 被拆穿心事,赵玉面容一红,忙偏过头,低声道:“你为何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 怎么会,这本就是你的地盘,我哪敢不欢迎你?赵玉嘴巴动了动,想说的话硬是没敢说出来。 百里绝世将她神态收入眼底,眼眸微微眯起,形成极具威胁的弧度。手指上传来温软细腻的触感,他的眼角又染上了一丝别样的色彩,危险而邪魅。 赵玉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心头警铃大作,不由自主的后退一大步。 指尖的触感消失,百里绝世眸光一沉,正待拉她入怀,忽见床上的包裹,目光变得危险:“敏敏,你这是又想去哪里?” 赵玉一惊,几乎是本能的跑过去将包裹藏在了枕头下,嗫嚅道:“没有,没想去哪。” “是吗?”百里绝世淡淡道,抬脚一步一步逼近她。赵玉顿时想逃,但心底的恐惧让她双腿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看着她那惊恐的面容,百里绝世皱起了眉,停下脚步,不由叹了口气:“敏敏,你过来。” 赵玉一怔,犹豫着,忽见他目光变得冷冽,才慢吞吞的挪过去。 百里绝世看她那比乌龟还慢的动作,顿时黑了脸,向前一步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极快,赵玉根本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吻瞬间吞噬了她的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结束,赵玉目光迷离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心头莫明的一阵悸动。 “敏敏,我要走了。”百里绝世声音沙哑,低声道。炙热的目光描绘着她精致的容颜。 “要走了?”赵玉一怔。 “怎么,舍不得我走?”他低低笑了笑,再一次轻轻吻了吻她的红唇。 赵玉红着脸撇过头:“谁会舍不得。” 百里绝世眼中的笑意加深,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敏敏,待我办完事情再来找你,这段时日你自己须得小心些。” 赵玉任他抱着,并不说话。 “我走了。”百里绝世放开她,目光深情而专注。 赵玉心头一颤,缓缓点头:“你走吧。”说完这一句便转过身去。 身后无任何声音,但赵玉知道他已经走了,心里不由一阵怅惘。虽然她恨他曾弃过她,曾伤过她,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爱他。 此时一别,不知再见面时又是何等景象。 赵玉将包裹挽在肩上,看了一眼窗前正要绽放的黄梅,飘然而去。 阑州西部,崇灵山脚,洗月坪,黑衣女子撩开斗笠上的黑纱,正抬首远眺,苍山入云,如临天堂。 “也不知师太还能否认得我?”黑衣女子垂下头任黑纱遮住布满黑痕的面容,捂着脸喃喃道。 黑衣女子自然就是赵玉,她马不停蹄的赶来崇灵山,就是为了找灵心寺的惠安师太,看能不能寻到一些当年的灭门线索。 灵心寺坐落在崇灵山的无妄岭,赵玉沿着山道快步而行。此刻她的心情是激动的,恨不得马上赶到灵心寺。 “站住。”赵玉正疾步而行,山道密林之中突然跳出四五个大汉,拦住赵玉的去路。 赵玉透过黑纱打量着五位彪形大汉,一身粗麻短打,手执钢刀,面容凶煞,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同样那五位大汉也在打量她,一见她乃一孤身女子,不由哈哈大笑:“小娘子,要想上此山,须得留下买路财。” 赵玉一怔,这是遇上劫匪了?只是,这崇灵山有灵心寺坐镇,寻常土匪怎敢占山为王?难道······ 赵玉眯了眯眼,勾唇一笑:“各位大哥,在下想上灵心寺求个签,还望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灵心寺?”大汉们又一次爆发大笑,“小娘子想求什么签,啊,小娘子定然想求个姻缘签了,也别去什么灵心寺了,跟大爷回寨子里,保证百求百灵。”说完,几位大汉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淫笑。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落,眼前人影一闪,赵玉便来到了他们面前,手中的银针刺出,只听得四声“扑通”,其中四个大汉便倒在地上,面容发黑,一阵痉挛之后便气绝而亡。 剩下的大汉见状,不由大惊,手颤抖地举着钢刀对着赵玉,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赵玉却是咯咯一笑:“这位大哥不必害怕,在下想请教大哥一些问题,还望如实相告。” “你···你想要问什么?”大汉警惕的看着她。 赵玉负手而立,黑纱里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却忽然森冷:“你们寨子叫什么名字,当家是谁?” 那大汉一听,顿时昂首自豪道:“本寨便是称霸阑州,横贯天鬼崇灵的天灵寨是也。”说着嘿嘿一笑,“至于本寨寨主,说出来吓死你,他便是名动武林的“万里通天”万通天。” 天灵寨,万通天?赵玉皱眉,她到没听说过。 那大汉见状,一位赵玉被吓到,不由哈哈大笑:“小娘子怕了吧,不过······”他盯着赵玉玲珑有致的身段,嘿嘿笑道,“刚好我们寨主缺个压寨夫人,小娘子若是敢随我去一趟寨子里让我们寨主瞧瞧,说不定就不会跟小娘 子计较,嘿嘿······” 赵玉目光冰冷,嘴上却道:“好,我就随你走一趟。”她到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灵心寺的地盘撒野。 那大汉没想到赵玉如此爽快的答应,不由大喜,他想若是为寨主寻得一美娇娘,寨主定会高兴,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他个副寨主当当,也不用天天守山门,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他这样一想,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昂首道:“你跟我来。” 赵玉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抬脚跟上。 越往上走,山林中的动静便多了起来,想来是林中有人把守。这些土匪武功平平,赵玉倒不甚担心,只是越往上走心里的感觉越不祥,转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入目便是灰墙灰瓦的房宇,正是以前的灵心寺。 赵玉一怔,丢下那大汉,施展轻功跃了过去。走进一看,寺门上“灵心寺”的牌匾已被几个歪歪斜斜的“天灵寨”三个字代替,寺内一片喧哗,全是男子喝酒划拳粗噶的笑骂声。 赵玉只觉一股怒火萦绕在心头,这时守门的汉子见了她,立马大喝:“来着何人?” 赵玉冷笑一声,飞身略过去扼住了那汉子的脖子,大摇大摆的将他拖了进去。寺外密林中的人见此变故,纷纷跳将出来,大喝:“来人,抓住她。” 寺内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着赵玉。 赵玉冷厉的目光透过黑纱扫过众人,冷声道:“叫你们当家的出来。” 人群骚动,已有人往里面跑去,不一会儿一个作文士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来到了赵玉面前,打量了她一番,才喝问:“姑娘是何人,为何闯我天灵寨?” “你便是万通天?” 那人摇头:“非也,阁下找我们寨主有何事?” “好,我问你,这灵心寺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怔,他似乎没想到有人会来打听灵心寺的事情,顿时诧异道:“这灵心寺早已在一年前被人灭门,阁下是灵心寺之人?” 一年前被灭门?赵玉心头大震,气血上涌,身子不由一晃。灵心寺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一丝线索,没想到······ “是谁,是谁做的?”赵玉几乎是咬牙切齿问道。 “我等也是后面才到这崇灵山的,其中缘故我等自然也不知。” “谁知道?”赵玉手上用力,那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你们谁知道,说出来,否则我便扭断他的脖子。” 那人闻言,面容一变,喝道:“慢着,我等都是从别处来此地营生,如何得知这灵心寺之事,阁下如此做法是不是太强人所难?” 此刻赵玉已经红了眼,哪听得进去他说什么,厉声道:“你们怎么可能不知,你们占了这灵心寺难道就没查过?” “阁下若真要强人所难,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那人也厉声道。 “好,我就先杀了你。”赵玉怒斥一声,直取那人面门,那人挥剑迎上来。 也正在此时,赵玉忽觉腹部一痛,身法不由一缓,而那剑光已到眼前,心中大惊,连忙忍痛避开,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剑光瞬间划在了的她右肩,顿时鲜血便溢了出来。 那人见状,手中的剑再次刺了过去,赵玉腹部的疼痛扩散开来,哪里躲得过这一剑,眼见赵玉要丧命剑下,忽然剑上传来叮的一声,那人只觉手中之剑有千斤之重,一时间竟握不住,剑脱手而出。 那人脸色大变,一个人影飘然落在赵玉身旁,将赵玉抱在怀中,在众人的震惊中,闪身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辨前路 崇灵山东面的一处小溪旁,青衣男子正在给赵玉疗伤,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将一枚药丸喂进她的嘴里,然后将她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又为她拭去肩上的血,上完药包扎起来。 赵玉吃了那枚药丸,腹部的痛渐渐的减轻,睁开眼看了看青衣俊美男子,脸色有些难看。 “敏姑娘,好些了么?”男子却柔声问道。 赵玉皱了皱眉,语气生硬而冰冷:“无事,还死不了,倒是麻烦了风堂主。” 这男子便是精绝宫座下的一分堂风临堂堂主风临。要说精绝六堂之中,赵玉最不喜就是他,当年百里绝世抛弃她,她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阑州,却不想遇到风临。见到他那一刻,赵玉是欣喜的,以为他是百里绝世派来保护她的,谁知他竟然带人将她赶出了阑州。 想到此事,赵玉忍不住浑身发冷。 而这一次,赵玉便是秘密来的阑州,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说起来也是巧合,风临那时来花间城有事,正好看见赵玉,见她孤身一人,便一路跟了过来。 “敏姑娘客气了,属下送您下山吧。”风临自然知道赵玉因为当年之事极不喜欢他,但他那时也是迫不得已。 赵玉疏离摇头:“不用,你先下去,我还需去一趟灵心寺。” “灵心寺如今已被匪徒所占,您为何要上灵心寺,可是与那帮匪徒结了仇,如是如此,属下马上传信回风临堂替你报仇便是。”风临道。 其实他自然知道赵玉为何要上灵心寺,他还在想要不要传信将此事告诉百里绝世。 赵玉语音更加冷淡:“并非去寻仇,我只是去弄明白一些事情,你先走吧。” 经过刚才之事,他哪敢放她一个人去,忽视她语音中的冷意,坚持道:“那属下便陪您去吧。” “不行,你堂中事务繁忙,不必管我,你去吧。”赵玉有些恼怒,但仍旧强忍着脾气,客气道。她哪里敢要他陪着,她来崇灵山之事说不定百里绝世还不知道,当然现在被风临知道,那百里绝世那边说不定已经知道,想到那人的手段,她就忍不住害怕,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让风临陪着她不是自讨苦吃么,她还如何调查灭门之仇之事? “敏姑娘放心,属下并没有传信给宗主。”风临似乎看穿了赵玉的想法,低声道。 赵玉被他说中心事,面容一变,顿时火冒三丈,怒道:“就算你传信给他又如何,你以为我便怕了吗?” 风临闻言,不由叹道:“敏姑娘,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赵玉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将斗笠戴上便走,但是她刚才毒发,肩上又有伤,脚步甚是虚浮,风临连忙跟在后面。 “我说了不要跟着我。”赵玉甚是嫌恶的皱眉。 风临知道方才说错了话,此时也不言语,任她出气。 赵玉见她雷打不动的样子,心里更是烦躁,她那时宁愿被天灵寨的人杀了,也不愿此人来救,见到他,她就想起过去那些种种不堪。 “好,你要跟着可以,但是你做好不要管我的事,否则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赵玉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闪身往灵心寺而去。 风临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沉静,只是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眼见赵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树林之中,他才飞身追了过去。 再一次来到灵心寺,那帮匪徒便也不再怕她,毕竟她输在了那文士手中,若不是有人救她,只怕早已命丧于此。 “小娘子,你莫不是又来送死?”寨门处众人将赵玉和风临堵在门口,出言戏笑道。 “嘿,这次还带来了一个小白脸,是打算做一对忙命鸳鸯么?”这一句话又惹得众人哄笑。 然而他们的笑声未落,说此话之人顿时倒地而亡。 众人豁然住嘴。 风临搓了搓发暗器的手指,声音极冷:“我家小姐想见你们寨主,烦请通报一声。” 他虽然说得客气,但刚开始的那招杀人于无形倒把所有人震慑住了,一时间众人只是警惕的盯着他,调笑之语再也不敢说出口。 “何人闯我天灵寨?”忽然间,一个雄浑粗犷的声音传来,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道,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威猛大汉大步而来,他后面便跟着上一次伤了赵玉的文士。待走近,大汉一双虎目如电,落在赵玉和风临身上,朗声道:“两位是什么人?” “你就是“万里通天”万通天?”赵玉问道,同时打量着他。 “不错,我就是万通天。” 赵玉缓缓摘掉斗笠,露出那张甚是恐怖的脸,众人一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他们见赵玉身段玲珑有致,身姿卓越,想来也是一个极品美人,怎知却是一个毁了容貌的丑陋女子,一时间众人大感失望。 风临见了她面容上的黑痕,手指不由自主的痉挛了一下,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赵玉却全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冷声道:“甚好,敢问万寨主,可知灵心寺灭门之事?” 万通天看见她的脸也甚是惊讶,只在一瞬便恢复正常,摇头道:“小姑娘,灵心寺的事情我们并不了解,怕是无法回答于你。” 赵玉面容一变:“你当真不知?” “江湖之人,从不妄言。” 赵玉闻言,顿时心中一凉,但仍旧问道:“万寨主可知何人知晓?” 万通天再次摇头。 赵玉顿时心里一空,迷茫起来。她本以为上灵心寺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哪知灵心寺竟被人灭门,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她该如何做才好? “这位姑娘,在下方才已经说得很是明白,关于灵心寺之事我等毫不知情,姑娘还是另寻他人问问吧。”那文士道。 赵玉神色恍惚的回了一句“多谢”,便转身离开,那背影萧索落寞,似有无限惆怅。 风临抿着唇跟在她的身后,神色阴晦。 赵玉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像失去了生机的傀儡。不知走了多久,赵玉回过神来,只见山间薄雾渐起,天空也渐渐阴沉了下来,已是夜幕降临之时。转头,但见整座崇灵山被云雾包围,不见轮廓。 她心头一颤,顿觉浮生如梦,不辨来路。她想:“我与这终年被云雾围绕的崇灵山有什么分别,不是一样看不清前程么 ?” 指尖微颤,她回头看着手指,一种莫名的恐惧萦绕在心头,难道今生她便无法报仇了吗?一想到此,顿时泪流满面。 “敏姑娘,天快黑了,我们下山吧。” 赵玉顿时惊觉他还在身边,忙拭去眼泪,重新戴上斗笠,语音冷淡:“我自有去处,你走吧。” 风临自知她甚是怨他,便也跟她啰嗦,直接道:“敏姑娘,是您自己走,还是属下带你走,您选一个吧。” “风临。”赵玉冰冷如刀的目光透过黑纱射过去,“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风临眼眸一眯,闪身扑了过去。 赵玉大惊,没想到他竟真敢动手,顿时大怒,正待飞身迎上去,突然身上“软麻穴”一麻,顿时无法动弹。 而风临飞身过去,拦腰抱起她,施展轻功往山下疾驰而去。 耳边传来风声,赵玉又急又怒,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属。 “风临,你放我下来。” 风临哪里听她的话,猛将内力提升到极致,极快的掠下山去。 赵玉见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更气,厉声道:“风临,你放我下来,我还有事情要办。” “天将暮,敏姑娘有何事要办?” 赵玉闻言,咬咬牙,便不说话了。灵心寺的线索已断,她只能回一趟天鬼山,看能不能发现一点痕迹。 再说,她也好久未回去祭奠父亲母亲以及族人了,刚好趁此机会去一趟天鬼山。当然此时她绝不会告诉精绝宫任何一人。 当年天鬼门被灭,整个精绝宫竟丝毫没有相助,这也是赵玉疑虑的地方。但每次心里起疑,她便将这种疑虑狠狠的压制在心底,因为精绝宫未曾帮忙也说得过去,她与他那时并未成亲,再加上精绝宫与天鬼山相隔甚远,倒也不怪他。 只是为何,那人却一再阻止她报仇? 所以赵玉决不能让风临知道她要上天鬼山。 “敏姑娘不回话,属下就当您的那句话是不愿属下下山的借口了。” “你既已知,为何还强人所难?” “敏姑娘,如论如何,您必须随属下下山。”风临怎敢把她留在崇灵山,这个匪徒横行的地方。 赵玉冷哼一声,精绝宫的人果真是麻烦。只是她此行一路上甚是小心谨慎,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她会来崇灵山的。 “我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崇灵山?”赵玉一想到可能是百里绝世派人监视着她,心里就发毛。 风临道:“属下在花间城看到您便跟过来了。” 花间城?她记得她只是在城中买了一点干粮,而且她当时遮住了容貌,这人也好久未见到她,他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风临,你我许久未见,而我当时又遮住了脸,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风临闻言心头一跳,乱了一瞬的气息。他心里苦笑,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当年初见,他便将她的音容笑貌,妙曼身姿,以及他身上淡淡的花香。 赵玉见他神色有异,料定是百里绝世派人跟踪她,不由心里更加不痛快,于是冷笑一声,闭上眼,不愿再理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尊苍林 风临将赵玉带到了离崇灵山最近的朝灵城。 “敏姑娘,今晚我们暂且住在此处,明日在上路。”云来客栈,风临将赵玉带到房间柔声说道。 “明日上路,去何处?”赵玉忍着怒火问道。 “自然是随属下回风临堂。” “我为何要随你去风临堂?” 风临一怔,道:“属下不放心您一个人。” 赵玉冷笑:“不放心?哼,今日我已随你放肆,明日你最好不要管我。”说罢,径直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便不再理他。 风临见她神色冷漠,心里一阵烦闷,手指握成拳。若是当年是他先遇到她,若是当年他将她藏起来,若是没有百里绝世······ “你为何还不走?”赵玉见他站在那里,神色诡异,不由冷声问道。 风临闻言回过神来,想到方才所想,顿时一惊,背上已是冷汗淋淋。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能想的,譬如眼前的她。 风临顿时神色灰败:“您早些休息。”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他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让赵玉皱了皱眉,但她也只是皱了下眉,便思考今晚躲过风临,偷偷溜出城的可能性。 推开窗,朝灵城夜里的鼎沸人声就更清晰的传了进来。赵玉太阳穴忍不住突突跳了起来,他安排的房间倒是容不得她偷跑。 不过也好,她也累了,今晚就权当补充体力。 正当她如此想着,一阵敲门声传来,赵玉打开门,风临端着托盘站在门外。 赵玉眉头一皱,正欲关门。 “敏姑娘,你肩上的伤需要换药。” 赵玉这才感觉到肩上一阵疼痛,眉头皱的更紧,语音冷淡:“我自己来。”说着便要接过托盘。 “您自己不方便,还是属下帮您吧。” “不用,你给我就行。” 风临看了她一眼,抿着唇径直走了进去。 赵玉:“······” 风临便也不和她说话,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椅子上,背过身道:“敏姑娘,您解一下衣服吧。” 赵玉的眼角抽了抽,甚是无奈的轻轻将衣服拉下肩头,顿时沁了血的纱布露了出来。 “可以了。”赵玉神色冰冷转过头。 风临这才转身,一见她肩上的血,便知伤口有些崩裂,不由一阵心疼,叹道:“敏姑娘,您的伤口裂了,属下要取下纱布,您忍着点。” 赵玉皱着眉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便闭上了眼。 风临小心翼翼的揭开纱布,在再小心翼翼的取下来。 饶是他再小心,赵玉还是忍不住轻哼出声。那纱布沾了血,便贴在了肉上,风临一撕,便疼得厉害。 “敏姑娘,很疼么?” 赵玉蹙了蹙眉,道:“还好。” 风临便不问,轻柔而快速抹好药,用纱布包扎好。 “敏姑娘,您早些歇息吧。”风临收拾好托盘,走出去带上门。 赵玉活动了一下手臂,见疼痛减轻了些,面容才稍霁。 翌日,赵玉正想着要怎样甩掉风临,秋长便来了。 见到秋长,赵玉的脸更黑了。 秋长见到赵玉,便道:“夫人,侯爷有令,需要您去一趟大尊山。”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瓷瓶,“这是“千绝”。” 赵玉心情更不好,不过为了“千绝”她也不好发作。 “我知道了。”赵玉低眉垂目,冷声回道。 看来天鬼山之行是去不了。一个风临已经让赵玉头疼,何况还有一个秋长。 晌午时分,赵玉与秋长便踏上了去大尊山的路途。 大尊山位于华州东北部,它作为大亚与原黑水国的屏障,自古以来具有极高的地位。大尊山同样是大亚最负盛名的道家圣地,与无量山合称“东大尊,西无量”。 因此,大尊山上有九大宗之一,道家正宗“苍林派”。 赵玉的此次任务就是苍林派。 华州这个地方赵玉也是不愿来的,因为精绝宫的总坛就在华州。 云雾镇坐落在大尊山脚,这几日赵玉明里暗里打听了一些关于苍林派的消息。 苍林派与其他道家门派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三年后须得换新掌门,恰巧这个时候是苍林派更换新掌门之时。 小镇上难得有一处酒楼,楼高一层,窗正好对着大尊山。 赵玉与秋长临床而坐,桌上一杯清茶,一盘点心。 赵玉喝了一口茶,看着初春时节还带着星星点点淡黄色彩的大尊山,道:“听闻苍林掌门严宿安有两位师弟,一是金士安,二是徐南安,这两人都是武功卓绝,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也不知道此次掌门会落谁家?” 秋长道:““苍林三杰”以严宿安的武功最为高强,其次便是金士安,属下倒认为金士安的可能性最大。” “哦,难道他们需要比试一番吗?” 秋长摇头:“以属下这几年对苍林派的了解,新任掌门人选并不是一定靠比武而定夺,还有其他的一些形式,比如抽签,或者投票等方式。” “那以你的经验,此次苍林派的新任掌门会通过何种方式进行遴选?” 秋长沉吟了一会儿,道:“以属下看,这一次定不是比武,可能是抽签,或者投选。因为严宿安继任掌门是便是比武,按照苍林派的行事方式,定不会再选择比武。” 不是比武?赵玉蹙紧了眉头,看来此次任务甚是难办。若是比武,她可以想办法来个浑水摸鱼,但若是抽签,大家都心平气和的,如何找机会下手? “秋长,你认为此次任务该如何做才好?” “属下以为金士安和徐南安为了掌门之位必定会明争暗斗,我们何不从此处着手?”秋长分析道。 赵玉闻言,眼睛一亮,便盈盈笑道:“不愧是秋长,正合我意。” 她这一笑犹如百花绽放,极是迷人,秋长也甚久未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如此妩媚动人,竟是一呆。 “我们便先去一趟苍林吧。”赵玉倒没发现秋长的异样,喝着茶,语音轻快。 秋长回过神来,只觉一股热流自心中涌起,涌上面容,不由脸上一阵发烫。他连忙低下了头,正了正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夫人莫急,待属下去寻两身衣服来。”说完站起来快步出 门去。 赵玉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 秋长刚走一会儿,隔壁房间便传来了声响,赵玉连忙凝神。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一人道:“明日便是选新掌门之日,你认为金师叔和徐师叔谁会成为下一任掌门?” 另一道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两位师叔谁成为下一任掌门于我等而言有何分别?” “也不知你听说没有,掌门似乎并不想让位,此事似乎被徐师叔知道了,两人还发生了争吵。” “此事当真?” “自然当真,我也是不小心听小师妹说的。” 那声音继续道:“说实话,我倒是宁愿金师叔能当上下一任掌门。” “为何?” “难道你不认为金师叔比之徐师叔更有掌门人的气魄?” 那人似乎想了想,道:“照你说来确实如此。快吃,我们须得快些回去,别让师兄们等急了。” 赵玉闻言,心道这苍林派的新任掌门之选确实有问题。 正巧秋长回来,两人便离开了酒楼,重新找了个客栈换好衣服,易了容。 赵玉便将在酒楼之事告诉了秋长。 “看来我们可以从徐南安处着手。” 赵玉点点头,摸了摸脸,问道:“我们易容成谁的人?” 秋长笑笑:“自然是严宿安的人。”未免露出破绽,秋长又将这两人的情况告诉了赵玉。 赵玉想了想,道:“好,我记下了,走吧。” 两人慢悠悠的往大尊山而去。 赵玉和秋长易容成严宿安座下两位名叫赵吉和韩戍阳的弟子。这两人虽然武功并不出类拔萃,但也是严宿安座下的关门弟子,倒还手其他人的尊敬。 所以赵玉与秋长两人径直往苍林派而去,路上倒没有人敢为难他们。 “九师兄,你可看见了小师妹?”这时一个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匆匆跑过来问道。 赵吉也就是秋长,闻言反问:“小师妹不在房间么?” 那青年摇头,神色甚是焦急:“我去找过了,并没有发现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叫小师妹去清音阁有事相商,再找不到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该生气了。” 秋长与赵玉对望一眼,安慰道:“你莫急,我与你十师兄帮忙去找找。” “好,多谢九师兄。”那青年行过礼便匆匆离去。 赵玉与秋长便借着找小师妹的理由,开始探寻起苍林派来。 两人刚走到清心堂,就见一位青衣美貌少女迎面而来。 那少女一见赵玉和秋长,顿时叫道:“九师兄,十师兄,你们不是下山了吗,怎么在这里?” 秋长一见她,便知这就是严宿安之女严若萱了,于是佯装大喜道:“小师妹,你到哪里去了,害我们好找,师父他老人家正找你呢。” 哪知严若萱闻言,顿时冷下脸道:“我知爹爹为何找我,我才不愿去。”说着看着秋长,乞求道,“九师兄,你去跟爹爹说一声,就说我绝对不会嫁给史潇湘的。” 秋长与赵玉均一怔,严宿安竟然要与七陵殿结亲?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苍林耻辱 “小师妹,你快去吧,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又该生气了。”秋长和赵玉虽然惊讶严宿安竟然与七陵殿结亲,但他们也不便细问。 严若萱苦着小脸:“可是九师兄,我真的不愿嫁给史潇湘,你就不要逼我了。” 秋长甚是无奈的叹道:“小师妹,师父找你或许并不是因为此事,你还是去一趟吧。” 严若萱神色甚是不愿意,咬着嘴唇犹豫道:“九师兄你确定吗?” “去吧。” “那···那九师兄十师兄你们陪我吧。” 赵玉与秋长闻言顿时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在思考此时该不该与严宿安碰面,毕竟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杀了严宿安,取走沧澜剑。 “这样吧,九师兄陪你去,你十师兄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秋长道。 赵玉忙点点头,她还需要四处看看情况。 “好吧。”严若萱最终点头道。 秋长深深看了赵玉一眼,便随严若萱走了。 赵玉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形,便往徐南安的住所而去。 虽然同为同门师兄弟,徐南安并不得他们的师父肖会泽的喜爱,严宿安作为一介掌门平日里又忙,倒也并不怎么理会他,而金士安虽然在门派内为人随和,但是也是只表面上同他客气客气。此刻新任掌门之选,金士安定会不择手段,而徐南安便是他不择手段的对象。 那么徐南安的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何况还有个不想让位的严宿安。 想到此,赵玉忽然想到严宿安为何要与七陵殿结亲的缘由了。 徐南安的住所清心阁位于苍林派后殿西侧,倒是十分清幽僻静。他向来在门派中没有什么威信,加之门中之人对这位资质平平的师叔并不大喜欢,久而久之,清心阁倒成了无人问津之所。 不过这也为赵玉免去了很多麻烦,她悄悄靠近,往阁中而去。 阁中很静,除了风拂过带来的阵阵沙沙声,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难道徐南安并没有在阁中?赵玉皱眉,更加小心翼翼往内堂而去。 去内堂需要经过一个小天井,天井中并无遮挡之物,赵玉只能从外围绕过去,刚到门口,屋内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赵玉心中一凛,连忙找了个隐蔽之处,运起内力偷偷留意里面的情况。 只听一个娇柔的女声道:“徐郎,明日便是新任掌门的遴选之日,妾身便不来了。” “什么,舒娘,你不来,你不来我可怎么办?”另一个男声甚是焦躁。 赵玉一听便知那男音就是徐南安了,也不知这女子是谁,难道是他的夫人? “哎呀,徐郎,你明日可也要参加此次遴选,妾身来了又有何用?” “哼,谁会稀罕那个掌门之位。”那人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忽而便甚是深情,“舒娘,我的心肝,我此生只要你。”话音一落便是一阵窸窣之声。 “啊,徐郎,你放开我。” “不放,永不放手。” 那女子忽然哀叹一声,甚是哀怨:“徐郎,妾身此生遇到你,与你如此苟且相好,却从不后悔。” “傻舒娘,你说什么呢,怪只怪我晚些遇到了你,否则你 怎么会受如此的委屈,让你嫁给掌门师兄?” 赵玉听到这里心头大震,听着关系原来那女子竟是严宿安的小妾么。他的小妾却和他的师弟偷情,实在叫人震撼。 忽听得那女子又道:“徐郎,妾身有一言相劝,不知徐郎可愿听来?” “你说便是,只要是舒娘你的话我一定遵从。” 那女子似乎犹豫了半晌,才道:“不知你可知道其实夫君这一次并不愿将掌门之位让出来,只怕明日掌门之选定不会顺利,你须得小心些。” “我说了我不在乎那掌门之位,谁要谁便拿去吧,今生我要你和舒娘你在一起便已知足。” “你真的不在乎掌门之位?” “当然不在乎。”那男声回答得甚是斩金截铁。 赵玉闻言,想起在云雾村的酒楼里听到的话,心想也不知这徐南安说得是真是假。 “徐郎,你对妾身真好。”女子的声音似有无限的欣喜甜蜜之意。 徐南安略微压低了声音:“舒娘,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不···不行。”那女子似乎突然害怕起来,惊慌道,“今晚妾身断不可留在此处,若是叫夫君知道了,你我都难逃厄运。” “舒娘,掌门师兄那么多小妾,又怎么顾得上你,你回去了也只会受到他的冷落,你留下来,今晚我定会好好待你。” “可是······” “舒娘,留下来吧。”徐南安恳求道。 屋里顿时一阵沉默,想来是那女子正在思考,半晌才听那女子道:“好······好吧。” 赵玉听到此处,突然心念一转,顿时偷偷离去。她刚到清雪殿便遇到秋长,两人有意无意走到僻静之处,赵玉便将在徐南安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秋长,并和他制定了计划。 当夜,赵玉趁着淡淡的月色,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徐南安的卧房,隐藏在一扇朴素的木画屏后面。 不一会儿,徐南安便和那女子推门走了进来。赵玉透过画屏的缝隙看着两人,只见那女子大约快三十的年纪,头发梳成现在流行的少妇髻,却生得千娇百媚,极是动人。而徐南安大约四十来岁,身形微胖,白脸微须,不像个练家子,倒像个书生。 “舒娘。”徐南安动情的叫着,将那女子抱在怀中。 那女子柔顺的偎依在他的怀中,亦动情道:“徐郎。” 赵玉在旁听得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到没想到这徐南安也有如此肉麻的一面。 “夜深了,咱们······” 那女子面容一红,在烛火下愈加娇艳夺目,徐南安不由心中一荡,打横将她抱起往床上走去。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徐南安和那女子大惊,连忙往门口一看,只见严宿安满脸杀意站在那里,两人俱是容色惨白。 “好一对奸夫淫妇,若不是小九,本座岂不是要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欺骗一辈子。”严宿安神色暴戾,阴恻恻的道。 那女子顿时花容失色,连滚带爬跑了过去,跪在严宿安面前,惨然道:“夫君,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杀了我吧。” 徐南安闻言顿时大惊,叱道:“舒 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诱惑于你。”那女子泪流满面,摇头道,“徐郎,我们来世再见了。”说完挪动身体往桌子一角撞去。 严宿安突然一脚踹了过去,将那女子踹到一旁,语音阴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徐南安见状,怒吼一声,跑过去想要扶起那女子,严宿安冷笑一声,闪身扼住那女子的脖子,将那她提了起来。 徐南安顿时停下脚步,眼睛猩红,紧紧盯着严宿安,目光怨毒。 “你这荡妇,本座给你吃给你穿,对你不薄,你竟然背着本座行如此苟且之事,本座定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那女子闻言顿时面容惊恐,极力挣扎。 徐南安见状顿时哈哈大笑,笑容凄惨,讥诮道:“你说你对舒娘不薄,你却风流成性,娶了舒娘还不够,还娶了那么多别的女人,以至于让她一人独守空房,这就是你的不薄吗?” 严宿安更是阴狠一笑:“怎么,你连本座的私事都要管,这个荡妇既然是本座的人,本座想怎样就怎样,而你竟然染指本座的女人,本座如何能饶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徐南安顿时面容灰白,厉声道:“她一介弱女子,你放了她,我与你做个了断。” “你?”严宿安轻蔑一笑,“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师父他老人家在世之时便说你就是我们苍林的耻辱,果不其然。” “闭嘴。”徐南安见他又提到他一生中最难堪的事情,顿时满眼猩红,暴怒道,“严宿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严宿安目光更是轻蔑,忽然手指一用力,那女子顿时头一歪,气绝而忙,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啊啊啊······”徐南安见状,顿时目眦尽裂,悲痛欲绝,跌跌撞撞跑过去,将那女子搂在怀中,语音颤抖,“舒娘舒娘,你醒醒,是我害了你,啊啊啊······” 他的声音悲痛至极,赵玉心里不由难受起来,这世间本就难有有情多情之人,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却毁在她的手中,不由心中悲痛,暗叹了一声。 “谁?”严宿安突然对着画屏喝道。 赵玉心头一惊,她没想到会暴露。原来她不小心漏了气息,以严宿安的修为焉有察觉不到之礼。 赵玉正待先发制人。 “掌门。”门口传来秋长的声音让赵玉动作一顿。 严宿安收回目光问道:“何事?” “师叔找您有事相商。”秋长不疾不徐的道。 严宿安并不答话,径直走到徐南安面前,冷声道:“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尽吧。” 徐南安缓缓抬起头,神色狠厉,厉声暴喝:“我杀了你。”说着对着严宿安狠狠拍出一掌,这一掌凝聚了他全身的内力,凶悍无比。 严宿安早已防着他动手,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同样拍出一掌,两掌相遇,两人顿时只觉心口一痛,严宿安更是大惊,想要撤掌,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便一动不动,而同时徐南安亦倒地。 “出来吧。” 赵玉这才从画屏后出来,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我及时用药,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走吧。” 第一百七十章 长风万里 三月三,龙抬头。 长峰山,取风亭,松涛阵阵,山花绽放,长空一碧千里。 天气还有些冷,赵玉拢紧身上的黑色披风,目光遥远,不知尽头。 徐南安和舒娘的惨死在她心头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她已经杀了很多人,唯独这次,是那么的难受。 问世间情为何物,很多人终其一生不过寻一个答案,却轻易地被无情摧残。 她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如今也染上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将是她一生的痛。 她五指收紧放在胸口,那里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秋长却在看她,满目怜惜。 他知道她为何难受,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夫人,我们下山吧。”秋长声音轻柔,唯恐惊扰了似要随风而逝的她。 赵玉目光幽幽,似有无限悔意,她说:“秋长,我做错了。” 秋长心头一痛,他突然很想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但是他不能。 “夫人,你没有错。”秋长幽幽道,“是这江湖的错,永远逃不过刀光剑影。” 赵玉睫毛轻颤,一滴泪滑落。 “秋长,我累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她转头,目光潋潋,神情脆弱。 秋长怔住,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含泪的双眼,他几乎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秋长。”赵玉感激的看着他,脆弱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生气,秋长内心终是一片柔软。 “夫人,你去吧。”他柔声道,“侯爷那里有我。” “好。”赵玉再一次感激的看着他,“秋长,我走了,你保重,以后再见。” 秋长忽然心里一阵轻松,像是心头多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夫人,多保重。”他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柔声道,“这是属下的令牌,您有什么困难就拿着属下的令牌去各地分坛,他们一定会帮您。” 赵玉一怔,摇头道:“不用了,如此重要的令牌,我怎敢收下?” “夫人,您就收下吧。属下不能陪在您的身边,您自己凡事都要小心才是。” 赵玉仍旧摇头:“秋长,你知道我用不到的。我唯一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就是侯府那边,这一次又要连累你了。” 秋长闻言,自然知道她心里的顾虑,心头又是一阵疼惜,便也没再相劝,“侯爷那里属下自会安排,你就放心吧。” 赵玉点点头,她再次拢了拢披风,“秋长,我走了。” 秋长点点头,柔声道:“夫人保重。” 赵玉再次点点头,转身,风扬起她的衣摆,风姿卓越,似天上降仙人。 秋长看着她,目光渐渐温暖。 “秋长,叫我敏姑娘吧,我喜欢这个称呼。”赵玉突然转身,目光缱绻,神色温柔。 秋长心头一震,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初见时那个容颜绝美,倾世风华的女子,不由心头一热,颤声道:“好,敏姑娘。” 赵玉温柔一笑,眉眼之间便多了一分迷人的妩媚,然后转身离去。 秋长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犹如梦中,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才怅 然若失回过神来。 万里长风,寂寞无行路。 赵玉只身一人,缓步前行。虽然她不知要去何处,却对前方有了一种憧憬。 从此,万水千山,至少都是她自己走的路。 日暮时分,新月渡口,暮霭沉沉里船只排列成两列,无数的灯火相继点亮,整个渡口如同白昼。 渡口,人声鼎沸。长工们相互吆喝着,将无数的货物搬上船只。 赵玉看到此等景象,自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子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看着远处被雾霭轻笼的江面,顿时有了出海的想法。 这时,突然匆匆赶来两个黑衣人与赵玉擦身而过。 那两个黑衣人走到一个一处木棚处,朗声道:“船家,可有现在出海的船?”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赵玉觉得甚是熟悉,于是慢慢靠近。 一个大汉站起来看了看两人,宏声问道:“两位要到何处去?” “去连云岛。” 赵玉听得更清晰了,不由一怔,这不是花妖狐花媚娘吗? 那大汉摆手道:“太远了,晚上乌达,无法行船,两位明日再来吧。” “船家,我等有急事,还请行个方便。”花媚娘说着,将一袋银子丢了过去。 那大汉接过银子抛了抛,道:“两位稍等片刻。” 大汉说完便去找人了。 赵玉这才叫道:“花姐姐,是你吗?” 花媚娘与另一个黑衣人同时转身,疑惑的看着她,问到:“你是……” 赵玉这才想起自己易过容,忙道:“花姐姐,是我,我是赵玉。” “玉儿?”花媚娘惊喜道,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你如何到了此处?” 赵玉叹道:“说来话长,我刚听姐姐说去连云岛,不知姐姐去那里干什么?” 花媚娘神色一暗,叹道:“自然是回去,妹妹要到何处去?” 赵玉闻言顿时凄惶一笑:“我无处可去。” 花媚娘一怔,正待说话,只听得那大汉道:“两位请吧。” 花媚娘回了一声,对赵玉道:“不如你跟我走一趟吧。” 赵玉眼睛一亮,“姐姐愿意带上我?” “有何不愿意,走吧。”花媚娘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三人便向船上走去。 到了船上,三人分至落座,花媚娘摘下斗篷,取掉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另一个黑衣人亦除去了面部遮挡之物,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竟也是一名女子,只是这名女子神色清冷,自有一番冷艳之色。 “玉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舍妹冷婵。” 赵玉忙道:“见过冷姑娘。” 冷婵微微点头,道:“无需多礼。” 花媚娘噗嗤一笑:“两位妹妹不必如此客气,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 “自然如此。”赵玉笑道,“不知冷姑娘芳龄几何?” 冷婵道:“不敢当,今年正好十八。” 赵玉一怔:“如此我需得喊一声姐姐了。” “妹妹。”冷婵改口道,“多谢你当时对姐姐的帮助。” 看来花媚娘是跟她讲了梅山五虎之事。 “出门在外,应该的,冷姐姐无需客气。” 花媚娘见她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不由失笑:“你看你们,都说了无需客气,倒还越来越客气了。” 赵玉与冷婵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花姐姐,你说回去,难道你和冷姐姐的家便在连云岛么?”赵玉好奇问道。 花媚娘与冷婵对视一眼,便沉默起来。 赵玉以为问到了不该问的事,忙歉声道:“对不起,花姐姐,我不知道……” “不。”花媚娘截住她的话,摇头道,“玉儿,你不必道歉。其实是我没跟你说我的事情,不怪你猜测。”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知玉儿可听说过飞镜会?” 赵玉一怔,摇头歉声道:“怒我寡陋,并没有听说。” 花媚娘不甚在意道:“飞镜会总坛设在飞鱼岛,飞鱼岛,啊,也就是外人所说的连云岛又处于海外,很多人不知道飞镜会很正常。” “那为何飞镜会不迁回陆地,那样岂不是更方便些?” 花媚娘摇头叹道:“其实以前飞镜会就在玉盘山,但是玉盘山还有一方势力那就是无影门,后来无影门渐渐壮大,有独吞玉盘山的趋势,飞镜会无法忍受无影门的咄咄相逼,便远迁海外。” 赵玉不由皱眉愤恨道:“这无影门简直太欺负人了。” “这是毫无办法的事。”冷婵接着道,”更令我们悲痛的是前任会主被无影门掌门所伤,到了飞鱼岛后强势严重便也去世了。那段时间群龙无首,若不是姐姐,飞镜会早已不复存在。” “后来呢,后来如何?” “后来我们就有了新的会主。”花媚娘道,“我们便以为新的会主继位,我们飞镜会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哪知天不随人愿,会主练功时走火入魔,伤了经脉,这也是我为何去唐四小姐那里求取圣药“易髓丸”的原因。” 赵玉闻言顿时一怔,她没想到这个飞镜会命运竟然如此多舛。 “那姐姐,你既然得到了“易髓丸”,现在会主好了吗?” 花媚娘神色黯淡:“并没有任何效果。” “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去了朝阳阁请教唐四小姐。” “唐四小姐如何说?” 花媚娘顿时闭口不言,冷婵叹道:“四小姐说若是“易髓丸”也不起作用,那么就是大限已到。这便是我与姐姐匆忙赶回去的缘由。”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玉亦难过道。 花媚娘摇头,神色哀切:“既然唐四小姐都如此说,又有什么办法?” 赵玉闻言,心头顿时一痛,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无能为力。 “罢了,我们说了这么多,倒让玉儿你担心了,实在过意不去。” “姐姐哪里话,可惜我虽学过一点医术,到底不精,也帮不上什么忙。” 花媚娘摇头道:“玉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不要自责。” 赵玉忙道:“还请两位姐姐莫要难过才是。” “放心吧,生死有命,我们自然看得开的。”花媚娘幽幽叹道。 船舱外,江风激起涛声一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连云飞镜 清晨,一缕阳光抚过船身,从船窗偷偷溜了进来,照在三位美眸紧闭的女子身上,海风微凉,轻轻地撩起了三人的碎发,在额间投下淡淡的细影。 三人正在打坐,此时,船身一晃,光影摇动,赵玉睫毛一颤,慢慢睁开眼,同时,花媚娘和冷蝉亦睁开了眼。 三人一见阳光,顿时各自弯了弯嘴角,然后相视一笑。 “两位姐姐早啊。”赵玉笑着打招呼。 “早。”花媚娘妩媚一笑,比阳光还要好看。冷蝉也是淡淡一笑,柔化了她面容上的冷意,极是动人。 “三位,连云岛到了。”三人正临窗观望船外的情况,船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花媚娘微微一笑:“走吧,上岸。” 三人出船舱,淡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再抬头,眼前青葱浓郁的绿色扑面而来,赵玉顿觉遍体舒畅。 整座岛屿自海面拔地而起,连绵几千米,周围都是海水,一望无垠,仿若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赵玉的心突然之间像是找到了一种归宿,莫名安宁起来。 “玉儿,我们走吧。”三人相继上岸,赵玉跟着花媚娘进山,往飞镜会总坛而去。 花媚再次娘道:“玉儿,你需得跟着我们的脚步走,否则会误入阵法。” “好。”赵玉顿时不敢大意。 “我们还需走三四个时辰,若累了就跟我们说。”冷蝉提醒道。 “冷姐姐放心吧。” 山路难行,三人大约走了四个时辰,才依稀听得见人声。转过一道山梁,但见山谷之中木屋房舍,井然有序。 “花姐姐,冷姐姐,你们回来啦。”这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轻灵的传了过来,赵玉连忙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直直投入花媚娘的怀抱。 “哎呀,我的小天夜,这段时间可有想姐姐?”花媚娘搂着她柔声笑道。 “想啊,可想了。”天夜将脸埋在她的怀中,娇声道,“可把两位姐姐给盼回来了。” “你这小妮子,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花媚娘打趣道。 天夜抬起头娇俏一笑,转过头,叫道:“冷姐姐。” 冷蝉眉眼含笑轻轻应了声。 赵玉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位容貌姣好,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间满是稚气,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倒添了一丝狡黠之色,让人觉得她整个人灵气十足。 “咦,这位是谁?”天夜也发现了赵玉的存在,不过赵玉此时还是那张易容后的平淡无奇的脸。 花媚娘笑道:“这位是赵玉姐姐,好好打个招呼。” “玉姐姐。”天夜上前郑重揖手,“我叫天夜,这厢有礼了。” 赵玉没想到她如此郑重,不过以她这种年纪,此等行为到底显得老成了些,不过也甚是喜人,赵玉微笑着,亦郑重道:“天夜妹妹不必客气。” “玉姐姐,你是第一次来飞鱼岛吧,我带你去转一转?”天夜说着,亲昵的拉着赵玉的手。 “好啊好啊,那就有劳小天夜了。”赵玉笑着道,任她拉着手。 四人慢慢 往前走,冷蝉道:“会主可好?” 天夜闻言眼眶一红:“不好,你和花姐姐走后,她的病复发了好几次,幸得大叔他们在,否则我和麟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媚娘秀眉一蹙,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会主她已经伤了经脉,只能靠大叔他们的内力维持,如今连药都不管用了,会主她······唉。” 冷蝉眉眼间也是悲戚之色,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说完,快步往前走。 大家也没了聊天的心思,快步往前走。 一到正门处,一位蓝衣少年迎了出来,朗声道:“花姐姐,冷姐姐,你们可回来了。” “麟儿。”花媚娘点头道,“几位叔叔呢?” “都在大堂等着姐姐呢。” “好,我们快走。” 一进正堂,就见到左边坐着两位中年男子,右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中年妇女。花媚娘和冷蝉一见他们四位,赶紧上前行礼:“见过大叔,二叔二婶,三叔。” 左边上首的灰衣中年男子点头道:“回来了,先坐吧。” “这位是?”青衣中年妇女看着赵玉,问道。 “二婶,这是赵玉,媚娘上次回来不是跟您说过吗,多亏了她媚娘才顺利摆脱梅山五虎的。”花媚娘拉着赵玉走上前。 中年妇女顿时恍然大悟,展颜笑道:“你就是媚娘经常提起的那位小姑娘啊,多谢你拔刀相助。” 赵玉忙谦逊道:“二婶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 其他三位中年男子闻言顿时呵呵一笑:“原来这就是我们飞镜会的小恩人哪,天夜,还不下去准备准备,让小恩人好好休息休息。” “各位叔叔无需客气,恩人二字更不敢当,如若各位叔叔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玉儿吧。”赵玉恭敬道。 “好好好。”三人见赵玉如此谦逊更是喜爱,均豪爽笑道,“玉儿,以后这飞镜会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在此也不必拘束,随意便好。” 赵玉闻言心头顿时一热,鼻子发酸,有些哽咽道:“多谢诸位叔叔,玉儿也会把你们当做我的家人,还请各位叔叔不要嫌弃。” “好啦好啦,你们就不要如此客气了,三位叔叔,你们也无需和玉儿见外。”花媚娘笑道,“玉儿,你也不要客气了,以后就好好和大家相处,几位叔叔人可好了。” 花媚娘说着又给赵玉介绍了几位叔叔,赵玉这才知道,原来左边两位乃当年臭名昭著的祁连二恶,因一些特殊原因加入了飞镜会,而右边则是江湖人称阴阳勾魂使,也是因为一些原因加入飞镜会。 看来这个飞镜会也算是卧虎藏龙之地,可惜这虎龙之辈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赵玉笑道:“原来诸位叔叔在江湖上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玉儿失敬了。” “哈哈哈······”祁连无恶大笑,“想当年我们纵横西域,提起我们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出来叫晚辈们笑话。”祁连无善连忙截住话。 “怕什么,老大和老三当年的名头可比我们高得多了。”何 音凤掩嘴笑道。 “不错。”秦余盛点头道,“说到祁连二恶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 祁连无善闻言一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不说了吧。” “那可不是嘛,大叔说的甚是有理,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甚。”花媚娘笑道,“我们需得向前看,说不定哪天大叔二叔三叔又重振声威了。” “是啊是啊,花姐姐说的没错,以大叔你们的武功,想要重新声震江湖那不是小菜一碟嘛。”天夜拍手附和道。 何音凤闻言不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天夜这嘴巴可是越来越甜了。” 天夜咯咯娇笑。 赵玉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心生羡慕,她已经很久未感受到如此令人安心的情感了。 “玉儿,找个时间让你见识见识几位叔叔的武功。”花媚娘眨了眨眼,笑道。 赵玉一怔,而后恍然道:“那到时就要麻烦几位叔叔了。” 祁连无善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说起来玉儿师承何人?”何音凤问道。 赵玉一怔,她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易容后的脸,何况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师父的名号。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关系,二婶也是心里好奇问问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何音凤安慰道。 赵玉摇头道:“并非是玉儿不愿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何况现在玉儿还是易容之面,说出来各位叔叔也定不会信。” “易容,玉儿你易容了?”何音凤诧异道。 花媚娘笑道:“这确实不是玉儿本来的面容,二婶,玉儿的易容之术厉害吧。” 何音凤点点头,上前抚了抚赵玉的面容,赞道:“果然是无法看出来是易容了的,何时让玉儿教教大家。” “我要学。”天夜赶紧嚷道。 “我也要。”麟儿也道。 赵玉笑了笑:“没问题,想学随时来找我。” “这江湖上易容之术最厉害之人当属“毒圣”赵向晚,玉儿可是师从他?”冷蝉突然问道。 赵玉一怔,心想这冷蝉虽然平日里看着清冷,却是一个冰雪聪明,心细如发的女子。 “冷姐姐果然兰心蕙质,妹妹佩服。” “什么?”祁连无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眼看着赵玉,他本就长得极是凶恶,此时更是凶神恶煞得很,他大声道:“你真是赵向晚的徒弟?” 赵玉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哎呀,老三,你干什么,吓着玉儿了。”何音凤皱眉道。 祁连无恶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行过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这不是激动嘛。玉儿,你别怕,我可不是要找你师父寻仇的。” 赵玉这才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三叔您吓死了我了,我还以为您与师父有什么过节呢。” “哈哈哈······”祁连无恶笑了笑,“我想的是竟然你师承赵向晚,那必定医术超群,正好可以为我们会主诊治诊治。” 他这样一说,大家顿时都看着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又见篝火 赵玉没想到大家对自己师父的医术如此推崇,可惜她那时并未好好跟着赵向晚学习医术。 她所知道的关于医术的皮毛还是跟着百里绝世学的。 “各位叔叔,实不相瞒,玉儿医术极差,不过也略懂皮毛,若不嫌弃,自然也愿意为会主诊治。” 祁连无善略一沉思,犹豫道:“不知可否请赵前辈到飞鱼岛一聚?” 赵玉一怔,想了想,道:“师父他老人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玉儿极少联系到他,所以玉儿不敢跟各位叔叔承诺。” 秦余盛点头道:“这是自然,我等确实希望能请到赵前辈,然而唐四小姐也没法子治愈会主的病,赵前辈那里我们也只是抱着求一种心安的态度了。” “二叔说得没错,连唐四小姐都没办法,就算请到了赵前辈,也是无用。”花媚娘道。 赵玉道:“不知花姐姐可否带玉儿去见见会主,玉儿想替会主把了脉才做决定。” 花媚娘笑道:“没问题,走吧。” “媚娘,玉儿刚来,又是我们的恩人兼客人,一路上又舟车劳顿的,怎么也先下去洗漱洗漱休息一下。”何音凤道。 花媚娘啊了一声,道:“看我这记性,也对,玉儿你先下去卸个妆,让大家看看你本来的面容,大家可是好奇得紧。” 赵玉闻言顿时哭笑不得,道:“也好,我来此若不以真面目示人,确实是玉儿的不是,那各位叔叔,玉儿就下去了。” “去吧。” 赵玉跟着花媚娘往住所走去。 “玉儿,你就住我旁边的那一间屋子,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 “好,花姐姐,你先去忙吧。” “嗯,有什么事就叫我。” 赵玉点点头,抬脚入内,只见竹桌竹椅,轻纱淡香,极是雅致。她确实累了,倒了一杯茶喝了,然后就扑倒在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窗外,徐徐的和风吹入窗内,拂过床幔,抚摸着她的眉眼,赵玉只觉心中格外的舒适宁静。 “叩叩叩······”外面传来敲门声,赵玉睁开眼,语音慵懒,“请进。”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姑娘,请洗漱吧。”门外,两名侍女提着水走了进来。 “谢谢。” 一会儿,屋中的浴桶中就倒满了水,两位侍女本想伺候赵玉沐浴,但被赵玉请了出去。 身体淹进水的那一刻,赵玉发出了舒服的叹息,以至于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卸了妆,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赵玉对着镜子,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张布满浅淡黑痕的面容,心想:“也不知道这张脸会不会吓到他们,若是再易容,只怕后面难免引起误会。” 思量再三,赵玉还是决定就这样去见大家。 洗漱完后,赵玉拉过被子倒头便睡,她需要养一下精神去见见这个飞镜会的会主。 在赵玉休息的这段时间,整个飞镜会都知道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大家顿时忙上忙下,准备着丰盛的晚饭。 飞镜会地处海外,很少有客人到访,所以难得有客人来,对于极少出 门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期待和欢喜的事情。 赵玉醒来时,也是傍晚,海上的落日余晖静悄悄的洒在床头,既温馨又温暖,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玉儿,可醒了么?”房门外传来花媚娘的声音,赵玉赶紧下床打开门,笑道:“花姐姐,我醒了。” 花媚娘看到她的真实面容,顿感亲切,笑道:“好,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还有······”她神秘一笑,“等会儿会主要见你,你做好准备吧。” “好,谢谢姐姐。” 赵玉收拾好出来时,被侍女带去了一个广场,还未到就听到了喧哗的人声,赵玉加快了脚步,一到广场,她不由一怔,脚步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广场之中,那熊熊燃烧的篝火,顿时无数的回忆涌入脑中。 篝火是天鬼门的象征,是每个盛大节日必有之物,那代表着天鬼门的希望和祈盼。 “赵姑娘,快走吧。”侍女见赵玉停步不前,只是痴痴地看着那一丛篝火,不由提醒道。 赵玉如梦初醒。回忆便也只是回忆,曾经失去了再也得不到了。 她眼眶一阵湿润,深深地凝视着篝火,而后眨了眨眼,努力将眼泪咽下,跟着侍女走过去。 她一到,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花媚娘领着冷蝉,天夜和麟儿以及整个飞镜会,齐声说道:“欢迎来到飞镜会,今晚不醉不归。” 声震广场,声势浩大。 赵玉鼻子一酸,哽咽道:“多谢各位,不醉不归。” 得了赵玉这一句,众人顿时激烈的喝彩,花媚娘拉着赵玉道:“走,那边有好吃的。” 赵玉任她拉着自己往里面去,果然见到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花媚娘倒了一杯酒递给赵玉,道:“来,玉儿,我先陪你喝一杯。” 赵玉举杯道:“好,敬姐姐。”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几杯,赵玉这才发现几位叔叔不在,不由问道:“花姐姐,各位叔叔呢,为何不见他们?” “几位叔叔有事,这个篝火本就是为我们年轻人准备的,叔叔他们不会参加的。”冷蝉解释道。 赵玉这才恍然大悟,极目一看,果然都是年轻人围着篝火又跳又唱。 “姐姐,你们飞镜会以前便有篝火么?”赵玉又问道。她虽然行走江湖的时间较短,但再也没听说过哪门哪派有此等习俗,故而发问。 冷蝉摇头道:“以前的飞镜会怎会有篝火,是新任会主来了之后才有的篝火。” 赵玉闻言,心头一阵狂跳,她努力压着声音问道:“玉儿想问两位姐姐一个唐突的问题。” “什么?” “两位姐姐,你们可知道会主姓甚名谁?” 花媚娘与冷蝉同时一怔,疑惑道:“这与篝火有什么关系吗?” 赵玉摇头,沉吟道:“并无关系,大概是我想起了故人吧。”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会主的名讳,所以并非是不愿说。”花媚娘摇头道。 冷蝉亦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会主之所以成为我们的会主,是因为我们在玉 盘山上受到无影门的围剿,是会主路过帮我们解了围,那时前任会主受伤,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便传位给了现任会主。” “难道你们都没见过会主本来的面容吗?”赵玉道,“给我说说他的外形也行。” 花媚娘摇头道:“还真没见过,会主她常年带着面具,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没见过,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难道你们就不怀疑她是谁吗?” “怎么会怀疑,会主帮我们退敌,保全了飞镜会,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因这点小事就怀疑会主。”花媚娘道。 赵玉闻言顿觉自己心胸狭窄,不及这飞镜会的人开阔,心里不由一阵愧疚。 “玉儿愚钝,还请两位姐姐莫怪。” 冷蝉摇头:“放心吧,你这样想也是应该的,但是会主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自有她的苦衷,我们不强求。” 赵玉顿时举杯道:“冷姐姐通透,玉儿不及半分,敬你。” 冷蝉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干杯。” 两人喝了一杯酒,冷蝉放下酒杯,仔细看了看赵玉的脸,道:“玉儿,你这脸上······” 她目光担忧的看着她,天夜和麟儿顿时也转头看她。 她虽然没说完,但赵玉已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当下抚了抚面容,苦笑:“看来还是吓着冷姐姐和天夜麟儿了。” 天夜跑到她的身前,仰头道:“玉姐姐,你的脸是受伤了吗?” 花媚娘闻言赶紧将她拉了过来,歉声道:“玉儿,天夜年纪尚小,言语多有不当,还请勿怪。” 她虽然知道赵玉对自己已经毁了容的容貌不甚在意,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难免有些尴尬和难堪。 赵玉却安抚一笑:“花姐姐,不碍事。”说着对着天夜甜甜一笑,“小天夜,我可没受伤,这是练武留下的后遗症。” “那玉姐姐你疼吗?” 赵玉一怔,内心突然升起一股酸楚之意,她定了定神,笑道:“不疼,谢谢天夜关心。” 天夜跑过来搂住了赵玉,娇声道:“玉姐姐,不要伤心,就算脸上有东西,你还是最好看的。” 冷蝉也连忙点头:“天夜的话确实不错,玉儿,就算你毁了容,可你这通身的气派,也是极美的。” 赵玉一阵感动,道:“多谢冷姐姐夸奖。” 赵玉对自己的容貌本来就极有自信,当然那是在还没毁容之前,毁容之后,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倒也不关心脸了。 此时被她们一说,她又想起了当年还是天鬼门圣女的自己,容貌无双,倾世风华。 “好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花媚娘举杯道,大家忙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围着篝火的男男女女换了一拨又一拨,笑着,唱着,跳着,热闹非凡。 赵玉已是微醺,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会主到,恭迎。” 全场安静,众人齐声拜倒:“恭迎会主。” 赵玉一怔,亦跟着拜倒,而心跳加速,她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观音夜叉 场中一片寂静,唯有夜风轻轻拂过的声音,广场的高台之上忽然传来几声极为压抑的咳嗽声,低低哑哑的,不辨男女。 赵玉的手指痉挛,曲成拳头,缓缓的压在心口上,想要压住那狂乱的心跳。 篝火,象征着天鬼门希望与祈盼的篝火,为何会出现在飞镜会,这跟这位神秘的会主到底有什么关系? “大家请起。”有些沙哑的女声传来,赵玉一怔,霍然抬头。 高台上,轻纱飘扬,挡住一个端坐的人影。赵玉看不清楚,只看见一个衣袍宽大的黑色的身影。 “听闻今日有贵客临门。”那声音道,“媚娘,还不快快介绍给本座?” 花媚娘赶紧恭声道:“会主,她便是上次我跟您提起的赵玉。”她说着拉着赵玉上前,低声对赵玉说道:“玉儿,这就是我们会主,你打个招呼吧。” 赵玉懵懵懂懂的被带上前去,她总觉得这个声音异常熟悉,但是和记忆的声音又有点不一样,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你就是赵玉?”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传来,她的身影微微向前倾斜,似要看清赵玉的面容。 赵玉缓缓抬头,黑痕满布的面容在灯火下异常的清晰,她朗声行礼道:“见过会主。” 台上的人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的侍女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而那人影缓缓伸出手指着赵玉,微微颤抖,那样子竟是激动至极。 花媚娘等人见状,不由惊讶的看着她。 赵玉更是定定的看着她,专注而执着。 “你上来······让本座看看。”那人指着赵玉,语音颤抖。 众人皆是一怔,赵玉也有些怔忪,还有些无法言表的激动,她更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了,就仿佛回到了以前,她听到了那个最温柔的声音。 赵玉转头看了看花媚娘,而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缓缓踏上木质台阶。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玉站在了那人的对面,只见那人带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眼,那眼睛里满含慈祥和殷切,看得赵玉心头更是一阵悸动。 那人慢慢走近,赵玉能看见她苍白颤抖的手指。 “你说你叫赵玉?”在赵玉的目光中,她声音颤抖,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赵玉心一紧,赶紧上前伸出手去,然而伸到一半又不确定似的缩回了手。 那人目光潋潋,上前缓缓抬起手,轻轻的抚上了赵玉的面容。 “你可有其他名字?”那人语音轻柔,声音哽咽,却也足够花媚娘她们这些武功高强之人听得清楚。 众人皆是一惊。 赵玉心跳如雷,她几乎激动得心脏痉挛,说不出话来。 这声音不能再熟悉了,她仿佛回到了天鬼山,回到了天鬼门,有身着蓝衣,贵雅天成的女子对她温柔浅笑:“敏敏,过来,到韵姨这里来。” “韵姨,是您吗?”赵玉终于绷不住,泪流满面。 那人再也忍不住,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语音中有泣血的疼痛:“ 敏敏,我的敏敏,没想到你还活着,韵姨以为你······”她说到最后放声大哭。 赵玉亦搂住她大哭起来。 台下的众人见此情形也不由默默流下泪来。 “韵姨,敏敏以为您当年也遭到不测了,否则敏敏一定会来寻您,这些年让韵姨受苦了。”赵玉的内心既激动又愧疚。她一直以为当年的天鬼门灭门,她所有的亲人都葬身火海,没想到还有亲人活在世上。 她这样以为,当年江湖人称“观音夜叉”的沈韵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 “敏敏,我的敏敏,韵姨无论怎样都不碍事,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沈韵已是语无伦次。 “韵姨,您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赵玉哽咽道。 沈韵闻言,这才放开她,转过头去拭了拭眼泪,又看了看台下众人,朗声道:“今晚大家要玩得尽兴,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齐声道:“属下遵命。” 沈韵满意的点点头,道:“敏敏,我们进屋聊吧。”说着又叫了花媚娘等人,一会儿祁连二恶和阴阳勾魂使也闻讯赶了过来。 兰室,灯火通明,桌上的熏香散发着阵阵香味,极是宁神静气。 有侍女奉上茶,茶香袅袅,与熏香相宜,让人口舌生津。 可惜赵玉的心思全在沈韵身上。 众人坐定,祁连无恶便大声问道:“会主,您与玉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夜也好奇道:“是啊会主,没想到您还与玉姐姐认识。” 沈韵看了看大家,目光落在赵玉身上,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今晚细细说来。”说着她伸手取下了面具,顿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张同样奇丑无比的面容。 赵玉一见,顿时又惊又痛,腾地一下站来起来,声音颤抖:“韵姨,您的脸······”说着便流下泪来。 这张脸的右边全是被火烧过的痕迹,那些伤疤覆盖了右边半张容颜,而另一边的面容清丽淡雅,两边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既觉得惊艳又觉得恐怖。 众人也是大惊,怪不得她常年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原来也是因为毁了容。 沈韵爱怜的看了看赵玉,痛惜叹道:“敏敏,你的脸又何尝不是······哎,当年能死里逃生已是上天眷顾,这个容貌我又何尝在乎过,之所以带着面具无非是怕吓着别人罢了。” 赵玉缓缓坐下,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沈韵虽然活了下来,也付出了属于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代价,何况她现在还是带病之身。 “到底是谁让会主遭受如此痛苦?”何音凤忍不住哽咽道,失去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就像是失去了生命。 沈韵叹道:“我知道大家对我极是关心,这些年大家也尊重我的隐私,对我的私事从不过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无法向你们坦诚,没想到我竟遇到了敏敏。”她眼泛泪花,“当年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就是因为放不下敏敏,这些年我也明里暗里找过敏敏,可惜最终毫无所获,没想到却又在冥冥之中遇到敏 敏,我已此生无憾······”她越说越激动,还未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玉大惊,连忙上来轻抚她的背,担忧道:“韵姨,您别急,慢慢讲。” 沈韵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摇头道:“敏敏,韵姨没事,韵姨再次见到你难免激动。” 赵玉点头动情道:“我明白,韵姨,敏敏也没想到会遇到您。” “会主,您唤玉儿敏敏,难道玉儿的本名不叫赵玉?”祁连无善问道。 沈韵点头道:“不错,敏敏本名叫方玥毓敏,乃当年天鬼门门主方玥欲清之女,而我便是天鬼门四大夜叉之一的观音夜叉沈韵。” “什么?会主您和玉儿竟然是天鬼门的人?”秦余盛大惊道。 祁连二恶也同时变色。 赵玉忙道:“确实如此,韵姨不是有意隐瞒,还请诸位叔叔谅解。” 秦余盛摇头道:“我并非因为此事,而是因为当年天鬼门灭门之事。” “二叔知道天鬼门之事?”赵玉心头大震,急忙问道。 秦余盛摇头道:“只是略有耳闻,听说与朝廷有关,具体的我倒是不清楚了。” “与朝廷有关?”赵玉喃喃道,“为何会与朝廷有关?” 沈韵目光渐渐沉了下来,眼中风云变幻,形成凌厉的杀意:“不错,确实与朝廷有关。” 赵玉一震,手指下意识握紧,颤声道:“韵姨,您难道查到了什么吗?” 沈韵的目光突然如寒雪般飘了过来,厉声道:“敏敏,百里绝世呢,你可见到他,你可还和他在一起?” 见沈韵如此疾言厉色的提到百里绝世,赵玉的面容一白,声音更是抖得厉害:“我······我······”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和他纠缠不休?”沈韵再次厉声问道。 赵玉低垂着头,缓缓点了点头。 沈韵忽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红着眼道:“敏敏,你怎么还和他纠缠不休,是他,是他当时见死不救,才让门主和夫人惨死,你怎么会,怎么会还能与他在一起?咳咳咳······” “韵姨。”赵玉抬头,泪湿眼睑。 “敏敏,答应韵姨,和百里绝世断了,再也不要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沈韵定定的看着她,语音急切。 赵玉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韵姨,想到那个自己深爱的男子,怎么也做不了决定。 沈韵眸光一厉:“敏敏,难道你忘了你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吗?” 赵玉大震,流着泪摇头,她怎么会忘记,那场大火是她此生都忘不了的记忆。 “我们天鬼门与精绝宫势不两立,你与百里绝世此生再无可能,否则你便是不忠不孝,你可记下了。” 赵玉闻言,心中一阵难受,难受得只觉得心脏都在绞痛,缓缓点头。 沈韵这才放下心来。 “会主,您说精绝宫见死不救,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吗?”花媚娘同样身为女子,自然知道赵玉的感受,为了让赵玉弄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她便问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鬼往事 夜风拂过,灯火摇晃,在每个人的面容上投下几缕阴影。 沈韵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既奇怪又意外的表情,似乎回想起那时发生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三年的的那个夜晚,就像往常一样,我与你芳姨在同气堂练完功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我刚进屋你阿娘就过来了,来找我商量给你重新换教书先生之事。我与你阿娘商量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定下来,我将你阿娘送走之后,就觉得尤其累,便洗漱了之后早早睡下了。” 她回忆了一下:“大约在子时末,我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醒来时头痛欲裂,我以为是天亮了,心想今日也无事,便想再好好歇息一会儿,直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和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传来,我才蓦然惊醒,赶紧翻身而起,取了兵刃,就在这时,四五个黑衣人便破门而入,我只得奋起迎敌。” “没想到那几个黑衣人似乎是训练有素,出手之间招式配合得完美无缺,而且招式凌厉,招招致命。我与他们大战了三百回合,仍旧取不了他们的性命,这时我便急了。因为更多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我担心门主和夫人,更担心你。”她说着慈爱的拉起赵玉的手。 赵玉反握回去,无声安慰。她也是经历过江湖的凶险的,怎么会不懂当时沈韵所经历的艰险。 “韵姨,难道您连他们的武功路数也看不出来吗?” 沈韵摇头道:“那些招式不过是练武之人都会的,最平淡无实的招式,但被他们配合使出来却成了无坚不摧的精湛功夫,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训练出如此出色的杀手?” “或许有一人。”秦余盛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人善兵法,更对当时武林中的各派绝学了如指掌,只是此人在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怕不会给朝廷卖命。” “老二你说的可是“不败神将”李琰?”祁连无善接口道。 “不错。”秦余盛点头,“我闯荡江湖几十年,只有曾经在九阙山见到他将一些在我们看来最朴素的招式训练成坚不可破的精妙武功,当年的九阙山一站成名,后来人再也没有谁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我曾经也想到过是此人,死里逃生之后也去查过,并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沈韵叹声道。 赵玉也叹气道:“韵姨,他们有心灭我天鬼门又怎么轻易让我们查到?” “是啊,所以这些年我带着面具,隐姓埋名,从不曾放弃追查仇人。” “那后来呢?”花媚娘问道,“后来会主您是如何脱身的?” 沈韵顿时又回忆道:“我被几个黑衣人围攻,久战不下。这时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我一看竟是藏书楼,敏敏一向喜爱待在那里,我顿时心里更急,露了破绽,被他们所伤,顿时昏了过去。” 听到此处,赵玉一声惊呼,她想当时沈韵受的伤一定很严重,否则怎么会昏过去。 沈韵赶紧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继续道:“他们可能以为我死了,又有可能急需完成任务,所以也 没发现我是昏死过去。我后来是被痛醒的,整个右边的身子被屋顶掉下来的火给烧着了,火辣辣的疼,周围又是大火以及大火燃烧时产生的浓烟,那一刻,我觉得我必死无疑,可我一想到敏敏说不定还在藏书楼,我只有忍痛灭火,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可能是上天眷顾,我顺利的逃出了火坑,跌跌撞撞往藏书楼而去,可当我赶到藏书楼,整座楼阁已经化为了灰烬。我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脑子一片空白······”她说到此握住赵玉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赵玉不由哭出声来。 其他人听到此处亦感同身受,暗自垂泪。 “我当时便想,我不能放弃,说不定敏敏已经脱险了,我还要去找门主和夫人,还有你芳姨她们。在一片火海中,我不要命似的找大家,可当我找到你阿爹阿娘和芳姨她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去多时,那一刻,我觉得我快疯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在了。敏敏,你知道吗,我看到你阿爹阿娘惨死的样子,我恨不得立刻找出仇人,将他碎尸万段。你阿爹阿娘根本就没有反抗,如果除去脖子上的那条血痕,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敏敏,你说,到底是什么人让你阿爹阿娘如此乖乖受死?” 赵玉心头一颤,语音颤抖,道:“一定是阿爹阿娘认识的人,而且还是最熟悉的人。” “不错。”沈韵目光一沉,点头道,“所以这些年我也在查天鬼门中之人。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更加凌厉,突然道:“敏敏,你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和百里绝世断了关系吗,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了。” 赵玉心头大震,颤声道:“韵姨,这是真的吗?” “韵姨又怎么会骗你?”沈韵道,“那晚,漫天的火光中,他手中握着一柄剑,站在祭台之上,白衣如雪,我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忍痛悄悄靠近了些,果然是他。” “那时我以为他是来帮我们的,便想现出身去问问他是否救了你出来。我刚如此想着,旁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似乎在对他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就飞身掠走。我当时心里极为震惊,甚至想过我们天鬼门灭门是否是他一手策划,可精绝宫的武功路数我还是比较了解,所以我也细想了很久,也暗中查探了精绝宫许久才消除这个猜疑。但是他那晚明明就在天鬼门,竟然见死不救,任整个天鬼门覆灭,他作为你的未婚夫,简直是罪大恶极。” 说到此处,沈韵激动不已,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韵姨。” “敏敏,他不配做你的夫君,这世上男子千万,任何人都可以,唯有他不可以。敏敏,你要记住,若当时他愿出手相救,你阿爹阿娘怎么会惨死。敏敏,今生今世你一定要与他断了关系,否则你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你阿爹阿娘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原谅你,你可明白?” 赵玉垂泪点头:“韵姨,我明白,我此生与百里绝世绝不会再有半点牵扯。” “你明白就好。”沈韵满意的点头,继而又叹道:“敏敏,我这些年怎么 也查不到仇人,为此快要耗尽我的心力,韵姨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找出仇人,为死去的门人报仇。” “韵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仇人为您和各位叔伯,姨娘报仇雪恨。”赵玉泣道,“只是韵姨,您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她没敢忘记花媚娘她们说的沈韵的经脉尽毁之事。 沈韵摸了摸她的发,柔声道:“没什么,只是当年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后来我为了让武功更加精进,走了偏门,导致走火入魔,若不是你的三位叔叔护法,韵姨哪有命活到现在?” 赵玉闻言顿时站起来,对着祁连二恶和阴阳勾魂使伏地拜倒:“多谢三位叔叔出手相救,敏敏感激不尽。” 三人见状忙道:“哎呀,玉儿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何音凤扶起她,道:“玉儿,会主助我们退敌,何况她又是我们飞镜会的会主,为会主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你快起来吧。” 赵玉这才站起来身,道:“无论如何,韵姨的命是几位叔叔保住的,以后刀山火海,只要几位叔叔吩咐,敏敏在所不辞。” “好。”花媚娘拍手道,“有了玉儿这句话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从此我们同患难共甘苦。” 沈韵微微一笑:“敏敏,你花姐姐说的极是,如今天鬼门不在了,你阿爹阿娘也不在了,其他叔伯,姨娘更不在了,你就把飞镜会当做自己的家吧。” “会主放心,我们早就跟玉姐姐说过了。”天夜娇声道。 沈韵爱怜一笑:“小天夜可是越来越懂事了。” 