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 第1页 [现代情感] 《青芒》作者:倾芜【完结】 文案: 高一时,陈青芒刚从外地转到柏城一中。 进新班级的第一眼她不小心给了那个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少年。 少年长指揉了把黑髮,睡眼惺忪,看着台上乖巧的小姑娘,他勾了勾唇角,坏痞地笑。 少年待人冷淡却独独爱欺负捉弄她。 陈青芒捏紧小拇指,咬着牙,忍着。他的作业,她写,他的早餐,她带,他的校服外套,甚至都是她洗。 回家见奶奶,奶奶笑着问:「我们的小芒,交朋友了呀?」 陈青芒用脚死命地碾脚下的石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混、蛋。」 后来,自从喻钦捉弄她给她吃了芒果,她过敏之后,她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向老师申请换位置,不与他说话,看见他就跑,当躲病毒一样躲着他,生怕挨近他一丝一毫。 再后来,喻钦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拿着一个硕大的青芒,站在陈青芒的座位面前。陈青芒诧异地看着眼前黑着眼圈的少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整个芒果。而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他白皙的长指抹了一把嘴角的果汁,嘴角上扬,笑得好看,却又带点乞求意味开口:「你理我一下,我命给你好不好?」 钦哥英明,就此毁于一旦。 * 我再也不逼你吃芒果了,别对我过敏好吗? * 树间鸣蝉,绿意盎然,炽热温柔的夏天,我喜欢你。 你曾是我青春里的一道光,亦是我生命中最灼热的挚爱。 ___ 又痞又坏又帅假学渣x又乖又甜又可爱小学霸 内容标籤: 破镜重圆 甜文 悬疑推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青芒,喻钦 ┃ 配角:预收文《刀锋》求收藏w ┃ 其它:初恋很甜,她很好 一句话简介:别对我过敏 第1章 —— 五月底,柏市。 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忽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天空变得阴沉沉的,沉闷到快要压近地面,雨很大,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帘,将连日来的燥热沖刷得一干二净。 西城区有一块地早些年被改成了体育中心,篮球场足球场羽毛球场应有尽有,陈青芒奶奶家就在体育中心附近,她今天出门去市中心的药店给奶奶买药,没带伞。回程的路上运气不好遇上了这场雨。 她处在在篮球场和足球场之间,周遭孤零零的没什么可以挡雨的建筑物,她只得一手遮挡住头髮,一手把奶奶的药捂在怀里,匆匆向前跑。 其实她挺喜欢雨的,干净清爽,能沖走很多骯脏的东西,但今天她不想打湿刚换的衣物,也不想让奶奶担心。 雨中奔跑的小姑娘穿着天蓝色的格子裙,白色帆布鞋,马尾扎得高高的,清爽干净。雨丝浸湿了她的额发,贴近脸侧,冰而凉。 视线里氤氲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加之她本来就有点近视,所以不大看得清前路,只是凭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方向感往前跑。 所以当她不小心撞入了一个陌生的人的怀里时,她都还很懵,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周遭是一片清朗的唿叫声,「漂亮!」「哟,钦哥牛逼!」 陈青芒抬头,隐约看到篮球落地砸在橡胶板上,溅起一阵清亮的雨水,伴随着「咚」的一声,一个三分球漂亮地收尾了。 陈青芒后知后觉,自己闯进了篮球场,而这并不小的雨中还有人打篮球,她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窘迫。 因为自己撞入的陌生人的怀抱坚实温暖,清冽带着独特的少年感。她能感觉到被撞的少年正在看着她,好整以暇,带着打量。 四周打篮球的少年停下了传球的动作,都把目光投向这边。片刻,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起闹, 「哪个班的啊?」 「妹妹你挺大胆啊?」 「钦哥,你这少女杀手的名号也真是实至名归啊!」 「唔,牛逼!」 陈青芒脸整个红透了,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很烫很窘迫的那种。 而面前的少年没有动作,站得笔直,像棵白杨树。 陈青芒后退几步,抬眼,对上了少年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他睫毛很长很密,被雨水沾湿,清晰分明,漆黑的瞳孔里像潋滟着一方清泉,明明是很淡漠的表情,但看着那双眼睛却总显得有情。 「对不起。」她诚恳道歉,不再去看他,转身就跑。心脏跳得咚咚响,唿吸也显得急促,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好看的眼睛。 喻钦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长指微曲,接过传来的球,随意地回了句:「新来的。」 他手举过头顶,前倾,对准球框轻轻一投,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空中,又是「咚」的一声,进球了。有稀落的鼓掌声,也有没听到八卦的嘆气声「切」和着交叠的雨声一同迴响在空旷的篮球场上。 球场上的少年们精力充沛,在不小的雨幕中很快又投入了第二轮的抢球争夺之中,汗水和着雨水一同掉落,酣畅淋漓。 . 陈青芒一口气跑出了体育中心,这四周才开始有些零零散散的店面,她护住怀里的药往最近的一家店面跑去。 在屋檐下躲雨,陈青芒拿出怀里的药仔细查看,没被淋湿这才放心,她伸手拧了把湿湿的头髮,拧出一小束水流,索性把皮筋解了,让湿黑的头髮披散开来。
第2页 她穿的是件长袖及膝的天蓝色棉布格子裙,雨一淋,黏在身上,有点透,隐约可见优美的身体曲线。陈青芒抱着肩膀,小腿裸露在湿凉的空气里,冷风微微一吹,就显得格外寒冷。 缩了缩肩,她也并不抱怨,只是耐心地看着雨幕,等雨停。而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背早上刚预习的英语单词。 两分钟后,陈青芒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小姑娘,进来坐呀。」 陈青芒从英语单词的词海中抽身,转身看见了屋内对她招手的女人,不应该是女生,她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画着浓妆,嘴唇红艷,深黑眼影,透着股子妖,但很漂亮。 陈青芒犹豫了会,点点头,进了店里。她不四处张望,只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坐呀。」女生很热情,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陈青芒坐到房间一侧的沙发上。 陈青芒走过去,没坐沙发,坐在了一旁的塑料凳上。她朝那个女生抿嘴笑了笑,而后又沉浸到自己的学习世界里去了。 这间店的装潢非常低欲奢靡,室内灯光很暗,一侧是沙发,另一侧是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器械,昏黄的灯光打下来有种轻奢的糜败气息。 陈青芒就乖巧安静地坐在这种环境里,一点不搭,但异常的干净。 林佳佳靠在类似于吧檯模样的柜檯上一边擦杯子,一边细细地打量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 她皮肤很白,五官端正,很漂亮,是一种带着辨识度的漂亮,一汪杏仁眼干净清澈,纯得像路边的小雏菊,不忍触碰。 林佳佳试着开启话题,「你在念什么啊?」她看小姑娘嘴唇一直上下开合,却没声音,忍不住好奇问道。 陈青芒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回:「化学元素周期表。」 噗,林学渣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她挠挠头,装作挺正经回,「那啥,我也背过,不就是什么氢呀什么硼之类的玩意。」 陈青芒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嗯。」 林佳佳快要被这眼神给看化了,她一个女生都觉得这小姑娘好正经好可爱啊。 低头看了眼红艷艷的指甲,她继续问:「那你背到哪了呀?」 杏仁眼拢着清泉看着她,回:「镧系元素镧、铈、镨、钕、钷、钐、铕、钆、铽、……」 「行行行!」林佳佳及时叫停,这一串听不懂的天文字,听得她头疼。 陈青芒点点头,放低了声音,又开始默背。 林佳佳伸出手指挑了挑自己的栗黄色波浪卷,看着凳子上的小姑娘,觉得心有点软。 小姑娘唇色有点发白,头髮衣服都湿了,应该挺冷,却一句话也没有抱怨。林佳佳转身去里屋拿了吹风机出来,走到陈青芒面前,把吹风机交给他,还顺带插了插座。 「吶,自己吹吹,别感冒了。」 陈青芒抬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女生,眨了眨眼,认真道:「谢谢姐姐,以后我请你喝汽水。」 「喂,我叫林佳佳。」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轻轻笑了笑。 视线上移,触及林佳佳手臂上一整圈的刺青文身,陈青芒几乎是当下便判断出这是家纹身店。她不卑不亢,弯了唇角,笑着答:「谢谢佳佳姐。」 「唉,小鬼。」 「刚来这里?以前没见过。」林佳佳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点燃,随意问道。 「不是,八岁前是在这里生活,现在是重回故乡。」 「上几年级?」 「高一。」 「七年没回了啊。这地变化挺大的,以后注意点,别迷路。」林佳佳吐出一口白.浊的烟气,细指弹了弹菸灰。 陈青芒吹着头髮,仍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回:「嗯,好的。」 林佳佳轻笑一声,「小鬼,你和人说话都非得看着别人的眼睛吗?」她对这种认真劲有点诧异。 「嗯,这样才尊重别人。」陈青芒一板一眼回,好看的杏仁眼仍是看着她的眼睛。 林佳佳笑弯了眼角,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青芒。」 「林佳佳!」一声男声从屋外传来。 林佳佳熄了烟,对着外面吼了句:「来了。」 说着转身去冰箱里提了五罐雪花冰啤酒出去。 一阵拉环的噼哩哗啦的响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群男生依次进来。 陈青芒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是刚刚打篮球的那群男生。她又低下头,开始心无旁骛地背物理公式。 这几个男生喝酒的声音很响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还徒手把啤酒罐捏变形,发出一阵大的金属碰撞声响。 陈青芒无法专心背公式了,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刚刚看见的那双漂亮矜贵的眼睛。心烦意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那群男生适应了下屋内的光线,慢慢地发现了角落里的小姑娘,定睛一看,一阵惊唿起闹声,「噢唔……」 「钦哥,追你那小姑娘功课做得挺足的啊,都堵到这来了。」 「这还不从了啊?」 「是啊,是啊,你就从了吧!」 少年肩上搭了件黑色外套,一手拎着啤酒罐,这才从外面进来,清清淡淡地看了眼周围,冷冷骂了句:「从你妹啊。」 嬉笑声立刻停了。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第3页 眸光从那群不三不四的少年身上渐渐移到了角落里的小姑娘身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拿着吹风机的小姑娘的脸。 白净好看,好欺负。 下一秒,他移开目光,冷笑了句:「豆芽菜,你们喜欢你们上吧。」随即就往沙发上一坐,长腿大大喇喇地敞着,坐姿散漫随意。 陈青芒红着脸转身,认真地看着沙发上喝啤酒的少年。 他很帅,五官立体深邃,长了张能迷死小姑娘的脸。眼睛漂亮,睫毛长,鼻樑高挺,鼻翼一侧有一尾小小的黑痣,添了几分精緻的性感。 偏又穿着白衬衣,被雨浸湿,能隐隐约约看见内里结实的腹肌。黑髮湿透耷拉在额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冷淡。 就这样一眼看过去,真的是会让很多女生心动的存在。 陈青芒咽了口气,仍是不折不扣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是追你的。」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但这样一来就显得没什么气势。 喻钦撩了撩眼皮,睨了她一眼,淡淡地「哦」了声,轻慢又随意。 林佳佳从里屋出来,端了盘吃的,放在木桌上,张罗,「来吃啊。」 「你们干什么,别欺负小姑娘,小姑娘在我这躲会雨,没惹你们吧。」 几个大男生也好说话,当下便忽略这一茬开始喝酒吃东西划拳打扑克。 林佳佳放了首低沉的摇滚乐,整个店里的氛围显得尤其颓败,很衬他们。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站起身,放下吹风机,对着林佳佳的方向鞠了一躬,认真道:「谢谢佳佳姐,我先走了。」 抱着肩往外走,明明很宽敞的路,不知怎的,她就不小心碰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大佬搭在肩上的外套。 然后大佬把外套往她面前一扔,很恶劣地冷淡开口:「不要了,脏了。」 陈青芒咬牙看着喻钦的眼睛,手里抓着他扔过来的外套,忍了忍,一字一句回:「好,我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刀锋》求收~ 文案: 藏血的刀,锋不见刃。 - 奉清这一生,骄傲磊落,高高在上,是无数人仰慕的存在。 而高傲的奉清在她二十五岁时第一次低了头,只是因为看见了他。 一见钟情,心动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 未倾倒众生,便搭上余生。 她嫁给了他,如愿以偿。 可结婚后第二天男人就远赴异国,两年光阴,婚姻名存实亡,犹如丧偶。 . 池律归国三月有余,她却丝毫不知晓。 再次相遇时,奉清看着面前俊朗冷淡的男人,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喜欢了。 可她想回头时,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身后已是万丈深渊,自己成了被遗弃的人,众叛亲离。 王冠掉落,每走一步,犹如在刀尖上跳舞。 