赵玉道:“韵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替您治好受伤的经脉的。” 沈韵摇头道:“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除了经脉受损,当年因为那场大火,皮肤烧伤,呼吸感染,当时没来得及医治,皮肤已经开始溃烂,而且现在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已是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不,韵姨,你不要这样说。”赵玉忍不住流下眼泪,泣道,“韵姨,你一定要撑住,我明日便回百花坞找师父去,我一定要治好您的伤。” “敏敏,我知道你心疼韵姨,但是韵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沈韵叹气道,“韵姨早就该死了,上苍让韵姨活了这么多年,又让韵姨见到了韵姨心爱的敏敏,韵姨此生已经无憾了。” “韵姨······”赵玉呜呜哭泣。 “傻孩子,韵姨现在还没事了,怎么又哭了?”沈韵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 赵玉泣不成声,道:“韵姨,为何“易髓丸”会没效果?” 沈韵一怔,叹息摇头,“我并没用服用“易髓丸”。”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会主,您怎么······”一向清冷的冷婵也忍不住惊愕道。 “我说了,我的身体任何灵丹妙药都救不回来了,何必浪费,那么好的药,媚娘,你当时一定废了不少功夫,那药就留给你处理吧。” “会主······”花媚娘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夜叉之殇 “来人,将“易髓丸”取来。”沈韵吩咐道,又看着花媚娘,““易髓丸”交于你保管,任你处置。” 花媚娘为难道:“会主,这“易髓丸”本就是媚娘为您求得,您就服下吧。” 沈韵摇头,神色恹恹,像是累极,道:“没有用了,你留着吧。” 一会儿有侍女将“易髓丸”呈了上来,沈韵挥了挥手,让花媚娘拿着。花媚娘无奈接过,神色悲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连无善道:“我有个提议,不知会主以为如何?” 沈韵道:“什么提议?” “媚娘是为了会主您才去朝阳阁找唐四小姐求药,如今会主用不上此药,何不给玉儿,我听闻此药能增长内力,玉儿内力薄弱,正好有了此药,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韵闻言,顿时一怔,她看着赵玉,见到她面容的黑痕,秀眉一皱,拉过她的手,沉声问道:“敏敏,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这一问,众人均看着赵玉。其实在之前大家都想问,只是碍于她一个女孩子,一时问不出口。 赵玉有些难堪的侧了侧头,低声道:“练功所致。” “练功,何种功夫会导致你的脸都毁了?”沈韵语音有些凌厉。 赵玉心头一颤,嗫喏道:“韵姨,在习武方面,您知道我根骨奇差,所以······” “所以你走了偏门?”沈韵厉声道。 “韵姨,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赵玉歉声道,神色难过。 “敏敏,你···咳咳咳······” “韵姨!” 沈韵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指甲都快刺进她的肉里,另一手捂着嘴剧烈咳嗽。 “韵姨,您怎么了?” “会主!” 沈韵摇摇头,表示没事,大家刚想松一口气,她便咳出一口鲜血来。 “韵姨。”赵玉大惊,手指反握,内力便输了过去。 祁连无善等也是大惊,纷纷上前,为她护法。 可惜沈韵还是晕了过去。 “韵姨,韵姨······”赵玉将她抱在怀中,惊慌失措的大哭。 “玉儿,你过来,我看看。”何音凤忙道。 赵玉这才止住哭声,让开位置,何音凤执起沈韵的手,便号起脉来。 “二婶,怎么样?”赵玉焦急问道。 花媚娘上前搂住她,安慰道:“玉儿,你别着急。” 赵玉面容上满是焦急之色,浑身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花媚娘叹了口气,紧紧抱着她,她知道她在害怕,而她们又何曾不害怕? 何音凤把完脉站起来,神色凝重。 “二婶?” 何音凤看了赵玉一眼,沉吟道:“玉儿,说实话我并不懂医术,只知道简单的把脉,还是你来吧。”说着轻轻退开,红了眼眶。 赵玉心头一紧,上前,颤抖得伸出手。 “花姐姐,会主没事吧。”天夜哭着问道。 花媚娘搂住她,哽咽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冷婵和麟儿亦满脸悲伤。 “姐姐,我和麟儿去准备热水吧。”冷婵道。 “好,你们去吧。” 赵玉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为沈韵号脉,这一号,她心头大震,惊恐的连退三大步。 “玉儿 ,怎么了?”花媚娘赶紧上前扶住她,祁连二恶也赶紧围了上来。 赵玉嘴唇发白,颤声道:“韵姨她······她心脉受损,估计活不过五日。”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说什么?”花媚娘神情一懵,“怎么可能,会主她虽然经脉受损,但她武功高强,也不至于活不过五日。” “没错,玉儿,你是不是搞错了?”祁连无恶大声道。 赵玉以手掩面,呜呜哭泣:“我怎么会搞错,她是我的韵姨,我怎么会搞错······” “玉儿。”花媚娘也落下泪来。 祁连无善叹息道:“人固有一死,会主她已经撑了这么久,想来是见到了玉儿,便再也撑不下去了吧。” “韵姨······”赵玉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哭着恳求,“韵姨,您能不能坚持一下,我才见到您,我还想好好侍奉您呢。” “玉儿,会主还是好好的,你不要伤心。”花媚娘也蹲下身子,哭泣着安慰道。 “花姐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玉儿,越是这样的时刻,你越要坚强。”秦余盛也安慰道,“会主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可是二叔,我就只有韵姨一个亲人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玉儿,人各有天命,强求不得。”祁连无善也劝道,“玉儿,下去好好休息吧,会主醒了我们再通知你。” 赵玉摇头道:“几位叔叔,您们下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韵姨。” “玉儿,下去休息吧,你身体也不好,会主这里我来守着。”花媚娘柔声道。 赵玉仍是摇头,道:“花姐姐,还是我来吧。” 花媚娘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劝,道:“好,今晚我陪你。” “谢谢花姐姐。”赵玉感激道。 是夜,冷婵和麟儿做了点心,大家吃过晚膳,洗漱之后,各自休息。赵玉和花媚娘守着沈韵,片刻不敢合眼。 三个时辰之后,沈韵才悠悠醒来。 赵玉赶紧上前,喜道:“韵姨,您醒了。” “会主,您觉得怎么样?”花媚娘也关心问道。 沈韵温柔一笑,道:“好多了。”继而看了看她们疲倦的面容,心里一阵心疼,问道:“你们一晚没睡?” 赵玉摇头道:“我和花姐姐在等韵姨醒来。” “胡闹。”沈韵佯装生气的一瞪眼,“年轻人要爱惜身体,快去睡吧,韵姨不碍事。” 赵玉闻言,眼眶一红,“韵姨,您睡吧,我不累。” 沈韵见状,不由暗叹一声,挪了挪位置,道:“你们两个上来吧,夜晚寒冷,床上到底要暖和些。” 赵玉依言上到床上去,一阵暖意温暖了她冰凉的手脚。 花媚娘却摇头道:“会主,媚娘不冷,坐在这里就好。” 沈韵也没强求,点了点头。 在温暖的被窝里,赵玉语音轻柔,道:“韵姨,上次和您睡在一起还是我八岁的时候,后来被选为圣女,便再也没有想今晚这样和韵姨同床共枕了。” 说到往事,沈韵有些苍白的面容的上也浮现出了微笑,点头道:“是啊,自你被选为圣女,住进了引凰楼,韵姨都好长时间不习惯呢。” “以后,敏敏天天陪着您,哪里也不去。”赵玉柔声道。 沈韵慈爱一笑,道:“敏敏,你现在就在我面前,我已经满足了。”说着,她变了脸色,神情忧郁,“这以后啊,韵姨怕是等不到了。”说完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韵姨。” “会主。” 两人俱是一惊,赶紧上前。 “敏敏,媚娘,我可能不行了。”沈韵慈爱的看着两人,眼中闪烁着泪花。 “韵姨,你会没事的。”赵玉瞬间红了眼睛,一滴泪滑落。 “是啊,会主,您会没事的。”花媚娘也落下泪来。 沈韵叹了一口气,忽然眸色一厉,道:“媚娘,替我护法。” 花媚娘一怔,道:“会主,您是要······” “护法。”沈韵语音严厉,赵玉顿时不知所措,花媚娘一咬唇,点了点头,豁然出手,捏住赵玉的脖子,一颗药丸送进了赵玉的嘴巴,她合上她的下巴,在她喉间轻轻一按,药丸就进了她的肚子。 “花姐姐你······”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沈韵忽然坐了起来,伸手将赵玉一脱,赵玉猝不及防就被拖着坐在了她面前。 “韵姨,你要干什么?”赵玉隐隐猜到,顿时惊慌问道。 沈韵蓦地动手,强大的内力托起赵玉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两人顿时双手对着对方的掌心。 “韵姨,你可不这样做,你停下来。”赵玉全明白了,不由惊叫道。 “敏敏,静气凝神,听话。”正在这时,赵玉只觉一阵强大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腹中更是一热,一股强大的热量自丹田扩散开来,与外来的力量想融合,游走全身的经脉,但被如此强大的力量相影响,赵玉只觉整个人像要爆炸似的,撑得慌。 赵玉不由痛苦的皱起了眉,赶紧凝神静气,引导内力在全身的流动,打通堵塞的经脉。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当体内的内力归于平静,赵玉缓缓睁开眼。 一睁开眼睛,顿时觉得身体极为轻盈,耳目较之前也灵敏了些。但她也只有这一瞬间的反应,便被沈韵的样子给吓到了。 沈韵将所有的内力都传给了赵玉,此时整个人已经毫无生机,唯有那双眼睛还定定的看着赵玉。 “韵姨,您怎么了?”赵玉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将她抱在怀里。 沈韵却转头对花媚娘道:“媚娘,你去把三位叔叔叫过来。” 花媚娘含泪领命而去。 “敏敏······”沈韵声音极轻,眼中的光也在渐渐暗淡下去,“敏敏,韵姨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为我们报仇。” “韵姨。”赵玉忍不住大哭,“韵姨,您不要丢下我,我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连您也不要敏敏了吗?” “傻孩子,韵姨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找个好郎君,莫要和百里绝世纠缠,你一定要听韵姨的话。” “我知道,敏敏都听韵姨的。”赵玉哭道。 这时,祁连二恶和阴阳勾魂使,还有冷婵他们都进来了。 沈韵目光威严的看他们一眼,道:“诸位听令。” 众人赶紧跪下。 沈韵拿出象征会主的令牌,道:“今日,我就将掌门之位···传于方玥毓敏,诸位有谁不服?” 众人齐声道:“谨遵会主命令。” 沈韵闻言,满意一笑,眼睛一闭,骤然离世。 第一百七十六章 接任会主 “韵姨······”赵玉瞪大眼睛,几乎是惊恐的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一刻赵玉只觉得天都塌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乱成一团。 跪在下方的众人亦悲痛万分,天夜和麟儿的哭声,花媚娘和冷婵的低泣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氛围压抑又沉重。 “玉儿,请节哀。”何音凤抹了抹眼泪,柔声道。 泪忍不住的滑落,赵玉只觉得心脏都被拧痛了,整个人呼吸困难。 “韵姨,您怎么会舍得抛下敏敏,敏敏只有您了。”她将面容轻轻的贴在沈韵的脸上,泪如泉涌,底底泣道,“韵姨,请您不要丢下敏敏好不好?” 这人世间怎么会对她如此残忍? 她受尽苦楚,历经艰辛才遇到她以为今生再也遇不到的亲人了,如今遇到了,她还未来得及与她好好相处,上苍就无情的夺去了她的生命。 “韵姨,求您,不要丢下敏敏。”赵玉语音哀绝,已是伤心至极。 “玉儿,节哀,让你韵姨入土为安吧。”祁连无善劝道,“媚娘,带会主下去好好休息。” 花媚娘上前扶着赵玉,冷婵则上前抱着沈韵。 “不,不要,我不要离开韵姨,放开我。”赵玉挣扎道。 “玉儿,我们走吧,让三位叔叔为会主善后。”花媚娘低声道。 “我不累,让我陪着韵姨。”赵玉仍旧挣扎。 花媚娘暗叹一声,直接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带走。 次日,赵玉醒来时已是晌午,沈韵的遗体已经入了棺材,停靠在灵堂内。 任侍女为自己戴上孝,赵玉跪在灵位前,再次哭出声来。 整个飞镜会上下一片缟素,都在为沈韵祷告。 灵柩下葬已是次日卯时初刻。含泪将沈韵的棺椁送出去,看着泥土慢慢掩去棺椁,赵玉忍不住默默垂泪。 “会主,您走好,我们会替您照顾玉儿的。”祁连无善和祁连二恶两人将一杯酒敬在坟前,郑重道。 秦余盛夫妇也上前,道:“会主,请您放心,我等会谨遵您的命令,玉儿从此便是我们的新任会主,永生不变。” 赵玉闻言再次泪目。 “会主,您为了飞镜会殚精竭虑,我们一定不忘您的恩情,必定辅助玉儿重振飞镜会。”花媚娘带着冷婵,天夜和麟儿上前道。 赵玉端着酒杯上前,哽咽道:“韵姨,虽然敏敏非常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但是天不遂人愿,您还是走了,您放心吧,您说的话我片刻不敢忘,我一定会查出仇人,为您和整个天鬼门报仇。”说到最后,目光渐渐坚定,将就缓缓敬在坟前,她站起身来,拭干了眼泪。 转身之际,天将明。晨光微曦,映照着她眉眼间的刚毅,花媚娘一怔,她只觉得那么单薄的背影变得挺拔起来。 晌午之时,就是赵玉的会主接任仪式。 仪式很简单,她接受会主令牌“飞镜水月令”,然后接受整个门人的朝拜,仪式便算完成了。 水月境,大家依次而坐。 “会主,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做?”祁连无善问道,众人皆看着她。 赵玉沉吟半晌,道:“诸位应该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必定是要报仇的。”说到此处,她叹 了一口气,“我如此说,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自私,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祁连无恶摆手宏声道:“玉儿,你既然成了我们的会主,你放心,你无论决定做什么事情,我们绝不有二话,都支持你。” “没错。”何音凤微笑道,“玉儿,你现在是我们会主,我们会遵从你的命令行事,你若想报仇,我们帮你。” 赵玉一怔,看了看祁连无善和秦余盛两人,他们两人均点头道:“嗯,没错。” “会主,我们也是,我们都支持你,是吧,冷姐姐花姐姐。”天夜娇声道。 众人一起点头。 赵玉心中一阵感动,她与他们严格来讲并没有有多深厚的感情,但他们却愿意在这样的时刻站在她这一边。 “谢谢三位叔叔,谢谢大家。”赵玉忍不住湿了眼眶。 “会主无需客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祁连无善道。 赵玉定定神,道:“那么我有个建议,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会主请讲。” 赵玉略一沉吟,道:“如果我将飞镜会迁回大陆,你们认为如何?” 她的建议一提出,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赵玉心头一紧,忐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妥?” “不,并没有不妥之处,我认为非常好。”祁连无善突然笑道,其他人也跟着点头,笑了。 秦余盛道:“会主,实不相瞒,我们早就想回大陆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 “对啊对啊,玉姐姐,我们可想回大陆了,当初无影门的人苦苦相逼,我们才不得不远走飞鱼岛,此次回去,天夜一定要报仇雪恨。”天夜气鼓鼓的道。 赵玉闻言,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回去首先解决这个无影门,报仇雪恨。” “会主,我们回去您有什么计划?”花媚娘问道。 “大家对无影门的情况比我熟悉,此事还需要大家一起商议。” “这样吧,我和老二老三先回大陆,探一探虚实,你们后面再过来。” 赵玉沉吟片刻,道:“也好,会中人多,分批过去确实是个好办法。这样吧,我随三位叔叔先回去。花姐姐与冷姐姐带着天夜和麟儿随后到,二审便负责会中所有人依次返回大陆。” “不。”花媚娘否定了这个提议,她说道,“会主,三位叔叔先去,我与您一起去,让小婵带着天夜和麟儿。” “花姐姐······” 花媚娘摇头:“您体内的内力还需观察,而且您的武功还需要锻炼,这段时日您必须先待在飞鱼岛,属下会陪您好好练功。” 花媚娘这样一说,祁连无善道:“媚娘的安排没错,您还是先留下来,我与老二老三先去,到时我们书信联系。” 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傍晚,赵玉一个人出了水月境,来到了岛上的明月山,她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的大海,但见落日余晖洒在海面上,有海鱼越出海面,激起雪白的海浪,天地间一片辽阔与安详。 赵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来自海洋的味道沁入心脾,令人遍体舒畅。她仿佛听见了天地间最奇妙的声音,海鱼的叫声,海鸟的啼鸣声以及海风吹拂 万物的声音。 她就地而坐,打坐起来。 花媚娘悄悄来时,正好看见面色柔和,安静入定的赵玉,她微微一笑,挨着她坐下,也打坐起来。 夜幕降临,水月境灯火通明时,赵玉才睁开眼,顿时更觉身轻如燕,浑身通畅。她知道这时“易髓丸”和沈韵内力的作用。 再一转头,便看见闭目入定的花媚娘,赵玉一怔,便安静地坐着等她醒来。 没过多久,花媚娘便睁开了眼。 “花姐姐。” “会主。”花媚娘妩媚一笑,站起身来,此刻周围一片朦胧,若不是两人武功高强,此刻已看不清周围的物什。 “会主,您觉得怎样?”花媚娘问的便是她对内力的适应度。 赵玉动了动身子,笑道:“甚好,目前没有不良反应。” “好。”花媚娘喜道,“明日我便带会主去连武阁,顺便给会主喂喂招。” “没问题。”赵玉道,“对了,花姐姐,我们会中可有放在外面的暗线?” 据赵玉所知,一般来说,江湖帮派无论是正派还是邪派都会问了尽快了解彼此之间的消息而设有暗线。 花媚娘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会主,天色已晚,我们边走边说。” 赵玉点点头,抬脚走在前面。 “会主,您刚才问到暗线之事,那人想来会主是听说过的。” “是吗?”赵玉一怔,“是谁?” “会主可听说过鬼盗?” “鬼盗,鬼盗夜枭?”赵玉惊问道。 “正是此人。” 赵玉一脸震惊,此人她听花印提起过,说他轻功卓绝,没想到竟然是飞镜会的暗线。 “会主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联系他。” 赵玉定了定神,问道:“是韵姨安排的?” 花媚娘摇头:“非也,是前前任会主。” “他被安排在何处?” “无咎宫。” 无咎宫?赵玉皱眉,那是武林中人人忌惮的邪门歪道。 看来夜枭这枚暗线可动不得。 “可还有其他人?” 花媚娘点头:“名册保存在水月境,等会儿我叫麟儿送过来。” 赵玉点头,两人快步回去。 天夜连忙迎上来:“玉姐姐,花姐姐,你们到哪里去了,快用膳了。” 花媚娘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道:“我和会主出去转了转,三位叔叔走了吗?” “嗯嗯,走了已经三个时辰了。” “好。我们进去用膳吧。” 三人往屋内走去,大家迎上来问候了一番。 “玉儿,你的内力适应的如何了。”何音凤关切问道。 “非常好,谢谢二婶。” 何音凤欣喜点头道:“好好好,刚好我这里有一本剑谱,你拿去学吧,媚娘你好好教教玉儿。” 赵玉一怔,道:“可是二婶,我对练武悟性不高,怕是······” “不碍事,能学多少就算多少,何况你现在内力深厚,应该不成问题。”何音凤道,“你武功太差,二婶怕你吃亏,所以还是练练吧。” “好。”赵玉闻言便不再推辞。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回大陆 翌日,赵玉被花媚娘早早带去了练武阁。那套剑法名叫“挽风”,赵玉翻了翻剑谱,发现此剑法剑招路数倒是走的轻灵飘逸,像极了当年赵玉学的“流光舞雪”。 “会主,选兵刃吧。”花媚娘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劲装,将身姿勾勒得极是妖娆。 赵玉亦穿了一身劲装,不过却是一身白,她展颜一笑,上前取来一柄长剑,手指轻轻一弹,轻灵的剑鸣声极具威势。 “那我就选这把剑吧,花姐姐请。” 花媚娘亦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长剑,道:“会主,那就先试试内力吧。看您能不能将我手中的这柄剑折断。”说罢,玩了一个剑花攻了过来。 她这次有意要试赵玉的内力到底是何种程度,因而手下毫不留情。 赵玉见她来势汹汹,不由凝神,不敢怠慢。 “会主,注意了,我要攻您的咽喉。”花媚娘勾唇一笑,手中的剑照着赵玉的咽喉而去。 赵玉亦笑道:“花姐姐,你可是用惯了鞭子,这剑用得可顺手?”说完,不闪不避,挥剑格挡,铮的一声,两剑相交,嗡嗡作响,花媚娘眸光一厉,手中的剑急转,刺向她的手臂。 赵玉怎会让她得逞,眼神一凝,左手捏剑诀,侧身一避,长剑转而刺向花媚娘的腰间。 花媚娘娇叱一声,扭腰躲避,同时两人手中的剑再次相击,这样一来两人便拆了三招。 “会主,您可不要顾及我,拿出你的真实实力吧。”花媚娘有意要引导她熟练的运用体内的内力,于是出手更狠。 赵玉剑法不精,因而“流光舞雪”的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不过幸好体内浑厚的内力使得她出招的速度要快了些,堪堪挡住花媚娘的攻势。 两人再次都在了一起,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紧紧相缠,谁也不让谁。 “会主,您要学会将内力灌注在剑身上,就像您发暗器一样,否则手中兵刃无力,如何能压制住我,短我兵刃?”花媚娘便打便提醒道。 赵玉闻言,暗自沉下来心来,试着运用体内的内力。以前赵玉连“阴冥毒功”之时,主要是以毒练功,虽然速成,但对于内力的修炼也极差,再加上她跟着赵向晚用惯了银针,所以发暗器时多半用的一些巧劲,对于内力灌注在武器上还是有点生疏,何况她体内突然多了一股强大的内力,她一时无法适应,不能融会贯通也是常事。 花媚娘见她秀眉微蹙,一副苦恼模样,不由促狭一笑,道:“会主,我要刺您的左肩,您注意了。” 赵玉不由凝神,哪知花媚娘的剑看着是向她左肩刺来,然而招式未到,忽而转变了剑招,刺向她的右眼。 赵玉一惊,情急之下向后一退,娇叱一声,手中的剑快如闪电削向她的剑,只听得嗤的一声,火花四溅,花媚娘神色一变,就待撤剑,只听得铛的一声。 “花姐姐,你的剑断了。”花媚娘接着听着赵玉如此说。 断了?花媚娘惊魂未定,抬剑一看,果然断了,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虎口一痛,她凝眸一看,只见虎口溢血,染红了剑柄。 花媚娘赶紧垂下了手,抬眼笑道:“恭喜会主,果然是好强大的内力。” 赵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目光微凝,叹道:“多亏了花姐姐的“易髓丸”和韵姨的内力,否则我就是练个两三百年也未必能有今日的成就。” 花媚娘上前道:“会主,媚娘不敢居功,如今以您的功力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以后在江湖上行事就方便多了。” 赵玉闻言一怔,心想:“对啊,我以前武功低下,处处受人欺负,如今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会主,接下来媚娘会辅助您修习二婶给的那本剑谱。” 赵玉点点头。 一个上午过去,赵玉终于将剑谱上的招式学会了,至于其中精妙就得看她以后的悟性及造化了。 如此在飞鱼岛练武练了半个月,才收到祁连无善送来的消息。 那时,赵玉刚练完剑法,洗漱后,准备去用午膳,冷婵和花媚娘便带着信走了进来。 “会主,三位叔叔的信,请您过目。”冷婵将信交给赵玉。 赵玉接过信一看,道:“看来三位叔叔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会主,您的武功练得差不多了,打算何时走?”花媚娘问道。 赵玉放下信纸,沉吟道:“花姐姐,你若方便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遵命。” “冷姐姐,你带着天夜和麟儿慢一步来,待我与花姐姐先去一探虚实,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夺取玉盘山。” “属下明白。” 晌午时分,新月渡口,当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赵玉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为了不让精绝宫的人发现,这一次她和花媚娘再一次易了容,易容成了男子。 花媚娘去找了两匹马来,两人翻身上马。 “公子,我们直接往玉盘山而去?”易容成赵玉护卫的花媚娘粗声粗气问道。 赵玉还有些不适应她的变声,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没错,我们走。” 两人快马加鞭,在路上遇到小酒铺便随便买了些吃食继续赶路,直到到了长峰山,骏马实在受不了了,两人才来到一条溪水旁休息,顺便补充水分。 “此去玉盘山路途遥远,公子,您休息一下吧,我来护法。” 赵玉摇头道:“不用了,我并不是很累,稍稍坐一会儿继续赶路吧。” 花媚娘看了看天色,道:“也好,还有一两个时辰天黑,希望我们能找到今晚的宿头。” 赵玉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花媚娘见状,便不敢闭眼了。 周围山风吹拂,格外舒爽。 这时,忽然林中多了一抹别样的气息,花媚娘心中一凛,顿时警戒起来。 赵玉也睁开了眼,两人顿时并排站着,往树林中望去。 “哈,原来有人在此。”这时一个男音响起,赵玉抬眼一望,只见一个男子双手抱胸站在一根手臂粗的枝干上。 见到这个男子,赵玉与花媚娘眼中瞳孔一缩。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鬼盗夜枭。 “哼。”这时又响起一声冷哼,这声音虽然极轻但是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辨方向。 赵玉和 花媚娘心中一惊,此人必定武功高强。 夜枭嘻嘻一笑:“既然有人了,我们边去别处吧。” “哼,没用的东西。”话音一落,前方的巨石之上便出现一个红色身影,那人银白面具,腰缠软鞭,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赵玉两人。 两人见到他,也不由一怔,这不是无咎宫宫主计君琰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难道你喜欢这里?”鬼盗夜枭不以为意的道。 赵玉与花媚娘对视一眼,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花媚娘粗声道:“我们正好好赶路,这里就留给两位好汉吧。公子,我们走。” 赵玉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翻身上马。 “慢着。”鬼盗夜枭叫道,“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又不喜欢这里了,还是留给你们吧。” 赵玉转头,计君琰已经不见身影,而夜枭说完此话也消失不见。 赵玉与花媚娘对视一眼,顿觉莫名其妙。 “我们也走吧。”赵玉一扬缰绳,骏马飞奔而去,花媚娘紧跟其后。 两人为了不错过宿头,此一次也是快马加鞭,哪知刚走不过半个时辰,在一个酒铺又遇上他们。 花媚娘快速买好干粮,转身就走。 突然后方传来马蹄声急,三匹骏马瞬间到了酒铺。 赵玉一看,不由拧眉,这三人虽然作了寻常打扮,但赵玉曾在苍林派遇到过他们,正好记得他们便是苍林派的弟子。 那三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计君琰面前,抱拳恭声道:“不知计宫主驾到,有失远迎,我家老爷请计宫主到丹阳城一叙。” 计君琰神色漠然,并不答话。 夜枭嘿嘿一笑,道:“你家老爷是谁,我家公子认识吗?” 那三人顿时一阵尴尬:“这······”他们可不敢说出来,若是被人发现堂堂武林正派竟然勾结邪魔外道,这个罪过可不是他们三人能承受得起的。 “我家公子不见无名之辈,请回吧。” 那三人对望一眼,领头之人拿出一封信笺道:“我家老爷说知道计宫主为何而来,若计宫主能去丹阳城,我家老爷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玉听到此处,眉头微微一皱,计君琰与苍林派难道有什么勾结不成? 却又听夜枭冷声道:“这位大哥,你应该知道我家公子并不喜欢别人随意猜测他的心思。” 那三人一惊,背上顿时出了一阵冷汗,忙前省道:“抱歉,还请计宫主莫怪。” 计君琰这才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座便走一趟丹阳城,回去告诉姓金的,他若提供不了本座想要的东西,就别怪本座不客气。” “是是是······” 夜枭笑眯眯道:“各位,请吧。” 那三人如释负重,连忙行礼快速退去。 这时,赵玉与花媚娘将干粮装好,策马而去。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计君琰冷冷的看着她们的背影,语音冷厉:“跟上去,解决掉。” 夜枭目光沉了沉,继而嘿嘿一笑:“放心,绝对做得干净利落。”说罢,追着赵玉她们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鬼盗夜枭 小沙山脚,林间小道上,两匹骏马行色匆匆,飞奔而来。前面马上之人一身黑衣,眉目清俊,英气逼人。后面马上之人同样黑衣如墨,手执长剑,面容清秀,只是一双眼睛呆滞无神,破坏了整张面容的美感。 飞奔的马蹄带起一阵尘土,又被山风吹散。 这两人正是着急赶路的赵玉和花媚娘。 从小沙山到玉盘山骑马大致还有五六日路程,两人不敢耽误,几乎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了。 除了这个因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遇到无咎宫主计君琰之事。 赵玉虽然不甚了解此人,但是花媚娘却领教过计君琰的手段的。 她们一走,计君琰一定会派人来灭口。不过想要避开无咎宫的杀手,根本不可能,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除之后快。 这一路而来,死在两人手中的杀手少说也有十余个。幸得两人武功高强,否则死的就是她们。 马蹄飞快,当赵玉看到道路中间的人影时,“吁”的一声,适时勒住了缰绳。花媚娘见状,也赶紧停下,两匹骏马前腿高抬,一阵嘶鸣,方才稳稳的停下来。 道路中央,那人灰衣飞扬,双臂抱胸,似笑非笑看着两人。 赵玉端坐在马背上,神情不动声色。 山风起,那人开口,语音轻松而诙谐。 “两位跑得可真快,害得本大爷这两条腿差点跑断。不过总算让本大爷追上了,怎么样,两位可愿考虑赔本大爷的精神损失?”他说着对着赵玉挤眉弄眼,尤其滑稽。 赵玉眼角一抽,眼眸微眯,压着声音道:“阁下要我等如何赔?” 那人闻言,手指摸了摸下巴,歪着头想了想,为难道:“啊,你这就为难本大爷了,本大爷向来两袖清风,从不与人要东西,只有别人乖乖送给本大爷。” “是吗,看来你的面子很大。” “当然。”那人扬起下巴,倒是极为傲然,“这江湖上谁人遇到本大爷不乖乖送上他们心爱的宝贝。” 赵玉被他的话逗笑了,忍住笑声道:“那我身上可有你想要的宝贝?” 那人两道目光就落在了赵玉身上,那目光放肆而轻佻,将赵玉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慢慢抬起了手指。 赵玉本就衣着宽松,倒不怕被他看出什么来,所以毫不在意任他打量,见他伸出手指,不由挑了挑眉。 “当然有。”那人目光幽幽暗暗,指着赵玉的手指一偏,“就将你背后那位美人送给本大爷吧。” 此言一出,赵玉心中一惊,微微变了脸色,不过也只在一瞬就恢复了常态,心道:“鬼盗不愧为鬼盗,夜枭不愧为夜枭,眼睛果然毒辣。” 花媚娘却笑了,笑声粗噶,道:“公子,这位大爷的眼光好生独特,竟然将我一堂堂七尺男儿错认为美貌女子,这位大爷难不成想美人想疯了?” 她将“大爷”,“独特”等字眼咬得极重,摆明了嘲笑之意。 那人也不在意,嘿嘿笑道:“美人果然了解本大爷,本大爷今生有三大爱好,一是美酒,而是金银珠宝,这三嘛,那就是美人。” 赵玉嘴角抽搐了一下,讥诮道:“阁下的 爱好也太多了些,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我劝你还是放弃一些吧。” “非也非也,这世上唯有这三者不可辜负。”那人摇头道,忽然飞身扑了过来,“所以美人你就跟本大爷走吧。” 赵玉与花媚娘一扬缰绳,迎了上去。 长剑出手,剑光霍霍,两柄长剑同时刺出,剑气逼人。 那人身法极快,嘿嘿大笑,双脚在剑尖一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柄飞刀,直取两人眉心。 赵玉冷哼一声,偏头躲过,手中的剑一抖,刺向他的大腿,花媚娘则飞身而起,练着三剑刺向他的上身大穴。 三人动作极快,一会儿便交手了五六招。 “美人不愧为美人,这身姿妙曼得紧哪。” 花媚娘却轻笑一声,手中的剑刺向他的眼睛。 “你这双眼睛果然有问题,我替你治治。”剑光凌厉,直逼双眼。 夜枭嘿了一声,闪身避开,飞刀割向花媚娘的手臂。赵玉趁着他露出破绽,剑光一闪,只见血光一闪,顿时在他腿上划了一道剑痕。 夜枭吃痛,闪身一柄飞刀朝赵玉甩了过去。赵玉见那飞刀来势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不由娇叱一声,跃下马急退,而体内的内力急剧流转,剑身顿时被黑雾轻笼,挥剑一隔,飞刀顿时被击落。 夜枭一见,神色一变,道:““阴冥毒功”,你是毒罗刹?” 毒罗刹这三个字让赵玉一怔,手上的动作也一顿。 夜枭跳出战圈,再一次仔细打量了赵玉一番,失望道:“江湖人这些时日都在传“阴冥毒功”现世,并说练此功者乃一女子,看来传言也不可信。” 这句话又让赵玉既震惊又忐忑,然而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你也说是江湖传言,即是传言怎可信,少说废话,看剑。” 赵玉这一次索信就不隐藏实力,出手之间,比之前更狠,她可没有时间和这人在这里慢慢耗。 夜枭此刻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沉着应对。 花媚娘见状,也拼尽了全力,想要速战速决。 三人再一次战成一团,大约十余招过后,忽听得一声闷哼,夜枭的小腿再一次被伤。 赵玉和花媚娘知道夜枭轻功卓绝,所以两人招招凌厉,尽攻他的下盘。 夜枭看了看伤势,嘿嘿笑道:“两位果然聪明。” 赵玉手中的剑指着他,笑道:“不敢当,这样吧,我们一直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啊,也不算交易,说实话你应该跪地求我。” “求你?” “求我给你解药。”赵玉眯着眼笑。 夜枭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是否此刻觉得伤口奇痛难忍?” 夜枭的脸色一黑。 赵玉甚是愉悦道:“我可以给你解药,但我要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说到最后语音已是极冷。 夜枭闻言,哈哈一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整个无咎宫的追杀?” 赵玉冷冷笑道:“人在江湖,有何所惧。不过你若想留下性命,此刻就应该尽快做出 明智的选择,而是不在这里威胁我。” 夜枭再次看了看伤口,伤口周围黑色渐渐蔓延。 但他仍旧不慌不忙,淡然问道:“我记得你的剑并没伤到本大爷。” 赵玉手腕一翻,长剑入鞘,负手而立,不慌不忙道:“你既然知道“阴冥毒功”,那你也知道我师承何人,下毒的手段于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嘿嘿嘿·······”夜枭笑道,“好,今日是本大爷认栽,本大爷便求你一次。”说着抱拳道,“还请赐药。” 赵玉愣了愣,道:“你倒是蛮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没办法,刀口舔血,自然要聪明点。”夜枭毫不脸红,悠然道。 赵玉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抛了过去,道:“内服即可。” “多谢,告辞。”夜枭接过瓷瓶,飞身而去。 十分的干净利落。 赵玉和花媚娘:“······” “我们走。”两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且说夜枭,忍着奇痛,一路狂奔,终于那疼痛不能忍受的时候,他才找了一处隐秘之地,一边嘴里怪叫:“啊啊啊······痛死本大爷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毒罗刹,你给本大爷等着。” 一边赶紧拿出瓷瓶,倒出药丸服下,气沉丹田,打坐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疼痛舒缓,他才睁开眼,这一睁眼又被立在面前的红衣人吓一跳,差点一柄飞刀甩过去。 认出此人后,夜枭呼了一口气,双手一抱胸,懒懒的道:“计大宫主,你每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计君琰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声音更冷:“失败了?” 夜枭藏在臂间的手指一颤,神色却悠然至极,嘿嘿笑道:“本大盗出手,岂有失败之理?” 计君琰的目光定定的黏在他的脸上,夜枭坦然对视回去。 气氛陡然凝重。 最终还是夜枭败下阵来,摊手道:“好好好,本大盗实话实说,是出了一点意外,本大盗受伤了。”说着撩起衣摆,将伤口展示出来。 计君琰纡尊降贵的看了一眼,轻蔑道:“无用的东西。” 夜枭也不生气,放下衣摆,优哉游哉的道:“是啊,这天下谁有你计宫主武艺高强。告辞。” “站住。” 夜枭脚下一顿,背对着他,懒洋洋的道:“计大宫主又怎么了,今天本大盗受伤了,不接受任务。” 他的话音一落,忽觉背后风声急,心中一惊,身子已如急箭躲开了去。 计君琰雪白的手指轻抚着手中的鞭子,语音冷冽:“夜枭,本座说过你既入我无咎宫,就该听本座的话。” “哈?”夜枭转身,难得皱起了眉,一脸不耐烦,“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计君琰眼角一掀,一抹肃杀之意便袭向夜枭,“何况魔道之人,哪有不变的信言。” 夜枭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腿,方才那一阵急掠,还是牵动了伤口。 “好吧,你说,这次又是什么任务?” “本座要你去见容王殿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影写玉 赵玉两人祁连无善三人相见时已是七日之后的傍晚。霞光笼罩着写玉城,给红墙黄瓦添了一层更加瑰丽的色彩。 可惜赵玉和花媚娘并没有心思去欣赏如此美景,直接进了宜和小筑。 祁连无善三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了赵玉,连忙行礼:“见过会主。” 赵玉摆摆手,道:“三位叔叔无需多礼,进去吧。” 大家一起去了正堂,赵玉喝了一口茶,便问道:“无影门近况如何?” 祁连无善正想答话,祁连无恶便拍案大声骂道:“那单百平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可恶至极。” “三叔何出此言?”花媚娘问道。 祁连无恶正待回答,祁连无善按住了他,道:“还是我来说吧。”他顿了顿才道,“会主可能不知写玉城谢家,但媚娘应该知道。” 花媚娘连忙点点头:“谢家媚娘自然知道,这家族也算写玉城的名门望族了,传言谢家乃前朝国师之后,因犯了事被天子贬到了写玉城。” “没错,这谢家被贬,但曾经因为曾经的积威犹在,就连写玉城主都对谢家以礼相待。”秦余盛点头道,“一时间,这谢家在写玉城也算风光无限,只可惜后来因为家主无能,渐渐衰落,尤其是这代家主,不仅软弱无能,还沉迷赌博和美色,哎,可怜曾经荣耀百年的谢家落得如此下场。” 赵玉疑惑道:“这和无影门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祁连无恶恨恨的道,“那单百平竟然明目张胆打了谢家的主意。” 赵玉看着祁连无善。 祁连无善点头道:“这谢家现任家主谢毅有一个妹妹名谢茹,刚过成人礼,出落得极为标致,没想到却被单百平霸占了去,谢毅前去理论,却被单百平打断了双腿,更有甚者,这单百平又将谢毅的妻子给凌辱了。”他说到此已是连连叹息,愤恨不已。 秦余盛亦愤恨道:“谢毅去城主那里伸冤,却又被单百平联合写玉城主骗光了家产。如今这谢毅流落街头,过着乞讨的生活,实在是可怜,那单百平也太不是东西了。” 赵玉与花媚娘听到此处,都已气极。 “这单百平简直是丧尽天良,不将他碎尸万段,真是难消我心头之恨。”赵玉因为自己经历过家破人亡的苦楚,就嫉妒憎恨像单百平这类人渣。 “不错。”花媚娘也咬牙切齿道,“这单百平万死难辞其咎,会主,我们此次一定要灭了无影门,夺回玉盘山。” 赵玉转了转茶杯,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可以从此处入手?” 花媚娘目光一闪,道:“媚娘觉得甚好,不知三位叔叔以为如何?” 祁连无善沉思了一会儿道:“也好,那我就飞鸽传书叫小婵把会中高手带过来。” “好,花姐姐,那联络无影门的暗线就交给你了。” “会主放心。” 赵玉点点头:“那这段时间我们先做做准备,无影门那边的情况还需麻烦三位叔叔。” 于是众人分头行动。 是夜,月黑风高,写玉城百里之外,有一座城隍庙。 这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城隍庙,断壁残 垣,杂草丛生。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在惨白的月光下,这里比阎王殿还要阴森恐怖。 月是上弦月,像一口薄薄的弯刀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中,散发着清冷骇人的光。 空中除了弯月就只有弯月。 万籁无声。 赵玉站在城隍庙的石坝上,仰头看着那一轮弯月,目光迷离而散漫。 这时一个黑色人影轻飘飘的落在石坝的另一头,背对着赵玉,身姿挺拔,衣摆随风而动,飘飘欲仙。 “你来了。”赵玉负手而立,看着那人背影。 那人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面容清瘦,一双明亮的眼睛映着月光,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倒是比之平日更迷人了些。 那人打量着赵玉,见她容颜平淡,一袭宽大血色衣裳,衣襟和衣摆绣着象征飞镜会标志的纯白色镜月纹,负手而立,倒是极有一派掌门的风范。 “属下参见会主。”他收回目光,郑重行礼。 赵玉略一点头,道:“想必你也知道整个计划了,夜枭。” 此人正是飞镜会在无咎宫的暗线夜枭。 “属下明白。” “嗯。”赵玉沉声道,“但是单靠我们的实力并不足以端了无影门,我需要你的帮助,特别是无咎宫的帮助。” 夜枭一怔,平日嬉笑的面容上满是严肃之色,皱眉道:“会主,属下虽然明白您的意思,但您也知道计君琰此人生性多疑,手段残酷,若要无咎宫参与进来,必须要有吸引计君琰的巨大好处,否则以计君琰的狡诈,定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到时被反咬一口便得不偿失了。” 赵玉淡淡一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本座也有考虑到,但是本座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能说服计君琰,而且······” 赵玉眼睛微眯,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缓缓道:“这华州本就是精绝宫的地盘,其他门派行事处处要看精绝宫的脸色,难道计君琰就不想打破这个格局,占得华州之地?” 夜枭看着赵玉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勾唇笑了:“不愧是会主,刚到华州看清了目前的局势。”他亦负手而立,“这段时间,计君琰忙于容王设在江湖的暗桩被杀之事,对于华州这块的势力扩展怕是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属下会尽力而为。” “容王暗桩?”赵玉心头大震,吃惊道,“无咎宫竟然与朝廷有染?” 夜枭锐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反问:“会主竟然不知么?” 赵玉目光微凝,神色恢复如常,道:“江湖上无论是名门正派也好还是邪魔外道也罢,谁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 “有道理。”夜枭轻笑,“计君琰到底不是一般人,会主还有和吩咐?” 赵玉看着他,道:“你可知道写玉城谢家之事?” 夜枭点头:“媚娘说过。” “本座要你救出谢茹。” “属下遵命。”这点小事对于一个大盗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回答得甚是爽快。 “好,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 回到宜和小筑,赵玉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然后再去找 花媚娘将整个计划再对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破绽才作罢。 “会主,您将无咎宫拉下水,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花媚娘不放心问道。 赵玉目光幽幽,道:“确实冒险,不过这也是毫不办法的事情,何况我还打算通过无咎宫与容王取得联系。”她毫不隐瞒说出自己的打算。 “会主,您这是?” “花姐姐,我要报仇,所以必须要和朝廷合作,听闻容王暗桩被人拔除,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花媚娘定了定神,道:“属下明白。” “花姐姐,今晚夜枭便会行动,单百平那里就需要你去周旋了。” “会主放心吧。” 三日后,冷婵带着天夜麟儿恰好赶到,当晚,赵玉接到了夜枭的通知,翌日晚上,飞镜会与无咎宫的人联合起来,悄无声息的席卷了整个无影门,而单百平则死在花媚娘的手中。 当一切尘埃落定,两派人马聚集在无影门曜日堂。 祁连无善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诸位出手相帮。” 此次无咎宫的领头人乃右暗使姜信凝。 她淡淡道:“不必客气。”她的目光继而落在赵玉身上,“如今无影门已灭,不知会主打算如何处置余下之事?” 她指的自然是无影门的势力和钱财。她虽为无咎宫四大使者中唯一的女子,但是行事之狠绝不亚于男子。 赵玉淡淡看她一眼,道:“姜右使何必心急,本座竟然答应过计君琰就不会食言,这无影门的东西无咎宫想要,拿去便是,但是本座要见计君琰,你还没有跟本座谈的资格。” 姜信凝冷冷一笑:“会主未免太狂妄了些,我无咎宫想要一样东西,从而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花媚娘上前一步,戏谑道:“这位妹妹,姐姐劝你还是听我们会主的话为好,否则姐姐不介意用鞭子给你挠挠痒。” 姜信凝眉眼一厉:“花妖狐,只怕你的鞭子还不够格。” “那要不要试试?”花媚娘一甩手中的鞭子,妩媚一笑。 “刷刷刷······”双方顿时拔剑对峙。 赵玉皱眉道:“住手,姜右使,本座还是那句话,叫计君琰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 双方收回了剑,姜信凝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飞镜会众人,忽地灿然一笑,道:“我会禀告宫主,我们走。” 说完带着宫中众人快速离开。 祁连无善无声示意几个人跟了上去。 “会主,您真的打算将无影门这块肥肉送给无咎宫?”祁连无善皱眉道。 赵玉点头:“没错,无影门看着是一块肥肉,但是你别忘了这华州是谁的地盘。” 秦余盛恍然道:“属下明白了,会主是不希望被精绝宫盯上。” “当然。如果被精绝宫盯上,不利于我们以后的行动。”赵玉目光微凝,摩挲着手指道,“从今晚开始,飞镜会另寻安身之所。” “是,谨遵会主之命。” “还有,为了飞镜会的发展,我们也要开始做生意了。三位叔叔,此事就麻烦您们了。” “是。” 第一百八十章 回忆如梦 前尘往事,须臾之间已是七年之后,当两人再次将回忆重温一遍,其中温馨的,痛苦的,更加让人难以忘怀。 赵玉再次醒来,抬眼便看见了守在她身边小憩的男子,她并未叫醒他,而是仔细的打量着他的面容。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此刻的他薄唇紧抿,剑眉紧皱,痛苦至极。不过就是这样的神色,这时的他比之几年前,面容更加刚毅,轮廓更加分明,就算此时神色痛苦眉眼间也多了份沉着与坚定。 赵玉刚才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关于那些年的爱恨情仇,孤独痛苦。也不知他是否也是一样,想起了那些过往。 她悄悄的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眉眼,想要抚平眉间的褶皱。 百里绝世却在此时睁开了眼,赵玉的手僵住,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柔情涌动。 好一会儿,赵玉被他温热的手指惊醒,赶紧缩手垂眸,可惜她的动作慢了一拍,手落入了百里绝世的手中,一个吻落在她的额间,使得她再次抬眼。 “敏敏,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玉面容绯红,目光潋潋,轻轻摇了摇头。 百里绝世温柔一笑:“那便好,饿不饿?” 一提到饿,赵玉便觉得腹中空空,极是难受,于是点点头。 百里绝世便叫轻风端来了粥和一些清淡糕点。 由于怀孕和毒发,赵玉虽然觉得饿,但也没吃多少。百里绝世看着还剩半碗的米粥,不由轻轻皱眉。 “还要睡一会儿么?”百里绝世放下碗,柔声道。 赵玉摇头,她已经睡了很久,浑身不舒服,只想起来走走,于是挣扎着撑起身子。 忽然她一阵惊呼,原来百里绝世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呼之下赶紧抱住他的脖子。 “重华,我可以自己走。”赵玉惊魂未定的道,每次都搞这种突发事件,她可受不了。 “你有孕在身,我抱着比较放心。”百里绝世回了一句就将她放在窗前的软榻上,随手取来一本书递给她。 赵玉接过书一看,正是自己前段时间未看完的《武林志》。 百里绝世再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旁边的木几上,再叫轻风准备了各种适合孕期的零嘴。 赵玉看着他忙上忙下的身影,以及比之之前更加精心的照顾,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忍不住开口道:“重华,你有事去忙吧,有轻风在就行。” 百里绝世又倒了一杯茶,才道:“轻风,你去请唐四小姐过来。” 赵玉一怔,问道:“柔姐来了?” 百里绝世坐在她的身旁,拉起了她的手,点头道:“昨日你体内的毒又发作了,我便叫唐四小姐过来看看。” 赵玉闻言便知他对自己体内的毒毫无头绪一事仍旧耿耿于怀,不过就连他都解不了的毒,就算请来唐柔,也是无济于事吧。 不过赵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反握回去,无声安慰。 窗外清风和煦。 “玉儿。”突然一声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赵玉一怔,抬头。 那声音一落,房门的帘子便被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指掀了起来,一个白色人影裹着屋外的和风飘然而来。 “凤姐姐。”赵玉欣喜的叫道,放下书,就要起身。 来人正是凤焚歌。 百里绝世一见这个女人眉心抽了抽,黑下脸来。手臂一伸,揽住赵玉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 正要起身的赵玉:“······” 凤焚歌美目一 转,便看见了百里绝世的动作,眉眼间顿时染上一抹促狭的戏谑,伸手去拉赵玉,嘴里道:“玉儿过来,让姐姐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百里绝世的脸更黑了,对着她就是一掌,凤焚歌却轻笑一声,反手一掌推出,另一只手仍旧抓向赵玉。 百里绝世亦轻笑一声,手臂一转,将赵玉护在了身后。凤焚歌没抓到赵玉,不由对百里绝世一瞪眼,手上正待发力,又一个婉转动人的声音响起:“焚歌,快快住手。” 凤焚歌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百里绝世一个白眼,撤了内力,哼声道:“小气。” 而坐在百里绝世背后的赵玉难得也黑了脸,默默的挪出来。 屋里和风再起,一个淡黄身影徐徐而来,只见她容貌绝丽,眉眼含笑,不是武林三大美人之首唐柔是谁。 “柔姐,你来了。”赵玉赶紧笑着打招呼。 “玉儿。”唐柔微笑着点头,转而微微瞪了凤焚歌一眼,嗔道:“焚歌,不许跟侯爷胡闹。” 凤焚歌眨眨眼,做个了鬼脸。 “侯爷。”唐柔对着百里绝世微微一礼。 百里绝世回礼:“四小姐。” “玉儿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四人分至落座后,唐柔温言问道。 赵玉摇头道:“多谢柔姐关心,现在感觉还好。” “你伸出手来。” 赵玉伸手,唐柔便为她把脉。过了一会儿,唐柔放开她的手。 “四小姐,如何?”百里绝世迫不及待的问道。 “对啊,柔姐,玉儿的脉象没问题吧?”凤焚歌亦关切问道。 唐柔摇头,沉吟道:“放心,暂时没问题,不过玉儿体内的毒却越发厉害了。这段时间还需注意才是。” 百里绝世剑眉微皱,道:“四小姐,我便是为敏敏体内愈发严重的毒而请四小姐过来,不知四小姐有何高见?” 唐柔道:“我需要将玉儿的血液带回琅琊门找二哥试试,不过,她体内的毒侵入太深,恐怕······”她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后果不言自明。 百里绝世点头道:“我理会得,此事还需麻烦四小姐。” “不客气。” “那柔姐,玉儿有孕在身,这段时间再毒发怎么办?”凤焚歌问道。 唐柔道:“这就需要侯爷的内力了,这段时间还请侯爷每日为玉儿输送内力,压制毒性。” 此法百里绝世怎么没想到过,只是那毒越压制后面反弹得更厉害,就像赵玉服了这么久的“千绝”一样,所以轻易不敢尝试。 唐柔见他沉默不语,便明白他的顾虑,不由叹道:“侯爷,玉儿有身孕,你若想保住这个孩子,目前只有如此做。” 百里绝世的面容瞬间有些阴沉。 赵玉见状笑着道:“柔姐,重华,你们不要太过担心了,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百里绝世闻言紧紧握住她的手。 唐柔点头道:“那侯爷,你等会差人将血送到醉月轩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凤焚歌见状,忙道:“那柔姐你先走,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了,这段时间我还是留在侯府吧。” 唐柔点点头。 百里绝世则亲自送走唐柔。 本来百里绝世打算一直陪着赵玉的,毕竟她才刚醒,未免再处意外,他原本打算一直陪着赵玉,然而七大宗那边催得急,再加上凤焚歌在此,所以他还是带着朱玄去了落日楼。 江湖 七大宗分别是苍林派、栖霞宫、天虚派、无极门、灵剑门、普陀寺和雪净寺。 由于此次武林大会关乎能号令武林群雄的“火风符”,所以就连平日里甚少参与武林俗事的雪净寺也派了座下弟子前来。 众人一见百里绝世,行过礼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祥瑞客栈之事不知百里宗主查得如何了?” “不错,我无极门下两名弟子这在祥瑞客栈,不知百里宗主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无极门掌门刘一守喝问道。 百里绝世毫无温度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本座已经查清楚。”说着眸光一厉,冷冷的看着刘一守,道:“刘掌门,请问贵派中的两名弟子在被杀之前是否去过云袖招?” 众人闻言皆一怔,这云袖招但凡是个男人都知道是什么地方,那是帝都最大的青楼。作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公然去此等污秽之地,可见门风欠妥。 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刘一守。 刘一守被大家盯着,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百里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绝世悠然喝了一口茶,道:“刘掌门,你不是想要一个交代吗,怎么现在又不想要了?” “你······”刘一守大怒,“百里宗主,凡事要讲证据,你说老夫门中的弟子去了青楼,可有人证物证?” “带上来。” 朱玄领命将一个女子带了进来,此女容貌美艳,一举一动间尽显魅惑,眉眼之间更是浸染着风尘之色,眼波流转间便能瞬间酥了男人的铁骨。 她就是云袖招的头牌云尘姑娘。 云尘见了百里绝世,娇滴滴的行礼:“民女云尘见过侯爷。” “说吧。” 云尘这才用她那娇媚婉转的声音说道:“三日前的一个晚上,云袖招来了两位年轻公子,他们出手大方,点名要见奴家,奴家是个风尘女子,有钱自然是要赚的,但是奴家接客还有一个规矩就是每天只接待一位客人,两位公子同时来,便破了规矩。于是两位公子就为此事大吵了一架,妈妈为了息事宁人便好言相劝,哪知两位公子因此而大打出手,更放出了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话,奴家当时吓坏了,妈妈无奈只有叫来了巡管,两位公子方才愤然离去。” 众人听到最后便知怎么回事了。 刘一守却是大怒:“百里宗主,就算我门中弟子不守规矩这和他们被杀有何关系?” 百里绝世示意朱玄将云尘带下去,才道:“当然有关系,这两人便是自相残杀而死。” “胡说。”刘一守拍案而起,“堂堂男儿怎会为了一个低贱女子而自相残杀?” “刘掌门,本座也是为了顾全无极门的颜面,只是私下找了仵作验尸,你若不信再去找仵作验一遍。在这帝都,王法如山,本座没必要欺瞒。” 刘一守料定是百里绝世糊弄他,于是转而请教众人:“各位,我门中弟子惨死,百里宗主却反将罪过推给本门中人,还请诸位说句话,给个公道。” 众人俱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普陀寺明空大师道:“刘掌门,百里宗主所言甚有道理,何不找人验尸,一验便知。” 刘一守闻言又看向其他人,可再无一人说话,他顿时冷声道:“好,老夫便听大师一言。”说完阴恻恻的扫了一眼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浑不在意,起身抱拳道:“诸位,明日便是武林大会,还请各位掌门管束好门中弟子,切莫再出了意外。告辞。”说完飘然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武林大会 清晨,当一缕微光照亮天安城,祈安侯府,留香阁已是酒香醉人。百里绝世,凤焚歌与赵玉三人已在此小坐了片刻。 “今日便是武林大会,玉儿有孕在身就不必去了吧。”凤焚歌以手支额,看着赵玉。 赵玉正要说话,百里绝世抢先点头道:“没错,我会叫轻风陪着敏敏留在侯府。” 赵玉顿时连忙拉住百里绝世道:“重华,“火凤符”之事因我而起,此次武林大会我必须要去。” “可是玉儿,你有身孕,如何能去如此危险的地方?” “不是有凤姐姐保护我吗?”赵玉转而讨好她,“而且月公子和尊主也会去的吧,还有重华,你们四大绝世高手难道还保护不好我这一个弱女子吗?” 凤焚歌哈哈大笑,伸手捏赵玉的脸,戏谑道:“玉儿,野心不小啊,敢打武林四大高手的主意。” 百里绝世看着她们,尤其是凤焚歌的动作,顿时十分不悦,将赵玉拉到自己身边,道:“敏敏,“火凤符”之事,我会解决,你就留在侯府养胎。” “我不要。”赵玉顺势抱紧他的手臂,噘嘴道,“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府里。” “敏敏······”百里绝世无奈。 “重华······”赵玉撒娇。 “好好好,我带你去。”百里绝世如何能拒绝此刻的她,立马就答应了,“不过你可不许乱跑,否则我会立刻叫人将你送回来。” “我知道啦,你放心,我决定不乱跑,一定紧紧跟在你身后。”赵玉顿时喜笑颜开,倚在他的肩上乖巧说道。 如此娇媚可人,千依百顺的赵玉让百里绝世心中大动,若不是凤焚歌在此,他说不定已经吻上去了。 恰恰凤焚歌甚是受不了两人明目张胆的你侬我侬,忍不住大声道:“喂,你们两个,是当我不存在吗?” 赵玉顿时面容一红。 百里绝世牵着赵玉的手,淡淡道:“明显是你在此碍眼。” “百里重华,你要打架吗?”凤焚歌恶狠狠地瞪他。 百里绝世悠悠道:“随时奉陪。” “好啦好啦。重华你就少说一句,凤姐姐,我与你一起走吧。”赵玉赶紧阻止,顺势往凤焚歌那边挪去。 百里绝世脸一黑,伸手将她捞在怀里,“敏敏,你跟我走。”说完将她拦腰抱起,走出留香阁。 凤焚歌见状,不由摇头低低笑道:“真是个占有欲超强的男人。”说完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 武林大会的会场设在皇城外的金光寺。 金光寺住持在百里绝世的授意下早已在宽阔广场上中间设了尺多高的擂台,擂台周围沿着主位依次插上了各大门派的旗帜,只待各大门派凭着邀请帖依次入场。 今日,天下英雄齐聚在此。 百里绝世与凤焚歌赵玉赶到时,各门派已经依次入座,见了百里绝世和凤焚歌,各门派掌门遥遥抱拳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百里绝世一边带着赵玉,凤焚歌和轻风直奔主位,一边亦抱拳回礼。 凤焚歌亦抱拳回礼。 今日赵玉易了容,作了男子打扮,一身利落的黑衣衬得她越发英气逼人,倒很像百里绝世的护卫。 百里绝世在主位落座,赵玉则坐在后面的位置上,轻风则站在 赵玉旁边,而凤焚歌则回到了瑶池宫的位置上。 此次武林大会本就为解决“火凤符”一事而开,这也关乎瑶池宫的态度,但凤焚歌只叫雪儿带了三四个人过来,比之其他门派十余人,瑶池宫这边算是冷清了。 百里绝世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诸位英雄,今日武林大会目的为何本座就不再多说,请柬之上也对大会规矩作了明确说明,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此言一出,各门派纷纷低语起来。 请柬之上的规矩是,以武功定输赢,最终胜出之人便能得到“火凤符”。 赵玉坐在后面,目光依次扫过各个门派,她看到了江湖七大宗的人,也看到了沈琉璃,计君琰,史潇湘,圣火教教主司马重林以及献州七庄的人,倒不见唐柔,妖帝宫和玄邪门的人。 赵玉猜想唐柔,月长思和帝尧定是因为其他事耽误了。 当她目光再次移动看到了坐在主位右侧的叶蓝天,眼眸不由一亮,自泠湖一别,赵玉已经好久未见到他了,见他安好心中不由一阵欣喜,若不是场合原因,赵玉早就上前了。 “诸位如果没有意见,那么比武就正式开始。”百里绝世再次朗声道。 “慢着。”计君琰朗声道,“既然此次武林大会是为了“火凤符”,百里宗主何不将“火凤符”拿出来让天下的英雄见识见识,否则,要是百里宗主没有“火凤符”,那岂不是叫我等白忙一场。” 此话一出,史潇湘点头道:“计宫主所言甚是,我等听闻“火凤符”被“毒罗刹”赵玉所得,而此次武林大会却是百里宗主主持,这“火凤符”到底在何处,还请百里宗主明示。” 其余众人闻言,均觉得甚有道理,于是纷纷看着百里绝世。 “既然如此,那本座拿出“火凤符”让诸位一观也未尝不可。”百里绝世目光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 众人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百里绝世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缓缓拿出“火凤符”,道:“这便是“火凤符”,诸位可看仔细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贪婪,死死盯着“火凤符”。 百里绝世又将“火凤符”收了回去,朗声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脑中此刻只剩下“火凤符”,纷纷摇头表示无意见。 “那么开始吧。” 第一场首先跃入场中的是无咎宫的左明使雪迎空,他手中的铁扇一展,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冷光,朗声道:“请赐教。” 众人见他一身雪色白衣,容貌清俊,若不是因为他手中那柄名动江湖的铁扇“切雪”,定以为他乃一偏偏佳公子。 “在下来领教雪左使的高招。”话音刚起,一个人影便跃入场中,正是无极门下弟子林苍竹。 “请。”两人见过礼,便动起手来。 铁扇的冷光与剑光相交,离擂台近的人顿时感到一阵强大的内力扑面而来。 雪迎空的扇子横切林苍竹的脖颈,左手急点他的腰间大穴,在加上他的身法诡异,十余招之后,林苍竹便被他压制住。雪迎空趁机将他击下擂台。 刘一守见状,心中大怒,跳上台去,喝道:“好功夫,老夫来领教领教。”说完手腕一抖,一招“普度众生”攻了过去,原来他使出了无极门的绝技“无极剑法”。 雪迎空不敢怠慢,铁扇咔的一声变成一柄长刀,迎了上去。 霎时刀光剑影,人影绰绰,武功低下之人看着难免眼生疲倦。 忽然只听一人大喝一声一声“着”,雪迎空便被击下擂台。 到底是一派掌门,功力果然非同小可。 刘一守甚是得意,横剑当胸喝问:“谁敢上前来?” “我来。”声若洪钟的声音响起,铁剑山庄洪旭提着一对流星锤跳入场中。 刘一守得胜一场便想乘胜追击,也不废话,挥剑便刺了过去。 赵玉见状,不免为刘一守这种行为不耻,正道之中讲求先礼后兵,这刘一守上前便动手,实在有失一派掌门的身份。 洪旭的武功哪里是一片正宗掌门的对手,不到十招便被击退。 刘一守再次得手胜利,更是万分得意,灵剑门周围城便看不下去了,悠然上台道:“刘掌门好功夫,本座前来讨教几招。”说罢,长剑出鞘,直刺刘一守胸前大穴。 两人都是一派掌门,而且都善于使剑,至于谁胜谁负也是七大宗其他正宗之人想要知道的。 刘一守此刻便不敢大意,将整套“无极剑法”使得密不透风,然而周围城也不甘示弱,使出灵剑门的绝技“松涛剑法”,剑势所至,如凶涛骇浪般令人心生惧意。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拆了上百招,周围城忽然大喝一声,手中的忽然泛起一阵耀眼的光芒,剑影变换刺向刘一守的双眼,刘一守大惊,挥剑急挡,左手十指如钩抓向他的肩膀。 周围城冷笑一声,手中的剑一转,黏住对方的剑身,左肩一矮,顺势脚下横扫,就将刘一守扫下台去。 摔下台堪堪站定的刘一守大怒,冷声道:“周掌门好手段。” “承认。”周围城微微一笑,继而抱拳道,“谁人前来赐教?” 顿时,台下一片沉默。 赵玉抬眼望去,场中武功卓绝之人均神色淡淡,似乎也未将这周围城放在眼里。 “我来。”声起,一个绿色人影轻飘飘的落在台上,手执双刀,抱拳一礼。 众人一看,此人乃一名女子,正是玉女山庄庄主秋玉如。 她是第一个女子上场,众人不由正了正精神。 周围城抱拳道:“秋庄主,得罪了。”说着摆了个剑式,倒未急着出手。 “秋庄主先请。” 秋玉如也不客气,挥刀进攻。她虽为一介女流,但作为一庄之主自然有她的厉害之处,周围城也不敢大意,沉着对敌。 赵玉见上场这个女子使了一对双刀,不由想起了天鬼门四大夜叉的“鬼面夜叉”宋莲心也使双刀,并且刀法出神入化,于是对场中的打斗来了兴趣,低声问轻风:“轻风,你觉得这一场谁输谁赢?” 轻风看了看打斗的两人,微微弯腰,低声道:“自然是周掌门了。” “为何?” “秋庄主的刀法比之周掌门的剑法,略低一筹。”轻风低声分析道,“而且“松涛剑法”乃武林正宗绝学,加之周掌门研习甚精,所以此战必是周掌门胜出。” 轻风的话一落,只听得秋玉如道:“是我输了。” 原来周围城的剑已抵在了她的咽喉。 周围城收剑道:“秋庄主,承让。”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火之主 周围城再胜一场,抱拳道:“诸位,可还有人上来赐教?” 由于此次关系到“火凤符”谁都不愿放弃上场的机会,但献州七庄已经连败两庄,剩下五庄庄主便不敢轻易上场,只在下面观望形势。 七大宗除了无极门门主刘一守败落,剩下的普陀寺、栖霞宫、苍林派、天虚派、雪净寺,这几位掌门似乎也打算先观望观望。 这时,忽然一阵香风乍起,漫天花雨中,一个人影点尘不惊,落在了擂台之上,风拂动她雪白的衣裳,腰间的琉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此人正是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沈琉璃。 阵阵香风之中,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黏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我来请教周掌门的高招。”沈琉璃手指微动,一枚花瓣夹在指尖,衬托着她雪白如玉的手指,极是好看。 可惜这这漂亮的手指,娇艳的花瓣,却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周围城微微一晃神,道:“沈阁主请。” 赵玉曾在乐阳楼见识过沈琉璃的武功,其修为恐怕不在唐柔凤焚歌之下。这一场,周围城怕是讨不到好处。 她正想着,两人就已经交上了手。沈琉璃衣袖一挥,无数的花瓣自袖中而出,带着凌厉的杀意像周围城席卷而去。 周围城大喝一声,手腕急转,手中的剑形成一道密不通风的帷幕,将花雨阻隔在外,然后再一发力,花雨瞬间变成一股汹涌的波涛反击回去。 这千钧一发之间,周围城便使出了“松涛剑法”的精妙绝招之一的“惊涛骇浪”。 赵玉见沈琉璃一上场一招之间便迫使周围城使出了看家绝技,此刻更印证了刚才的想法。 “夫人。”轻风微微欠身,低声道,“属下敢断定,周围城二十招内必败。” “二十招?”赵玉狐疑道,“为何是二十招?” 轻风微微一笑,道:“周围城的“松涛剑法”从刚才那招看来并没有练到精要,他只能撑到二十招。” 赵玉听了不敢相信道:“难道“松涛剑法”的精髓连周围城就没有掌握到?” ““松涛剑法”乃正宗武林绝学,凭周围城的资质,如何领悟到其剑法的精髓。” “是吗?”赵玉在武学方面本就资质愚钝,自然不懂如何领悟到精髓,在赵玉看来,周围城的剑法已经算厉害了,只不过比之沈琉璃来说差了点而已。 忽然听得一声娇叱,沈琉璃于漫天花舞中忽然绕到了周围城的背后,花瓣急点的周身大穴,脚下踢向她的腿弯,而手上顺势一掌排在周围城的背上,周围城与沈琉璃交战了十几招,早已被沈琉璃累得有些力竭,此次的猛烈攻击,他想要尽快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 由于内力不济,周围城只能硬生生的受了一掌和一脚,顿时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众人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心想:“这沈琉璃不仅武功卓绝,手段也够狠。” 沈琉璃闪身一转,花瓣也随着她的动作悉数收回袖中,目光孤傲,下巴微抬 ,冷冷的看着周围城道:“周掌门,可要再比么?” 周围城纵然心有不甘,奈何受了伤,就算比下去也占不到便宜,于是认输道:“沈阁主好功夫,在下认输了。”说完纵身跳下台去。 沈琉璃一挥衣袖,雪白的袖口像是展翅的蝶,美得动人心魄。她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谁来?” 赵玉见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沈琉璃虽然位列武林三大美人之一,但这行事作风与柔姐和凤姐姐相比也相差太大了吧。” “哈哈哈······”突然一阵大笑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一个人影在笑声中飞升入场,此人一袭暗紫华服,双目炯炯有神,留着八字胡,极具男人魅力,正是圣火教教主司马重林。 他目光在沈琉璃身上逡巡了一圈,笑道:“不愧为武林三大美人之一,果然好样貌。” 虽然那目光毫无猥亵之意,甚至在旁人看来还带着很真诚的赞许,然而沈琉璃眸光一厉,冷声道:“浪荡登徒子,不知所谓。” 司马重林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沈阁主,自古英雄爱美人,天经地义,怎么反而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登徒子?” 沈琉璃的俏脸瞬间黑了下来,讥诮道:“你也配成为英雄?” “哈哈哈······”司马重林再次大笑,道,“本教主能不能称得上是英雄沈阁主何不试一下?” 沈琉璃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凌厉的看着他,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本座一向讨厌油嘴滑舌的男人,司马教主,今天就看你能不能做得了英雄了。”她说完,衣袖一挥,无数花瓣凝成一支利箭射了过去,而后内力大放,红影一闪,一条红色绸带自袖中射出,那绸带前段缠了一朵金牡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缠向司马重林的下盘。 司马重林大笑一声,一掌拍出,一股热气顿时将花瓣化为灰烬,待绸带袭近,飞身而起,一掌拍向沈琉璃天灵盖,沈琉璃娇叱一声,绸带挥手,亦送出一掌,两掌相交,司马重林借势落下,而沈琉璃脚下的地板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 两人一眨眼间已过三招,众人顿时暗自佩服。 凤焚歌与百里绝世本来就百无聊奈的坐着,眼眸似闭似开的看着场中的打斗,然而沈琉璃与司马重林的这场争斗不比前几场,这场战斗才是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 沈琉璃的绝技“天女散花”和“飞花诀”乃武林一绝,而司马重林的“火焰掌”和“化阳神功”在武林中也鲜逢敌手,这一场战斗是值得百里绝世和凤焚歌观看的。 赵玉对远在北漠的圣火教不是特别熟悉,司马重林此人也只是略有耳闻,对此人的武功不甚了解,于是又问轻风:“轻风,这司马重林对战沈琉璃,谁的武功更高强一些?” 轻风沉吟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这圣火教向来远居北漠,极为神秘,这司马重林的武功到底有多大,听闻至今无人知晓。” 赵玉咋舌:“竟如此厉害么?” “当然。”轻风又道,“武林中四大邪教乃玄邪门 ,无咎宫,偃月门和圣火教。大家时常说什么北无咎,南玄邪,意思是无咎宫和玄邪门才是四大邪教之首,其实在属下看来不然,除了偃月门若些,圣火教的实力绝不在无咎宫和玄邪门之下。” “由于他们长居北漠,大家不清楚圣火教的实力罢了。”轻风低声说道。 赵玉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这一场争斗最让人期待了。” 轻风轻轻点了点头。 七大宗的人见司马重林出手,脸色都不大好看。“火凤符”乃武林圣物,岂能落入司马重林的手中。 但他们已连败两宗,首先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筹。 凤焚歌目光紧紧跟随着场中已经分不清人影,只见无数花瓣随着内力形成的气流飞舞的打斗,漫不经心的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朱红色凤头镖。 忽然场中静了下来,满天的花雨渐渐散去,两人相对而立,均红了眼,警惕的盯着对方。 赵玉忽然发现沈琉璃雪白的袖口染上了一抹血色,也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司马重林的。 众人亦紧张的看着两人,不知这两人到底谁胜谁负。 “沈阁主,你输了。”司马重林沉声道。 沈琉璃冷笑:“司马教主说此话为时尚早吧。”说完,袖中的花瓣再次急射而出,而她的嘴角也因此而溢出了血丝。 司马重林使出化阳神功,一掌拍出,花瓣遇到掌风尽是化为乌有,两人此刻竟比起内力来。 这时,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忽然射了过来,两人大惊,各自撤了内力,往后退去。 那长剑转了个弯,再次回到了主人手中,众人这才发现是叶蓝天出手破解了两人的内力比拼。 沈琉璃一见叶蓝天,本待发怒的面容柔和了下来,一双美目幽幽的看着他。 司马重林见状,不由脱口而出:““君子神剑”叶蓝天。” 叶蓝天只是颔首一礼,转而看着沈琉璃道:“沈阁主,确实是你输了,多争无益。” 沈琉璃目光幽幽暗暗,只是看着叶蓝天,似已痴了。 司马重林哈哈一笑:“沈阁主,愿赌服输吧。” 沈琉璃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神色又是极冷,极是优雅的拭去嘴角的血丝,哼了一声,跃下台去。 司马重林却转头看着叶蓝天,目光灼灼,道:“早就听闻“君子神剑”的威名,本教主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本教主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叶大侠今日不吝赐教。” 他说这番话自然是要向叶蓝天挑战了,众人顿时心中一哂:“虽然你司马重林武功高强,但是如何是叶大侠的对手,端的狂妄自大。” 赵玉亦十分生气,心想:“这人真是好生脸厚,既然是不情之请干吗要说出来。再说我叶大哥岂是你说挑战就能挑战的。” 叶蓝天微微一笑:“既然司马教主有请,在下若不答应岂不是很不知趣。”说完,飞身上台。 赵玉一怔,她没想到叶蓝天竟然答应了他的挑战。 第一百八十三章 碧海青天 “听闻司马教主“化阳神功”出神入化,叶某一直无缘领教,今日定要好生领教一番。”叶蓝天抱拳道。 司马重林亦抱拳道:“好说好说。本座也听说叶大侠“碧海青天”无人可破,今日本座就放手一试了。” 叶蓝天微微一笑:“不过司马教主上场已经耗费了内力,这一场叶某也算占了便宜。这样吧,叶某这剑便不用了。百里宗主,还请暂且保管一下。”说完手一扬,那把剑便射向主位。 百里绝世接过剑点了点头。 赵玉见了,不由急了,她知道叶蓝天武功高强,但是他最强的武功便是剑法,失去了剑,他该如何应对司马重林? 众人此时更加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盯住两人。 “请。”叶蓝天抬手,脚下一错,一阵淡淡的光晕萦绕在他身上。 司马重林心中一凛,手腕一翻,掌心凝聚起内力,道了一声“得罪”,飞身而起,掌风送出,一阵热浪席卷而来。 叶蓝天忽然一闪身,司马重林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叶蓝天的身影,心中大震,顿时不敢大意。叶蓝天跃起同样依样画葫芦,掌风直扫他的面门,司马重林挥掌相迎,“砰”的一声,强大的震荡开来,在座众人只觉一股劲风拂面,忍不住挪了挪位置。 两人的掌力一碰即分,叶蓝天借势飘起,再拍出一掌,司马重林大喝一声,硬着头皮接下,“化阳神功”配合着“火焰掌”,热浪涛涛。 两掌相交,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分开,竟是比拼起内力来。 “叶大侠,你的“碧海青天”何时能出手?”司马重林目光如炬,问道。 叶蓝天微微一笑:“司马教主稍安勿躁。” 众人看着场中最寻常不过的打斗,一时间甚是失望。只有凤焚歌,百里绝世,计君琰等一流高手才知道叶蓝天看似平淡的三掌所蕴含的无尽奥义。 司马重林脸色一变。他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碧海,风声人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周围静得出奇。 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内力变得浑浊了起来,就像身体里突然涌进了一股浓厚的铅水,迫得他只想放下手。 “这便是“碧海青天”么,果然名不虚传。”他暗想。 头顶伸手可触的蓝色天空让人倍感压力和窒息。 而叶蓝天面容带笑,神情自若,手臂一震,司马重林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急退,他心中大惊,赶紧气沉丹田,强制停下身子。 “好功夫。”司马重林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猩红,大喝一声,双掌交错于胸前,捏了一个诀,再双掌派出,熊熊焰火朝叶蓝天席卷而去。 叶蓝天手臂画了一个圆,同样磅礴的内力喷涌,圈住那些内力凝聚的焰火,焰火顿时形成了一个火球,在两人急速喷薄的内力中急速流转。 司马重林凝神,全力集中在手上的内力上,并没有发现头上的蓝天似乎更低沉了一些。 而在座的众人却只是看着两人无穷尽的内力比拼,只要两人一发力,就有更炎热的热浪席卷而来,台下桌子上的热茶迅速蒸发,盆栽的植物迅速枯萎,有武功低下者早已退到了后面,对两人强劲的内力又惊又 怕。 百里绝世怕影响到赵玉,内力溢出将她护住,所以赵玉对于那强大的热浪并无感觉。 “轻风,他们还要比试多久?”赵玉忍不住问道,她甚是担心叶蓝天。 轻风却摇头道:“属下不知。” 赵玉一怔,道:“为何?” 轻风道:“属下此时已看不到结局。” 确实,从未在敌人面前展现过极限的两人,没有人能猜到结局。 只有与他们齐名的百里绝世等人方才知道,计君琰抚了抚腰上的鞭子,忽然朗声道:“司马重林,你输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两人明明正斗得酣处,怎么就是司马重林输了呢。 不过七大宗的人听到此话,都放心的呼出一口气,总之“火凤符”不能落入邪教手中。 司马重林的嘴角溢出血丝,一双眼睛更是猩红无比。 叶蓝天的额间也溢出了细汗,蓦地,一朵绯色牡丹晃晃悠悠穿过重重热浪,正要抵达中心,却被凌厉的内力化为灰烬。 “哎”,一声轻叹响起,甚是十分惋惜,牡丹的主人脸色一变,凌厉的目光寻找发笑之人的身影,最终目光落在赵玉身上。 原来赵玉见那朵牡丹开得极好,没想到却折损在这打斗中,不由惋惜起来。 赵玉接触到沈琉璃的目光,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这时,凤焚歌手指懒懒的晃了晃手中的凤头镖,忽然一发力,凤头镖划破内力,顷刻间到了两人交手的中心。 受外力影响,两人的气息受到波及,同时大喝一声,撤了内力。 “噗”,司马重林还未来得及后退,胸口气血翻涌,吐出鲜血,然后身不由己的往后大退三步。 而叶蓝天小退半步,压住翻涌的气血,抱拳道:“司马教主,承让了。” 司马重林面如金纸,嘿声道:““碧海青天”果然非同凡响,本座受教了。”说完越出擂台,招呼十余门众飘然而去。 众人见状,均是一愣。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朗声道,“诸位,老衲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顿时看着他。 “叶大侠武功盖世,这“火凤符”就交由叶大侠如何?” 七大宗的人虽有不甘,但是见了叶蓝天赤手空拳就逼退了司马重林,于是纷纷点头。 ““火凤符”交给叶大侠实至名归,我等理应信服。”清祥师太双手合十道。 “没错,叶大侠侠肝义胆,“火凤符”交于他,定能弘扬正道精神,铲除妖魔邪道。” 众人纷纷同意。 赵玉在心里也是极为认可,她想“火凤符”就应该交由像叶大哥这样的人物才是。 “我有意见。” “我不同意。” “不行。” 这三句话同时响起,众人俱是一愣,转而看向他们三人。 原来这三句话分别是凤焚歌,百里绝世和计君琰说出来的。 面对众人的疑惑目光。三人分别对视一眼,却是计君琰先开了口:“老秃驴,本座记得请柬上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立的,你如此做法是什么意思?” 普陀寺众人见他侮辱自家掌门,均对他怒目而视。 “计施主,武林圣物,贤者居之,有何不妥?”明空大师正色道。 计君琰冷笑:“既然如此,何必召开什么武林大会?” 叶蓝天见状,忙道:“大师,既然如此,还是照武林规矩行事吧。”他说着又看了看凤焚歌和百里绝世两人,问道,“两位打算如何?” 凤焚歌道:“自然是比武了。不如我先来领教叶大侠的高招?” “凤焚歌,要来也是我先来。”计君琰冷声道。 凤焚歌看了他一眼,侧头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好吧,计宫主请。” 计君琰哼了一声,跳上台来,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他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凌厉而孤傲,看着叶蓝天。 “计宫主请。”叶蓝天从百里绝世那里拿回了剑,抱拳道。 计君琰从腰间抽下鞭子,手一抖,鞭子击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道:“请。”说完鞭子如灵蛇袭向叶蓝天。 叶蓝天大拇指一动,长剑出鞘,剑光湛湛,手腕转动,搅动鞭子,顿时鞭影剑光,清泠作响,如泉水流淌。 计君琰鞭子抖动,尖端上下翻飞,急点叶蓝天手部“合谷穴”,叶蓝天手一松,另一手在剑柄一端一拍,长剑直射计君琰面门,同时飞身而起,掌风扫向计君琰的肩头。另一手握住了剑柄,挑向他的胸前大穴。 计君琰向后急退,反手一掌,与他相击,鞭子再一抖,缠向叶蓝天双脚。 顷刻间,两人已过三招,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叶蓝天仍占上风,似乎上一场的比试丝毫没有影响他。 这时,无咎宫那边突然传来异动,只见一个人影自空中掠了进来,金光寺的僧人追了进来。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那边。 那人影先是焦急的看了看擂台上正在全力比拼的计君琰,然后跑到雪迎空面前,低低说了一声,雪迎空面容一变,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那人施了一礼便飞身出寺,金光寺的僧人这才跟着出去。 众人又将目光一会了打斗的两人。 计君琰虽然和叶蓝天正在比试,然而那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不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不由出手更狠,想要速战速决。 顿时,两人的身法都看不清了,只剩下重重鞭影,深深剑气。 雪迎空看着场中的打斗,料想一时半会还定不了输赢,亦甚是焦急。 金士安见状,问道:“雪左使,可是出了什么事么?”他故意说得极为大声,就是想要计君琰分心。 雪迎空抿着唇冷冷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赵玉见状,不由暗想:“这金士安比之严宿安心思果然深沉些。” 金士安见对方无动于衷,又道:“雪左使,可是贵宫出了急事,可惜你们宫主正忙,暂时怕脱不开身了。” 雪迎空明白他的意图,冷声道:“金掌门,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然而金士安殊不知高手对决,身心已入忘我之境,哪里还听得清楚别人说什么。 何况计君琰此时和司马重林一样,误入了“碧海青天”。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石俱焚 无尽的碧海,无际的蓝天。