而等着她的,永远是池律的假面,他轻轻啮咬着她的耳朵,亲吻她的锁骨,一遍一遍低沉喑哑地说:「全世界我最爱你。」 -全世界只有我爱你。 . 先婚后爱 相爱相杀 病态偏执 . 男主病娇,疯起来不要命 . 高傲白天鹅x阴冷腹黑大尾巴狼 第2章 屋内的笑骂声嬉闹声都停了,只剩下低沉的摇滚乐的声音,四个少年围坐在木桌边,手里的瓜子磕到嘴边又放下,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到了他们老大和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行啊。」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什么分量,但语气冷淡得像凝了冰。喻钦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拨弄手腕上戴的红绳,淡淡道:「走呗。」 林佳佳给身旁的少年使了个眼色,还伸脚踢了他一下。 「啊哈……」赵启江站起身来,手扣了扣头,「那个,雨没停呢,同学,姑娘?你就再待一会吧。」 陈青芒只是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咬了咬下嘴唇,回:「我洗了还你。」 接着双手拢着那件外套,转身就跑出了门。 站在屋檐下,陈青芒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服,而后把喻钦的外套穿上了。他的外套很大,她穿着松垮垮的,能够到大腿处,整个包裹完全。 外套还夹杂着他的体温,有一丝独特清冽的男性气息。她耳根有点烫,看着已经变小了的雨,捂紧了奶奶的药,随即跨步冲进了雨中。 十分钟后,到了清水街七十二号,她奶奶的家里。 她奶奶家是十几年前这里还没开发的时候修的一栋双层水泥房。一共有两层,楼下是门市,楼上是住房。 不过奶奶腿脚不便,便一直住在一楼的门市里,平日里邻居也很照顾,因此虽然奶奶七十二岁了也没出过什么大毛病。除却没有儿女相伴身侧,也算是晚年幸福。 陈青芒是在三天前回的柏市,奶奶很高兴,特地把二楼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腾了一个卧室。 陈青芒进了屋,把药放在桌上,去房间了看了下奶奶。奶奶睡着了,她便也不打扰,径直回楼上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脱下那件黑色外套,她快速地进浴室沖了个澡,之后换了干净衣服,才又拿出那件外套看。 上面有牌子的logo,她搜了下,价格都是她不敢想的。于是回想了那个男生的表情以及行为。
第4页 她更愿意理解为,他是出于好心,是因为看见她衣服湿了,有些透,才把外套给她。 她从来不愿把人想得太坏,因为她妈妈曾告诉她,只有把别人想得好一点点,每个人都好一点点,这个世界才就会好得多,而她也不用为歇斯底里的悲伤情绪而难过。 . 陈青芒走后不久张辉就站起来,找理由说自己要走。 赵启江斜眼看了眼他,用很瞧不上地语气开口:「走呗。不是一路人,一天和我们装什么装?」 张辉是在场的所有男生中唯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他很朴素也很侷促,但很开朗,并且平时超级顺着他们。 但今天不知怎的,他看见那个小姑娘的背影时,就莫名地想再看一眼,想去问问她的名字,去问问她上哪所学校,想去多了解了解她。 张辉一手搭上赵启江的肩,轻轻摇了摇,「好了好了,明天作业包我身上还不行吗。」他讨好地笑。 赵启江摆摆手,一副朕饶了你的表情开口:「行吧行吧,勉勉强强接受吧。」 喻钦睨了眼张辉,觉得那笑容很扎眼,很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开了另一罐啤酒的拉环,灌了几口,掏出手机点进游戏,开了局。 杨数端着杯果汁,抬头看着张辉,微微抿唇笑了笑,轻道:「你走吧……」 「那,钦哥?」 「没事。」杨数很贴心地温和一笑。 「好勒。」张辉绕过桌椅,径直出了门。 赵启江塞了把芒果干在嘴里,蹦到喻钦面前,看了眼他手机屏幕,鼓囊着嘴抱怨:「卧槽,钦哥你又打排位!」 「别单飞了啊,你又上王者了咋办?」他脸愁得像个焉了的苦瓜。 他钻石,喻钦星耀,刚好能一起排位。前几个赛季,喻钦就背着他上王者了,也没法带他。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个「嘴强王者」,他心都要哭死了。 店里愉快的气氛恢復得很快,纵使在座大多数少年都没写作业。但,假期嘛,开心就好啦。 张辉出门看到的一幕就是陈青芒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明明人小小的一只,却穿着件不搭的外套。他紧紧盯着那件外套,再一想到这件外套是喻钦的,价格能抵他几个月生活费,就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牙。 . 「芒芒啊,记得照顾好你奶奶,她喜欢吃甜食,你在家就把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的水果糖搜出来,把糖藏了。」 「奶奶年纪大了,又有糖尿病,以后注意不要给她吃甜食。」 「好的。」陈青芒点点头,微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忍不住问了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半分钟的沉默,陈青芒鼻尖一酸,小心翼翼道:「我不急的,妈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回来也没关系。」 电话那边的声音这才又继续,「弟弟又要做手术,芒芒你缺钱就随时和我说,妈妈给你打。」 陈青芒给自己到了杯凉白开,微微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尽量笑着回:「我不缺钱呀,我自己有存钱的。」 「妈妈你不要担心啦。」她的手指捏紧了裙角。 「嗯嗯,好的,芒芒,妈妈先挂了,弟弟说他头疼,拜拜啊,妈妈爱你。」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陈青芒咽在喉咙里的那句「我也爱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放下手机,她埋头理了理裙角,下楼去煮饭炒菜。 顺带趁奶奶还没醒,去把她床头柜的水果硬糖收缴一空了。 午饭很简单,两菜一汤,青椒肉丝炒莴笋配紫菜汤。她厨艺不错,味道很好,奶奶也不住夸赞。 但奶奶很唠叨,一直念叨着她明天去报导的事,「芒芒啊,你学习跟不跟的上哦?」 「外地和我们这的课本一样不?」 陈青芒扒了口饭,摇摇头:「应该能跟上,不知道。」 奶奶是个倔脾气奶奶,一下就放下筷子,嘟着嘴:「宝贝儿怎么跟奶奶说话的嘛,分两句回答奶奶才高兴啊。」 「奶奶可也是拉扯你长大的嘛,和我亲一点不碍事。」姚奶奶人老心不老,朝她孙女抛去一个媚眼,显得怪调皮可爱的。 陈青芒忍俊不禁,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奶奶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回:「好,以后多夏目和奶奶说话。」 布满皱纹的大手在陈青芒头上轻轻抚摸,温暖的感觉笼罩着她。 她微微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甜。 . 第二天一大早陈青芒的房门就被扣响,她换掉睡衣出了房间,将自己收拾干净,吃了奶奶准备的早餐,背上书包,跟着在外面等自己的舅舅一起去学校报导。 舅妈舅舅都在,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热情地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陈青芒有点笨拙的回应,她不太习惯,毕竟自己的爸妈都从来没有这样对待她过。 舅妈挺漂亮,舅舅很老实,和他们待在一起,她总有种恍惚的错觉,觉得不真实。 舅舅家是本地的,算是小资家庭,不愁吃穿,工资尚可,车房都有,一家人也都幸福平安,是在她看来很好很好的生活。 「囡囡啊,你期待新学校新同学吗?」舅舅一边开车一边轻柔地问她。 「嗯。」她点点头,尽可能诚恳地回答。 「你这问的什么呀。」 「芒芒,你想过恋爱吗?」舅妈过来人的口吻谈起这个毫不忌讳。
第5页 陈青芒红了耳根,吱唔一声回:「没。」可不知怎的,她刚刚脑中浮现了一瞬那双漂亮多情的眼睛。下意识躲过舅妈探究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再次加强了这个否定的回答。 舅妈展开手掌,看了眼新做的指甲,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开口:「也行,高中是学习重要。」 「不过,如果能在抓到学习的同时再找个男朋友就更好了。唉,你不知道,高中没来得及谈恋爱的那些人大学多半也是单着,单着单着就成老姑娘了,这个不好。」 「我跟你说啊,我和你舅舅就是高中谈的,芒芒你也要擦亮眼睛好好找找哦。」舅妈深谙恋爱之道,以过来人的身份对陈青芒传授经验。 她只得点头再点头,整个脸涨得绯红。她从没想过恋爱的,一个人很好啊。 「梦梦,你给孩子教的什么,囡囡啊,别听你舅妈的。高中谈什么恋爱还是学习好。」 「对了,你那学校可是我们市升学率排名第一的学校,你能上就是给我们家长脸了。哪像我家那两个混小子,成绩差得一批,所以啊,芒芒还是好好学习,给爸妈争光。」 「嗯嗯,好的,放心吧舅舅。」 . 她上的中学是柏城一中,当地又叫树德中学,每年招的都是中考全市排名前列的学生,以极高的升学率着称。 但同时这所学校又是那些权贵子女富集的地方,每天接送学生,校外各种豪车都停了一熘,排场十足。 同时这所学校又不仅仅只收有钱人的子女,还收成绩极优的学生,每年都有一部分免收学费的优等生名额。 陈青芒中考成绩尚可,但由于她是中途转学的插班生,因此就没能插到好班,被分到了b班,也就是平行班。 舅妈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在走廊和她的班主任老师交谈。 「你好,请问怎么称唿?」 「姓孙。」 「孙老师好,我侄女陈青芒刚从外地转过来,还请老师你多多照顾啊。」舅妈充分利用漂亮这一优势,对着孙老师笑得好看。 自古以来的人都喜欢好看的人,因此孙老师回答得也算和善。 「小姑娘一年没上学,能跟得上吧?」 「哟,哪能跟不上啊,我们芒芒中考可是a市全市第三呢。」 「这一年也就是照顾她弟弟,辗转好几个地方,没上得成学,但芒芒一直都有在自学课本,每次自测都能有一百分呢。」 陈青芒站在走廊外,手背抵着墙壁,看着外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合欢树,暗暗想:也就是她中考成绩说得过去,这所学校才会收她。而且高中的卷子分数都变成一百五十分了,舅妈还停留在小学生时代呢。 想着觉得有点好笑,她弯了弯唇角。 孙老师是个好老师,没有拆穿舅妈的话,顺着她的话接:「那可真不错诶。」 「对了,陈青芒啊要是下期考到年级前十,学费住宿费全免了,校领导批的。」 「哟,那好诶,我们小芒一定可以的。」刘梦笑得很开心,她对自己的外侄女总是抱着一种莫名的自信,不,应该是说她对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抱有一种迷之自信。 几人交谈很久,最后舅舅掏出了几张红票子要交到孙老师手中,请他多照看一下陈青芒,最后孙老师当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大人们的交际排场总是格外的多,因此当孙老师终于要来把陈青芒领进教室给同学们介绍的时候,她已经把三角函数公式来来回回背了三遍。 进教室那一刻,她目视前方,没有胆怯地低头过,站在讲台上,站在孙老师旁边,她也毫不怯懦。 可当目光投到台下的学生时,她愣住了,心慌了。 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穿着天蓝色校服,睡眼惺忪,戏嚯地看着她的男生。 什么钦哥? 骨节分明的长指揉了把黑髮,挑着眼,他看着她,很坏痞地笑了笑。 陈青芒唿吸一滞,快速移开目光,看着台下的同学,心跳如擂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前十依然fa红包,比心~ 第3章 教室里的人明显对新来的人抱有好奇心,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后排有很多同学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煳煳地看着她。 教室似乎被人从中间第四排的位置分了界,楚河汉界,爱学习与不爱学习的同学被分隔开来,泾渭分明。 显然这个班级并没有如同树德中学的名号所传的那么好。 「同学们,今天吶,我们班迎来了一位新同学。希望大家以后能让新同学感受到我们班如同家一般的温暖。」 「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陈青芒,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小姑娘微笑着讲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在座一众男同学心痒痒。 喻钦漠不关心地抬了下眼皮,看了一眼,之后,很反常的,游戏输掉一局。 她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而后站到一侧的讲台,等待老师的安排。 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响起,之后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哟,妹妹好!」紧接着一阵闹笑声传来。 陈青芒维持着笑容,没有做声。 「咳……肃静!」孙老师敲了敲讲桌。教室这才又安静下来。