这里只有碧海,只有蓝天。 碧海不见碧水流动,蓝天不见风吹云动。叶蓝天也失去了身影,周围一片死寂。 这种静让计君琰心生惶恐,他握着鞭子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嘴唇抿成冷硬的弧度。 他目光灼灼,抬眼扫视着周围,想要找到一个漏洞或者破绽。然而什么都没有,死寂形成的压抑感急速席卷而来,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但他到底是武功卓绝之人,赶紧凝神屏气,静待压抑之感过去。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极轻极细的声音。 他陡然睁眼,眼前一个青衣女子踏着一望无际的碧水缓缓而来。她美目含笑,神色温柔,定定的看着他。 计君琰一见此人,双眼陡然瞪大,面容上满是错愕。 “琰儿······”那女子柔情万般,轻声唤道。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湿了眼眶。 “娘······”他不由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忽然场景一换,暮色霭霭,薄雾冥冥。触目所至,杂草丛生,他动了动身子,浑身疼得厉害,抬了抬头,见到屋檐一角,古铜色风铃正发出轻灵的叮铃声。 这里是······ 他正怔怔出神,忽然头上上一痛,嘴鼻着地,疼的他眼泪直流,嘴里塞满了的杂草泥土,混合着口水鼻血,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哼,你不过是个庶妃之子,也敢抢我的风头。” 他大怒,忍痛转头,森冷的目光便射了过去。 这一看他又一怔,眼前的小孩大约十来岁,衣着华贵,双手抱胸,不屑的盯着他。 小孩?他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型很小,却浮肿,上面布满细小的旧伤和新增的新伤,极是可怖。 他突然想起此时是什么时候了。 七夜国浩威十五年,计君琰年方八岁。 季夏之末,便是七夜国一年一度的骑射大会。作为草原上的王国,人人会骑射并不惊奇,所以这个骑射大会举国上下,只要有想参加的都可以参加,骑射技艺精湛者就被选为七夜国的勇士,受尽举国的爱戴,可算是无限荣耀。 所以每年的骑射盛会场面十分宏大。 当然作为王室之子,从小便要练习骑射,每年的骑射大会,也要上场比试,胜者便会入主尊武殿,并享受先生单独教习,日后便可纳入继承人的候选中。 所以各位王子无不期待在骑射大会上取得胜利。 今年便是计君琰胜出,而那个小孩即七夜国主君硕禹之长子君怀岚,乃君硕禹的王后姬如心所生,向来长子为尊,再加上姬家世代武将出身,而姬如心的哥哥姬战手握重兵,一时姬家权倾朝野,朝堂上下均认为君怀岚毋庸置疑是未来的储君。 君怀岚也不负众望,从小便天资聪颖,出类拔萃,极得君硕禹的喜爱。 但是计君琰的出生就打破了这个格局。 浩威五年,兰丹国觊觎七夜国西部的幽藩之地,举兵三万,陈兵槃古草原,意图夺城。 君怀岚胆小怯弱,昏庸无能,面对兰丹国的虎狼之势,竟无计可施。虽然姬战手中握着十万大军,除了防兰舟国,还要防燕回国,雪狼国以及其他周边小国的侵扰,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大亚,红花帝以刚继位,根基不稳之由拒绝出兵相助。 君怀岚命丞相柳余之三赴大亚求救,最终便以和亲之名取得了大亚的帮助。 只是那时君硕禹只有两子两女,然两女的年龄太小,就封了丞相柳余之之女柳文惠为公主,前去大亚和亲。 自此,七夜之危方才得以解除。 君硕禹自觉亏待了柳家,便迎娶了柳家二女柳文媚为妃,第二年生下一子,取名君思琰,即计君 琰。 计君琰的天赋不比君怀岚差,甚至远超于君怀岚,引起了姬如心的嫉妒,便处处为难柳文媚,导致柳文媚失宠,甚至连柳余之都差点受到牵连。 柳文媚一书香门第出身的柔弱女子,受大亚文化的熏陶,少了草原女子的豪放刚烈,如何是姬如心的对手,便被姬如心送去了洗栏院。 朝中之人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为了讨好姬家,也没少做过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多久柳余之被罢官,柳家失势,以至于后来一些低贱奴婢都敢对他们母子摆脸色。 计君琰初时人事之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每次看到母妃受欺负,心里便燃起熊熊怒火,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那时他年方六岁。 洗栏院是王宫的冷宫,最是穷僻,平日出了送饭的丫鬟,倒没人来这晦气之地,也方便了计君琰偷偷练武,尤其是射箭之术。 经过两年的苦练,计君琰终于找到机会站在了骑射大会的擂台上,阳光刺眼,而他目光深沉,坚定如磐石,一次又一次击败对手,直到击败君怀岚,朝堂上下震惊,但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了君硕禹惊讶而喜悦的目光。 他以为这一次他便能让母妃重新回到父王的视线里,就像父王宠爱其他女人一样宠爱母妃,不让母妃受到半点伤害。 母凭子贵不是吗?他现在这么优秀,他想父王一定非常欢喜的。 然而,他到底年岁极小,不通世故,不懂权势。 君硕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姬如心,他又敬又怕的王后,便什么也没说。倒是姬如心笑了,道:“这是思琰吧,都长这么高了。小小年纪,身手不错,比怀岚有出息多了,不愧是我们草原的男儿。” 她边说边笑,语音冰凉,笑容冷淡。 但计君琰却是自豪的,他自己也认为确实比君怀岚出息些,在他眼里,君怀岚虽然大他两岁,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不够看。 姬如心道:“夫君,你说该如何赏赐?”她学着大亚女子唤着“夫君”二字,看似温温柔柔的,君硕禹却畏缩了一下,胡乱点头:“王后看着办吧。” 姬如心又笑了,笑意冰冷,道:“来人,先带三王子回楚音殿。”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拿住了计君琰。 楚音殿,不应该是尊武殿吗? 容不得他细想,就被带走。 楚音殿乃姬如心的寝宫。 当年的楚音殿名叫西扶殿,姬如心不喜,便改名楚音殿。 计君琰被带到这里,就被绑住了手脚,朗朗白日,殿门窗台一一紧闭,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是一阵毒打。 被扔回洗栏院时他已面目全非,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直到暮色降临,薄雾升起。 他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前方。这时便响起了那句话:“哼,你不过是个庶妃之子,也敢抢我的风头。” 这句话就是君怀岚说的,他带着自己的护卫还有君硕禹另一个嫔妃生的儿子,三人堂而皇之闯进洗栏院,看见计君琰上前就是一脚,丝毫不留情。 计君琰森冷的目光全然不起任何威胁的作用,因为他此刻鼻青脸肿,脸上还压着一只脚。 君怀岚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被纵容出来的天子骄子,再加上有个狠绝的母亲,小小年纪,其狠辣手段不输成人。 “看什么看。”他加重脚下的力道,“君思琰,我以为你跟着你低贱的母亲来了这低贱的地方,就会学乖了,没想到还有胆量跑出来跟我抢风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他狠狠骂道,动作更是极尽残忍。 计君琰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碾碎了,火辣辣的疼,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就连思绪也快飘远了。 “大王子,你在干什么?”惊慌的声音传来,一个素衣女子跑了出来,正是计君 琰的母亲柳文媚,“大王子,你快放开。”她声音既焦急又惊慌,以至于后面带了哭音,伸手去推君怀岚。 君怀岚到底是个孩子,而且柳文媚救人心切,一不小心用过了力,将君怀岚推倒在地。 他身后的两个孩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而君怀岚却怒道:“叫什么叫,还不快去禀报母后?” 刚好扶起计君琰的柳文媚变了脸色,如果让他们去告诉了姬如心,那么他们母子定是活不成了,她看了看浑身是伤的计君琰。 这是她的孩子,凭什么她要忍让到让别人来折磨自己的孩子。 柳文媚的脸渐渐狰狞,飞快跑上去拦住了那两个孩子,道:“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出洗栏院。” 两个孩子顿时惊恐的看着她。 君怀岚向来嚣张惯了,到也不怕柳文媚会做出什么事来,爬起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若我母后知道有你好看。” 柳文媚美目猩红,拿过旁边的木棍慢慢靠近他们。 他们到底是是孩子,哭着后退,柳文媚一不做二不休,狠狠的敲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柳文媚瞬间清醒过来,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苍白,不由浑身剧烈颤抖。 可以看到还在昏迷的计君琰,她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将三个孩子拖到了里屋,然后再去抱回了计君琰。 简单处理过后,柳文媚拿出一个玉哨吹了三声,一个人影便出现在房间,拱手道:“小姐,有何吩咐?” 柳文媚站起来,道:“带少爷走,带他去大亚,去找大小姐。” “遵命。”说着去抱计君琰,这时计君琰突然醒了过来,一见黑衣人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柳文媚赶紧上来安慰道:“琰儿,没事的,母妃在。” “母妃。”计君琰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好琰儿,不哭,乖。”她细细哄着,黑衣人却道,“小姐,没时间了。” 这个黑衣人是柳家的人,那时柳余之被贬,为了以防万一,给柳文媚母子留了一个亲信。 柳文媚点点头,面容一正,严肃道:“琰儿,你听着,从今晚开始你就不必留在宫中了,跟着这位叔叔去大亚,找你的惠姨。” 计君琰闻言,连忙摇头:“不,我不要,我要和母妃在一起。” 柳文媚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道:“琰儿听话,今晚你必须走。”说着将玉哨塞到计君琰的手中,转头对黑衣人道,“若余,辛苦你了。” “小姐放心。”说完点了计君琰的穴道,抱着他飞身而去。 而计君琰看着母妃消失在眼前,泪流满面,张大了嘴巴,无声叫喊,可惜被点了穴道,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 待他们一走,柳文媚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将灯油洒向房屋布幔上,微笑着,漫不经心的点燃了布幔。而她缓缓走到里屋,看着三个昏迷的孩子,将其中一个和计君琰身材相仿的孩子的衣服换成了计君琰的,将他放在了另一边,另外两个,她再撒上灯油,点燃了他们的衣服,火势熊熊而起。 她抱起那个伪装成计君琰的孩子,缓缓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 君硕禹,你既然如此待我母子,我便与你们玉石俱焚。 洗栏院常年失修,大火瞬间淹没了整座院子。 芒赤山虽然不高,但可观整个七夜王宫,山腰觅风亭,计君琰看着洗栏院的大火,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母妃······” 忽而,场景再一换,而他单膝跪地,另一手撑住地板,眼泪滑落。 周围是无数人的窃窃私语,计君琰蓦然抬头,泪水落下,被面具遮挡。此刻哪里是什么七夜王宫,恍惚之前,宛若梦一场。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玄冰九灵 “计宫主,你赢了。”叶蓝天长剑还鞘,微笑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情况,以叶蓝天的武功竟然会认输? 四下吵杂声起,计君琰缓缓起身,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滴在地板上,绽放成血花。 雪迎空见状,瞳孔一缩,他受伤了。他看着他,剑眉微皱,若不是此时此景,他已经冲向了擂台。 在座的众人也看到了血。 但他浑然不在意,眼中所有的悔恨,不甘,痛苦隐去,他又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咎宫宫主计君琰。 眼里只有寒冰,就像那高山上的千年寒冰,冷意袭人。 “叶蓝天,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本座的输赢还用不着你来评判。”他眉眼孤傲,冷声道。 “叶大侠,你为何说是计宫主赢了?”金士安朗声问道。 金士安一问,众人顿时看着叶蓝天,待他解释。 赵玉也紧张的看着他,若是计君琰赢了,那么“火凤符”难道就要交给计君琰不成。 但她关心则乱,浑然忘了还有凤焚歌在,还有百里绝世在。 叶蓝天神色温和,道:““碧海青天”第四重只有心有挂念着方可破,而计宫主做到了。” “叶蓝天。”计君琰眉眼一厉,喝道,“拔剑吧,本座与你再比一次。” 叶蓝天摇头道:“不必,再比一次仍旧是同样的结果。”说完他飞身跃下台,抱拳百里绝世和凤焚歌道:“百里宗主,凤宫主,在下输了,两位请吧。” 百里绝世抱拳回礼道:“叶大侠果然是端方君子。” 叶蓝天只是勾唇一笑。 凤焚歌跃入场中,素白的手指把玩着朱色凤头镖,银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看着计君琰,微笑道:“计宫主,虽然你赢了叶大侠,可是你确定要和我比试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凤焚歌作为瑶池宫宫主,而“火凤符”又是从瑶池宫传入江湖的,不,确切的说来“火凤符”就是凤焚歌制作的,她一上台,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计君琰与叶蓝天一战,虽然叶蓝天自动认输,但是计君琰也受伤严重,想来也不是凤焚歌的对手。 若是凤焚歌赢了,“火凤符”也就直接回到了瑶池宫。只是凤焚歌虽然身为瑶池宫宫主,但生性随意,很多时候都置身于世外,就算“火凤符”回到凤焚歌的手中,最终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还有一个百里绝世,众人更不想“火凤符”落在百里绝世手中,此人亦正亦邪,又为朝廷卖命,“火凤符”在他手中却是万万不可的。 计君琰冷冷的看着凤焚歌,道:“出手吧。” 说完,鞭子一挥,率先动起手来。 雪迎空见他本就受伤,此番又对上武功高强的凤焚歌,不由担心起来。 凤焚歌轻灵一笑,闪身避过鞭子,手中的凤头镖化作一道红光袭向他的腹部。计君琰回鞭挡住凤头镖,手腕抖动,鞭子点向她腿上的“伏兔穴”。 凤焚歌脚下错步,白影翩翩,忽然欺近,素白手指去夺他的鞭子。 忽然的近战,迫得计君琰左手五指成钩去抓凤焚歌的肩头,鞭子回点,击向她后背的“肺俞穴”和“神堂穴”。 这一鞭处于情急之中,所以既快又狠,凤焚歌却是哈哈一笑。突然拔 地而起,击向他的天灵盖。 这一招同样既快又狠,计君琰大惊,左手拍出一掌,鞭子向上缠向她的手腕。 然而凤焚歌这一招只是虚招,白影再一闪,计君琰只觉在日光中,那白影化作日光里的一缕,轻飘飘的消失了。 他心头大震,早就听闻凤焚歌轻功卓绝,无人可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正想着,还未来得及反应,凤焚歌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噗”那口含在喉间的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这一变故就在火光电石之间,众人顿时怔住,最后都发出了喝彩声。 “凤宫主果然武功高强,佩服佩服。”金士安拱手哈哈笑道。 刘一守目光阴郁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对他谄媚的样子甚是不耻。 同样冷哼的还有沈琉璃,自从上次两人撕破脸皮,沈琉璃对凤焚歌的敌意更大。 赵玉见凤焚歌一招便迫得计君琰毫无还手之力,不由眉开眼笑,忍不住拍手低声喃喃道:“凤姐姐不愧是凤姐姐,果然厉害。” 轻风在旁边点头赞同。 雪迎空大急,正要闪身上台,蓦地一个黑影眨眼便落入场中扶住计君琰。 “凤宫主,还请手下留情。” 此人黑衣如墨,面容清瘦,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雪迎空一见此人,便放下心来。 “鬼盗夜枭。” 凤焚歌还未回话,有人便惊呼道,看来是有人吃过夜枭的亏,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惊讶。 “我当是谁,原来是江湖第一大盗啊。”凤焚歌懒懒笑道,她又看了一眼计君琰,“手下留情可以啊,这就要看计宫主的意思了。” 计君琰眸光冷厉的看了一眼擅自出现在擂台上的男人,厉声道:“你给我下去,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夜枭语音毫无温度:“不要误会,我只是受人所托。” 计君琰手指青筋暴起,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夜枭清瘦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个猩红的手指印,可见这一巴掌有多重。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凤焚歌也忍不住挑了挑精致的眉。 只有明白实情的雪迎空低低叹了一口气。 夜枭神色不变,似乎那一巴掌并不是打在他的脸上,而是打在别人的脸上。 “凤宫主,人我先带走了。”他话音一落,将计君琰背在背上,飞身离去。 计君琰被他趁机点了穴道,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带走。 无咎宫的人见状,纷纷离去。 这无咎宫一走,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凤焚歌独自一人站在擂台上,衣袂飘飘,宛如谪仙,她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诸位,可还有人愿意上前比试?” 那双银瞳宛若水晶,那目光清澈如水,但众人被她高深的武功折服,武功低下之人竟然连她的目光都不敢直视,自卑的低下头去。 “怎么,没人么?”她淡淡问道,神色似乎甚是失望。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目光落在明空大师身上。毕竟七大宗里面向来以普陀寺为尊,自然需要他来定夺。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念了声佛号,道,“老衲领教凤宫主的高招。”说完,纵身入场 。 他本一代宗师,在武林中声望甚高,所以众人都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凤宫主,请出手吧。”明空大师双手合十道。 凤焚歌躬身行礼:“大师,得罪啦。”说完,身子一旋,雪色裙摆扬起,霎时,众人只觉寒意袭人。 无数的冰柱随着她旋转飘逸的身姿缓缓升起,水晶般的冰柱映衬下,越发显得她容貌如玉,风华无双。 众人虽然觉得冷,但都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痴痴的看着衣袂飞舞的绝美女子。 赵玉一见,只觉眼前的景象美得不似人间所有,仿若天宫仙境,而凤焚歌就是那翩翩起舞的绝色仙子。 接着龙吟声起,一声,众人如梦初醒。她竟然一上来使出了“玄冰九灵”,众人不由为明空大师捏了一把汗。 而明空大师早在冰柱升起时,一只脚向前踏了一步,僧袍鼓起,使出了佛门正宗武学大法“照禅神功”。 他脚边的冰柱顿时慢慢消失,而此时龙吟声传来之际,一股森寒的内力化作龙形迎面扑来,来势汹汹,他双手再次合在胸前,身上一阵金光浮现,那冰龙狂嚎一声,化为乌有。 众人顿时喝彩。 赵玉看得心惊胆战,她以前见识过“玄冰九灵”,只是那燕回王子学艺不精,“玄冰九灵”的威力不及凤焚歌的三分之一。 此时见到凤焚歌使出来,顿觉叹为观止。 众人的喝彩声还未落,第二声龙吟再起,同时冰柱就像有了生命一样急速生长,顷刻间便超过了正常人的高度。 冰龙借着冰柱的掩护,再一次袭向明空大师,明空大师身上的金光越发强烈,将他身旁的冰柱镀上了一层金色。 寒意森森,冰柱上再次出现冰刃刺向明空大师,他运起护体神功,穿梭在冰柱里,红色袈裟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莲。 凤焚歌也动了,雪白的身影穿梭在冰柱之间,催动无数的冰刃。 两人俱是武功卓绝之人,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冰柱之间,众人连两人的身影都看不真切了,只看见两道急速穿梭的影子。 龙吟声再起,霎时,众人看见四条冰龙盘旋在冰柱之上,显然凤焚歌已经使出了“玄冰九灵”第四重“飞龙在天”。 同时,金光大盛,明空大师也使出了“照禅神功”的第四重。 两人对决,犹如一冰一火,看得众人心潮澎湃。 赵玉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低调的明空大师,其武功修为如此之高,竟然能接下凤焚歌的“玄冰九灵”,看来普陀寺被尊为江湖正派之首,也是不是没有道理的。 突然,金光消散,巨龙盘旋,声势越发浩大,渐渐地再融入冰柱,接着冰柱慢慢消失。 两人俱是拱手一礼。 “恭喜凤宫主。” “大师客气,承让了。” 明空大师念声佛号,道:“老衲输了,“火凤符”也算归还了瑶池宫,老衲无话可说。” 众人闻言俱是一震,没想到明空大师也输了。 这个凤焚歌果然功夫了得。 “哈哈哈······”凤焚歌闻言大笑,“如此多谢大师了。” 明空大师再次念了声佛号,转身下台。 凤焚歌转身,对百里绝世扬眉一笑,道:“百里宗主,将“火凤符”交出来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火凤符碎 百里绝世潇洒一笑,道:““火凤符”本来就是你的,给你又有何不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百里绝世从怀中掏出了“火凤符”,笑道:“接好了。”说完手一扬,“火凤符”便朝凤焚歌飞去。 凤焚歌正待飞身接过,忽然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跃出,众人眼睛一花,“火凤符”就到了那人的手中。 黑衣如墨,金龙刺绣。 众人震惊,惊呼出声:“玄邪门帝尧。” 不错,这世上敢在衣服上绣代表皇家标志金龙的,就只有玄邪门尊主帝尧。 百里绝世和凤焚歌两人眼眸微眯,看着他,神情不动声色。 帝尧摊开手指,“火凤符”就躺在他的手心,这形状像极了被毁坏的“天命结”。 帝尧的出现让七大宗的人不由站起了身来,就连叶蓝天也站了起来,众人警惕的看着他。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率先开口,“没想到久居南海的玄邪尊主也对武林圣物“火凤符”感兴趣。” 帝尧将“火凤符”攥在手里,负手而立,才缓缓看向说话之人。 “连大师都对“火凤符”感兴趣,本尊怎么会不来凑一凑热闹?”他语音淡淡,漫不经心。 明空大师道:““火凤符”乃圣物,自然人人想得之,尊主若是想得到它,还是按规矩行事才能服众。” 帝尧目光沉沉,并不答话。 “怎么,难道尊主想独吞“火凤符”不成?”史潇湘冷声道。 从武林大会开始,七陵殿的人便袖手旁观,史潇湘此人更是心思缜密,他想的是坐收渔利。 因为这场比武无论是谁得了“火凤符”,最终都逃不过江湖各大门派明里暗里的追杀争夺,而他只要在此期间扮好他应该扮演的角色就行。 但是若让帝尧得了“火凤符”去,那就大大不利。玄邪门比之无咎宫,圣火教还要来得神秘危险,只怕这江湖又该血雨腥风了。 所以“火凤符”绝对不要落在帝尧手中。 “不错,尊主若想要“火凤符”,须得赢过凤宫主才行。”沉默许久,并与史潇湘抱着同样心思的无涯子亦道。 帝尧看也不看他们两人,冷声道:“若是本尊不愿比试呢?” “尊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尊主就想这样独吞“火凤符”?”史潇湘神色一冷,道,“你这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那又如何?”帝尧傲然道。 此言一出,顿时气氛凝重,剑拔弩张。 没有人敢当着七大宗的人说这句话,与武林正道为敌,就像与朝廷作对一样,均不是明智之举。 也只有帝尧敢。 赵玉见众人面色不善,不由担忧起来。 毕竟在这里的江湖正派没有哪个门派是好惹的。 而帝尧也只有一个玄邪门。 叶蓝天剑眉微皱,道:“还请阁下按规矩行事吧。” 叶蓝天为人虽然温和,但也看不惯玄邪门这些年的作为,尤其是帝尧的行事做派。 帝尧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道:“久闻“君子神剑”叶蓝天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虽然说着恭维的话,可 那语气里却不见任何恭维的意思,你若细细听来,便察觉到其中的讽刺意味。 赵玉再次皱眉,她现在对帝尧的敌意没难么强烈,但是他讽刺她的叶大哥,让她有些不能容忍。 叶蓝天目光如炬,淡淡道:“阁下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规矩?”帝尧勾唇一笑,“本尊便是规矩。”说着亮出“火凤符”,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视它为圣物,但在本尊眼里,它不过是一块毫无用处的东西。” 说完,手指一用力,那在众人眼中可以呼风唤雨的“火凤符”顿时化为齑粉。 这一刻,时间静止。 众人震惊的看着齑粉慢慢从帝尧修长的指尖滑落。 那万人敬仰的“火凤符”没了。 赵玉的心这被这一刻震住了。“火凤符”乃凤焚歌亲手所制,对他们三人来说何其重要,他怎么能毁了它。 赵玉转头看凤焚歌的神色。只见凤焚歌秀眉紧皱,冷冷的看着帝尧。 她还从未见过凤焚歌如此神色,一看便是气极。 “帝尧,你竟然毁坏武林圣物“火凤符”?”史潇湘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 其他人也清醒过来,指责帝尧。 “帝尧,你毁坏“火凤符”是何居心?” “此等行为,当真是不可饶恕。” “没错,此等行为分明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 指责声此起彼伏,而帝尧神色淡淡,浑然不惧。 叶蓝天神色极冷,顿时和平日里暖若春风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跳上擂台,道:“在下领教阁下的高招。” 帝尧斜睇他一眼,道:“叶蓝天,你不是本尊的对手。”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叶蓝天的武功若是在江湖上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个帝尧虽然传言武功高强,且神秘莫测,但是那毕竟是传言。 传言往往不可信。 只有赵玉、百里绝世和凤焚歌知道,帝尧说的话绝不是假话。 可惜在这样的情况下,真话未必有人相信,因为他们相信叶蓝天的实力。 叶蓝天倒是没有生气,淡淡道:“请阁下动手吧。” 叶蓝天的话刚落,突然红光一闪,直直射向帝尧。 “帝尧,你敢毁我“火凤符”。”凤焚歌叱道。 帝尧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躲过,而凤焚歌便已攻到眼前。他怕伤着她,只能闪身躲避。 叶蓝天见状,只得退下台去。 擂台上,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的速度快如忽闪而过的流星,完全超出了正常轻功的状态。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终于明白帝尧为什么说叶蓝天不是他的对手。 两道人影蓦地分开,凌空而立,衣袂翩翩,像极了天宫仙人。 众人再次呆住,武林中就算内力轻功在高绝之人,若脚下没有支撑之物,也绝对无法站立,但他们竟然做到了。 试问这天下的武学奇才,有谁能达到这种程度? “帝尧,你毁我“火凤符”,我瑶池宫与你玄邪门势不两立。” 帝尧神色悠然,道:“凤焚 歌,本尊这是在给你杜绝麻烦。不过一个小小的“火凤符”,你看看这些人贪婪的嘴脸,说不定哪天就会给你的瑶池宫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为了你,为了你的瑶池宫,还不如早早毁去。” “帝尧,瑶池宫如何还用不着你关心,你毁坏“火凤符”便是与我瑶池宫作对。”凤焚歌厉声道。 说完,再次动起手来。 两道人影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往寺外而去。 震惊的各派人士回过神来,顿时一阵惊叹。 百里绝世看着那两人消失的地方,眼眸微眯,朗声道:“诸位,这“火凤符”也碎了,还请回吧。”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上前一步,叹道,“如此也好,没了“火凤符”,各派便不用争来争去,也算还了武林一份清静。百里宗主,告辞。” 百里绝世抱拳道:“大师慢走。” 明空大师带着普陀寺的弟子先行离去,其他各派见状,纷纷告辞离去。 一会儿,周围便冷冷清清,百里绝世暗叹一声,告别金光寺住持,带着赵玉离去。 而帝尧和凤焚歌两人须臾之间便到了帝澜山巅。 浩瀚云海,云浪翻滚,天风呼啸,天地间风起云涌。 两人皆是负手而立,看山间云层,去留无意。 “你的玄邪门经得起折腾么?”凤焚歌偏头看他,挑眉道。 帝尧目光温柔,道:“我的玄邪门有这么差?” 凤焚歌“噗嗤”一声笑,道:“过了今晚,瑶池宫和玄邪门势不两立的消息便会成落实吧。” 帝尧笑笑,忽然止住了笑,肃然道:“焚歌,玄邪门便并入你的瑶池宫吧。” “什么?”凤焚歌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我瑶池宫全是女弟子,怎么会收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 帝尧眉心抽搐了一下,道:“玄邪门的人不多,但个个武功高强,刚好可以作为瑶池宫的护卫。” 凤焚歌眯眼,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瑶池宫的人很弱了?” 帝尧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焚歌哼了一声,道:“合并之事,你去找长思吧。” 帝尧的脸黑了下来,冷声道:“他的妖帝宫我从不放在眼里。 “随你便,我可不想管你们两个。”凤焚歌摊手道,“不过,把东西拿出来吧。” 帝尧这才从怀中拿出一物,定睛一看,正是被毁坏的“火凤符”。 凤焚歌拿在手上摆弄了一番,满意道:“果然好计策,从此这江湖上再无“火凤符”。对了,很久未使用幻术,你还好吗?” 帝尧目光一暖,道:“我无事。” 将“火凤符”收入袖中,凤焚歌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那我便回侯府了。” “慢着。”帝尧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腕。 凤焚歌回首,看了看被捏的手腕,道:“怎么了?” 帝尧突然发现自己的唐突,放开手道:“你真的不打算同意让玄邪门并入瑶池宫?” 凤焚歌摇头:“不了,我可没精力管那么多人,告辞。” 说完飞身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灾祸再起 马车里,赵玉因为怀孕,有些难受的轻抚着小腹。百里绝世将她搂在怀中,柔和的内力便输了过去。 “重华,凤姐姐他们不会有事吧。”腹部稍稍舒服点了,赵玉想到他们两人打斗得如此激烈,不由担忧问道。 百里绝世吻了吻她的发顶,道:“放心吧,以她和帝尧的关系,不会有事的。” 赵玉靠在他的怀中,语音软弱:“希望凤姐姐没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来侯府?” 百里绝世还未答话,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还是玉儿好,时常念着我。” 话音一落,凤焚歌就闯了进来。 “凤姐姐,你没事吧?”赵玉惊喜道。 凤焚歌一坐下来便伸手拉赵玉,被百里绝世截住,才缩回手,瞪了她一眼,转而对笑道:“玉儿放心,以你姐姐我的武功怎么会有事。” 说着拿出“火凤符”交给赵玉,道:“玉儿,拿着。” 赵玉接过一看,愣住,疑惑道:““火凤符”不是被帝尧毁了吗,怎么会还好好的?” 凤焚歌笑笑:“那时障眼法,这“火凤符”乃我们寻找有缘之人的重要之物,虽然现在“火凤符”认定的是你,但是后面保不齐会发生改变,这种情况我们也遇到过,所以岂敢轻易毁了。” 赵玉这才恍然大悟。只是也不知道是他们几个谁出的主意,现在各大门派可是恨死帝尧了,毕竟“火凤符”可是能号令天下群雄的圣物,如今却被帝尧毁了,怎会不恨? 百里绝世抱紧她,低声道:“如今“火凤符”之事也解决了,你就安心养胎吧。” 凤焚歌也道:“对啊玉儿,你现在怀有身孕,却是需要好好休息,不可劳累。” 赵玉闻言,心中一暖,道:“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凤焚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侯府已是申时一刻,月长思,帝尧正在侯府留香阁等着他们。 当夜,百里绝世命人摆酒留香阁。 夜色正浓,不同于白日里的暖阳,窗外忽而已飘起了小雪。 众人围席而坐,屋内炭火猩红,满室温暖。 玉泉酒,酒香怡人,众人干了一杯,满足叹息。 “如今“火凤符”再也不属于江湖,也就没有了纷争,你须得好生看着玉儿,待她产下孩子,身体恢复后,我们便会带她去解开封印。”月长思对百里绝世道。 百里绝世看了他一眼,甚是不满道:“敏敏怀孕才四个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月长思冷声道:“心急,本公子可有说马上要带玉儿走?” 凤焚歌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商量,玉儿怀有身孕,是要好生休养的,你们两个就不能少说两句?” 月长思冷冷的瞥了百里绝世一眼,便不再说话。 赵玉看了看他们两人忍不住笑。 百里绝世见赵玉如此开心,心中一暖,也不由勾了勾唇。 帝尧喝了一口酒,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吟道:“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出来。” 大家顿时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此事便是玉儿体内的毒。” 此言一出,大家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气氛也变得承重。 “我听唐四小姐讲过,玉儿在怀孕期间 ,毒就发作过,这对她体内的胎儿影响极大。”他说着又对百里绝世道,“你医术超群,不可能不明白。” 百里绝世皱了皱眉,道:“此事我自然明白,只是她体内的毒实在霸道,我已经拜托唐四小姐帮忙。” 帝尧正要说话,府中下人便来禀报说唐四小姐来了。 众人闻言大喜,百里绝世更是欣喜不已,忙站起来前去迎接。这时,房门被推开,素白手指撩起锦帘,绿色身影便出现在屋中。 端庄绝丽,风华绝代,此人正是唐柔。 “四小姐。”百里绝世上前拱手道。 “侯爷。”她拱手回礼,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大家都在。” 凤焚歌迎了上去,叫道:“柔姐,为何来得如此晚?” 赵玉也想上前,被百里绝世制止了。 帝尧和月长思起身拱手叫了一声“四小姐”,便算见过礼了。 大家这才坐下。 百里绝世问道:“敢问四小姐,敏敏体内的毒可是有办法了?” 唐柔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赵玉,神情甚是肃然,道:“我今晚便是为此事而来。”说着拿出一张纸笺出来递给百里绝世,“这就是对玉儿血液进行查验的结果。” 百里绝世接过一看,面容微变。 赵玉见他们一直都在关心自己身上的毒,甚是感动,尤其还要麻烦唐柔。只是她体内的毒太复杂,轻易也解不了。 她以前不愿解毒,就是不愿武功受到影响。如今怀了身孕,为了让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她只能解毒。 她见百里绝世的脸色,心里不由有些发慌。 凤焚歌见状,直接从百里绝世那里抢过纸笺,一看,便交给了月长思。 赵玉再也忍不住问道:“重华,柔姐,凤姐姐,到底怎么了?” 百里绝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颤,神色甚是难看。 凤焚歌蹙起秀眉,并不言语。 赵玉只能看着唐柔。 唐柔神色凝重,叹息道:“玉儿,我觉得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但不知道侯爷意下如何?” 赵玉有狐疑的把目光转向了百里绝世。 他沉默良久,问道:“难道四小姐也没办法?” 唐柔摇头道:“她体内的毒俱是世上奇毒炼成,种类多样,毒与毒之间又相互融合,最后形成一种新的毒素,极是难解。何况,在查验的时候又发现连整个琅琊门都没见过的一种毒素,也不知长思和尊主可看出来了?” 月长思与帝尧对视了一眼,才不确定道:“这种毒素与我们丘尼幻境的有种奇毒甚是相似,只是······”他想了想,皱眉,“丘尼幻境早已被封印,这种毒怎么会在这个时空出现?” 百里绝世忙道:“既然如此,难道你们就没有解药?” “有。”凤焚歌道,“解药是有,但是幻境被封,我们如何能拿到解药?”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赵玉心里一阵难过,安慰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我体内的毒确实难解,办法是慢慢想的,大家也不要着急。” 唐柔看着她,神色哀伤,道:“玉儿,你知道你体内的毒若是解不了会怎么样吗?” “会怎么样?” 唐柔看了看百里绝世,欲言又止。 凤焚歌突然站起来,道:“天色一晚,我也困了,先走一步。”说完飞身而去。 月长思也站起来告辞:“重华,我先走一步。” 帝尧站起来,行了一个礼,便也走了。 屋中只剩他们三人,百里绝世的脸色不好,唐柔也微蹙着眉。 “侯爷,那我也不便多留了,告辞。”唐柔说着对赵玉温柔一笑,道,“玉儿,好好休养,我明日便来看你。” 赵玉忙道:“柔姐何不留在侯府?” 唐柔道:“我还有其他事情,你好好养着,我明日来。” 百里绝世命轻风送她。 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赵玉便忍不住问道:“重华,我体内的毒是不是非要去除不可?” 百里绝世却不答话,将她抱回揽月轩,才道:“放心,有我在。” 赵玉闷声道:“重华,是不是我身上的毒解不了,孩子就有危险?” 百里绝世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轻抚着她的肚皮,并不言语。 他一再的沉默让赵玉觉得呼吸难受,她垂下眼,睫毛轻颤,一滴泪便从眼角滑落。 “敏敏。”百里绝世慌了,赶紧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拭去眼泪。 赵玉的泪流的更凶了,如串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来。 百里绝世心中一痛,叹息道:“敏敏,我们不要孩子了好吗?” “什么?”赵玉心头大震,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捧着她的脸,目光哀伤,他说:“敏敏,我们不要孩子。” 赵玉浑身一颤,面色巨变,突然推开他,厉声道:“百里重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百里绝世神色痛苦,手握成拳,尽量平缓着声音:“我知道。” “我不同意。”赵玉几乎是吼出来的。难道他想杀死他们的孩子吗? “敏敏,你知道,如果要我从孩子和你之间选一个,我选的自始至终都是你。”百里绝世虽然痛苦,但目光坚定。 赵玉再次流泪,道:“可我宁愿你选择孩子,重华,我今生只爱过你一个男子,我想留给你的也不过一个孩子罢了。” 她这一生已经够屈辱,够窝囊,够凌乱的了,大仇未报,情缘未满,如今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她这一生该有多失败? “敏敏······” “重华。”她截住他的话,语音坚定,“我愿意用尽一切办法解毒,哪怕废去武功也在所不惜。” 百里绝世一怔,没想到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以前的她是多么看重武功,现在的她为了孩子竟然愿意放弃武功,可他并不高兴,他宁愿她像从前一样,为了自己可以什么都不顾。 可是,赵玉若是真的同意了不要孩子,那么他就真的高兴吗?答案一定是不会,毕竟这是他和赵玉唯一的骨肉。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敏敏,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我会让你们母子平安,哪怕倾尽所有。” 两人深情相拥,直到灯花落尽。 而此时,皇城大街上,一骑骏马飞驰而来,打破了夜里的沉静。 那骑骏马直接到了朱雀门,马上之人亮出传信令符,便大声道:“西境急报,挡着死。” 守城的兵士一见,哪敢阻拦,赶紧放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燕回西侵 一份西境急报如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了泰安殿这座湖泊里,宏华帝立马下旨召来朝廷重臣商讨此次西境之事。 泰安殿,灯火辉煌。 宏华帝目光扫视了众位大臣一眼,沉声道:“西凉耀堂领五万人马已经攻陷了西境三城,各位爱卿有何良策?” 众人顿时斟酌着。燕回国西侵此事本就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燕回国果然按捺不住,率先挑起了战事。 然而朝堂之上,有谁是“天下第一战将”西凉耀堂的对手? “嗯?”宏华帝目光一沉,道,“难道你们没有任何办法?”他说着,目光落在了相国苏良仁身上,“丞相,你刚从燕回国回来,燕回国便举兵西侵,你有何看法?” 苏良仁出使燕回国便是为了解决独孤伊斯之事。然而他一回国,燕回国便出兵。说起来此事确实值得推敲。 苏良仁上前一步,兢兢战战的道:“回陛下,此事确实是老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宏华帝淡淡看他一眼,转而道:“战事紧急,诸位爱卿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皇甫怿上前一步道:“父皇,燕回国西侵无非还是为他们的皇子独孤伊斯被害一事,儿臣以为只要找出杀害独孤伊斯的凶手,燕回国自会撤兵。” 皇甫云倾亦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觉得不妥,燕回国西侵绝不仅仅是因为独孤伊斯,从他连占西境三城上就可以看出燕回国的野心。”说着他直言道,“父皇,儿臣认为燕回国早有侵占我朝之心,因此,儿臣认为应该领兵前去,以挫燕回的锐气。” 他们两人从上次便在此事上意见不合,所大家也见怪不怪。 宏华帝道:“那容王你认为让谁前去平乱为好?” 皇甫云倾朗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宏华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没发话的其他人都被一个西凉耀堂给震住了?” 翁尚奇之下各兵部众人顿时冷汗涔涔。 其实他们都明白燕回国西侵绝不只是因为独孤伊斯,而是燕回国对西境之地的觊觎。 然而朝中老将,竟没有一个敢请战。 翁尚奇禀报道:“陛下,臣以为可以调回守在北境的东方将军。东方将军死守北境十年有余,作战经验丰富,有勇有谋,对付一个区区西凉耀堂自然不在话下。” 皇甫云倾反驳道:“父皇,儿臣认为不妥,东方将军镇守北境,若是突然将她调回,若是北境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皇甫怿便道:“父皇,北境之地固若金汤,怎么会出事?” “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如此笃定?”皇甫云倾冷声道。 “行了行了。”宏华帝挥了挥手,道,“祁安侯你怎么看?” 百里绝世当然知道为何苏良仁一回朝,燕回国便急于西侵。独孤伊斯一事算是一个基础,苏良仁此次前去燕回国无非就为了议和,但是燕回国却要大亚西境十二城。 宏华帝自然不答应,于是拒绝了燕回国。 燕回国本就有西侵之心,便以独孤伊斯之死为借口,举兵西侵。 百里绝世道:“回陛下,燕回连占我朝三城,其野心昭然若揭,若此时不出兵退 敌,那么其他诸国便会效仿燕回,到时四面楚歌,我朝危矣。” 皇甫怿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周文昌也道:“陛下,臣认为侯爷所言甚是,臣恳请陛下出兵燕回国。” “父皇,儿臣请战。”皇甫云倾再次奏道。 宏华帝目光威严的看了看众臣,道:“好,朕就命容王挂帅,即日出征。” 这一句话结束了夜色里的一场会议。 众人散去,百里绝世走出来泰安殿,天还未亮,皇甫怿便悄然来到他的身旁,皱眉低声道:“重华,你为何赞成容王西征?” 百里绝世道:“并非是本侯赞成,是陛下赞成。” “父皇?”皇甫怿想了想,道,“上次西征之事父皇后面不就下旨阻止了容王西征,照理说这次不应该同意才是。” 百里绝世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燕回侵我大亚,以陛下的性格,他怎么会任燕回国如此嚣张?” 皇甫怿道:“明日容王便会出征西境,若是容王败北而归还好,若是他赢了······重华,你知我心里的感受。” 说到底,容王若是凯旋而归,那么他在朝堂之上的声望与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百里绝世摇头道:“殿下放心,就算容王赢了,太子之位还是殿下的。” 皇甫怿不明白百里绝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他心中是极其担忧的。 两人在宫灯微弱的灯光下慢慢走着,冷风袭人,皇甫怿搓了搓手指,低声道:“重华,我需要你的帮助。” 百里绝世道:“殿下放心,本侯自始至终都站在殿下这边。容王西征之事本侯自有安排。” 皇甫怿目光深沉,道:“好,一切拜托你了。” 天刚微明,凤焚歌和月长思便来了。 赵玉刚害完喜,身体有些虚弱,靠在床头神色恹恹。 百里绝世在旁寸步不离的守着,又叫轻风去膳房做了一些酸食。 凤焚歌看着这样的赵玉,着实心疼不已,便让百里绝世出去和月长思商量事情去了,她便留下来照顾赵玉。 “凤姐姐。”赵玉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便微阖着眼,满脸怠倦。 凤焚歌坐在她的面前,心疼道:“玉儿,我从没想到怀孕是这么痛苦的事情。”说着拉着她的手缓慢的输送了一些内力过去。 赵玉便觉一阵暖流漫过全身,浑身暖洋洋的,顿时舒服得叹道:“凤姐姐,谢谢你,我觉得舒服多了。” “觉得舒服便好,想不想吃点什么?”凤焚歌顿时笑道。 赵玉想了想,道:“姐姐,我想吃四季阁的酸梅。” 凤焚歌闻言更高兴了,笑道:“玉儿,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说完闪身而去。 赵玉这才合上了眼,伺候在一旁的涟漪连忙上前替她盖好被子。 赵玉有些受惊似的睁开眼,涟漪连忙道:“夫人,怎么了?” 赵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百里绝世便和月长思去了凤梧亭,没一会儿,帝尧也来了。 三人便在此商量着事情。 月长思斟酌道:“重华,我们三人昨晚去了 一趟星月盟,找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如何清除体内毒素的方法,你要不要看一看。”说着拿出了那本古籍递给百里绝世。 他接过一看,倒确实是一本医学古籍,他翻到月长思做记号的那一页,看到这个方法,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方法,不知重华你认为如何?” 百里绝世合上书,目光坚定,道:“就照这个方法来,到时便麻烦两位了。” 帝尧道:“此法凶险,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百里绝世道:“不用想了,我必须要护她母子平安。” 月长思也皱了皱眉道:“重华,你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了。”百里绝世道,“只是此事还请你们保密。” 月长思闻言,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今天容王西征,长思,此事就需要劳烦你了。” “我会亲自去一趟长临城,会会西凉耀堂。”月长思道,“帝尧就留下来替你护法吧。” 百里绝世道:“还有一事,便是无咎宫,上次我叫东宁端了无咎宫在华州的据点,计君琰必不甘心,精绝宫那边还需你多多留意。” 月长思却道:“容王西征,你以为计君琰会去华州?” 百里绝世道:“我当然知道,计君琰此人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他,若他真去了华州,无双和东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月长思妥协道:“好吧,我留意便是。” 百里绝世满意的点点头,良久,他才斟酌道:“这一次也不知能否让他回来?” 帝尧这段时间也大致明白了月长思与百里绝世之间谋划的事情,这个他便是指穆王皇甫景明。 “有何不可。”他突然出声,月长思和百里绝世看着他,他瞥了一眼月长思,冷声道,“你向来以智慧卓绝著称,怎么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 月长思闻言,剑眉一竖,冷声道:“你懂什么,这个时空的是是非非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常年居南海,当真孤陋寡闻。” 帝尧鄙夷道:“月长思,你何必找借口?” 月长思大怒:“好,此事你去办,我来替重华护法。” “行了,你们两个别争了。”百里绝世制止道,“长思,还是你去吧,帝尧便留下来替我护法。” 月长思瞪了帝尧一眼,便离开了。 百里绝世和帝尧便去了碧幽池,准备替赵玉解毒需要的东西。 当一切准备好的时候,两人才去揽月轩看赵玉。 这时赵玉正吃着凤焚歌买来的梅子和她聊天。她的气色好了些,整个人也有了精神。 凤焚歌看见百里绝世和帝尧,便知道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便对赵玉说:“玉儿,实在不瞒你说,昨晚我们找到了可以清除你体内毒素的法子。” “真的?”赵玉闻言大喜,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是吗,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怎么做?” 百里绝世上前抱起她,柔声道:“你不用做什么,好好睡一觉。”说完点了她的昏睡穴,三人一同朝碧幽池走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双回府 赵玉完全清醒已是三天之后,这期间她的意识一直处于一种朦胧,模糊的状态,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三天,百里绝世,凤焚歌,帝尧为了给她清理毒素,怕出意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所幸的是一切都很顺利。 在此期间,百里绝世怕因为给她清除毒素,对她的身体造成损害,便配了一些养元益体的补药,让凤焚歌辅以内力,所以赵玉醒来时,身体上并没有任何不适。 “玉儿,你终于醒了。”一直守着赵玉的凤焚歌看见赵玉醒来,不由欣喜道。 “凤姐姐。”赵玉温柔一笑,轻轻唤道。然后她环顾了四周,只看见了伺候在侧的轻风和涟漪,不见百里绝世。 她忍不住问道:“凤姐姐,重华呢?” 凤焚歌顿时瞪眼道:“好啊玉儿,你姐姐我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你竟然不关心我,偏偏去关心那个负心汉,哼,果然在玉儿心中,那个负心汉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赵玉哪里不知道凤焚歌在调侃她,但是面容还是忍不住一红,极为羞涩的微微垂下头,道:“凤姐姐,你就不要取笑玉儿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这一羞涩神态,面若芙蓉,娇羞无限,极尽温软娇媚之态,端的是娇颜醉玉,美若天仙。 凤焚歌愣了愣,哈哈大笑道:“玉儿,我突然明白重华为什么对你如此执着了?” 赵玉一愣,顿时抬头疑惑的看她。她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这一抬头间又是另一种风情。凤焚歌看得内心连连赞叹,道:“玉儿,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吗?” “美?”赵玉更加疑惑不解了,她分明是练毒功毁了容,早已丑陋不堪,如何称得上美。忽然她面容一变,她想起了百里绝世说给她解毒之事,还有凤焚歌说守了她三天三夜之事,顿时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连忙道:“轻风,拿镜子来。” 轻风抿唇一笑,赶紧拿了铜镜过来,铜镜里顿时出现了一张连赵玉都觉得陌生的脸。 这张脸柳眉如黛,目若秋水,肤如凝脂,面若海棠,敛尽天下芳菲之美,端的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赵玉怔住,这张脸实在太陌生了,但这确实是她的脸,相对于以前的她,这张脸更成熟了些,也更惊艳些。 没有了黑痕,这张脸绝对倾国倾城。但赵玉已经不习惯了,这会更容易让她想到以前的自己,还有那时的天鬼门,以及父亲母亲,族人。 凤焚歌见她神色呆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忧伤。便拿掉了铜镜,故意轻快笑道:“玉儿,怎么啦,被自己的美貌给迷住了?” 赵玉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道:“凤姐姐,你又取笑我。” “我怎么会取笑你,玉儿,以你的容貌,星月盟《江湖志》的美人篇怕是要重新编写了。”凤焚歌正色道。 赵玉温柔一笑,道:“多谢姐姐夸奖。” 凤焚歌便让轻风伺候赵玉洗漱,又让涟漪端了一些吃食进来。 但赵玉醒了这么久,仍不见百里绝世,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凤焚歌陪着她用膳,但赵玉也只是喝了一点粥,便没胃口了。 “凤姐 姐,最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凤焚歌闻言,笑道:“玉儿想听哪方面的?” 赵玉想了想,道:“关于朝堂这方面的吧。” “嗯,却有大事发生。”凤焚歌放下酒杯,道,“燕回国前几日连占我朝西境三城,皇帝陛下便命容王西征,长思也跟着去了西境。” 赵玉蹙眉道:“可是听说相国大人不是为了燕回国的事情,专程去了一趟燕回吗,燕回怎么会突然袭击西境?” 凤焚歌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知道呢?” “月公子为何也去了西境?” “他有其他的事情,柔姐也去了西境。” “柔姐也去了么?” 凤焚歌不以为意道:“以柔姐的性格,发生了如此重要之事,她怎么坐得住?” 赵玉想想道:“确实如此,这么说来,怕是叶大哥也去了。” “那是自然,叶大侠忧国忧民,怎会落后与人。” 赵玉点点头,喝了一口清茶,道:“那···重华呢,他也去了?” 凤焚歌顿时笑了,道:“玉儿,你问了这么多,可总算进入主题了。” 赵玉面容一红,尴尬道:“谁让姐姐你总是取笑我?” “罢了罢了。”凤焚歌佯装哀叹道,“果然是嫁出去了女孩泼出去的水,我还是告诉你吧。”说着神秘一笑,“他和帝尧正在药房呢?” 赵玉心中一紧,道:“在药房?” “你身上的毒虽然清除干净了,但是胎儿还是受到了影响,他们两个正在药房研究养胎药,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赵玉这才想起自己体内的毒已经清理干净了,也不知道内力有没有受影响。 “玉儿,你现在身体甚是虚弱,你还得静养你知道吗?” 赵玉点头道:“凤姐姐放心。” “这段时间,若是重华有事,我便陪着你,若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跟我说。” 赵玉闻言,感动道:“谢谢凤姐姐,让你费心了。” 凤焚歌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百里绝世便走了进来。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凝视着赵玉,一时间移不开眼。 赵玉见了他,眼睛一亮,正要唤一声“重华”,突然见了他的目光,心就被烫了一下,那股从心底里突然冒出来的热,瞬间传遍全身,以至于骨子里都是酥的。 凤焚歌识趣的悄然离开,轻风和涟漪也轻轻的收拾好东西退出了房间。 “重华。”她红唇轻启,声音温软,轻轻唤道。 百里绝世手指抚上她光洁白皙的面容,目光灼灼,声音暗哑:“敏敏。” 赵玉心里一颤,他的气息,他手指的温度都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此刻她很想要他的触碰。 而百里绝世也正如她所想,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两人气息交缠,赵玉只觉自己快溺死在其中,她忘情的回应他。 当满室的旖旎散去,百里绝世拥着赵玉靠在床头,有句没句闲聊着。 “敏敏,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玉有些慵懒的蹭 了蹭他的胸膛,语音懒懒的,道:“还好。” 百里绝世吻了吻她的发顶,目光温柔,柔声道:“敏敏,燕回西侵,我需要去一趟长临城,便没时间照顾你,我不在的日子若有什么事情找焚歌便是。” 赵玉怔了怔,最终还是有些不舍的点了点头。 “敏敏,我很抱歉,你有身孕,我本放心不下,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 赵玉闷声道:“我明白。” “我会尽快回来。”百里绝世承诺道。 “好。” “对了,无双也快回府,府里的事情由她打理,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她说。” 赵玉听到无双的名字,浑身一僵,有些不自在的问道:“她何时到?” “大概就在今日吧,算起来也该到了。”百里绝世说着,便扬声问道:“轻风,少主可到了?” 轻风的声音传来:“回禀侯爷,刚有来信说少主已到皇城外。” 百里绝世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正式将无双介绍给你认识,今日趁着她刚好回府,我便让你们两人正式见个面。” 赵玉想起那位嚣张跋扈的少女,便一阵头痛,她实在不愿见到她。 但此时,她也不愿说出她和无双之间的恩怨。 于是她只得同意。 两人洗漱一番,百里绝世又替赵玉把了脉确定赵玉没有问题,才陪着她慢慢走去留香阁。 两人走得极慢,一来百里绝世本就对赵玉怀孕这件事极为关心,二来他希望她多走动走动,有利于胎儿发育。 所以两人还没到留香阁,就有人来报无双已经到侯府。 百里绝世便命人摆酒留香阁,替无双接风。 两人一到留香阁,就看见一位白衣出尘的少女,虽然因为赶路,带着些风尘之色,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娇艳的容貌。 跟着少女身后的便是颜佑和另一个美貌红衣少女。 赵玉看了看,并不认识。 “无双见过义父。”无双一见百里绝世,立马欣喜行礼。 再一抬头,忽然看见赵玉,不由呆了呆,满眼惊艳,忽而认出她是谁,又是满脸惊讶。 颜佑看见了赵玉,亦是满脸震惊,最后恭敬行礼:“属下参见侯爷,夫人。” 夫人二字让赵玉明显感觉到一股探究和怨毒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赵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个红衣少女怯生生的行礼道:“平儿见过侯爷。” 平儿?赵玉微微皱眉。 百里绝世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大家就坐。 “无双,这是你的义母,过来见礼。”坐定之后,百里绝世便将赵玉介绍给了无双。 无双虽然极恨赵玉,但还是乖巧上前行了礼,叫了一声母亲。 赵玉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百里绝世道:“无双,你义母有孕在身,你凡事多多照应。” 怀孕二字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无双的耳边,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赵玉。 这个女人不仅变得如此漂亮,没想到竟然还怀了百里绝世的孩子。 果然好手段。 第一百九十章 虚情假意 无双目光阴晦,心中恨不得将赵玉千刀万剐,这个女人夺走了她的一切,疼她爱她的祖母因她而死,祖父无法接受祖母去世而隐遁山林,不问俗世,她也因此好久没有未曾见到祖父。 向来极是宠爱她的义父为了这个恶毒丑陋的女人而责罚她,疏远她。如今连整个侯府都要尊称她一声“夫人”,更让她怨恨的是她竟然还要叫这个女人一声“义母”。 “义父放心,无双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她顷刻间变了脸色,笑意盈盈,上前拉住了赵玉的手。 她知道她现在虽然恨极了赵玉,但目前她还不敢把这种恨意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百里绝世面前。 赵玉身体微微一僵,勉强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无需客气。”然后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百里绝世以为是赵玉有些不习惯突然多了一个义女,有意让她们两人熟悉熟悉,所以就让无双坐在了赵玉的旁边。 赵玉对无双本就没有好感,甚至对她那嚣张跋扈的性格极是厌恶,对她某些手段更是心生惧意。 何况她有孕在身,身上的毒素被清除干净,武功也受到了影响,若是无双有意要为难她,她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她看了看百里绝世,欲言又止。 而百里绝世已经在给无双说他要出远门之事,并要她打理侯府,和照顾赵玉等事情。无双便禀报了无咎宫之事。 于是赵玉只得沉默下来,准备再找机会与他说清楚她和无双之间的事情。 一顿饭吃下来,赵玉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一回到揽月轩就吐了。 百里绝世便留在了揽月轩照顾她,而无双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竟要求留在揽月轩照顾赵玉。 百里绝世为了增进她们两个感情,自然是满口答应。 赵玉不愿见到无双,便以无双刚到府上,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 “敏敏,怎么了,你是不是对无双之事有疑惑?”百里绝世或许是觉察到了赵玉对无双的抵触,喂赵玉喝了缓解呕吐的酸汤,问道。 赵玉见他主动提起,心里自然高兴,只是根据他问的问题赵玉便知道百里绝世是绝对不知道她和无双之间恩怨。 于是斟酌说道:“重华不瞒你说,你突然多了一个义女,我自然是好奇,自然也不习惯。但我和无双之间还有一点其他的······”赵玉皱眉,沉吟道,“误会,对,我和她之间还有点小误会,所以免不了不太适应。” “你说的可是“冰魄剑”之事?” “冰魄剑”?赵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原来他竟然是知道的么? 百里绝世道:“敏敏,无双的身世有些复杂,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冰魄剑”之事,是无双不懂事,何况已是过去之事。以后,她也是你的义女,也算是一家人了,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你便严加管教便是。” 赵玉闻言,有些怔忪。想想也确实如此,她如今才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还怕管不住一个无双? 于是,赵玉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赵玉睡着了之后,帝尧又来到了侯府找百里绝世有事相 商。 “你可记得在替玉儿去除体内毒素的那一日,我与你说的另一种方法?”帝尧问道。 百里绝世想了想,道:“我自然记得。” 除了月长思和帝尧提出清除赵玉体内的毒素,保全胎儿的方法外,在清毒的当日,帝尧为了让百里绝世有更多的选择,还提出了另一种方法,就是他们岐伯族还有一种秘术,可以缩短胎儿生长的时日,一般都是怀胎十月才生产,但岐伯族的秘术可以让胎儿提前生长,提前出生。 只是这种秘术本就是逆天而为,风险也极大,还有就是赵玉的身体被毒素所侵,说不定根本承受不了这个秘术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的意外。 百里绝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便否决了这个方法,但是不知道帝尧此刻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我最近感觉到了封印的异常,而焚歌也感受到了“火凤符”的异常,为了这一次不再错过解开封印的最佳时机,我们只能早做准备,但是玉儿怀有身孕,我们也是急不得。所以我这两日再次研究了那个秘术,说不定可助玉儿早日生产。” 百里绝世闻言皱眉道:“敏敏刚把体内的毒清理干净,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并且你又如何能确定那个秘术有用,不会对孩子造成威胁?” 帝尧道:“这些方面我当然有考虑过。你放心,玉儿是解除封印的关键,我怎么会让她出事,我会叫上长思和焚歌好好准备此事,有了十足的把握方可实施。” “你应该明白,无论你们如何做,我要的就是她们母子平安。” “当然。” 帝尧听了这句话便明白百里绝世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答应了此事。 “我们做好了准备再来叨扰,焚歌这段时日就在西子山庄,有什么事叫人传个信即可。” 百里绝世点了点头,送他离开。 翌日,百里绝世去西子山庄拜访了凤焚歌,又交代了府中的事务,正准备出发长临城。 孙公公便带着一份密旨来到了侯府。 百里绝世命人摆酒留香阁。 落座后,孙公公便道:“侯爷,咱家此次来便是带了陛下的密旨而来。”说着拿出一卷密轴恭敬的递了过去。 百里绝世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昨晚宏华帝又接到密报,西境再次沦陷一城,而容王领了三万兵马赶去西境,由于路途遥远,现在还未赶到西境,西凉耀堂便趁势有攻占了一城。 宏华帝得到这样的密报,顿时大怒,便有了今日孙公公传来密旨。 密旨上的意思是,宏华帝让百里绝世先率五千精兵,轻装简行,赶去西境支援。 孙公公又递来一物,道:“此乃调兵令牌,侯爷可随时前去调兵。” 百里绝世接过一看,竟然是禁军的调兵令。 “陛下还让咱家给侯爷带了一句话。”孙公公压低了声音,“陛下说此次西征只可胜不可败,也请侯爷将此话带着容王殿下。” 百里绝世目光一沉,谢道:“有劳了,烦请公公代本侯回禀陛下,本侯定不负陛下所望。” “侯爷客气了。”孙公公笑道,“不过还有一 事,此事只需侯爷单独去办即可。”他说着声音更低,“陛下希望侯爷能再查查天鬼门余孽之事。” 百里绝世心中大震,面容上神色不变,道:“本侯明白。” “那咱家就不耽误侯爷了,告辞。” “公公慢走。” 送走了孙公公,百里绝世便写了一封信给月长思,然后再去看了赵玉才离开侯府。 赵玉披着厚重的披风在轻风的陪伴下来到了凤梧亭,她凝视皇宫方向,目光专注,久久不愿回过神来。 轻风怕她受寒,又给她披了一件披风,两人在凤梧亭逗留了一个时辰之久。 “夫人,这里风大,可要回揽月轩?” 赵玉回过神,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甚是无奈。 “夫人可是想侯爷了,您放心,侯爷会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玉面容一红,娇叱道:“谁说我想他了?” 轻风知她脸皮薄,便没再取笑她,对她做了一个鬼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怀孕期间,她似乎对他更依赖了些。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赵玉揉了揉揉自己的面容,让自己清醒些。 “母亲,原来您在这里,可让无双好找。”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传来。 赵玉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才转过脸,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是无双啊,找我什么事?” 无双笑得极是亲切,道:“轻风,你先去忙吧,母亲我有照顾。” “这······”轻风没想到无双一来就先将她支开,于是看着赵玉。 赵玉点点头,道:“轻风,你先下去吧。” 轻风仍是犹豫的看了看赵玉,百里绝世走之前便嘱咐她定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好赵玉,虽然无双作为少主,命令也不可违抗,但是······ 无双见轻风扭扭捏捏的,似乎是极是不放心她,笑容更冷了。 “没事的,你下去吧。”赵玉再次说道。 轻风这才退下。 “无双,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赵玉懒得跟她装亲密无间,开门见山道。 无双也收起了笑容,道:““毒罗刹”,你倒是好手段。”她慢慢走近她,目光如一把刀子落在她的腹部,讥讽道,“你霸占义父,不惜怀了他的孩子,你以为你就赢了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注定成不了这个侯府真正的“夫人”。” “哦,是吗,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为什么?”无双忽然咧嘴一笑,笑意深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她的笑容实在太过诡异,赵玉不由蹙起了眉头。 “对了,本少主也希望你能顺利的生下孩子。” 说着往赵玉的腹部摸去。 赵玉顿时大惊失色,条件反射的出手。 哪知无双突然收回了手,惊讶道:“母亲,您怎么了?” 赵玉怔住,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一次出手毫无内力,她不由看着自己的手指,发起呆来。 而来找无双的颜佑将赵玉的动作看在眼里,连忙上前问道:“少主,没事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装腔作势 果然,这一次清理毒素还是给她的内力带来了影响。虽然她已经有了这个准备,但是当内力真的没有的时候,她心中的惶恐又是那样的深刻。 她的手指颤了颤,渐渐合成拳头。这时,她便听到颜佑说道:“夫人,少主刚到府上,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担待。” 赵玉侧头,冷冷的看他一眼。 无双神色泫然欲泣,委屈道:“颜叔叔,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她现在可是我的义母,这个侯府的女主人,而我在眼里也不过是个外人,她想怎么对我,我···我哪里还有半点怨言?”说着说着,倒也真落下了几颗眼泪珠子。 赵玉刚才情急之下动了武功,肚子有点不舒服,便不愿在此看她装腔作势,起身就要离开。 无双却手疾眼快的拉住她的胳膊,面容上梨花带雨,极是委屈可怜,道:“母亲,您可是在生无双的气?” 赵玉有些不耐烦的抽了抽手,冷声道:“我怎敢生少主的气,放手。” “母亲,你不要生无双的气好不好?”无双不愿放手,含泪看着她,似乎是真的要得到赵玉的原谅似的。 赵玉猜不透她这样做的目的,只得缓了缓语气,道:“我并未生气,你也不用叫我母亲,我受不起。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她肚子实在有些不舒服,想要尽快回揽月轩。 无双这才放开她,转头便对颜佑哭道:“颜叔叔,你可听见了,母亲她果然嫌我是个外人。” 赵玉闻言,眉间一抽,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但她实在懒得跟她计较,恰好轻风上来了,便离开了凤梧亭。 回到揽月轩,赵玉肚子便痛得厉害。吓得轻风赶紧去请大夫,好在百里绝世走的时候请了大夫在侯府,不至于手忙脚乱。 大夫来看了,说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碍,开了一点药,又嘱咐她要保持心情愉悦等等。 凤焚歌来的时候,赵玉正准备睡觉。 “玉儿,天色尚早,你怎么就睡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玉神色恹恹,道:“只是动了胎气,其他还好。” “好好的,怎么动了胎气?” 赵玉道:“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没什么大碍,凤姐姐你放心便是。” 两人闲聊着。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母亲,您怎么样了?” 一听见这个声音,赵玉就皱起了眉头。 门帘被掀开,一个雪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屋内,她眼眸一转,见了凤焚歌,立马娇声行礼,道:“无双见过凤姨。” 凤焚歌心细如发,目光在她和赵玉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无双啊,真是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的侯府?” “昨日便到了。我准备了晚膳,凤姨,您就留在府内用晚膳吧。” “好。”凤焚歌笑笑。 “母亲,我听说您动了胎气,怎么这么不小心?”无双假意关心道,“这轻风也是,怎么如此粗心,实在该罚。母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赵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加上有凤焚歌在此,她也不愿和她计较,淡淡道:“好多了。” “那我去给您煎药。”说完,她就 离开了。 凤焚歌看了看赵玉,佯装不经意道:“重华这个义女倒是对你极好。” 赵玉随意点点头,道:“还行。” “说起来,我也甚少见过她,没想到竟出落得如此标致。”凤焚歌说着忽然问道,“玉儿,可要去西子山庄住一段时间?” 赵玉一怔,想了想,摇头道:“凤姐姐,我就在侯府吧,去了西子山庄会给你添麻烦的。” “真不去?” “不去了。”赵玉道,“姐姐今晚可要在侯府住下?” 凤焚歌想了想,道:“今晚便算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和帝尧还有事需要准备一下。”说着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两日再过来。” 赵玉点点头,便叫涟漪送她。 凤焚歌刚走,无双便端着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涟漪。 赵玉再次皱眉,叱道:“涟漪,你怎么回事,怎么让尊贵的少主做下人之事,还不接过药去?” 涟漪连忙道:“是奴婢的错,少主,您把药给奴婢吧。” 哪知无双见凤焚歌已走,顿时勾唇一笑,笑意冷凉,道:“母亲哪里话,无双答应过义父,定要好生照顾于你,这端茶倒水之事自然是应该做的。”说着,她将托盘放下,端起药碗就要喂赵玉。 赵玉哪敢要她喂,偏过头道:“你放下吧,我还不想喝。” “你竟然动了胎气,怎么能不喝药,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突然不见了,义父岂不是要怪我照顾不周?” 赵玉又听她提到孩子,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怎么了,难道母亲还在生无双的气?”她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搞得像是赵玉欺负了她似的。 赵玉有些不胜其扰。 “母亲,喝药吧。”她挪了挪,更加靠近了赵玉。 赵玉刚要拒绝,无双微微俯下身,轻声道:““毒罗刹”,我劝你把药喝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赵玉哪里将她这点威胁看在眼里,挑眉不屑的看着她。 “看来你并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 赵玉心头一颤,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无双笑了,笑容残酷,“自然是照顾你了。”说着,她伸出手,“不过,我还不知道怀孕到底是何种感受······”她的手放在了赵玉的腹部,轻轻一按。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无双的脸上。而无双手中的药碗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涟漪顿时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赵玉赶紧护住腹部,浑身惊颤,她腹部本就不适,无双这一按更让她难受,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给我出去。”赵玉厉声道。 哪知无双捂着脸,委屈的看着她,流着泪道:“母亲,你当真如此憎恨无双吗,无双只是想喂您喝药而已,您不喝也罢,也不至于打人吧。”说完,大哭起来。 赵玉整个人被她说得一懵,什么乱七八糟的。 “既然母亲不喜欢无双,无双走便是。”她抽泣着,起身离开。 她一走,赵玉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涟漪,收拾一下吧。” “是,夫人。”涟漪这才回过神来。 无双一路哭着跑出去,引来府中众人纷纷猜测。 颜佑得到无双在赵玉那里受到委屈的消息,立马去找无双。 “少主,怎么回事?” 无双一见颜佑,哭得更伤心了,道:“颜叔叔,是无双不好,是无双惹母亲生气,她打我也是应该的。” 颜佑大惊,道:“你说什么,她竟然打你了,我看看。” 无双委屈的放下手,颜佑就看见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他既心疼又气愤,道:“我去找她。” 无双赶紧拉着他,摇头道:“颜叔叔,算了吧,是无双的错,无双不怪母亲。” 颜佑皱眉,柔声道:“你放心,我只是去找夫人讨个说法。” 无双仍是摇头:“颜叔叔,一定是无双照顾不周,让母亲生气了,你放心,我下次会做好的。” 见她这样说,颜佑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去便是,我下去叫人拿点伤药来。” 颜佑刚走,平儿就来了,她一见无双脸上的伤,顿时惊问道:“少主,怎么回事,夫人竟敢动手打你?” 无双顿时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道:“她是我的义母,有什么不敢的。” “但是她也不该打人呀。” “你不知道,她早就不喜欢我,如今她怀孕了,更是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处处刁难我,趁义父不在,她才敢打我。”她说着,又哭了起来,无限委屈,“平儿,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义母,我只认你做母亲。” 平儿被她突然戳中心事,面容一红,忙道:“少主,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配得上侯爷?” 无双正色道:“平儿,你容貌倾城,性子又温顺,比那赵玉不知道强多少倍,你对我极好,哪像赵玉如此待我?”说着又抽泣起来。 平儿忙道:“少主,你别哭了,夫人她打你确实不该,你若觉得委屈,待侯爷回来了,告诉侯爷,让侯爷定夺。” 无双摇头道:“没有用的,你没见识过赵玉的本事,义父被她迷得团团转,如今她又怀了义父的孩子,若是此事让义父知道了,我一定会受罚的。” “什么?”平儿大惊,“难道侯爷会如此是非不分?” 无双摇头:“并非是义父是非不分,是赵玉,是她的手段厉害,我是斗不过她的。所以平儿我好害怕,我害怕赵玉有一天不会放过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说着,抱紧身子浑身颤抖,好像此刻赵玉已经在她面前,如厉鬼般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似的。 平儿赶紧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无双,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无双闻言,在她怀中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佯装惊喜问道:“真的吗?” “少主你放心,我不会让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平儿,谢谢你,若你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平儿羞涩一笑,她想到了百里绝世,想到了初见他时内心的悸动,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无双目光狠厉,无声的笑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别有用心 “夫人,公主殿下来了?”赵玉还未完全清醒,轻风便急急忙忙跑来报道。 赵玉睡眼朦胧,嘟哝道:“来便来吧,不是有无双在吗?” “属下听说公主殿下是来找夫人您的,少主正带着她往揽月轩来。” “什么?”赵玉这才完全清醒过来,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坐起来,道,“你没和公主殿下说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属下说了,公主殿下说要来看看夫人,再加上有少主引路,属下拦不住,所以······”轻风正说着,无双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母亲,您可醒了?” 话音一落,房门就被打开,便听无双道:“殿下请进。” 这时一个华丽宫装的美貌女子便走了进来。她眉眼如黛,一双秋水明眸定定的落在赵玉的脸上,霎时,她怔住。 眼前的赵玉由于刚睡醒的缘故,鬓发凌乱,面容带着绯红,几缕秀发随意的铺散在胸前,如蝴蝶展翅的般的睫毛下是一双水光涟涟而又沉静的眸子,丹鼻红唇,极尽艳色,美得动人心魄。 “你是······“毒罗刹”赵玉?”皇甫珺凰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赵玉清冷一笑,那双眸子微微弯了弯,顿时媚态百生。 “正是民女,公主殿下怎么来了?”赵玉淡淡道,“轻风,奉茶。” 轻风领命而去。 “你的脸······”皇甫珺凰似乎还没从赵玉绝美容貌的震惊中缓过来,喃喃道。 赵玉道:“啊,让公主殿下见笑了,民女这张脸可比不上公主殿下的天人之姿。” 轻风端着茶走进来,皇甫珺凰才稍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赵玉。 她没想到这个曾经容貌丑陋的女人竟是如此倾国倾城,怪不得,怪不得重华会如此深深的迷恋于她。 她忽然觉得她那颗高贵的心被刺痛了。 “殿下,母亲她怀孕了,不能起身迎接,无双替母亲向公主殿下赔个不是,还请公主殿下莫怪。”无双偷偷观察着皇甫珺凰的神色,故意说道。 赵玉蹙起了眉头。 “啪”的一声,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皇甫珺凰满脸震惊,手指颤抖的指着赵玉,不可置信的喃喃问道:“怀孕?” 无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有一个和她抢义父的女人,既然如此······她眼眸一转,佯装惊讶道:“怎么,母亲怀孕之事殿下不知道么?” 皇甫珺凰呆呆看着赵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说要与她堂堂正正的比一场,她也对自己说一定要赢,要赢得百里绝世的心。 没想到这段时日她进不了侯府,而她却怀孕了。 怪不得这段日子,整个侯府戒备森严,她好几次想来侯府找百里绝世,都被拒之门外,就算她去父皇那里请旨都不行,仍旧被拒。 原来他在保护她。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厢情愿。 泪水滑落眼角,她语音颤抖:“赵玉,你你你······”她再也说不下去,难受得捂着脸跑了出去。 无双见状,只在赵玉看得见的角度对着她诡异一笑,才缓步走出去。 被无双的那个笑容所影响,赵玉有些不安的撑起身子。 轻风赶紧过来替她穿好衣服, 边穿边问道:“夫人,属下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 “您是不是和少主有什么恩怨?” 赵玉垂下眼眸,神色淡淡,不辨意图。 轻风忙道:“属下只是随意问问,还请夫人莫怪。” 赵玉摇摇头,良久才叹道:“说实话,我至今都无法明白无双为何对我恨之入骨。” 轻风想了想无双这些时日的作为,分明是······她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看着赵玉的迷惘的神色,想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间。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 无双快步跟上皇甫珺凰,瞧着她伤心欲绝的神色,心中冷笑,嘴上却甚是殷勤,佯装不知情,问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皇甫珺凰喃喃道:“是她赢了,是她赢了······” 无双眼珠一转,疑惑道:“殿下为何说是她赢了?” 皇甫珺凰顿时沉默不语,神色愈发哀伤。 “啊,难道说公主殿下也喜欢义父?”无双佯装恍然大悟,道。 皇甫珺凰顿时神色一变,面容绯红,娇羞的低下头去。 无双见状,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心想:“看来我本少主猜得不错,我可正找不到对付赵玉那个贱人的办法,公主殿下,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了。” 她想着,面容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低声道:“殿下,若您是真心喜欢义父,无双愿助您。” 皇甫珺凰蓦然抬头,惊讶的看着她。 “殿下是不信无双么?” 皇甫珺凰怀疑的看着她,道:“我为何要信你?” 