第6页 下面仍有人在小声议论。平时班上很叼的有名的小太妹叶媚瞥了眼台上的小姑娘,和同桌说:「这谁啊?」她刚睡醒,脸上还压着槓睡痕,「新来的,声音这么软,也挺好看的,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同桌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小点声。 她有意无意地往赵启江喻钦的方向看了眼,却对上了喻钦的眼睛,漂亮多情,却冷淡得很,还夹杂着一股警告意味。 「什么嘛,喻衰神看上人小姑娘了?」她快速移开眼,侧过头,余光却一直看着喻钦,看了一会儿,发现后者压根对台上那位不上心,只是散漫地笑笑,随后掏出最新版游戏机开始旁若无人地打起游戏来。 「切。」叶媚轻哼了声。钦哥果然没有入得了他眼的桃花啊。枕了本书,她继续趴着睡觉。 「陈同学,你就在空位里选个位置先坐着吧,月考后会重新调整位置。」 教室里只有两个空位,一个是第一排,一个是最后一排。第一排的靠着门,同学进进出出难免会收到打扰,最后一排的靠着那个什么钦哥,估计去了以他们不对调的相处方式,可能就没什么安宁的日子了。 陈青芒点点头,「好」,她果断走向了第一排靠门边的座位。 孙老师拍拍手,初步定下,「嗯,就先这样。陈青芒同学你下课来我办公室领一下书。」,他看了眼四周,继续道:「就先早读,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用力拍了下讲桌,发出咚的一声,把很多在做梦的同学从睡梦中震醒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 断断续续的读书声传来,这个星期一的清晨才显得有一点生气。 孙老师全名孙全,戴一副很有浓缩一切知识的感觉的黑框眼镜,梳着很工整的油头,一侧的头髮有点少,已经大有秃顶的预势。 他穿着件白蓝相间的西装格子衬衫,棕色西裤腰拉得很高,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不高,约有一米七,很瘦,像个老学究。双手背在腰后,在教室里转了好几个来回,瞥见喻钦玩游戏机的动作,他只是轻咳了几句。 喻钦眼皮都没撩一下,长指不停按按键,很冷淡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孙全走了好几个来回,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喻钦,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走到他边上,言语提点,「喻钦啊,你上次月考卷给你爸妈签字没?」 全年级倒数第七名,也没人管管,得亏是在b班,要是在a班那群丧心病狂的学疯了的人中,估计就是鄙视链最底层的存在。 「没。」他关掉游戏,收了游戏机,抬头看着孙老师,表情很淡漠,看不出情绪。 说他没有礼貌,但他平时看什么人都一个样,表情寡淡,并且平时他一般不分给别人眼神。 所以照此看了,他还算给老孙面子。 「行。」孙全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高考还早嘛,不急小伙子。」 赵启江在一旁吹鬍子瞪眼,手肘一直在碰喻钦。高考嘛,他都不用担心,喻钦就更不用担心了。 家里有钱有权,他高中毕业估计直接被家里送到国外去读书,回来继承家业,前途坦荡光明,还真不用张老师操心。 可却出乎意料地,喻钦点了点头,配合地看着张老师笑了笑:「我尽量。」 赵启江:??!! 他没听错吧?喻钦要学习? 孙全深感意外,却觉收穫良多,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喻钦开口:「嗯,很好很好啊。」 「先把校服穿好。」他校服敞着,能看见内里的白衬衫。 这学校规矩很多,其中一项就是校服得好好穿,拉链要拉至衣襟齐线位置。不过这些规矩对他来说都不管用。 喻钦敷衍地把拉链拉上,一直拉到头,一副这样好吗的表情看着孙全。 孙全嘆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金主爸爸不好惹,他背着手从后门出去了。 孙全一走,赵启江就疯狂摇喻钦地手,「卧槽,哥们你什么时候要奋发图强好好学习了,都不告诉我!」 喻钦打着哈欠,俊脸上写着一脸不耐烦,淡声:「滚」,他趴着就想睡觉。 赵启江脸皮厚,平时和他也玩得熟,也是不怕这一声骂的,腆着脸开口:「钦哥,你学习带带我呗。」他笑里藏着偷揶。 「学你妹。」没睡醒的喻钦在线暴躁,直接怼过去。 赵启江怂了,也不逼逼了,毕竟喻钦生气起来他也怕。他也开始趴桌上睡觉。 陈青芒领了书,一整天没怎么和同学说过话,忙着复习,写习题。 同桌是个话多的女生,起初经常找她聊天,陈青芒每问必回,只是回答有点呆。 同桌觉着无趣,便也不怎么问了。 除却关门开门以及课间班上很吵外,没什么打扰她学习的,陈青芒很满意,一整天都沉浸在数学和物理的逻辑世界里。 放学铃声响后,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高一高二学校没有强制的晚自习,不住校的可以不用上。因此她有了更多时间回家去照顾奶奶。 出教室门时,一抹橘黄夕阳挂在青山边,和风温柔,走廊上是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阳光漫进来,给青灰色地板镀上一层碎金。
第7页 陈青芒背着书包,踩着地板的格子走,耳畔刘海轻轻扫过嘴角,痒痒的酥酥的,她轻轻地背物理公式。 「克卜勒第二定律:运动中的行星和太阳连线的矢径,在相等时间内扫过的面积相等……」 不可预料,她又撞上了一个人的背嵴。 错愕的瞬间,她抬头看清了面前男生的脸。阳光漫过他好看的眼睛,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淡而令人心动。 而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陈青芒一怔,看着眼前又一次被自己撞了的少年,唿吸几乎停滞,她莫名念出了还没背完的物理概念,「又叫等面积定律。」 喻钦低头看着撞了自己的小姑娘,他点了点鼻尖,挑了挑眉,冷淡开口:「我们熟吗?」 这么喜欢撞他? 陈青芒窘极,后退了不止一步,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诚恳地回答:「不熟,对不起,我没注意看路。」 喻钦曲了曲手指,抿着唇,一手拎着书包,没回答。 赵启江带着杨数一起从教室出来,一把勾上喻钦的背,「走呀。」 「唉,今天没逃课,我浑身不舒服,对了今天去solo啊,谁输了谁请客!」 喻钦被好哥们搂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才终于有了笑意,俊朗无匹,好看得像冬日暖阳。 「你的衣服,我已经洗了,明天还你。」 陈青芒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了,手抓着书包带,带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固执感。 她不该让自己心乱的。 喻钦停了一瞬,看着她的背影不经意地笑了笑,随后一把勾过赵启江的脖子,痞痞开口:「客就不用请了,你输了叫我爷爷就行。」 「卧槽,滚!」赵启江起身想抡住喻钦的肩,却被喻钦手腕抵肩一阵用力,半个身子被锁住,动弹不得。 他疼得呲了声,向一旁的杨数求救,「数数,数儿,小数,救救我……」 杨数看着赵启江龇牙咧嘴,有些不忍心,正打算开口,喻钦却若无其事地松开了。 他拍拍手,嘴角勾起一个笑,对着赵启江道:「一天不收拾,真不知道自己是哪块小鱼干了。」 赵启江一脸痛苦地揉肩膀,看着喻钦很欠揍的俊脸,有苦说不出来。暗暗吐槽:啧,真是钮钴禄记仇.喻钦。 喻钦伸手挑了挑他的下巴,开玩笑地说:「爷疼你。」 赵启江:…… 疼你喻大爷! . 姚奶奶最近迷上了玩游戏,单机小游戏,什么贪吃蛇,球球大作战,开心消消乐,植物大战殭尸都喜欢,着了迷地喜欢。 年前舅舅给奶奶买了个智能机,奶奶不会用,搁置了。陈青芒回来后,不忍心看见奶奶一天太无聊,就给她下了个小游戏玩,结果没想到奶奶玩着玩着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玩到十二点都不睡觉的,而且还大有一副我要氪金当rmb玩家的气势。 陈青芒看着沉迷游戏都不来吃饭的奶奶嘆了口气,咬了咬筷子,轻轻开口:「奶奶,不吃饭,就把游戏卸了。」 姚芝芸女士吓得手一抖,结果贪吃蛇撞到墙了,game over. 嘟嚷着嘴撒娇:「芒芒,别卸别卸我少打还不行嘛。」 「嗯,一天不超过两小时。」 「我等会给你设置自动关机时间。」 陈青芒当即敲定条件,她眨眨眼,看着奶奶笑得很甜。 奶奶认命,扒饭,像个孩子撒娇,讨价还价,「三小时?」 「两小时半?」 「多一点嘛多一点嘛。」 「不行哦。」 . 陈青芒借着檯灯的光亮写自己买的课外习题集,写到天体运动时,总是会想到那个身姿挺拔清瘦的少年。 不修边幅起来痞得没边,穿起校服当个干净的少年时,偏又动人心弦。 该是有很多女孩喜欢的。 陈青芒捏了捏笔盖,闭了眼睛,慢慢让自己放空。 她不该想这些的。她应该想想怎么在一个月内把成绩考到年级前十去,免掉学费生活费,以此减轻妈妈的负担。 夜空漆黑一片,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供极少人仰望。 陈青芒拉开窗帘,手托着下巴,看着星星,尽力把嘴角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依然fa红包哦^_^ —— 小剧场 很多年后。 陈青芒与喻钦一起重温一部电影,《怦然心动》 布莱斯和朱莉 西瓜味和好看的眼睛 喻钦懒散地靠着沙发,臂弯里躺着自己的小姑娘,她仍旧为这个简单的故事热泪盈眶。 喻钦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泪,「你有没有怦然心动过,嗯?」 陈青芒抿着嘴角笑,抬头看着她漂亮深情的眼睛,用着一贯的正经认真回:「很多次。」 第4章 清晨。 天将明未明,笼着一层薄雾,偶有鸡鸣声传来,唤醒沉酣入睡的人们。 街角巷尾渐渐有清响的叫卖吆喝声传来,豆浆油条香气弥散在微冷的空气中,清水街出头处摆了一熘的早餐摊子。 豆腐脑,饺子,小包,面馆,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陈青芒收拾好书本,先跑到巷子尾买了两份早餐,自己带一份,另一份给奶奶暖在电饭煲里,留了纸条,画了个小爱心。随后就去上学了。
第8页 学校在主城区,离她家有半个小时车程。早自习七点半开始,她六点就起床了,时间还绰绰有余。 一路上行人稀少,天还晦暗不明,东边的天隐隐约约泛着点鱼肚白,空气浸凉。 陈青芒咬着油条,偶尔嘬两口豆浆,慢腾腾地在路上走着。 她还没有领校服,只能穿常服,一件简单的白t恤,配了件浅蓝色薄外套,长发扎成高马尾,很简单却很青春。 她家离车站有三条街的路程,约莫要走十分钟。油条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她掏出兜里的mp3,戴上耳机,静静听歌。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 在无人的街道上陈青芒随着旋律轻轻哼唱出来,踩在调上,情绪却陷入感性的漩涡。 「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陈青芒!」一阵凉风袭来,她下意识抹了抹眼睛,暗怨自己总是这么感性。 本是不懂爱的年纪,却为故事里的辗转悱恻爱情难过。 她转过身子,抬头去寻找叫她名字的人。 雾气朦胧,她站在路灯下,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油条豆浆,眼睛却湿漉漉的,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三米之距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少年。 少年带着头盔,穿了件白衬衫,扣子没扣好,露出一片清瘦深刻的锁骨,眼睛挑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青芒对着喻钦笑了笑,却在下一秒收到了一张餐巾纸。 张辉站在她旁边递给她纸巾,用很温柔地语气问她:「怎么哭了?」 陈青芒下意识后退一步,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同学,我叫张辉,以前不认识没关系,现在认识就好了。」男生笑得很阳光,小麦色皮肤在昏黄的路灯下展现出健康的色泽。 陈青芒点点头,轻轻开口:「谢……」 阵阵刺耳的车笛声穿来,车上的少年不耐烦地狂按喇叭,很清冽的声音响起:「你他妈走不走?」 「等我会,就快就快……」张辉回应。 他飞速取下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面包,交到陈青芒手中。 「娘们唧唧的,你磨不磨叽?」很清淡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耐烦和怒意。 陈青芒一直看着喻钦没注意手上的的东西,少年俊朗冷淡的眉眼中全写着不耐烦的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摩托车开到很远。 他们有两辆车,喻钦开了一辆,赵启江开了一辆,显然张辉是和赵启江坐同一辆,喻钦一个人一辆,很不耐烦地等他。 「我先走了,青芒,算了,改天让你也来坐一下我们这改装过的摩托。」张辉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快速搭上了赵启江的那辆摩托。 引擎发动轰的两声,两辆焰红色的摩托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沿着车辆鲜少的街道沖了出去。 陈青芒握着手中的面包,一阵恍惚。 耳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人生已经太匆匆……」 她的脑海里却蓦然浮现出克卜勒第二定律里的行星轨迹图。 . 陈青芒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六点五十分。她开了教室门,把灯打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喻钦的衣服,她走到最后一排他的座位上,把衣服放进了他的书桌里。 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设了时间,开始写卷子。 七点半,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交谈声杂乱无章,她不受干扰,继续解物理大题。 十分钟后,班主任孙老师进教室,少数同学才拿出书,开始读书。 除了读英语就是读语文,读了就忘,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陈青芒整理笔记,堵上一只耳朵,开始记背化学公式对应的生成物。 孙老师背着手四处巡逻,手指敲了后排同学的桌子,敲了几下,睡眼朦胧的同学被叫醒后又接着睡。 孙全无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着天花板直嘆气。 他也曾是个有志向的老师,本来想自己教的学生如果有清北的吧,也算给他长脸,可没想到自从硕士毕业后进了树德教书,便一直带平行班。 一个b班上成绩最好也就是年级两百多名,没破过记录,这让他的教书生涯感觉很挫败。 b班老师一般对不愿意学习的人都是放任不管随他去的态度。可孙老师比较倔强,总以为能创造奇蹟,考前鼓励,各种标语贴满教室没少做过,可在座的学生要么是家里有矿,要么就是混日子的,认真学习的人极少。 孙全这些年当老师壮志未酬的梦算是被这群小崽子渐渐磨平。 树德高一年级共有二十个班,其中十五个a班,五个b班,全年级一千三百多人。因此按照比例划分,成绩好的还是占绝大多数,升学率高也就不足为奇了。 临近下课,孙全敲了敲黑板,宣布一个消息:「下周四和下周五举行月考。」 底下一片「唉哎」的嘆气声。陈青芒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便利贴把考试时间记上了。 「唉,你考试有把握吗?」不怎么和她说话的同桌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
第9页 「我叫何露。」同桌露出一个笑容,对她笑得很甜。 陈青芒收了笔,侧过身子,看着何露的眼睛,如实回答:「没有把握。」她想了想,补充:「我这一年都没上学。」 「真的?」何露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眼前的小姑娘不像是因为生病才没上学啊。 陈青芒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些原因吧,不方便说。」 何露连忙捂住嘴,象徵性地打了几下,回:「好,我不问啦。」 「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女生和女生之间的感情往往是先从一种可陪伴的关系发展起来的。陈青芒虽然觉得一个人吃饭很自由很好,但看着何露的眼睛时,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诶,你的左耳朵上怎么有一个缺口啊?」何露惊讶地看着她被刘海挡住的耳垂。 陈青芒轻轻笑了笑,回答:「算是胎记,不重要。」 何露看着她的鹅蛋脸,眼睛也大大的,像黑葡萄一样晶亮有神,她笑起来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眼角微弯,很美。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青芒,你好漂亮啊。」 陈青芒抿了抿唇角,看着何露,略一思索,回答:「谢谢,你也很好看,唇形也很美,皮肤也很白。」 「真的吗?」何露惊讶开心。 陈青芒点点头,「嗯」,继续,「m型的微笑唇,很好看。」 何露一把抱住陈青芒细细的胳膊,像抱住宝藏一样激动,「青芒,你说话也太好听了吧。」软软糯糯的,还抹了蜜。 陈青芒抿嘴轻轻笑了笑,抽出中性笔,打算继续解题。 却在这时课桌上出现了一只男生的手,轻轻敲了敲,她诧异抬头,入眼的是张辉的那张称得上帅气的脸。 她静静看着他,静等下文。 何露在课桌下轻轻碰了下她的衣角,一副很想八卦的样子。 张辉看着这样的审视的目光半点不窘迫,手指撑了撑木桌,笑着开口:「青芒,早上好。」 何露一脸惊讶,教室里的人也是如此,都很诧异地看向这里。 赵启江在位置上埋怨喻钦:「今天早上吃什么枪.药了?」 「飙车呢还是玩命了?」 「话也不说一句,不熟悉你的人还以为你是为情所困想不开了呢。」 赵启辉嘟嚷几句,却发现自己埋怨的对象一脸暴躁地目视前方,目光淡淡地落在张辉的脸上,那目光冷得像冰锥子,要生生把人扎得鲜血淋漓。 只不过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因为三秒后他就挨了一拳,打在他手臂上,他闷哼一声,「钦哥,你不爱我了?」 喻钦疏懒地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回:「还说不?」 赵启江:…… 「大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嗯。」仍然是毫无波澜的一声。 陈青芒埋头掏了会背包,拿出张辉早上给的面包,交还回他的手上,平静开口:「张辉同学谢谢你的面包,不过我已经吃了早饭了,早上好。」 「噗!……」班级上一阵笑声传来。 这小姑娘真逗啊,是懒得理他吗,说话都直接两句掰一句了。 张辉听后也不恼,大大方方地接过面包,灿烂一笑:「收到,那青芒同学,我先回座位了。」 「操,你看张辉那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被拒绝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赵启江又忍不住和喻钦bb。 喻钦撩了下眼皮,懒得理他。 张辉一走何露就凑上来,她的八卦之魂正在燃烧,忍不住开口:「青芒,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张辉啊?」 「你知不知道他和喻钦他们关系很好啊?」 「我跟你说啊,我们班这喻钦赵启江杨数并称树德f3呢,喜欢表白的小姑娘都排到校门外了。」 「而且啊,据说他们家里都巨有钱,我们学校那栋钟楼就是喻钦他爸捐的,真的是壕无极限啊。」 「不过嘛,别去,千万别去招惹喻钦,他这人最烦女生,而且脾气超级炸,凶起来简直没边了。」 陈青芒安静地听着,回问:「怎么个凶法?」 何露转了转眼珠,回:「总之就是那种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状态,最直观的结果就是被退学吧。」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被退学这样的事,她大概是不想经歷的,她告诉自己该找个台阶下,不再去招惹好了。 「对了!还没跟你聊张辉呢!」 「张辉啊,是这学期才跟那三位好上了,虽说也称兄道弟好哥们似的,但我总觉得不搭,说不上来原因。」 「不过也就是因为他和他们玩得好,这才有树德f4的名头。我们班的人也对张辉挺,总之就是也让几分薄面吧。」 「嘿!对了刚刚张辉是不是在追你诶?」何露搭住她的肩,好奇询问。 陈青芒回想了一下今天张辉对她做的一系列很莫名奇妙的事,觉得不像,她如实答:「我其实今天才认识他。」 「我们不熟,没什么追不追的。」 「哦~」何露转了几个调,「原来如此……」 陈青芒被她逗笑了,作业也没写了,一手托着下巴,微笑着听何露讲各种八卦趣事。 喻钦把背包往柜子里一抽,却发现了一件东西,袋子声响噼里啪啦的。
第10页 他抽出来一看:东西用一个天蓝色很卡通很可爱的塑胶袋装着。塑胶袋上印了只很萌的独角兽。 赵启江凑过来「哇」的一声,「哟,谁给你送的情书啊?」 「这么大个的?」 喻钦懒得回答,长指打开塑胶袋,看到了那天不要的黑色外套。 洗得很软很干净,有淡淡的柠檬香味。 他还在衣服里面找到了一张浅绿色的卡片,上面的字迹娟秀好看,写着: 谢谢你的衣服,喻钦。 署名:陈青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好好存稿的,尽力写好这本,感谢支持,这章留言都fa红包 今天提前更新了,大家随意。爱你们。 第5章 「写的什么啊?我看看。」赵启江歪着脖子想要去看卡片里的字迹。 喻钦长指把卡片一合,随意揣进衣兜里,没理会赵启江的叫喊,他微微抬了抬眼睛,将目光放到了第一排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侧着身子,手托着下巴,手腕细细的,嘴角勾上一个很美好的弧度,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浮现。听得认真,也看得认真。 赵启江奇了怪了,他老大以前可是从来不收女生的东西的,刚刚那个卡片,难不成是男的送的? 他欲开口问个清楚,却瞧见自家老大看着前方不知道看的什么,还极浅极浅地笑了一下。「啧」赵启江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一秒钟,喻钦那张俊脸便转过来冷冷地看着他,惯有的痞气表情,懒懒开口:「你昨天还欠我声爷爷,现在叫吧。」说着双手抱肩闲适地往墙上一靠。 「艹。」赵启江认命,不情不愿地低声叫了句:「爷爷。」他翻了个白眼,对着喻钦龇牙咧嘴。 昨天网吧游戏,决战solo,他输得一如既往的惨,喻钦这大爷直接把他打爆了。 他这人吧,说一不二,愿赌服输,虽然叫得不情愿但还是叫了。 喻钦撩了聊眼皮,轻轻悠然地「嗯」了一声。 赵启江炸毛,不理他了。 . 下周考试,陈青芒先着手从理科刷题开始复习,文科打算等到考前三天再背一背,她其实已经背了好几遍,但为了加深印象,考试前都会重新背一背。 b班老师没划考试范围,看来也是没对他们报太大希望。老师上课也很敷衍,底下学生各干各的吃零食嗑瓜子聊天的都有。 更甚者公然玩手机打游戏,比如赵启江。喻钦在睡觉,没玩游戏。 班上学生认真复习的只有十几个,她不经意间注意到和喻钦他们玩得很好的那个杨数同学也在很认真地复习。 杨数很斯文温柔,戴一副黑框眼镜,白净秀气,和喻钦那种痞气乖戾实在很不搭。 可他们的关系偏又出奇的好,旁观者不解,当局者却也一点不介意。 临到考试,b班的老师更不想上课,直接改成自习。从第一节 课到第三节课,全是自习。陈青芒刷完了两套卷子。 何露写了会题,看了会小说,看着同桌认真的侧脸实在没忍心去打扰她,生生憋住自己说话的欲望。 等到第三节 课下课后,陈青芒收笔收卷子了,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询问道:「青芒,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啊?」 课间人来人往,在教室里穿行,三三两两学生走过门边,个子高的男同学像是非要显示自己的能耐似的,总要跳高去摸门框顶部,发出咚咚的声响。 陈青芒正在背自己刚出错的那个错题,没听清楚何露说的什么,回问:「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何露加大了音量,偏偏此刻教室突然安静了,目光都朝她这边看过来。这一下半个教室里的人都听到了。 陈青芒愣了下,正准备摇头,右手腕突然被人拍了拍。她茫然地侧过头,看见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扶着门框,探了半个头出来,看着她礼貌地笑:「你好,可以请你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喻钦吗?」 哦,原来大家都是在看这个女生的啊,陈青芒松了口气。 女生说话很温柔,「我是高一七班的宋雁思。」她笑得好看。 陈青芒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叫了一声:「喻钦。」 她声音不大,但很有特点,软糯得像一块棉花糖,叫到人的心坎里去。 班里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这么叫过喻钦,尤其是在他睡觉的时候。 叶媚一边照镜子一边画眉毛,看好戏似的说:「没叫醒还好,叫醒了保不齐喻衰神直接起来把小姑娘吃了。」 班上的人的目光在她,宋雁思和喻钦之间打转,等着看好戏。 叫了一声之后,喻钦没反应,陈青芒转头看见宋雁思略带哀求的表情,有点不忍心,便又叫了声。 这一下,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慢慢抬了头,长指揉了把蓬松的黑髮,光线有些刺眼,抬起一只手背遮住眼睛,很不耐烦地想发作,冷冷一声,「谁。」 班上同学全都屏息以待,教室里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与下课期间走廊上的喧譁形成强烈对比。 不过两秒钟,赵启江放桌上的英语书,就被喻钦拿过去,估计下一秒就得爆发了。 赵启江从游戏里抽身,在喻钦耳边低低道了句,「是陈青芒。」 少年听后,长指微弯,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英语书回到了原位置。
第11页 喻钦起身,长腿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了第一排,他撩了撩眼帘,极淡极轻地看了眼吵醒他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对教室里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正埋头奋笔疾书,认真地写卷子。 而站在罪魁祸首旁边的宋雁思,则看着他笑得一脸春光明媚,像朵桃花,灼人心肺。 喻钦手插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却全是淡薄,他挑了挑眉,随意道:「走。」 宋雁思长髮披肩,巧笑盼兮答:「好呀。」 少年身姿颀长,少女身形优美,站在一起,莫名就配了一脸,两人一同离开了教室。 赵启江在最后一排像受到了召唤,直接就拿上两人的书包,也跟着出教室了。 杨数在位置上做题,也抬头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长指提了提眼镜,復又继续低头做题。 班里的人却展开了一系列热烈的讨论。 「我去,刚刚吓死了!我tm以为喻钦就要拿赵启江的英语书砸人了呢。」 「不过话说,宋雁思也是真漂亮。」 「对啊对啊,不过可惜了,喜欢上喻钦这个油盐不进的。」 陈青芒逐字逐句地读过面前的题目,却忽然间觉得一个字也不认识了,句意也更是读不通。心烦意乱,她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笔往桌上轻轻一扔。 「喂,青芒,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女生,诶就是刚刚叫你帮忙的那个女生,很漂亮的那个。」何露适时八卦。 陈青芒点点头,那个女生确实很漂亮,是一种精緻的漂亮,画着淡妆,一颦一笑都能撞动大多数男生的心房。 「她叫宋雁思,哦,你已经知道了哈,她是高一七班的班花,追了喻钦一个多月了。」 「平时喻钦没搭理过她,估计宋雁思心伤得确实够了,都不敢自己在后门叫他,不过换我我也不敢哈哈。」 「喻钦睡觉没人敢惹的,刚刚我差点以为他就要发飙了,还暗暗为你捏一口气呢。」 「不过还好还好……」何露拍了拍胸口,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将自己知道的都给陈青芒讲。 「他以前砸过人吗?」 「啊?」 「喻钦以前用书砸过别人吗?」陈青芒偏了偏头,认真问道。 「没啊。」何露摇摇头,「以前没人敢叫过他啊,你是第一个。」 陈青芒扒拉了下笔盖,点了头,回了声,「哦。」,她还想问点关于宋雁思和他的事,但没好意思开口。 何露却自顾自地说得停不下来:「我还很纳闷啊,今天他们逃课怎么把宋雁思带上了啊。」 「宋雁思在a班,成绩还挺好的,她班主任不管吗?」何露摇摇头,嘆了口气。 最后以一句话结尾,「真是学习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 陈青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堵,但还是应答了声,「唔嗯。」 何露看着自己的小同桌微微嘟了下嘴,可爱得要化了,一下没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笑着说:「你也很好看啊,小姑娘。」 「不过,你的耳朵怎么有点烫啊。」 陈青芒很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触摸,她缩了缩脖子,伸手把何露的手拿开了,认真带着点严肃地说:「我不喜欢别人这样。」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啊,青芒。」何露连连道歉,「我习惯了,我和我以前的朋友之间没什么忌讳,经常闹着玩。」 「没事,下次别这样就好。」清亮软糯的声音。 「遵命!」何露调皮地朝她眨眨眼。 . 学校西侧有一堵年久失修的矮墙,周遭杂草丛生,一片破败。 不过破败之间却被人为踏出了一条路,是那些常年逃课的学生开闢出来的道路。 喻钦单肩背着背包,手插兜里,走在最前面。赵启江和宋雁思一起落在后面,赵启江对着喻钦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还得尴尬地和身边的宋雁思聊天。 最前面的少年,脱掉校服,扔进背包里,白衬衫,黑色休闲裤,阳光无私慷慨洒落,鬓角的黑髮微微有浅金色的光晕,俊朗到了极致。 他绕过墙根,停下来,慵懒地靠着墙,长指轻轻敲了敲墙壁,耐心地等待着身后的两人。 「嗯,我们一般打.狙.击.枪战游戏,挺好玩的,biu,很爽的。」 「嗯……呵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笑着问:「那,你是不是打不赢喻钦啊?」 「笑话,怎么会……」赵启江抓了把短髮,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颜面,却一转角就对上了喻钦那双极淡薄的眼睛。