虽然她早已听说过百里绝世有一个义女,生得容貌绝美,冰雪聪明,但此刻见了这个少女显露出来的坏心眼儿,还是忍不住有些不适。 无双的神色蓦然变得悲戚,道:“因为赵玉这个恶毒的女人杀死了我的祖母,我与她仇深似海,又怎么会忍受她做我的义母?” 为了能让皇甫珺凰相信,她几乎是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将心里的恨意展现出来。 皇甫珺凰犹豫了一下,似在考虑无双的话。 无双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她也是女人,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 果然,皇甫珺凰问道:“我们要如何做?” 无双目光沉沉,恨意厚重得如漆黑的夜色,语音低沉而残忍,她说:“当然是要她死,最好一尸两命。” 皇甫珺凰陡然瞪大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毒蛇猛兽,夜叉恶鬼,惊恐的看着无双。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不会是想反悔吧?”无双眯着眼问道,手指轻轻扣着一枚银针。 皇甫珺凰定了定神,道:“侯府里戒备森严,哪有那么容易?” 无双自信一笑,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如今义父不在,我便是这侯府的主人,我的命令谁敢不从?” 皇甫珺凰惊疑的看着她一眼,想了想,道:“好,若是······”她娇羞的低下了头,“若是本公主能嫁于重华为妻,本公主定会厚待于你。” “多谢公主殿下。” 而皇甫珺凰红着脸幻想着,却没看到无双的脸上那抹阴狠的神色。 “咔擦”,一声轻微的响声,让无双警觉起来,闪身跃进一丛一人高的绿植,揪出了一个人,正是涟漪。 原来涟漪准备去膳房端药,忽然听到这边有说话声,便偷偷的靠近,一听是无双和皇甫珺凰的声音,她更是屏住了呼吸,当她听到无双说什么一尸两命的时候,吓得差点惊叫出来,好不容易忍着,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然而颤抖的脚怎么也不听使唤,以至于不小心碰到了树枝。 涟漪所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甫珺凰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惊慌道:“怎么办?” 无双残酷一笑,伸手捏住她的脖子,一枚银针就插入了她头上的百会穴,涟漪连叫都来不及就一命呜呼。 皇甫珺凰吓了一跳,惊声道:“你···你竟敢杀了她?” 无双眸光冷厉,低声叱道:“想要活命就闭嘴。” 皇甫珺凰顿时噤声,惊恐的看着她。 无双放开她的脖子,拍了拍手,道:“殿下,您请回吧,到时等我的密信便是。” 皇甫珺凰接连受到惊吓,早就想走,闻言,顿时转身便走。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还请您保密,否则您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无双突然闪身挡在她的面前,冷声威胁。 皇甫珺凰浑身颤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 无双这才放她离去,她转身抱起尸体,悄然离去。 赵玉洗漱好时,涟漪还未将药端过来,轻风不由皱眉道:“涟漪今日做事怎会如此怠慢?” 赵玉理了理耳边的发,道:“再等等吧,许是膳房那边慢了些。” 轻风摇头道:“膳房那边的药是属下煎好的,她只管端去,这一丫头,倒也学会了偷懒。” 赵玉笑笑,甚是不着急。轻风道:“夫人,属下去看看。” 她一走,颜佑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属下求见夫人。” 赵玉目光一沉,道:“进来吧。” 颜佑走了进来,赵玉拿起软塌旁的书,随意翻了翻,道:“何事?” “属下为少主之事而来。” “说吧。” 颜佑极是嫌恶的看她一眼,垂目道:“属下是来提醒夫人,少主刚到府上,侯爷又不在府中,还请夫人莫要为难少主。” “为难?”赵玉眼皮一掀,冷意流转,“你倒说说,我如何为难她了?” 颜佑一怔,冷声道:“属下若是没记错,昨日夫人动手打了少主。” “那又如何?”赵玉声音更冷。 颜佑强忍着气愤,道:“少主年纪较小,自然有不懂事的地方,夫人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巧了,我就是喜欢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赵玉合上书,冷笑,“颜佑,我知你不喜欢我,但是现在我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你还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当然,如果你还想好好待在侯府伺候你的少主,我也劝你最好老实点。你不要以为我怀有身孕,便不敢对你如何。颜佑,你是聪明人,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说着,再次翻开书,道:“今日我不跟你计较,你下去吧。” 颜佑目光阴冷,对赵玉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栽赃陷害 冬将尽,皇城还是迎来了一场雪,细雪纷纷,冷意袭人。 轻风披着满身风雪闯进来时,赵玉正轻轻抚摸着腹部,在屋里来回踱步。颜佑的那些话让她极为不舒服,以至于肚子也有些隐隐作痛。 “轻风怎么了?” 轻风见赵玉穿得甚少,赶紧运起内力将身上的湿气烘干,才靠近赵玉低声道:“夫人,涟漪她她死了。” “什么?”赵玉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涟漪她死了。”轻风语音悲痛。 赵玉身体晃了晃,轻风手疾眼快扶住她,哽咽道:“夫人,您节哀。” “你在哪里发现涟漪的?”赵玉反手抓住轻风的手,问道。 “就在偏殿,属下在膳房未找到涟漪,返回来搜索了一遍揽月轩,结果却发现了她的尸体。” 赵玉紧扣轻风的手,强忍心中的悲痛,道:“带我去看看。” “可是夫人,您有孕在身,不宜······” “带我去。”赵玉命令道。 轻风只得答应,为她披上厚披风。两人正要出门,无双和平儿就带着一众府中护卫闯了进来。 “围起来,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在她的一声令下,众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轻风见状,心中一凛,顿时挡在了赵玉的前面,警惕的看着无双。 无双美目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唇角一勾,一抹阴冷的笑容便浮现在脸上。 “赵玉,你这是要去哪里?”她不怀好意的盯着赵玉,继而佯装恍然道,“哦,对了,你是想畏罪潜逃吗?” “无双,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玉沉声道。 “什么意思?”无双讥诮一笑,“赵玉,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说着一挥手,“带进来。” 这时两个护卫抬着一物走了进来,将那物什丢在了两人的脚边,两人一看,正是涟漪的尸体。 饶是赵玉已经知道涟漪被害,陡然见到她的尸体,她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轻风赶紧将赵玉护住,红着眼,厉声问道:“少主,你此等做法是何用意,难道你不知道夫人有孕在身吗?”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红影一闪,继而“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轻风的脸上。 “轻风,你还记得我么?”平儿轻轻揉着纤纤玉指,冷声问道。 轻风受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见她问话,还得忍气吞声行礼道:“轻风见过少主。” “亏你还记得,这一巴掌便是罚你忘主。”平儿目光凌厉的看着她。 赵玉不知道轻风和平儿的关系,她将轻风拉向身后,轻蔑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看着还算有几分姿色的红衣女子,冷笑:“忘主?轻风现在是我的人,何来忘主。何况在这个侯府,哪里还轮到你在此猖狂。你这一巴掌我便记下了,他日必百倍奉还。” 说着又目光凌厉的看着无双,冷声道:“无双,涟漪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给解释。” 无双“呵”了一声,道:“赵玉,这个贱婢死 在了揽月轩,你竟然问本少主要解释,难道你想栽赃陷害本少主不成?” “无双。”赵玉厉声喝道,“你义父刚走,你便胡作非为,成何体统,我劝你将涟漪的死因从实招来。” 一提到百里绝世,无双蓦地面目狰狞,眼中闪着阴狠的光,恨声道:“赵玉,你根本就不配提义父,都是因为你,这个世上怎会有你?” 赵玉顿时茫然,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恨她? 无双顿觉自己失态,收起情绪,冷笑道:“赵玉,本少主劝你最好不要狡辩,把人带进来。” 一个婢女被带了进来,赵玉一见却是揽月轩的人。 无双温和的看着她,柔声道:“宝儿,你说说,涟漪是如何死的?” 宝儿怯怯的看了一眼赵玉,顿时浑身抖得厉害。 “宝儿,有本少主在,她不敢对你怎样,你只管说便是。” 宝儿再次畏畏缩缩的看了看赵玉,颤声道:“昨···昨日寅时末,奴婢照平常的一样去偏殿点灯,没想到听到有人在说话,奴婢便好奇走近了些,发现正是夫人和涟漪姐姐······”说着她似乎有些害怕的抖了抖,道,“奴婢本想离开,却听到夫人······”她再次偷偷瞄了一眼赵玉。 “听到什么?”赵玉这下明白了,感情这无双就是来栽赃陷害的,她倒要看看这个婢女能说出什么来。 宝儿顿时吓得缩成一团,无双立马挑衅道:“赵玉,怎么,你怕了?” 赵玉冷冷的看她一眼。 “宝儿,你接着说。” 宝儿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奴婢听到夫人对涟漪姐姐什么要给少主下毒,涟漪姐姐不肯,夫人便威胁要杀了她,可是涟漪姐姐仍旧不肯,夫人一怒之下就杀了涟漪姐姐。” “她是怎么杀了她的,宝儿你说详细点。” “奴婢见到夫人在涟漪姐姐头上拍了一下,涟漪姐姐就倒在了地上。”宝儿说着瞳孔缩了缩,似乎对那时的场景还十分害怕,“奴婢实在害怕得紧,直等到夫人走了,奴婢才敢离开。昨晚奴婢实在心里难安,也不愿涟漪姐姐枉死,所以今早一早便报告给了少主。” “来人,给本少主查查涟漪的头部。”无双待宝儿一说完,便命令道。 立马有仵作上前检查起涟漪的头部来,摸索了半晌,抽了一枚银针,恭恭敬敬的呈给无双。 无双细细的检查了这枚银针,将它送到赵玉眼前,道:“赵玉,你可看好了,这可是你惯用的银针?” 赵玉瞥了一眼银针针尾处的十字印记,她便知道今日这个罪名她是背定了,可恨的是她现在有孕在身,武功尽失,否则怎会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爬到头上来。 “少主,你这是栽赃夫人。”轻风见状,立马反驳,“昨日寅时夫人一直和属下在一起,还有那银针,明明是被侯爷收走的,少主又是从何得来?” 无双眉眼一厉,道:“你的意思是本少主冤枉了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否认不成?” 赵玉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恨不得 给她两巴掌。 “无双,有些事情你最好想好了再做,否则总有一天你会追悔莫及。”赵玉提醒道。 无双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笑罢缓缓靠近赵玉,声音极细,也极怨:“赵玉,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你知道吗,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赵玉心头一震,顿时迷茫起来,良久,她才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恨我?” “为何?”无双目光深深,勾唇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完,命令道:“将轻风带去密牢,好生看管,待侯爷回来定夺。” 立马有护卫上前拿住了轻风。 “无双,你敢。”赵玉见她来真的,顿时慌了,厉声喝道。 她见识过侯府的密牢是多么的恐怖,轻风进去了不死都会去半条命。 无双讥讽一笑:“怎么,凭你现在这样还想护着别人?赵玉,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愚蠢,看不清形势,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说完一挥手,轻风便被强制带走。 “轻风。”赵玉大急,一掌拍向无双。 无双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点了她的穴道。 赵玉又惊又怒,恨恨的看着她。 “你们都下去。”无双面无表情命令,剩下的护卫带着涟漪的尸体,跟着平儿走了出去。 无双这才不慌不忙的欣赏着赵玉的表情,看着她那双满是恨意的精致双目,仍旧流露出一丝别样的风情,叫人心神摇晃。 她恨不得挖出这双眼睛拿去喂狗。可惜的是现在还不能动她,百里绝世虽然不在府中,但是还有凤焚歌和帝尧,她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无双,放了轻风,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赵玉稍稍温和了语气,道。 无双怪异的看着她,笑了:“赵玉,你果然一如既往的天真的。所以······”她靠近她,嘴唇碰上她的耳垂,赵玉忍不住恶寒,可惜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听她轻声说道:“所以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查不到仇人吗?” 赵玉大震,惊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在查灭族仇人之事,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始终没有线索,无双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当年天鬼门灭门的内情。 无双只是冷笑。 “无双,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赵玉几乎是吼出来的。 无双勾了勾唇,不怀好意道:“莫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说着又叫了一个婢女进来,“兰心,好生伺候夫人,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少主拿你是问。” “无双,你站住。”赵玉厉声叫住转身离去的无双。 而无双头也不回,冷声道:“母亲,您还是好好养伤吧。” “无双。”赵玉红着眼,嘶声叫道。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天鬼门之事,那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无双倒是好手段,轻而易举就能扼住她的软肋。 “夫人,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滚开。”赵玉厉声道,忽然一阵疼痛自腹部升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做戏做足 一阵一阵的疼痛袭来,赵玉忍不住呻吟出声。 兰心虽然是无双的人,但她不蠢,她能跟着无双这么多年,成为无双的心腹,自然也看得清形势,知道赵玉在百里绝世心中的地位。 所以此刻她不能不管赵玉,否则赵玉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她是担不起责任的,而且无双也未必会保她。 “夫人,您怎么了?” 赵玉疼得脸发白,颤声道:“去···去叫大夫,我的孩子······” “好好好,夫人您忍着点,奴婢马上去。”兰心几乎是冲出去的。 大夫也几乎是被兰心给提过来的。 “大夫,你快看看夫人。”兰心急忙道。 老大夫顿时不敢怠慢,赶紧给赵玉诊治。 赵玉强忍疼痛吩咐兰心:“麻烦你······传信给西子山庄。” 兰心一怔,便连连答应。 “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赵玉声音虚弱。 老大夫把完脉,面容大变,道:“夫人,情况不容乐观,这段时间最好是卧床静养,否则胎儿不保。” “什么?”赵玉的面容更苍白了,“大夫,请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老大夫叹气道:“夫人放心,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夫人不必着急,请夫人按照老夫的话行事,老夫必保孩子安然无恙。” 赵玉闻言连声答应,道:“多谢大夫。” 这个孩子是她牺牲了她的武功,牺牲了她报仇的机会得来的,这一生,她可能也只能孕育这一个孩子,她和百里绝世的孩子。 她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孩子周全。 “夫人切记不要动气,更不要动武,一定要记住静养。”老大夫再次嘱咐,“老夫再给夫人开几服药。” “多谢大夫。” 且说兰心匆匆忙忙跑去禀告无双,将赵玉的情况告诉了无双,让无双定夺。 无双一听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现问题,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惊了一下。 这个孩子毕竟是百里绝世的,她虽然恨极赵玉,但是孩子出了事,百里绝世就算再宠她也不可能放过她。 目前的形势她还是明白的。 “少主,夫人要奴婢传信给西子山庄,传还是不传?” 无双目光深沉,良久,道:“传,当然要传。” “奴婢这就去办。” 无双点点头,兰心一走,平儿便问道:“少主,我们该如何做?” “哼,这个时候,我们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做戏去,做戏还要做足,可不能让凤姨看出什么来。” “少主圣明。” 两人正要往揽月轩而去,便有人来报:“禀少主,侯爷来信。” 无双大喜,赶紧命人呈上来,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笺。可看了一会儿,她的面容渐渐阴沉起来。 “怎么了,少主?”平儿惊声问道。 无双面上的阴沉渐渐转化成愤怒,顿时将信笺撕得粉碎。 那封信根本就不是给她的,而是给赵玉那个贱人的,信上字字深情,可完全与她无关。她简直不能忍受她的义父心中只有赵玉那个低贱的女人。 “少主。”平儿疑惑地看着她,现在信已 被她撕得粉碎,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无双回过神来,看着平儿,顿时灵台清明。她展颜一笑,道:“没什么,我们去揽月轩。” 她们走进揽月轩时,赵玉正虚弱的靠在床头,她的面容极白,没有一丝血色。见了无双,神色淡漠的垂下眼睑。 “大夫,母亲怎么样?”无双怨恨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继而微笑问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的老大夫。 老大夫把对赵玉说的话再次重复一遍,最后嘱咐无双道:“少主,夫人身体原本就受损,此次怀孕更加重了她身体的负担,还请少主平日里多多注意一点,尽量让夫人安心静养。” 无双一听赵玉的身体不好,眼珠转了转,嘴上却答道:“有劳大夫,本少主会注意的。” 赵玉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她不知道无双又会怎样对她,但她实在是经不起她的折腾了。 无双慢悠悠的坐在床沿上,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似乎都在猜测着彼此,无双在猜测她此刻的想法,她可不希望赵玉把这些事情告诉凤焚歌。赵玉在猜测她此刻突然出现在揽月轩的用意。 “赵玉,本少主已经给西子山庄传了信,过一会儿凤姨便会到府上来。” 赵玉抬眼冷冷瞥她一眼。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你在威胁我?” “当然。”无双毫不掩饰,“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若我说我不明白呢?”赵玉怒道。 无双压低了声音,道:“你会明白的,因为你还想报仇不是吗?我会给你想要的,不过前提是你得听我的。” 赵玉陡然瞪大眼睛,急切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无双狡猾一笑:“别着急,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赵玉沉思,愤怒咬牙:“好,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赵玉,相信我,到时我绝对会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无双邪魅一笑。 “玉儿,你怎么样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白色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进屋里。 白衣胜雪,异眸殊色,不似人间凡人。 “凤姐姐。”赵玉一见到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睫毛微颤,眼泪便流了下来。 没有百里绝世在身边,哪怕是见到凤焚歌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她都忍不住脆弱。 “玉儿。”凤焚歌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替她拭去眼泪,赵玉此刻只想哭泣。 无双上前行礼:“凤姨,母亲她动了胎气,无双已经叫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需卧床静养几日便可。” 凤焚歌目光沉沉,探究的看了看她,淡淡问道:“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无双闻言,大惊,忙请罪道:“是无双照顾不周,还请凤姨责罚。” 凤焚歌撤回目光,道:“不必了。” “多谢凤姨。”无双谢道,又吩咐婢女送上茶来。 “玉儿,现在可好些了?” 赵玉稳住情绪,点点头。 “轻风呢,她为何不在此候着?”凤焚歌虽然问赵玉,眼睛却看着无双。 无双心头大震,在凤焚 歌面前她可不敢耍心眼,忙道:“凤姨,轻风在膳房煎药。” “是吗?”凤焚歌撤回目光,也不知道信没信,“无双,你去叫轻风收拾东西,今日我便接玉儿去西子山庄。” 无双一怔,她没想到凤焚歌竟然要带赵玉走。如果是这样的话,赵玉岂不是要脱离她的掌控,那么她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凤姨,您为什么要带母亲去西子山庄,在侯府无双可以照顾母亲的。” 凤焚歌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声音也极冷:“无双,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我不过问就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明白吗?” 无双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忙道:“无双明白。” “明白就好,你下去准备吧。” 无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凤姐姐,我真的要跟你去西子山庄吗,会不会不方便?”赵玉担忧问道,她知道凤焚歌也很忙,她不想拖累她。 凤焚歌温和一笑,道:“不去西子山庄,难道留在侯府受罪吗?” 赵玉便不说话了。 “这些时日我与帝尧商量了一下,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需要我吗?” “当然。”凤焚歌笑笑,“是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赵玉就更不明白了。 凤焚歌此时也没多说,简单的帮赵玉收拾了一些所需要的东西。正好无双带着轻风走了进来,轻风一见赵玉,赶紧跑上前去,关切道:“夫人,您没事吧?” 赵玉看见完好无缺的轻风,不禁湿了眼眶,问道:“轻风,你呢,没事吧?” 轻风心头一热,道:“属下无事,让夫人担心了。” 凤焚歌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像是经过了生死离别的样子,精致的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玉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玉一惊,正要答话。轻风便抢话道:“还请凤宫主做主,我家夫人······” 赵玉赶紧拉住轻风,道:“轻风,你怎么说话?” “夫人?”轻风疑惑不解。 赵玉目光瞥了瞥一旁的无双,道:“轻风,你先下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今日要随凤姐姐去西子山庄。” 轻风微怔后便明白了赵玉的意思,只得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凤焚歌面带微笑,笑意却没达眼底,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笑道:“玉儿,几日不见,你也学会掩藏心事了?” 赵玉忙道:“姐姐哪里话,轻风她不明事理,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无双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母亲,您真的要去西子山庄,无双会舍不得您的。”说着神色泫然欲泣,不舍的看着赵玉。 赵玉神色有些僵硬,垂眸道:“我会很快回来,你放心吧。” “好,母亲,那您一定要早日回来。”无双不舍道,“若是有这么需要,只管传信来侯府。” “我会的。” 凤焚歌无声的看着她们两人表演,她上次来就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深究,这次终于确定,她们两个绝对有什么事。 不过她也不着急,接下来的日子她会慢慢查。 轻风极快的收拾好了东西,和赵玉一起,跟着凤焚歌去了西子山庄。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丘尼秘术 日月湖的氤氲水雾静悄悄的轻笼着西子山庄,迎春花开得正艳,一片明黄如画者泼墨而成的浓墨重彩,整个山庄顿时变得明丽起来,连这山庄的薄雾都有了几分活泼之感。 花香萦绕,淡淡的,却足够让人闻之不忘。 在这冷寒天气,淡烟轻雾里,缱绻花香中,赵玉随着凤焚歌来到了西子山庄。 雪儿早就等着,见了赵玉三人,赶紧带着人上来拿好了行李。 凤焚歌带着赵玉来到了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的绣樱阁。 “玉儿,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在西子山庄住下吧,若有什么需要跟雪儿说便是,不必客气。” 雪儿正和轻风在收拾行李,闻言俏皮笑道:“是啊是啊,小姐有什么需要跟雪儿说便是,雪儿一定会尽力办好的。” 赵玉心中一暖,笑道:“谢谢雪儿。” “无需客气无需客气,嘿嘿······”雪儿傻傻一笑。 凤焚歌便叫雪儿下去准备点心,她便坐着和赵玉闲聊。 “凤姐姐,月公子还未回来么?” 凤焚歌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一手托腮,甚是无聊道:“他还在西境,听说这段时间太忙,还要等一段时间吧。” “也不知西境的情况如何了?”赵玉不由神思悠悠,心思又飘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凤焚歌看着她,笑道:“怎么了,想重华了?” 被戳中心事,赵玉面容一红,娇嗔道:“凤姐姐,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凤焚歌哈哈大笑:“玉儿,你还害羞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赵玉羞涩道:“凤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若不是我怀孕了,倒是想去西境看看。” “那有何难?”凤焚歌道,“待孩子出生了我便带你去西境。” 赵玉笑道:“等到孩子出生就是八月份了,那时西境之危怕是已经解除了。” “不用等到八月份,说起来,我还要正跟商量一件事情。”凤焚歌放下酒杯,正色道。 赵玉也不由正了正神色,道:“姐姐,你说吧,什么事情?” 凤焚歌便让雪儿去请帝尧过来。 赵玉见凤焚歌如此郑重,心中不由也忐忑起来。 一会儿,帝尧就到了,雪儿便将酒菜摆在了绣樱阁。 赵玉因为怀孕吃不了油腻的,雪儿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三人坐定,一杯酒下肚。 帝尧看着赵玉,道:“将手递过来。” 赵玉一怔,伸出手来。 帝尧手指捏了一个诀,闭上眼睛,一道紫光乍现,渐渐缠绕在赵玉的手臂上。那紫光泛着粼粼银光,如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 赵玉只觉得手臂一凉,那紫光颤颤巍巍的绕着手臂,忽而意识一散,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清醒过来时,已是一炷香之后。 赵玉惊疑不定的看着帝尧。 “怎么样,玉儿的身体状况现在合适吗?”凤焚歌问道。 帝尧剑眉微皱,道:“依我看需要等到明日。” 凤焚歌甚是 气馁,道:“好,那我今晚配些药,让玉儿调理一下。今天我们便和玉儿好好商量一下明日的事情吧。” 帝尧点点头。 赵玉忐忑的看着他和凤焚歌,问道:“风姐姐,你们到底是有何事?” 凤焚歌再次正了正神色,道:“玉儿,你听好,这件事关乎你和你孩子性命,所以你一定要听好。” 赵玉郑重的点点头。 “玉儿,不瞒你说,我们在寻找能清理你体内的毒素的法子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两种方法,但是我们对第一种方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采取了第一种方法。那么这第一种方法就是我们今日要给你讲的一种秘术,就是我们丘尼幻境的秘术,祈生之术。” “祈生之术?” 凤焚歌顿了顿,道:“祈生之术是我们岐伯族的一种关于生育的秘术。岐伯族人不同于你们这个时空的人,岐伯族人在怀孕的时候需要借助凤神的力量,胎儿才能成型。而且丘尼幻境时光缓慢,岐伯族人为了能尽快生下孩子,借助凤神的力量发现了祈生之术。” “凤姐姐,你的意思是这祈生之术能让胎儿在人的肚子里快速生长?”赵玉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故有此一问。 凤焚歌赞许道:“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错。所以当时在清理你体内的毒素的时候,我们便想着利用祈生之术让胎儿早日成形,你也便早日生下孩子,这样便不再担心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但是当时你的身体受到“阴冥毒功”的侵蚀,身体已经非常的孱弱,我们怕你有危险,最终就放弃了这种方法。” “那么我现在能承受得住这祈生之术了对吗?”赵玉问道。 凤焚歌看了看帝尧,喝了一口酒,才摇头道:“非也。玉儿,你身体里的毒素虽然清理干净,重华也用药给你调理了身体,但是你的身体因为怀孕并没有完全恢复,今晚我还要给你用药,保证你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祈生之术的威力才行。” 赵玉定了定神,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凤焚歌话里的意思。 “玉儿,你不要担心,有我和帝尧在,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赵玉点了点头。 凤焚歌道:“玉儿,说实话我和帝尧本不想将祈生之术用在你的身上,因为你不是岐伯族人,这个祈生之术会不会对你和孩子造成伤害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此事一直没和你商量。” “后来,我和帝尧再次研究了一下祈生之术,发现倒是可以一试。再加上丘尼幻境的封印发生了异变,我们也担心得紧,所以也特别希望你能早日生下孩子,替我们解除封印。”说到此处,凤焚歌十分过不去,“这是我们的私心,玉儿,若你不想接受我们对你使用祈生之术,你也可以拒绝。” 赵玉顿时沉默了,就如凤焚歌所说,现在祈生之术能否对她有用还不知道,她如果接受,就等于在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做赌注。但是,如果她拒绝,那么她这段时间什么都做不了,她不能去西境找百里绝世,也不能去找无双询问仇人线索,甚至还要在西子山庄麻烦凤焚歌,她知道其实凤焚歌也是想去西境找月长思的,但是为了她 才留在了帝都。 就算赵玉等身体好些了,不想麻烦凤焚歌回侯府去,而无双对她恨之入骨,毕竟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权衡利弊发现只有接受祈生之术才是她目前最佳的一个选择。 “你放心,祈生之术我再三研究过,用在你身上应该不成问题。”帝尧淡淡道。 听了帝尧的话,赵玉心中似乎更有底气了些,道:“凤姐姐,我接受祈生之术。” 凤焚歌怔了怔,不确定问道:“玉儿,你想好了吗?” 赵玉郑重点头。 凤焚歌此刻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好,玉儿,你放心,我们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我明白,凤姐姐只管做便是。” “嗯。”凤焚歌应道,“那玉儿你慢慢吃,我和帝尧下去准备了。”说着拉着帝尧走了。 当晚,赵玉便被凤焚歌带到了温池,大约一丈长宽的温池内弥漫中清雅的药香,水面上飘着一种赵玉从未见过的玉色花朵。 花朵的花瓣成深齿状,花心是极淡雅的冰蓝色,漂浮在半透明状的水面,极是好看。 凤焚歌道:“玉儿,这是我们岐伯族特有的一种药浴,你除去衣服,在里面泡一个时辰左右即可。” 赵玉点了点头,轻风便上前给赵玉更衣。 当踏进温池的那一刻,那些玉色花朵顿时化作细小的光点将赵玉包围,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温热暖流透过皮肤的缝隙浸入身体里面,暖洋洋的,极是舒服。 满池光点看呆了轻风,凤焚歌轻声道:“玉儿,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赵玉闻言顿觉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凤焚歌便叫轻风在此守着,并嘱咐她一定不要让桌案上的香熄灭,轻风这才注意到右手边的桌子上燃着一炷雪白晶莹的熏香,那香味极淡,却并未被温池内的香味给融合,甚是好闻。 凤焚歌嘱咐了轻风,便找帝尧去了。 赵玉醒来时已是翌日辰时三刻,而她已不再温池,而是身处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光线极暗,唯一有光的地方便是一种像极了珊瑚的东西,只是珊瑚是白色的,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赵玉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心中一慌4,便想张口叫人。 凤焚歌极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玉儿,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害怕,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 这声音虽然极轻,但就像在耳边,温温柔柔的,像是痒在了赵玉的心头,渐渐的,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也就在这一刻,突然一阵华光冲天而起,包围了整个空间,而后渐渐缩成一团,将赵玉层层包围住,一会儿就不见赵玉的身影。 而帝尧黑色的身影和凤焚歌雪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赵玉的身边,两人手指捏诀,一道紫光,一道白光自指尖升起,渐渐变大,白光和紫光相遇融合在一起,罩向赵玉。 赵玉身上的白光遇到帝尧两人的光芒,又逐渐扩大了起来。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光芒自华。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秘术成功 虚空幻境,满目光华。天地间唯有那片光芒似乎要吞没人间。 光芒里的人,眼眸紧闭,对外面的一切毫无所知。 不知过了多久,当光芒渐渐消散,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周围再次回归一片沉寂,倒是像极珊瑚的植物越发明亮。 凤焚歌收回不属于这个时空应有的灵力,面如白纸,原本晶莹明亮的银眸变得黯淡无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线,身体无力的往后倒去。 “焚歌。”帝尧大惊失色,闪身将她搂在怀中,语音惊慌而急切,“焚歌,你怎么样?” 凤焚歌在他怀中凝了凝神,强行打起精神,声音微弱:“我没事。” 帝尧哪里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事,抱起她闪身出了他和凤焚歌为了赵玉而创造的空间,将她放在床上,手指捏诀,淡淡的紫光笼罩着她。 凤焚歌闭上了眼睛,任紫光将自己包围。 “焚歌,你感觉怎么样?”帝尧剑眉紧皱,薄唇紧抿,忧声问道。 “好多了。”凤焚歌睁开眼,银色的眸子稍稍恢复了一丝明亮,帝尧才撤回紫光。 “帝尧,你怎么样?”凤焚歌关切问道。 帝尧剑眉舒展,眸色一深,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摇摇头。 “那便好。”凤焚歌放下心来。 帝尧看着她倾城绝美的面容,指尖忍不住颤抖,他突然很想轻抚她的面颊,他的焚歌······ 凤焚歌眼眸低垂,向来明朗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郁色,让帝尧心疼万分。 “帝尧,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良久,凤焚歌幽幽问道。 帝尧目光深沉似海,手指捏成拳,郑重道:“我们一定会回去。” 是的,他们一定会回去,他无法忍受这些年漂泊游荡在;另一个时空的无助,以及他也无法忍受他爱的女子为了此事费尽心力。 凤焚歌笑了,笑容苦涩:“帝尧,你看,我连凤神的力量都无法使用了,她该是有多讨厌和憎恶我?”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割下了帝尧心头的一块肉,痛彻入骨。 “焚歌,就算凤神要憎恶谁,也不会是你,是我,是我误你。” 是我误你,这是我今生永远的痛。 凤焚歌摇头,神色忧郁:“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三方丘尼神也不至于降罪丘尼幻境,如此丘尼幻境便不会遭到封印,我们便不会沦落在这个时空,爱不得,恨不得。” 帝尧沉默,当年之事,若再要去追究,他们三人谁也逃不掉。 凤焚歌闭上眼睛,似要掩去眼中的百般痛苦。 帝尧静静的陪着她,无声安慰。 良久凤焚歌才睁开眼,道:“帝尧,去看看玉儿吧。” 帝尧算了算时间,道:“还早,你先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不用了,我们去看看玉儿。”凤焚歌撑起身子,帝尧长臂一展,扶住她。 再次进入缔造的幻境,赵玉还在沉睡。 凤焚歌细细的观察着她的眉眼,见无异状,再次观察她的腹部,比之之前确实是大了许多。 “也不知道玉儿能不能撑过凤神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 “放心,只要她 撑过今日,便没有问题。” “希望如此。” 两人再次仔细的检查赵玉的状况,确保万无一失方才离开幻境。 凤焚歌因为此事耗损了灵力,便被帝尧强制带回去休息。 赵玉醒来的时候,已是两日后,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有点像云州荔枝的香味,赵玉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夫人,您终于醒了。”轻风的声音响起,赵玉睁开眼,环顾了四周,目光定格在轻风脸上。 “轻风,我是怎么了?”关于这三日发生的一切,她没有任何记忆。 轻风愣了愣,道:“夫人,你不记得了吗,这三日是凤宫主和尊主为您施了祈生之术。” “祈生之术?”赵玉喃喃道,而后思绪渐渐明了。 轻风甚是惊喜道:“夫人,您看看您的肚子。” 赵玉垂眸,轻风轻轻掀开锦被,这一看,她不由震惊的睁大眼睛。她的肚子···她的肚子竟然变大了。 “轻风,你看,是不是宝宝长大了?”她不由喜极而泣,兴奋问道。 “嗯,凤宫主她们的秘术果然神乎其技。”轻风笑着道,“那属下去通知凤宫主过来。” “好好好,你快去。”赵玉激动道,手指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已经隆起很大的腹部。 “我的孩子,阿娘是不是快要见到你了?”赵玉低声喃喃自语,泪湿眼角。 这时,凤焚歌闪身入内,快步走向她,喜道:“玉儿,你终于醒了,看来是没事了。” 赵玉见了凤焚歌,心情更加激动,忙道:“凤姐姐,我是不是没多久就要生了?” “没错。”凤焚歌轻抚她的肚皮,笑道,“这就是祈生之术的力量,怎么样震撼吗?” 赵玉连连点头,感动道:“多谢凤姐姐为我做的一切,玉儿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玉儿的一定,玉儿定会竭尽全力。” 凤焚歌闻言,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放心,以后需要玉儿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啊就怕你厌烦呢。” “瞧姐姐说的,玉儿会是那种人吗?”赵玉嗔道。 凤焚歌顿时哈哈一笑,赵玉和她四目相对也不由笑了。 “玉儿,这两天临盆,你一定要注意一点。”凤焚歌笑着提醒。 “放心吧凤姐姐。”赵玉甚是高兴,“对了,凤姐姐,你可知道宝宝何时能够出生?” 凤焚歌一手托腮,想了想,道:“大概就这两日吧,你须得注意一点。” 赵玉连连点头。 一会儿,轻风和雪儿就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赵玉一见吃的,顿时两眼放光,她确实是饿了。 轻风便小心伺候赵玉起床。 吃饱了之后,赵玉便问道:“凤姐姐,我需要回侯府吗?” “回侯府,为什么回侯府?”凤焚歌端着酒杯正要喝酒,见她发问,疑惑问道。 赵玉道:“姐姐,我自然是要会侯府,孩子出生这么大一件事,我需要回侯府,在这里太麻烦姐姐了。” “有何麻烦,你只需在西子山庄好好住下,生孩子的事情我会让雪儿办好的。” 可赵玉总觉得不妥。 轻 风在一旁道:“凤宫主,侯爷走时已经为夫人准备好了各项事宜,夫人回侯府确实方便许多。” 凤焚歌却反问道:“玉儿,你和无双之间有问题吧,你难道不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玉一怔,轻风也是一怔,忙道:“夫人,凤宫主说的甚是有理。” “可是凤姐姐,我已经麻烦你甚久,无双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凤焚歌摇着头拒绝了她的请求,道:“玉儿,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回侯府再发生意外,你若想回去,那便等到生下孩子吧。” 赵玉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再争执。 “宫主。”雪儿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她的人也出现在了屋中。 “何时如此慌张?” “回宫主的话,是无双少主来了。” 无双?凤焚歌和赵玉俱是一愣,同声问道:“她怎么来了?” “无双少主说甚是想念小姐,想来看看小姐。” 赵玉皱起了精致的眉,这个无双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 “雪儿,你去告诉她,就说小姐身体不适,让她回去吧。”凤焚歌淡淡说道。 “是。”雪儿便退了出去。 赵玉松了一口气,她确实不愿意见到她。 凤焚歌见她如释重负的模样,问道:“玉儿你说吧,你到底和无双是怎么回事?” 赵玉顿时皱眉道:“凤姐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知道无双为何如此恨我。” “你也不知道?”凤焚歌不可置信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 “想过。”赵玉眉头微蹙,似在回忆,“她曾经说过是因为我才害得她失去祖母,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失手杀了秋姨的事而恨我。若果是这样,那便说得通了。” 凤焚歌摇头道:“依我看,怕不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轻风在一旁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能不能告诉赵玉? “这样吧玉儿,我叫人替你查查,无论如何你总该知道原因才能应对。” 赵玉点了点头,轻风却突然道:“凤宫主,让属下去查吧。” 凤焚歌闻言,看了看她,道:“也好,你毕竟在侯府,行事方便。” “多谢宫主。” 三人说到此处,雪儿又来了,禀道:“宫主,无双少主说她实在思念小姐得很,还望宫主能够成全。” 凤焚歌倒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问赵玉:“玉儿,可愿见她一面?” 赵玉怎么会想见她,但又怕她纠缠,点头道:“那便见见吧。” 凤焚歌便叫雪儿将无双带过来。 “夫人,您可以不必见她的。”轻风怕赵玉见了无双,又被无双羞辱,所以极是不愿赵玉见她。 赵玉却摇头道:“无妨,有凤姐姐在也不怕她刁难。” 凤焚歌闻言道:“也不知重华是怎么教的无双,怎么会教出如此不懂规矩的义女来。” 赵玉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以百里绝世的性格,她怕是也没怎么管过无双,甚至还甚是宠爱,才养出如此嚣张跋扈,不知礼数的养女来。 “母亲,无双来看您了。”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赵玉头皮一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孩子出生 无双的声音刚落,人已出现在房间里。 白衣如雪,眉目如画。 “无双见过凤姨,母亲。”她进屋倒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凤焚歌微笑着看她一眼,道:“无需客气,请坐。雪儿,奉茶。” 雪儿恭敬的应了一声,上前替无双倒上茶水。 赵玉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是无双想念母亲了,这些时日无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母亲,所以便冒昧过来了,还请母亲原谅无双这么才过来看望母亲。”无双语音绵绵,极是自责。 赵玉每次见她如此心里就忍不住发毛,因为她不知道她这种前一刻看似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样子能维持多久,可能在下一刻她便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谢谢你专程过来,让你费心了。”赵玉有些兴趣缺缺的道。 无双盈盈笑道:“母亲,您何时回府,无双好做准备。” “不必了。”赵玉道,“我暂时住在西子山庄,此事你不必费心。” “那怎么行,您长住西子山庄,侯府上下还以为是无双照顾不周,义父回来了岂不是会怪罪无双?” 凤焚歌挑眉道:“哦,照你这么说百里绝世岂不是要怪罪于我?” 无双顿时惶恐道:“无双不敢,无双并不是这个意思,凤姨错会无双的意思了。” “是吗?”凤焚歌语音慵懒,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我还以为你就是这个意思。” 无双顿时冷汗淋淋,对于她来说,凤焚歌是最不好糊弄的。 “无双不敢。”她垂下目光,看似真诚认错,然而眼中恨意流转,让人胆寒。 赵玉虽然现在极不喜欢无双,但也不愿在凤焚歌面前与她发生争执,淡淡道:“无双,你回去吧,我若想回侯府自然就会回去。” 无双抬眼,眼神清澈而无辜:“母亲,我可以摸摸您的肚子吗,我想感受一下还未出生的妹妹或者弟弟。” 赵玉面容一变,勉强笑道:“不用了。” 轻风上前一步,道:“孩子没事,请少主放心。” 无双闻言,目光轻飘飘的移过来,皮笑肉不笑,道:“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照顾母亲了。” “属下不敢。”轻风恭敬道。 无双心中冷笑,面上的笑容越发明丽。 “无双,府中事物繁杂,你快回去吧。”赵玉实在不想和她再多说什么。 “好。那无双便先回去,明日再来看望母亲。”无双知道今日想让赵玉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是便顺水推舟道。 凤焚歌便让雪儿送她。 她一走赵玉便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她便感觉到肚子一阵痉挛。 “凤姐姐,我想休息一会儿。”赵玉拧着眉道。 “好,轻风,你好好照顾夫人。”凤焚歌柔声道。 轻风自然遵命。 凤焚歌出了绣樱阁,便去写了一封信给百里绝世。 赵玉睡了一会儿,便要起来走走。 轻风便替她穿好衣服,陪她在院子里跑步。 这个时节,虽然天气还有些冷寒,但并不影响一些植物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轻风,你说西境到底如何了?” “夫人放心,有侯爷和月公子坐镇,西境之危很快就会解决。” 赵玉抬眼,望着遥远的天空,叹道:“此次西境之危怕 不是那么简单,我总觉得会有其他事情发生,否则以重华的性格,也不需要这么长的时日。” 轻风忽然抿嘴一笑,道:“夫人,侯爷去西境才半月有余。” “是吗?”赵玉忽然一愣,为什么她总觉得过了好久。 “是的,夫人。” 赵玉皱眉:“若不是因为怀孕,我还真想去去西境。” “夫人放心,凤宫主不是说了这几日孩子可能就会出生。夫人若放不下西境,待孩子出生了,我便陪夫人去。” 赵玉轻轻抚摸着腹部,她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也不知道重华到底知不知道? 两人慢慢走着,刚走过杏雅苑,便遇到了帝尧。 帝尧端坐在石凳上,正自酌自饮。 赵玉赶紧迎上去,微微一礼:“尊主。” “坐吧。” 赵玉坐定,看了看桌子上的酒,道:“没想到尊主也爱酒。” 帝尧端起酒杯,轻轻摩挲着,淡淡道:“酒入愁肠愁更愁,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尊主的愁大概就是来自丘尼幻境吧。” 帝尧喝了一口酒,眼神突然落寞起来,道:“人生之愁岂止如此。” 赵玉便不说话了,确实如此,人生之愁千万,谁又能说得清愁绪到底来自何处? “你还怀有身孕,为何出来了?” “天天躺着不舒服,便出来走走。” “身体可还好?” “甚好。” “这几日你注意一点,焚歌性子舒朗,也不一定会照顾好你,有什么时候和雪儿说一声。” 赵玉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他。 帝尧看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赵玉笑笑:“无事,我只是没想到向来神秘莫测的玄邪门尊主竟然也会如此心细如发?” 帝尧再次喝了一口酒。 赵玉拢了拢裘衣,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想请尊主帮个忙。” “何事?” 赵玉沉吟道:“我想请尊主去一趟西境。” 帝尧目光如炬,道:“你担心祁安侯?” 赵玉面容一红:“不愧是尊主,我到底是放不下。” 帝尧道:“西境有长思在,你无需担心。” 赵玉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他早日回来。说实话,若孩子出生,他却不在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 帝尧沉吟道:“孩子出生时我和焚歌会在,毕竟祁生之术是我族秘术。孩子出生时,我和焚歌必须在,否则出了意外,我们也担当不起。” “我明白。”赵玉道,“我只是无法接受他不在。” 帝尧看了看她:“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尽量替你转告他。” 赵玉闻言顿时大喜,道:“多谢尊主。” 帝尧淡淡道:“不必客气。” 赵玉起身道:“那么就有劳尊主了。我先告辞了。” 帝尧点点头。 赵玉告别帝尧便回到了绣樱阁。 “夫人,可要躺一会儿?” 赵玉摇摇头:“不用,只是有点渴,轻风,你给我倒一杯水吧。” 轻风赶紧给她倒水。 赵玉喝完水,顿觉整个人好了些。 “夫人,可还需要什么?” 赵玉摇摇头,便缓缓倚靠在了软榻上。这一靠,她便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然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她不禁面容大变,惊声道:“轻风轻风,我感觉不太对劲,你快帮我看看下面,是不是羊水破了。” “羊水破了”这四个字让轻风一懵,便慌慌张张的掀起了赵玉的衣摆,一看,只见裤子上面一片红色,分明是见血了。 “夫人,你忍着点。”轻风慌张道,然后大喊道:“来人来人。” 外面便有侍女跑了进来,道:“有何吩咐?” “烦请速速禀报凤宫主,就说夫人要生了。” 侍女一听赶紧而去。 凤焚歌带着产婆和一众下人赶来时,赵玉已是满头大汗。她连忙将赵玉抱到床上去,而产婆又指挥着下人准备好东西。 产婆便上前观察赵玉的情况,赵玉咬牙努力忍受着疼痛,有些茫然和忐忑的看着帐顶。 “夫人,孩子可能要出来了,你需要用力才行。”产婆道。 “用力?”赵玉一放开牙关,忍不住大叫起来。 实在是太痛了。 她这一叫,轻风大急,赶紧上前,安慰道:“夫人,您忍忍,一会儿就好。” 凤焚歌也上前道:“玉儿,你不要怕,我们都在,你听李婆婆的话。” 赵玉无助的点点头,双手紧紧的绞住床单。 “夫人,用力,再用力。” “好痛好痛。”赵玉大叫着,使着劲,汗水湿透了整个身子。 凤焚歌见状,心中也焦急起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玉儿,你忍一忍,再用用力。” “凤姐姐,真的好痛。”赵玉使劲的抓住凤焚歌的手,痛苦的叫道。 “我知道,再用用力,一会儿就好。” 赵玉大叫一声,整个人抬了起来,再次跌落在床上。 “玉儿,坚持住。” 赵玉整个人被汗水浸透,头发凌乱的散在床铺上,有些因为汗水的缘故贴在脸上,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旧美丽得惊心动魄。 “夫人,用力,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赵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撕裂开了,疼得大叫,但还是努力配合着产婆的话,用尽全身的力气。 整个屋子里因为赵玉惨烈的叫喊声而显得气氛异常凝重。 “出来没出来没?”赵玉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恍惚,惨声道。 “快了快了······”产婆连连道,“夫人,再用力。” 赵玉咬牙,再次使劲用力。因为每次的用力过度,她的面容毫无血色,目光涣散,凤焚歌看着这样的她,顿时心里有些发慌,连忙道:“玉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已传信给重华,他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神志不清的赵玉一听到重华的名字,顿时变得清明起来,努力集中精神,大叫一声,再次用力。 “对对对,就是这样,夫人,来,用力。” 赵玉再次咬牙,用力,突然她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滑了出来,疼痛再次加剧,她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也在此时,房间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众人顿时放下心来。 “恭喜宫主,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然而凤焚歌却并没有惊喜感,因为赵玉昏了过去,她心中大惊,赶紧将内力输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秋荷暖意 轻风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着,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泪湿眼眶。 “李婆婆,麻烦你看看玉儿是不是在出血?”凤焚歌焦急吩咐道,众人这才发现赵玉正处于昏迷中。 产婆顿时一惊,赶紧检查,一看,松了一口气,道:“宫主放心,夫人只是力竭昏睡过去,其他并无大碍。”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雪儿便叫人收拾房间,轻风和雪儿便将孩子抱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婴儿房。 凤焚歌秀眉紧蹙,正凝神为赵玉恢复元气。 帝尧赶来时,凤焚歌正好收起内力,便叫了雪儿来给赵玉换了一身衣服,他便将赵玉抱去了另一个房间。 看着双目紧闭,面容苍白的赵玉,凤焚歌自责道:“看来祈生之术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也不知道她醒来会如何?” 帝尧替赵玉把完脉,道:“无须担心,她的脉象平稳,问题不大。” 凤焚歌坐在床沿上,轻轻执起了赵玉的手,道:“希望她无事,快点醒来,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帝尧凝视着她,看她面容也有些苍白,想来是因为替赵玉疗伤的结果。 “焚歌,你下去休息吧,我守着她便是。” 凤焚歌摇头:“不必了,玉儿现在这个样子,我如何安心休息?” 帝尧心中目光幽幽,暗叹一声,便不再相劝。 “对了帝尧,你可给传信给重华了?” 帝尧点头道:“放心,已经给他传信,若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收到他的回信。” “那就好。”凤焚歌幽幽的看着赵玉,“此事必须要让他知道。” 两人守着赵玉,直到翌日清晨赵玉醒过来。 赵玉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头昏目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眨了眨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正好看到帝尧坐在桌旁,以手支额,闭目小憩。 而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赵玉垂目一看,却是凤焚歌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上睡得正香。 赵玉顿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一看帝尧和凤焚歌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守了自己整整一夜。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然后环顾了四周,屋内已是十分明亮,看来外面已经亮了。 然后她习惯性的抚摸着腹部,这一摸,不由怔住,她忽然想起孩子已经出生了。 一想到此,赵玉突然落下泪来。 她的动作虽然轻微还是影响了帝尧和凤焚歌,两人几乎是同时睁眼。 “玉儿,你醒了,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凤焚歌激动地问,话音刚落,就看到赵玉眼角的泪水,不由焦急道,“玉儿,怎么了?” 赵玉轻轻拭去泪水,轻轻道:“凤姐姐,孩子还好吗?” 凤焚歌微微一笑,道:“孩子很好,你放心吧。我叫轻风抱过来给你瞧瞧?” 赵玉感动得点点头。 没一会儿轻风就抱着孩子走了进来,甚是激动的道:“夫人,是个男孩,您看看。”说着将孩子放在她的身边。 赵玉侧头,爱怜的看着她的孩子。此刻小宝宝正在熟睡,刚出生没多久的小 孩子皱巴巴的,却是粉粉嫩嫩的,她突然有些不敢去碰他,唯恐自己的力道重了,伤到了他。所以她只是轻轻的隔着襁褓轻轻拍了拍。 宝宝睡得很香,并没有因为赵玉的动作而醒来。 “玉儿,你可以摸摸她的。”凤焚歌含笑轻声道。 赵玉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宝宝皱巴巴的脸蛋,触手细腻光滑,温软娇嫩。她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和感动。 “凤姐姐,我摸到他了,真的好软。” 凤焚歌笑道:“刚出生的孩子自然手感好啦,你可以多摸摸他。” 赵玉笑着点点头。 轻风笑道:“夫人,宝宝还没取名字呢。” 赵玉闻言,“啊”了一声,道:“确实如此,凤姐姐,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这个嘛······”凤焚歌笑了笑,道,“玉儿,你难道不想等重华回来和他一起为宝宝取名字?” “重华?”赵玉一怔,“他会回来么?” “当然。”凤焚歌笑道,“我和帝尧都给重华传了信,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回信,然后接着会尽快赶回来。” 赵玉顿时大为感动,道:“多谢凤姐姐,那我便等重华回来。” 凤焚歌顿时促狭一笑,道:“怎么,有了重华就不需要我给宝宝取名了?” 赵玉面容一红,嗔道:“凤姐姐,你又取笑我。” 凤焚歌哈哈一笑,轻风也忍不住掩嘴笑了。 整个房间其乐融融。 “轻风,你把孩子抱走吧,我洗漱一下再来照顾她。”赵玉吩咐道。 “好,属下这就带小主人下去。” 凤焚歌道:“孩子给我吧,轻风你伺候夫人洗漱。” 轻风便将孩子给了凤焚歌,伺候赵玉起床。 一直默默在旁在旁边的帝尧再次为赵玉把了脉,确定她无事,才和凤焚歌离开。 赵玉撑起身子,原本无力的身体渐渐有了力道,在轻风的服侍下洗漱好便被雪儿带去了秋荷院。 孩子便是被凤焚歌安排在了秋荷院。 刚到秋荷院,宝宝已经醒了,正无辜的睁着眼看着正在逗弄他的凤焚歌。 “凤姐姐,我来了。”赵玉被轻风裹成一个球,缓慢的靠近凤焚歌。 凤焚歌看她穿成这样,哈哈笑道:“玉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害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赵玉摸了摸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的脸,笑道:“这便是轻风的杰作。”说着便除去了身上厚重的衣服。 屋里有火炉,温暖适中。 “宝宝醒了,来,阿娘抱抱。”赵玉惊喜道,赶紧伸手将他从床上抱起来。 凤焚歌便叫雪儿沏了茶端进来。 “玉儿,要不你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吧,不然我们就一直宝宝宝宝的叫,也不大合适。”凤焚歌看着满脸慈爱的赵玉建议道。 赵玉亲了亲宝宝的面容,笑道:“好,那就麻烦凤姐姐想想了。对不对宝宝?” 孩子虽然太小,还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竟然轻轻蠕动了一下嘴角。 赵玉见了,顿时喜爱得不得了。 凤焚 歌想了想,最后却是一阵气馁,道:“玉儿,还是你想吧,我觉得我实在有些文思枯竭。” 赵玉正和爱不释手的抱着孩子,对凤焚歌的话也只是敷衍了一声,便道:“罢了罢了,凤姐姐,就让重华取吧。” 凤焚歌见她有了孩子就忘了朋友,不由摇了摇头,甚是无奈。 “宫主,侯爷来信了。”两人正在为孩子的名字费劲心思,当然赵玉却无所谓,雪儿就带着信笺走了进来。 凤焚歌示意雪儿将信笺递给赵玉。 赵玉连忙将孩子递给轻风,伸手接过信笺,赶紧拆开,只见信上写到: 吾爱敏敏,听焚歌和帝尧说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激动得已经没有心思上阵杀敌了。很抱歉在你生孩子的时候没能陪在你的身边,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我想看看你和孩子。敏敏,谢谢你,谢谢你赠送的一份如此珍贵的礼物,我爱你。等我。 重华字。 简短的一段话,字迹有些缭乱,完全不符他平日里稳重的性子,可见他当时是有多激动,是有多急切。 这简短的一段话,让赵玉心中甚是感动,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当初放弃武功,为他孕育一子,在此期间,耗尽心力,也麻烦了凤焚歌和帝尧。 但赵玉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觉得她当初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正确,这件事她永远都不会后悔。 顿时,泪湿眼睑。 凤焚歌看了看赵玉的神色,便知百里绝世应该快回来。 “玉儿,你刚生完孩子,最忌心情大起大落,好了,你快带着孩子吧,等重华回来了,你们两个在好好的互诉衷肠吧。” 赵玉闻言,定了定神,这些时日没见百里绝世,她确实是想他了。尤其是生孩子时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她一想起来就会越发的思念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凤焚歌起身拍了拍赵玉的肩膀,道:“玉儿,孩子怕是要饿了,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我已经让雪儿准备了一些膳食,你吃了喂喂孩子吧。” 赵玉闻言,感动道:“多谢凤姐姐。” “无需客气。” 正说着,雪儿就端着菜肴走了进来。 菜色全是根据“天下第一厨”朱长味提供的菜品,最适合刚生完孩子的孕妇食用。 可见凤焚歌对她确实是相当的上心。 赵玉看着满桌子有荤有素的菜色,更加感动了。 “凤姐姐,你对玉儿的好,玉儿此生怕是再也无法还清了。” “还清?”凤焚歌狡黠一笑,“玉儿,你想多了,只要你为我族解开封印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所以说,我对你好可是有所图的,可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啊。” 赵玉展颜一笑,道:“凤姐姐,你说你承认自己本来就很好有那么难么?” 凤焚歌悠哉悠哉道:“玉儿啊,你何时见过好人自称是好人的?” 赵玉闻言,愣了愣,继而笑道:“那倒是,毕竟天下闻名的凤宫主可不是一般的好人。” “哼,贫嘴。”凤焚歌戳了戳她,道,“好好吃你的饭吧。” 赵玉顿时哈哈大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缘之人 凤梧亭,芙蓉的叶子已经露出了新芽,嫩绿点点缀在枝头,无双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折,嫩绿枝头就捻在了她的指尖。 “公主殿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无双看着指尖的嫩绿一点,目光沉沉,淡淡问道。 她的对面衣衫华贵明艳的美貌女子面容不悦,道:“你竟然问本公主,本公主就不信你不知道赵玉诞下孩子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无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道,“不过我倒想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皇甫珺凰十分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扬眉冷声道:“本公主自有本公主的渠道,怎么,你还想把手伸到本公主的身上来?” “岂敢。”无双收回目光,勾唇邪魅一笑,“不过无双想提醒公主殿下的是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公主殿下有什么异动,我也不介意给公主殿下送上一份大礼。” 皇甫珺凰自从上次被她威胁,对她确实有些阴影,但她好歹是皇族,又岂会怕她一个小小的江湖人。 所以她这次的威胁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那本公主是不是也奉劝你一句,不要太高看自己了,在本公主眼里你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本公主若不高兴了,也不敢保证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皇甫珺凰语音冷凉,“你竟然也说了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也请你遵守其中的规则,还有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是谁。” 无双面容变得极为难看,目光如尖刀刺在她的脸上,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皇甫珺凰浑然不惧的回视。 最终是无双妥协了下来,垂头道:“我当然记得,公主殿下放心,无双定会帮你除掉赵玉和那个孽种,让公主殿下入主侯府。” 皇甫珺凰满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聪明人,本公主也喜欢聪明人。你放心,只要你替本公主得到重华,本公主不愧亏待你。” “多谢公主殿下。”无双恭敬行礼,皇甫珺凰再次满意笑了,满脸高傲。但她却没看到无双眼底浓浓的杀意。 满目嫩绿梢头,皇甫珺凰轻轻品了一口茶,道:“竟然她已经诞下了孩子,你目前的任务最好将她接回侯府,否则我们如何实施我们的计划。” “公主殿下放心,无双定当竭尽全力。” “好,那我要你明日就将她接回侯府。” “明日?” “有何问题?” 无双为难道:“殿下应该知道西子山庄乃瑶池宫宫主凤焚歌的地盘,若她不放人,我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她接回来?” “凤焚歌是谁,很厉害吗?”皇甫珺凰疑惑问道。 无双闻言眉心抽了抽,冷笑:“公主殿下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闻名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之一的凤焚歌。” ““天下第一美人”?”皇甫珺凰不屑道,“你们江湖人就是太过粗陋,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不过浪得虚名。” “当然,江湖人哪比得上你们皇族。”无双淡淡道。 皇甫珺凰高傲一笑,道:“所以你最好明日就将赵玉接回来,迟则生变。” 无双目光冷凝,道:“我尽力而为。” “本公主需要的可不是尽力而为,本公主要你明日必须将 赵玉接回来。”皇甫珺凰说完站起身来,“好了,本公主该走了,明日本公主再来叨扰。”说完带上斗篷,在锦绣的陪同下扬长而去。 她一走,亭子里便多了一位红衣女子,正是平儿。 “少主,这个公主也太咄咄逼人了,她仗着自己皇族的身份就敢对少主出言不逊,真是不知好歹。”平儿愤然道。 无双看着满目的嫩绿,目光阴沉,淡淡道:“她是公主,我是一介平民,她当然想怎么跟本少主说话就怎么说话。” 平儿低声道:“少主,可要带人给她一点教训?” “不用。”无双摆手道,“总有一天本少主会让她后悔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将赵玉弄回侯府。” 平儿闻言顿时踌躇道:“凤焚歌和帝尧不好对付,若想将赵玉弄回来必须要解决凤焚歌和帝尧。” “解决凤焚歌和帝尧谈何容易?”无双冷笑,“我们要想办法让赵玉自己回来。” “让她自己回来?”平儿疑惑道。她想赵玉又不傻,她明知道无双讨厌她,甚至想害她,她怎么会想要回侯府。 无双沉吟着,在亭中缓慢的走动着,良久,她忽然眼前一亮,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走,去找颜叔叔。”无双大喜,率先走出凤梧亭,平儿疑惑不解的跟上。 西子山庄,秋荷院。 凤焚歌,帝尧和赵玉坐着,三人都面容严肃,桌上清茶冒着淡淡的雾气。 凤焚歌把玩着手中“火凤符”,面容凝重。 导致这一局面的发生就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赵玉正在给宝宝喂奶,轻风便拿着“火凤符”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但她看见赵玉正在忙着,便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轻风?”赵玉问道。 轻风顿时颤声道:“夫······夫人,这“火凤符”突然发烫,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火凤符”发烫?赵玉不由皱眉,她记得凤焚歌曾经说过“火凤符”发烫是因为在选择能破解丘尼幻境封印的有缘人。 但是“火凤符”不是选择了她吗,为何会发烫? 难道是丘尼幻境的封印出了问题?一想到这个,赵玉面容大变,连忙吩咐轻风道:“轻风,快去禀报凤姐姐。” 轻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禀报凤焚歌和帝尧去了。 赵玉喂好孩子的奶,将她放在婴儿床中,拿起“火凤符”细细观察。 但她一拿起“火凤符”并没有感觉到烫手的感觉。 她正研究着,凤焚歌和帝尧就匆匆赶了过来。 “凤姐姐,尊主,你们快看看“火凤符”。”赵玉起身将“火凤符”递给凤焚歌。 凤焚歌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接过“火凤符”,她一接触到“火凤符”,顿时就感受到一阵热意。她面容一便,赶紧将“火凤符”递给帝尧。 帝尧接过“火凤符”,面容也是一变。 赵玉看了看两人的脸色便知事情并不寻常,不由紧张问道:“凤姐姐,尊主,到底怎么回事?” 凤焚歌看了看她,目光甚是忧伤,然后缓缓摇头。 赵玉心中一紧,转眼看着帝尧。 “坐下说吧。” 于是三人坐定。 凤焚歌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和害怕,她颤抖的从帝尧手中拿过“火凤符”,再次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刻,气氛尤为沉重。 帝尧如刀刻般的面容神色也不大好看,他目光沉静的看着赵玉,缓缓开口:“玉儿,你不再是解除丘尼幻境的有缘人。” 赵玉闻言,顿时苦涩一笑。她听凤焚歌说过,所以此刻也不算震惊。 “那么“火凤符”还是发烫了,那么能解丘尼幻境的有缘人是谁?”赵玉苦笑着问道。 帝尧并未回答,而是先对凤焚歌点了点头。 凤焚歌拿着起身靠近了孩子。 赵玉也起身靠近凤焚歌。 那“火凤符”一靠近孩子,顿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 赵玉顿时怔住,而后颤声道:“凤姐姐···难不成能解丘尼幻境的有缘人是···是我的孩子?” 凤焚歌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收起了“火凤符”。 赵玉顿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神色复杂的看着凤焚歌。 凤焚歌拉着她坐下,歉生道:“玉儿,很抱歉,没想到“火凤符”竟然会选择你的孩子。” 赵玉定了定神,神思有些恍惚,半晌才道:“凤姐姐,你无需道歉,这个孩子若不是你们的庇佑,他也不会这么平平安安的出生。如今“火凤符”选中了他,是他的福气,我很高兴他能帮到你们。” 凤焚歌闻言,银色的眼眸中顿时有了一层湿意,道:“玉儿,谢谢你。” “不用谢。”赵玉轻轻的拉着她的手。 帝尧道:“玉儿,既然“火凤符”已经选择了你的孩子,那么这段时间你还是留在西子山庄吧。” “好。” 凤焚歌道:“帝尧,你还是去看看封印吧,我们也好早日做准备。” 帝尧点点头,起身离开。 “玉儿,我去看看孩子。”凤焚歌起身道。 孩子刚吃完奶,此刻睡得正香。 凤焚歌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目光里满是怜爱。 赵玉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不由会心的笑了。 “玉儿。”凤焚歌突然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什么?” “就是“火凤符”为什么会选择并不符合咒符命格的你作为有缘人。”凤焚歌缓缓道,“原来这只是“火凤符”做的一个预测,真正的有缘人是你的孩子。” 赵玉恍然明白,但是问题是“火凤符”如何预测出来是她的孩子的,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凤焚歌抱着孩子,轻声道:“宝宝,快点长大吧,凤姨需要你。” 赵玉闻言,顿时惊道:“啊,凤姐姐,如此说来你们也不能马上解除封印了?” 凤焚歌点点头,道:“孩子太小,我们总不能折腾孩子,待他长大些吧。” 赵玉道:“若要等孩子长大,岂不是又要等十几年?” 凤焚歌笑笑:“十几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赵玉想了想,也是,以他们丘尼幻境的算法,十几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凤焚歌哄了一会儿孩子,便去给月长思写信去了。 第两百章 君子如珩 赵玉没想到“火凤符”选中的竟然是她的孩子,对于这个结果她有些不习惯,也有些忐忑。只是也不知道重华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轻风端着茶点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赵玉垂头看着孩子,精致的侧颜有着淡淡的忧愁,几缕发丝轻轻拂过她洁白的侧脸上,更添了几分柔美和脆弱感。 “夫人,用点点心吧。” 赵玉抬起头,秀眉微蹙,接过轻风递过来的清茶轻轻喝了一口。 “夫人,怎么了?”轻风担忧问道。 赵玉摇了摇头,道:“无事,对了,这两天可有收到重华的来信?” 轻风闻言,问道:“凤宫主不是说侯爷快回帝都了?” 赵玉放下茶杯,叹声道:“我就怕因为西境的事情他走不了。” “怎么会,有月公子在,侯爷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轻风柔声安慰。 “但愿吧。”赵玉并没有因为轻风的话而感到一丝高兴,心中总是忍不住有些焦躁。 轻风见赵玉兴致不高,准备说一些趣事给她解闷,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轻风便赶紧过去看看是谁,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帝尧。 “尊主。”轻风连忙行礼。 帝尧黑衣如墨,衣服上栩栩如生的金龙刺绣更给他整个人添了一丝神秘与高贵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你家夫人可在?” 轻风连忙侧身道:“夫人在,尊主请。” 赵玉见到帝尧甚是惊讶,便招呼道:“尊主,请坐。轻风,奉茶。” 轻风赶紧为帝尧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我来看看孩子。” “尊主请便。”赵玉忙道。 帝尧走到婴儿床边,低头看孩子。小宝宝正熟睡着,由于刚出生没多久,还算不上有多好看,但那胖乎乎的脸却让帝尧甚是喜爱,他伸出手指。 忽然,宝宝睁开了眼。 帝尧伸出的手指一顿。 宝宝看着帝尧,目不转睛。 赵玉见状,满脸惊讶,她正要上前抱起他,帝尧却是难得勾了勾唇角,将手指递了过去。 宝宝顿时十分高兴的蠕动着嘴巴,帝尧的手指轻轻的碰上了宝宝的脸颊,那一刻,宝宝的眉眼弯了弯。 赵玉看着这和谐的一幕,也勾唇笑了笑,心想不愧是她的孩子,眼光不错。 帝尧此人实力神秘莫测,若能得到帝尧的垂青,对他以后也是有帮助的。 “我可以抱抱他么?”帝尧难得温柔问道。 赵玉想都没想,道:“当然可以,尊主请便。” 帝尧弯下腰身,两只手将宝宝托起,然后转身看着赵玉,而宝宝则看着他。 赵玉愣了愣,茫然的看着帝尧。 “我不会抱,教我。”帝尧气定神闲道。 赵玉:“······” 轻风在旁忍不住掩着嘴,眼中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赵玉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原来还有难道尊主的事情。”说着上前接过孩子示范了一遍,“就这样抱就行。” 帝尧点点头,伸出手。 怀中的宝宝目光始终不离帝尧,赵玉便发现了这一点,尤其当帝尧伸出手时,宝宝便十分蠕动着嘴,若是他再长大一点,赵玉甚至能想象到他一定欢快的嘤嘤呀呀对帝尧伸出手,要帝尧抱。 赵玉顿时不由好笑,心想:“我是你亲娘,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 但她还是将宝宝递给了帝尧。 帝尧小心翼翼的试着像赵玉一样抱着抱着宝宝,一会儿他便得心应手起来。 回到帝尧怀里的宝宝更是高兴地蹭了蹭帝尧的胸口。 赵玉笑道:“没想到他还真是喜欢你。” 帝尧垂头看孩子,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柔和了下来,听了赵玉的话更是温柔的笑了笑。 赵玉也跟着笑,忍不住调侃道:“原来尊主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孩子可有名字?”帝尧倒不在乎赵玉的调侃,温言问道。 赵玉摇头道:“还未取。” 帝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手指轻轻逗弄着他,目光温柔,半晌他说:“玉儿,你觉得珩字如何?” “珩,可是美玉珩?” “不错。” 赵玉想了想,拍手笑道:“君子如珩,好字。” 帝尧勾了勾唇角。 赵玉伸手拨了拨宝宝的小手,温柔笑道:“珩儿,我的珩儿,你可是有名字了。” 轻风笑道:“小主人终于有名字了,属下下去准备一下,为小主人庆贺一番。” 赵玉点头道:“好,你下去准备吧。顺便告诉一下凤姐姐。” 轻风领命而去。 “对了,尊主,听凤姐姐说你去查看了丘尼幻境的封印?”赵玉问道。 帝尧点头道:“没错。” “如何,可还撑得住?” “暂时无事。” “那便好。”赵玉道,“珩儿还小,若是封印出现问题就麻烦了。”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封印出现什么问题也不碍事。” 赵玉闻言便不再说什么,转而道:“没想到珩儿如此喜欢你。” 帝尧柔和目光,道:“我和他有缘。” 赵玉笑着看着画面和谐的两人。 “小姐,雪儿求见。”门口传来雪儿的声音。 赵玉忙扬声道:“请进来。” 雪儿进来正要行礼,却见帝尧也在,先是一惊,然后行礼道:“见过夫人、尊主。” 赵玉抬了抬手,道:“雪儿,怎么了?” “小姐,无双少主求见。” 赵玉皱眉,道:“她为何又来了?” “无双少主在院门口等候,小姐可要见见?” 赵玉看了看帝尧,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便摇头道:“雪儿,你去告诉无双,叫她明日来吧。” 雪儿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 帝尧淡淡道:“雪儿你把人叫进来。” 赵玉愣了愣。 帝尧看她一眼,道:“我带珩儿出去转转。” 赵玉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帝尧知道她和无双之间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帝尧便带着孩子离开。 一会儿,无双就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便环顾了四周,发现只有赵玉一人,心中便放下心来。 “坐。”赵玉冷淡的招呼道。 无双在她对面坐下,亦是不咸不淡的叫了声“母亲”。 赵玉极是厌恶这个称呼,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现在此处就你我两人,你就不必装模作样了吧。” 无双却笑了笑,笑意冷凉:“母亲说得哪里话,若叫别人见了还以为无双不孝,惹母亲生气了呢。” 赵玉冷笑:“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何事?” 无双看了看她,突然笑了,她说:“母亲,我当然是为接母亲回府而来。” 赵玉皱眉:“ 我记得我说过暂时不会回去。” “哦?”无双神色淡淡,“母亲,你会想回去的。” 赵玉冷哼一声。 “啊,对了,听说母亲已经诞下了麟儿,怎么不见孩子?”无双状似无意想起,问道。 赵玉一听到她提到孩子,心里就不舒服,冷声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无双突然正色道,“算起来他还得唤我一声“姐姐”呢。” 赵玉冷笑:“岂敢高攀少主。” 无双笑笑,却是难得没生气,语音轻慢,道:“其实我很想问你一句话······” 她这次倒没叫赵玉“母亲”,倒像个久别的朋友,神色悠然的聊着闲话。 赵玉搞不懂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便不说话。 无双的目光幽幽的看过来,深沉如海,她说:“赵玉,我想问你,你为义父诞下这个孩子,你可会后悔?” 赵玉心中一紧,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无双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问问。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才好。” 赵玉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一定要谨慎,就怕她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对了。”无双定定的看着她,“你可记得上次我说的关于你的家仇的事。” 赵玉闻言,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道:“你知道些什么?” 无双倒不慌不忙道:“别着急,你刚生下孩子,确实需要在这西子山庄静养,报仇之事也算不得什么急事,等你修养好了回到侯府我自然会告诉你。” 