他噤了声,站定。 喻钦却把目光移到了宋雁思的脸上,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别找我了。」 宋雁思怔住,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她柔声问:「怎么了?」随即面露出一个有点受伤的表情,隐约有了哭意:「是不是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找你困惑到你,烦扰到你了。」 她泫然欲泣,模样惹人心疼。 「是。」喻钦仍是淡漠面无表情的回答。 「好,那我,那我以后,不来你教室外找你了。」一滴眼泪已经挂在她的眼角边,就要掉下。 「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 「介意。」喻钦懒散开口,「我对你没兴趣。」 赵启江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打圆场,「哎,别管他,他对谁都没兴趣,宋雁思,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第12页 「要上课了,你们a班管挺严,逃课也不好。」 「喻钦他就一臭石头,你犯不着。」 宋雁思抬头看着喻钦,眼睛含着泪,咬着牙,委屈道:「喻钦,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啊,你这样对我。」 喻钦移了眼,长指抓了把头髮,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忍着最后的耐心,反笑回:「喜欢我不就是错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更新啦,女神节快乐! —— 感谢在2020-03-04 10:14:05~2020-03-08 16: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i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老陈 5瓶;wwlq. 2瓶;巴拉巴巴、安洁莉娜樱雪雨晗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在那天之后,陈青芒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宋雁思,也再没看见过她来找喻钦。不过学生间却传出些闲言碎语。 说是宋雁思被喻钦拒绝了,美人伤心,待在教室里都不肯轻易出来。这话一传出来,班上那些青春活力,荷尔蒙旺盛的男同学们就坐不住了,都在暗地里垂怜美人,还互相商量着谁先去递情书。 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没人愿意去。差班平日里瞧着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在这个以成绩为尊为好的学校里还是或多或少藏着点少年的自卑。 而据说宋雁思最喜欢学霸,能看上喻钦也完全是因为他有一副别人复制不来的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可这空有皮相的人却拒绝了在这之前从来不主动追人的她。宋雁思深觉受辱,生了几天的闷气之后,转眼就和追她很久的男生好了。 那个男生成绩比喻钦好很多,回回考试能到年级前一百名,长相略差,但也算周正。 宋雁思挽着她男朋友的手,在校园里炫耀式的走过,仰起脖子,很鄙视骄矜地瞥了眼喻钦。 喻钦单肩挎着背包,压根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恰此时,教导主任走过迴廊,锐利的目光在校园里的男生女生之间来来回回的巡视。宋雁思眼尖,立马放开了男朋友的手,两人灰熘熘地跑了。 自此这段短暂的追求风波告一段落。 而少年依旧是少年,蓬勃生长,在日光下耀眼夺目,白衬衣,漆黑碎发,漂亮干净的眼睛,仍不知疲倦地夺走很多女孩子的喜欢。 不过这喜欢却沉默无声,而喻钦向来都懒于去感受。 他平时不怎么笑,对谁都显得淡漠,但对着玩得好的兄弟偏笑得好看,痞气写在脸上,像不羁的晚风,撩人撩心。 陈青芒和喻钦的交集从还完衣服之后便断了,她疲于复习,以及应付张辉。 张辉脸皮厚,对着她尤甚,自从认识后,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来找她,或问题,或讲些无关痛痒的「早上好,上午好,中午好,下午好」。 陈青芒觉得有点烦,想生气时,张辉却又后退一步,笑嘻嘻道歉说:「害呀,我开玩笑的,青芒你别当真啊。」 当什么真?全班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追她,可正主偏不承认,还以一种极圆滑的姿态来去自如,老练得恍如情场高手。 陈青芒遭不住,不胜其烦。 而赵启江最近也有点烦,因为他发现自己老大最近总是动不动心情不好,上午的上课睡觉时间也不睡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桃花眼冷漠地看着前方,瞳孔间聚焦的不知是何方,总之浑身散发出一股老子很不爽的感觉。 赵启江看着喻钦的黑眼圈,伸手在她眼前舞了舞,「喂,干嘛呢?」 「你怎么最近又熊猫眼了?晚上去哪嗨的,不叫我啊?」 少年垂上眼帘,仰躺靠在墙壁上,懒懒散散地笑了笑,他妈他到底是在在乎什么啊? 嘴角扯了扯,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便将心里那些想要教训张辉的想法压了下去,手揣在校服兜里,无所谓地说:「在学习啊。」 「艹,喻钦你这次不会要考三百分吧!!!啊啊啊,你要不要带带我啊!」赵启江嚷得厉害,但手里的游戏角色復活了,他一边操作,一边吼:「我他妈什么时候才能成学霸啊。」 「靠,又死了!」 喻钦阖上了眼睛,窗外阳光洒落,落在他的眼睑上,暖融融的,明晃晃的。 走廊上路过的女生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停下来,有人悄悄掏出了手机,对着他的方向拍下一张照片。 「——咔」的一声后紧随而来的是「咚」的一声,那位照相的女同学踩滑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走廊上的同学都向这里投来了目光,陈青芒也不例外。 她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走过走廊,结果面前的女同学突然一摔,倒在地上,倒像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她诧异后退几步,抬眼的瞬间,目光与教室里的少年目光相接。 少年似是刚睡醒,睁开眼睛,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窝里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眼睛漂亮清澈得让人不住心动,冷白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却并不病态。 周遭人声鼎沸,被闹笑声充斥着,而她却只在这无限热闹里,看见了他一人。 陈青芒感觉大脑空白一瞬,随后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跳得飞快,急促紧张,她握紧了手指。
第13页 目光移开前的一秒钟,她又看见了少年乖痞地对她笑,唇角微微扬起,弧度也勾出戏嚯。 女同学灰熘熘地起身,怀揣着手机,尴尬地跑走了,笑声也渐渐散了。 少年仍旧倨傲,冷漠地旁观。 陈青芒脸有点烫,立马转身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念着孙老师对她的忠告话语,「仔细审题,仔细审题……」 直到坐到座位上,她还觉得半边脸像烧着了,炙烤着她的心,煎熬反覆。 这不是第一次,他对她笑。 笑容痞气不羁,带着少年的骄傲与势在必得。 而之后后一天里,她写作业时都心神不宁脑子里总是莫名浮现出喻钦的模样,少年挺拔帅气,无人可敌。 她合上笔盖,手掌交握,暗暗祈求,再也不要与喻钦有什么交集了啊,她应该好好学习,考好月考,期末考,分班考,以及最后的高考。 因为啊,喻钦这个人,偷心。 . 可上天非得让她怕什么遇什么。 月考前一天,星期三放学回家的路上,走过熟悉的篮球场,陈青芒还是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喻钦他们一群人。 那五个人逃课打篮球,她到时,每个人已是大汗淋漓,收了球,准备离开。 陈青芒绕过篮球场,抬头眯了眯有些近视的眼睛,一眼就看见少年中最高的那个男生。他拧开矿泉水瓶,仰头一口灌下,水流顺着修长的脖颈,淌过喉结,没入衣领,透出独属的性感。 汗湿的头髮耷拉在额角,眼角挑着,透着股骄矜的风流。 陈青芒抿了抿唇角,压住心底悸动,埋头,看着红蓝两色的塑胶板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过两步,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陈青芒!」她诧异抬头,看着张辉在对她招手,大步向她走过来。 陈青芒下意识就想逃,眼珠一转,却对上了喻钦冷冷的目光,她顿时有点憷,脚下步子停住了。 张辉混不在意地走近她,看着她白皙小巧的脸蛋,柔柔地笑了声,轻问:「来看我的啊?嗯?」 赵启江突然感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用的力道变重了,他疼得滋熘一声,「卧槽,钦哥你干嘛……」 喻钦那如刀子一般的冷冷目光插在张辉的背上,赵启江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冷。 陈青芒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张辉,眼珠转了转,有些木木的回:「误会了,不是。」 张辉也不不气馁,反而笑得更灿烂,自顾自说:「没事,等会和我一起。」 陈青芒和他离得有点远,她说话声音这时偏又出奇地小,喻钦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却能看见张辉那张笑得忒灿烂的欠揍脸。 「我靠,张辉那小子把妹有一手啊!」 「唉,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啊……不是上次……」打完球的少年也喜八卦。 下一秒,喻钦对着张辉低吼了句:「张辉,你他妈去还球。」冷冷的,不容拒绝。 剩余人:??!!! 钦哥吃炸.药了?火气这么重? 张辉也一点不尴尬,回过头来还能笑得阳光,「好嘞」。他大步跨回来,一手接过球,拍着就往篮球场另一边跑去,还不忘回头笑着对陈青芒大声说:「青芒,你记得到林荫纹身店等我!」 喻钦听着这欢快的声音,脸色更沉了几分,但也没说话,只是一肩搭上外套,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 他走到陈青芒身边,没看她一眼。 陈青芒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生生走出了几光年之感,陈青芒捏着书包带,记得一清二楚的那些公式突然就背不到了。她的眼里只能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 他很高估摸着有近一米八了,她呢只有一米五九,要面子对外都报一米六,而少年还会继续长高,她却已经一年没长过个子了。 想到这里,陈青芒觉得有点小沮丧。 . 纹身店门半敞着,内里阴暗,光线稀少。通向最里面的房间中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透过甬道有些微的异样唿吸声传来。 她和喻钦最早到达,身后二十几米远的地方还有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向这里走来。 喻钦站定,看了下,没人出来。他抬腿径直地就朝里走去。 陈青芒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觉得自己有点尴尬,她捏紧书包带子,抬眼看见喻钦对她招了招手,她挣扎了会,还是进去了。 不是第一次来,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次有种做贼心虚的刺激感,刺得她心怦怦直跳。 而更刺激的却在下一瞬。 喻钦冷冷地看着前面两米远,抵在墙上尽情缠绵亲吻的两人,冷冷开口:「林佳佳。」 陈青芒一个没注意,又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背上,抬眼看见他那双深情冷淡的眼睛。 此刻的眼神隐忍深刻,还夹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是看的对象却不是她,而是林佳佳。 陈青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鼻尖有点酸,她默默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挺拔如白杨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刺眼的灯光无遗地照在烈火缠绵尽情亲吻的两人身上。 那些画面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挥之不去。 而他面前的少年,打着电筒,冷淡又厌恶地看着慌忙停下接吻的两人,眼睛像个锋利的钩子,勾住林佳佳,声音又哑又寒:「你他妈贱不贱啊!」
第1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第7章 林佳佳笑着推开面前的男人,抹了把嘴唇,殷红的口红晕染开来,她扯着嘴角无所谓地笑笑:「玩玩而已,别当真啊。」 栗黄色髮丝贴近她的嘴角,将她勾得更有种妩媚的美。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兽般的少年,葱白的细指还勾着她面前陌生男人的下巴。 喻钦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冷笑,看着林佳佳狠狠开口:「我他妈是真瞎。」 林佳佳笑笑,淡淡回:「瞎的人不止你一个,你……」 「闭嘴。」喻钦抬头看她,那双比星光更好看的眼睛满是寒冷风霜,带着偏执,他冷冷开口:「你有资格吗。」 少年如同受伤愤怒却又固执的小兽般恶狠狠地看着她,林佳佳有点怕他,没回话了。现场沉默半分钟后喻钦转身径直离开。 陈青芒呆愣在原地,喻钦与她错身而过,而她像窥见一个本不该属于她的秘密的偷吃小孩,窘迫难堪。 她抬眼看着林佳佳,看着眼前的女人漂亮潇洒,又颓败丧气,她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厚重的石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喻钦在乎林佳佳,会生气会愤怒,是因为喜欢吧。 而她又是因为什么而难受心疼呢。 是少年受伤的表情,通红的眼眶,还是她自作多情的小心思。 陈青芒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完了。 打篮球的少年三三两两地进屋了,嬉笑声,吵闹声,喧嚷热闹。 林佳佳撩了撩长发,伸手推开了面前的男人,不带情绪地开口:「你走吧。」 「别来找我了。」 那男人显然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林佳佳冷冷的话语:「我醒了。」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陈青芒僵在原地,捏紧了书包带子,抬头看着林佳佳,认真小心道:「佳佳姐,我走了。」 林佳佳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杏仁眼清澈干净,只是略带悲伤,她沖她宽慰地笑了笑:「走吧。」 陈青芒点点头回:「好的。」 她转身,绕过了那几个男同学,又听见林佳佳的声音:「青芒,那个,听说你们明天考试,好好考,加油。」 陈青芒鼻尖一酸,没回头,加快了脚步。 刚出门就遇见了张辉,张辉仍旧对她笑得灿烂,陈青芒看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跑走了。 张辉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他看着陈青芒小小的背影,暗暗咬了牙齿,痛恨自己。 . 五六点的太阳柔和不刺眼,夏日的柏油路有烫伤后蒸发的塑料胶气味,汽车驶过,尘土飞扬。 陈青芒绕了条小巷子,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瓶橘子味汽水,打开喝了口,气泡咕噜咕噜往上冒,嘴里和脑子里都暂时充溢着橘子味。 她觉得好受多了,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喻钦了,于是开始从头背物理公式定律。 电场到磁场,人生就像一个圈,他们之间就好像有一种冥冥之中存在的磁场。 将她圈进去,她逃不出来。 因此当她背到磁场的那一块时,她抬眼看见小巷子口里的少年,心跳几近停滞。 少年穿着白衬衣,却不大正经,仰靠在深灰色墙壁上,指间夹着香菸,白色烟气弥散在空气中。 夕阳就透过那个小巷的尽头映照在他的身上,一半明一半暗,帅气俊朗的面容陷在阴影与夕阳里,瞳孔中明暗交叠,动人心弦。 陈青芒捏橘子汽水的手紧了紧,她埋头,装作没看见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五米,四米,三米,二米…… 「站住。」清冽低哑的声音。 陈青芒作诧异状抬头,看着喻钦:「你刚刚不是……」 喻钦看着她挑了挑眉,淡淡道:「怎么?」 陈青芒有点憷,摇摇头。 「说出去我打你哦。」喻钦玩趣似的威胁她。 陈青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说。」 「佳佳姐是成年人,谈恋爱,亲吻,合法。」她说话有点笨拙,磕磕碰碰的。 喻钦被她逗得笑了笑,抬起手,吸了口指间的香菸,低骂了句:「合他鬼的法。」 她抬眼看着眼前小姑娘的眼睛,挑了挑眉,戏嚯道:「你谈不谈恋爱?」 陈青芒不自觉后退一步,耳根红了,她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樑,鼻翼右侧那尾黑色的小痣,性感清冽,他的眼睛深情漂亮,配上这样的语气,就很容易让人想歪。 陈青芒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回:「不谈,要学习。」 喻钦嗤笑一声,吐了个烟圈,很坏痞地开口:「别误会,我也不谈,没兴趣。」 她头埋低了,点了点头,轻道:「嗯,我知道。」她对她没兴趣,她知道的。 香菸燃到了尽头,喻钦深吸最后一口,对着面前的空气吐出一熘白.浊的烟气,看着她手里的汽水,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我渴。」 陈青芒握住汽水,摇了摇头,「我喝过的。」 喻钦不等她反应,微微一弯腰,就把她的汽水拿了过去,拧开瓶盖,灌了口下去。 陈青芒不注意吸了口二手菸,呛得不行,连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她迷濛地看着他。 喉结滚动,锁骨深刻,有几滴汽水没入衣领,黄橙橙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第15页 所幸,他没沾嘴唇。她这样想。 「你可以多喝点汽水,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汽水里的二氧化碳会短暂地让大脑缺氧,带来眩晕感,这样就有片刻不必思考。」 「不必被情绪左右,不必难过。」陈青芒缓过咳嗽后,看着他认真地说。 喻钦盖上了瓶盖,将剩下的饮料递还给她,淡淡回:「喝汽水不能让难过的人快乐,缺氧也不能。」 「只有死亡可以,可以阻隔悲伤。」他的瞳眸间不起一丝波澜,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陈青芒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睛,手里拿着变轻了一点的饮料瓶,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呆愣在原地。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被呛出来的泪水,可爱木楞,正经惊愕。 喻钦肩上搭着件黑色的外套,垂了垂眼睫,看着她,疏离冷淡道:「谢谢你,同学。」 香菸燃尽,菸灰洒落,他转身就离开了。 夕阳渐渐没入群山,橘黄色光晕渐次被黑夜吞没,不远处小贩的吆喝声渐渐淡了,车水马龙弯弯绕绕的汽车鸣笛声却正盛。 陈青芒动了动手指,拿着饮料瓶,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前,把还剩小半瓶的橘子汽水扔进了垃圾桶。 犬吠声渐渐从深巷里传来,天彻底黑了。 . 接下来的月考,陈青芒是咬着牙捱过去的。 她来了姨妈,腰痛肚子痛,难受得不行。但还是咬着牙做完了一张张卷子,认真答完了每一道题。 教室里关心学习的,一考完就开始对答案,何露也不例外,四处对答案。 她肚子疼得脸色发白,趴在桌上,偶尔灌几口白开水,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何露以为她在睡觉,还很奇怪,但也没多想。 午饭的时候教室里就留了她一个人,她掏出书包里的面包,就着热水吃下去,而后闭着眼睛,开始慢慢地回想知识点,很艰难地记忆。 地形图,省份简称,她一样一样复习记忆。空无一字的黑板,头顶的吊扇,透明的玻璃窗,穿着校服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都成了遥远的背景。 没有人关心,她也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她习惯了。 所以当他看见杨数放在她桌上的红糖水时,她还很惊讶。 杨数待人温和,长相帅气,脾气也好,应该是那三个人中最好相处,最受欢迎的人了。 「先喝了吧。」杨数抬头沖她温柔地笑了笑,「还疼的话,下午陪你去校医室。」 陈青芒打开瓶盖,感激回:「不用,我这个吃药好不了。」 「不过,谢谢你啊,杨数。」她看着红糖水上的枸杞,轻轻柔柔地回。 「不用谢我,这不是……,算了,你多休息会,我走了,拜拜。」杨数对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随后就离开了。 陈青芒喝了一大杯红糖水,胃暖了很多,也没那么难受了。 下午的考试,发挥得还算不错。第二天也没那么疼了,考完所有科目这场劫才算真正度过。 考完试大家都长舒一口气,教室里喧闹得久久不肯安静,每个人都很兴奋。 陈青芒收拾书包,将要用的资料放进去,等待着放周末。 她听见很多讨论的声音,无非是什么时候放暑假,谁喜欢谁,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之类的。 最后何露贴着她耳朵悄悄说:「喻钦他好像没考试。」 陈青芒握住书本的手滞了滞,然后淡淡地回了句:「哦。」 「据说他心情不好诶,我们别去惹他啊。」 陈青芒想到他和林佳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淡淡开口:「不要,和我提他。」 「我和他不熟。」 . 周末,陈青芒在家待着写作业听歌看电影,将自己放空,没怎么再去想喻钦。 她和奶奶下象棋,弃车保卒之类的煳涂事常有,奶奶敲着她的额头轻轻说:「注意力不集中啊,小芒芒。」 陈青芒羞愧,再来一局,仍旧走神输掉。 周一重新开始上课,她仍旧去得很早,认真耐心地过完了第二节 课,老师来宣布成绩。 张全很激动,念名次的时候语调都打着颤,整个人感觉有点发抖。 「班级第一名:陈青芒,年级第二十六名。」 「哇哦……」班里一阵惊嘆,目光投向她,面带羡慕地看着她。 陈青芒只是埋着头解自己看错了题目的那道数学大题,心里懊恼不已。 念名次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越往后就越显得平淡没几个人听。 …… 「喻钦,年级倒数第一。」 陈青芒笔尖顿了顿,抿了抿嘴唇,继续写题。 而少年坐在最后一排,笑容散漫恣意,毫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做同桌啦~~~ 第8章 书页翻动带来沙沙的声响,中性笔摩挲在空白的纸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清风吹过送来栀子花的清香,夏天在不经意间疯狂生长。 孙全一手拿着成绩单,一手拿着粉笔,语调铿锵有力,先把陈青芒狠狠地表扬了一番,又发表了一番咱们班总算是扬了一口气,出了个年级前三十的宝贝的骄傲言论。 最后语调一转说 :「可惜还有半个多月这学期就结束了,下学期开学就得文理科分班,估计这我们班也就很难齐全了。」张老师是个煽情好手,这一番言论弄下来,整得班上的人都有点小伤感。
第16页 不过孙全才是最伤感的那个,好不容易教到一个宝贝好学生,一转眼又得拱手送a班那些老师了。 孙全颇为伤感地摆摆手,最后决定这周周五提前半天放假,带大家去吃顿海底捞庆祝一下。 教室里立刻沸腾了,耶耶耶喔喔喔的声音不绝如耳。笑声清朗。 何露这次考得也不错,考了五百多名,班级第五,她笑着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轻轻开口:「喂,青芒我们下次也做同桌好不好。 」 陈青芒抿嘴笑了,点点头。 结果下一秒班主任老孙同志就开始宣布他的宏伟计划,「嗯,我为了同学们着想,希望下期咱们班能多几个人去到a班,决定把这个调位置的方式改变一下。」 孙全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呢,已经和各课任老师商量了,决定在这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周的时间里把位置调一下,就按照这次月考的成绩调。」 「採取优生带差生策略。」 「例如,第一名带最后一名,第二名带最后第二名,以此类推。」 「现在大家都先出教室。」孙全一声令下,班里的人全都接连出了教室,一分多钟后全都站在走廊等老师的命令。 陈青芒在前门和何露站在一起,喻钦在后门和赵启江站在一起。 何露低声在陈青芒耳边抱怨:「老孙有没有搞错啊,让你去和喻钦做同桌,就他那水平谁能带得起来啊。」 「喻钦那混蛋还没和女生坐一起过呢,要是你去了他欺负你怎么办,青芒我担心你。」何露握住她的手,不舍道。 陈青芒抿了抿干裂的唇角,微风携着栀子花的香味吹来,掀动她耳边的刘海,她温温柔柔地回:「没事。」 喻钦应该不像欺负女孩的人吧,如果欺负她,她就不理他好了。 陈青芒最擅长的就是冷落无视别人,她觉得她应该可以忍受的。 赵启江一副捨不得喻钦的模样:「我擦,老孙这在线发什么疯?竟然忍心拆散我们两个……」 赵启江戏很多,估摸着在演情深深雨濛濛,继续痛心疾首道:「以后黑怎么开,觉怎么睡,课怎么逃,题怎么抄,作业怎么办,游戏怎么打?钦哥,我离不开你啊。」他向喻钦伸出一只手, 喻钦靠在墙上,校服拉链拉到顶,挡住修长的脖颈,他微眯着眼,抬眼似乎睨了眼赵启江,无视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勾了勾唇角,淡淡笑了笑,轻声骂:「滚。」 赵启江捂住心口,「滚就滚,」他就势后退一步,「下午三节课下课老地方等你,今天约了职高打篮球pk。」正经与戏精间切换,赵启江表示毫无压力。 喻钦眯了眯眼,懒散地掀了掀眼皮,表示答应了。 走廊闹哄哄的,他抬眼看了看靠在前面的墙壁边的小姑娘,莫名地心情有点好。 孙权满意地看他们一眼,点点头,开始照着名单念:「第一名陈青芒,最后一名喻钦,出来选位置吧。」 陈青芒从前门进去,喻钦从后门进去,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相接了会,復又双双移开。 陈青芒捏紧手中的笔,在全班人的注视下走向了喻钦,她想问问他愿意坐哪里。 结果喻钦径直走向了原位置,最后一排右侧面靠着墙的位置,他坐在外面,长腿大大喇喇地敞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戏嚯地看她。 陈青芒脸红透了,她觉得应该是气的。捏紧了手中的笔盖,她走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她轻轻开口:「让一下。」 少年没什么动作,手撑着下颌,像没听见,高傲又嚣张。 陈青芒咬了咬牙,再次复述了一遍,语调软软的。 孙全提了下眼镜,看着这俩人,象徵性地咳了几下,示意喻钦别太过了。 喻钦淡淡抬眼,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杏仁眼,心里蓦然没来由地软了下,下一瞬他移开目光,伸手把桌子往外拉了十几公分,示意她从两个桌子之间的缝隙进去。 陈青芒看着他,没说话,从前面一排绕着缝隙进去了。 少年随后懒散地靠在墙上,眼睛阖着,似在补眠。 陈青芒看了下他们两桌之间的缝隙,轻轻道:「喻钦,你可以把桌子拉回来了。」 过了大概两分钟,喻钦都没理她,陈青芒泄气,又开口询问:「要不,我坐外面,你坐里面,好吗?」 「这样你就不用给我让位置了。放心,我会给你让的。」 喻钦微微睁了眼睛,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很不耐烦地开口:「你话怎么这么多?」 随后长腿一搭,伸手轻轻地就把他的课桌拉回了原位,发出滋啦一声响。 陈青芒看着他的手臂,皮肤白皙,结实极有力量,青色血管微微凸起,是独属于男性的手臂,美得极有力量感。 可偏偏少年又如此的暴躁冷淡,她不敢出声,只能闭眼,快速在脑海里记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公式定律。 教室里渐渐被人填满,约十分钟后,大家的位置都选好了,坐在新选的位置上。孙全满意地看了眼位置,拿出手机照了个相,严肃道:「位置就这样了,不能再改了,接下来给大家十五分钟换位置,快,马上行动!」 接下来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混乱,推桌子的推桌子,搬板凳地搬板凳,堵车之事更是常见。