赵玉闻言,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冷笑道:“你若想用这种法子骗我回去大可不必。”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无双似是十分惋惜的叹息。 “我为何要信你?” 无双再次叹息一声,道:“那你可认得此物。”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刀穗。 赵玉一见此物,顿时瞪大了眼睛,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此物你从何得来?” 这枚刀穗红色丝线,银色铃铛,正是赵玉阿娘的佩刀“天罗”的刀穗。 而这枚刀穗也是赵玉在她阿娘四十大寿时亲手编的,作为了礼物送给了阿娘,没想到时隔七年,竟然在无双的手上看到,赵玉既惊又怒。 所以赵玉问完话,便伸手去抢。 无双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将刀穗收回,淡淡道:“怎么,你认得此物?” 赵玉咬牙,可恨的是她现在武功尽失,否则她定会夺回来。 “你并不信我的话,就算你认识此物,我又为何要给你?”无双语音慵懒。 赵玉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冷声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无双目光沉沉,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今日回侯府。” 赵玉一愣,随即摇头道:“今日不行。” “是吗?那边算了,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西子山庄,关于你家仇之事你也不要来问我了。” 赵玉闻言,不由气得握紧了拳头。 “告辞。”无双起身便要离开。 赵玉目光一暗,咬牙道:“好,我今日回去。” 无双闻言,无声笑了。 “好。”无双走近她,悄声道,“不过我希望凤焚歌和帝尧不要出现在侯府。” “我明白了。”赵玉忍气吞声道。 无双满意的点点头,扬长而去。而赵玉看着她得意的背影,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第两百零一章 临别之际 傍晚时分,赵玉与凤焚歌帝尧三人摆酒花溪阁。 三人刚刚坐下,凤焚歌便想起帝尧为孩子取名的事情,端起酒杯转了转,甚是遗憾的道:“没想到取名字这件事竟然让你占了先机,真是失策。” 帝尧目光柔和,道:“这个字玉儿也没定,你若有更好的字,也可以说出来,让玉儿自己选择。” 凤焚歌垂头想了想,然后叹息道:“算了,珩这个字还不错,君子如珩,温润如玉,我挺喜欢的,玉儿,你呢?” 赵玉笑道:“尊主取得字我自然喜欢。” “也不知道重华回来知道你夺了他给儿子取名字的机会会不会找上门来。”凤焚歌半开玩笑道。 帝尧神色不变,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打一架便是。” 赵玉听到百里绝世的名字,不由想到了无双,想到她今日说的话,以及母亲的刀穗,她不由有些坐立难安。 “凤姐姐,西境的情况如何了?”赵玉忍不住问道。 凤焚歌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道:“目前的形势不大好。” 赵玉心中一紧,道:“为何不好,月公子不也在西境?” 凤焚歌摇了摇头,道:“这个时空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靠长思就能扭转乾坤。燕回国早已觊觎大亚许久,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独孤伊斯的死给了他们很好的借口,他么自然不会错失这个良机。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兰舟国在蠢蠢欲动。” 赵玉一听顿时心里就有些着急了,照这个情形,百里绝世绝不可能很快就回帝都。 凤焚歌看了看赵玉的神色,顿时恍然道:“玉儿,你是盼着重华回来吧?” 赵玉被说中心事,难得一次没有脸红,还很诚实的点了点头,道:“凤姐姐,重华是不是暂时回不来了?” 凤焚歌看她满面失望的神色,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道:“现在西境战事吃紧,重华作为前锋主帅怕是走不了。” 赵玉闻言,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你先在西子山庄住下便是,重华回来了自然会来接你。”凤焚歌安慰道。 赵玉捏着茶杯,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凤焚歌知她想见百里绝世心切,但是皇命难违,战场上主帅离职是死罪。 “凤姐姐,尊主,我想回侯府。”赵玉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想的是百里绝世暂时又回不来,而她生下孩子后便一直很听话的住在西子山庄修养身子。但是无双手上的那枚刀穗和关于天鬼门灭门的消息让赵玉有些焦躁。 凤焚歌愣了一下,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回去?” 赵玉咬了咬嘴唇,道:“凤姐姐,你可知道天鬼门之事?” 这件事凤焚歌当然知道,不过她那时忙着寻找能解丘尼幻境的有缘人,再加上天鬼门事件发生得很是突然,又有阑州之乱作为掩护,后来又被朝廷给压下去,所以久而久之江湖上的人便渐渐忘了天鬼门。 如今赵玉提起,她恍然道:“玉儿,难不成你还没放弃······” 赵玉秀眉微 蹙,极是痛苦,良久,才一字一句道:“灭族之仇,永生不忘。” 凤焚歌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是什么样子的赵玉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帝尧道:“你现在没有了武功,就算找到仇人又如何?” 帝尧对天鬼门之事更不了解,他常年居南海,除了想念凤焚歌的时候偷偷上过天山瑶池,多半时候对江湖之事并不感兴趣,除了与丘尼幻境有关之事。 武功二字让赵玉猛然震惊,不由颤抖的捏了捏手指。 凤焚歌见状,有些责怪的看了帝尧一眼。 帝尧坦然回视。 凤焚歌看着她,神色不明,认真的问道:"玉儿,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 赵玉身子一震,抬眼看着她的双眼,她看到了她眼内浓浓的忧虑与心疼。她低了头不敢看她,低低的道:"我没想过重不重要,我只知道那时我看到阿爹阿娘和所有的族人被活活烧死的那一刻,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要让他们付出一切代价。" 那些记忆是她怎么都忘不掉的,火堆里垂死挣扎的亲人,就算她现在被安逸的生活和孩子所扰而忘记,但只要一想起他们的脸和眼神,所有的惨状和自己受过的苦楚都会在每个午夜轮回的时候一遍一遍的折磨着她。 凤焚歌叹了一口气。 赵玉抬起头,难得的眼中已布满泪水,她说:"凤姐姐,我若不报仇,我会愧疚,我会不安,我会无颜活于世,更无颜去见阿爹阿娘他们的。不要阻止我好吗?" “玉儿······”凤焚歌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生在江湖,人生之苦便是恩怨情仇,谁也逃不掉。 “我并不建议你此刻回侯府。”帝尧淡淡说道,“你若回侯府,珩儿定要跟着你回去,百里绝世没在府中,你又如何照顾好自己和珩儿。” 赵玉闻言顿时犹豫起来。帝尧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无双对她恨之入骨,这次要她回去定没有好事,她自己武功尽失,若真的发生什么事,她自己倒无所谓,那么她的孩子呢? 可是一想到那枚刀穗,赵玉心里就有种不管不顾的念头。 “玉儿,他说的对,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现在有了孩子,重华又在战场上,还是住在西子山庄为好。” 赵玉看了看凤焚歌,又看了看帝尧,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尊主,珩儿挺喜欢你的,你能帮我照顾一下珩儿吗?” 帝尧目光如刀,看着她,道:“你还是要回去。” 赵玉垂下目光,她有些后悔说出让帝尧帮忙照顾孩子的话,但是若是要她放弃无双那边的线索,她也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委屈她的孩子。 “还请尊主帮忙。”她抬眼,目光清澈而坚定。 帝尧目光沉沉的看了看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凤焚歌立马反对:“玉儿,帝尧他一个男人如何照顾孩子,我觉得不行,珩儿还是让我来照顾吧。” 赵玉摇头笑道:“凤姐姐,你放心吧,尊主能照顾好珩儿的。” 凤焚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帝尧。 帝尧却柔声道:“珩儿就在西子山庄,由谁照顾有什么区别?” 凤焚歌哼了一声,便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用过膳,赵玉给孩子喂了奶,就让帝尧抱去了。 赵玉便让轻风收拾东西。 凤焚歌在一旁看着赵玉,道:“玉儿,我送你回去。” 赵玉忙摇头道:“不必了,我回去几天便过来。凤姐姐,珩儿就麻烦你了。” “你放心便是,又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就差人送个信来。” “我会的。” “对了,无双那个孩子心思颇重,你自己小心点。” 赵玉一怔,她以为她将她与无双之间的事情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轻风收好东西,赵玉便道:“轻风,你就留在西子山庄吧。” 轻风一怔,道:“夫人,您要独自回去?” 赵玉点头:“你留下来帮忙照顾珩儿,侯府那边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凤焚歌和轻风同时拒绝。 凤焚歌道:“你没有武功,让轻风跟着安全一些。” 轻风连忙点头,道:“夫人,凤宫主说的没错,您就让我跟着吧。” 赵玉犹豫。 凤焚歌便让轻风先出去等。 “玉儿,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凤焚歌斟酌道。 赵玉一怔,道:“凤姐姐请讲。” 凤焚歌沉吟道:“不瞒你说上一次替你疗伤的时候,我和帝尧都发现了你体内有一道禁制,似乎是有人故意用了什么方法将你体内的内力给封住了。” 赵玉闻言,更是愣住了,突然她又惶恐起来。 她体内的那道禁制就是她自己求来的。 那时她刚受了沈韵的内力,又因为“阴冥毒功”,再则她需要隐藏自己才方便探查敌人,所以她便向赵向晚要了一味药,封住内力。 若非如此她当时如何能进精绝宫。 但是她体内的禁制十分隐秘,所以百里绝世一直未察觉到,却没想到被凤焚歌他们给探出来了。 “凤姐姐,实不相瞒,这道禁制是我自己下的。” “你自己,为何?” 赵玉苦笑:“因为我要隐藏实力,秘密探查敌人。”当然她没有说另一个原因。 凤焚歌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这次打算解除禁制?” 赵玉愣了愣:“凤姐姐如何得知?” “你既然不带轻风回去,你若没有武功如何敢轻易回去?” 赵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还是凤姐姐懂我。” 没错,她确实打算解除禁制,然后再回侯府。 “也罢,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你自己去解决的,否则便是永远的遗憾。” “多谢凤姐姐。” “不过你还是把轻风带上,西子山庄有雪儿,照顾珩儿不成问题,轻风做事妥帖,一路上也好照顾你。” 赵玉这一次倒没有推辞,点头道:“好,我听凤姐姐的。” 第两百零二章 恢复武功 暗夜沉沉,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帝都灯火阑珊,已是夜半无声时。 寂静长街,两个人影撑着油纸伞缓步而来。 前面的女子一身黑色貂裘,白面红唇,容貌绝美,正是赵玉,后面同样一袭黑衣的女子就是轻风了。 两人从西子山庄而来,刚出门的时候,凤焚歌怕她还在月子中,于是为她配了一辆马车。 赵玉嫌太过招摇,便拒绝了,和轻风一路走了过来。 “夫人,我们要去何处?”轻风问道。她以为赵玉会直接回侯府,没想到赵玉带她走的确实相反的方向。 赵玉微微倾斜了伞,挡住随风飘散进来的小雨,反问道:“轻风,我吩咐你送到侯府的信送到了吗?” “已按夫人的要求送到。” 临行之际,赵玉拿出一封信要轻风快马加鞭送到侯府。 赵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们快走。” 轻风甚是惊讶,难道这帝都还有赵玉认识的人?倒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过几条长街,终于在一家不甚起眼的药铺停了下来。 赵玉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上前有规律的敲了敲门。 一会儿木质的大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消瘦平凡的男人的脸。 “姑娘,本店歇业了。” 赵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道:“烦劳通报一声。” 男人一见她手上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一朵白菊,菊心一抹红色云纹,红白相映,甚是夺目。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接过白菊打开门招呼赵玉和轻风进门。 “两位里边请。” 男人领着她们来到了中堂,招呼着她们坐下,又叫人奉上茶,他便进去禀告去了。 赵玉轻轻抖了抖裘衣上的细密水珠,然后端着温度刚好的热茶喝了一口,方觉身体缓和了些。 一会儿,一位妆容精致淡雅的中年美妇缓缓而来。一袭淡青色的云纱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极尽风韵。 她精致的眼睛打量了赵玉一番,目光落在赵玉的面容上,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个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 赵玉起身行礼:“晚辈赵玉见过前辈。” 中年美妇的惊讶只在一瞬,便被隐藏了下去。 “请坐。” “多谢前辈。”赵玉再次行礼,方才落座。 中年美妇坐下,目光又落在赵玉的脸上,问道:“你说你叫赵玉?” “没错。” 中年美妇微蹙着精致的柳叶眉,似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恍然道:“原来你就是主上收的那位小徒弟。” 赵玉忙道:“正是,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她虽然是赵向晚的宝贝徒儿,但是对于赵向晚的私事却不甚了解,此刻听到她叫赵向晚主上,心中倒是甚是惊讶,没想到她那位看似闲散的师父似乎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中年美妇道:“我姓姜名青,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才是。” 赵玉连忙唤了一声“姜姑姑”。 原来这中年美妇乃百花坞花神云缥缈座下的十二花仙之一的菊仙姜青。 姜青喝了一口茶,问道:“你深夜来此有什么事吗?” 赵玉忙道:“姜姑姑,晚辈前 来求一副药。” “求药?”姜青诧异问道,“何药?” “能解除体内武功禁制的药。” 姜青惊讶道:“你体内的禁制?” “正是。” 姜青更惊讶了,她来找自己求药,分明就是用了百花坞的禁术。然而百花坞的禁术只有云缥缈和赵向晚知道法子,如此看来必定是赵向晚给她的。 她想到此,眉间一抽,心中不由责怪赵向晚胡来。 “你上前来。” 赵玉起身上前。 姜青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替她把脉,赵玉静静地任她动作。 她这一探脉,顿时大惊,叱道:“真是胡闹,你若再过一顿时间来,被封住的内力便会完全消失殆尽。” 赵玉吓了一跳,神色慌乱,忙道:“请姑姑助我。” 姜青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若不助你,被主上知道了也会怪罪于我。”说着便吩咐下人将赵玉带去了药房。 药房里,轻风陪着赵玉忐忑的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姜青才带着一众丫鬟带着一些药材走了进来。 轻风被叫了出去,药房里就只剩赵玉和姜青两个人。 姜青先是点了一炉香,便示意赵玉褪去衣衫坐在一架玄冰寒床之上。此床乃是采自天山瑶池深处的一块玄冰所作,刚坐上去寒意彻骨,冷得赵玉直打颤。 姜青见状,忙指挥道:“凝神静气。” 赵玉努力凝聚精神。 姜青铺开银针,趁赵玉凝神之际便替她扎起针来。 赵玉强忍着银针刺进肉里的疼痛,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 当姜青替她扎完针时,她身上已是香汗淋淋,但是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那是从丹田升起的一股暖流。 赵玉一喜,连忙凝神引导暖流流转全身,一会儿她便入了境。 姜青见状不由微笑起来,然后无声将药材倒入旁边的瓦罐中,一会儿一股药香便弥漫了房间。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姜青便上前取下了所有的银针,见赵玉面色红润,神色安宁,便悄悄退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轻风见状,忙迎上来问道:“前辈,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放心,一切正常,你随我来,我开一张药房给你,回去调理一个月即可。” 轻风闻言大喜,连忙谢道:“多谢前辈。” ······ 赵玉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打开窗,清凉的风窜进屋子里,驱走了药香。由于昨日下了雨,院子里湿意深重,但赵玉只觉神清气爽,耳目清明。 轻风来时正好看到窗前神情愉悦的赵玉,她赶紧上前问道:“夫人,您觉得怎么样,可有不适之处?” 赵玉顿时扬眉一笑,飞身跃起,身姿妙曼轻盈,一眨眼人就到了院子里。 轻风见状,不由笑道:“恭喜夫人,终于恢复了武功。” 赵玉抬手,闪身向轻风攻去,说道:“轻风,陪我过两招吧。” 轻风不敢怠慢,道:“没问题。” 两人顿时便动起手来。 赵玉刚恢复内力,还有点不习惯,所以身法的动作上还是有些生疏,轻风尽量配合着她的招式。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对了十几招,渐渐地,赵玉得心应手起来。 “住手。”两人正拆招拆得兴起 ,姜青的声音传来,两人便停下。 姜青寒着脸,责备道:“你内力刚恢复就动手,要是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赵玉顿时一阵愧疚,歉声道:“是我疏忽了,姑姑莫气。” “跟我过来。”姜青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两人去了左厢房。 姜青先为赵玉把了脉确定情况稳定后,才为她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服。 赵玉也不客气,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去用膳。 “内力恢复得不错,不过还需下去好好调养一下。”姜青嘱咐道,“我还开了一个方子,回去后就按照那个方子用药。” “晚辈记下了,多谢姑姑。”赵玉谢道。 一顿饭结束后,赵玉就辞别了姜青,悄悄离开了药铺,往侯府而去。 临走时,姜青又将那朵白菊还给了赵玉,如有什么需要便可持这白菊前来求助。 赵玉再次谢过,又向姜青讨了防身的银针,才和轻风离开。 侯府,无双用过早膳便在留香阁小酌,平儿作陪。 但她的本意是等人,等赵玉。 “少主,都这个时候了,赵玉还会回来吗?” 无双把玩着酒杯,神色甚是自信,道:“她会回来的。” 平儿却不怎么放心,本来赵玉应该是昨日回来的,结果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她招呼两个下人道:“你们去门口守着,夫人一到即刻来报。” 两个下人领命而去。 平儿又不放心道:“少主,可要派人去一趟西子山庄?” 无双淡淡看她一眼,道:“不必,如此做派恐怕会令凤焚歌生疑。” 平儿便不再说什么。 这时,一位下人来报:“少主,公主殿下到了。” 两人一怔,没想到赵玉没等到,倒等来了皇甫珺凰。 无双的脸色不好,冷声道:“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皇甫珺凰就出现在了留香阁。 两人行礼。无双虽不喜欢皇甫珺凰,但两人还需要合作,便忍着她。 皇甫珺凰看着无双,冷声问道:“怎么,赵玉还没回来?” “还未。” “本公主说过要你在昨日之内将赵玉弄回侯府,看来你办事不利啊。” 无双心中冷笑,道:“殿下说得轻巧,既然如此,就请无所不能的公主殿下去去一趟西子山庄吧。” 皇甫珺凰讥诮道:“若是事事都要本公主亲力亲为还要你干什么?” 无双柳眉一竖,就待反击回去。 平儿道:“殿下,你与其在此责怪少主,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赵玉。” 皇甫珺凰一愣,她虽然和无双商量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但是要如何实施还没想好,于是她看着无双。 无双冷笑道:“公主殿下看本少主作甚,您聪明绝顶,自然是不需要本少主。” 皇甫珺凰气极,对她怒目而视。 无双觉得解气,反问道:“公主殿下,你说让一个女人永不翻身的手段是什么?” 皇甫珺凰怔住,继而很是奇怪的看着她,总觉得她这句话问得甚是歹毒。 无双不说话。 平儿看了看无双,沉下了目光。 三人沉默。 “少主,夫人回来了。”此时,有下人来报。 第两百零三章 侯府之主 赵玉回府让三人的神色各异,无双道:“公主殿下,此刻赵玉已经回府,你可想见见?” “见就见。”皇甫珺凰神色倨傲,吩咐道,“你去将你家夫人引来留香阁。” 来报信的下人看了看无双。 平儿忙道:“少主,殿下,我觉得殿下此刻不宜见赵玉。” 报信的下人顿时停住了脚步,等候吩咐。 皇甫珺凰皱眉道:“有何不可?” “有一件事我觉得少主和殿下可以斟酌一下。”平儿沉吟道。 “何事?” 无双也看了看她,示意她说出来。 平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就是赵玉生子这件事,少主和殿下不觉得赵玉孩子出生未免太过早了些么?” 她一说此事,无双便明白了。她恍然道:“也对,她离开侯府的时候也不过才怀孕五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就生了?” 皇甫珺凰也醒悟了,道:“若真是如此,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所以我认为今日殿下不宜见赵玉。” 皇甫珺凰想了想,道:“也罢,本公主今日就不见她,你们先看看情况吧,本公主择日再来。”说着站起身。 无双也起身道:“公主殿下,方才我提的的问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皇甫珺凰哼了一声,道:“我会好好考虑,不过······”她眯了眯眼,“若你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本公主也不会反对的。” 无双心中冷笑,道:“那是自然,平儿,你就送送公主殿下吧。” 平儿便替无双送走了皇甫珺凰。 无双待她走后就问道:“夫人是一个人回来的?” 报信之人道:“回少主,还有轻风姑娘也回来了。” “就这样?” “是。” “你下去吧。” 没想到赵玉倒是没把孩子带回来。 她边想着便往静月轩而去。 然而她在静月轩并没有见到赵玉人,她便找人一问,便知道赵玉去了揽月轩,不由大怒,便将前去迎接赵玉的下人打发去了刑房,这才快步往揽月轩走去。 揽月轩,轻风正在整理东西,赵玉刚坐定,无双便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赵玉,你马上搬去静月轩。”她一进门怒声丢下这句话。 轻风见状,连忙闪身来到赵玉身旁,警惕的盯着无双。 无双被她的动作给逗笑了,轻蔑的看着轻风道:“怎么,你害怕本少主为难她不成?” 轻风无畏的看着她,反击道:“说到为难夫人,你也没少为难过。” 无双目光凌厉,道:“轻风,你胆子不小,竟敢顶撞本少主,来人。”她喝道,“拖下去杖棍伺候。”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顿时两名暗卫闪身进屋。 轻风上次被带去密牢,无双倒也没有为难她。但这次她若再被带走,无双未必会放过她。 所以赵玉是绝对不会让无双带走轻风。她凌厉的目光一扫暗卫,冷声道:“今日我看谁敢动手?” 无双一怔,她没想到赵玉竟敢对她如此说话。 “拿下。”无双喝道。 暗卫上前便要捉拿轻风,赵玉 冷笑一声,手一拂,内力涌出,手边的茶杯激射而出,逼退暗卫。 无双见状,大惊。她记得赵玉明明已经失去了内力,为何再次回到侯府内力便如此精进? 两名暗卫顿时不敢上前。 赵玉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着无双冷声道:“无双,我不在侯府,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没有人管你。如今我已回府,就容不得你放肆了。” 无双眼神变得阴骛,低低笑道:“赵玉,你不要忘了义父走时是将侯府交由本少主打理,义父不在我就是侯府的主人,你想以下犯上么?” 赵玉笑容讥诮。先前赵玉怀有身孕,有武功尽失,自然要让着她。 而如今的赵玉岂会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无双,我劝你最好不要如此咄咄相逼。” 无双被气笑了,道:“若本少主偏要咄咄相逼呢?” 赵玉振了振衣袖,道:“那我不介意替重华管教管教你。” “你······”无双大怒,目光阴狠的看着她。 赵玉全然不理她,对暗卫冷声叱道:“还不退下?” 这段时间赵玉不在府中,无双便将府中不听她话的人逐一换掉,所以整个侯府上下便知道了这位少主人的厉害,莫不唯命是从。 所以赵玉并没有叫退暗卫,她的脸色变了变。 无双不由满面得意,道:“赵玉,你可看清楚了,谁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 赵玉这才知道她还是小看了她。 无双微微靠近了她,目光邪魅,微微压低了声音,道:“赵玉,你不要忘了你为何回侯府?” 赵玉再一次想到了那枚刀穗,还有她手中的线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赵玉皱眉厉声问道。 无双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并没有因为皱一下眉而破坏美感,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她的目光渐渐阴狠起来,道:“你放心,我也不想干什么,我说了把你叫回来是因为想你了,所以你就安心住回静月轩吧。” 赵玉咬牙。 “你的这个奴婢我就暂且放过。”无双冷厉的看了一眼轻风,“也请你下去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下人。”说着又叫来人将轻风刚收好的东西搬出去。 赵玉虽然愤怒,但为了刀穗和她手中的线索不得不忍下心中的怒火,叫上轻风,转而去了静月轩。 回到静月轩,轻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气愤道:“夫人,少主欺人太甚,要不要属下传信给侯爷?” 赵玉也帮着一起整理了床铺,摇头道:“不必了,前方战事要紧,免得让他分了心。” 轻风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侯爷何时才能回来,侯爷少一日不回来,少主便一日作威作福,实在让人生气。” 赵玉笑了笑:“轻风,你不必生气,无双此人刁蛮任性,手段更是毒辣,但她也只敢拿一些婢女出气,她轻易还不敢把你我如何。” “夫人,您也说了她手段毒辣,保不齐会在背后使什么阴险手段。” “那平日里我们须得注意一点。” 比起这个赵玉更担心刀穗和线索。 轻风将窗户关好,坐在赵玉旁边低声道:“夫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侯府有些不一样了?” “暗流涌动,步步杀机。对于我们来说,这便是你说的不一样吧。” 轻风想了想道:“这样说也没错。属下总觉得这侯府比之以前太过安静了些。”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而且多了好些生面孔。” 赵玉淡淡笑道:“这只能说明少主打理有方。” 轻风没想到赵玉还能开玩笑,忙道:“夫人,您一定要小心少主,这府中变化如此之大,属下觉得怕不寻常,再加上侯爷不在府中,若是少主突然发难,着实会比较麻烦。” 赵玉笑道:“你放心吧,无双也只有趁重华不在搞点小动作,自以为是这个侯府的主人,若是重华回来了她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轻风点了点头。毕竟比起无双,百里绝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无双是掀不起多大的浪的。 原本两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后来发生的事让赵玉差点命丧侯府。 揽月轩这边,无双又叫人把揽月轩仔细打扫了一遍才放心。 自从百里绝世走后,赵玉去了西子山庄,这揽月轩就被无双霸占了,平日里没有无双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踏进揽月轩。 赵玉回来时也习惯往揽月轩跑,说起来无双是误怪了前去迎接赵玉之人。 无双目光幽幽,手指细细的抚摸过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她仿佛能感受到百里绝世留下的气息。 “义父,双儿想您了。”她幽幽叹道,声音缱绻。 颜佑来找无双的时候,她刚好收好情绪。 “少主。” “颜叔叔。”无双面容柔和下来,笑着迎上前,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便回到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无邪。 颜佑极是疼爱她,眼睛里也漏出了一丝笑意:“少主,属下听说夫人回来了。” 无双招呼着他坐下,才道:“没错,是我让她回来的。” “少主为何要她回来?”他知道无双向来不喜赵玉,没想到她竟然亲自去请赵玉回来。 无双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他连忙道谢接过。 “颜叔叔,我若不将赵玉弄回侯府,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到义父那里怎么办?”无双淡淡说道。 颜佑沉思了一会儿,道:“少主其实也大可不必将赵玉回来,她离开侯府去了西子山庄之事,侯爷怕是已经知晓。” “关于这一点,我自然想到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上西子山庄让她回来。”无双目光深沉,“只有这样义父才不会对我心生不满。” 颜佑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颜叔叔,其实不瞒你说,我把她叫回来还有另外两个目的。”无双犹豫不决的道。 颜佑不明的看着她。 无双深吸一口气,道:“一是她当年杀了祖母,此仇我必报。”说到此,她的目光阴狠起来。 此事是颜佑一直知道的事情,因为无双极是信任他,所以这件事颜佑并不惊讶。 “第二个目的······”无双踌躇了一下,“颜叔叔,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问?” “少主请讲。” 无双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道:“颜叔叔,你可知道天鬼门灭门原因?” 第两百零四章 与卿同心 清晨,轻风正要去膳房给赵玉准备早膳,无双便带着花印来到了静月轩。 “少主,花姐姐。”轻风上前行礼。 无双道:“母亲可醒了?” 轻风正要回答,屋里就传来赵玉的声音:“何事?” 无双连忙笑道:“母亲,是花印回来了。”说着带着花印走了进去。 刚好洗漱完的赵玉闻言,眼中一亮,心里激动不已,但因为有无双在场,她克制着自己忍不住想要迎上前的心情,神色淡淡,道:“是花印回来了,坐吧。” 花印一见赵玉,顿时呆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子容颜如玉,倾城绝色,若不是那双更加精致妩媚的眼睛,花印差点认不出来了。 无双见花印盯着赵玉,满脸痴相,不由皱了皱眉,道:“花印,还不见过母亲。” 花印一惊,回过神,连忙上前行礼:“花印见过夫人。” 赵玉见她满脸风尘,面容疲倦,想来是着急赶路的缘故,伸手忍不住扶起了她,声音微颤,道:“花印,你可回来了。” 花印顿时鼻子一酸,也有些哽咽道:“夫人,花印回来晚了,您这段时间可还好?” 赵玉稳住心绪,道:“这段时日一切都好,西境如何了?” 当时百里绝世去西境之时带走了秋长和花印,留下颜佑协助无双打理侯府。 花印这次回来便是百里绝世授命的。 无双也忙问道:“花印,义父他还好吗?” 花印也理了理自己的情绪,道:“夫人,少主,您们放心吧,侯爷在西境一切都好。”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属下奉侯爷之命回来主要是看望夫人的。”花印说着就拿出一封信交给赵玉,“夫人,这是侯爷让属下转交给您的,还请您过目。” 赵玉连忙接过,拆开信封一看,里面除了有一张信笺,还有一枚龙形玉佩。她先展开信笺一看,只有短短一句话,上面写道: 念卿心切,与卿同心。 赵玉蓦地湿了眼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夫人,侯爷暂时无法回来,希望您勿念。”花印轻声道,“玉佩是给小主人的。啊,小主人呢?”花印伸长脖子四周张望。 她们两人自顾自谈话,并没有发现无双充满隐晦杀意的眼神。尤其是在花印给了赵玉信的时候,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赵玉已经死了很多遍了。 但她的心中也是难受的,就像一根针刺在了心头,疼得厉害。她心心念念的义父心中只有这个女人,她好恨,她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女人。 杀意已起,她的目光更加阴狠起来。直到她听到花印问到孩子的事情,她才清醒过来。 “自然是凤姨极爱孩子,带出去玩去了。”无双说着,警告的目光射了过来。 赵玉早已感受到无双的杀伐之意,配合得点了点头。 无双满意的勾了勾唇。 赵玉心中冷笑,道:“无双,我有些话要单独问问花印,你先下去吧。” 无双愣住,她没想到赵玉竟然敢赶她出去,顿时面容阴沉了下来。 但花印在此,她又不好发 作,只得扯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道:“好,那我陷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冷冷的看了赵玉一眼,方才走了出去。 刚好轻风端着酒菜走了进来,赵玉便招呼花印一起用膳。 三人坐定,赵玉便问道:“花印,西境到底如何了?” 虽然方才听她说一切还好,但是百里绝世和月长思都在西境,为何西境之危迟迟解不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花印想到百里绝世嘱咐她的话,忙道:“夫人,您放心吧,西境没问题,侯爷之所以暂时无法回来,是因为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办,办好了就回来了。” “是吗?”赵玉目光灼灼,盯着她。 轻风也看着她,眼神里透露着不信的信息。 花印被她们盯得有些心里发毛,连忙举手发誓道:“夫人,属下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她可不敢违背百里绝世的命令。 赵玉干脆放下手中的玉筷,道:“花印,你就不要瞒着我了,说吧。” 花印顿时皱起了清秀的面容,面露难色,道:“夫人,您就不要逼属下了,若是被侯爷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赵玉截住她的话,保证道,“我会给你保密的。”说着紧紧的盯着她,那目光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花印目光闪躲,犹豫不决。 “花印,你就告诉我吧。”赵玉干脆拉起她的手,语音娇柔。 花印打了一个冷颤。 轻风笑道:“花姐姐,你就告诉夫人吧,这段时日夫人可担心侯爷了。” 赵玉顿时对轻风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花印终于顶不住两个人轮番相劝,投降道:“好吧好吧,那夫人您可要保密啊。” “放心吧,小花印。”赵玉笑得眉眼弯弯,极是美艳动人,花印不知为何忍不住红了脸,道:“其实西境并不乐观。” 赵玉心头一紧,道:“为何这么说,出什么事了?” “夫人应该知道,此次西境的主帅是容王殿下。侯爷只是作为前锋大将,所以有些时候处处自然要受容王的压制。”花印缓缓道来,“再加上此次的燕回大将乃是西凉耀堂,此人极善兵法用兵如神,侯爷刚到西境时便与此人对上,然而容王却以前锋人越少越好,不易引起敌人的察觉为由扣下了侯爷的大半兵力,若不是侯爷临时改变战术,只怕······” 她的话未尽,但赵玉和轻风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一想到他经历过如此危险的时刻,赵玉的心被揪痛了。 “那月公子呢?” 花印摇头:“我跟随侯爷到了西境,一直未曾见到公子。” “什么?”赵玉静的站了起来,“月公子难道不在西境?” 花印摇头道:“此事只有侯爷知道。” 赵玉坐下,皱眉道:“月公子不在西境,若又有容王压制的话,重华定不好办事。西境之危迟迟不解也有道理,只是容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容王好不容易得到兵权,自然不想侯爷插一脚。”花印道,“若是西征胜了,容王就是这一次 的最大的受益者,若是陛下高兴了说不定废了太子,将皇位传给他也有可能。” 赵玉皱眉皱的更紧,道:“如此说来,重华一人在西境岂不是太危险?” 花印忙道:“夫人放心,侯爷武功卓绝,又有属下在,一定会护侯爷周全。” 赵玉点了点头。她垂头思索起来,她在想要不要跟凤焚歌和帝尧商量一下,她想去西境。 “不过属下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得到消息,叶大侠正在广发武林帖,号召武林众人前去西境御敌。” 赵玉闻言,眼睛一亮。果然只有叶大哥这种心怀天下,侠肝义胆的人才会在此刻挺身而出。 她想去西境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那柔姐呢,她可是去了西境?”赵玉又问道。 花印摇头道:“这属下就不知了,唐四小姐本就是燕回国人,她若是去西境,怕也不会站在大亚这一边的。” 赵玉愣了愣,她倒忘记了唐柔的出身。 “夫人,西境之事您不要太过担心,您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先在侯府好好休养吧。” 赵玉没摇头也没点头,神色甚是忧郁。 轻风闻言,看了看赵玉,欲言又止。 赵玉恰巧看到了轻风的这副模样。 “花姐姐,你还会去西境吗?”轻风转而问花印。 “自然要去。”花印道,“此次回来便是替侯爷看望夫人的,我明日便走。” “这么快?”轻风惊讶。 “侯爷在西境,我不敢耽搁。”花印道,“你就好好照顾夫人吧。” 翌日,花印一早拜别赵玉,匆匆离去。 看着花印消失的背影,她的心仿佛也跟着去了西境,整个人有些茫然。 “夫人,今日可要去西子山庄?” 赵玉回过神,点点头。 轻风便替赵玉披上斗篷,两人便往西子山而去。 无双一夜未眠,喝了一夜的酒。她实在无法接受她的义父对她不闻不问。 为什么她想要的从来得不到,而赵玉却那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不甘心。 她为了义父从小认真习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他封侯她便接手了精绝宫,为了让他满意,她更是片刻不敢懈怠,可如今她得到了什么? 她的义父只有赵玉。 她目光深寒,手指一用力便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鲜血便流了出来。 平儿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无双,大惊道:“少主,你这是为何?” 说着赶紧叫婢女送来了伤药替她把手指包扎好,止住血。 “少主。”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颓废,但她清楚无双的性子,此刻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无双迷茫的目光飘在了她的脸上,语音冷凉:“你说我是不是什么都不如赵玉那个贱人?” 平儿一怔,摇头道:“少主天人之姿,岂会是赵玉能比的。” “呵,是吗?”她突然无声笑了,笑意森森,令人见之胆寒。 平儿低首垂目。 “平儿,替本少主约公主殿下在落日楼见面。” 第两百零五章 合作破裂 落日楼最隐秘的包房内,两位容颜绝美的女子相对而坐。 茶是上等的“红芽子”。 “说吧,你把本公主约到这里来为了何事?”皇甫珺凰看着她冷声问道。 无双看着茶杯里茶叶慢慢沉入杯底,道:“公主殿下可有好好想过我上次说的那个问题。” 皇甫珺凰脸色一变,怒声反问道:“你呢,你可有想过?” “怎么,公主殿下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无双冷笑。 皇甫珺凰顿时默然,她乃堂堂大亚公主,尊贵无比,她想要得到一个男人何至于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公主殿下,你现在后悔怕是晚了吧。”无双沉下脸冷声道。 皇甫珺凰道:“那又如何,本公主想后悔便后悔,岂是你一个低贱的草民所能左右的。” 无双的脸色更难看了,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少主也不强求,你就等着义父西征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赵玉吧。告辞。” 这一句话刺痛了皇甫珺凰,她堂堂大亚公主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迎娶别的女儿而什么都不能做吗?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站住。”皇甫珺凰叱道。 无双心中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从善如流的停住了脚步。 “怎么,公主殿下又反悔了?”无双转身,语音讥诮,“公主殿下果然善变得很啦。” 皇甫珺凰脸色一变,冷哼:“那又如何,本公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只管听话便是。” 无双本就想借这次机会一并除去她和赵玉两人,此刻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是要忍着的。 “那么请问公主殿下,赵玉那里,你要如何做?” 皇甫珺凰蹙起了秀眉:“本公主觉得只要让赵玉和重华生了嫌隙即可,就不必弄得太过狠绝了。” 无双闻言不由笑了:“公主殿下果然是慈心一片,你以为这样就会让义父弃了赵玉?” 这女人真是天真,她实在想不明白生在皇家,竟然还有如此心慈手软之人,实在怪哉,她听闻那懿安皇后也是一个狠绝之人,生出来的女人倒是一副不沾尘世的模样。 若非她乃一朝公主,否则她早已不在人世。 无双心中对她甚是轻蔑。 “那你待如何?”皇甫珺凰冷着脸,问道。 无双此刻倒是突然起了一番闲适之心,怡然倒了一杯茶,小口慢品。 皇甫珺凰见状,心中那点极微弱的怒火更盛了一些,她不过一介草民,竟然妄想爬到她的头上。若不是需要她的帮忙,她早就奏明母后,岂容她放肆。 两人心思各异,沉默之间夹杂着更为尖锐冷凝的气氛。 无双想她总是要除去这两人的,只要和义父沾上一点关系的,她都是不能留的。 “公主殿下,这样如何?”无双目光如炬,缓缓道,“这主意嘛还是我来出,但是该怎么做就留给公主殿下,如何?” 皇甫珺凰又不是傻子,她一听便知道这人就是要让她做那个明目张胆的恶人了。 但她目前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毕竟她还不想将此事闹到父皇母后面前去。 只要她出了主意,到底该怎么做 横竖是她做主。 “也好,你说说看。” 无双目光晦暗不明,语音森寒,道:“公主殿下若想成为侯府名正言顺的夫人,最好的办法还是我上次说的最好是毁了赵玉,而毁去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压低了声音,嘴角泛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那便是让她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皇甫珺凰瞳孔一缩,手指颤抖着。 “公主殿下,你认为如何?”无双还在低低问着,皇甫珺凰双目一张,豁然出手,掌风直取她的面门。 无双没料到她会动手,微怔之后,向后一仰,避开掌风,同时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这是何意?” 皇甫珺凰冷哼一声,用力一挣,竟然挣不脱无双的钳制,不由对她怒目而视。她虽然习过武,但是如何与无双相比,何况她平日里甚少动武,更不是无双的对手了。 “放开本公主。”她厉声叱道。 无双冷笑:“这可是你先动的手,本少主自然要礼尚往来,否则怎么对得起公主殿下。”她说完,手上一用力,皇甫珺凰的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伺候在外间的锦绣闻言,推开门走了进来,惊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皇甫珺凰握住手腕,忍着疼痛,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 锦绣看了看皇甫珺凰,又警告似的瞪了无双一眼,才关上门。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思歹毒,此事我退出。”她捂着疼痛不已的手腕,起身冷声道。 无双心里是决计不愿留她性命,顿时目光一暗,起了杀心。 “本公主劝你安分点。”皇甫珺凰目光讥诮,“如果你不想侯府那个婢女的事情传到重华那里。” 无双的杀心顿时沉了下去,目光阴狠,她倒是低估她了。 皇甫珺凰打开门,和锦绣扬长而去。 没想到这一次的密会竟然谈崩了。 无双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一刻,她差点真的很想杀了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皇甫珺凰一路上沉着脸回到了漱玉宫。 锦绣看着她一直捂着手臂,担心不已,问了半晌才问出缘由来,慌忙去叫了御医。 将红肿的手腕上了药,包扎好,她便神色恹恹的将自己关在了寝殿。 锦绣虽然心里担忧,但也只能默默的守在房门外。 帝都的宵禁刚刚开始,皇甫珺凰闷闷的声音传来:“锦绣,你进来。” 锦绣赶紧应了一声,推门而入,抬眼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珺凰一身男装打扮,头发高高束起,玄色束袖衣裳,干净利落。 明黄宫灯下,她对着镶花铜镜仔细整理了衣领,道:“锦绣,我要去一趟西境,你留在宫中,应付父皇母后。” 锦绣闻言,顿时慌了:“殿···殿下,这怎么行,奴婢如何应付得了皇后娘娘?”她说着说着急了,声音也颤抖起来。 皇甫珺凰是铁了心要去西境,道:“这就是你的事情,记住,一定要好好拖住母后。” “可是殿下······”锦绣的话还没说完 ,她便趁着夜色,轻车熟路的出了漱玉宫。 锦绣看着外面茫茫夜色,宫灯摇晃,哭着一张小脸下去准备去了。 无双回府的时候,赵玉也刚从西子山庄回来。 两人便在侯府正门相遇,虽然算不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彼此之间也没有好脸色。 “母亲这是去了何处?”两人并排往府里走,无双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问道。 赵玉也是出于礼数,回道:“随意走走。” 两人都有意加快了步伐,到了曲意门,赵玉便往左走,无双顿了顿脚步,然后轻飘飘的冒出一句:“母亲可喜欢松风酒?” 赵玉停下脚步,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无双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她定定的看着赵玉,微微抬了抬手,袖口间的穗子露出一截。 赵玉手指一颤,微微眯眼,道:“还行。” 无双笑了笑,眉眼弯弯,极是明艳动人,道:“那刚好,玉京山庄刚出了新品,今晚无双便与母亲一起品尝品尝。” 赵玉极不喜欢她这种看似纯善无比的笑容,沉下目光点了点头。 “那母亲,今晚无双就在捧月轩静候母亲了。” 捧月轩是无双的寝阁。 赵玉目光沉沉,点了点头,便举步离开。 无双看着赵玉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有些东西还是早点解决为好,迟则生变。 颜佑过来刚好看见无双这副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无双恢复了神色,道:“颜叔叔。”然后抬脚往捧月轩走。 颜佑跟在她的后面,道:“少主,无咎宫之事属下已经处理好。” “嗯。”她对这个消息显得兴趣缺缺,无咎宫的事情迟早是要解决的,所以她并不关心。 颜佑便没有多说。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捧月轩。 颜佑看了看她的神色,想到在曲意门的所见,于是犹豫问道:“少主您确定要如此做吗?” 无双点头道:“迟则生变。” “但是此事是侯爷心中的一个禁忌,少主您可否考虑考虑?” 无双沉下目光,摇了摇头:“不必了。” 有些事情越是顾虑越是让别人占了先机。 颜佑沉默,顿时目光忧郁地看着她,他不知道他当时把一切都告诉她是不是做错了? 但他现在有些后悔。 赵玉回到静月轩,轻风甚是忧郁的问道:“夫人,少主约您今晚见面定不怀好意,您还要去吗?” 赵玉将身上的斗篷递给她,理了理衣裳,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她没沉住气。不过想到今晚能得到仇人的消息,赵玉忍不住心头发热。 轻风叹了一口气,将斗篷折好放进里间。 “夫人,今晚属下陪您一起去吧。” 赵玉想了想,道:“不必,今晚你就在静月轩等我,若是到了子时我还未回来你就去西子山庄报信。” 轻风闻言,便知今晚定不寻常,若真出了什么事确实需要一个人在外接应,于是她点了点头。 当晚,赵玉用过晚膳,一个人如约去了捧月轩。 第两百零六章 灭族仇人 捧月轩,灯火辉煌,赵玉来时,无双早已备好了美酒松风。 窗外灯火阑珊,冷风吹动窗棂,发出叩叩的微响。 酒香袭人。 “坐。”无双端着酒杯,浅品一口,招呼着赵玉。 赵玉环顾四周,装潢雅致,低调与张扬相融合,极尽贵雅,倒是与无双的个性不符。 轻纱是有名的“莲雾”,千金一尺,轻轻的拂过案几上的茶洗,茶洗是上等和田玉······赵玉目光微暗,没想到百里绝世倒挺舍得为这个义女花钱的。 她心中讥笑一声,撤回目光,一撩衣摆坐在无双的对面。 蓦地一杯酒如急射而来,赵玉目光一厉,袖袍一拂之间将酒杯捏在了手指上。 酒,一滴不撒。 “听闻松风酒有五味,你尝尝,这是第几味?”无双盈盈笑道,只是笑不到眼底。 赵玉看了看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苦。 “如何?”无双挑眉。 赵玉放下酒杯,淡淡道:“没想到少主竟然喜欢这一款酒。” “看来不合你心意。” 赵玉冷冷一笑:“我与少主的喜爱自然是不同的。” “你又为何如此绝对?”无双低低笑道,“难道你就不认为我们有共同的喜好吗?”她说着目光幽幽的看着赵玉,“比如说男人······” “你什么意思?”赵玉沉下了脸。 “哈哈哈······”无双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玉,你不是想要仇人的线索么?” 她终于进入主题,赵玉心中一颤,指尖用力捏着酒杯,强忍激动道:“是又如何?” 无双却反倒不提这一茬了,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赵玉,你这一生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情?” 赵玉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皱了皱眉,道:“这与你何干?” “赵玉,我倒希望你这一辈子永不后悔。”无双突然残忍的笑了一下。 赵玉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憷。 “无双,你手上到底有没有线索?”她不知无双手里到底捏住了一些什么消息,她这副胜券在握,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态度让赵玉很是窝火。 无双拿出了袖中的刀穗,赵玉一见,忍住想要强抢的念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赵玉,你知道吗,我最羡慕你,也最同情你。”她突然幽幽的道。 赵玉神色冷硬,并不答话。 无双自顾自的叹息:“我不像你,自幼有疼爱你的父母,而我一出生就是孤儿,若不是义父,我早就命归黄泉。所以,我羡慕你。” 赵玉神色更冷,她对这些毫无兴趣,她只希望她快点告诉自己线索。 可无双偏偏一副不着急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刀穗,赵玉盯着她手上的刀穗目光越来越冷,她真怕她一不小心给玩坏了。 “赵玉,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情你吗?” 赵玉心中恨不得掐死她,哪想知道为什么。 “我猜你也不想知道。” 赵玉:“······” 无双目光幽幽的扫过她美艳绝伦的面容,她不由又心生嫉妒,这个女 人不但抢了她的义父,就连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容颜她也是轻易得了去。 “无双,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她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问道。 无双撤回目光,又幽幽问了一句:“赵玉,如果你现在要知道的答案会让你痛不欲生,你也要仍要知道吗?” 赵玉一怔,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问。 “我现在只关心你说与不说。”赵玉冷笑道,“该不会你手上根本就没有线索吧。” 她跟她说了那么多,就像是在拖延时间。所以她开始怀疑她是否有关于灭天鬼门之人的线索。 “赵玉你以为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 “好,竟然你已经等不及,那我就告诉你。”无双盯着她,“你知道我手里的刀穗是从何而来吗?” 赵玉讨厌她这种说话方式,但为了得到线索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配合她。 “从何而来?” 无双目光森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自然是精绝宫暗室。” 赵玉的心急速的跳了一下,沉声道:“什么意思?” “那你知道为什么天鬼门覆灭,义父不愿认你?” 这句话如一根刺刺进了赵玉的心里。 “那一天你来精绝宫求义父,漫天飞雪中,于三千台阶下,那么低声下气的求着义父,最终还是被义父抛弃,真是好生可怜······” “闭嘴。”赵玉终是忍不住,脸色苍白的大声喝道。那些过往是她今生都不愿回忆起的,实在太痛苦了。 “可惜我那时太小,错过了这场好戏。”无双语音冰冷,“赵玉你有没有想过义父为何要抛弃你?” 赵玉已经陷入回忆不可自拔,耳边都是百里绝世残酷无情的话语。 她捂住了胸口,那里实在太痛了,她觉得她的心正在被凌迟着。 “啊,你当时可能实在太天真,你可能觉得义父抛弃你无非就是认为你不再是天鬼门风光的圣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义父的性情,他若真想要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在乎她的身份。” 赵玉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抛弃你,根本就不是因为他在意你的身份。”无双突然靠近了些,在她耳边怪笑一声,道,“是因为天鬼门就是他带人灭的。” 因为天鬼门就是他带人灭的······这句话如一道魔咒萦绕在赵玉的耳边,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这一句话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她眼前一阵发黑,微张的嘴角想说话,可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双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快意的笑了。 “不可能,你胡说。”赵玉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无双,她知道她恨她,所以这一切都是她骗她的。 “胡说?”无双语音残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精绝宫的暗室可是我废了三年的时间才打开,那里面全是天鬼门的东西,对了,以前义父是用剑的吧?” 剑,赵玉努力回想了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来精绝宫看到过一把剑,那把剑剑鞘乌色,抽出来便如一束轻灵飘逸的泉水,赵玉初学剑法时便用过这把剑,后来那把剑如何,她便不得而知了。 她还依稀记得那把剑的名字,似乎是叫“煞雪”来着。 无双仔细看着神色,便明白她想起来了,便道:“精绝宫的暗室便供奉着这把剑。后来我偷偷问了颜叔叔,他便告诉了我这把剑为什么被供奉着,而义父为什么从来不碰剑。” “那是因为当时义父就是用这把剑杀了你的父母。” “滚开,不要说了。” “一剑封喉啊,赵玉,你可以想象当时那血飙得该有多高?”无双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你闭嘴,闭嘴。”她绝望而悲戚的吼道,她的心更是痛得无法呼吸,但是她仍旧不愿相信,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怎么会是她的灭族仇人。 “赵玉,不,应该叫你方玥毓敏。”无双却不放不过她,扣着她手臂的手指愈发用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查了那么久仍旧查不到线索的原因。因为这一切都是义父在背后操纵的,可笑的是你竟然还为他诞下孩子,方玥毓敏,你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最可笑最愚蠢的女人。” “啊······”赵玉目眦尽裂,猛然出手,“你敢骗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她双目充血,已是癫狂之态。 无双向后一退,避开她凌厉的一抓,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她可不想话还没有说完,就引起骚动。 赵玉嘴里发出赫赫的气喘声,充满恨意的目光死死盯着无双。 “说实话,我当时查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不肯相信,毕竟义父可是爱极了你。”无双的目光中闪过冷意,“他当年虽然弃了你,但是从那以后没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所以她很恨赵玉,是她夺走了百里绝世的注意力。 赵玉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杀了她。可心里的痛更让她难受,她知道就算她再不相信,响起这些年百里绝世的所作所为,还是忍不住心寒。 尤其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调查仇人,这本就是一件让人怀疑的事情。 “赵玉,你大概也永远都想不到是义父灭了天鬼门,杀了你的父母吧。哈哈哈······”无双怪笑,“真是可怜呐,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欺骗了这么多年,赵玉,你对得起天鬼门的众人和你的父母吗?” 这句话就是压垮赵玉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忍不住喉间的腥味,嘴角溢血,面如死灰。 是啊,她如何对得起天鬼门的众位叔伯姨娘,如何对得起疼她爱她的阿爹阿娘? 她想起了韵姨临终前的话:莫要和百里绝世纠缠。 她怎么就不听话呢,或许那个时候韵姨便已经察觉到是百里绝世带人灭的天鬼门,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而她从未细思过韵姨话里的意思,只要百里绝世温柔的勾了勾手指,她便沉醉在他编织的美梦当中,不愿醒来。 这些年,她何曾好好查过仇人? 无双见她已经痛苦到如此地步,心中更是快意。 “赵玉,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她上前拍了拍赵玉的脸,“当我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就无数次想象过你这种狼狈的模样,如今见了真是大快人心。” 赵玉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木然的任她说,任她动作。 第两百零七章 晴天霹雳 赵玉木然的神色让无双很是不满,她要狠狠的羞辱这个女人,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她当然要她回应她,否则她怎么能得到更多的快意? “赵玉,你是不是觉得很伤心,你可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给骗了啊,你真的是非常的愚蠢······”无双一字一句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剜着赵玉的心。 屋外忽然起风了,冷凉的风窜进来,屋中犹如寒窖。 赵玉已经感觉不到冷,她的心更冷,犹如附了厚厚一层冰雪,冷得她浑身发颤。 “对了,你的孩子,该不会是个野种吧?”无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就像是情人间的低喃,可说出话却这般恶毒。 “无双,你找死。”赵玉豁然回神,暴怒喝道。可惜她穴道被制,在无双眼里只是一只被拔去爪牙的困兽。 无双快意的笑了:“怎么,我这是戳到你的痛处了。我猜猜······”她作思考状,一派的天真无邪,“这孩子该不会是秋叔叔的吧?” “无双!” “啊,不对,那难道是叶蓝天的?” “住口住口。”赵玉双眼猩红盯着她暴喝道,突然再一次大喝,竟然冲开了穴道,挥掌向无双攻过去。 无双目光一凝,她没想到赵玉能冲破穴道,趁着她心绪不稳,找到破绽直取赵玉的腋下。 赵玉强忍腋下传来的疼痛,忽然招式一变,五指如钩,抓向她的天灵盖。 两人在屋里虽然闹得动静不小,但是有无双的吩咐,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进屋多管闲事。 只有一直伺候在屋外的颜佑,听见里面的声音,心里一直忐忑着,一人是百里绝世爱到心眼里的女人,一人是百里绝世宠到心尖上的女人,无论谁出现意外,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还是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忍不住推开门。 “少主,住手。”推开门那一瞬间,无双的掌风正好切向赵玉的左臂。 无双目光一转,故意露了一个破绽,赵玉的掌风就落在了她的胸口上。 “唔”无双闷哼一声,颜佑大惊,闪身上前逼退赵玉,扶住无双,惊声问道:“少主,您怎么样?” 无双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的看着赵玉,厉声道:“来人,赵玉妄图袭主,拿下她。”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侯府的暗卫顿时将捧月轩团团围住。有四个暗卫直接进屋,手上的铁链向赵玉卷去,妄图一举拿下她。 颜佑见状,忙道:“少主,不可。” 无双那里听他的话,厉声道:“拿下她,她若跑了,本少主就让你们人头落地。” 四个暗卫闻言,哪敢懈怠,手上的铁链化作无数道黑影缠着赵玉。 赵玉杀红了眼,将内力提到极致,取下腰带灌注内力化作剑用,竟然使出了“流光舞雪”。 无双一见,心中的恨意陡生,衣袖一扫,茶杯被劲风带起,急速射向赵玉,叮的一声,赵玉剑法一乱,四根铁链顿时趁虚而入,将赵玉困住。 “无双,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赵玉被困,心中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无双轻轻揉了揉胸口,讥笑道:“你妄图袭主,根据我宫宫法,其罪当诛,我会好好管你的。”说着眸光一厉,“关进密牢。” 暗 卫便将赵玉拖了下去。 颜佑见状,皱眉道:“少主,您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些?” “过了些?”无双冷笑,“颜叔叔,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从赵玉回到精绝宫,杀了祖母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彻底夺去义父的心。” 说到此,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恨声道:“义父为了她连杀母之仇都可以不顾,我如何能容下她?” 颜佑垂下目光,眼角露出一丝无奈和忧郁。 “这几年来,我用尽办法调查赵玉之事,可是又怕义父察觉,这几年的心惊胆战时刻在折磨着我。”她原本充满仇恨的语音渐渐变得轻柔起来,“颜叔叔,是你一直在帮我助我,也是你一直在关心着我,也是你告诉了我有关赵玉的一切,否则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再等下去我会疯的。” “少主······”颜佑轻声一叹。 窗外冷风呼啸,分明也是人间三月天,可风的凉度还是刺骨的很。 “我无法想象我若再等下去,会亲眼看着义父迎娶赵玉,那样还不如杀了我。”她目光切切,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锥心的疼痛,“所以我只能会毁了赵玉,毁了这个让义父神魂颠倒的妖女。” 无双是颜佑看着长大的,也是护着长大的,他的心自然是向着无双的,可是她这样胡来,百里绝世怪罪下来,她未必承担得起,于是劝道:“少主,属下以为还是点到为止就好。” 无双垂下了双眼,面容愈发的冷峻。 “颜叔叔,无双再请求你一件事成吗?” “少主请讲。” “颜叔叔,我要你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赵玉暗杀苍林派前掌门严宿安,天虚派前掌门玉湖子,西域圣僧智托等人的消息放出去。”无双一字一句冷声道,“我要让赵玉成为这个江湖的众矢之的,我要让她这一生永无落脚之地。” 颜佑闻言,心头大震,连忙颤声道:“少主,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难道颜叔叔也不肯帮我了吗?”她的神色顿时泫然欲泣。 颜佑忙道:“少主误会了,这些人关系着当年容王暗桩之事,若暴露了赵玉,便会暴露侯爷,乱了侯爷的大事,若是侯爷怪罪下来,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无双顿时沉默起来。 她没想到就算她逼她到如此地步,还有些事情是她做不了主的。 “少主,请三思。”颜佑劝道。 良久,无双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 赵玉没想到她会再次进侯府的密牢,无尽的黑暗再次将她淹没,赵玉只觉这黑暗中无数双手扼住她的喉咙,顿觉呼吸困难,她挣扎着想要缩进角落,可惜身上被铁链绑住,她只能绝望的惊惧的任黑暗侵袭。 这个地方是她一辈子的阴影和噩梦。 那些时日在这个密牢所受的苦楚与疼痛已经在她的灵魂深处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只要轻轻一碰,就疼得撕心裂肺。 她绝望的等待着,等待着救赎。 自从天鬼门覆灭,百里绝世抛弃她,她便从不相信救赎,那是幸运之人才拥有的东西,从来不属于她。 她这一生就像是一只离不开水的鱼,离了水便只有干涸而死,而这一汪水就是百里绝 世。 可偏偏也是这一汪水倾覆了所有。 如今想起来该是多么的可笑。 她的命运从不在自己的手中。 他当时是以什么的心态灭的天鬼门,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杀了她的父母,最后又是以什么心态那么残忍的抛弃了她? 她爱的男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玉悔之恨之。 心已成灰。 爱恨情仇到浓烈之处,她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无双进来时,密牢内燃起了一豆灯火。 灯火下是赵玉昏死的面容,苍白而沉静。 无双冷笑一声,便用冷水泼醒了她。 “赵玉,没想到进了这密牢,你倒是心情甚好,都能睡着了。” 赵玉迷迷糊糊醒来,顿觉身上冰冷刺骨,又听到无双的声音,顿时整个人就清醒了。 当看到无双阴狠如厉鬼的面容时,她忍不住惊惧的一缩瞳孔。 “怎么,怕了?”无双可没放过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冷声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就连“流光舞雪”都使出来了。” 说到“流光舞雪”,赵玉突然讥诮的笑了笑。 这一笑自然触怒了无双,她一把捏住赵玉的下巴,厉声道:“你笑什么,笑我什么都没得到吗?” “是,我当时就因为偷偷练了这套剑法,却被义父罚去后山面壁思过三个月。”她面目狰狞,“后来我才知道这套剑法却是专属于你的。赵玉,你知道你有多可恨吗?你抢走了义父,夺去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回精绝宫,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已成癫狂之态,手指不断用力,赵玉顿时疼得皱起了眉。 “无双,你也真是可笑,你的东西,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别太天真了,在这个侯府没有什么是属于你的。” “你胡说。” “胡说?”赵玉冷笑,“你不过是百里绝世的义子,你今日如此待我,你说他知道了,还会不会认你这个义子。” 无双顿时面容惨白,她也是了解百里绝世的。但是她得不到的,别的女人同样得不到,于是她狞笑:“赵玉,死到临头你还想挑拨我和义父的关系,在你没有回精绝宫之前义父事事依着我,事事宠着我,是你,是你让义父神魂颠倒,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杀了你,夺回义父。” 赵玉轻蔑的冷嗤一声。 “赵玉,你根本就不该出现,如果你不出现现在这个侯府的夫人就会是我,是我无双。” 这一句话如一个晴天霹雳,直接把赵玉给炸蒙了,一时间赵玉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双哈哈一笑:“怎么了赵玉,原来你一直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恨你啊,你真是······”她笑得弯了腰,眼泪都出来。 而赵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玉,你听好了,我爱义父,我想做他的妻子,义父只能是我的,你明白吗?”无双盯着她的眼睛,将这句话一字一句钉在赵玉的心里。 赵玉此次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听到这消息的心情。 原来她恨她,是关乎情爱的。 第两百零八章 仇恨之源 一个人是用何种理由爱上另一个人的。 即便是超出常理也在所不辞。 赵玉无法消化她的话,更不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明白她所谓的爱。 “荒唐,他是你的义父,你怎么能对他有这种心思?”良久,赵玉才哑声道。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笑意狂乱,“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是我的义父,我便不能爱了么?我以为在栖霞宫你便明白我对义父的心意,你若识相早该主动离开,可你偏偏要纠缠着义父,这让我如何放过你。” 栖霞宫?赵玉怔了怔,她突然想起当时说了一句“我明白你对侯爷的心思”,她以为是她对百里绝世的敬佩之心,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心思么? 只是实在可惜,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事情。 “他是你的义父便注定没有结果,你再这样下去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痴心妄想?”无双低低笑道,“是啊,我不像你,你总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别人费尽心力都求不来的东西。所以赵玉,我恨你。” 她话音一落,手指突然袭上了赵玉的脖子,本来赵玉的下巴就疼,此刻脖子被掐住,更是疼得厉害。 她想这个手法不愧是百里绝世教出来的,果然尽得真传。 “无双···有本事就放了我···我与你正正经经的打一场。”呼吸困难间,她连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都极其困难。 无双冷笑:“你如今已落在我的手上,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别做梦了,义父既然非你不可,那我便留你不得。”说完她正待再用力。 赵玉亦冷笑:“原来你也是一个愚蠢至极之人,百里绝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威胁。”她目光一沉,继续道,“但是你若杀了我,下一刻便是你的死期。” 无双面容一变。 “凤焚歌和帝尧早已察觉到你的心思,说不定此刻就在赶来的路上。届时百里绝世不杀你,他们两位也必定不会放过你。” “赵玉,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无双眼眸微眯,道,“你以为你留下轻风就可以去西子山庄报信了吗,别做梦了,轻风早已被我派人扣下了,说不定此刻她比你还要惨。” “无双。”赵玉心头大震,怒喝道,“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说完一巴掌甩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赵玉白皙如玉的左脸上顿时显出五个手指印。 赵玉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再次溢血。 “哼,你也只有这些把戏了么?”赵玉舔掉嘴角的鲜血,抬眼,目光高傲,完全不像处于下风的败者。 她本来就没败。 无双目光阴骛:“赵玉,此刻你还在得意什么,一个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伤害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赵玉冷冷睇他一眼,满是讥诮,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不懂这世间情爱根本就是变幻无常。 “啪”,又是一巴掌甩过来,赵玉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无双残忍 一笑:“直接杀了你实在太过无趣,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也尝一尝这些年我受过的痛苦。” 赵玉强忍疼痛,冷笑。 “你说这刑房里这么多刑法,每一样都不会让你失望,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你选择一样你喜欢的如何?” 她笑意盈盈,仿佛在和朋友间聊家常似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极是反感。 赵玉仍旧冷冷看她一眼,目光不屑。 无双目光微沉,笑得更加灿烂,目光仔仔细细的扫视了赵玉一眼,最后停留在她右边完好无损的侧脸,道:“说起来就是你这张脸把义父迷得神魂颠倒,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不如我们就从这张脸开始吧。”她侧身,手指轻轻抚摸着一把烙铁,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把匕首,“这烙铁烙在脸上留下的伤疤就完整了些,若是我用匕首划花你这张脸,就会像你还未废去毒功的时候的样子,你喜欢哪一个?” “要杀要剐动手便是,何必多说。” “赵玉,你急什么,我可是说话算话之人,说了要好好折磨你就不会食言。”无双道,“这样吧,为了让你想起你曾经丑陋的容貌,我便先用刀子划烂你的脸,待这伤疤好了,我便用烙刑如何?” “有本事你动手便是,婆婆妈妈的,你累不累?”赵玉又怎会怕她以容貌威胁人,她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般狼狈,都不曾怕过,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日后若是落在她的手中失去了美丽的容貌会不会抑郁自杀? 赵玉的目光带着刺落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 “你看什么?”无双柳眉一竖,叱道,“赵玉,看来你并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我不介意让你看清楚。”说完,她正待动手。 “哦,她目前是什么处境?”突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无双心中大惊,侯府密牢向来把守严密,又因为要审查重犯,当初建这座密牢的时候便采用了隔音设计,里面的声音外面是丝毫听不到的,而只有密牢里面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是什么人竟然听到她说的话,所以她十分震惊,喝道:“什么人敢在侯府装神弄鬼?” 赵玉听到这个声音眼睛一亮,这一刻强烈的求生欲望充盈在心中。 那人并未答话,一个轻灵的女子声音便传来进来,她笑道:“帝尧,看来你还要多来这侯府转一转,这个小妮子竟然连天下闻名的玄邪门尊主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无双闻言,面容一变。在牢房外的不正是帝尧和凤焚歌?! 可是她不是已经将轻风软禁了,这个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难道有什么是她忽略了的? 她眯着眼看着赵玉,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赵玉此刻可以说是有恃无恐,又怎么将她放在眼里。 “凤姐姐,尊主。”赵玉忍不住叫道。 “玉儿,你没事吧。”凤焚歌关切问道。 “还好。”赵玉看了一眼无双,应道。 “你是自己将她安全送出来还是我们进去?”帝尧冷淡的声音传来。 无双的指尖抖了抖,一时间竟不知该 如何回答。 凤焚歌略显责备的声音传来:“玉儿都受伤了,你还在等什么?” 无双呼吸一顿,忽然“轰”的一声,密牢的门被震碎,背光处,两个人影立在门口,异常沉重。 待光线适应,才看清楚凤焚歌和帝尧的身影。 凤焚歌白衣如雪,额间的珍珠饰品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手里把玩着一把凤头镖,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双和赵玉。 而帝尧负手而立,黑衣如墨,衣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似要腾飞而起。他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玉。 无双见状,手中的匕首瞬间抵在了赵玉的脖子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不要过来,否则我划破她的脖子。”无双冷声喝道。 赵玉无助的看着凤焚歌。 “啧啧啧,帝尧,你看看,这个小妮子几日不见,倒是学会威胁人了。”凤焚歌笑道。 帝尧冷如刀锋的目光刮过无双的脸,并未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凤姨,我不会开玩笑。”无双冷声道,“你们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会真的动手。” “无双,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凤焚歌神情肃然。 “什么后果,什么后果比杀了这个女人重要?”无双几乎是吼道。 “你会后悔的。”凤焚歌叹声道。 “凤姨,您放心,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不会后悔,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她若不死,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心头之恨?”凤焚歌晃了晃手中的凤头镖,“玉儿到底对你做了何事,你竟然生出如此深的恨意?” 无双顿时目光阴郁,冷声道:“这就不需要凤姨操心了。” 可凤焚歌偏偏不放过她,道:“我来猜猜如何?” 无双神色一变。她知道凤焚歌这样说铁定是查出来什么来。 她突然有些心慌,那些东西是她不可对外人道的,虽然她对赵玉说明了心思,但是被别人查出来又是一回事。 “凤姨,请您不要管此事。”无双连忙道。 “为何?”凤焚歌道,“你手中之人是我的恩人,你动了她便是动了我。无双,你觉得我会不管吗?” 恩人?无双一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赵玉这样的女人也配成为别人的恩人了? “所以凤姨是非管不可了?” “当然。” 无双咬咬牙,道:“难道凤姨就真的不怕我一不小心划破她的脖子?”说着手微微用力,顿时见了血痕。 赵玉秀眉微蹙。 凤焚歌看着刀刃处溢出的血线,目光沉了沉。 帝尧手臂微动,凤焚歌伸手拦住,道:“无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了玉儿,今日之事就既往不咎,重华那里我不会说出半个字,你就还是重华的义女,精绝宫的少主人,否则······” 凤焚歌言语未尽,但她知道她听得明白。 这种威胁可比她威胁凤焚歌要有效多了,若是她真的离了这两种身份她便什么都不是。 无双咬着下唇,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第两百零九章 峰回路转 密牢之中不见天日,赵玉只能通过凤焚歌和帝尧身后的光大致判断着时辰。 她想从来到捧月轩算起,她大概已经度过了四个时辰了吧。 四个时辰,接近午夜也还差一两个时辰,只是为何她总觉得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白的时辰。 “凤姨,您如此逼我,无非就是为了救这个女人,可您知不知道依着义父的关系,无双向来敬重您,也从未向您提出过什么请求,难道这一次您就不肯依我?” “无双,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赵玉回过神来,无双和凤焚歌还在纠缠不休,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突然有些憎恨自己的无能,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最终还要靠别人的力量苟且偷生。 她目光幽远,似乎又一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哪怕是刀光剑影,也不为所动。 突然,绑着她的铁链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轻轻的拉扯链子。 赵玉心头一动,偷偷运起了内力,内力自丹田而起,绵绵不绝,径流不断,她不由微微眯了眼,任源源不断的内力游走在整个经络之中。 她心中大喜,她知道她似乎有了峰回路转的机会。 这个时候赵玉有些感谢自己一贯的柔弱了,倒让无双封了她的内力。 无双咬了咬牙,再次衡量形势,心中心思百转,然而面对凤焚歌和帝尧两大绝世高手,在这窄小的密牢之中,没有任何的完美的办法。 但是赵玉还不容易落在她的手中,正好百里绝世又不在侯府,如此绝佳的条件,错过了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无双恨恨的想。 “无双,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凤焚歌也已经失去了耐心,声音冷凉,银眸之中隐隐露出杀意。 最后的通牒一下,无双必须做出选择。 她的目光渐渐阴狠,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一不做二不休,这个女人,注定要死在她的手中。 但有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算是绝境求生,那也不一定见得是生。 所以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此刻,帝尧似乎永远给人都像一个局外人。只是这样的场景有凤焚歌就够了,玄邪门尊主只干他该干的事,比如说,现在······他的手腕轻轻一抖,一道快如闪电的银光射向了赵玉,准确的说是射向绑着赵玉的铁链。 “叮!”短促明快的一声。 刹那间,饶是武功不弱的无双心也跟着响声抖了一下。手腕用力。 也正在此时,赵玉突然往后一仰,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 无双双目一瞪,另一只手挖向赵玉的眼睛,手一挣,竟然挣不掉赵玉的钳制。 赵玉的浙一握十分有技巧,刚好捏住她手腕上的软麻穴,这时无双大惊失色,她明显感觉到赵玉体内强劲的内力。 赵玉冷笑一声,回手护目,在她内力不足五层的攻击下,轻松的制住了无双。 赵玉如法炮制的封了她的穴道。 一招失势,无双绝望的闭上了眼。 赵玉理了理衣裳,迎上前,道:“多谢凤姐姐,尊主。” 