第17页 喻钦嫌教室吵,站起身,长腿挎了几步,走到走廊上,两手闲适地搭在半人高的围廊上。偶尔想起薄倖人间,撩开眼皮看看这众生忙碌鸡飞狗跳的俗世生活。 陈青芒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绕过喻钦的座位回了自己原来的座位,准备收拾东西搬位置。 何露看着她,嘟嚷嘴,不停抱怨喻钦:「他这是欺负谁呢,草,让你一个第一名坐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 「他还是人吗,真是混蛋。」 「青芒委屈你了。」何露撇撇嘴,安慰似的抓了抓她的手指。 陈青芒点点头,微微笑:「谢谢。」 「唉,我们一起搬桌子吧,先帮我搬到新位置,然后帮你搬到最后一排。」 「嗯,可以。」陈青芒当即就和何露一起搬桌子,两人力气都不大,抬起装了满满一柜子书的桌子时,都显得有点吃力。 光是搬何露的桌子就花了近十分钟。回过头来准备搬她自己的桌子。 横跨一整个教室,对角线的两边,真是一个遥远的距离。 老孙在门口一遍一遍说:「搞快点,还有六分钟。」 何露有点急,搬陈青芒的桌子时,有点莽撞,不小心把她的水杯碰到了地上。 玻璃当即碎掉,所幸里面没装水,还没把地板弄湿。 何露连声道歉,立刻去拿扫帚来扫玻璃碎片。 陈青芒看着自己被摔碎了的杯子有点心疼,但看见何露愧疚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没事,下次别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一个人拖着桌子,艰难地移向最后一排。 赵启江早就把喻钦旁边的空位腾出来了,两人一起站在走廊上透气吹风。 赵启江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昨晚玩游戏的传奇经歷,「我一个大招过去,直接五杀,超神了诶,卧槽我当时都激动疯了。」 「聊天区全是666,真他妈爽,可以称得上是高光时刻了诶!」 喻钦应付地点点头,冷冷地看着拖桌子的小姑娘,心里有点乱,他闭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张辉那欠揍的脸,他笑嘻嘻地站在陈青芒身边,似乎是要帮她搬桌子。 然后赵启江就很懵逼地看着自己老大,以风一般地速度窜进了教室,走到陈青芒身边。 「青芒,我帮你搬吧……」张辉笑嘻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喻钦冷冷打断。 「出去。」 张辉对着喻钦笑了笑:「别呀,钦哥,同学之间帮个忙没什么吧。」他不放弃,仍然是想帮陈青芒搬桌子。 喻钦寒声道:「我的同桌用不着你操心了,滚。」他的目光冷冷的,像一把刀子,把张辉那跃跃欲试的心割成了肉泥。 他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后退几步,看着喻钦双手把木桌抬起来,轻易地绕过大半个教室,最后把木桌放到了最后一排陈青芒的新座位上。 陈青芒站在一旁,看着少年漆黑的额发,和寸步不让的固执,心中那种翻涌的心动情绪又一次不可遏制地冒出来。 忍不住,嘴角就弯了,像初一的月亮,皎洁明净。 张辉站在一旁,看着她眸光亮晶晶的,再看了眼喻钦,捏紧了拳头,恨愤命运的不公。 少年抬头看着陈青芒,点头朝自己旁边示意了下,让她过来。 陈青芒对他笑得甜,点了点头,慢慢地朝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统一回復一下:林佳佳和男主没有过去。 本文双初恋,是彼此唯一。 至于什么姐弟啊,可以先停一下了,这个很复杂,以后内容会说的。 文的主题大概是救赎与理想 会甜也会有小虐,就这样。 谢谢支持! 第9章 窗外知了叫个不停,树木高而挺拔,擎起一方绿意盎然的天地,在炽烈的阳光下护住一片阴凉。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操场上便没什么人了,空气安和静谧。 陈青芒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喻钦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开口:「谢谢你帮我搬课桌。」 喻钦似乎很困,闭着眼睛,不作回答。而鼻翼右侧的黑色小痣清冽如往。 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好看,如风光山月般令人心动。 黑色中性笔划过白色草稿纸,娟秀好看的字迹慢慢排列开来,她仔细认真地写着,鼻尖有细小的汗滴,长睫毛微微颤抖,一张一合间很像蝴蝶的翅膀。 中性笔被搁置,陈青芒用直尺比着撕下稿纸,将稿纸叠得整整齐齐,轻轻放到了喻钦的手肘边,认真地说:「孙老师拜託我帮你补习。我写下了补习的计划,我们从明天开始补数学,先从数列开始。」 「喻钦,你看,这样好吗?」她轻轻碰了下喻钦的手肘,询问道。 喻钦掀开眼皮,睨了她一眼,看着那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稿纸轻轻慢慢道:「不好。」 「别管我。」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小姑娘那双清澈的杏仁眼时到嘴边的那些挖苦讽刺又都通通吞回去了,变成淡淡一句,「学不会。」 陈青芒点点头,不气馁,耐心道:「我可以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你,把一些简单的题学会了,这样期末考试也可以达到孙老师提的要求。」 「什么要求?」 「前进一百名。」 「行,别烦我。」
第18页 喻钦把校服外套罩在头上,埋头又开始睡觉,也不管这是在上课。 陈青芒把纸条收回,夹在笔记本里,她还是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写一点讲解的笔记,明天给他自己看。 她平时上课很安静,思考也是,偶尔写题的时候会咬笔头,但也绝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也极少在教室里走动,出座位都是趁着喻钦不在位置上的时候,完全没给他添一点麻烦。 而陈青芒在这种所有人都觉得是夹缝求生的生活中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感觉喻钦也很安静,除了打游戏也不会发出其他的声响,虽然他在学校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 他睡相很好,很安静,她从侧面看过去,就感觉他睡觉时很温和,褪去冷漠的外壳显得毫无攻击性,很像那种阳光大男生。 陈青芒买早餐的时候都会多买一份,提前放在他座位上,喻钦来了看上一眼,也不会吃,多半会被赵启江拿去填他那个极易飢饿似乎永远也不会饱的胃。 赵启江腆着脸说谢谢,一来一去间,她也和赵启江混了个三分熟。 陈青芒并不介意,因此带两份早饭的习惯也就这样留了下来。而她忙于解各种各样的习题,也将前几天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埋没了。 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周,到了周五,午饭过后,老孙按照约定来了教室,课表调了休,暗暗地领着这群男孩女孩出了校门,去到订好的包间。 五十几个同学围坐了好几张桌子,现场气氛热烈,食物香味逸满整个包间,夹杂着同学们的欢唿声,嬉笑声。 陈青芒抱着书包找了个角落坐下,微笑地看着那些她并不熟悉的同她一般的年轻面孔。 她不爱热闹,但是看着别人热闹开心好像也不错。 何露与她仅一桌之隔,正挽着一个女生笑得开心,她通过她的嘴型与面部表情判断她在讲八卦,且内容必定关于男生帅哥。 何露永远都有那么多热情,对很多人好,她在其中便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想到这,陈青芒心里有点涩涩的,她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果汁,轻轻喝了一小口。舌尖逸满橘子的甜味,她端起玻璃杯又喝下一大口。 闭眼细细感受,她不快乐也并不难过。 所以说喻钦说的,「喝汽水不能让难过的人快乐。」也许是对的,毕竟她喝的果汁啊。 十多分钟后,孙全戴着副墨镜进了包间的大门,瞬间喔喔的起闹声不绝于耳。 陈青芒看着孙老师的装束感到有点滑稽,他刚刚半路藉口有事走了,原来是去换衣服了。 为了贴近他们,特地换了件显年轻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卡通米老鼠,裤子是休闲的棕色运动裤,头髮上的髮蜡也被打散了,很居家休闲的装扮。 平日里老师那种架子就荡然无存了。 孙全摆摆手,让同学们先去点菜,而后自己若无其事地走向了陈青芒所在的那一桌。 他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有点断断续续地开口:「嗯,呀,嗯,呀……」陈青芒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不打断他。 孙全缓了口气,继续道:「就是,那个青芒啊,你以后物理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找我。」 陈青芒看着孙全认真点点头:「好的,孙老师。」 「唉呀,还有两周,估摸着我也不教你了,不过放心,老师不会忘了你的。」 「小姑娘,祝你前程似锦啊。」孙全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口豪爽干下。 「谢谢老师。」 「不过,我只希望我以后能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陈青芒抿嘴,喝掉了半杯果汁。 孙全看着陈青芒嘆了口气,復又舒慰道:「有自己的梦想就很好。」他又喝掉了一大杯啤酒。 后来菜还没上来,孙老师就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了,于是现场学生都开始放肆起来。 平日里不敢见光的小情侣现在全都冒出来,如雨后春笋,都贴坐在一起,手牵着手,你餵我我餵你,浓情蜜意,青涩甜美。 陈青芒略微数了一下,唔,大概有十对。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现场居然有人告白,那告白的人说的情话很动听,说是,「我喜欢你,在孙老师的见证下,我们以后会受到老师和家长的祝福,你可以接受我吗?」 孙全靠在座位上,醉得昏天黑地,看着那群人围着的少男少女,大脑混沌不堪,嘴角还挂着残留的笑容。 如果他还清醒的话,这群原形毕露的早恋患者,准会被扼杀在家长与老师共同摧残的摇篮之中。 那个时候,早恋被称为是一种病,在学校里明令禁止。可却像是病毒,一传十,十传百,疯狂生长。 藩篱里的花朵都争相地冲出栅栏,想要恋爱自由。 但这自由在严厉的打压之下,仍是不见天日,只能在地下蔓延生根。 陈青芒看着他们会笑,但她却是不懂得什么是喜欢的,遑论爱情。 因此当下一瞬间张辉朝她走来,向她告白时,她懵了。张辉深情地看着她,缓缓道:「陈青芒,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孙全孙老师的见证下,我会一直喜欢你。」 陈青芒被吓得站起身来,惊愕地看着面前并不很熟的同学。 杯中的果汁重重晃了一下,陈青芒感觉头脑有些微眩晕,整个人很懵,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9页 而不远处一直玩游戏的少年,抬了眼,从游戏里抽身,摔碎了手边的一个玻璃杯,发出「咚」的一声,玻璃碎片在脚边绽开,闪亮锋利,随时都有将人划伤的危险。 少年瞧着一脸暴戾,看着张辉,冷冷道:「你他妈再缠着我同桌试试?」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滴,今日份更新送达~ . 你们的留言我都看见啦,没回復是因为最近心态有点差,可能太在意就会做不好吧。 不过看到你们的讨论我都很开心的,谢谢你们的陪伴。 我能做好的只是努力把这篇文写好,让我不要再去在意其他。 希望你们都可以快乐 躬身感谢 第10章 陈青芒捂紧手中的玻璃杯,惊愕歉疚地看着张辉,认真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其他人,对不起啊。」 「可能我不能答应你这种请求的。」她手指在微微颤抖,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余光还瞧着五米远的少年,不安到了极点。 张辉低着头,眼睛通红,带着固执和淡淡的疯狂,他悲伤又可笑地看着陈青芒,而后苍凉又诛心地说:「你不喜欢我,呵,是觉得喻钦会喜欢你吗?」 「陈青芒,你清醒点好吗,我们生来就是贱胚子,怎么能攀得上喻钦那样的大少爷!」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着撕裂的沙哑。 陈青芒怔立在原地,捏紧衣角,却面色平静,清澈的杏仁眼不带波澜地看着张辉。 她认真固执道:「我没有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自己,所以我不会去思考配或不配,也不会想要去高攀谄媚。」软软糯糯的声音很坚定。 张辉垂着头,不发一言。 陈青芒平静开口:「张辉,你需要冷静一下。」 包间里的目光全聚集在他们身上,像探究的针,一针一针扎过来,体无完肤。 喻钦就站在与她一桌之隔的位置上,表情冷到极点,他看着张辉,眼神里像含了把刀子。 赵启江放下手中游戏机,看着喻钦垂在身侧的手,拇指扣紧了食指,有骨节摩擦的声响传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唉,今天这饭没意思,我们回去。」赵启江就势起身,轻搭上喻钦的肩膀,想带他往外走。 喻却垂睫冷笑,对着张辉哑声威胁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今天不打你,以后就得小心了。」 张辉握紧拳头,死咬着牙没说话。 喻钦嗤笑一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拔腿就走。 赵启江也连忙跟上去。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包间转角出口处。 室内那种紧张气氛这才得到缓和。陈青芒抿了抿唇角,双手把书包抱在怀里,绕过桌椅,她看了张辉一眼,也走了。 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张辉的一句,「对不起」。 可是她并不想原谅,当众这样羞辱她,她难道没有心吗,明明也很难受,可却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还得很冷静很冷静地去反驳他。 陈青芒心里像塞进了一整个青桔,酸涩难耐,难受极了。 她抱着书包,听见后面很多杂乱无章的讨论嬉笑声,她很想捂住耳朵。她加快了步伐。 走到饭店门口,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拉开书包拉链想要拿伞,埋头寻找。 却在猝不及防间被人拉了一把,少年的手掌干燥温暖,指节修长,腕骨凸出,均匀漂亮。 喻钦手握住陈青芒细细的手腕时怔了下,她很瘦,很软,还带着点清冽的柠檬香。 陈青芒的头上被不由分说地戴上了一个头盔,内里垫的很软,只不过略微有点大,她戴着不太稳。 喻钦松开了她的手,平淡无波地开口:「送你回家。」 陈青芒抬头看着少年的眼睛,深情潋滟着水光,鸦黑的眼睫毛根根分明,覆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面。 她轻轻开口:「谢谢你,喻钦。」 喻钦听见这软糯的声音,不自在地别了脖子,没有回答。