凤焚歌看见她脸上的伤,不由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恢复了内力便不会受 伤了,没想到······” 赵玉有些愧疚道:“让凤姐姐担心了。”比起以前受的伤,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多谢尊主出手相助。”赵玉看了看神色冷漠的帝尧,谢道。 若不是他出手弄断铁链,她也不可能反抗成功,说不定已经死在了无双的手上。 帝尧略一点头,道:“举手之劳。” 赵玉知他性情便不再客套。 “你既已脱险,我便先行告辞。”帝尧说着侧头看着凤焚歌。 “你先去吧,珩儿还需要人照顾。”凤焚歌挥了挥手。 帝尧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待离去。 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赵玉道:“尊主,珩儿麻烦你了。” 帝尧顿下脚步,侧头,再一次点点头,然后飞身而去。 而此时,凤焚歌素手轻轻一挥,漫天的华光渐渐消失,凝成一颗珍珠般大小的白球,莹莹生华,又被她收入袖中。 就在此刻,黑暗扑面而来,淹没了整个密牢。 若不是那一豆灯火,整个密牢便会漆黑如墨。 赵玉眨了眨眼,有些不太适应。 “玉儿,你要如何处置她?”凤焚歌晃着手中的凤头镖,走到无双面前。 穴道被制的无双双目微阖,神色淡然,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个嘛······”赵玉冷冷看着她,蓦地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无双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绝美的面容顿时红肿起来。 “你······”无双转过头,恨恨地看着她。 “这一巴掌是还你的。”说着又一巴掌甩过去,“这一巴掌同样是还你的。” 同一侧脸挨了两巴掌,红肿不堪,甚是狼狈。 凤焚歌笑道:“也好,这个小妮子确实欠教训,今日就好好教育教育,让她长长记性。” 赵玉亦笑道:“凤姐姐说的是,那么······” “啪”,又是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便是还你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 挨了三巴掌,无双的嘴角已经溢血。 “赵玉,有本事你杀了我。”她目光阴骛,厉声道。 可惜因为脸肿的缘故,说起话来有些咬字不稳,毫无气势可言。 赵玉冷笑:“杀了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你放心,我也会慢慢折磨你的,就像你对我一样。” “赵玉,你敢吗?”无双突然挑衅道。 “不敢?”赵玉冷哼。 “你若敢动我,义父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就敢如此肯定?”赵玉讥笑道,“你觉得你在你义父心中的位置是根深蒂固的吗?无双,你还是太无知。” “当然,我倒希望百里绝世不要放过我,刚好我也想找他呢,哈哈哈······”赵玉忽然大笑。 灯火摇曳,凤焚歌不由蹙眉。 “玉儿,先将她关在此处,明日再说吧。” 她不喜欢这样的赵玉,虽然她现在风平浪静的,但她怕无双会是那一股风,稍有不慎便会掀起狂风巨浪。 赵玉止住笑声,甚是乖巧的点点头,找了另一条铁链将她绑住,又害怕她内力深厚,冲破穴道,赵玉又喂她吃了一些软筋 散。 密牢的门被帝尧震破,赵玉只得将她关进隔壁的牢房之中,又叫来暗卫守着。 出了密牢,凤焚歌先给赵玉上了药之后两人便携手去了捧月轩。 那里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捧月轩灯火通明,一行暗卫围在外围,轻风便在门口等候着赵玉。 今夜,整个侯府寂寂无声,就连风过的声音都叫平常安静了些。 对赵玉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夫人,多亏了凤宫主和尊主,该控制的人已经被控制住,待夫人发落。”轻风一见赵玉和凤焚歌,赶紧迎上来。 赵玉点了点头,道:“幸亏是凤姐姐想得周到,给了我下了“千里引”,否则今晚必定凶多吉少。” 凤焚歌道:“我早看出来你与无双不和,多留了一个心眼。刚好今日白天我叫雪儿在查无双的事情,得到了消失,才及时赶来。” “多谢凤姐姐相助。”赵玉感激道。 凤焚歌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进去看看吧。” 捧月轩大堂,垂首跪了大约十余人。这十余人都被五花大绑着,赵玉走进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她去了主位,而凤焚歌则坐在了左侧的首位上。 走到大堂主位上坐下,赵玉威严的目光再次扫向众人,沉声道:“抬起头来。” 众人缓缓抬头,赵玉一看,除了一部分暗卫,便是一些打杂的下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颜佑身上。 “颜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趁侯爷不在教唆少主在侯府胡作非为,你可知罪?”赵玉一拍桌案,厉声喝道。 颜佑心头一颤,但面上却神色不变,反问道:“夫人,您说属下教唆少主行了不义之事你可有证据?” “颜佑,你当我是傻子吗?”赵玉冷厉的看着他,“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否则,就不要怪我严刑逼供。” 说着又看了看其他人,对轻风道:“轻风,把他们拉去刑房,打五十大板逐出侯府。颜佑留下。” 轻风心头一喜,乐滋滋的去办事情去了。说实话这段时间实在太憋屈,她也可以好好发泄一下了。 大堂内,就只有赵玉、凤焚歌、颜佑三个人。 赵玉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音极有节奏感,但让颜佑心里隐隐发毛。 毕竟还有一个凤焚歌在此。 但此刻的凤焚歌正自斟自饮,似乎也完全不管此事。 但是颜佑还是很忌惮凤焚歌。 “颜佑,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凤焚歌的半壶酒下肚,赵玉才缓缓道,“我希望你如实回答,便会少了很多的皮肉之苦。” 颜佑目光一沉,心中渐渐的有些不安。 “夫人,颜佑只是一介下属,很多事并不十分清楚,不知道夫人想要问什么,属下知道定会知无不言,但是若属下不知道的,那就没办法了。” 言外之意,他并不希望赵玉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事情。 赵玉冷笑,道:“现在的形势还需要你好好估量一下,免得做了错误的选择,得不偿失。” 颜佑垂下目光,拒绝之意明显。 “我问你,天鬼门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第两百一十章 往事摧心 “颜佑,天鬼门之事我希望你将你知道的全盘说出来。”赵玉声音冰冷。 “此事属下所知道的不多,怕是无法满足夫人的愿望。” “是吗?”赵玉目光如刀,“看来你并不想说实话。来人。”她的话音一落,有暗卫进来:“夫人。” “传我命令,将少主拖出来先打三十大板。” “是。”暗卫领命去办。 颜佑脸色一变:“夫人,您······” “怎么,心疼了?”赵玉笑容残酷,“只要你拒绝一次,我就让人打她一次。” “夫人,她好歹也是侯爷的义女,亦是您的义女,还请夫人高抬贵手。”颜佑声音急切。 “高抬贵手?”赵玉大笑,笑罢,冷声道:“她可曾对我高抬贵手过,颜佑,难道你以为我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么?” 颜佑想起以前种种,一时间答不上话。 “说吧,不要浪费时间,否则你的少主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颜佑垂目,挣扎着,此事是精绝宫的机密,尤其是赵玉,她更不能知道此事,否则百里绝世绝对不会放过他。 “还不想说?” “夫人,您杀了我吧,属下不敢说。” “不敢?”赵玉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对着我不敢说,对着无双就敢说,颜佑,你还真是宠爱无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义女。” 颜佑大惊,连忙伏地,颤声道:“属下绝无这个意思。” 赵玉冷笑,绝美的面容上满是刺眼的冷意,抬脚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说。”赵玉目光如雪,厉声道。 颜佑浑身一颤。 “来人,再赏赐无双五十大板。”赵玉残忍吩咐。 这一句话终于击溃颜佑。 “我说我说,请夫人放过少主。” 赵玉这才满意的一笑,重新坐下,等待他开口。 颜佑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徐徐道来。 “属下知道的也不多······”他凝神想了想,“七年前,也就是天鬼门覆灭前半个月,侯爷突然要属下在宫中选出十余名好手,属下不敢怠慢,自然下去尽心尽力的办。属下将精绝宫中的顶尖好手都给侯爷选好,侯爷就让属下带着选好的好手赶往天鬼门。” “属下心中猜测以为天鬼门会有大事发生,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他顿了顿,“属下带人赶到天鬼门的时候已是晚上。那晚,月色明亮,属下想到侯爷的命令,便连夜上了天鬼山,可是刚到天鬼山的山麓,便见超然台上整个天鬼门火光大起······” 赵玉听到此处,呼吸一紧,那摧毁她所有的大火瞬间涌入脑海,她捂住了胸口,闷哼出声。 “玉儿。”凤焚歌见状,闪身来到她的身边,语音关切,“你怎么样?” 赵玉强忍泪水,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没事。” 凤焚歌转头对颜佑道:“你继续吧。” 颜佑只得继续道:“属下赶紧带着人往超然台而去,然而······”他轻轻一叹,“属下带人赶到时整个天鬼门已经处于一片火海中,此情此景,属下只能快速吩咐救人。当属下闯入火海中 ,整个天鬼门已不见一个活人,属下跑遍了每个角落见到的都是满地尸首······” 赵玉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那场火海重现脑海,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赵玉的心。 颜佑似乎也陷入七年前的那场回忆中,他又一次道来,“属下仔细找了一遍却没找到您和门主夫妇的尸首,便以为是秋长救了你们一起逃了出来。便准备趁着大火还没迅猛的时候撤出来,但属下又不放心,便去后堂看了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赵玉,见赵玉正目光凄楚,神色痛苦的看着他,他便说不出口了。 “继续说。”赵玉语音悲鸣。 “属下正好看到······侯爷拿着“煞雪”刺入门主的胸口······” “砰”赵玉手边的桌子应声破裂,凤焚歌也被惊住了,想要安慰赵玉,而赵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玉儿。” 赵玉脸如白纸。她虽然已经听无双说了一遍,但再一次听见颜佑亲口说出来,还是没忍住心头的剧痛。 百里绝世,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你伤我至深。 赵玉目光猩红,面目狰狞,厉声道:“后来呢,后来如何?” 颜佑想到接下来的场景,心中发冷,颤声道:“侯爷发现了属下,属下便知道侯爷是不会放过属下的,正打算垂首等死,没想到侯爷却吩咐属下将带来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属下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照做了,然而当十一人全部集齐,“煞雪”便以极快的速度一剑封喉,十余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死于非命。” “那一刻,属下以为自己也活不成了,没想到侯爷只是看属下一眼,轻轻拭去剑上的鲜血,便警告了属下绝不可提起此事。”他想到自己没禁住无双的纠缠,将此事告诉了无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他虽然也恨赵玉,但是有百里绝世在,他到底不敢过分的针对赵玉。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赵玉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玉儿,今日便算了吧。”凤焚歌制止道,“今天的消息已经够了。” 凤焚歌没想到她和百里绝世竟还有这么一段恩怨,这种事情对赵玉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凌迟之刑,或许比凌迟还要来得残忍。 自古情爱恩怨最是摧心。 “不,让他说,我要知道一切,以牙还牙。”赵玉神色狠绝。 凤焚歌只得叹气,示意颜佑继续。 “第二日,侯爷便让属下召回秋长,传信给风临,要您永远无法在阑州立足。” 他说到此,赵玉便想起了当年风临驱逐她的事情,不由胸口气息翻涌,差点又吐出鲜血。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夫人亲身经历,便不用属下多说了吧。” 赵玉强忍着心中刀割般的疼痛,却怎么也制止不住那些回忆疯狂的侵袭,往事一幕幕,摧人心,摧人情。 “夫人,请您放过少主。”颜佑伏地拜倒,“您想知道的属下都已经全部告诉了您,少主是无辜的,请您放过她。” 他伏地卑微的祈求。 赵玉原本装满痛苦的眼神瞬间变得毫无感情,冰冷如寒冰,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道:“起来吧。” 颜佑一怔,没敢动。 “起来。”赵玉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颜佑忐忑的缓缓起身,当他刚好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赵玉一掌拍在他的散功穴上。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来不及反应,丹田的气息一散,整个人就像被放了气球,委顿在地。 “夫人,您······”他嘴角溢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颜佑,你为了无双,这些年也没少为难我,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颜佑眼睛里半是惊惧半是怨恨,在这江湖上,没了武功就像一个屠夫没了屠刀,只能等死。 凤焚歌在旁见状,心中一阵叹息。 “来人,将他带下去,扔进牢房。”赵玉冷声吩咐。 立刻有暗卫进来拿住颜佑。 “赵玉,你如此对我,还不如杀了我。”他终于崩溃。 赵玉面容冷峻,挥手让暗卫带下去。 “轻风。”赵玉唤道。 处理完事情一直候在门口的轻风赶紧走了进来,道:“夫人,有何吩咐?” 赵玉定定的看着她,朗声道:“轻风你听着从今天开始我与百里绝世一刀两断,你便不用跟着我了。” 轻风一怔,满脸震惊:“夫人,您这是为何??” 赵玉并不多说,只道:“记住我的话,从今天起也不要叫我夫人,轻风,我走了。” 她转头看着凤焚歌,神色落寞,道:“凤姐姐,我已无处可去,只能赖着你了。” 凤焚歌心头微微一痛,道:“无论是瑶池宫还是西子山庄,永远欢迎你。” “夫人。”轻风突然跪在她的面前,泣道,“您若不希望属下唤您夫人,属下遵命便是,但是您不可抛下属下。” 赵玉见状,赶紧扶起她,道:“你身在侯府,便是侯府的人,所以轻风,我与你缘分已尽,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 轻风咬着嘴唇,双眼发红,道:“夫人,属下愿跟随于您,还请夫人收留。” 赵玉叹息:“轻风,你跟着我太委屈了你,留在侯府吧。” “夫人。”轻风泫然欲泣,“请您收留属下。” 赵玉看着如此固执的轻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时日轻风对她的照顾她都铭记于心,将她留在侯府她心里确实舍不得。 但是若轻风跟着她在江湖刀口舔血,哪能有在侯府好。 “轻风,听话,以后有机会再见。”赵玉转头道,“凤姐姐,我们走吧。” 凤焚歌道:“无双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赵玉勾唇,笑意残忍:“留给百里绝世吧,我也让她尝尝被心爱之人伤害的痛苦。” 凤焚歌看着赵玉唇边的笑容,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走吧,回去看看珩儿。” 两人并排往屋外走,轻风赶紧跟上。 赵玉无法只能趁她不注意点了她的穴道。 轻风看着赵玉:“······” 凤焚歌道:“轻风,侯府需要人打理,你就替玉儿好好打理侯府吧。”说完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见赵玉是铁了心不留她只得含泪点头。 第两百一十一章 前去西境 再次回到西子山庄,恍若隔世。 怀里,珩儿正睁着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她。这几日珩儿多由帝尧照顾,他虽是小孩子,大概也能分出人来。 赵玉想到自己这些时日不在他的身边,心里难受,低头亲吻着他粉嫩的小脸。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珩儿动了动,咧着稚嫩的唇角,笑了。 这一刻,赵玉只觉一颗心都被融化了。 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珩儿,我可怜的珩儿。”赵玉抱紧孩子,呜呜哭泣。 一直陪着她的凤焚歌心里也是极为难受,安慰道:“玉儿,莫要太过伤心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伤心难过是没有用的。” 赵玉闻言,不知为何心里更加难过,哭得更伤心了。 凤焚歌见状便不再相劝,任她发泄。 “哇······”原本笑着的珩儿也跟着大哭起来。 赵玉见吓到了孩子,赶紧止住了哭声,哄道:“珩儿乖,不哭不哭,阿娘也不哭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珩儿许是受她的影响,哭声不止,一时间,赵玉根本哄不住。 凤焚歌见她们母子,个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只得上前道:“玉儿,你把珩儿给我吧,我让雪儿抱到帝尧那里去。” 赵玉见孩子哭得极是伤心,自己情绪也不好,哄不住,只得将孩子递给凤焚歌。 凤焚歌便让雪儿将孩子抱走。 “玉儿,现在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凤姐姐······”赵玉情绪崩不住,再一次落下泪来,“你知道吗,虽然我以前曾怀疑过他不让我调查天鬼门之事的目的,但是我从未怀疑他就是凶手,真的,从未怀疑。” 凤焚歌拉着她的手,柔声道:“玉儿,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只能听别人说,你可以亲自问问重华。” 赵玉疑惑道:“难道凤姐姐也认为无双和颜佑的话有假?” “你呢?”凤焚歌道,“难道就认定他们说的话是真的?” 赵玉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玉儿,其实你也不相信的是不是?”凤焚歌轻声道,“否则你为何要留下颜佑的性命,又为何不亲自动手杀了无双?” “不,我不取他们两人的性命并不是我对此事心存怀疑,而是我并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解脱,我要让他们受尽苦楚,否则我如何甘心放下这些年被他们欺负的怨气。” “是吗?”凤焚歌笑笑,“玉儿,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赵玉怔忪了半晌,才道:“凤姐姐,我也不想如此,但是你知道的,我是多想找到仇人,为阿爹阿娘报仇,可是他呢,一直阻拦我,现在想来他这不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 凤焚歌拿过茶杯,替她到了一杯清茶,方才回道:“玉儿,或许重华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赵玉冷笑,她现在想起他对她做的事情来心里就发寒,“他会有什么苦衷,必须要凌驾在我的痛苦之上?” 赵玉语音悲痛,凤焚歌叹道:“玉儿,我不好论断你和 重华之间的事,但是玉儿,有些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去了解,方能辨别真伪。” “我明白。”赵玉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我会查明一切,让他付出代价。” 凤焚歌晃着手中的茶杯,眸光渐深。 “凤姐姐,明日,我打算去西境。”良久,赵玉收起眼中的恨意,轻声道。 “明日?”凤焚歌皱眉,“是否太急了些?” “可是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那珩儿怎么办,他毕竟还小,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丢给帝尧?” 赵玉一怔,心中难受起来。 这个孩子是她心中的痛。她失去武功诞下的孩子,到最后竟然成了仇人的孩子。 她做的这一切现在看来真是荒诞可笑。 “那就给尊主养着吧,珩儿也挺喜欢尊主的。”思量半晌,她强忍心中的刺痛,说道。 “玉儿,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凤焚歌现在明白了她的想法,劝道。 赵玉垂眸,掩饰着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哽咽道:“凤姐姐我明白,但是要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只在这帝都好好陪着珩儿,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大仇不报,她此生不安。 风拂过,拂动屋中的轻纱,姿态落寞。 凤焚歌叹息:“好,那明日一路平安。” 她知道她既然去意已决,强留着也不是办法,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谁也左右不了。 “谢谢凤姐姐,那么珩儿就麻烦你和尊主了。” “放心吧,明日我会让雪儿陪你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玉摇头道:“不必了,我这边有同行之人?” 凤焚歌秀眉一挑,问道:“飞镜会的人?” 赵玉闻言,满脸震惊,声音有些发抖:“凤姐姐如何知晓?” 她和飞镜会的关系连百里绝世都没查到,没想到凤焚歌竟然了如指掌。 凤焚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当“火凤符”选中你的时候,我便叫长思去查过你,所以对此事也略知一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长思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赵玉顿时放下心来。 其实凤焚歌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准确来说,在赵玉还没被“火凤符”选中的时候,因为百里绝世的关系,月长思便已经查过赵玉。 但是百里绝世为何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来没问过,再加上月长思那时对赵玉之事的兴趣不高,便没有多说了。 翌日清晨,晨露未晞,赵玉便来到了碧苔巷的一家蜜饯铺子。 旧巷深陋,铺子还未开门,周围唯一的声音便是铺子屋檐上的风铃,风过铃响,声音轻灵。 赵玉抬手正待敲门,铺子的门便被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露出脸来。 “客人要买蜜饯么?” “不错,家里孩子嘴馋。” “进来吧。”老伯打开门让赵玉进去。 “老伯,我想买点水月蜜糖,不知道还有没有货?” “有的有的,客人请随我来。”老伯连连点头,带着赵玉往西屋而去。 晨曦微光 ,轻柔的洒在门前的洒金胡桃上。 “小姐,客人要水月蜜糖一份。”老伯对着屋子的人道。 他的话音刚落,“呀”的一声,房门打开,屋里的人便迎了出来。 白衣清雅,面若冷霜,她见了赵玉顿时一愣,探究的目光落在赵玉的身上。 好惊艳的容貌!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这几个字,就算她是作为一个女人,也不禁有些晃神。 “怎么了,冷姐姐,不认识我了?” 声音一出,冷婵恍然大悟,连忙上前行礼:“属下见过会主。” 赵玉笑着上前扶住她的手,道:“走,进去吧。” 两人携手进屋,分至落座。 赵玉环顾四周,问道:“今日只有你一个人在店里?” 冷婵点头:“花姐姐他们怕会主您去了西境,所以他们也赶过去了,便留下了我一个人守着帝都。” “他们已经去了西境?”赵玉顿时一怔。 冷婵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会主,可有哪里不妥?” 赵玉摇头:“并无不妥。” “会主,整个飞镜会均知您已经诞下麟儿,会主为何没将小主人带过来?” 赵玉摇头:“不说此事了,我今日前来便是想着带一个人和我一起去西境,但若他们都走了,帝都这边确实需要人看着,那我便一个前去。” 冷婵闻言,道:“可是会主,您的功力恢复好了吗?” “差不多恢复了。” “那就好。”冷婵道,“但是会主昨晚之事属下略有耳闻,还是属下陪您去西境吧。” 提到昨晚之事,赵玉心中便隐隐刺痛。 “不必了,我一人前去便好。” “不行,会主。”冷婵道,“你功力并未恢复多少,西境路途遥远,一路上危险重重,还是让属下陪您一起去吧。” 赵玉仍旧摇头,道:“冷姐姐,帝都需要人留着看着祈安侯府,所以你还是留下来吧。” “会主,战场上刀剑无眼,请会主一定要准许我去。” “那帝都该怎么办?” 冷婵愣住,良久才道:“帝都之事我会安排其他人来管,但是会主您的安全在我心中才是第一位,所以还请会主准许。” 最后赵玉无奈只得答应了她。 冷婵心中一喜,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由于赵玉觉得是时候启用飞镜会了,所以她便毫不客气的用着飞镜会的人。 而她这个身份一回归,便注定和百里绝世一刀两断,绝不回头了。 想到百里绝世,赵玉心中的恨意更加浓烈。 这一次,她便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她的杀父仇人。 冷婵吩咐好事情,便是开始清理东西,准备和赵玉一起去西境。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又拉着赵玉易了容,带足了防身用的小玩意儿,便和赵玉一起走出蜜饯铺子。 老伯已经准备好了两匹马,又为她俩准好了一些蜜饯。 赵玉谢过后,道:“冷姐姐,我们走吧。” 冷婵点点头,两骑骏马飞奔而去。 第两百一十二章 堪堪错过 清晨,阴雨蒙蒙,整个帝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色调里,阴郁而沉闷。 受天气的影响,街上的店家们懒懒散散的打开门,不紧不慢的准备着东西。此时,街上还未完全热闹起来,极是冷清。 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越过西子山庄巍峨的墙头,正要落地,一柄长剑自斜地里刺来,剑势凶猛。 黑影却全然不惧,两指一夹,这一剑的气势便被化解。 “雪儿,是我。” 握剑之人正是雪儿,为了确保西子山庄的安全,她每日清晨便会巡查山庄的每一个角落,她刚巡查到此处便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于是抬剑还不客气的刺了过去。 没想到这气势凌厉的一剑竟然被来人轻易化解,她心中正震惊不已,刚要再次动手,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怔,有些不确定的道:“侯爷?” 来人放开她的剑,取下斗笠,点头道:“是我,你们宫主可在?” 雪儿连忙收起剑,道:“宫主在秋荷院,侯爷请随我来。” 秋荷院,凤焚歌正逗弄着珩儿,一大一小的笑声响彻在屋子里,打破了天气带来的沉闷。 赵玉走后,帝尧被带着珩儿住进了秋荷院。 今天一大早,帝尧再一次去了丘尼幻境的封印之地,凤焚歌便负责照顾珩儿。 许是受“祈生之术”的影响,珩儿似乎比一般的小孩子长得要快一些,现在看上去像是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样子。 再加上珩儿不怎么哭闹,平日里也极为乖巧,所以凤焚歌便总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不像一个小孩子,于是总喜欢逗弄他。 凤焚歌正和珩儿玩得起劲,雪儿的声音响起:“宫主,侯爷来了。” 凤焚歌一怔,停下了动作,转头问道:“什么?” 雪儿正想说话,百里绝世走进来,淡淡唤了声“焚歌”。 凤焚歌一见他,不由惊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绝世剑眉一挑,敢情他不能回来?忽然他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孩子,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心里急速地跳了一下。 珩儿正平躺在摇床之上,自然看不到百里绝世。 凤焚歌见他没回话,眼睛却看着孩子,于是将珩儿抱在了怀里。 “这孩子······”百里绝世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儿子。”凤焚歌说着直接将孩子递了过来。 刚好,一大一小四只眼睛相对,百里绝世:“······” 珩儿睁着葡萄般又黑又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百里绝世。 凤焚歌递过去的手都要酸了,见他们两个还在大眼瞪小眼,不由叫道:“你看什么看,这就是你儿子,快接着。” 百里绝世如梦初醒般有些慌乱的伸出手,极为生疏的将孩子接了过来。由于他不当的姿势,孩子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然后裂开嘴,“哇”的一声,哭了。 百里绝世有点发懵,疑惑的看着哭得甚是伤心的珩儿。 凤焚歌也不是第一次见珩儿哭,但这一次,没有赵玉和帝尧在,她也有些慌了,连忙接过他,哄道:“珩儿乖,不哭不哭。” 百里绝世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凤焚歌努力的诱哄下,珩儿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松了一口气,将他放回摇床,埋怨道:“你儿子实在是难哄。” 百里绝世有些尴尬,他知道了赵玉怀孕是一回事,但是孩子出生之后又是一回事。这些时间一直在西境,连孩子出生时他都没有办法回来。这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了,看到活生生的小孩,那种慌乱还是无法避免。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回来干什么?”凤焚歌喝了一口茶问道。 百里绝世却反问:“敏敏呢?” “玉儿,玉儿不是去西境找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一早就出发的。”凤焚歌道,“怎么,你们没遇上?” 百里绝世脸色有些难看,摇摇头。 凤焚歌想到侯府发生的事情,她想百里绝世大概就是为了此事而回来的。果然,她听见他说:“侯府之事,还有敏敏,多谢你了。” “不要谢我。”凤焚歌摇头道,“我到底还是让玉儿受伤了。” 百里绝世握紧了自己的手,眼睛里有暴躁的情绪,却又被强制压下去。他本来是回来看赵玉的,没想到在路上接到密信,当看到信里的内容时,那一刻,百里绝世差点疯掉。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没想到赵玉却走了。 这让他十分暴躁。 凤焚歌道:“非常时期,你又违抗军令回帝都,侯府你就暂时不回去了吧,那边有轻风在,我也让瑶池宫的人帮忙看着。至于你的那位小义女,怕还是会吃些苦头。” 百里绝世薄唇紧抿,脸色更加难看。 “还有你和玉儿以前的恩怨······”凤焚歌斟酌道,“总之,你要尽快解决。” 百里绝世摩挲着手指,道:“快了。” 凤焚歌点点头:“那今天你就住在西子山庄吧,顺便陪陪你儿子。” 百里绝世再次将目光放在珩儿身上,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柔情,这是他和赵玉的孩子,他们之间终于有了见证。 “不了,我马上走。”他要追上赵玉,侯府发生的一切让他甚是不安,他知道赵玉对于天鬼门灭门之事有都介意。 凤焚歌皱眉:“你刚赶回来,现在就要走,吃得消吗?何况珩儿也才见到父亲,你难道就不陪陪他。你们两个真是,搞得珩儿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哎,我可怜的珩儿。” 凤焚歌佯装伤心的抱起珩儿,控诉着。而珩儿却在她的怀里笑得异常开心,惹得凤焚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百里绝世仍旧摇头道:“我必须今天就走,孩子就麻烦你了。”说完站起身来,就待离开。 “慢着。”凤焚歌道,然后叹息,“你至少先吃点东西再走。” 凤焚歌叫雪儿将酒菜摆在花溪阁时,帝尧刚好回来。 三人坐定,帝尧首先开口:“西境之事到底如何?” 百里绝世捏着酒杯,声音沉郁:“西境自然掌握在容王手中。” 帝尧却不信他的这番说辞,说起来月长思也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难道你也会她的掣肘?”他淡淡问道。 百里绝世甚是古怪的看他一眼,道:“战场,军令如山。” 帝尧不属于这个时空,但是他也见识过这个时空的 战争,但只是见识过,他没有兴趣去探究战争真正的样子。 “容王此人倒也是个会独断专行的主。”凤焚歌叹息道,“他这样又怎会是西凉耀堂的对手?” “容王当然不是西凉耀堂的对手。”百里绝世陈述着事实,“被燕回占据的城池,现在才夺回一城,而且兵力损失严重,陛下的催战圣旨已经下了两次。但主权掌握在他的手中,目前想要赢过燕回,除非换主帅。”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帝尧也不再跟他客气。 凤焚歌不明所以的看着帝尧,什么叫正是他想要的。 百里绝世目光幽幽,盯着酒杯的沉静的酒水,也不隐瞒,道:“这确实是我想要的。” 凤焚歌更加不明白了。 “月长思这段时间不和西子山庄联系我就明白了。”帝尧淡淡道。 提到月长思,凤焚歌心里便难受了。 帝尧看了看凤焚歌,有些后悔提起月长思。 “长思做事极为谨慎,你们放心,没有多久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解决。”百里绝世笃定道,眼中风起云涌,似乎所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唯一令他不安的就是赵玉了。 “对了,你们的那个封印如何了?”他问道。 帝尧道:“封印已经越来越不稳,不过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如此说来,这也是你们放敏敏走的原因。”百里绝世记得赵玉是能解除封印的关键。 帝尧有些不满他的说法,但他们也确实没有告诉他和封印有关的是他的儿子。 凤焚歌道:“玉儿已经不是解除封印的有缘之人。” “什么意思?” 凤焚歌有些无奈的道:““火凤符”重新选择了,选择了你的儿子。” 百里绝世的脸上顿时呈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来我的不止我的妻子,甚至我的儿子和你们的缘分也不轻。” 凤焚歌有些尴尬,可是这是“火凤符”的选择,他们有什么办法。 “怎么,你难道还有什么怨言不成?”帝尧声音极冷,“不要忘了,赵玉这段时间是谁在照顾。” 此言一出,百里绝世面容一变。 凤焚歌赶紧拉了拉帝尧的衣袖,对她投去责怪的一眼。 帝尧却完全不在乎,毕竟这段时间他看到了赵玉所受的委屈,还有赵玉表现出来的坚韧。 他觉得百里绝世是配不上赵玉的,所以有些事更不应该有所谴责。 帝尧喝了一口酒,心中有些自嘲,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为赵玉鸣不平。 “你说得对。”半晌,百里绝世神色阴郁的说道,“我确实不该有任何怨言,敏敏终究是你们在帮忙照顾。”他叹息,“所以,我该走了,我不能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 说完,飞身离去。 凤焚歌想要挽留,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她和赵玉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还是早点解决最好。 “帝尧,你不该说那样的话。”凤焚歌转而对帝尧道。 帝尧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不以为意的表情,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凤焚歌叹了一口气,道:“找个适宜的时间,我们去把封印解了吧。” 第两百一十三章 意外相遇 傍晚时分,晚霞千里,红艳如火。晚风拂过,拂动两位女子的秀发和衣摆,宛若降仙。 阑州,宜香城,望高楼。三楼之上两位绝色女子凭栏而立,一名身着黑衣,一名身着白衣,一黑一白,在晚霞的辉映下,宛若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突然融进笔墨清浅的水墨画,有种微妙的冷清感。 两人目光悠远,眺望着远方。这个远方便是两百里开外的落鹏城,此城正是目前容王和武林人士的驻扎之地。 落鹏城便是刚开始被燕回国占据的城市之一,皇甫云倾和百里绝世刚来到西境时,第一次联手便夺回了此城,现在此城正作为后方之用。 赵玉轻抚栏杆,撤回目光,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还未到落鹏城,也不甚清楚城里的情况,但是这一路走来,越靠近,越能见到一路的饿殍满地,生灵涂炭。 她的目光落在楼下寂静无声的街道上。虽然宜香城距离落鹏城两百余里,但战争带给人们的恐惧丝毫未减,为避免战争,人们早早的逃离了此处,唯恐燕回国的士兵杀将过来,丢了性命。 “会主,属下去弄点吃食。”冷婵看了看天色,道。 赵玉点了点头。他们一路走来,所带的干粮所剩无几,本来以为到了宜香城会有吃的,没想到整个城市已经人去楼空,唯一留在城里的也只几位腿脚不便的老人。 冷婵说是去弄吃的,无非是去城外找一些野果充饥。 她本不想在宜香城停留,但是落鹏城里不仅有容王等兵士,叶蓝天等武林人士,还有她暂时还不想见到的人,那就是百里绝世。 所以,她选择暂时留在宜香城,并给花媚娘发了密信,约定在宜香城会面。 算算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他们大概也要晚上才到。 赵玉正暗自掐算着时间,突然街上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她向下望去。 这一看,只见街道上飞驰而来的大约有十来匹骏马,除了最前面的那一位身着天青色劲装的女子外,其余的皆是清一色的碧色衣裳,正是牡丹国色国的的人。 最前面那一位就是沈琉璃了。 “没想到沈琉璃也会出现在此处。”赵玉暗自道。 突然马蹄声停,沈琉璃转身对后面的侍女说了什么,众人便纷纷下马。 赵玉看着她们的动作,知道她们今晚也打算在此过夜了。 “真是不巧,竟然能遇到沈琉璃。”赵玉嘀咕着,转身下楼。 赵玉一路走着,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毕竟这沈琉璃傲是傲了点,冷是冷了点,但是就赵玉来说,此人也还算可以。 何况看样子她们的共同目标是一样的。 赵玉一边想着,一边往沈琉璃等人留宿的客栈走去。 刚转过角落,便听到一声娇叱:“你是什么人?” 赵玉定睛一看,原来出去找食物的冷婵正好回来,刚好与沈琉璃的侍女撞上。 本来这座城已是人烟罕见,冷婵的出现让她们起了警戒之心,才有此喝问。 冷婵冷淡的瞥了她们一眼,并不答话,正待离开。 其中一个侍女“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拦住冷婵的去路。 冷婵看着面前的长剑,本就冰冷的面容上更加冷凝,冷声道:“让开。” “你说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处,你若不说就留下人来。”侍女神色倨傲的道。 赵玉看到这一幕,秀眉微蹙,这个时期还是不要闹出其他不必要的事情来,她正待上前,忽然她听见沈琉璃的声音传来:“丹白,发生了何事?” 那个叫丹白的侍女连忙恭声应道:“阁主,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是何人。” 客栈里一阵沉默,一会儿沈琉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冷婵,目光冷凉。 冷婵冷冷的看回去。两人浑身都是冰冷的气质,顿时周围是一片冷凝之气。 沈琉璃看了她半晌,实在猜不到她的身份,才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冷婵冷淡的道。 在江湖上冷婵的名声并没有花妖狐花媚娘大,那是因为她本身性子极冷,除了完成平日里的任务,基本上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没人知道冷婵。 沈琉璃的脸沉了下去,浑身的凌厉之气更甚,道:“丹白,拿下她。” 她们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阑州,眼看就要到落鹏城了,她们为了保险起见,可不想出意外,影响进程。 “是。”听到命令的丹白长剑挽起剑花刺向冷婵。 冷婵身形一晃,白影急速一闪,已绕到丹白的背后,两指指点她背部的穴道。 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丹白一时不慎,竟被封住穴道,浑身不得动弹,手中的剑也没有力气握住,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她不由瞪大了眼睛,羞愧不已。 赵玉也是第一次见识冷婵的身手,见她一招制敌也甚是惊讶。 沈琉璃的脸色就难看了,她本是孤高之人,岂能容许自己的人轻而易举的败在别人的手上。她眸光一厉,手掌轻转,花瓣渐起。 而其他人也抽出了长剑,指着冷婵。 一旁的侍女锦云见状,忙道:“阁主息怒,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宜动怒。” 沈琉璃闻言,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冷婵制住丹白,冷声道:“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沈琉璃精致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杀气怎么也藏不住。 赵玉见状,现出身来,朗声道:“沈阁主,别来无恙。” 她的出现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沈琉璃转头看她,但见此人黑衣如墨,桃面粉腮,媚眼如丝,竟是一等一的绝色。 她心中一动,再仔细打量着她,又见她一身劲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一举一动之间莫不婀娜多姿,夺人眼球。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江湖上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不由疑惑道:“你是谁?” “怎么,沈阁主贵人多忘事,连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毒罗刹”都不记得了么?”赵玉语气讥讽。 “毒罗刹?”沈琉璃狐疑的看着她,沉声道,“你是毒罗刹?” “怎么,不像?” “传闻毒罗刹奇丑无 比。” “传言也有名不副实的时候。” 沈琉璃冷哼一声,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她是你什么人?” “沈阁主又为何出现在此?”她虽然不了解沈琉璃的为人,但江湖上的人对她的评价毁誉参半,她可不信沈琉璃如此好心,来到西境是为了抵御外敌。 沈琉璃目光一沉。 锦云叱道:“大胆,我们阁主问话,你只管好生回答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赵玉看了看仗势欺人的小丫头,笑道:“沈阁主果然是教育有方,连一个小小的侍婢也敢在此耀武扬威。” 沈琉璃面容冷峻,剜了赵玉一眼,手指一弹,一片花瓣急射而去,解了丹白的穴道。 丹白顿时捡起地上的长剑,满脸愧疚的走到了沈琉璃身后。 而冷婵也站在了赵玉的身后。 晚霞渐渐敛去余晖,暮色霭霭。 “沈阁主,天色已晚,告辞。”赵玉淡淡说了一句和冷婵转身离开。 沈琉璃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暮色里,不由眯了眯眼睛。 “阁主,她真的是“毒罗刹”赵玉?”锦云疑惑问道。 “谁知道呢?”沈琉璃淡淡说了一句,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她连忙转身入屋。 赵玉和冷婵再次回到了望高楼,两人随意吃了些野果,便各自靠在墙面上,闲聊着。 “会主,这个沈琉璃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宜香城?” 赵玉道:“许是跟叶蓝天广发武林帖,号召江湖英雄共同抗敌之事有关。沈琉璃好歹也算是江湖正派人士,这种情况下又怎能不前来西境。” “如此说来,江湖上传言沈琉璃亦正亦邪,是三大美人中风评最差的一个,现在想来传言也有不实之处。” “谁知道沈琉璃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和目的来的西境,但是她只能是朋友,不会是敌人。”说到此,她又想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心中暗暗叹息,“也不知道叶大哥如何了?” 冷婵点头道:“西境之危迟迟不解,如此紧急关头确实需要人手共抗外敌。” 赵玉点头,不置可否。 夜色冥冥,晚风袭人,不知是谁家屋檐上的铃铛响了起来,被风传送到两人的耳朵里。 本是人间的绝妙乐曲的铃声却因为战火也显得冷清和孤寂起来。 此时此景,赵玉忽然灵台清明。 一路走来,她都沉浸在报仇的急切之中,忽略了心中的善良和仁慈。 如今战火蔓延,百姓流离失所,她现在应该做的应该像叶大哥一样,以一颗侠义之心,共抗外敌,而不是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心。 她曾经失去过亲人,知道那种无助和痛苦,所以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免去这种痛苦,她更应该先放下仇恨,和叶蓝天一起,为百姓而战,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 天下兴亡,人人当捐躯赴国难。 想通这一点,她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至于她的私仇,总有一天她会亲手去报。 第两百一十四章 飞镜夜谈 午夜时分,周围一片寂静。在这战乱时间里,连夜鸟似乎也怕被波及,早早隐去了身影。 夜色沉沉,寂寂无声。 突然,两条人影如夜间如最灵敏的猫,轻悄悄的闪进望高楼。 赵玉和冷婵同时睁开了眼睛。 “属下拜见会主。”两条人影上前拜倒。 赵玉连忙上前扶起两人,悠悠道:“你们总算来了。” 冷婵点燃了烛火,两人同时摘下面罩,灯火下映照出两张好久不见的面容,正是花媚娘和麟儿。 “让会主久等了。”花媚娘笑道,说着拉着赵玉的手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番,“许久不见,会主越来越漂亮了,虽然婵儿在信中说了会主变美之事,但乍一见到,还是忍不住惊艳。会主,您真的太美了。” 花媚娘盯着赵玉在灯火下,越发明艳的容颜,衷心叹道。 赵玉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她,夸人的本事倒见长,不由调侃道:“花姐姐,你这哄人的本事见长啊。” “还好还好,都怪会主过分美丽。”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麟儿,好久不见,你好像长高了些,也更英俊了。”赵玉笑着道。 麟儿俊脸突然一红,道:“多谢会主夸奖。” 四人一顿寒暄,然后围着灯火盘膝而坐。 晚风轻送,灯火摇曳。 赵玉正了正神色,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辛苦了,尤其是花姐姐,代理着会主之职,还要想办法躲开武林中人的查探,辛苦你了。” 花媚娘摇头道:“属下并不觉得辛苦,只是媚娘无能,没想到二叔二婶······”她话未说完,便叹息一声,神色悲戚。 说到此事,赵玉也变了脸色,她知道他们为何而死,又死在谁的手上。 真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花媚娘细细观察着赵玉的神色,她知道赵玉与凶手的关系,所以她当时虽然送去了信,但并未在没有赵玉指示的情况下,私自报仇。 “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二叔二婶报仇。”赵玉神色冷凝,语音坚定。 只是心中的一抹疼不知为何在此刻如此鲜明? 她虽然说得甚是坚定,但花媚娘并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冷婵和麟儿亦没有。 他们虽然要报仇,但是人也入黄土,顷刻间就化作了流沙,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希望,才会被更好的爱护不是吗? “会主,飞镜会上下会永远追随在您左右,您做的任何决定我们都会支持。”花媚娘拍了拍她有些冰凉的手指。 此一言,胜过无数聊表衷心的话,赵玉眼角微湿。 “我也会和飞镜会上下共进退。”赵玉动情道。 四人目光相对,俱是情真意切。 “对了,大叔和三叔,还有天夜呢,他们可好?”赵玉问道。 花媚娘笑道:“会主放心他们现在正在落鹏城帮助叶大侠共同抗敌。” “那么前线战况如何?” 花媚娘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前方情况并不是很好, 容王不善用兵,导致将士损失过重,重壁和飞雁两城仍旧还在燕回手中。” 虽然赵玉听花印说过关于西境的情况,没想到一月有余的时间已去,就堪堪夺回一座落鹏城,实属有些说不过去。 “难道容王那里没有一位善于排兵布阵的将领?” “有一人,可惜容王手握兵权,根本不听谏言,也没有用。”她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属下总觉得容王的心思并不在这场战争上,前些时日的一个晚上,属下不小心看到容王偷偷遣了一部分人出去,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属下想要追查来着,但想到民不与官斗,便也作罢了。” “还有此事?”赵玉皱眉,她记得当时容王为了拿下西征的权利,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兵权,而且宏华帝还在帝都等着他的捷报呢,又怎么会将兵士用在其他的地方。 但是又会是什么事情让皇甫云倾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冒险为之? “还有一人,属下也觉得甚是奇怪······”她看了看赵玉,斟酌道。 赵玉用目光催她说下去。 “此人···便是祁安侯百里绝世。” 乍听到他的名字,赵玉的心急速的缩了一下,疼痛再次升起。 “为何···这么说?”赵玉蹙紧眉头,有些难受的道。 “虽然属下并不是非常了解他,但是他作为先锋主帅,完全可以与容王抗衡,逼迫容王御敌。但是他对于容王的步步紧逼显得甚是不在意,好像这场战争是输是赢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会主,您说奇怪不奇怪?” 赵玉一怔,沉思起来。根据我朝律法,若三军主帅在战略上无法拿出优良的作战策略,导致了战争失败,先锋主帅在战场上是有权利夺去主帅的权利的。 若是说百里绝世对于容王拙劣的御敌方案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指出来,宏华帝让百里绝世来做先锋主帅估计就是这个理,但是他什么没有。 赵玉觉得有些不踏实,似乎每个前来西境的将领的心都不在御敌上,那么西境之危何时才能解决? “如今真正关心这场战争的怕只有叶大侠带领的武林人士了。”花媚娘叹道。 “但是武林人士哪有专门经过特训的兵将强,众人也只拼了一身蛮力吧。”赵玉也叹道。 花媚娘点头道:“确实如此,目前,各派人士多多少少有些损伤。” “哎,战争向来无情,所以才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赵玉盯着蜡油堆积的烛火,幽幽叹道。 众人一时静默无言。 良久,一直闭目养神听着赵玉和花媚娘谈话的冷婵睁开眼睛,幽幽问道:“会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赵玉想了想,道:“自然是前去落鹏城助叶大哥一臂之力。” “那您的身份······” 赵玉怔住,为了掩盖自己的实力和靠近百里绝世,赵玉不惜一切代价隐瞒着飞镜会会主的身份,甚是还专程找赵向晚要了抑制内力的药。如今她若想回归飞镜会,那么她会主的身份定是藏不住了。 可她 在精绝宫和侯府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就连最后得到仇人消息,也让她伤透了心。 而她也因此放着飞镜会不管,实在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会主。想起就十分愧疚,她觉得是时候回来了,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大家一个安心。 “我的身份自然是飞镜会的会主。”赵玉抬眼,目光湛湛,坚定说道。 花媚娘三人闻言,不由大喜。 这些年来,整个飞镜会都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着实让会中众人失去了依靠。 如今赵玉回来,在她的带领下,整个飞镜会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恭迎会主回来。”三人大喜,齐齐拜倒。 赵玉心头一热,忙道:“你们快快起来。” 三人这次起身重新坐好。 “花姐姐,传令下去,整个飞镜会赶赴西境,共同御敌。” “属下遵命。” 天微明,城墙上的战旗在晨风中招展,露出了象征着大亚“腾龙军”的绣金龙形图案。 城主府,皇甫云倾正披着外衣皱眉看着排兵图,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焦灼暴戾之气。 近日,两军交战于大野之坪,对方兵力强盛,深谙战术,虽然他也制定了作战计划,竟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宏华帝的圣旨已经下了两次,他想若再不退敌,夺回飞雁和重壁两城,下一次的圣旨便是夺命圣旨了。 灯火微晃,映照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形。 夜枭进来时,皇甫云倾正盯着排兵图发呆。 “殿下果然爱民如子,这天还没亮呢,殿下就在此思考退敌之策,在下佩服。”夜枭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喝了一口茶,调侃道。 皇甫云倾回过神来,冷冷看了他一眼,问道:“对方情况如何?” 一说到这个,夜枭便极是委屈道:“殿下,下次刺探敌情这个任务可以交给别人么?” 皇甫云倾的目光一冷:“怎么,不想在本王做下做事了?” “非也非也。”夜枭连连摇头,“本大盗只是还想多活几年,唐四小姐的“柔情似水”本大盗可受不了。” 皇甫云倾哼了一声,冷声道:“说吧,对方什么情况?” “要说西凉耀堂此人还真是厉害,目前的对方仍是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这两日双方都已停战,皇甫云倾便命夜枭秘密潜入敌营,刺探军情,结果两日都没找到对方的破绽。 皇甫云倾脸色更加难看。 夜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殿下何不找大家商议一下?” “商议?”皇甫云倾冷笑,“本王已经给了他们商议的权利,到最后同样一败涂地,损兵折将。” 夜枭闻言,便不再言语。 这时有侍卫进来报道:“启禀殿下······”许是感受到还有人在场,这人不由停顿了下来。 夜枭见状,站起来一摊手道:“你们聊,我走了。” 他一走,侍卫便道:“殿下,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灭门之事已有初步的线索。” 第两百一十五章 忠心忠情 晌午时分,赵玉四人便到了落鹏城外,同时到的还有沈琉璃等人。 如今由于两军交战,整座城的把守十分严密,所以想要进城还需得费一番功夫。 幸得赵玉提前给叶蓝天写了信,但此时叶蓝天兴许有事,还未出城接她。 赵玉和沈琉璃两班人马就在城外等着。 “沈阁主。”赵玉想着以后要共事,便也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沈琉璃也算客气的点了点头。 “阁下可是“花妖狐”花媚娘?”沈琉璃目光一转,盯着赵玉身后的花媚娘说道。 花媚娘一怔,笑道:“不愧是沈阁主,正是在下。” 沈琉璃的目光扫过冷婵和麟儿,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是飞镜会的人。” “哦,沈阁主何出此言?”花媚娘挑眉笑道。 “飞镜会虽然近几年名气不如从前,但是并不代表我们阁主没听说过。”丹白冷声道。 “这位小妹妹说的是。”花媚娘笑意盈盈的道,“看来我们飞镜会在江湖上还是有名气的嘛。” 沈琉璃的目光又落在赵玉的身上,道:“你也是飞镜会的人?” 赵玉正待说话,麟儿傲然道:“没错,她便是我们的会主。” “会主?”沈琉璃目光疑惑的看着赵玉,“飞镜会近几年慢慢转入暗处,原来是你在领导?” 赵玉神色淡淡,道:“不错,便是我主导的,沈阁主有何意见么?” “岂敢。”沈琉璃语音冷淡,“听闻飞镜会做了朝廷的爪牙,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玉轻轻呵了一声,道:“沈阁主的消息果真灵通。” 沈琉璃冷哼了一声。 两人极为冷淡的说着话,一会儿城门大开,三骑骏马飞奔而来。 前面一人蓝衣飘飘,俊美非凡,正是君子神剑叶蓝天。 从武林大会算起,赵玉也好久未曾见到他,此刻,心头的激动难以言表,也勒马迎了上去。 “叶大哥。”赵玉惊喜唤道。 然而她没见到后面沈琉璃更加冷峻的面容和阴冷的目光。 “玉儿?”叶蓝天仔细的看了看她,见她脸上的黑痕消失不见,整张脸明艳无比,光彩照人,若不是这一声熟悉的“叶大哥”,叶蓝天都快认不出来她了。 “叶大哥,是我。”两人翻身下马,赵玉站在他的面前,笑意嫣然的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欣喜。 叶蓝天疑惑问道:“玉儿,你脸上的痕迹······” 赵玉道:“已经治好了,怎么样,玉儿的脸治好了,是不是就不那么吓人了?”她明朗的一笑。 叶蓝天闻言,笑道:“嗯,此刻倒越来越不像传闻中的“毒罗刹”了。” “哼。”叶蓝天话音一落,一声冷哼响起。 叶蓝天和赵玉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发声处。只见沈琉璃目光森冷的看着两人,尤其是看着赵玉的时候,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叶蓝天叹道:“你怎么来了?” 沈琉璃本就非常生气,又见他如此说话,不客气道:“怎么,这落鹏城是叶大侠开的,还能管别人的的去留?” 叶蓝天也不 生气,相反,他走上前去,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战场无情,我自是不希望你来。” 本来面色极冷的沈琉璃此刻突然羞红了脸,似乎有些羞涩的轻轻推了推叶蓝天:“你放开我,有人看着呢。” 赵玉见此情景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什么情况,她尊敬的叶大哥,她敬重的叶大哥竟然······竟然爱上了沈琉璃? 沈琉璃耶,在这个江湖上的风评也算是亦正亦邪的沈琉璃。 赵玉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碎了。 叶蓝天许是也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放开了她,道:“累了吧,我们进城吧。” 哪知沈琉璃侧头道:“锦云,将孩子抱上来。” “是。”锦云连忙将孩子抱了上来。 孩子?赵玉惊呆了,某些东西便碎成了渣渣。 叶蓝天连忙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温柔笑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沈琉璃看着他,目光温柔,摇头道:“不累,倒是你,战事繁重,辛苦了。” “你一路奔波,又带着孩子,着实太过辛苦。以后我定不会让你如此。” 沈琉璃面容绯红,道:“我本想将孩子留在家里,但是我不放心,所以还是带来了。” 两人深情款款,有些旁如无人。 赵玉虽然震惊不已,但看到叶蓝天脸上温柔似水的笑容,还有一向冷淡的沈琉璃此刻也化为绕指柔,她心中甚是感慨,但也真心的认同了他们。 人生短暂,有些东西若是错过了,便是此生之憾。 人之于世,当忠于心,忠于情。 “走吧,我们进去吧。”叶蓝天抱着孩子,牵着沈琉璃的手,招呼着赵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而去。 他们一进城,叶蓝天就直接将她们带去了目前武林人士的住处,惊霞山庄。 他们一到,基本上所有的武林人士都迎了出来。由于赵玉脸上黑痕消失,所以很多人便认不出她曾经“毒罗刹”的身份,也没人知道她竟是飞镜会的会主,再加上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叶蓝天,所以叶蓝天也并未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介绍只是说是义妹。 众人盯着赵玉仔细打量了一番,爱美之人也只是惊叹了赵玉的容色,便作罢。 众人目前所有的心思都在抗战之上,也没深究那么多,相比起赵玉,他们对沈琉璃到更感兴趣些。 毕竟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沈琉璃,这个曾说“天下男子皆不入我眼”的女子,最终会和叶蓝天这种极具侠义的人结为连理,这是整个武林中人都未曾想到的。 众人见过礼,叶蓝天便吩咐人带着赵玉一行人去了早已为赵玉他们准备的房间而去。 赵玉她们也确实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 赵玉小憩了一会儿,便想到祁连二恶,正准备去花媚娘那边,叶蓝天便过来了。 “叶大哥。”打开房门便见到叶蓝天的赵玉怔了一下,便侧身让他进屋。 “怎么样,可休息好了?”叶蓝天进屋坐定便问道。 赵玉为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嗯,好多了,叶大哥有什么事吗?” “是 这样。”叶蓝天道,“容王要见你。” “容王?”赵玉疑惑起来,皇甫云倾为何要见她? “由于早先出城与容王说了,说是又有天下的英雄要来共同御敌,他便让我带你们去见他。”叶蓝天解释道,“你放心,容王此人还算尊重武林人士,尤其是这个阶段,他更加重视江湖的侠义之士,所以你便随我去一趟。” 赵玉闻言,便纠结起来。 虽然她现在脸上没了黑痕,皇甫云倾也未必能认出她来,但是以前好歹也打过交道,她也清楚皇甫云倾的为人,何况现在她还是飞镜会的会主,说起来和他也曾合作过,若不是“阴阳勾魂使”夫妻被害,他们的合作可能更紧密些。 算起来,阴阳勾魂使两人之死也跟皇甫云倾脱不了干系。 她此次前来除了找百里绝世报仇,便是抗击外敌,并不想和皇甫云倾扯上关系。 “叶大哥,我必须要去吗?”赵玉犹豫问道。 “怎么,你不想去?” 赵玉摇头道:“也并非不想,只是他们这种官家之人,我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叶蓝天笑道:“无事,我与你一起去。” 赵玉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那你收拾一下,等会儿在山庄之前见。”叶蓝天起身道。 赵玉点点头,送走叶蓝天,便去找了花媚娘,将此事告诉了她。 花媚娘闻言,担忧道:“会主,容王此人并不好相与,您需加小心才是。” “我明白。”赵玉道,“只是没想到到了此次还是免不了要和他见面。” “二叔二婶之死,容王也有错,若不是他,二叔二婶又怎么落在百里绝世的手中。”花媚娘语音渐冷。 赵玉叹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和他合作,是我做错了决定。” 但是当时的处境她不得不与容王合作。 不过飞镜会能与容王府搭上线,算起来也是无咎宫的功劳。 花媚娘闻言也叹息:“事已至此,不过也多亏了容王和无咎宫,否则我们又如何能躲过精绝宫的追查?” 那段时间因为秋长放走了赵玉,精绝宫便对飞镜会追查得甚严,赵玉为了保守秘密,不得不和无咎宫搭上线,然后又合作了容王府。 “会主。若没必要,您暂时就不急露出身份,属下怕容王为难于你。” 因为“阴阳勾魂使”二人被害,飞镜会便渐渐有意摆脱容王的控制,这一举动曾经引起了皇甫云倾的不满,两方合作还是受到了影响。 若是皇甫云倾知道了赵玉的身份,铁定不会放过赵玉。这便是花媚娘所担心的。 “放心吧,我知道该如何做?”赵玉道,“花姐姐,你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大叔二叔吧,我好久未见到他们了。” “好,会主放心。” “还有,我们想法子在城里再找一处住所,这里到底人事太杂,对我们行事极为不利。” “没问题,属下来办此事。” “那就这样,辛苦花姐姐。”赵玉起身道,“把我先去会会容王。” “会主凡事小心。”花媚娘再三叮嘱。 赵玉这才出门和叶蓝天汇合。 第两百一十六章 只此一眼 城主府,一步一哨,戒备森严。 赵玉跟着叶蓝天来到城主府时,皇甫云倾正在处理军务。 前一场战争,两军交战于大野坪,我方损失惨重。皇甫云倾作为主帅,这失职之过首当其冲,经过商议后,决定休战三日。 这三日中,他片刻不敢懈怠,一有时间便和手下将领商讨对策。 所以赵玉来时,他们刚刚制定好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见过容王。”叶蓝天带着赵玉行礼道。 “免礼。”他淡淡说了一句,抬头。目光扫过叶蓝天,落在赵玉身上。忽然,他怔住,盯着赵玉,再也移不开眼。 一时间气氛沉寂。 叶蓝天看了看目光痴迷的皇甫云倾,咳声道:“咳……殿下,这便是在下的义妹,姓方名敏。” 在来的路上,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玉便向叶蓝天提出用假名一事。 叶蓝天自然知道她的难处,毕竟以前“毒罗刹”的身份会给她带来不便,便也由着赵玉自己做主。 皇甫云倾蓦然回神,收起了所有的神色,极为冷淡的点了点头,但没人知道他藏在面具底下的心是何等的激动,他恨不得此刻上前揽她入怀。 他以为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过他心中又是一阵冷笑。方敏?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他的目光再次有意无意的扫过赵玉的脸。这张脸没了那些乱七糟八的痕迹,果然是倾国倾城的。 她以为他就认不出她了吗?哼,真是天真,还改了名字,她难道就不知道就算她化为灰烬,他也一眼能认出她么? 然而赵玉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此刻的心思全在另一个人身上。 只是她目光转了一圈也发现他,甚至连精绝宫和侯府的人都未看见。 难道他们不在落鹏城?想到此,赵玉不知为何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赵玉皱了皱眉,抬眼,正好看到皇甫云倾那幽幽暗暗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惊。 她吃过皇甫云倾的亏,便也总觉得他的目光不怀好意。 “殿下。”赵玉神色淡淡的行了一礼。 皇甫云倾也极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道:“赐座。” 赵玉和叶蓝天分至落座。 一会儿便有下人呈上来茶水。 “不知殿下可是制定好了作战计划?”叶蓝天问道。 说到作战,皇甫云倾眉头微皱:“目前已有初步的计划,具体细节还需进一步商量,届时还请叶大侠帮忙。” 叶蓝天忙道:“在下自然愿意效劳。” “那便今晚如何?顺便叫上祁安侯。”皇甫云倾说道,目光不经意扫过赵玉,不意外的看到赵玉面容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皇甫云倾微微沉了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想到叶大侠还有义妹?” 由于目前的战况,皇甫云倾需要有人前来帮忙共同御敌。 叶蓝天当时跟他说又有武林人士前来助阵,他便想着马上要接见。 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赵玉,当他见到赵玉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庆幸,否则他又该错过了她。 不过,皇甫云倾突然心里又有了计较。 叶蓝天笑笑:“相遇即是有缘,所有的事便也顺理成章了。” 赵玉忙道:“是叶大哥照顾了。” 皇甫云倾道:“叶大侠侠肝义胆,本王甚是仰慕。既然是叶大侠的义妹,那自然也是本王的义妹。不知方姑娘可否愿意?” 赵玉一怔,她突然有些搞不明白皇甫云倾的做法,但此时的情况,容不得她拒绝。 她正想说话,哪知叶蓝天抢在前面说道:“舍妹愚钝,担不起殿下的青睐。” 赵玉一怔,有些感动的看着他,果然只有她敬爱的叶大哥才是最为她着想的那个人。 皇甫云倾心中冷笑,面上便真诚道:“非也非也,叶大侠的义妹本王自然也是十分喜爱,难不成叶大侠还要拒绝本王不成?” 叶蓝天目光一凝,他知道今天皇甫云倾不达目的是不是罢休了。 他看了看赵玉,心中一叹,道:“殿下喜欢敏儿是她的荣幸,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是高兴的。” 说着他便问道:“敏儿,殿下垂青,你可愿意?” 赵玉心中叹息,道:“能得到殿下的垂青,敏儿怎能不愿意?”说着便对皇甫云倾道:“多谢殿下看重。” 皇甫云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放心,你既然现在也是本王的义妹,那么从现在起在这城主府你便可自由出入。” “多谢殿下。”赵玉忍着心中的无奈和厌烦,耐心谢道。 “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就在府中用膳吧。”皇甫云倾说着便让人准备晚膳。 正要打算离开的两人只能留了下来。 一会儿便有下人准备好了饭菜,三人便移步鹏来亭。 一起入席的还有云容鸢。 云容鸢一见赵玉,心中一凛,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又见皇甫云倾看她的眼神,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而赵玉见到她,心中便有了计较。说起来,飞花楼也没少为难飞镜会,以前她为了将飞镜会转入暗处,没少受飞花楼的欺负。 此刻见了云容鸢,她心中自然十分有意见。 “容鸢,这便是本王的义妹方敏方姑娘。”皇甫云倾道,“你以后要多多照拂。” 云容鸢见他的语气极为认真,只得咽下心头的酸涩和不满,道:“容鸢遵命。” “对了,容鸢,你现在传信给祁安侯,让他立马过来。” “是。”云容鸢便起身离开。 “叶大侠,敏敏,请随意。” 一声“敏敏”让赵玉心头一颤,再加上他说要让百里绝世过来,心头更是不安。 叶蓝天举杯道:“多谢殿下款待,在下敬殿下一杯。” 皇甫云倾亦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叶大侠,不知你可有退敌良策?”皇甫云倾放下酒杯,问道。 叶蓝天沉吟道:“西梁耀堂的轻甲骑兵有万夫莫开之勇,再加上西梁耀堂善于用兵,所以才导致大野之战我方失败。既然轻甲骑兵的优势是快,那么我们何不想办法破了这个“快”字?” 皇甫云倾手指摩挲着酒杯,这一点他早已想到,只 是一直没有破解的方法。 “叶大侠以为用何种方法可行?” 叶蓝天目光豁然变得幽远,道:“前朝之时,当年陛下派陈老将军收服百桑郡之时,当时的叛军首领龙苍便借鉴了燕回的骑兵之术训练了一支攻速极快的军队,后来陈老将军便用了慢攻之法,殿下何不试试?” 皇甫云倾沉吟道:“关于此战本王也略有耳闻,但是西梁家乃燕回国的将帅名族,这个家族精通战术,只怕陈老将军的慢攻之法并不能击退轻甲骑兵。” “何况还有一事,你们可听说过唐柔此人?” “柔姐?”赵玉下意识道。 皇甫云倾的目光落在她绝美的面容上,道:“敏敏知道?” 赵玉被他再一次唤出这个名字恶心到,皱眉道:“她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之首,燕回国琅琊门四小姐。殿下没听说过么?” “原来她竟然是燕回国人?”皇甫云倾恍然道,“上次的大野之战,便是此人前来相劝,本王对她印象极为深刻,想着是否能为我所用。” “柔姐果然也来了西境。”这便是赵玉意料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 意料之外的是唐柔竟然不是为了燕回国而来,而是为了两方息战而来。 叶蓝天摇头道:“殿下还是放弃吧,唐四小姐也是一位忧国忧民之人,如今两国交战,她定不忍心百姓受苦,所以若殿下想要将唐四小姐收入麾下,这种机会是几乎没有的。” 皇甫云倾闻言冷哼一声,道:“两国交战岂是我朝决定的,分明是燕回他们自己挑起的。” “所以殿下若是觉得两国交战对黎民百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殿下何不想办法和解?” “和解?”皇甫云倾讥诮一笑,“叶大侠说得到是轻巧,若是此事能和解,两国又何必交战。” 叶蓝天闻言长叹一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两国真的能放下干戈那该多好。” 赵玉是理解叶蓝天的心情的,他一身正气,始终为了别人的安稳而活着,像这种能导致生灵涂炭的战争,也是他极为厌恶的。 “叶大哥,一切都会过去。”赵玉道,“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能早日解决西境之乱。” 叶蓝天笑笑,道:“敏儿,战争一起,就算解决了,也会导致无数人家的妻离子散。” “我明白,无论大哥做什么,敏儿会一直支持大哥。”赵玉真诚说道,“这样吧,我去一趟燕回国会一会柔姐在做打算。” 叶蓝天摇头道:“两国交战,你若是此刻过去定会不安全,要去也是我亲自去,你就就在落鹏城。” “大哥……” “听话。”叶蓝天温柔一笑。 皇甫云倾见两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不由沉下了脸,语音低沉:“这样吧,本王来替你们做决定,叶大侠武功高强,便由叶大侠去吧。” 赵玉闻言,不由皱眉看着他,极是不赞成。 叶蓝天甚是无所谓道:“好,那便由在下去。” 三人用完膳,百里绝世便过来了。那时皇甫云倾正想要将赵玉留在城主府。 百里绝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必了,本侯的女人自然由本侯来照顾。” 第两百一十七章 良言忠告 这一句话如巨石砸在赵玉的心头,掀起万丈风浪。 她霍然转身。 那人黑衣如墨,披着一身清风徐徐而来。 她心头一颤,四目相对间,她更是浑身冒冷汗,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赵玉这段时间在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再次相遇的场景。然而当他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像以前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他杀了她的父母,灭了整个天鬼门,此刻,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照理说她应该拔刀相向,替父母和整个族人报仇。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在颤抖,在害怕? 皇甫云倾看了看两人,眼中阴霾密布,上前将处于呆愣中的赵玉拉到身后,皮笑肉不笑,道:“侯爷真是好大的架子,本王记得早已派人来请,你倒好,来得如此慢,是没将本王放在眼里么?” 他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 百里绝世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射向了赵玉,沉声道:“敏敏,过来。” 赵玉浑身一颤,如梦初醒。她并没有听百里绝世的话,反而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摇了摇头。 百里绝世脸色一变,目光中寒意流转。 皇甫云倾见状,心中一阵得意,更加将赵玉护在身后。 叶蓝天见他脸色不对,也有意无意的挡在赵玉的前面。 “百里绝世,此处容不得你放肆。敏敏,别怕,有本王在此。”皇甫云倾好不容易遇到能将赵玉留下的机会,此时怎么能放过。 赵玉看了看叶蓝天,叶蓝天对她投以安抚的一笑。他虽然和百里绝世没有什么交集,但是百里绝世在江湖上的风评并不怎么好,虽然在此次的抗击外敌中确实表现出了惊人的谋略,但是被容王压着,也未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还有他也不是很清楚百里绝世和赵玉之间的恩怨,但看见赵玉如此惧怕他的情况下,他首先要护住的自然是赵玉。 百里绝世脸上的寒意可以用千年寒冰来形容,尤其听到皇甫云倾的那一声“敏敏”,更让他的心犹如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抽痛起来。 从帝都赶来落鹏城,这期间他几乎是没有休息过,日夜兼程的赶过来,他刚到前锋营军帐,云容鸢便到了,他不得不又马上赶了过来,同时吩咐花印打探赵玉的下落,但是没想到,赵玉竟然在城主府。 “殿下,本候奉劝您一句,不属于您的东西本候劝您最好不要碰。”他的声音冷厉如刀,目光落在赵玉身上。 皇甫云倾面色一变,厉声道:“百里绝世,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本候只是在给殿下一句良言,一个忠告,免得到时后悔莫及。”百里绝世冷声道,目光始终落在赵玉的身上,“容王殿下,不知您找本候来所为何事?” 他的话题转得极快,三人皆是一怔,皇甫云倾道:“当然是退敌之策,明日本王打算再次夺去重壁城,不知侯爷有何良策?” 百里绝世闻言轻笑一声,语音讥诮,道:“容王殿下智勇双全,这夺城良策怕是早已想好,何必再问本候。” 皇甫云倾忌惮百里绝世,所以平时没少在战事上为难他。今天他能想到要叫他来商讨对策,多半是因为······百里绝世的目光再次落到赵玉身上。 她也在看他,见到他突然飘过来的目光,连忙移开眼。 百里绝世眼眸微眯,对她闪躲的目光极 为不满。 他也是许久没见到她了,此刻他才发现她似乎瘦了,洁白如玉的面容有了轮廓感,倒呈现出另一种别样的风情。 他的心痒了一下,手指下意识一颤。 “本王叫你来是商讨对策的,不是让你来指责本王的。” “殿下言重了,本候岂敢指责殿下。” “百里绝世,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皇甫云倾叱道,“明日,本王会给你三百骑兵,前去重壁城下叫阵。” “三百?”叶蓝天皱眉道,“殿下,人数是不是太少了?” “怎么会?”皇甫云倾冷笑,“祁安侯武功盖世,又智慧卓绝,这些人够了。” 百里绝世倒是毫不在意,道:“既然这就是殿下的良策,本候无话可说,明日便会准时前去,还请殿下不要失约才是。” 叶蓝天皱起了眉头,这便是为何重壁城和飞雁城迟迟攻取不下的原因。 “殿下,在下认为此事还需斟酌。”叶蓝天劝道。 “哦,叶大侠对本王的安排也有异议?” “大敌当前,我们当团结一致,共御外敌。” “叶大侠这是在指责本王不团结吗?” 叶蓝天长叹一声,道:“在下的话便说到此处,至于该当如何还请殿下斟酌,告辞。敏儿,我们走。” “是,大哥。”赵玉赶紧跟上。 然而她走过皇甫云倾的身边,手腕便被扣住。 赵玉一惊,皱眉道:“殿下,放手。” 同时,百里绝世动手。 皇甫云倾手上一带,想要将赵玉拉开,可惜慢了一步,赵玉另一只胳膊落在百里绝世的手中。 “放开她。”百里绝世冷声道。 皇甫云倾冷笑:“为何不是你放开她?” 赵玉见状,脸色更难看了,何况手腕被他们两人握得生疼。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放开我。”赵玉厉声吼道,面色铁青。 大敌当前,这两人竟然为了她在此争风吃醋,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 叶蓝天见状,此刻沉下了面容,道:“殿下,侯爷,请放开她。” “叶大侠,今晚敏敏便留在府中。”皇甫云倾的语气不容反驳。 百里绝世岂敢示弱,道:“她今晚不可能留在这里。” “百里绝世,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来人,祁安侯以下犯上,拿下。”皇甫云倾厉声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鹏来亭便被侍卫围住。 百里绝世冷笑一声,再次动手,一朵紫莲罩向皇甫云倾。 赵玉见此机会,运起内力,同时,叶蓝天的剑光已到。顷刻间,四人打成一团,而赵玉在叶蓝天的掩护下,跳出战圈,两人便抓住空隙,飞身而去。 回到山庄,已是华灯初上。花媚娘早已在赵玉的房间等着,见了叶蓝天和赵玉赶紧迎上来,问道:“叶大侠,会主,怎么样,没事吧?” 两人同时摇头,倒是叶蓝天听到“会主”二字,疑惑的看着赵玉。 赵玉尴尬一笑,道:“大哥,我还没跟你说,我便是飞镜会的会主。” 叶蓝天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总是有人照顾你。好了,天色夜晚,你们早点休息。” 赵玉本来想着留下叶蓝天一起商讨一下明日夺城事宜,但一想到沈琉璃便作罢。 叶蓝天一走 ,花媚娘便叫来了麟儿和冷婵。 “会主,容王怎么说?” 赵玉摇头道:“他倒没说什么,只是明日的夺城之战有问题,容王让祁安侯带三百人马前去叫阵,此事犹为不妥。” 花媚娘三人倒是见怪不怪,道:“这种事情并非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其他两城才迟迟夺不回来。” “那我们便等明早叶大侠的安排吧。”赵玉无奈道。 “只能如此,容王殿下本就忌惮祁安侯,明日就看祁安侯如何做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便散开了,最后便只剩赵玉一人。 此刻,房间一片寂静,她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百里绝世,不由轻叹出声。 然而她的叹气声还未完全飘散,赵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气息,她不由转头,正好看到站在窗前的百里绝世。 她大惊,腾地一下站起来,惊声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百里绝世侧头看了一眼还未关严实的窗户。 “你来干什么?” 百里绝世沉着脸向她逼近。她倒是学会了明知故问。 赵玉心中惊慌,厉声道:“百里绝世,你给我站住。” 这点程度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不,是根本不算威胁。 “敏敏,我想你。” “扑通······”只此一句话,赵玉的心便跳得厉害,面容发热,她只得往后退去,强迫自己狠心道:“侯爷,请您自重,我与你并无关系。” “并无关系?”百里绝世眯起了眼睛,“敏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是你,是你杀害了阿爹阿娘和整个天鬼门······”她恨恨的道,说到最后,语音哽咽,“从此我与你只能是仇人。” 百里绝世面容一变,厉声道:“敏敏,你真的以为是我杀了伯父伯母和整个天鬼门的人?” “难道不是,这可是你那义女亲口说的,难道还有错不成?”赵玉疾言厉色,泣道,“百里绝世,我自认为整个天鬼门对你不薄,就算你因为某些原因想要悔婚,你大可直接提出来,为何你要杀了他们,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说到最后,赵玉已经泣不成声。 百里绝世心里一阵难受,上前伸手想要拥她入怀。 “啪”,赵玉拨开他的手,厉声道:“别碰我。百里绝世,从今天起,我们便只是仇人,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她说着拭去眼泪,神色冰冷。 百里绝世脸色难看到极点,痛声问道:“敏敏,如果我说他们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 “那你为何不再用剑?”赵玉厉声道,“你的“煞雪”呢?” 赵玉这句话问出,百里绝世的神色不能只是用难看来形容了,蓦地闪身到赵玉面前,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还知道多少?” “哼,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所以,百里绝世,你一直骗我骗得好苦。” “方玥毓敏······”百里绝世心中痛极,低吼道,“难道这个时候了,你便听别人的话,硬要与我闹僵么,我说过,我会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你为何还要听信别人说出来的流言?” “别人?”赵玉冷笑,“百里绝世,请问无双是你的谁?” 百里绝世目光一沉,难看的面容下隐藏着怒火,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是无双坏了他的计划。 第两百一十八章 重壁混战 翌日,天还未亮之时,重壁城外,越山东麓的松林坡,百里绝世和叶蓝天便带了百十余名江湖人埋伏在此。松林坡是离重壁城最近的一处隐蔽之地,早前百里绝世就看中这里,可惜被琅琊门的人占据。 前些时日,因为唐柔的避战策略,燕回国主便以琅琊门有反叛之心遣回了燕回国,此处便被燕回的兵士把守。昨晚,百里绝世命秋长带人秘密除去燕回国的人,占据了此处。 而百里绝世则飞身落在一株青松之上,举着千里镜,观察城里的形势。 城楼之上,火把在晨风中摇晃,火势更加热烈,城墙上燕回的兵士正在调动,许是换班的缘故。 此时,是人精神最松散的时候,百里绝世飞身落在地上,对叶蓝天点了点头。 叶蓝天一挥手,百十余人便施展轻功,以极快的速度往城墙靠近。今日,他们准备夜袭。 百里绝世看着叶蓝天他们成功躲过城墙上的士兵的注意,到达城楼之下,他才转身飞身离开。 也正在此时,重壁城外,马蹄声大作,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却是百里绝世带着一千骑兵,三千步兵,以及五百弓弩手和五百器械兵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席卷而来。 守城的燕国将士大惊,正要鸣笛示警,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叶蓝天带来的武林中人斩于刀下。 “将士们,给本候攻城。”百里绝世运起内力,大声喝道。霎时战鼓声响起,五百器械兵开始搭架攻城,五百弓弩手拉弓搭箭作为后援。 重壁城前,战火已经拉开。此时,重壁城后,却是赵玉和七大宗掌门带着各门各派的武林人士从后方偷袭进攻。 重壁城内,正在城主府和众将士商量作战计划的西梁耀堂接到消息时,已是在一刻钟后。这一刻钟看是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叶蓝天解决城楼上的士兵了。 “走,去城门处。”占据了城墙,叶蓝天大喝道,带着人便往城墙下飞奔而去,刚接近城门,西梁耀堂的轻甲骑兵飞奔而来。 “守住城门。”骑兵为首之人大声喝道。他身后的骑兵瞬间甩出一物,袭向正要打开城门的两名江湖人。 叶蓝天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截住急速而来的铁链钢爪,道:“开城门。” “拖住他们。”为首之人喝道,飞身而起,一柄长枪直取叶蓝天。此人乃西梁耀堂座下的首席大将,姓肖名灼,师从燕回国宝相寺无相大师,枪法精湛,百战不殆。 肖灼缠住了叶蓝天,其他骑兵便专攻正要打开城门之人。 轻甲骑兵是西梁耀堂最得意的骑兵,向来训练得极严,各个骑兵之间的配合也是默契十足。叶蓝天又要应付肖灼,也要保护开城门之人,一时之间也颇为吃力,所幸的是,其他江湖人士便赶了过来,然而还未待叶蓝天松一口气,西梁耀堂便带着军队狂奔而来。 也在此时,城门被打开,外面百里绝世亲自带人直闯进来,两军相会,分为眼红,喊杀声,刀剑相交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杀成一团。 城外,又是一阵响彻天际的 马蹄声和战鼓声响起,却是皇甫云倾的援兵到了。 而城西,此时也是杀声一片,却是计君琰和夜枭带着无咎宫的人从西面攻了进来,所到之处,惨叫声跌起。 且说赵玉与七大宗进宫的北面就不那么顺利了。除了遇到熟人“梅山五虎”,还遇到了燕回国有名的杀手组织“诛神”。 这个杀手组织乃燕回国主亲手设立,只听命于国主,此次燕回国西侵,独孤璟便让这个组织跟着西梁耀堂来到了西境。 重壁城紧挨越山而建,北面更是挨着地势险峻的山崖,本是易守难攻之地,然而前任城主迷上空中楼阁的建造,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在山崖修建了石栈道,与城北相连,这样就打破了重壁城的格局,所以才有了赵玉和七大宗从北面进宫的想法。 西梁耀堂自热也知道北面的弱势,所以便将“诛神”放在北面。 “会主,是“诛神”的杀手,小心。”花媚娘为了保护赵玉,寸步不离她。 赵玉也不敢大意,点了点头,反手扔出几枚银针,解决掉扑上来的士兵。 七大宗的人虽是江湖人,自然也听说过“诛神”这个神秘的组织,当下也不敢大意。 “诛神”的杀手并不多话,赵玉他们一上来,他们便毫不客气的攻了过来。倒是“梅山五虎”,一见赵玉和花媚娘,顿时围攻过来。 “花妖狐,纳命来。”奔雷虎的一只眼睛折在花媚娘的手上,此刻再次看到花媚娘大喝一声,直取花媚娘。 由于上一次赵玉蒙着面,加上脸上的黑痕,如今她脸上的黑痕也没有了,一张脸绝魅无双,所以他们暂时并未认出是赵玉。 花媚娘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挥动着手中的鞭子便攻了上去。 赵玉刚想去帮花媚娘,忽然一柄折扇如一把飞刀一般切向她的手臂,她心中一凛,往后一退,脚顺势一抬,踢向扇柄。 “小美人,你可记得我?”忽然一人闪身接过扇子,展开扇面,面具下的嘴唇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 赵玉轻轻一跺脚,脚边的一柄长剑就落在了手中,指向此人。此时闻言,疑惑的打量着他。 见他身穿“诛神”统一的玄色服饰,脸上带着半截式面具,一双眼睛正色眯眯的看着她。 赵玉秀眉一皱,叱道:“你是何人?” “怎么,几年不见,小美人便忘记哥哥了。”这人目光放肆的流连在赵玉身上,“哥哥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了好多年。” “无耻之徒,竟敢对我们会主无礼。”冷婵本想着帮花媚娘的,突然听到此人正说着一些污言秽语侮辱赵玉,不由分说,举剑刺了过来。 那人用折扇一隔,邪笑道:“哦,没想到还有美人自己送上门来,让哥哥好生陪你玩玩。” 此时,赵玉突然想起此人是谁。哪一年,幽冥山千丈崖,就是此人迫得她跌入山崖。 她练好“阴冥毒功”之后,本来想找他报仇,只是赵向晚说此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中,赵玉便以为此人真的已死,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做了燕回国 的爪牙。 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从赵向晚的手中逃脱的? 往事浮上心头,赵玉面容大变,手中的长剑一抖,挽起一阵杀气凌人的剑花,攻向此人背部的大穴。 她心中恨极,出手也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冷婵更是恨极了登徒子,所以出手也毫不留情,被两人合力夹击,那人渐渐的有些吃不消,便想着抽身而退。 毕竟赵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功力微弱的赵玉了。 赵玉趁他不注意,手中的长剑就在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 他吃痛,手中的折扇回转,点向赵玉的胸口,冷婵娇叱一声,手中的长剑斩向他的手臂,只听得一声惨叫,他的手臂被齐齐斩断,他捂住手臂惨叫一声,就待飞身逃跑,赵玉冷哼一声,闪身长剑剑光一闪,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一剑封喉,鲜血喷涌,那人倒在地上一阵抽搐,然后气绝而忙。 解决了此人,冷婵便加入了花媚娘的战圈。 此刻,花媚娘,麟儿和天夜正和“梅山五虎”斗在一起。 赵玉观察了周围的形势,七大宗的掌门带着本门弟子正和“诛神”的杀手打斗,地上双方的人都死伤惨重。 忽然,一名杀手绕到明空大师的背后,正要偷袭,赵玉见状大喝一声,手中的剑掷了过去,夹带着凌厉的剑气逼开了那个杀手。 “多谢。”明空大师双掌一合,夹住了刀身,对赵玉道了一声谢。 “无需客气。”赵玉飞身攻向那名杀手。 那杀手本以为自己的偷袭会成功,没想到被赵玉破坏,心中大怒,见赵玉自己送上门来,更合心意,挥动手中的双刀,砍向向赵玉的肩头。 赵玉手中的剑刚才抛了出去,手指间扣的只有几枚银针,一时间还不敢和他硬碰硬,只能闪躲着,趁他不备甩出几枚银针,所以那人也暂时攻不下赵玉,两人便颤抖起来。 周围惨叫声络绎不绝。 双方人数已经死了大半,尤其是各派的弟子,多数死在杀手手中。 而那些杀手倒是有越战越勇的趋势,不愧是燕回国皇家亲自培养的杀手组织,果然非同凡响。 就在双方苦战之际,又有一波人冲了进来。 众人心中大惊,待看清时,众人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计君琰和夜枭解决了西面的敌人,便一路绕到了北面。 那些杀手见对方又来了帮手,手中的招式更凌厉了起来。 无咎宫的人也毫不啰嗦,提剑攻了进来。有了无咎宫的支援,众人便轻松不少。 于是,又是一场混战,双方都拿出了实力,想要尽快解决掉对方。 惨叫声,刀剑声比之前还要密集,赵玉也杀红了眼,将内力提到极致,一会儿,身上的衣服便染上了鲜血。 忽然,还未明亮的太空上突然绽放了一朵烟火,那些杀手一见,顿时跳出战圈,快速退去,一会儿便走得干干净净。 一阵晨风吹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萦绕在众人鼻尖,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第两百一十九章 燕回王后 敌人突然退去,众人不由怔了怔,在满是血腥味的晨风中有些脱力的喘息着。 赵玉轻呼一口气,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手上痛得厉害,抬手一看,竟是震裂了虎口,鲜血染红了剑柄。 ““诛神”的人突然离开必有蹊跷,我等跟上去看看。”明空大师朗声道,带头先行。 赵玉看了看花媚娘等人,见她们眉眼间隐隐现出疲惫之色,低声问道:“大家没事吧。” 众人打起精神,一起摇头。 “好,我们也跟上去。”赵玉道,率先走在前面,跟上七大宗的步伐。 无咎宫是最后走的,计君琰探究的目光落在赵玉的身上,道:“她可是“毒罗刹”赵玉?” “不知。”在他身旁,抱臂而立的夜枭冷冷的回了一句。 计君琰的面容瞬间难看起来。而夜枭神色更是冷淡,身形一闪,追着赵玉她们而去。 突然,又是一阵烟火炸响在微明说完天空中,走在前面的七大宗的各位掌门见状,大声道:“不好,是我方的退军信号,大家快走。” 赵玉也看到了这一阵烟火,秀眉一皱,道:“我方的退军信号,怎么回事?” 花媚娘也皱眉道:“难道是我方败退?” “若是这样······”赵玉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到了夜枭的声音:“诸位,不可前进,往后退。” 赵玉闻言不由对他露出赞赏的一眼,也提起内力大声道:“没错,大家快退,往原路退出城。” 众人一阵骚乱,但也毫不犹豫往后退,突然,一阵箭雨急射而来。 “小心,有埋伏。”金士安大叫一声,挥剑斩断利箭,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骚乱,箭雨密集,一会儿又是惨叫声跌起。 此处正是北市的长街,旁边俱是房屋,想来那些弓箭手就藏在房屋之内。 “媚娘,带大家进屋去。”赵玉大声道。 花媚娘瞬间明白赵玉的意思,带着飞镜会的人便往旁边的房屋闯去,赵玉则挥剑断后。 其他人一见赵玉的做法,纷纷效仿。 周围城大喝道:“布阵。” 灵剑门下面的弟子闻言,连忙摆出来剑阵,勉强能抵挡住箭雨。苍林派和天虚派的人见状,也布起了剑阵。 突然长街之上,马蹄声急,众人抬眼一看,不由大惊,只见长街两头,清一色的轻甲骑兵飞驰而来。 骑兵将众人团团围住,只听一人喝道:“拿下他们。”随着一声令下,轻甲骑兵一拥而上,一手钢爪,一手长枪,瞬间冲乱七大宗的剑阵。 轻甲骑兵久经沙场,战斗力不容小觑,若要退敌,只能先擒王。 夜枭和计君琰十分有默契的攻向领头之人。 领头之人乃肖灼手下的一名副将,姓徐名正霆,枪法了得,不输武林一流高手。 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计君琰和夜枭,一人武功高强,一人轻功了得。因而,没过几招,徐正霆便感觉到了吃力。 “将你的人撤走。”计君琰的鞭子瞬间缠住他的脖子,厉声道,夜枭手中的鬼头飞刀也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若他敢不听话随时要他的命。 徐正霆目光一沉,大喝:“不用管我······”那句“杀了他们”还没说出口,计君琰和夜枭同时动手,勒断了 他的脖子,夜枭的飞刀也刺进了他脑袋,血花飞溅。 天空已是大亮,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轻甲骑兵一见自己的首领遇害,竟丝毫不见慌乱,手中的钢爪和长枪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再加上配合默契,一会儿就斩杀了好几人。 赵玉看得暗暗心惊,心道:“好强的战斗力,怪不得容王来到西境快一月有余仍旧攻不下余下两城。” 夜枭和计君琰见状,再次杀入骑兵中去。 许是由于轻甲骑兵的到来,两旁的弓箭手便放缓了攻势,只是抓住空隙放着冷箭,令人防不胜防。 赵玉只得叫花媚娘带领飞镜会的人上去清理弓箭手,而她自己则截住攻势迅猛的骑兵。 栖霞宫的人也发现了弓箭手放冷箭的意图,便派人上去解决另一面的弓箭手。 面对强敌,众人也开始摒弃成见,好好配合起来。 赵玉长剑隔开钢爪,一只脚压住攻来的长枪,另一只手的银针正待发出去。这时,一阵强劲的破空声传来,赵玉心头一凛,微微测了头,眼角余光看见一物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她射来。 她心中一惊,娇叱一声,手中的银针急射而出,手中的剑一引,接连刺了无数下,想要摆脱骑兵的钳制,哪知他们也发现了赵玉的意图,也发现了急射而来的箭,更加不遗余力的压制赵玉,眼看着那支箭就要射中赵玉。 蓦地,一只飞刀射出,“嗤”的一声闪过一丝火花,箭被打落,救了赵玉一命,赵玉心头一松,一柄长枪已经刺到她的眼前,而夜枭飞身而来,堪堪替赵玉挡下长枪的一击。 同时赶来的还有一人,那便是花印。 “会主,没事吧。”夜枭神色肃然,问道。 一声会主让赵玉一怔,继而摇了摇头道:“没事。” “夫人。”花印行礼道,赵玉点了点头,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她知道百里绝世定会派人保护她。 花印一直在暗处保护着赵玉,她见赵玉的武功变强了些,但一直没有露面,此刻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暴露了行踪。 三人再次迎上骑兵。 “谁是“毒罗刹”赵玉?”一个凌厉的女声响起,似一声声炸响在耳边的惊雷,众人只觉得气血翻涌。 “好强的内力。”众人惊叹。 但是轻甲骑兵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喜,手上的招式更加凌厉。 赵玉不认得这个声音,不由皱眉,而飞镜会的人和花印便飞身落在她的身边。 那女声音落之际,一个白色人影如流星坠落,带着一阵狂风,激起地上的飞尘。武功低下之人不得不闭眼,她的身后,又涌现出了一批黑衣人,手执弯刀。 赵玉定睛一看,只见此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绝美少妇,虽然穿着一身白衣,但那衣服上的面料和纹样皆是上上之选,给人一种低调的华贵。 这人凌厉的目光一扫众人,再次问道:“谁是“毒罗刹”赵玉?” 七大宗的人面面相觑,算起来他们也好久未听到“毒罗刹”到的消息了。 赵玉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确定不认识此人,才上前一步,道:“我便是,阁下有何要事?” 她站出来那一刻,七大宗的人瞬间瞪直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传闻“毒罗刹”容貌奇丑无比,怎么会 是如此绝美的一个女子,还有她不是飞镜会会主方敏吗,又怎么会是臭名昭著的“毒罗刹”赵玉?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计君琰也目光沉沉的盯着赵玉那张明艳无比的脸。 那中年少妇一双极具威势的眼睛落在赵玉身上,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一厉,道:“很好,那你就跟本宫走吧。”她的话音一落,蓦地出手,霎时龙吟声起。 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一见主子动手,当下也毫不客气杀进七大宗的队伍而去。 赵玉一怔,这种武功不正是“玄冰九灵”吗? 这下赵玉总算知道她是谁了。她是凤焚歌的师姐、燕回国的王后花烟扬。 她出现的目的,赵玉也明白了,就是为了独孤伊斯。 所以赵玉不敢大意,挥动长剑迎上去。 花印也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也攻了上去。 飞镜会的人也围了上来,赵玉见状忙道:“媚娘,先不要管我,带人突围。” “可是会主您······” “执行命令。”赵玉大喝道,花烟扬趁她露出破绽之际,两指夹住了剑身,一股强劲的内力灌输了过去。 赵玉只觉虎口一阵摧心的疼痛,害得她差点拿不住剑,赶紧运起内力相抗衡。 花印的剑刺向她的眉心,夜枭的拳头击向她的后脑勺。 三人的配合着迎战花烟扬。 其他人也再次战在一起,敌方人数的增加再次给了众人压力。这犹如一场拉锯战,七大宗之人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被耗尽内力而死,而赵玉的那句突围给了众人重重一击,所以他们开始改变策略。 三十六计,此时是走为上计。 计君琰也指挥着无咎宫的人突围,他挥动鞭子加入了赵玉和花烟扬的战斗中。 有了计君琰的加入,三人顿时轻松而了不少。 “夜枭,带她走,我来挡住她。”计君琰鞭子如灵蛇缠斗花烟扬,喝道。 夜枭却是淡淡道:“多谢计宫主,我与计宫主非亲非故,不劳计宫主大驾。” 计君琰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咬牙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想要如何?” 夜枭不痛不痒道:“我说过不劳计宫主费心,计宫主请吧。” 赵玉躲过花烟扬的一掌,听着他们两个奇奇怪怪的对话,不由道:“计宫主,你先带大家走吧。” 花烟扬冷笑:“今天谁也走不了。” 赵玉也冷笑:“怕不见得吧。”出手更是凌厉。 花烟扬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同时对敌计君琰、夜枭、赵玉和花印四人,暂时也捞不到便宜。 七大宗、飞镜会和无咎宫的人已经开始突围,花烟扬也厌倦了和他们周旋,大喝一声,龙吟声大起,“玄冰九灵”使出,霎时飞沙走石,赵玉和花印连忙将内力提升到极致,抵抗冲击,却仍旧被强劲的内力所伤,嘴角溢出鲜血。 “夜枭,带她们走。”计君琰大声道。夜枭见状,只得咬咬牙,闪身捞起赵玉和花印,施展轻功,往西边而去。 花烟扬心中大怒,便要追过去,又被计君琰截住。 “老太婆,你的对手是我。”计君琰的鞭子甩过去。 一声老太婆让花烟扬大怒,厉声道:“那本宫就先杀了你。” 第两百二十章 飞燕幻影 夜枭扛着赵玉和花印以极快的速度往前狂奔,身后是花烟扬带来的黑衣人,紧追不舍。 “夜枭,放我们下来。”赵玉被他扛着,颠簸着肺腑,更加难受。 后有追兵,夜枭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放她们下来,便道:“会主,请您再忍受一下,抓好了。”说完,从腰间摸出飞刀王后扔去。 而被放开了的花印赶紧揽住他的脖子才不至于摔下来。 后面的黑衣人被飞刀所阻,慢了一拍,夜枭趁机飞快的将赵玉和花印放下来,两人还没站定,夜枭回身扔出飞刀,刚好截住逼近的黑衣人。 赵玉和花印站定,也挥剑刺来。 “会主,我来断后,你们快走。”夜枭大声道。 “要走一起走。”赵玉娇叱一声,花印配合着她,斩下一个黑衣人的头颅。 “夫人,他们好像是飞燕营的人。” “飞燕营?”赵玉疑惑问道,“何种组织?” “飞燕营乃燕回国国主的暗卫组织。”夜枭接口道。 “原来如此,花烟扬此次前来西境,有飞燕营的人便不足为怪了。” “所以夫人,我们快走,属下听闻飞燕营的首领幻影身负奇术,武功卓绝,若是她也在附近,我们就麻烦了。” “好,我们走。”赵玉娇叱一声,逼退黑衣人,三人施展轻功飞快的往越山而去。 由于夜枭跟着计君琰便是从西面攻进城里的,最熟悉路线,所以夜枭便在前方带路。 三人极快的翻过一道道矮墙,进入挖好的密道,片刻不敢停留往城外而去。 到了城外便是杂草丛生的小径,周围又是人高的灌木以及小树,极好的为三人做了掩护。 三人本想进山,但一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容易被发现,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顺着山脚往南而去。 然而他们才走了一刻钟,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黑衣女子,她正负手而立,黑纱遮住半数容颜,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 三人停下了脚步,周围的灌木丛里,传来微弱的气息,看来他们还是中了埋伏。 花印的目光落在黑衣女子的腰间,看着那枚飞燕符,低声道:“夫人,她就是飞燕营的首领幻影。” “是个女的?”赵玉讶然。 “没错,听闻她以前乃月隐国的国师,不知为何成了燕回国飞燕营的首领。” 赵玉和花印正说着话,黑衣女子突然动了,她玉臂轻舒,指尖豁然出现了一朵彼岸花,配上她的黑衣,有种莫名的视觉冲突。 赵玉只觉眼前一黑。 “夫人,小心。”花印焦急的声音传来。 赵玉连忙眨眨眼,抬起手中的剑。然而她手中的剑已经不是剑,而是一根燃烧着的枯骨。 她惊叫一声,手中的枯骨掉落。与此同时,周围突然燃起大火,热浪滚烫,烟雾袭人。 她更是惊慌的挥动衣袖,想要扑灭燃烧的火舌。 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容易让她想起天鬼门。 赵玉慌了,大声叱道:“少在此装神弄鬼,出来。” “呵呵呵·····”轻笑声响起,那声音像极了成精的毒蛇发出的声音,阴冷而又妖媚。 “出来,出来。” “原来你的心魔是火,是摧毁一切的火。”那声音更是柔媚入骨,“让我再看看,你心里的火到底有多强大?” 那声音一落,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那声音极尽绝望:“敏儿,救我。” 赵玉在听到这个声音犹如突遭雷击,愣怔在当场。 “敏儿,敏儿······救我。”那声音突然凄厉起来。 赵玉浑身颤抖,蓦然转身,便看到了浑身燃烧的中年绝美妇人,只一眼,赵玉心里就崩溃了,颤抖大叫:“阿娘,阿娘······”她大叫着扑过去。 然而却扑了一个空。 “敏儿,救救阿娘,阿娘好疼。”那声音回荡在耳边久久不绝。 “阿娘,您在哪里,敏儿来救您了······”赵玉疯狂得奔跑在火海里,哭泣着,快要崩溃。 “敏儿,敏儿······”那声音渐渐微弱。 “阿娘······”那消失的声音让赵玉更加崩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呵呵呵······”那柔媚的声音又响起,“你的阿娘死了,被活活的烧死了,是你的错,是你没有救她。” “啊······”赵玉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大喊,“阿娘,阿娘,呜呜呜······” “哭吧,是你害了你的阿娘,你有什么资格哭?” 赵玉怔住,是啊,是她害死了阿娘,不止阿娘,还有阿爹以及各位叔伯姨娘。 若是她当初不习文习武的话,她就不会在阿爹阿娘遇到危险的时候而束手无策;若是她当初经受住了百里绝世的威胁不答应他的求婚,她的阿爹阿娘也不会死,都是她的错。 “是我的错,我错了。”赵玉悲痛欲绝,眼中的神采渐渐淡去。 “没错,是你的错,你只有一死才能赎罪。” “是我的错,我该死。”赵玉喃喃道。 “所以闭上眼睛,对,就这样,闭上眼睛就解脱了。” 赵玉睫毛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叮”的一声,如碧玉轻扣的声音传来,赵玉只觉灵台清明,瞬间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灌木丛生,而自己躺在草丛之中,鼻尖正压着一朵硕大的彼岸花。 叮叮的声音连绵不绝,赵玉只觉悦耳好听,赶紧拿掉彼岸花,翻身而起,叫醒和自己情况一模一样的夜枭和花印。 “唐柔。”幻影突然捂着胸口,拭去嘴角的血线,咬牙切齿的道。 赵玉闻言,连忙抬头,只见黑衣女子的身后,一声淡绿衣衫的唐柔缓步而来,她的中指正在弹着一柄刀锋轻薄的剑身,发出叮叮的声响。 “柔姐。”赵玉不由惊喜的叫出声来。 唐柔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回以温柔一笑,便转而对黑衣女子道:“幻影首领,别来无恙啊。” 幻影藏在面纱下的嘴角急速的抽动了一下,咬牙道:“四小姐,你不好好待在琅琊门,竟然枉顾国主命令偷跑出来,是要造反吗?” “造反?”唐柔笑道,“首领倒是给在下安了好大一个罪名,不知道首领在替国主办事的时候给多少人安过这样的罪名?” 唐柔虽然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幻影面纱下的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看来四小姐这次来是保护敌人的。” 唐柔看了看赵玉三人,道:“首领言重了,我只是来会会老朋友,不知首领可否行个方便?” “四小姐,本座劝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这个女人可是王后要的人。”幻影指着赵玉冷声道。 赵玉看了看唐柔,她此刻确实需要唐柔的帮助,毕竟他们三个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混战,内力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所以才着了幻影的道。 若是唐柔愿意帮忙,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只是唐柔也是燕回人,虽然赵玉和她有一些交情,但也是得益于凤焚歌。 “那个······”夜枭双手抱胸,垂头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嗯,幻影美人?” 赵玉和花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幻影也转过头,目光犀利。 “幻影美人,本大盗认为我们还没落在你的手里,你就在此决定我们的去留,不太妥吧。” “不自量力。”幻影目光鄙夷,道。 夜枭闻言,嚷道:“那是本大盗一时疏忽才着了你的道,来来,我们重新比过。”他说着突然向赵玉使眼色。 赵玉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手腕一抖,飞身而起,手中的剑刺向幻影。 她一动手,花印也毫不落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袭到。 “找死。”幻影玉臂一挥,指尖一朵彼岸花扫向两人的剑身。 “叮”的一声,原来她手里栩栩如生的彼岸花竟然是钢制的,怪不得可以用来做武器。 幻影出手甚是凌厉,因为她要防着夜枭和唐柔动手,尤其是唐柔,她手中的那柄软剑,她曾经也是吃过亏的。 而夜枭则在外圈盯着幻影,防止她使出刚才那个古怪的武功。 当然还有防着唐柔的意思,毕竟如今两国交战,唐柔又是燕回人,是敌是友很明显。 唐柔何等聪明,岂会不知夜枭的算盘。但以她的为人还不至于见气,淡淡说道:“夜枭,带玉儿走吧。”说完,闪身接下幻影排向赵玉肩膀的一招。 唐柔的加入让幻影脸色一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她。 赵玉和花印对于这种高手对决的打斗是完全插不上手,两人跳出战圈,在夜枭的示意下飞快的扬长而去。 “给我追。”幻影大声喝道。 埋伏在灌木丛里的黑衣人追着赵玉他们而去。 也不知道百里绝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施展轻功跑着,眼看着就要到重壁城的正门,便听到了战鼓声,便想着。 转过一个山包,重壁城外的情景瞬间出现在眼中。 黄沙滚滚,战鼓雷鸣,喊杀声仍旧震耳欲聋。 双方的交战并没有停歇。 “快,我们下去。”赵玉大声道。 三人如大鹏展翅,越下山包,往战火的中心而去。 第两百二十一章 重壁重归 天边一道霞光照射大地,万物生辉。狂奔中的赵玉看到了正在与燕回“诛神”对决的百里绝世,以一敌三,毫不落下风。 霞光映照下,紫莲大盛,剑气森森。“刷”,一柄长剑贴着他的面颊刺来,赵玉心头一颤,屏住了呼吸。而他却突然偏头,指尖的紫莲击中那人,摔出数丈之远,气绝而亡。 赵玉苍白着脸呼出一口气。 “夫人(会主)小心。”夜枭和花印同时喊出口,赵玉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花印扑倒在地,吃了满嘴黄沙。 只听得“嗤嗤”的几声,夜枭的飞刀打落一支支利箭。赵玉和花印赶紧翻身而起,却见飞燕营的人已经追近。 “夫人,快走。”花印大声道。 赵玉见他们穷追不舍,心中一横,咬牙道:“与其被他们追得紧,不如我们解决了他们。” 赵玉的话音一落,又是一阵箭雨而至。 三人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武器舞得密不透风,顷刻间倒也解决了几个人。 然而花烟扬这次为了能抓住赵玉,也是带来了足够的人手。 “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先走,属下来阻止他们。”花印见到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不由大急道。 赵玉咬牙道:“他们要的人是我,要走也是你们走。” 夜枭扭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大声道:“会主,她说的对,你快走。” 赵玉闻言,心中大急,她怎么能忍心独自离开。飞燕营在花烟扬的授命下摆明了要捉拿她,若是夜枭和花印执意要阻拦,他们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正在踌躇之际,突然旁边又冲出十余名青衣人,直奔赵玉这边来。 三人大震,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夫人,小心,是琅琊门的人。”待他们再走近一些,花印大声提醒道。 琅琊门,不是唐柔的人么?赵玉怔怔想到。 而飞燕营的人一见是琅琊门的人,手中的动作更是毫不放松。他们的首领还正在和唐柔交手,也不清楚琅琊门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因而也十分警惕。 琅琊门的人奔进,反而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一旁观望了片刻。领头之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也就是琅琊门门主唐凛座下弟子沈错,只听他朗声道:“飞燕营的人听着,“毒罗刹”赵玉乃我琅琊门要的人,诸位若是识相,就速速退去,否则就别怪在下不客气。” 此言一出,赵玉一怔,这琅琊门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会主,想不到你如此炙手可热?”这个时候,夜枭也不忘调侃一下赵玉,换来赵玉一阵苦笑。 飞燕营的人闻言,皆是大怒,喝道:“此人乃王后命我等捉拿之人,怎生又成了琅琊门所要之人,你们如此做法,那不成真的想造反不成?” 沈错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喝道:“拿下赵玉。” 琅琊门的人顿时一拥而上。本来已经够乱的场面,因为他们的加入更加混乱了。霎时暗器飞舞,烟雾缭绕,空气中是醉人的不知名花香。 “小心有毒。”混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赵玉才惊觉琅琊门善毒,也不由得大 声道:“夜枭,花印,屏住呼吸。” 她刚说完,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诛神”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百里绝世以一敌三,虽然不算太棘手,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决掉他们。 而“诛神”的人似乎早就清楚百里绝世的实力,摆明了要用车轮战耗尽他的内力,所以百里绝世解决了一批又有一批接连上来。 不止对百里绝世如此,他们对付叶蓝天的方式也是一样。 城楼之上,西梁耀堂正在观察着双方的形势,皇甫云倾亦在战马上举目眺望。 战鼓声中,喊杀声里,无数的战马和士兵或被乱刀砍死,或被乱枪刺死,或被乱箭射死······场面一度狼狈惨烈。 两军交战,已经死伤无数。本来在叶蓝天和百里绝世两人的配合下已经杀进了城里,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西梁耀堂的实力和轻甲骑兵的战斗力。 他们刚攻进长街便被埋伏在两侧的燕回兵士偷袭,敌在暗我在明,加上轻甲骑兵的凶悍,又不得不去退出城去。 轻甲骑兵趁胜追击,双方决战城外。 皇甫云倾和百里绝世等商量好,此战定要攻下重壁城,也做了鏖战的准备。 “西梁老儿,你可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本王今日陪你好好玩玩。”皇甫云倾运起内力,大声喝道,余音久久不绝。 西梁耀堂抚须大笑,笑罢,朗声道:“小子,几次败在老夫手上,竟还敢来叫阵,今日,老夫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摆阵。”他的声音大气粗犷,若暮色晨钟,轻甲骑兵和步兵疾速移动,一会儿便形成星芒之状,正是西梁耀堂比较得意的阵法:五芒阵。 皇甫云倾心中大喜,沉声道:“如此,本王便讨教了。摆阵。”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军队迅速一动,最后形成了八卦状。 西梁耀堂一见,皱眉道:“八卦阵?这小子想用这个阵来破老夫的五芒阵不成?” 他的副将薛怀庆见状,也抚掌大笑:“区区八卦阵,不足为惧。” 战鼓声大急,两方人马动了。 轻甲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阵,而皇甫云倾的龙腾军似乎完全承受不住这极快的攻势,纷纷溃散。 薛怀庆再次大笑:“主帅,您看,敌军果然撑不住。” 西梁耀堂一双虎目,精光闪烁,盯着战场上。 “不好,鸣笛,撤退。”突然,西梁耀堂大声喝道。 原来轻甲骑兵虽然冲势极快,然而龙腾军在看似的溃败中竟然重新组成了新的阵法,将轻甲骑兵团团围住。 皇甫云倾又是一声令下:“给本王狠狠的打。” 龙腾军顿时挥动长刀斩向马蹄。 战马惨叫,栽倒在地,马上的士兵也被掀落在地,龙腾军抓住机会上前便是一刀。一会儿轻甲骑兵的阵型大乱,西梁耀堂叫人鸣笛撤退已经晚了。 “走,出城。”西梁耀堂大喝道,转身快步走下城楼。 皇甫云倾见状,也大喝道:“擂鼓,速战速决。” 龙腾军受到鼓舞,大开杀戒,一会儿,三千轻甲 骑兵已经折损一半。 西梁耀堂带着三千人马奔出城来时,整个骑兵队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随本帅上阵救人。”西梁耀堂挥动长枪,大喝道。 皇甫云倾也振臂呼道:“龙腾将士们,随本王杀出去。”说完,他一扬缰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的身后,龙腾军亦真臂高呼,随皇甫云倾冲入敌阵当中。 一阵大风起,战争的硝烟冉冉而起,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但大家已经感受不到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字“杀”。 这厢厮杀的场景太过惨烈,而在重壁城内,突然浓烟大起,立马便听到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快去禀报大帅。” “先灭火,快。” “马上找出放火之人。” “······” 而浓烟大起之处,正是城主府后院仓库,也是燕回将士屯粮草的地方。 而放火之人此刻正隐藏在城主府的藏书楼上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此人正是计君琰。 他助赵玉和夜枭他们逃走之后,费了一番力气击退了花烟扬,同时联合七大宗的人拖住轻甲骑兵。而他一个人顿时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城中的房屋墙壁之间,避过重重守卫,他本想擒贼擒王,奔着西梁耀堂而去,谁知一不小心找到了屯放粮草的仓库,他索性解决了看守仓库的兵士,然后点了一把火将仓库给烧了。 正在城外作战的西梁耀堂等人听到急报,差点没吐出血来。 行军打仗,粮草是何等重要。也正因为如此,西梁耀堂便派了骑兵中的精锐把守仓库,没想到还是被敌人得手。 “鸣笛收兵。”西梁耀堂忍痛大喝,““诛神”前去保护粮草。” 所有燕回士兵往城内急退而去,“诛神”的杀手弃了叶蓝天和百里绝世往城内而去。 百里绝世和叶蓝天对视一眼,默契的追了上去。 皇甫云倾见状,朗声命令:“将士们,给本王追。” 龙腾军高呼着追击,声势浩荡。 西梁耀堂刚退进城,就遇上了七大宗和无咎宫的人,双方不由分说便厮杀在一起。于是导致燕回士兵并未全部进城,龙腾军如潮水一般杀将过来,一会儿就占领了城门。 前后的夹击让燕回士兵处境更加艰难。 这一站持续到了晌午时分方才结束,双方都损失惨重,西梁耀堂退入城中,从密道退出城去。皇甫云倾带人占领城主府,最终重壁城重新回到大亚手中。 七大宗和无咎宫的人也是元气大伤,带来的大半武功高强的好手,均在这一次战役中死的死,伤的伤。见此情形,众人莫不叹息。 而百里绝世和叶蓝天追着“诛神”来到了后院,正好遇到与他们战成一团的计君琰。 两人连忙上前帮忙,以三人的合击之力,重创“诛神”。 “诛神”的杀手见大势已去,也不恋战,跟随着西梁耀堂退出城外。 西境之地,重壁重归。 而此时的帝都,也在发生着惊心动魄的变化。 第两百二十二章 逼宫夺位 五月的帝都笼罩在烟雨之中,皇城内外,朦胧得像是披上了一件轻纱。 皇甫怿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到了上乾宫,看着细雨淅沥,沉闷阴郁的天气,他不知为何心里渐渐浮起一丝不安。 泰安殿今日很静,静得出奇,他只听见了风拂动衣摆的声音,奢贵的鞋底落在奢华地毯上的声音。 站在静谧的正殿上,他心里的不安更浓烈了。 当他接到宏华帝召见的旨意,便赶来了泰安殿。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宏华帝,他心头便有些焦躁了。 他不由慢慢挪动了脚步,搓着手指,来回小幅度走动起来。 突然,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上前一看,只见禁军瞬间包围了整个泰安殿,见到他,齐声拜倒:“参见陛下。” 声音震天,久久不绝。 皇甫怿脸色大变,大步上前,指着众人,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禁军首领白远抬头疑惑问道:“殿下,不是您传来密信,要属下今日前来助您荣登大宝?” “胡说,本宫何时给你传过这样的密信?”皇甫怿惨白着脸,厉声问道。 白远连忙呈上密信,道:“殿下,这可是您的亲笔密函,请过目。” 皇甫怿几乎是浑身颤抖接过密信,这一看不由五雷轰顶,瞬间愣在当场。这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他的的笔迹,甚至上面还有太子印章。 这不可能,他分明就没有给白远传过这样的密信。皇甫怿面容难看而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信函。 忽然,一阵风过,手中的信函便消失不见。 风落处,一个暗红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之上,黑发金眸,俊美非凡,正是月长思。 皇甫怿一见他,不由咬牙道:“月长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音一落,忽听得一声凌厉的“混账”,他心头一抖,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宏华帝满目威严,出现在大殿之上。 在场的禁军更是连忙拜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皇甫怿顿时伏地拜倒,容色大变,颤声道:“父皇。” “哼,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竟敢联合禁军,谋权篡位。”宏华帝气得大骂。 “父皇,儿臣从未有此心,还请父皇明察。”皇甫怿连忙辩解。 宏华帝怒道:“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他说着将月长思递过来的密函扔在他的面前。 “你自己好生看看,什么待大事已成,朕许诸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哼,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说,谋权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甫怿看着面前的密函,面色苍白,道:“父皇,,儿臣并未给白将军传过密函,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哦,陷害?”宏华帝虎目微眯,“难道是朕陷害你不成?” “儿臣并无此意,父皇,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绝无谋逆之心。” “朕也想相信你,可如今证据确凿,禁军都已经逼宫泰安殿,就算朕相信你,满朝文武也不相信。”宏华帝冷声 道,“多说无益,来人,将太子打入天牢。” “父皇饶命,儿臣绝无谋逆之心,请父皇相信儿臣。”皇甫怿闻言,顿时绝望的嘶吼道,他转头看着月长思,目光阴骛,厉声道,“月长思,是你,一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说,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我?” 月长思淡淡道:“太子殿下,本公子只是奉陛下之命暗中查探有谋逆之心的逆臣,谁不成想殿下您自己联合禁军率先逼宫,这可与本公子毫无干系。” “你胡说。”皇甫怿恨声道,“是容王对不对?” 月长思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像看一个傻子似的,摇头叹声道:“太子殿下,容王殿下正在西境抗敌杀贼,您却在此时还不忘冤枉容王殿下,实属不该。”他说着对着宏华帝微微一礼,“陛下,本公子近日也查到一些有关太子殿下的消息,本想烂之于心底,然今日太子殿下公然谋逆,为了我大亚社稷着想,本公子只得呈给陛下。” 他说完,又呈上一封密信。 孙公公赶紧呈给宏华帝。 皇甫怿看着被宏华帝慢慢打开的密信,目光更加怨毒的盯着月长思,道:“你果然帮着容王暗算于我,月长思,我真是看错你了。” “放肆。”宏华帝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太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密信再次砸在他的面前,皇甫怿捡起一看,面容再次失去血色,跪跌在地上。 这封密信上记载的全是他这些年来所做之事,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 “来人,把太子关进天牢。”宏华帝气得大声喝道。 外面的禁军见太子大势已去,连忙上前将他羁押下去。 “父皇,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皇甫怿绝望的嘶吼道。 “逆子,逆子,朕竟然养了这样一个逆子,真真是气死朕了。”宏华帝拍案,痛心疾首的低喃道,神情痛苦,越发显得他两鬓斑白,面容憔悴。 孙公公忙道:“陛下息怒。” “传朕旨意,只要和太子有染之人,统统给朕打入天牢。”宏华帝再次拍案喝道。 孙公公一怔,小心翼翼问道:“陛下,那禁军······” “禁军?”宏华帝眯眼,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看着那跪伏在地上的人影,沉思良久道,“白远帮着太子犯上作乱,不可饶恕,当满门抄斩。” 伏在地上的白远顿时心头一凉,全身失去力气,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孙公公偷偷地,甚是同情的看了看白远那抹颤抖的身影。平心而乱,他觉得这位白将军为人甚是不错。 月长思道:“不知陛下可愿听本公子一言?” 宏华帝见月长思有话说,有了几分耐心,再加上他一直想收揽月长思为他所用,前段时间月长思亲自前来,表明臣服之心,宏华帝对他甚是满意,所以这段时间也是极为重视他,听他有话说,十分有耐心道:“说吧。” 月长思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本公子以为白远将军只是受太子殿下的蒙蔽,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错误,如今西境战乱还未得到解决,正是 用人之际,白将军任禁军首领十余年,一直恪尽职守,任劳任怨,是个可用之人,陛下若想罚他,何不罚他前去西境御敌,将功补过?” 宏华帝闻言,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沉思起来。 以他的性格,又岂能饶过公然作乱之人?但确如月长思所说,如今西境不安,其他诸侯国也在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人才。 白远没想到月长思会为他说话,心中感激不已,但仍旧十分忐忑宏华帝的决定,因而大气不敢出。 “好,朕就听你一言,暂且饶了他的性命。” 宏华帝此言一出,白远几乎是感激涕零的大声谢道:“臣谢陛下的不杀之恩,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已报君恩。” 宏华帝淡淡看他一眼,道:“你与太子谋逆,朕虽然饶你性命,但是活罪难逃,朕要你即刻前去西境,助容王平叛燕回反贼。” “臣领旨。”白远大喜道,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宏华帝顿时叹息一声,道:“长思啊,幸得你提前有所察觉,否则,朕现在必定处境艰难。”说着又是长声一叹,“没想到朕的太子也有逼宫篡位的一天,朕果真是老了······” 他的话里有无限的惆怅,神色更是悲痛,这一瞬间,他才让人觉得他也是一个快至花甲之年的人,已经不复当年的霸气。 太子逼宫夺位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皇宫,懿安皇后得到这个消息时,面容巨变,似乎无法承受般,瘫坐在椅子上。 文香赶紧上前扶住她,惊声道:“娘娘。” 懿安皇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厉声道:“去,把丞相给本宫叫来。” 文香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慢着。”懿安皇后又连忙喝止了她,“替本宫梳妆,本宫亲自去见相国。” 文香一会儿就为她换去皇后宫装,随意穿了一件素雅衣服,便往丞相府而去。 然而她们并未走出坤阳宫的大门,孙公公带着圣旨便出现在了坤阳宫,一见她们的装束,道:“娘娘这是要到何处去,圣旨到,还不跪下接旨?” 懿安皇后见状,心中凉了半截,银牙一咬,只得跪下道:“臣妾接旨。” “太子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皇后教子无方,有失仁德,从今日起废除皇后之位,禁足坤阳宫,钦此。”孙公公毫无温度的声音念完圣旨,懿安皇后见大势已去,绝望的接过圣旨,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端庄。 “娘娘。”文香见状,忍不住落下泪来。 懿安皇后目光涣散,喃喃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呢?” 一切都恍若梦中。 文香拭去泪水,哽咽道:“娘娘,地上凉,奴婢扶您起来。” 懿安皇后置若罔闻,仍旧喃喃道:“一定是陛下搞错了,一定是的,本宫要面见陛下。” 她顿觉豁然开朗,挣扎着站起来,身形不稳,踉跄着往宫外走去,然而她刚到门口,便被侍卫拦住了。 “放肆,你们竟然敢对本宫无礼?” 第两百二十三章 西子清谈 太子被废的消息传遍皇宫每个角落,有人心惊胆战,有人沾沾自喜,也有人蠢蠢欲动。 懿安皇后被禁足,后宫之中各宫主人也开始谋划起来。 整个帝都,风雨欲来。 月长思此刻却在西子山庄和凤焚歌帝尧把酒清谈,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扳倒太子之事,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直未曾来过西子山庄。 如今太子落马,皇后受挫,顺带相国也受到牵连,他这一次的计谋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的人太多,够宏华帝忙的。 所以他趁着这闲暇时间来到了西子山庄。 一阵威风拂过,院子里的的石榴落了满地,沾了地上的水珠,映衬着灰石地板,格外娇艳。 凤焚歌看着满院的残英落红,想到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叹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想当年,我们三人约定不插手这个时空的朝堂政事以及江湖恩怨,没想到终究还是干扰了这个时空的走势,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焚歌,你应该知道,当我们来到这个时空就注定不能独善其身。”月长思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道。 “是啊,终究是不能独善其身。”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做了,何况此事更是避免不了。焚歌,你就放宽心吧,这些事情他自由安排。”帝尧淡淡说道。 凤焚歌闻言,展颜一笑,道:“长思做事,我自然宽心,如今太子被废,整个皇宫怕已是暗流涌动了。” “太子被废,这个朝堂自然也要变一变。”月长思道,“罢了不说朝堂之事,说说封印之事吧,现在封印如何了?” 帝尧道:“封印的力量变弱了,但是还能坚持一顿时间,封印暂时不要担心。” “玉儿呢?”月长思问道。 “自然是去了西境。” “西境?”月长思面容一变,“你怎么能让她去西境,若是封印出现什么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凤焚歌恍然道:“对了,我见你这些时日太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另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凤焚歌笑道:“当然是“火凤符”选中的有缘人变了。” “变了?”月长思怔住,““火凤符”选中的有缘人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么?” “是啊,这也是我和帝尧觉得奇怪的地方,你说这“火凤符”自从在玉儿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就变得不可琢磨。竟然能在我和帝尧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换了有缘人。” 月长思道:“焚歌,到底换了谁?” 凤焚歌看了看帝尧,笑道:“此人你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就是玉儿刚出世的孩子。” “什么?”饶是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月长思也不由吃了一惊。 凤焚歌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是惊喜?” 月长思定了定神,道:“那孩子呢,玉儿也带去了西境?” “当然没有。”凤焚歌笑道,“说起来这个孩子甚是喜欢帝尧呢。” 月长思看着帝尧道:“如此说来,孩子在你那里?” “有何不可吗?”帝尧冷声道。 月长思亦冷声道:“岂敢,玄邪尊主这高高在上的姿态,有谁敢说一句不可?” 见他们两个不知为何又掐了起来的凤焚歌:“······” 月长思和帝尧两人再次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别开头去,仿佛对方是什么碍眼的东西似的。 “帝尧,我叫雪儿去把珩儿抱过来让长思看看如何?” 帝尧闻言,柔和了眉眼,点了点头。 他那种明目张胆昭示着我只对凤焚歌一人温柔的模样让月长思极其不爽,这段时间他很忙,几乎没有和凤焚歌单独相处过,但是他知道这段时间帝尧一直住在西子山庄,因为此事他心里已经很不满。 帝尧趾高气扬的模样更让他生气,所以他更没必要与他客气。 当然帝尧也没有心思与他客气。 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人两情相悦,说到底,他才是那个多余的。 没过多久,雪儿就抱着珩儿走了进来。 月长思连忙起身,接过珩儿。 珩儿到了他的臂弯里,许是第一次见到月长思,正瞪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月长思。 月长思也好奇的盯着他,于是两人竟然开始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凤焚歌见状,觉得十分好笑,上前道:“珩儿,叫叔叔。” “叔叔。”脆生生的声音拉回了月长思的神智。 他转而低声问凤焚歌:“你确定这是玉儿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 在这个时空,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哪里会说话,能勉强睁开那双软软的眼睛都不错了。 凤焚歌闻言,解释道:“可能是受“祈生之术”的影响。” “你们竟然用了“祈生之术”?”月长思惊诧道。 “怎么不能用?”帝尧甚是看不惯他这种惊疑的样子,冷声道。 月长思眉间一抽,道:“你身为岐伯族人难道不知道使用“祈生之术”的危险么?” “这还要你来说?” “帝尧。”月长思拔高了声音。 帝尧还未说话,珩儿便开始挣扎着,语音软糯的叫道:“帝尧,抱抱。” 月长思看着怀中的小不点:“······” 帝尧神色不变,起身从月长思手里接过孩子,熟练的抱着他。珩儿一回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凤焚歌笑道:“看吧,我就说珩儿喜欢帝尧,果然没错。” 月长思看着甚是和谐的两个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珩儿为何喜欢帝尧这件事吗?”凤焚歌道,“可能也是受“祈生之术”的影响,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是帝尧在照顾他的缘故。” “我问的是他为何直呼帝尧的名字?”在这个时空似乎有些不妥。 凤焚歌耸耸肩,两手一摊,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帝尧去吧。” 月长思瞬间对此事失去了兴趣。要他去问帝尧,还不如让他和他直接打一架来得舒服。 帝尧 陪着珩儿玩得正欢,虽然他面容上一副冷淡的模样,但动作却异常温柔。 月长思看着精力十足的小家伙,甚是忧心道:“焚歌,“祈生之术”用在这个时空的人身上到底有何反应我们都不知晓,当初你和帝尧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些?” 凤焚歌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又何尝不知,但是玉儿身体不好,我担心她熬不到孩子出生,所以不得已才用了“祈生之术”。” “这件事重华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啦,若没有他的同意,我们还不敢用在玉儿身上。”凤焚歌道,“对了,也不知道西境情况如何了,还有玉儿,她刚生完孩子,月子都没坐满便跑去了西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们为何不劝阻她?” 凤焚歌反驳道:“那时候的情况可不是我和帝尧就能劝住的······”说着就将祁安侯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月长思。 他闻言皱了皱眉,沉思了一小会儿才道:“罢了,这终究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随他们去吧。” ““火凤符”选中了珩儿,以后这解除封印就要靠珩儿了。”凤焚歌看着仍旧和帝尧玩得十分开心的珩儿,语音低柔,“长思,封印之事有我和帝尧看着,你就忙你的事情吧。我知道,你插手朝堂之事是受重华所托,也算是还了一个人情,所以有什么事你就去做吧,瑶池宫上下鼎力支持。” 凤焚歌说完微微一笑,银眸生辉,与额间的珍珠配饰相映,越发显得容颜清绝,不可方物。 月长思心中一动,若非还有其他人在场,他此刻会毫不犹豫拥她入怀。 “焚歌,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重华所托之事,然后和你一同去解除封印,重回丘尼幻境。”月长思语音坚定。 他还要还她一枚“天命结”,与她成亲,相守一生。 “好,我会等你。” 两人低声说着话,却没看见帝尧眼中那抹黯然神伤的情绪。 珩儿玩得累了,一会儿便熟睡过去,帝尧让雪儿将他抱了下去。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三人再次坐定,帝尧便问月长思,“可需要玄邪门帮忙?” 月长思沉吟道:“太子入狱,陛下必定会严查太子所犯之事,一旦落实,他再也翻不了身,所以太子不足为惧,倒是远在西境的容王手握重兵,倒是个麻烦,但愿太子之事能迟些传到容王处,但是有飞花楼和无咎宫的人,还有柳昭仪,所以不用多久,容王便会收到这个消息。” “我必须要在这个消息传到西境之前扶穆王登基。”月长思继续说道,“但是目前穆王还是一个痴傻之人,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帝尧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凤焚歌道:“长思,要不要瑶池宫的人前去截住送信之人?” 月长思摇头道:“不必,只要我和帝尧配合在陛下面前将穆王痴傻之症治好,穆王登基之事我已安排妥当,容王那里无需担心。” 接下里,月长思与帝尧又商量了如何医治皇甫景明,待计划一定,月长思便悄无声音去了穆王府。 第两百二十四章 穆王景明 月长思从穆王府出来时,整个帝都华灯初上,橘黄的灯火为整座城染上了一抹明快的色彩。 人间的宁静和清华也便在这灯火辉煌的时候显得越发的迷人。 他停下了脚步,满目灯火潋滟,那双金眸越发光彩耀人。 “咕咕”两声,一只白色信鸽落在他的肩头,他伸手将信鸽捉住,取下脚上的信筒,展开阅完,飞身往皇宫方向而去。 “翁爱卿,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太子一事?”宏华帝目光威严的扫过众人,落在翁尚奇身上,问道。 静夜沉沉,上乾宫,宏华帝召集了朝中的几位大臣正在商议太子之事。 月长思悠然的坐在左边上首之位,悠然的喝着茶,朝堂之上的紧张凝重气氛皆不在他的眼中。 翁尚奇闻言心头一震,哑然开口:“回陛下,太子殿下联合禁军以下犯上,理应当罚,臣以陛下的决定为旨意。” 太子谋逆,连带曾经跟随太子的大臣也受到了影响,尤其以相国苏良仁首当其冲。昨日,宏华帝便连下几道圣旨,将凡是与太子有关的人统统打入天牢。 翁尚奇本就与太子殿下走得近,上一次他受到命案牵连,太子为保他一度被宏华帝禁足太子宫。所以翁尚奇一向很是感激太子,如今太子出事,唯独他幸免于难。 他心中更是心惊胆战。 “哦,翁卿认为该如何罚才好?”宏华帝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手指缓慢的摩挲着玉扳指。 翁尚奇顿觉如芒在背,一会儿,背上就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宏华帝见他迟迟不开口,目光越发深沉:“怎么,莫非爱卿这些年身居高位,忘了我朝律法不成?” 翁尚奇闻言,面容一白,咬牙颤声道:“回陛下,以我大亚律法,犯上谋逆者···当诛。” “当诛,说得好。”宏华帝淡淡道,“各位爱卿,还有何看法?” 众位大臣一时半会儿参不透宏华帝的意思,更是惴惴不敢言。 宏华帝阴晦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啪”的一声,手掌拍在前面的书桌上,喝道:“朕养你们何用?” 天威之怒,众臣心中一抖,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息怒?”宏华帝冷笑,“太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造反,你们一个个竟然毫无知觉,若不是月公子,朕早就成了太子的阶下囚。而如今,你们在此唯唯诺诺,你们说说朕养你们干什么的?” 宏华帝气得大骂,众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陛下,臣以为太子之事还需彻查,否则贸然处置太子不足以服众。”周昌文禀道。 “周大人,太子联合禁军谋逆之事已经证据确凿,彻查就不必了吧。”韩清之道。 周昌文道:“韩大人此言差矣,谋逆之事是大罪,岂能轻易下定论。” “陛下,臣赞成周大人所言。”梁泽成奏道。 宏华帝目光深沉,转而问月长思:“你认为如何,可要查?” 月长思道:“当然要查,就就周大人所说,不查难以服众。” “嗯。”宏华帝眼眸微眯,微微点头,“那诸位爱卿以为此事该交由何人来查?”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太子谋逆之事事发突然,宏华帝也已将太子以及太子党羽打入天牢,但是又留下翁尚奇,所以他们又猜不准宏华帝的心思。 “周爱卿,你说说。” 周昌文忙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交由廷尉司或大昭寺处理。” “诸位还有什么建议?” 梁泽成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交由太尉大人。” 翁尚奇闻言,心头一震。 宏华帝闻言,深沉的目光就落在翁尚奇的身上,思量半晌,他点头道:“梁爱卿此言甚合朕意,翁爱卿,太子之事就由你负责,好好查清楚,否则朕决不轻饶。” “臣遵旨。”翁尚奇全身冷汗淋淋,语音颤抖。 朝会结束,众臣散去之际,才明白宏华帝真正的意思。 “月公子,太子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宏华帝淡淡问道。 月长思却反问道:“难道陛下还想保太子不成?” 宏华帝长叹一声道:“无论如何,他是朕的长子,是朕亲选的继承者,没想到他竟敢造反,就算朕想保他,我朝律法也不会容他。” “既然如此,太子之事就请陛下做主吧,也无需问我。” 宏华帝再次叹息,道:“朕老了,本以为可将这个位置交给太子,哎,天意弄人。” “陛下还有其他皇子不是吗?” “是啊,朕一共三个皇子,如今太子犯下如此大错,这继承大统之人就只能从剩下的容王和穆王之间选择了。”宏华帝道,“穆王痴傻,这太子怕是只能留给容王,然容王生性多疑,又太过意气用事,终不是太子合适的人选。” “穆王痴傻?”月长思挑了挑眉,道,“原来陛下还有一子。” “说起来穆王是最合朕心意的人选,只是一个痴傻之人如何统领朝政?” “不瞒陛下,本公子能治穆王的痴傻之症。” 宏华帝一怔,细道:“你确定这痴傻之症能治?” “本公子从不打诳语。” “既然如此,就拜托公子了。”宏华帝大喜,“若公子能治好穆王的痴傻之症,朕必有重赏。” “陛下请放心,本公子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穆王。”月长思微微一笑,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后快意。 翌日,月长思就将作巫师装扮的帝尧引荐给了宏华帝,为了使宏华帝深信不疑,月长思甚至让帝尧使用了丘尼幻境的力量,更让宏华帝信服。 宏华帝当即下旨让穆王秘密进宫。 为了使过程顺利,月长思便以医治之术不可外传为由,在皇宫之中选了一处僻静之处让帝尧负责医治。而他则悄无声息的处理其他事物。 三日后,宏华帝如愿见到了帝尧和穆王。 上乾宫,皇甫景明伏地拜倒,声音哽咽:“儿臣参见父皇,儿臣不孝,这些年未曾在父皇身边伺候,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责罚。” 宏华帝见到说话如此清楚的皇甫景明,心中一阵激动,不禁老泪纵横,连忙上前扶起他,道:“朕的穆王,你终于好了。来让父皇看看。” 皇甫景明上前,任宏华帝打量。 “好好好。”宏华帝大笑,转而对帝尧和月长思道,“两 位立下了大功,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得起的,朕一定叫人办到。” 月长思道:“不必了,陛下若真想谢我们,就先让我们下去休息吧。” 宏华帝一怔,忙道:“两位为了景明,也是殚精竭力了,好,今日朕就和景明好好聊聊,两位就先请吧。” 月长思和帝尧转身离开。 “父皇。” “坐下说。” “是,父皇。” 两人坐定,宏华帝再一次打量着这位被他冷落了许久的皇子,又想起逼宫夺位的太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父皇为何叹气?”皇甫景明关心问道。 宏华帝叹息道:“你的病刚好,自然不知道你皇兄谋逆之事。” “什么?”皇甫景明大惊失色,失声道,“父皇,您说皇兄谋逆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太子逼宫夺位之事。” “太子哥哥,怎么会?”皇甫景明再次惊声道。 “是啊,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只有你们三个皇子,你们每一个都是朕的心头肉,朕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宏华帝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被伤,“景明,你二皇兄又在西境抗击敌军,在这帝都,朕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皇甫景明心中一凛,忙道:“儿臣不敢,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为父皇殚精竭虑。” “好,景明啊,朕这些年亏待了你,接下里朕会好好补偿你,还有你的母妃······”宏华帝顿了顿,“说起你的母妃,朕也对不起她,当年是朕的一意孤行害了她,这些年,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听他提到自己的母妃,皇甫景明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和怨恨,面容上更加恭敬,道:“儿臣从未责怪过父皇,这些年,儿臣过得也挺好,儿臣想母妃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父皇的。” 宏华帝满脸怅然,道:“是啊,你的母妃太过善良,是朕错了。” 皇甫景明想起了往事,心中也是一阵怅然和悔恨,一时间无法答话。 “好了,景明,你的病刚刚好,去怡萝宫看看徐良娣吧,也让她开心开心。” “是,儿臣告退。”皇甫景明遵旨告退,退了出去。 走出上乾宫的皇甫景明轻轻舒了一口气,他站在台阶之上,俯瞰着脚下象征着帝王权利的九十九级台阶与龙凤雕刻,目光越来越深沉。 终于,他终于回来了。 远处生起一抹霞光,照亮了整个帝都,一扫这两日帝都的阴霾。 皇甫景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抬脚走下台阶。 出了皇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候在宫门口的月长思,他连忙迎上前,道:“公子怎么还在此?” 月长思道:“本公子只是想告诉你一切准备妥当。” 皇甫景明点头道:“我明白了,有劳公子了。” 两人并排往前走。 “你打算何时动手?” “公子认为何时合适?” 月长思眺望着远方,道:“越早越好,迟则生变。” 皇甫景明目光一沉,道:“好,明日便动手。” 第两百二十五章 穆王继位 大亚安泰九四九年,五月初十,清晨,天光微明。皇宫,晨钟响起,所有的大臣正按部就班的上早朝。 月长思独自一人站在皇宫之巅,负手而立,看着所有禁军暗中移动。 皇甫景明抬头,看了看月长思,转身跟随朝中大臣进入泰安殿。 这时,几条人影如暗夜野猫,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宫殿之间,一会儿就隐入福全宫。 月长思见状,飞身而起,追随那几条人影而去。 “臣见过穆王殿下,恭喜穆王殿下康复。”梁泽成上前恭声道。 他这一开口,瞬间引起诸位大臣的注意,于是纷纷上前道喜。 皇甫景明的出现让众人心中又多了一丝衡量,就连有些曾经支持太子和容王的人,此刻也上前问好。 众人在此刻纷纷猜想和衡量。 这太子一落马,一向痴傻的穆王便恢复了神智,甚至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太子造反的真正原因。 皇甫景明微笑着回应众位大臣的道贺,心中却在暗暗担心福全宫的动向。 月长思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福全宫。这时宏华帝在宫女的伺候下刚刚穿好衣服,正准备去泰安殿。 此时,福全宫的暗处突然想起一些细微的响声,若不是内力高深,耳目清明之人是绝不会察觉。 月长思待所有的响声归于寂静,他右手指尖微转,一粒米粒发现的药丸悄无声息的射向宏华帝,在离他面容一寸之时,药丸瞬间碎成粉尘。 也在这一刻,宏华帝突然捂住胸口,猝然倒地。 “陛下!”孙公公惊声叫道,连忙蹲下去察看,“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宏华帝捂住胸口,在地上不住翻滚,神色痛苦。 “宣御医,宣御医……”孙公公尖着声音大声叫道。 立刻有人上前将宏华帝扶回龙床,无数的宫女进进出出替宏华帝宽衣擦拭按摩,想要减轻他的痛苦。 月长思站在暗处,看着整个宫殿乱成一团,不由无声叹息。 不一会御医便赶了过来,替宏华帝医治。 而在朝堂之上,众臣还在私谈甚欢的时候,孙公公便携着口谕而来,道:“诸位大人,陛下龙体欠安,传陛下口谕,今日早朝取消。” 众臣闻言,齐声道:“臣遵旨。” 皇甫景明说完,抬起了眼,看着孙公公匆忙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海。 “周大人,陛下昨日身体不是甚好,怎么今早便有恙?”洪源悄声问道。 昨日晚,宏华帝因为太子一事单独召见了周昌文和洪源。 周昌文微微侧头,看了看周围,见众人都三五成群走到了前面,才道:“谁知道呢,陛下的身体不过是靠丹药维持,出现问题只是早晚的事情。” 洪源面容变色:“如果是这样,那陛下的身体……” 周昌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此事不可明说,小心隔墙有耳。” 洪源也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周大人,可要找个机会去探望陛下?” 周昌文沉吟道:“你放心,有人比我们更担心陛下的身体。” “你是说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殿下被打入天牢,他的人基本也逃脱不了被 责罚的命运,但是陛下此时病倒,对太子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 “可陛下虽然留下了翁尚奇,但是单凭他一个人,怕是以卵击石。”洪源摇头道。 “话虽如此,你没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么。”周昌文道,“不过,我不担心太子这条百足之虫,我担心的是穆王。” “穆王?”洪源不解道,“他痴傻多年,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势的废王,就算此时清醒,又能如何?” 周昌文看了他一眼,反道:“不错,穆王痴傻了多年,为何会在太子被废的时候突然清醒,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么?” 洪源想了想,道:“依大人的说法确实如此,这穆王清醒的未免也是时候。” “还有,月长思此人,想当年陛下可是让太子和容王联袂上苍梧山请他下山,却被他拒绝,然而现在他却愿意为陛下效劳,你不觉得奇怪吗?” 洪源一怔,道:“确实有些奇怪。” 周昌文看着天边,那里突然升起一抹霞光,他不由叹道:“如今的帝都正是多事之秋,这地下不知道有多少暗流在涌动,容王殿下偏偏此时不在帝都,你我更要小心谨慎。” “哎……”洪源叹息,“也不知道容王殿下在西境如何了,他若再不回来,这帝都就要变天了。” 众臣散去后,皇甫景明便去了福全宫。他刚到宫门口,孙公公便迎了上来,恭声道:“奴婢参见殿下。” 皇甫景明点了点头问道:“父皇他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陛下今早突然晕倒,此时御医正在医治。” “父皇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 “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陛下是突然栽在地上,或许稍等片刻听御医如何说。” 皇甫景明点头道:“也好,你退下吧,本王看看父皇。” “遵旨。”孙公公带着众位宫女离开了房间。 皇甫景明看着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宏华帝,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色彩。 宏华帝病倒,孙公公将尚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叫了来,皇甫景明便看到了忙碌成一团的御医。 “诸位大人,父皇怎么样了?” 众御医一见是刚恢复神智的穆王,连忙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你们先忙。”皇甫景明道,“你们谁说说目前父皇的情况?” “回殿下,陛下是因为劳累过度而导致的心悸。”御医顿了顿,“此病目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即可,但是陛下的身体耗损太过厉害,所以此病恐怕难治。” 皇甫景明闻言,目光微沉,道:“本王命你们竭尽全力医治父皇。” “臣等遵旨。” 皇甫景明再次看了看憔悴虚弱的宏华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骛。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众御医才离去。 皇甫景明守在床边,手指有搭没搭的敲着被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宏华帝才幽幽醒来。 而此时,月长思也来到了福全宫。 “父皇,你觉得如何?”皇甫景明淡淡问道,而后毫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宏华帝一见是皇甫景明,伸手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道:“景明,御医怎么说?” “回父皇,御医说父皇劳累过度,只需好好静养便是。” “御医可还有说别的?” 皇甫景明摇头道:“并无。” “罢了,朕的身体朕也知道。”宏华帝道,“扶朕起来。” 然而皇甫景明并没有动,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道:“父皇,您身体不好,便不要起来了吧。” 宏华帝闻言,眯起了眼睛,道:“景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景明道:“儿臣的意思便是为父皇着想。” 宏华帝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郁,厉声道:“朕看你这意思根本是别有居心。” 经历了太子逼宫之事,宏华帝对剩下两个皇子更加忌惮,因而也更加多疑。 “看来父皇并不相信儿臣。” “放肆,你给朕马上滚出去。” 皇甫景明并没有马上滚出去,仍是站在龙床面前,道:“父皇,儿臣实话告诉您吧,您的身体其实早已亏损,此次突然发作,实属是曾经您服了太多丹药,导致了反噬。御医说过您没有多少时间了。” “放肆,来人,将穆王打入天牢。” 然而他的话音一落,并未有暗卫或者禁军出现。 “父皇,别费力气了,外面现在全部都是我的人,您就好好想想如何才能重新立太子之事吧。” “你你你……”宏华帝终于明白他的目的,声音冷厉,“怎么,你也要学太子逼宫夺位?” “不敢,儿臣只是为大亚江山着想。”皇甫景明淡淡说道,“父皇现在真的还不想立继承人么?” 宏华帝气得大骂:“你这个逆子,早知如此,朕就不应该留你。” “是啊,父皇杀了母妃,也杀了母妃的族人,却唯独留下了痴傻的我,父皇那时是不是认为儿臣再也威胁不到您了?” “放肆。”宏华帝只觉胸口大痛。 “父皇,立太子吧,您知道儿臣的意思。” “逆子,你以为朕就这样答应了你的要求?朕只要一日不立储,你就休想继承大统。” “看来父皇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皇甫景明道,“既然父皇不愿立储,那么儿臣也不强求。来人!” “殿下!” “传我的话,就说陛下身患绝症,无药可治,已经薨了。” “遵旨。” “皇甫景明你这个逆子,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逆子。” “那么,父皇,盖章吧。”皇甫景明将拿出来已经拟好了的圣旨,呈在他的面前。 宏华帝一见,他突然无声叹息,最终他还是没有摆脱这一条路,被自己的儿子叛逆夺位。 突然,皇宫中丧钟大响,敲击着宏华帝本就疼痛不堪的心,他顿觉大势已去,在两名宫人的搀扶下拿出帝印,颤抖着盖下了印章。 皇甫景明看着终于大功告成的圣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转头看着一直自顾自的喝着茶的月长思,扬眉大笑。 宏华帝此刻也看到了月长思,他突然明白了过来,月长思根本就不是臣服与他,他帮的自始至终都是皇甫景明。 宏华帝心头大痛,惨叫一声,猝然长逝。 大亚安泰九四九年,宏华帝薨,穆王皇甫景明继位,改国号为坤泽。 第两百二十六章 失踪被困 大亚九四九年,五月初十,宏华帝薨。当天,宏华帝传位给穆王的消息传遍整个帝都,然而不待众人反应,五月十一日,穆王以外患未解,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举行登基仪式。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做派让无数人震惊不已,这些人中尤其以容王一派为首。 受到刺激最大的当属容王生母柳昭仪,她一边立马秘密派人给皇甫云倾送信,一边秘密召集周昌文等支持容王的诸位大臣。 然而周昌文等人早已被月长思派去的人给牵制住,皇甫景明又以容王西征为名义连下了下道圣旨,第一道便是封柳昭仪为太妃,第二道便是封皇甫云倾为安西王。 这一举措又让太子那边的人惊惧不已,尤其是翁尚奇,他见大势已去,更是心惊胆战,兢兢业业的将太子的罪行查了出来,呈给皇甫景明。 朝堂之上,皇甫景明列出了太子的诸项罪行,又以翁尚奇等人查案有功,拜为相国,而对太子其他党羽当杀的杀,当流放的流放。 这一系列的恩威并施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他继位一来所隐藏的不稳定因素。 再加上有月长思的辅助,朝中也还有梁泽成等人的支持,更让他继位后的措施实施起来更加顺利。 朝堂众臣见皇甫景明一继位手段便如此高明,又有关于“天下第一公子”月长思“得月长思者得天下”的传闻,纷纷表示愿效忠新帝。 朝中之事暂时安定,皇甫景明便谋划着西境之危。 然而就在此刻,皇甫景明又接到了西境云丹之地的边境发现了兰舟国的军队。 燕回西侵之事还未解决,若是兰舟再插一脚,这无异于给大亚又增加了重重危机。 皇甫景明看着手中的密信,眉目冷硬,冷声道:“这兰舟国也想趁此机会分一杯羹,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大亚了。” 月长思淡淡道:“不解决燕回国,此事早晚会发生,不过你放心,有重华在西境,燕回国也翻不出大浪来。” 皇甫景明有一瞬间的沉默,他知道西境之事是百里绝世和月长思助他称帝里面的一环,否则也不至于拖延如此之久。 月长思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想太多,重华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我明白。”皇甫景明幽幽道,“长思,为了威震四方,我想御驾亲征,你以为如何?” “不妥。”月长思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你刚登基,根基不稳,此时帝都更需要你。” 皇甫景明想了想,叹息道:“罢了,我再让楚游带一万人马赶赴西境,助重华一臂之力。” 月长思沉吟片刻,道:“也好,为防皇甫云倾叛乱,这个时候派楚将军去最好不过。” “他这时应该收到这边的消息了吧。” “应该快了,我也命人给重华送了信,有他在,就算皇甫云倾造反也不足为惧。”月长思道,“不过皇甫云倾手握兵权,我怕重华未必牵制得住他。” 皇甫云倾闻言目光微沉,道:“可惜现在还不能动他,现在动他恐怕适得其反,只能靠重华了。” 西境,百里绝世和皇甫云倾攻进重壁城,重新占领城主府之后,将处理战场的事情交给手下之人,便在城中寻找赵玉的下落。 他在找,皇甫云倾同样也 在找。 可惜他们两人找遍了城中,仍旧没有发现赵玉的身影。 这不由让两人焦急不已,尤其是百里绝世,他本就与赵玉还有误会没解开,若是她出什么事……一想到此,百里绝世便心急如焚。 皇甫云倾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很多。他也是好不容易与赵玉见面,他还没将他的心意告诉她。所以对于赵玉失踪这件事,他也焦虑不安。 当然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人此时也在寻人,露在面具外面的双眼散发着凌厉的寒光。 他就是计君琰,他所找之人正是夜枭。 “赵玉呢?”皇甫云倾一见他,便厉声问道。 计君琰冷冷的看他一眼,道:“本座如何知道?” “你们一起进的城,你怎会不知?”皇甫云倾怒道。 “那又如何?” “你……” “怎么,想动手?” 皇甫云倾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目光慑人,道:“阿琰,你不要逼我。” 计君琰冷哼一声,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他拉开,道:“人你自己找去,我很忙。”说完闪身消失。 皇甫云倾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百里绝世在城中找不到赵玉,料想是遇到突发情况出城了,于是马上传令在阑州的风临堂堂主风临,让他立马带人寻找赵玉的下落。 赵玉醒来时只觉全身无力,她想抬起身子,竟然发现全身柔弱无骨似的,再次跌回柔软的床上。 她眨眨眼,才看清楚周围。这是一件十分雅致的房间,尤其是桌上一盆兰草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她的目光再一移动,就看到了属于琅琊门的五毒标志。 她这才想起自己收到琅琊门袭击的事情。此刻,花印和夜枭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被琅琊门的人带去了何处。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背光走了进来,直到门再次被关上,赵玉才看清来人。 “柔姐。” 唐柔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而对赵玉微微一笑,道:“醒了。” “柔姐,我浑身无力。” “我知道。”唐柔走过来坐在床沿上,看着她道,“是我叫人给你喂的软筋散。” 赵玉闻言一怔,道:“柔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阻止这场战争。” “可这与我有何关系?” 唐柔凝视着她,柔声道:“当然与你有关系,玉儿,相信我。” “难道柔姐要用我去威胁容王吗?”赵玉声音有些冷,“你该知道容王可不会在乎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 唐柔看了看她,但笑不语。 “柔姐,你忘了,这一次是燕回国主动挑起的战争。” “我当然没忘记。”唐柔道,“但是你忘了我们的二皇子到底死在谁的手里。” 赵玉闻言,面容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玉儿,你就好好在此待着,他们不会亏待你。” “花印和夜枭在何处?” “你放心,他们都很安全。” “柔姐,你放了我们吧。” 唐柔叹息道:“玉儿,我也不想如此做,然而我实在不忍心黎民百姓受苦,也实在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因此辛苦你了。” 她说完便端起一碗清粥,道:“玉儿,来,吃点东西。” 赵玉偏过头,摇头道:“我不饿。” “玉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唐柔面容悲戚道,“玉儿,我不会害你,请你相信我。” 赵玉当然知道唐柔的为人,但是她仍旧无法理解她这样的做法。 “罢了,你好好休息,若是饿了就叫她们便是。”唐柔站起身来,看了赵玉一眼才离开房间。 唐柔一走,赵玉便睁开了眼睛。她再次试图运转内力,仍旧徒劳无功。 也是,琅琊门制的软筋散怕是要厉害得多,怎会被轻易解开。 赵玉不由有些焦急,她这一失踪也不知道飞镜会如何了? 花媚娘和冷婵她们都着急了吧。 岂止是花媚娘和冷婵,整个飞镜会上下都在疯狂的找她。 为此,花媚娘甚至不得不去找了百里绝世。 “见过侯爷。”花媚娘微微一礼。 百里绝世正在埋头分析赵玉失踪的线索,头也未抬,道:“说吧,见本侯有何要事?” 百里绝世听说有人要面见他时,当场拒绝,可这女人为了见他一面,竟然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两个时辰。 不得已百里绝世只得答应见她。 “侯爷,民女想请教侯爷一事。”花媚娘肃然道,“我们会主可在您的府上?” 百里绝世闻言,抬起了头,道:“你们的会主?” “没错,也就是赵玉赵姑娘。” 百里绝世这下心头一颤,沉声道:“你说什么?” 花媚娘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侯爷,请问我们的会主赵玉赵姑娘可在您的府上?”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道:“她何时成了你们的会主?” 花媚娘见他不答话反而反问她,不由皱眉道:“这与侯爷有何干系。若是会主在侯爷这里,还请侯爷将她还给我等。” 百里绝世的目光越发深沉,道:“她不在本侯这里,本侯也在找她?” “此话当真?” 百里绝世目光凌厉的看她一眼。 花媚娘冷哼一声,道:“若是不在侯爷这里,那我们会主为何会失踪?” 花媚娘多多少少知道赵玉和百里绝世的关系,认定是百里绝世将赵玉藏了起来,所以他们经过商议,便有花媚娘到城主府来询问百里绝世。 “本侯说不在就不在,你与其在此与本侯讨论这个问题,还不如叫飞镜会的人去找。”百里绝世语气凌厉,隐隐含着焦躁。 花媚娘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见他所言不假,不由也急了,道:“若是侯爷有会主的消息请马上通知我等,多谢。告辞。”说完也不待百里绝世发话,连忙走出城主府。 若是赵玉真的失踪了,在这两国交战之际,若是赵玉落在燕回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连忙赶回去,命大家秘密前往飞雁城和燕回国查探。 第两百二十七章 各自为谋 赵玉失踪之事让百里绝世和皇甫云倾震怒,原本不对眼的两人难得联合起来,势要夺回飞雁城,击退燕回叛逆,尽早解决西境之危。 当晚,皇甫云倾和百里绝世召集众将领商讨夺飞雁城计划。 皇甫云倾扫视了众将一眼,朗声道:“诸位,我等终于夺回了重壁城,看来这闻名天下的“燕回第一将军”也不是传说中的战无不胜,轻甲骑兵也并非传闻中的无懈可击。我们何不趁着这股气势夺回飞雁城,诸位觉得如何?” 由于打了胜仗,众将领信心倍增,连忙大声应和道:“末将遵命。” 气势洪亮的声音响彻的在正堂,皇甫云倾心潮澎湃。拍案道:“好,待西征胜利,本王便禀报父皇,为诸位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众将的气势更足,纷纷表示愿尽全力击退燕回军队。 皇甫云倾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走到阵列图前,指着图上飞雁城的位置,缓缓道:“诸位请看,这飞雁城的地势与重壁城完全相反,重壁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但是飞雁城则不一样,除了西边的飞雁山,它周围的地形开阔,易攻难守,这正好给我们机会。”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以西梁耀堂的作战方式和经验,他的骑兵主力定不会守在城中,而是会在城西的拦雁关扎营,而在城中的应该是燕回的军队。拦雁关本是我大亚的防止燕回国入侵的一道重要关口,而是地势极高,方便观察周围的形势,极为重要,能不能让燕回军退出大亚境内就看能不能夺下此关。诸位,有什么办法可夺下此关?” 王飞上前道:“殿下,我们何不来个瞒天过海?” “哦,怎么讲?”皇甫云倾甚是感兴趣道。 “重壁城一战,我们双方都损失严重,尤其是我方,所以西梁耀堂料定我们攻下了重壁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这么快就前去飞雁城,所以我们何不连夜搞一次突袭,当然这个突袭只是做做样子,然后顺势败兵,将燕回军引入南侧的飞雁峡,如此反复,燕回军必定会认为我方极弱,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他们自然会放松警惕,如此我们便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消灭在飞雁峡。” 王飞一口气讲完,众人一片鸦雀无声,百里绝世道:“此计甚妙。不过西梁耀堂虽然受到了重创,但是轻甲骑兵的实力仍旧不可小觑,我们需要兵分三路。” “第一路人马前去挑衅,第二路人马攻城,第三路人马负责围剿。”百里绝世补充道。 皇甫云倾闻言,想了想,道:“飞雁峡此处适合埋伏,本王和沈将军带人前去此处。” “也好。”百里绝世点头道,“那么王将军和孙将军带人前去攻城,记住,不可硬战,见势不对便退回来。剩下的两位将军跟随本候前去拦雁关。” 众将齐声答应。 当夜,百里绝世带人连夜赶往飞雁城,他一走,皇甫云倾也带人连夜赶去飞雁峡。 叶蓝天则带着武林众人也连夜赶去了飞雁城。 且说花烟扬,在重壁城时跟丢赵玉,她气得 一连斩杀了几个办事不利之人,因此她带来的暗卫也在紧锣密鼓的寻找赵玉。 “来人,给本宫把幻影首领请来。” 立刻有人去办。 幻影也在追查赵玉的下落,由于是唐柔阻止了她捉拿赵玉,所以她调查的方向一直是琅琊门,谁料她这两日盯紧了琅琊门,却没有任何收获。 “参见王后。”幻影一到便行礼道。 花烟扬目光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道:“幻影,本宫交给你的任务办得怎么样了?” 当初花烟扬为了替独孤伊斯报仇,不惜说动独孤璟,让他将调动飞燕营的权利交给了她。她一直相信飞燕营的实力,更相信幻影的实力,没想到赵玉竟然是在她的手上失去踪影,所以她对她的意见极大。 “回王后,是属下失职,还请王后责罚。” “责罚,你以为本宫责罚于你就能消除本宫心中的恨意么?”花烟扬冷声道,“本宫一向看重你,知你办事妥帖,没想到一个武功低微的赵玉竟然会在你的手上逃脱,你说你怎么让本宫信任于你,又怎么让大王信任于你?” 幻影心头一颤,连忙拜倒,道:“属下本已抓住赵玉,是唐四小姐突然出现,才让赵玉逃脱,王后,说起来这个唐柔实在是太过嚣张,她身为燕回人竟然去帮敌人,您说这琅琊门是否有叛逆之意,否则唐柔明知赵玉是您要的人,竟然还敢公然强人,她这分明是不将王后您放在眼里。” “唐柔?”花烟扬眯眼,“琅琊门不是被遣了回去,她如何出现在这里?” “属下也正奇怪。”幻影目光幽幽,道,“您说这琅琊门是否真的叛变了?” 她说完偷偷的打量着花烟扬的神色。自她叛出月隐国,来到燕回国,凭着精湛慑人的幻术,让独孤璟对她大加赞赏,被独孤璟封为法师,在此期间,她办事深得独孤璟的心,便让她统领飞燕营。 当然在此期间,她也遭到了朝中之人的反对,认为她曾叛国,不值得重用,这其中尤以琅琊门的门主唐凛最甚。因此她本就对琅琊门极为怨恨,曾在每年燕回国选拔武士的比武大会上输给唐柔,更让她起了扳倒琅琊门的念头。 而这次唐柔主动撞到她的枪口上,她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所以她已经命人将唐柔放走赵玉等人的消息传到了独孤璟那里。 而此刻花烟扬又来兴师问罪,正合她意。 “哼,琅琊门想要叛变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花烟扬冷声道,“传本宫命令,立刻派人前去将唐柔带来见本宫,若有敢违抗命令,杀无赦。” 幻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道:“王后英明,若是任由唐柔猖狂,必定会阻碍您复仇。” 花烟扬闻言,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道:“任何人阻碍本宫,都是这个下场,你也不意外。”说完,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无比,尤其最后一句话咬字极为冷厉,幻影心头大震,忙道:“属下对大王和王后忠心耿耿,只要是大王和王后的命令,属下上刀山下 火海在所不辞。” 幻影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的意图,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连忙表达自己的忠心。 花烟扬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中的冷光不减,道:“好,本宫命你马上带人追查赵玉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了立马带回来。” “属下遵命。” 安排好了此事,花烟扬便去了拦雁关。 傍晚,燕回国,红棉镇上出现了一名男子,只见他身穿暗红锦衣,腰间缠着一柄红色长鞭,面容上带着银色面具,缓步而来。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光芒。镇上的街道上人并不不多,偶尔擦身而过一两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外来之人。 一会儿整个小镇炊烟袅袅,柴火的香味瞬间萦绕在鼻尖。 但是他并没有心情欣赏,直直朝前走去,走了大约十余米左右,在一处在平常不过的房屋面前停了下来。 正门半掩,在落日余晖下仍旧看不清屋里的构造。 他举步上前,刚到正门处,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露出一张枯瘦的老人的脸,须发皆白,但那双眼睛却十分明亮,隐隐闪烁着淡淡的精光。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客人有何事?” 他也在打量这位老人,道:“在下错过了宿头,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老人摇头道:“小伙子,你要留宿可取东头的店里,我这里不收留客人。” 他面不改色道:“店里的房间已满。” 老人道:“那就请客人另投他处吧。”说着就要关门,他伸手一隔,道:“老丈,在下甚是喜欢你的屋子,何不让在下进去坐坐?” 他这一隔,让老人神色微微一变,手一扬,暗器极快的刺向他的胸膛,然后往后一退。 如今近的距离,眼看暗器就要打在他的胸口,却见他突然急退,抽出腰间的鞭子打落暗器,鞭子去势不减,击向门板。 “咔嚓”一声,门边断为两半,然后他闪身往屋子而去。 他刚进屋,一阵暗器再次袭将过来,混着暗器射过来的还有一阵白色的粉末,迫使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扬起鞭子再次打落暗器。 只听得“叮叮”几声,所有的暗器被打在墙上。 屋里光线很暗,他沉声道:“出来吧。” 他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多了四五个人,皆是作村民装扮。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无咎宫宫主,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此处。” 暗红衣衫,银皮面具,不正是无咎宫宫主计君琰。 “既然如此就把人交出来。”计君琰冷声道。 “哦,计宫主是来要人的?”那人道,“不知道计宫主要的是哪一位?” “鬼盗夜枭。” “夜枭?”那人更诧异了,“原来计宫主竟然是为一个男人而来,可真有趣。” 他的话音一落,计君琰凌厉的鞭子夹着呼呼风声袭到。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夺魂之香 鞭影纷飞,所到之处,皆化为齑粉。 围攻计君琰的人已有三人死于他的鞭下,剩下两人却毫无惧意。 屋中一阵薄雾渐起,花香沁人。 计君琰在进入这个小镇之前就已经服过解毒的药丸,在进入屋子之前也屏住了呼吸。纵使他武功高强,这打斗之间免不了要换气,当他闻到花香之气,剑眉一皱,再次屏住呼吸,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凌厉。 沈错挡住他的一击,笑道:“计宫主虽然内力深厚,但我这“夺魂香”药力惊人,但凡你吸入了一点,任你武功多么高强,发作起来也可让你变成废人。计宫主若是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计君琰冷笑一声:“多说无益。”说着鞭子缠住了另一人的脖子,手腕一抖,那人摔出去,便再也没起来。 沈错见状,微微皱眉,刚要说话,计君琰的鞭子便无情挥了过来,他只得掏出暗器迎敌。 两人对了十余招,都不占下风,计君琰不由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这个面容平凡无比的青年武功也如此之高,不由激起他的好胜之心,脚下踩着虚无遁步,欺近他的身边,手指点向他的太阳穴。 沈错一怔,瞳孔一缩,矮身就地一滚,脚攻向计君琰的下盘,手中的暗器袭向计君琰的背部大穴。 计君琰不得不回鞭打落暗器。 脱离危险的沈错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计君琰却仍旧气定神闲,若不是周围的“夺魂香”,他可能更加轻松一些。 沈错盯着计君琰,捏紧了手中的飞镖,心想不愧是武林三大邪教无咎宫的首领,武功果然惊人。 他正想着,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温和悦耳的嗓音:“放他走。” 沈错心头一颤,指尖一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暗器。 “计宫主,你要的人就在地下室,你自己去领吧。这是解药,给你。”说完飞身越过窗户扬长而去。 计君琰伸手接过药瓶,赶紧走向地下室。 他一下去,凭着高深的内力,一会儿就适应了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夜枭,许是琅琊门的人对他下了迷药,此刻的夜枭正闭着眼,神色安静的靠在墙上。 计君琰目光沉沉的看着这张并不能称为俊美的脸。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前用匕首割断绳子,然后将解药喂给他。 他起身再次扫视了整个地下室,除了一些柴草,便没有其他,看来赵玉被带去了其他地方。 计君琰弯腰,将夜枭拉起来放在背上,背着他快步走出地下室,出了屋子,往小镇的山上掠去。 沈错飞身出屋,掠上屋顶,便看到站在另一个屋顶上的白色人影。 他迎风而立,白衣翻飞,衣服上的银色暗纹在余晖下熠熠生辉。身姿挺拔,气度非凡,如画笔描绘的侧颜惊人的好看。 他就这样站着,周身散发着如谪仙般清雅矜贵的气息。 这燕回国若有哪个男子有如此惊为天人的气派,自然是琅琊门二公子唐疏。 沈错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飞身跃到他的身旁,单膝跪地,恭声道:“二公子。” 唐疏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一眼跪地的沈错,并未说话。 沈错只觉得两道视线落在他的背上,顿时只觉背上有种被针刺的刺痛感和酥麻感,他不由得捏紧了手指,心跳如雷。 良久,当计君琰的身 影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里,唐疏才淡淡问道:“你何时如此听柔儿的话?” 沈错一怔,喉结微动,不知如何答话,更准确的说是紧张得不知如何答话。 他知道唐疏的意思,就因为知道,他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怕答错。 唐疏目光沉了沉,脚下一点,缓缓跃下,衣袂翻飞,缓步往镇外走去。 沈错愣了愣,也连忙跳下屋顶,追随唐疏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任残照拉长两人的身影。 为避开琅琊门的追捕,计君琰背着夜枭上山便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才将还在昏睡的夜枭放下来。 山洞被参天的树木遮挡,更显得昏暗。 计君琰一路用内力过猛,这一停下来,才发现极累。他只得运功驱散这种疲倦之感。 然而,他一运内力才发现内力竟然荡然无存,他脸色不由大变。 看来还是低估了“夺魂香”的厉害之处,可惜解药已经被他全部喂给了夜枭。 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夜枭,抿了抿薄唇,目光阴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夜枭才幽幽醒来,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心中一凛,翻身而起。 “醒了。” 夜枭听到这个声音,一怔,道:“计宫主?” 黑暗中,计君琰冷淡的声音响起:“你以为还会有谁,容王吗?” 一提到容王,夜枭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眨了眨眼,适应了黑暗,隐隐看清了计君琰盘坐在地上的身影。 然后他又扫视了一遍周围,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忽而他想起了他们是如何落在琅琊门的,想起了赵玉。 “我怎么在这里,赵玉呢?”夜枭盯着他模糊的身影沉声问道。 计君琰闻言,心中一冷,道:“怎么,有了新主便忘了我这个旧主么?” 夜枭闻言,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计君琰心中更是涌出一股酸楚之意,拔高了声音,问道:“本座问你,你何时加入了飞镜会?” 夜枭仍旧不说话。 “你若不说,我便杀了赵玉。” 他这一威胁,夜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道:“计宫主,请你说话注意点,我本就是飞镜会之人,在没有被计宫主强行逼入无咎宫之前就已是飞镜会之人。” 这句话刺痛了计君琰,黑暗中,他的面容上隐隐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道:“原来你竟然骗了本座这么久,那么后来本座能见到飞镜会的人,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没错。” 计君琰心里又被刺痛了,他强忍疼痛,哑声道:“你们接近本座,目的其实是容王,本座也不过是你们利用的棋子是么?” “没错。” “你说是本座强行逼你入无咎宫,其实那些不过是你欲擒故纵的时段是么?” “当然。”夜枭声音极冷,“否则以你的性子,必定会怀疑我的目的。不过在无咎宫的这几年,说实话,计君琰,你有时真的很让人生厌,我倒是很感谢你将我安排在容王身边。” 这一句话彻底将计君琰那颗本就受伤的心彻底伤透,喉头瞬间有一丝腥味,他面容狰狞,努力咽下翻涌而上的鲜血。 无力的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止不住的发抖。 “好,很好 。”计君琰努力平复语音中的颤抖,“夜枭,本座如此信任于你,你竟然如此对本座,你最好不要落在本座的手中,否则本座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夜枭完全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模糊的身影,道:“计君琰,你以为我会怕你了吗,以前我是让着你,所以你以后最好不要惹到我,否则我也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夜枭。”计君琰气得大吼,“你就不怕我屠了整个飞镜会?” 夜枭闻言,眯起了眼睛,缓缓蹲了下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如高山寒雪,道:“计君琰,你若是敢动飞镜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黑暗中,计君琰问到了夜枭身上熟悉的气息,心头一颤,别开眼,声音暗哑,道:“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杀了我。” 他这一拉,计君琰并未反抗,不由有些奇怪,他可不信计君琰真的愿意让他动手。 “计君琰,你这是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见他终于关心起自己来,想到自己为救他而中了琅琊门的“夺魂香”,心中更气,冷声道:“这与你何干,要动手动作快点。” 夜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握住他的手腕把起脉来。他这一探脉,发现他内力尽无,沉声问道:“你的内力呢?” 计君琰偏过头并不答话。 夜枭也不跟他计较,又问道:“你身上可有火折子?” 计君琰仍旧不说话。 夜枭也失去了耐心,开始在他身上摸索。 他这一动作让计君琰面容大变,惊声道:“你······你干什么?” “找火折子。” “夜枭,你放肆。”那双手并没有停下来,计君琰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夜枭仍旧认真的找火折子。 “唔······”计君琰突然发出一声惊喘。 夜枭一惊,连忙缩回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夜枭,我杀了你。”计君琰目光如刀,盯着黑暗中的人影。 夜枭有些无措的站在他的面前,尴尬道:“不好意思,黑暗中看不见。要不你自己拿出来?” 好不容易将火折子找出来,点上火,洞中终于有了光明。 夜枭这才看清计君琰的人,只见他衣衫凌乱,露出了雪白的胸膛,那种白像极了无咎宫山下店子里卖的豆花,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夜枭。” 计君琰的怒叫声让他不由一惊,清醒了过来,然后他就看见自己伸出去的手。 他的面容没来由一红,尴尬道:“啊,那个,你衣服乱了,我替你理一下。”说完飞快的将他的衣领弄好,然后退得远远的。 一时间,两人一阵沉默。 “计君琰,你的内力到底怎么了?”良久,夜枭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计君琰看着离自己老远,正眼都不敢看自己的夜枭,发出一阵冷笑,道:“不过是中了琅琊门的“夺魂香”,还死不了。” ““夺魂香”?”夜枭惊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计君琰冷笑,这是拜谁所赐。 “此毒必须需要解药,否则没有办法解开。”夜枭皱眉道,“不行,走,我带你去找唐四小姐要解药。” 他说完,上前抱起他施展轻功,便往山下掠去。 第两百二十九章 白鹤困玉 晨露未晞,小院的池塘渐渐起了白雾,随着晨风,轻轻的飘进了房间里。 馨儿端着粥走了进来,撩开乳白色的床帐,露出了明丽绝艳的面容,只见她秀眉如黛,眉眼如画,杏眼琼鼻,朱唇皓齿,冰肌玉骨,明艳无双。 “小姐,奴婢煮了粥,您今天就吃一点吧。” 赵玉缓缓闭上眼,道:“不用了,拿下去吧。” “可是小姐,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馨儿为难道。唐柔将赵玉安置在这个白鹤小院,便命她照顾她,她可不想出差错,否则唐柔绝不轻饶她。 “我不饿。” 馨儿蹙眉,想了想,道:“小姐,您是不是不想喝粥,您告诉奴婢,奴婢这就下去重新做。” “馨儿,你下去吧,我吃不下。”赵玉忍不住睁开眼睛,真诚的看着她。 任谁被下了软筋散,浑身无力,想动不能动,天天躺在床上,都快躺废了的那种,还有食欲。 只不过这软筋散是唐柔下的,赵玉心中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馨儿沮丧的看着她,咬着嘴唇,神色又带了一些委屈。 赵玉叹了一口气,道:“馨儿,你家主人呢?” “四小姐去了拦雁关。” “拦雁关?”赵玉皱眉,心中暗想:“柔姐为何去了拦雁关,难道重壁城已经成功夺回?若是这样,只要将燕回军赶出拦雁关,那么西境之危便可解了。” 她想到此心中大喜,想要翻身而起,但她忘了身上并没有力气,这一动跟没动没有任何区别。 赵玉气馁。 馨儿本就看着她,见她的脸色突然明媚起来,忙道:“小姐,您是不是想喝粥了?” 赵玉:“······” 从哪里看出来她想喝粥的,赵玉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 “奴婢喂您。”馨儿喜滋滋的端起碗,舀了一勺粥,递到赵玉嘴边,殷切的看着她。 赵玉无奈张口,将粥吞了下去。 也好,待吃饱喝足,看能不能从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得到一些消息。 一会儿,赵玉就将一碗粥喝完了,馨儿兴高采烈的问:“小姐,您还要吗?” 赵玉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她,摇头。 馨儿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赵玉牵强的笑了笑,她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馨儿。”赵玉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如厕。” 馨儿一怔,连忙道:“小姐您等等。”说完就要去拿便壶。 “等等。”赵玉的脸色有点不好,她这几日浑身无力,如厕便是馨儿一直在伺候着,总归觉得尴尬,弄得她有些阴影。 “小姐怎么了?” “馨儿,你扶我起来,我自己去。” “可是小姐,您中的是“夺魂香”,奴婢就算将您扶起来您也没有力气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也不想想到底是谁下的毒。赵玉眉间一抽,道:“馨儿,你看我每次如厕都是你伺候,说实话,我也怪尴尬的,你可知道这“夺魂香”的解药在哪里,要不你给我解毒,我自己去?” “不行。”馨儿立马反对,“四小姐说了不能给你解药。”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赵玉循循诱导。 馨儿坚决不同意。 赵玉不由急了,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一两天了,也不知道百里绝世那边如何。 “总之,小姐您就好好的躺着就行。” “馨儿,我都躺了很久了,再躺下去我绝对会成废人的。” “此事您大可不必担心,四小姐医术高明,一定会救您的。” 赵玉:“……” 她突然发现她无话可说。 “小姐,您还如厕吗?” 赵玉嘴角抽搐,闷声道:“不必了,你出去吧。” 馨儿展颜一笑:“那奴婢就退下了,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赵玉黑了脸,她想她要是有力气绝对会追着她暴打一顿。 馨儿这里没有突破口,赵玉只能黯然叹息和暗自悔恨。 馨儿这小丫头看着呆呆的,没想到甚是听唐柔的话,硬是不给解药。 她正叹息着,房门再次被打开。 赵玉以为又是馨儿,有气无力道:“你怎么又来了,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怎么了玉儿,谁惹你生气了?”唐柔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赵玉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此刻正流露着一种极为不耐的神色,轻笑道。 “柔姐。”赵玉大喜,可一想到是她对自己下了毒,将自己困在这里,顿时便沉下脸来。 唐柔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脸色的变化,道:“馨儿说你这两天也没吃东西,怎么啦,可是生柔姐的气了?” 她语音柔和,赵玉也不再板着脸,垂眸闷声道:“柔姐要关我至何时?” “玉儿,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做法很不满,但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该放了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了你的。” “柔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你能不能给我解药,我想回重壁城。”赵玉目光充满希冀定定的看着她。 唐柔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含着期待,这双眼睛更加明亮而清澈。 “玉儿,对不起,我现在不能放你走。” “为什么?” “我说过还不到时候。” “柔姐,你若不给我解药,我便绝食,你知道,我是做得到的。”赵玉急了,不由说出了重话。 唐柔脸色微变。 “柔姐,你就放了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赵玉忍不住哀求。 “罢了。”唐柔长叹一声,“并非是我想困着你,实在是受焚歌所托不得不出此下策。” “凤姐姐?” “没错。你一到西境,焚歌便给我传信,要我保护你。”唐柔道,“刚开始你在落鹏城,有侯爷和叶大侠的保护,我便也没操心,谁知到了落鹏城,我便接到消息,王后要对你不利,凭你的武功怎会是王后的对手,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将你藏在此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得知真相的赵玉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唐柔会用她去威胁百里绝世。 “我知道你担心侯爷,罢了,我将解药给你,你便易容随我去一趟拦雁关吧。” 赵玉大喜,忙道:“多谢柔姐。” 拦雁关,百里绝世带着三千龙腾军正与敌军战在一起。 前两次百里绝世败退,坚定了西梁耀堂要全灭百里绝 世的龙腾军,所以这一次他亲自下阵迎敌百里绝世。 唐柔带着赵玉来时,正好看到两军激烈的交战。 赵玉仔细看了看,只看到了百里绝世带的军队,并未见到叶蓝天他们。 “柔姐,我要下去帮忙。”说着就要往下跃去。 “等等。”唐柔忙叫道,然而赵玉早已跃了下去。 唐柔大惊,也不得不跃下高墙。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萦绕在鼻尖,唐柔秀眉一蹙,突然发出一声轻灵的啸声。 啸声直入云霄,震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好多人因受不住,而捂住了耳朵。 百里绝世用剑荡开西梁耀堂的长枪,看着乱军之中的那一抹翠绿身影,朗声道:“唐四小姐,你此番前来是与我军为敌的么?” 唐柔掷出一枚暗器,打落一柄正要刺向赵玉背部的钢刀,道:“侯爷此话难道是想离间我与燕回的关系不成?” “既然如此,还请唐四小姐速速离去。” 西梁耀堂见状,喝道:“柔儿,你身为燕回人,怎可不顾国人的安危,你武功高强,还不替本将杀了他。” 百里绝世冷笑:“怎么,西梁将军打不过本候就要请救兵么?” 西梁耀堂发出一阵震天大笑,道:“祁安侯,本将要取你性命也不是难事。” “好,那本候就见识一下西梁将军的手段。”说完正要动手。 “住手。”唐柔朗声道:“侯爷,将军,两军交战,死伤惨重,更何况已经危及到百姓,为了天下苍生,还请两位息战。” 此言一出,西梁耀堂便大怒,训斥道:“柔儿,你是我燕回的子民,怎能帮敌人说话,成何体统?” 百里绝世冷声道:“唐四小姐,这场战争本就是你们燕回挑起的,唐四小姐要劝,何不好好劝劝西梁将军?” “放屁。”西梁耀堂怒喝,“若不是你们大亚之人害了我们二王子,大王他怎么会发兵大亚?” “西梁将军打仗的本事不成,胡搅蛮缠的本事到很高明,本候记得我大亚相国到了贵国,已经解决了此事。如今西梁将军又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 “祁安侯,看来本将于你无话可说,接招。”说完,长枪一抖,挑向百里绝世的腹部。 士兵见自己的头领已经动手,大喝着杀向敌人。 唐柔见状,运起内力,大声道:“将士们,你们还要战斗到何时,你们忘记了家里的妻儿父母了吗,如果你们战死沙场,你们的家人该是何等的伤心,所以请诸位放下手里的兵器,不要再打了。” 这一句话伴随着内力传入众将士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将士们似乎被这句话触动,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谁敢退,杀无赦。” 西梁耀堂大声喝道,甚是威严。 百里绝世亦大声道:“将士们,给本候杀,一个也不放过。” 顿时,士兵们哪敢懈怠,再次重整精神,厮杀起来。 唐柔大急,看来只有擒住他们,才能让双方退兵了,正要往百里绝世那里掠去。 旁地里,突然一枚暗器朝唐柔射了过来。 赵玉一见,瞳孔一缩,厉声道:“柔姐,小心。” 第两百三十章 拦雁之战 暗器来势迅猛,眼看就要刺到,在赵玉的惊呼中,唐柔动了,以极快的速度躲过暗器,同时手一扬,一枚暗器朝正飞身而来的黑影射了过去。 赵玉定睛一看,那黑影正是飞燕营首领幻影。她的脸色不由一变。 百里绝世听到赵玉的声音,心头一颤,目光寻找她的身影,只一眼便发现了易了容的赵玉。 “敏敏。”他的心里暗叫一声,忽见一柄钢刀正斩向赵玉的胳膊,他心头一紧,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就掷了过去,堪堪挡住那一刀。 赵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突然她目眦尽裂,惊叫:“重华。” 原来百里绝世掷剑就赵玉的那一刻,西梁耀堂的长枪对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情急之下,百里绝世侧身一躲,堪堪躲过胸口那致命一击,长枪的便在他的左肩划了长长的一道伤口,霎时鲜血就染红了衣服。 这一刻,赵玉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唐四小姐,交出“毒罗刹”赵玉。”幻影舞动着手中的红色彼岸花解决掉那些蜂拥而上的龙腾军,朝唐柔厉声喝道。 唐柔秀眉一蹙,道:“你想要赵玉自己找去,何故找上我?” “四小姐,你不要在装模作样了,赵玉分明是在你的手上,快说,赵玉到底在哪里,否则王后怪罪下来,岂是你一个小小的琅琊门所能承担的。” 她这话说得唐柔心中更是不耐,道:“听闻幻影首领精通异术,无所不能,有本事你就去我的府邸将赵玉找出来。” 幻影藏在面纱的面容一变,她这几日就是踏遍了琅琊门的每一个据点,根本就没有赵玉的消息,她这样说分明是不想交出赵玉,不由冷声道:“唐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柔冷笑:“今日我便吃了你这杯罚酒。”说完,手中银光一闪,一柄软剑已在手中,攻向幻影。 百里绝世虽然受了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再次与西梁耀堂战在一起。 赵玉见了幻影,心中暗道不妙,便已知飞燕营的人在附近,也不知道花烟扬是否也在,若是如此,只怕连唐柔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百里绝世今日来的目的便是为了“瞒天过海”之计,再加上他今日受了伤,一会儿他便命人鸣笛收兵。 龙腾军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去,百里绝世飞身往赵玉身边掠去,将赵玉拦腰抱起,突然,只听得一声龙吟,一阵罡气夹带着飞沙走石袭向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抱着赵玉急速一闪,紫光笼罩全身,挡住这一招气势凶猛的“玄冰九灵”。 赵玉听见龙吟声,便是是花烟扬到了,她果然在暗中,忙道:“重华,放我下来,你先去走,不要管我。” 百里绝世并不答话,专心迎敌。 然而他这两日接连败退,让西梁耀堂甚是不爽,于是趁机挥军追了过去。 “祁安侯,留下人来。”花烟扬凤目一厉,道。 百里绝世却朗声道:“本候当是谁,原是王后,失敬失敬,正巧本候领教王后高招。”说着又道,“两位将军带队先走,本候随后便到。” “是。”两位将军带着龙腾军往飞雁峡退去。 唐柔本想再和幻影玩玩,但是花烟扬的出现让唐柔不得不下重手解决幻影。 幻 影没想到唐柔的攻势突然一变,软剑如飘忽不定的闪电,极快的闪烁在周围,耳边隐隐有雷霆之势。她心中一凛,顿时片刻也不敢大意,全力应战。 唐柔忽然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的环上了她的胳膊,幻影大惊,正要退,唐柔手腕用力,一条胳膊就被割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幻影捂住手臂,发出一阵惨叫。 唐柔冷声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命。” 幻影目光怨毒的看着她。 唐柔飞身加入百里绝世和花烟扬的战斗中。 百里绝世因要护住赵玉,所以对付起花烟扬这样的高手还是有些吃力。 “王后,侯爷,请你们住手。”唐柔隔开两人,劝道。 花烟扬目光一厉,喝道:“唐婉清,你好大的单子,竟敢当着本宫的面帮助敌人。” 唐柔连忙行礼,道:“王后误会了,不知王后为何要捉拿赵玉?” “为何?”花烟扬目光恨恨的盯着赵玉,厉声道,“本宫查到,斯儿失踪之前就是与赵玉接触过,一定是赵玉杀了斯儿,你让开,本宫今日便要拿下赵玉问罪。” 唐柔一怔,神色古怪的看了看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将赵玉护在怀里,道:“王后,此事与她无关,独孤伊斯是本候杀的,你若想报仇,便来找本候便是。” 此言一出,花烟扬几乎是怒吼一声,飞身攻了过来。 赵玉见状大惊,忙道:“重华,放开我,你快走。” 百里绝世伸手将赵玉轻轻一推,推向唐柔,道:“四小姐,敏敏托你照顾了。”说完,飞身迎向花烟扬。 唐柔接住赵玉,暗叹一声,道:“玉儿,我们走。” “可是重华他······” 唐柔揽住她的腰,飞身跃起,道:“他会保护自己,我们先离开。” 唐柔带着赵玉往飞雁城而去。 然而她们还没到飞雁城便遇上了叶蓝天带领的一批武林人士,还有龙腾军。 “叶大哥。”赵玉连忙唤道。 叶蓝天看着易容的赵玉,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倒看到了唐柔,微微一礼道:“四小姐。” “叶大哥,是我,我是玉儿。” “玉儿?”叶蓝天恍然一笑,继而连忙道,“四小姐,玉儿,快走,燕回军追来了。” 赵玉一怔,唐柔目光一沉,道:“玉儿,你随叶大侠去,我还有要事要办。” “柔姐。” “去吧。”飞身离去。 叶蓝天见状,道:“玉儿,快走。” 赵玉只得跟上。 “叶大哥,我们去哪里?” “去飞雁峡。” 飞雁峡,皇甫云倾正和两位将军商量着伏击事宜,云容鸢闯了进来,语音焦急:“王爷,出事了。” 皇甫云倾剑眉一皱,似乎对云容鸢突然的闯入甚是不满,道:“何事?” 云容鸢看了看左右。 皇甫云倾目光一暗,对两位副将道:“两位将军,此事就这么办,两位下去好好准备。” “是。” 他们一走,皇甫云倾便问道:“说吧,何事?” 云容鸢走近低声道:“王爷,陛下薨了。” “你说什么 ?”皇甫云倾心头大震,厉声道。 云容鸢神色一变,双膝跪地,悲声道:“王爷,陛下薨了。” 皇甫云倾面容惨白,身体一晃,竟有些站立不住。 “王爷。”云容鸢连忙扶住他,道,“请王爷节哀。” 皇甫云倾定了定神,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日前。” “十日。”皇甫云倾脸色难看得吓人,“父皇身体一向不错,怎会突然离世?”说着,脸色又一变,“那帝都呢,帝都现在什么情况?” 云容鸢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说。”皇甫云倾厉声道。 云容鸢浑身一颤,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道:“王爷,此乃帝都传来的圣旨,请您过目。” 皇甫云倾接过圣旨,展开一看,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已充血。 “穆王,穆王,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极为怨恨,内力倾泻而出,手中的圣旨顿时化为灰烬。 “王爷。”云容鸢声音悲戚。 “安西王,安西王,哈哈哈······”皇甫云倾目光含恨,悲愤大笑,“好个穆王。好个安西王。”笑罢,他面容阴沉得吓人,道:“备马,本王要立刻回帝都。” 云容鸢闻言,连忙道:“王爷,不可。” “备马。” “王爷,您这个时候真的不可回帝都,穆王已经登基,西境之危未解,您这个时候回去,穆王完全可以以王爷擅离职守的罪名降罪与您。” “让开。” “王爷,您就听容鸢一言吧。” 皇甫云倾目眦尽裂,吼道:“云容鸢,你知不知道,他皇甫景明现在的那个位置是本王的,他竟然敢趁本王西征之际逼死父皇,抢了本就属于本王的位置,本王如何能饶他?” “王爷,可是如今大势已去······” “闭嘴闭嘴。”皇甫云倾抬脚狠狠的踢向她,她的身子被踢飞,撞在石墙上,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什么大势已去,本王这就挥兵帝都。这个天下本就属于本王,何时轮到皇甫景明在此耀武扬威。来人。” “王爷。”云容鸢忍痛跪倒在地,声音泣血,“请王爷三思。” 皇甫云倾的话音一落,立马有人闪身进来,道:“王爷请吩咐。” “传本王命令,所以人速速集合,随本王回帝都。” 那人闻言一怔,一时间以为听错了,忐忑问道:“王爷,您说要回帝都?” “怎么,还要本王重复第二遍吗?”皇甫云倾大怒,厉声喝道。 那人浑身一抖,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王爷,请您收回成命。”云容鸢继续劝道,“您若撤兵,祁安侯他们如何能抵挡住燕回的轻甲骑兵?” “祁安侯?”皇甫云倾眯了眯眼,眼中闪烁着冷光,“你不说本王倒忘了,皇甫景明能得月长思相助,必有他的功劳,所以他也该死。只是让他死在燕回人的手中真是太便宜他了。” 皇甫云倾说完,抬脚便走。 “王爷。”云容鸢连忙追去。 正在这个时候,有斥候来报:“启禀王爷,侯爷他们诱敌成功,正往这边赶来。” 第两百三十一章 决战变故 斥候传来的消息并没有让皇甫云倾改变挥兵回帝都的想法。 原本埋伏在飞雁峡的龙腾军在皇甫云倾的命令下迅速撤离,然而诱敌计划成功,燕回的军队正往飞雁峡而来。 “王爷,末将不可撤兵,请将军收回成命。”沈长河一接到皇甫云倾撤兵的消息便赶了过来。 追来的云容鸢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有了沈长河的谏言,至少皇甫云倾不会马上撤兵,待燕回军一到,他便不得不出兵。 “沈将军,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么?”皇甫云倾目光如炬,厉声道。 “末将不敢,只是燕回军队马上就要到达此处,若王爷撤兵,此战我军必败。” “那又如何?” “王爷。”沈长河咬牙,屈膝跪下,语音坚定,“若是您想撤兵,便杀了末将吧。” “沈长河。”皇甫云倾喝道,“你身为本王的副将,不遵本王的命令,你以为本王不敢取你性命么?”他话音一落,抽出了佩剑,指向他。 “王爷。”云容鸢见状,不由大惊,连忙跪下阻止道,“沈将军句句肺腑之言,还请王爷息怒,饶了将军。” 皇甫云倾见他们不仅不听他命令,反而处处与他作对,心中大怒,沉声道:“本王耐心有限,你们最好现在给本王滚开,否则本王便不客气了。” 云容鸢抬头,目光坚定,道:“那就请王爷动手吧。” “云容鸢,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既然如此,本王便如你所愿。”皇甫云倾目光冷厉,手中的剑的正要落下。 “启禀王爷,燕回军已在十里之外。” 皇甫云倾眼眸微眯,冷冷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飞身掠起,他掠到一处巨石之上,朗声道:“众将士听令,所有人退出飞雁峡,随本王回帝都。” 霎时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众人在皇甫云倾的一声令下,迅速往峡谷外退去。 “王爷。”云容鸢和沈长河连忙追上去,一见所有人已经全部退走,不由相视暗叹,随皇甫云倾而去。 他们刚退走,龙腾军在百里绝世和两名副将的带领下奔腾而来,他们的身后便是西梁耀堂亲自带队的燕回军队。 眼看飞雁峡在望,龙腾军众将士不由大喜过望,百里绝世凝气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随本候冲过去。” 龙腾军呐喊着,冲进飞雁峡。 飞雁峡并不算一个很狭长的峡谷,可容四人并排通过。 但周围树木疏密有致,灌木丛生,倒适合埋伏。 西梁耀堂一到峡谷,便停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周围,一挥手便有斥候上前查探。 “西梁将军,为何不追?”花烟扬策马上前,问道。 “回娘娘,臣怕此处有埋伏,需要前去查探一番。” 花烟扬抬眼,但见风清日朗,满目青翠。 他手下的副将上前道:“大帅,以末将的经验,前方似乎并无埋伏。” 西梁耀堂极目一眺,微微点了点头,道:“此处极易设埋伏,待斥候回来再做定论。” 密林和风,本是极为风和日丽的天气 ,却因浓重的杀气而显得肃穆。 斥候一会儿便送来了消息:“大帅,前方并无埋伏。” “好,将士们,随本帅追过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万大军齐齐冲过飞雁峡。 龙腾军冲过峡谷便在百里绝世的授意下以极快的速度隐蔽好,只待燕回军冲进峡谷,便和皇甫云倾一起夹击。 响声震天,在这峡谷地带瞬间有种地动山摇之感,马蹄阵阵,毫无阻碍的冲过飞雁峡,百里绝世神色一变,两名副将花涛和汪西廷失声道:“侯爷,情况不对。” 百里绝世面容有些难看,道:“来人,前去查探一下,速速来报。两位将军,随本候迎战。” 立马有人闪身而去。 “是。”两人扬枪喝道,“我大亚的将士们,冲啊,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声震天,两军再遇,顿时战成一团。 花烟扬同样直取百里绝世,隐在暗处的“诛神”杀手也现出身来,一部分杀手攻向花涛,另一部分攻向汪西廷,分工明确,一上来便下手狠绝。 百里绝世见自己两名副将被“诛神”牵制,不得不放了一个信号,一会儿,秋长便带着精绝宫的人赶了过来。 这边,百里绝世带着五千人马正和燕回军血战,而另一边也遇到了困难。 “两位将军,叶大侠,我们被包围了。”梅长林横剑当胸,沉声道。 赵玉在叶蓝天的背后,震惊的看着两边浩浩荡荡的燕回军,也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原来百里绝世当时任王志川为主将,孙茂为副将前去飞雁城叫阵,然后诱敌至飞雁峡,谁知他们刚退到青树林,便遇到前去飞雁峡支援的燕回军。 两军相遇,狭路相逢,后又有追兵,于是三方人马便在青树林对峙着。 对方阵营里,一个蒙面黑衣女子上前,她的左臂被唐柔所断,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随着飘扬。 她目光一扫叶蓝天众人,道:“你便是“君子神剑”叶蓝天?” 叶蓝天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的断臂,不由惊讶了一下,道:“芳驾便是飞燕营首领?” 幻影勾唇一笑,道:“没想到叶大侠竟然知道本座,本座荣幸之至。” “幻影首领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久仰已久。” 幻影闻言咯咯娇笑,道:“既然如此,叶大侠何不入我燕回国,我们大王求贤若渴,若是叶大侠这样的人物,大王定会以礼相待。到时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叶大侠,如何?” “嘿,你这娘们脑子莫不是有问题,你们小小的燕回国,弹丸之地,如何容得下叶大侠这样的神仙人物?”叶蓝天还未答话,周围城便冷声道。 幻影脸色一变,冷声道:“阁下此等无名之辈有何资格替叶大侠回话?” “你······”周围城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在大亚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竟被幻影一句话骂得一文不值,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正待提剑攻过去。 叶蓝天沉声道:“幻影首领,无需多说,你我是敌非友,我们便在功夫上见分晓吧。”说着对王志川道,“王将军,请您下 命令吧。” 王志川目光炯炯有神的一扫龙腾军和武林众人,喝道:“诸位,成败在此一举,随本将应战。” “杀啊······” 三方人马一触即发。 赵玉娇叱一声,挥剑割断一名燕回士兵的脖子,左手银针挥出又射杀几名逼近的燕回人,然而有一波人逼近,她只得打起精神迎敌。 王志川前去飞雁城叫阵只带了五千人马,然而西梁耀堂虽然将大部分的遣去了拦雁关,但留在飞雁城的至少也有五千人马。 西梁耀堂在决定与龙腾军决一死战之际,便命人传信给了飞雁城,再加上燕回的援军,人数大概至少一万人左右,而龙腾军此刻只有五千人马,若没有援军的到来,龙腾军必败无疑。 这是一场死战。 且说皇甫云倾带着一万人马,极快的往帝都赶去。 “王爷,侯爷怕是与轻甲骑兵交上手了,您此刻回去还来得及?”云容鸢焦急劝道。 “闭嘴。”皇甫云倾挥动缰绳,冷声叱道,“云容鸢,你若敢再劝本王,就从本王身边滚开。” 云容鸢闻言大震,神色巨变,咬咬牙,便不再言语。 “加快步伐,今天必须过大梁岩。”皇甫云倾高声喝道。 一万人马加快了速度。 然而他们并未赶到大梁岩,在镰刀口便遇到了一路人马,正是受宏华帝之命前来支援的白远。 两路人马相遇,皇甫云倾一见是龙腾军的旗帜,便知是自己人。但由于隔得远,并未看清对面的领军之人,于是朗声喝道:“前方是何人领军?” 白远听到皇甫云倾的声音,连忙下马,摘去头盔,上前行礼道:“末将白远见过殿下。” 皇甫云倾心中一凛,道:“白将军,你不在帝都统领禁军,为何到了此处?” 白远闻言,脸露惭愧之色,愧声道:“不瞒殿下,末将有罪,故奉陛下之命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 “陛下?”皇甫云倾目光冷厉,“哪个陛下,可是穆王?” “穆王?”白远一怔,“殿下为何会提到穆王?” 皇甫云倾目光深沉,转而道:“白将军既然来了,便随本王回帝都吧。” 白远心中更是疑惑,道:“殿下,我们不应该前去击退燕回军吗,为何是回帝都?” 看来白远并不知道宏华帝已死之事,皇甫云倾不由有些头痛,云容鸢见状,道:“白将军,王爷需要将军的帮助,不知将军可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白远闻言,心中一怔,他也是在官场混了很久的人,此刻自然明白了皇甫云倾的意思。只是他刚因太子之事被宏华帝责罚,若不是月长思,只怕现在早已没了活路,若此时答应皇甫云倾,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风险? 皇甫云倾置燕回西侵于不顾,说要挥军回帝都······ 回帝都?白远心头一颤,难道帝都出事了? “白将军,你考虑清楚了么?”云容鸢问道。 “殿下,请恕末将无礼了,末将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西境,不敢擅离职守,还请殿下恕罪。” 第两百三十二章 君子消逝 白远此话是明确的表示不肯相助,皇甫云倾想要回帝都夺回皇位,就需要足够的兵力,否则就算回到帝都也毫无胜算。 然而白远并不愿助他,他看了看他身后的禁军,不由起了杀心。 白远忐忑的跪在地上,心中也甚是不安,若是帝都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么皇甫云倾如此着急回去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并未答应帮他,以他的性情,必定很难放过他。 如此一想,他的背上不由冒出了冷汗。 皇甫云倾的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这把剑是当时他刚出征时,宏华帝赠予他的,听闻此剑锋利无比,削金断银,吹毛断发完全不在话下。一个人的脖子那可比金银脆弱得多,他只要一挥剑,人头落地。 可此刻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杀了他,倒也可惜。 皇甫云倾微微眯起了眼,手指缓慢的摩挲着剑柄。 云容鸢看见了他的动作,便知他的想法,心中一凛,忙对白远叱道:“白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枉顾王爷的命令,你可知罪?” “云姑娘,你这样说未免有些太过牵强,末将是奉陛下的命令前来助殿下退敌,若是殿下命属下率人立马深入敌营杀敌,末将自然义不容辞。”白远朗声道。 “放肆······” “罢了。”皇甫云倾挥手阻止了云容鸢的话,沉声道,“白将军,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随本王回帝都?” “末将愿随殿下上阵杀敌,将燕回敌人赶出我大亚土地之上。” 风过,道路两旁的树木绿叶翻飞,沙沙作响。 皇甫云倾的手中最终放下,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不为难你,你走吧。” “谢殿下。” 白远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连忙翻身上马,命禁军给皇甫云倾让路。 皇甫云倾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白远看着浩浩荡荡的龙腾军从眼前走过,心中不由担心飞雁城的状况,更不敢怠慢,带着禁军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而此时的飞雁峡,金戈铁马,十里之地,断臂残肢,血流成河。 五千龙腾军已经死伤过半,百里绝世和两位副将面对围攻的轻甲骑兵和燕回军,还有“诛神”的杀手也有些吃力。 百里绝世本就受过伤,此时银白的铠甲上全是鲜血,一半是他自己的,一半是敌人的。 两位副将处境更加艰难,“诛神”的杀手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此时,他们身上布满了伤口。 虽然有秋长带领的精绝宫的人前来相助,但西梁耀堂所率领的轻甲骑兵和燕回军足足是他们人数的一倍,所以并没有因此占到便宜。 “侯爷,此战已无胜算,还请侯爷带人快走。”花涛手中的长枪一晃,刺穿一名燕回军的胸口,大声喝道。 百里绝世正凝神和花烟扬战在一起,两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均将内力提到极致,使出了各自的绝学,势要取对方性命。他听见他的话,回道:“好,你与汪将军先走,本候断后。”顿了顿又道,“秋长,护两位将军先走。” “是。”秋长领命去办。 “祁安侯,你想走,做梦。”花烟扬冷声道,说着大喝一声,内力流动,一里之内,冰刀丛生。 百里绝世“锁心莲”的内力流动,紫莲大盛化解冰刃,手中的长剑攻向她的面门。 “本候要走,还没有人能留得住。” “哼,口出狂言。” 百里绝世一直手下留情,一方面因为花烟扬是凤焚歌的师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是燕回的王后,若此时杀了她,而容王那边也出了岔子,只怕燕回和大亚这个梁子便永远无法解开了。 但花 烟扬誓要杀百里绝世为独孤伊斯报仇,纠缠得甚紧,百里绝世快要失去和她周旋的耐心。 西梁耀堂一直留意着花烟扬的状况。若是花烟扬出事,就算他打赢此战,也会落个保护王后失责之罪。 突然,百里绝世长啸一声,周身的罡气大涨,紫光大盛,飞沙走石席卷花烟扬,西梁耀堂大惊,飞身上前,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花烟扬只觉脖子一凉,心头大震,便不能动弹。 原来百里绝世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左手更是极快的点了她的穴道。 “住手,否则本候就杀了她。”百里绝世制住花烟扬,大声喝道。 “住手,都住手。”西梁耀堂目光猩红的盯着百里绝世。 霎时,周围打斗声停了下来。 “很好。”百里绝世见状,喝道,“西梁将军,请你将你的人撤退。” 西梁耀堂大怒,厉声道:“祁安侯,你也是一方好汉,竟然耍如此卑劣的手段,不怕世人笑话么?” “此事不劳将军操心,还请将军动作快些,否则本候可不敢保证留下你们王后的性命。” 花烟扬更怒,道:“西梁将军,不要管本宫,杀了他。” 百里绝世点了她的哑穴,花烟扬只能惊怒交加的瞪着眼睛。 “本将岂敢至王后的性命于不顾?”西梁耀堂满目悲愤,大声道,“所有人往后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的轻甲骑兵和燕回军往后退去。 花涛等人瞬间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百里绝世道:“两位将军,带人先走。” 花涛与汪西廷对视一眼,踌躇道:“那侯爷您······” “本候随后就到,你们先走。” 秋长见状,道:“两位将军莫要辜负侯爷的一片苦心,快走。” 两人不再说什么,带着仅剩的千余人快速退去。 “祁安侯,这总该可以放人吧。”西梁耀堂冷声道。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将军急什么,我的人还未走远,若是将军反悔,那本候岂不是得不偿失,为确保我的人平安撤离就要辛苦王后了。” “你······”西梁耀堂闻言,气得面容扭曲。 “将军,本候劝你最好不要追来,否则本候也不敢保证会对你们的王后做点什么。” 他此话一出,西梁耀堂已是目眦尽裂,恨不得立马将他斩于枪下。 但是他又不能真的敢追去,毕竟花烟扬落在他的手中,他可不希望花烟扬出事。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里绝世挟持着花烟扬扬长而去。 百里绝世这一边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赵玉这边就惨烈得多。 两军已经激战了半个时辰,五千人马也死伤过半,赵玉只要一动,脚下就能踩到地上的尸体。 赵玉挥动着手中的剑,杀死了一波又一波的敌军,这时也感到了力拙,满身的鲜血,更显狼狈和惨烈。 武林中的各派人士也感到了一阵疲累,他们武功虽高,但终究抵挡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围攻。 武功低下的人早已遭了燕回军的毒手。 赵玉击退又一波燕回军,趁机看了看叶蓝天。 这一眼让她魂飞魄散,因为她看见了幻影手中的彼岸花正好刺进叶蓝天的腹部。 “叶大哥。”赵玉惊叫一声,飞身掠过去,然而半个时辰的激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的内力,刚掠起又因内力不继落在地上,瞬间被燕回军包围。 赵玉大急,手中的动作更凌厉,但又担心叶蓝天,分心之际,手臂一痛,挨了一刀。 她吃痛,心中更怒,下手更不留情,厉声喝道:“幻影, 你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原来,幻影忌惮叶蓝天的武功,便令飞燕营的人合力攻击叶蓝天,而她自己却在旁边掠阵,见缝插针。 刚开始叶蓝天的招式毫无破绽,她一时找不到空隙,便在外围使用幻术,扰乱他的心智。 但叶蓝天是何许人,她的幻术毫无用处,她今日是铁了心要取叶蓝天性命,所以她便采取了车轮战的方式,先消耗叶蓝天的内力,迫使他露出破绽。 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方法是有用的,在这战争里,任你武功再高,最终也抵不过一波又一波人的轮流袭击。 这一招,是她等了好久的结果,她一招得手,第二招已经送出。 叶蓝天大喝一声,剑气森森,挡开了她致命的一招,斩向她的手腕。 她不得不往后退,叶蓝天顾不得伤口,趁机追击,却又被一拥而上的轻甲骑兵给围住。 死的人越来越多,王志川想要突围,但试了两次都未成功。 燕回军越逼越紧。 赵玉担心叶蓝天,一路杀将过去,慢慢往他身边靠拢。 幻影一见赵玉,飞身往赵玉这边攻来。 赵玉对付燕回军就已经很吃力,何况是武功高强的幻影,两人一交手,幻影就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叶蓝天长啸一声,内力溢出,周围的轻甲骑兵瞬间被震得跌了出去,他飞身攻向幻影。 他已受伤,而且伤势严重,身法也慢了一拍,幻影娇喝一声:“拦住他。” 飞燕营的人又将叶蓝天围住,而幻影逼退赵玉,转而对着叶蓝天的背拍出一掌。 她这一掌灌注了全力,叶蓝天被飞燕营的高手牵制,就算察觉到背后的一掌也来不及反应,只得硬生生挨下这一掌,“噗”,吐出一口鲜血。 “叶大哥。”赵玉早在幻影拍出那一掌之时挥剑攻向幻影,刺中她的肩头,但仍旧挡不住击向叶蓝天的的那一掌。 她这一声绝望至极,明空大师飞身来救。 幻影一掌得手,反手再击向赵玉,赵玉大喝一声,也挥出一掌,砰的一声,赵玉只觉内息一乱,一口鲜血吐出,周围又是燕回军攻到。 “叶大侠。”明空人还未到,也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赵玉心头大震,抬眼望去,只见几把兵器刺在了他身上的各个要害之处。 兵器抽离,血花四溅,叶蓝天嘴里的鲜血直流,目光渐渐涣散,整个人微微摇晃,像是随时要倒在地上。 “不!”赵玉崩溃的大叫,飞身而去。 其他武林众人见状,亦发出凄厉的叫声:“叶大侠。” 明空怒喝一声,攻向飞燕营的人,其他武林人亦纷纷攻了过来。 “叶大哥。”赵玉扶住叶蓝天,眼泪直流,一手抵在他的背上输入内力,一手从怀中拿出唐柔为她准备的伤药,颤声道,“叶大哥,来,吃下去。” 叶蓝天勉强凝聚目光,摇头道:“没用了······” 他一说话,立马又吐出鲜血。 “叶大哥,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我马上为你疗伤。” 叶蓝天突然抓住了赵玉的手,低声道:“替我···替我照顾···琉璃。” “叶大哥······”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赵玉哭道。 叶蓝天手一松,闭上了眼睛,气息消逝。 “叶大哥······啊······”赵玉抱住他,大哭,哭声泣血。 武林众人见状,亦满脸悲戚。 大风起,刀剑悲鸣。 突然,马蹄声响起,声音震天。 “是禁军,援军到了,大伙儿杀啊。” 第两百三十三章 西征胜利 “是我大亚的禁军,援军到了,大伙儿杀啊。”孙茂突然大声喝道。 所有人顿时精神一震,嘶吼着与敌军战在一起。 燕回军的主将党真挥着长矛大声喝道:“燕回的将士们,随本将军杀过去。” 白远远远就见到与燕回军战在一起的龙腾军,同样大喝一声,冲了过来,刚好与党真带的人狭路相逢。 “王将军,孙将军,在下来迟了。”白远手中的长剑直挑党真,却不忘和王志川孙茂打个招呼。 “哈哈哈······”王志川大笑道,“白将军来得正好,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龙腾军因为有了援军,多了一线生机,所以每个士兵都使出了全身力气,拼命厮杀。 周围刀光剑影,愈演愈烈。 突然,一阵马蹄声再次响起,众人皆惊,不知是敌是友。 待到马蹄声近了,众人一见,龙腾军再次欢呼:“是援军,大伙儿杀啊。” 燕回军心里便大惊失色。 龙腾军的旗帜随风飘舞,那火红的色彩就像是此刻战士们心中的那抹希望。 王志川喜道:“是容王殿下,太好了,战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将燕回叛逆赶出我大亚的土地。” 孙茂亦附和道:“铲除叛徒,护我大亚。” “铲除叛徒,护我大亚。” “······” 激昂的声音响彻大地,配合着阵阵马蹄声,当真是撼天动地。 原来前来支援之人正是皇甫云倾。 他与白远分离后,便率兵回帝都,但他并没有走多久,便遇到当初他派出去寻找赵玉的暗探。 暗探便将在青树林的状况告诉了他,他一听说赵玉有危险,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催马回去救出赵玉,可他这次本就是为了皇位而回帝都,若是此刻他回去了,那么皇位可能永远都不属于他了。 他抬眼望着帝都方向,那里有他要的权势和地位,只要他回去,或许就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也将永远失去赵玉。 一边是皇位,一边是深爱的女子,任他如何抉择,终将是不能两全。 他想起了赵玉刚到落鹏城时,那时的心情。剧烈跳动的心跳,猝不及防的喜悦,都让他浑身颤抖。 他从小便被教育着要如何抓住权利,但从没有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爱上一个女人,那种感受,于他来说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犹豫了很久,对帝都投去了深切的一眼,然后勒马回头。 所以才有了此刻的援军。 他策马奔近,便让云容鸢和沈长河带队从两翼包抄。而他自己挥剑杀过去寻找着赵玉的身影。 赵玉抱着叶蓝天,神情悲痛欲绝,连敌人的刀枪袭来,她都无动于衷,若不是明空大师,她这样早已死在敌军手中。 “赵姑娘,老衲掩护你,你带叶大侠走。”明空大师手中的佛杖扫开围攻上来的燕回军,大声道。 赵玉摸去眼泪,看了看怀中毫无生气的叶蓝天,悲声道:“如此有劳大师。” “走。”明空大师大喝一声,赵玉运起内力,背起叶蓝天,跟随明空大师往阵外而去。 “赵玉。”皇甫云倾一见到她,飞身向她掠去。 赵玉听到声音,抬头便看到了皇甫云倾,然后又垂下了头,跟在明空大师的背后。 皇甫云倾一见她悲戚的神色,红肿的双眼,心中没来由一阵发疼。他又看到了她背上的男人,正要说话。 这时,一柄长矛袭到,党真喝道:“本将军领教容王殿下的高招。” 皇甫云倾目光一厉,长剑挥出,厉声道:“滚开。” “叮”的一声,党真只觉虎口发麻,后退几步,脸色大变。 “这位将军,你的对手是我。”云容鸢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一见党真攻向皇甫云倾,心中大怒,挥剑直取他的脑袋。 皇甫云倾解决掉周围的燕回军,追上赵玉,道:“赵玉,此人是谁?” 由于叶蓝天伏在她的背上,脑袋低垂,看不清面容。 赵玉背着个大男人本就吃力,硬是将内力提到极致,方才稳住气息。为了保住气息,她极不愿说话,何况叶蓝天之死让她伤心欲绝,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任何人。 “赵玉,将人给本王。”皇甫云倾见赵玉不愿搭理他,心中又气又急。但见她单薄的身子支撑着一个男子,心中又是极为心疼,伸手抓住男人的后领,一用力就将叶蓝天提了起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赵玉大惊,怒道:“皇甫云倾你发什么疯,把人给我。” 皇甫云倾见她终于搭理自己,心中一阵高兴,嘴上却不饶人:“赵玉,你别不识好歹,随本王走便是。” 赵玉秀眉一皱,忽然斜地里一柄长刀朝皇甫云倾挥了过去,赵玉见状,只得上前解决掉时不时围攻过来的燕回军,明空大师在前,她殿后,护着皇甫云倾往阵外而去。 赵玉上前抢了一匹战马,皇甫云倾将叶蓝天放在马上,这一刻他看到了叶蓝天的面容,不由大惊:“是叶大侠,他怎么回事?” 赵玉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翻身上马,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皇甫云倾的心因为她的泪水而疼痛不已,忙叫了几名龙腾军护送赵玉回去。 而他和明空大师再次加入战斗之中去。 由于有了皇甫云倾及时的支援,燕回军很快就兵败如山倒,皇甫云倾哪里肯放过他们,趁胜追击,捉住了他们的主将党真。 主将被擒,幻影见势不妙,带着飞燕营的人四散逃去,其他燕回军只得纷纷投降。 他们打算班师回城,百里绝世派出的精绝宫人,却在此时飞身而来。 “王爷。”来人手执百里绝世的令牌,神色仓皇道,“王爷,请您前去杏花岭救救侯爷吧。” 皇甫云倾接过令牌,一看确实是百里绝世的爵位令牌。 王志川大惊道:“王爷,侯爷此刻处境必定艰难,还请王爷前去相助。” 沈长河也道:“请王爷下令吧。” 皇甫云倾目光淡淡的看了两人,喝道:“孙将军,你带三千人马前去飞雁城,务必将飞雁城拿下。白将军,你就带着禁军负责押送俘虏回飞雁城,并辅助孙将军攻下飞雁城。其他人随本王去杏花岭。” 众人立马执行命令。 杏花岭在岑山以东,此岭多山谷溶洞,适合隐蔽。 百里绝世挟持着花烟扬便退到了此处。 西梁耀堂担心花烟扬的安危,不得不追了过来,然而追到云雾坪,便失去了百里绝世等人的踪影。 他只得差人前去查看,但都是有去无回。 汪西廷常年驻守在西境,最擅长山地作战。当他们来到此处,汪西廷便布置好了作战计划。 前来的燕回军,甚至“诛神”的杀手都没有活着出去。 靠着优越的地形特点和花样百出的作战手段,再加上有花烟扬,百里绝世等人暂时安全。 西梁耀堂虽然想出了各种方法,但碍于花烟扬的性命,没敢动手,只得命将士在此扎营。 所以双方便这么僵持着。 皇甫云倾带人赶到时,西梁耀堂正在和几位副将商量怎么营救花烟扬。 “王将军,你带人从东侧攻入,沈将军,你带人绕到北面,断掉他们的退路。” “是。”两人领命而去。 皇甫云倾扬声道:“其余人随本王杀过去。” 龙腾军大叫着,气势如虹冲进燕回军的阵营。 西梁耀堂等人听得外面的喊杀声,连忙拿起长枪走了出去。 几位副将见状,大喝一声,杀了过去。 西梁耀堂一眼就见到了皇甫云倾,目光一沉。他命人查到的消息是大亚帝都出了大事,皇甫云倾不是带了大部分的兵力回帝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但此事已来不及细想,因为龙腾军信心十足,战斗力大增,此时若不鼓舞气势,只怕情况不妙。 他喝道:“将士们,成败在此一举,给本将杀。” 轻甲骑兵顺势而动。 双方战成一团。 而在杏花岭的百里绝世得到皇甫云倾前来相助的消息,带人也杀了出来。 云雾坪,杀声震天,腥风血雨。 皇甫云倾等人知道此战是和燕回军的最后一战,若赢了,西征大捷,若输了,只怕西境之地就是燕回的领土了。 所以他们不能输。 “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此战之后,本王便奏明陛下,荣华富贵,任尔等享之不尽。”皇甫云倾运起内力大声道。 霎时,龙腾军更是士气高涨,响应着他的鼓舞。 双方都想打败对方,无论是将帅还是兵士,都用尽了全力。 这一战,持续到了黄昏。 落霞满天,更给这个血流成河的战场增添了一丝残酷感,落霞像极了鲜血,鲜血像极了落霞。 “容王,祁安侯,是本将输了。”落霞里,西梁耀堂叹声道。 皇甫云倾战甲沾满了鲜血,浑身甚是狼狈,但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道:“西梁将军,承让了。” 最后,西梁耀堂带着仅剩的千余人军队退到拦雁关外。 飞雁城也被孙茂和白远控制住。 皇甫云倾命人清理战场。 这一战终究是胜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大局已定 夕阳西下,一骑骏马飞奔进了落鹏城,霎时惊动了城内的宁静。 落鹏城被西梁耀堂率兵占领之前,城中的百姓便纷纷逃离了此城,就算逃不掉的也是一些年迈体弱之人。 皇甫云倾收回落鹏城,整个落鹏城基本上就只是龙腾军。 这一次皇甫云倾为收回重壁和飞雁两城,将兵力全部调走,如今的落鹏城人烟稀少,受过战火洗礼的城,在夕阳中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这匹骏马的声音响彻在街道之时,沈琉璃正在抱着孩子在云亭小坐。 叶蓝天随皇甫云倾前去重壁城之时,她本来是要跟去。但叶蓝天以孩子需要照顾为由,并承诺只要打赢此战便立马回到她的身边,拒绝了沈琉璃跟去的提议。 他们的孩子才出生不足两月,确实需要人照顾,最终沈琉璃还是答应留在落鹏城。 牡丹琉璃阁的人又被叶蓝天安排保护沈琉璃母子。 所以叶蓝天战死的事情她们目前还没得到消息。 云上小筑前,赵玉勒住了缰绳,战马前蹄抬起,高声嘶鸣,差点被掀下马来。 “来人来人。”连续奔跑四五个时辰,赵玉已经累极,她上前拍打着紧闭的门。 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走出两位碧衫女子。 “赵姑娘,是你。”其中一位讶然道。 赵玉指着马,喘声道:“快······快将叶大哥扶下来。” 两位女子一见马背上的人,不由花容失色,不由分说连忙上去扶叶蓝天。 这一扶,两人面色更是惨白如纸,不由颤声道:“赵姑娘,公子他······” 赵玉神色悲戚,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道:“别问了,叫人抬进去吧。” 一名女子慌张失措的往院里跑去,一会儿就找来了四名男子,赵玉命他们将叶蓝天放在担架之上,抬了进去。 “阁主阁主,出事了。” 沈琉璃正拨弄着拨浪鼓逗着孩子,丹白前来禀报,脸色苍白。 她目光一凛,正了正容色,道:“何事?” 丹白忍不住哭了出来,道:“是公子,公子遇害了。” 沈琉璃浑身一颤,手中的拨浪鼓从手中滑落,发出一阵响声。 “你说什么?” 丹白一个劲的哭:“阁主,您快去前堂吧。”她说着上前接过孩子。 沈琉璃几乎是狂奔过去。 大堂偏厅,叶蓝天的灵柩就摆在此处。 沈琉璃奔到门口,看到叶蓝天的灵柩时,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她盯着灵柩,神思恍惚,缓缓走了过来。 “蓝天。”当手指抚上灵柩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滑落眼眶。 赵玉站在一旁,也偷偷落下泪来。 她的手指抚过灵柩,终于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叶蓝天。 他再也不是那个鲜活的仗剑大侠,此刻灵魂已灭,只剩一具冰冷的躯体。 “蓝天,你答应过我的,等你凯旋而归,要与我办一场婚礼的,你答应过我的。”沈琉璃抚摸着他冰冷的面容,泣道,“可你为何食言了,蓝天,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抛下我和孩子?” 周围的人闻言,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蓝天,你可知,我沈琉璃一生从未爱过哪个男子,直到遇见了你,我才告诉自己,此生,非君不嫁。”沈琉璃温柔的注视着他,“在比仙谷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曾经梦想过,若我们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那该多好,你也不必为了天下,为了侠道,为了苍生而离开我的身边。” “纵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失去你。因为我坚信以你的武功,没有人能比过你,更别说害你。”沈琉璃声音泣血,“但我没想到,你最终会战死沙场。蓝天,你还没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你怎么会舍得离开?” 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她也顾不上,只是目不转睛的,深情的看着他的面容。 周围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更让整个偏厅显得异常悲凉。 “沈阁主,节哀。”赵玉擦掉眼泪,上前轻声劝道。 可沈琉璃像是什么也听不到,对赵玉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温柔的看着叶蓝天。 赵玉见状,心中更加难受。 让她陪着他吧。赵玉如此想着便退出了灵堂。 皇甫云倾和百里绝世带人回到了飞雁城。燕回军虽然投降,但还是派了使者前来。 燕回的使者表示,虽然此战他们输了,但百里绝世杀害独孤伊斯在前,希望大亚能在此事上对燕回有所补偿。 皇甫云倾大怒,自然驳回了此条建议。 然而使者表示若大亚不在此事上做出明确的表示,他日燕回军定将卷土重来。 皇甫云倾气得恨不得马上杀了此人。 但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再加上有百里绝世的劝阻,皇甫云倾终是放过了他,命人将他撵出了拦雁关。 百里绝世传书给了花烟扬,表示要与她单独解决此事,花烟扬报仇心切,自然答应他的要求,自此燕回军彻底退出大亚领土。 待西境之战落幕,皇甫云倾便打算班师回朝,他心心念念的皇位,决不能落在皇甫景明的手中。 然而他还未启程,帝都的圣旨便到了。 皇甫景明怕他造反,此次前来宣圣旨的楚游楚将军亦带了五万精兵。当初皇甫景明本打算让楚游带一万人马前来,但他又怕西境再次出现变故,后来又与月长思商量又加了四万。 五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排在飞雁城外,而飞雁城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皇甫云倾这个时候想回帝都,只能带人闯出去,但是胜算不大。 再加上城中还有百里绝世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更让皇甫云倾气愤的是百里绝世竟然趁他不注意控制了将近一万人马,这其中便有白远带来的禁军。 他所能调动的也不过一万余人,先要与楚游对抗犹如痴人说梦。 皇甫云倾在城楼之上看着五万龙腾军,气势磅礴的堵在城外,不由扬声道:“楚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宣旨,还请王爷打开城门。”楚游大声道。 “陛下?”皇甫云倾仰天大笑,“怎么,现在的帝都都成了他穆王的天下了?” “请王爷打开城门。” “若本王不呢,难道你们敢攻进来不成?” 楚游忙道:“王爷言重了,末将不敢造次。若是王爷执意不开城门,末将也只好得罪了。” 皇甫云倾冷哼一声,同时心里也在盘算。 若是真的与楚游打起来,他是铁定占不了便宜。但是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王爷,何不先接圣旨?”云容鸢低声道。 皇甫云倾剑眉一皱,云容鸢继续道:“接了圣旨便知道了穆王的意思,那时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皇甫云倾沉着目光看了看城外的龙腾军,脸色极为难看。 “殿下,你为何不打开城门?”一个清雅的男音响起,百里绝世缓步走上城楼。 皇甫云倾目光瞬间变得冷厉,道:“祁安侯,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本王不知道,穆王能登上皇位,分明就是你搞的鬼。” 百里绝世轻笑一声,道:“殿下,本候这段时间一直在西境,如何能分身帮到穆王?” “你不要狡辩,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联合月长思作了这出大戏,可恨的是本王一直未曾发觉。”皇甫云倾恨声道。 “所以殿下想要率兵回帝都夺皇位吗?”百里绝世看着他,冷声道。 “不错,皇位本就应该属于本王的,本王自然要去夺回来。” “可如今大局已定,殿下觉得有胜算么?” 百里绝世叹息道:“可惜啊,这个皇位注定不是你的。” 皇甫云倾大怒,喝道:“百里绝世,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穆王继位乃陛下遗诏,殿下若带兵回帝都,便是死罪。”百里绝世道,“哦,对了,殿下的母妃还在宫里吧,本候听闻穆王一继位力排众议封了柳昭仪为皇太妃,可见陛下仁慈。” 皇甫云倾此时的脸色异常难看,目光阴骛的盯着他。 “殿下,开城门吧。” 云容鸢目露忧色,低声道:“殿下,如此对峙不是长久之计,开城门吧。” 皇甫云倾目光更冷,半晌,才喝道:“打开城门。” 他一下令,守城的士兵就将城门给拉开了。 “多谢王爷。”楚游遥遥一礼。 楚游命四万驻扎在城外,而他自己则带了一万人进城。 飞雁城城主府,楚游将圣旨递给皇甫云倾。 皇甫云倾展开圣旨,一看,心头便凉了半截。 皇甫景明的意思很明显,此次西征胜利,他必须交出统军之权,然后随楚游回帝都,入住安西王府,同时对他金银财宝各种赏赐,但没有了参与朝政的职权。 说白了皇甫景明就是希望他回帝都做一个闲散王爷。 “王爷,您这几日收拾好了便随末将回帝都吧。”说完便退了下去。 “好个穆王,以前本王是看错你了。”皇甫云倾恨恨的道,伸手就要将圣旨撕裂,幸亏云容鸢阻止道:“王爷不可,若是被楚将军抓住了把柄就麻烦了。” 皇甫云倾顿住,看着手中的圣旨,长长一叹:“没想到本王有一天会走到如此地步!” 第两百三十五章 云上阴霾 这一声叹息,让云容鸢心中一阵难受。这个身份尊贵,唯吾独尊的男子,也会有一天发出如此无奈的叹息。 这世上,太多的事情总会出其不意的偏离了原本设定好的方向,留下令人心酸的遗憾。 她还记得初遇他时,她便立誓必要助他登上那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 那时的他雄心壮志,不可一世,而她信心满满,豪情万丈,想的都是鸿图霸业。 而如今,时光荏苒,当权势与地位离他们越来越远,才明白,曾经的谋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爷,容鸢食言了。”她垂目,满脸遗憾与悔恨。 皇甫云倾目光深沉似海,只是盯着手中的圣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容鸢心里更难受了。 “你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良久,皇甫云倾下了逐客令。 云容鸢心中一阵失落,深深的看他一眼,道:“那容鸢先行告退,王爷若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皇甫云倾甚是不耐的点了点头。 云容鸢退了出去,顺手为他带上了房门。皇甫云倾将圣旨随意的仍在桌上,缓缓坐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世人总是羡慕他尊贵的身份,羡慕他高贵的地位,却没有人知道在他还没有将权势和地位放在眼里时,他也曾是一名普通的大亚子民。 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一个普通人应有的温暖。 从小,柳文惠便告诉他,他是皇子,以后就是要继承皇位的。 他那时年岁小,并不明白什么是皇位,他只知道在他不开心,受了委屈的时候能够得到母妃的关爱和父皇的疼爱。 可惜的是柳文惠从来不会因为他的心情而给与他任何温情,她带给他的永远是严厉。 宏华帝更不会了,从小便对他极少关心,更别说温暖。 后来慢慢长大,见惯了皇宫中的尔虞我诈,皇甫景明的惨淡下场,以及柳文惠对他更严格的要求和皇甫怿的咄咄相逼,他不得不走上夺权之路。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心惊胆战,做了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也杀了很多不该杀之人,却从来没有安心过,也没有放松过。 这根叫小心翼翼的弦绷紧了太久太久。 如今穆王名正言顺的继位,就如他们说的一样,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就算他想反抗,定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代价,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多了,他突然觉得累了。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疲倦,狠狠的,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再次幽幽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无限感慨。 “王爷,明空大师求见。”门口有人报道。 皇甫云倾闻言收起了圣旨,正了正神色,才道:“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明空大师带着几位掌门人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 “诸位有何要事?” 明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我等前来向王爷辞行。” 皇甫云倾闻言想到西境之地已尽归我朝,战争胜利,他们要走也是应该的。 “诸位可是会回中土?” 无涯子叹声道:“叶大侠战死,我等前去落鹏城吊唁。” 皇甫云倾闻言,心中一怔,他想起了在青树林时,赵玉那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容颜,还有她紧紧相护的男子。 那时他以为叶蓝天只是受了伤,却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难怪赵玉当时那般伤心。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叶大侠战死,本王身为皇家之人,便随你们一起去吧。” 明空大师双手合十道:“王爷仁慈,叶大侠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叶蓝天战死的消息在飞雁城传开,百里绝世在这之前便已经离开了飞雁城,去了落鹏城。 皇甫云倾与楚游商量了半晌,总算安排好了守城事宜,便与武林众人往落鹏城而去。 落鹏城,赵玉带着花媚娘和冷婵正与牡丹琉璃阁的人一起张罗叶蓝天的后事。 原来飞镜会的人在整个燕回国寻找赵玉,可找了许久也未找到赵玉,他们只得去找了唐柔,唐柔便将赵玉目前的下落告诉了他们,他们便马不停蹄的找到了落鹏城。 找到赵玉后,赵玉便让祁连二恶、麟儿和天夜先回飞镜会总坛,只留下了花媚娘和冷婵在身边。 沈琉璃一身素白,守着叶蓝天的灵柩已经一天一夜了,赵玉劝她,她只是摇头。 赵玉知道叶蓝天的死对她打击实在太大,但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相爱,便与所爱之人阴阳两隔。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如此。 “阁主,赵姑娘,侯爷到了。”丹白上前道。 沈琉璃目光痴痴的看着灵柩,道:“让他进来便是。” 然而赵玉则变了脸色。 丹白看了看赵玉,道:“赵姑娘,可否出去迎接?” 赵玉沉思了一会儿,道:“丹白,你与锦云去吧,记住,礼数要周到。” 丹白领命而去。 赵玉则退出了灵堂,百里绝世既然是以吊唁叶蓝天的名义来,定要来灵堂,她并不想见到他。 花媚娘见赵玉一脸紧张的往内院走过来,不由惊讶问道:“会主,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玉忙正了正神色,摇头道:“没事。” 花媚娘狐疑地看着她。 “入殓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赵玉佯装没看到她的神色,问道。 “已经准备齐全了。” 赵玉点点头,道:“那我去膳房看看。” 花媚娘忙道:“会主,膳房有婵儿看着,您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 “我不累,冷姐姐竟然在膳房?”赵玉惊讶道,她以为像冷婵这种性格清冷,不苟言笑的女子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花媚娘笑道:“会主您这就不知道了,婵儿的手艺那可是我们飞镜会一绝,只是她平日里不经常做罢了。” “是吗?”赵玉来了兴趣,道,“那我定要好好尝尝冷姐姐的手艺了。” 最后赵玉没有去成膳房,被花媚娘强行带去了卧房。 她也确实累了。从叶蓝天死去的那一刻,赵玉心中的悲伤一直在折磨她,虽然来到了云上小筑,沈琉璃伤心过度,她帮忙操持后事,再加上有花媚娘和冷婵陪着,一时半会儿之间好像也没有伤心。 但此刻一人独处之时,她才感觉到满心的疲惫。 赵玉躺在床上,盯着床帐上的墨兰图,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眉目英挺,器宇不凡,正是百里绝世。 她一惊,吓得连忙坐了起来。 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他,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男子。 “对,方玥毓敏,你不能想,不能想他,他可是你的灭族仇人。”赵玉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下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她起身,走到门边,正要打开门,丹白的声音便响起:“赵姑娘,侯爷要见你。” 赵玉闻言,心中大惊,连忙摁住门,道:“丹白,你告诉他,就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了。” “是,那我便回禀侯爷,你好好好休息。” 丹白一走,赵玉突然有种虚脱感,看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休息了。 她有些无力的走到桌旁坐下,一时间甚是心烦意乱。 “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一道男声突然响起,赵玉心头一跳,浑身僵住。 百里绝世说完这句话之时,正好伸手关上窗户,便顺势倚靠在窗边,看着赵玉。 赵玉有些僵硬的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一刹那,赵玉目光一厉,飞身攻了过去。 百里绝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赵玉掌风凌厉,眼看就要击中他的胸口,突然赵玉眼前一花,就失去了他的身影。她大惊,连忙转身,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敏敏,我想你了。”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赵玉浑身一颤,连忙推开他。 “百里绝世,你不要再骗我了,你杀我父母族人,此仇不共戴天,待叶大哥之事结束后,你我再做个了断吧。”赵玉神色冷漠,冷冷的道。 百里绝世目光一沉,慢慢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道:“若我说此事的真相并不是如此,你信吗?” “真相?”赵玉忍不住大笑道,“百里绝世,你为何每次都是这句话,我都快听厌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话。” “敏敏。”百里绝世顿住脚步,目光带着隐痛,哑声道,“跟我回帝都,我会让你知道一切。” “回帝都?”赵玉冷哼一声,“怎么,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又打算将我困在侯府吗?” 百里绝世脸色阴沉,道:“珩儿还在帝都,难道你不想他么?” 提到孩子,赵玉面露痛苦之色。当她知道是百里绝世带人灭了整个天鬼门,她就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为仇人孕育了子嗣。 那个孩子,她虽然心疼,但是却无法接受。 赵玉想到此处,不由泪湿眼睑,颤声道:“珩儿就归你吧。” 百里绝世脸色一变,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看着她,厉声道:“敏敏,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玉被他抓得生疼,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语音冷漠:“我说珩儿不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为仇人诞下孩子。” “方玥毓敏。”百里绝世厉声吼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珩儿是你亲生的。” “百里绝世。”赵玉语音尖锐起来,“那又怎样?”说着拍出一掌。 百里绝世心痛难当,竟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挨了一掌。 赵玉大惊,而他长臂一展,将赵玉揽入怀中,低头用嘴堵住了她的红唇。 他无法忍受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吻着她极尽悲痛,又倾尽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