他单脚跨上那辆火红的摩托车,又用那种很坏痞很威胁的语气开口:「上车,不然收拾你。」 陈青芒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上后座,她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他清瘦的背嵴。 手立刻缩了回来,两手往后,谨慎认真地扶住车后面的横栏。 喻钦被这触电般的一下弄得心里烦躁,他又想起她说的那句话,「谁也不喜欢,只喜欢自己。」,又莫名觉得憋屈。 好像他刚刚为她出头是自作多情一样,操。 喻钦调了下档位,点火发车,明明初速度很快的车却渐渐慢了下来。 细密的雨丝迎风飘在脸上,凉浸舒服,将心里那股燥热好像也无形浇灭了。 雨并不大,很小,亲吻在肌肤上,清凉舒适。陈青芒戴着头盔,喻钦没带头盔,漆黑柔软的髮丝被风吹得微微后扬,并不长,瞧着是一副少年的潇洒意气。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靠得如此之近,虽极力往后坐,可还是能闻见他身上那种清冽的男性气味,独特带着蓬勃的少年感。 陈青芒心跳得急促,瞧着不远处的车辆行人,脸渐渐红了。 他绕了路,绕到了江边,摩托沿着江边驶行,与和风撞了个满怀。 陈青芒静静地看着江面上的船只,它们缓慢驶行,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它们担心,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第20页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没有那么难过了。 身前的少年一言不发,沉默认真,像一颗笔直坚韧的白杨树。 陈青芒轻轻闭了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那双深情又冷淡的眼睛,像深潭,很容易就会陷进去。 他们一路上路过了许多风景,虽是灰濛濛的雨天,却也别有一番朦胧美,像水墨画里的写意,一笔一划都透着诗情。 而他们两人安静沉默,各怀心事。 路过篮球场时,陈青芒告诉了他她家的地址,清水街七十二号。 他在离她家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了车。陈青芒踩着脚棱,两步换一步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车上少年眉眼冷淡漂亮,看着她,又恢復了平时那种散漫乖戾,坏痞道:「我送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同桌,别太当回事。」 「毕竟我也只喜欢我自己。」他勾上半边唇角很无所谓戏嚯地笑了笑。 陈青芒站在一旁看着他散漫随意的脸,还是很固执地和他道谢。 好像是这样的,他的同桌都有被他关心的权力,譬如赵启江。这样想来便没有什么特别了,她松下一口气,却又觉得心里隐约有一点点堵。 少年转了个弯,调档踩油门一气呵成,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巷子口。 耳边的嗡隆声渐渐远去了,陈青芒抱着书包,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 清水街七十三号的牌子很旧了,挂在门框上,显得很有年代感。 奶奶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舅舅送的智能机,看模样是在研究用法。 陈青芒走近姚芝芸,把书包放在一旁,奶奶脚下的大黄猫立刻喵喵地来蹭她的脚踝。 陈青芒感受着脚踝的酥痒感轻轻地笑了声,她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大黄猫的头和耳朵。 「芒芒啊,回来了。」 「来,来给奶奶弄一下这个联繫人。」姚芝芸抬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女笑得和蔼可亲。 陈青芒连忙去一旁的洗手台洗了手,走到奶奶座位旁,弯腰去看她的手机。 「这样……」细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耐心地划过屏幕,「……这样。」 花了十五分钟,她才教会了奶奶怎样存联繫人的号码。 姚芝芸学会了这个,立刻就存了一个号码进去。她按了拨号键。 陈青芒背着书包走向楼梯口,打算上楼去写作业。 却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停在楼梯口,暗暗地听着,捏紧小拇指。 「云迎啊,芒芒这次月考啊考了班上第一,年级二十六,孙老师都和我不住夸她呢。」 「是吗,妈。那你得好好催她学习抓紧一点,她以前从来没没有拿过十以外的名次,这是不是没用功啊。」 「妈,你千万不要惯着她,不听话就打,我的女儿我知道。」 「她这次退步了,下次绝对不能有下次了。要是下车还没有到前十,妈,你就去把她零花钱收了。」 「这孩子从小就乖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可不要再去纵容她了。」 「姜云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孙女什么样我不知道,要你这个当妈的来侮辱啊!!?」 「你个不孝女!」姚芝芸气得手直抚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我的芒芒天下第一好,谁也不许说。」 「芒芒成绩哪不好了,每天晚上做作业做到十一点,你这个当妈的知道吗?,就在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责备!你简直……」 姜云迎在电话那边明显有点憷了,软了声调:「妈,不说了,不说,铭杰他要换药了,我先去照顾他,你自己保重好身体。」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陈青芒站在楼梯口,看着奶奶苍老的背影,眼泪一直不受抑制地往外窜。 她不敢出去,她不能让奶奶担心,她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保持开心,虽然她实际上难受得要死掉了。 时间教会我们的:最爱的人,往往伤害我们最深,不是么? 她的步子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上楼,然后关上门,坐在书桌旁,她拿出习题集。 一边流泪,一边写题。 流泪是控制不住的,写题是控制得住的。 她一口气写了五个物理大题,学过的没学过的都写了。 高二的天体运动也一併写了。 那个题的解法用的是克卜勒第三定律,可是她还是想到了喻钦。 少年站在阳光下,身姿颀长,发梢沾上浅金色,狭长的双眸深邃多情,却又冷淡地看着她,他还轻轻笑了,笑里藏着不在乎一切的散漫,乖戾又嚣张。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很相像。 就像两颗独自在宇宙里转动的行星,用目空一切或是温柔平和将自己伪装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第11章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漫进来,卖早点的吆喝声也传了进来,窗帘展开一条缝隙,阳光顺着那道缝隙照在雪白的床上。 陈青芒感受到洒落在眼睛上温暖的阳光,轻轻睁开了眼睛,黑而柔的睫毛轻轻抖了抖,浅褐色的眼珠映照出点点碎金。 她的脑海中放空三秒,而后轻轻抬了抬左臂,目光停留在腕錶上:八点十六分。 她第一次醒这么晚,所幸今天是星期六,倒也没什么。陈青芒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进了洗手间洗漱。
第21页 镜子前的少女白净秀气,脸上还有点不太明显的婴儿肥,看上去软软的,很乖巧。 她眼角有点紧,还有点肿,应该是昨晚哭了的后遗症。毛巾沾上热水,她轻轻地敷了敷,觉得自己该再坚强一点的。 奶奶约莫是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开始在下面叫她的名字,「芒芒,下来吃饭哦。」 陈青芒飞快地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沿着楼梯下去。 下楼看见奶奶,奶奶今天穿得很年轻,粉红色运动衣,藕白色运动鞋,灰白的头髮也梳得工整,能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奶奶笑着让她先吃早餐,陈青芒听话,啃了个小蛋糕,喝了瓶牛奶,顺便把餐桌收拾了下。 她刚从厨房出来,姚芝芸就在她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温暖粗砥的大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笑着开口:芒芒,今天和奶奶一起出去玩哦。」她就没说出一个「不」字。 陈青芒稀里煳涂就被奶奶哄着上了公交车,然后一脸迷茫地看着在座位上与邻座老奶奶交谈甚欢的自家奶奶。 一脸神采飞扬,完全不像六十好几的老婆婆。 陈青芒看着奶奶抿嘴笑了,轻轻把玩手指,她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大巴车一路向前,沿着曲折的街道,绕了几个圈,平稳前进。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在一处站台停下,姚芝芸起身拉着她下车,她怕奶奶摔倒,一直把目光放在奶奶身上,下到人行道上,她还是忍不住去扶奶奶。 结果这时人行道上有个人骑着自行车逆行,就差零点零五秒的反应速度就撞要撞上她,直到,「——小心!」 陈青芒被人极快地拉了一把,她看着骑自行车的男子从自己眼前飘了过去,而右手臂还被那个刚刚救她的人抓住。 手指细长白皙,纤柔漂亮。 手指的主人开口说话了,「不用谢,我是雷锋!」 那个女孩很高,眼睛笑得像弯月一般好看,陈青芒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她轻轻笑了笑,下意识回:「谢谢。」 「说了不用谢啦,我是女版雷锋哦。」那个女孩朝她眨了眨眼睛。女孩松开了她的手臂,转过身就走了。女孩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整个人酷酷的。 陈青芒看着她的背影,也弯了唇角,心里有点暖。 奶奶全然不知发生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搭救,正站在五米远的地方朝她招手,「芒芒,过了,跟着奶奶,别走丢了。」 陈青芒跨了几步跟上去,她主动挽着奶奶的手,跟着奶奶走,虽然口里念念有词的还是记背的知识点。 可是她心情好多了呀。 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陈青芒才知道为什么奶奶这么高兴了。 她们来的是一家名为「敬和」的养老院,院门铁锈斑驳,四周还有半人高的杂草,在这繁华的闹市中倒显得遗世独立般的古怪存在了。 不过内里设施还算完善,楼房修葺得整齐漂亮,娱乐健身设施一应俱全。 倒像金玉其中,败絮其外了。 姚芝芸熟稔地掏出老人机,给她的好友打了个电话,过了大概不到两分钟,她们就在大门口看见了前来迎接的老爷爷。 白髮苍苍,精神气却很好,看着她奶奶笑得尤其……灿烂。 老爷爷上前几步,激动又兴奋地对她自我介绍:「我叫胡骆渤。」 陈青芒懵懵地点点头,认真道:「胡萝蔔爷爷你好。」 胡萝蔔爷爷笑得很酣畅,老顽童似地调皮开口:「诶,乖孙女,再叫我一声爷爷听听。」 奶奶在一旁给胡爷爷翻了个傲娇的白眼。 陈青芒眨了眨眼,看着胡骆渤认真道:「胡……」姚芝芸一把蒙住了孙女的嘴,哼了声,「还不带我们进去,哼。」 胡骆渤立刻恭敬地带路,一路遇着什么都要介绍一番,「看,这草,是我们去年无心插草成草成荫长成的。」 「看,这狗,它叫旺财,平日里最喜欢转圈圈,咬自己的尾巴。」 「看,这猫,跑得贼快,上得了树,下得了洞,能撵旺财,能长肉。」 …… 胡爷爷把各种能动的,不能动的,都介绍了一遍,只不过全程好像都是在对着她奶奶讲话,把奶奶逗得直笑。 且这笑容好像还藏了点害羞,捂着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 陈青芒在一旁静静走着,听着这些也觉得很有趣,虽然自己被忽略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万物可爱哇。 后来陈青芒和奶奶一起去了养老院的一个休息室,十几个老奶奶老爷爷排排坐,她混迹其间。 胡萝蔔爷爷耍了个小心机,把奶奶旁边座位的爷爷吓走了,自己一个人挨着奶奶。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安静地坐在这群已逾古稀之年的老奶奶老爷爷之中,听她们长谈过去的岁月,和那些在书页里泛黄的老故事。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有老爷爷背诵出这句诗来,现场顿时感慨万分,老奶奶老爷爷一起感嘆,时光是流水,谁也捉不住。 陈青芒却条件反射,轻轻开口:「《沁园春.长沙》」 现场的爷爷奶奶都笑起来,「乖孩子,功课学得好嘛。」 「哈哈哈哈……」
第22页 气氛欢愉,陈青芒窘,伸出手捂住脸,漆黑晶亮的眼睛从指缝间往外看,她看见了胡萝蔔爷爷偷偷牵她奶奶的手啦。 嘘,这是个秘密,胡萝蔔可能要被大白兔吃掉啦。 怀念往昔大型爷爷奶奶见面会谈结束,来了两个穿着粉色可爱制服的看护人员,将他们带去了食堂。 还没进食堂的门,陈青芒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呀,你看我这个饺子像不像一艘船,嘟嘟,船要开走了哈哈哈……」那女孩笑得十分放肆自在,还一手不住地拍着膝盖。 陈青芒看了一眼,确认是今天早上路见不平的女侠。 而大大的餐厅上的滚动屏幕上不停播放的是很可爱的语言:今天包饺子吃饺子咯,噢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呀呀。 陈青芒被这活泼的用语逗笑了,梨涡浅浅绽开,甜到人心坎里去。 大家在粉色看护人员的的有序安排下,去领了工具原料,开始包饺子。 陈青芒看着奶奶一脸甜蜜,很善解人意地没和奶奶坐在一起,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开始包饺子。 她包的饺子工整漂亮,一个一个叠放在橘黄色的小盘里,她特地摆了个笑脸。 包到第十二个饺子的时候,她听见了那道熟悉欢快的女声,「嘿,小姑娘!」 「噢,不对,应该是慢半拍同学!」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女孩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轻轻道:「我叫徐宛儿,好巧啊,慢半拍同学。」 陈青芒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徐宛儿同学,我叫陈青芒,很巧。」 「扑哧!」徐宛儿笑了出来,丝毫不见外地贴着她的座位坐下。 她也开始包饺子,把饺子对着阳光照了照,轻轻道:「诶,这饺子真的好像小白脸啊。」 「嘿嘿,你看我包了一只金元宝出来。」陈青芒看了一眼,成型的饺子,被捏成一个又圆又长的东东了。 徐宛儿不知疲倦,「看,我包了个风筝。」 「看,我包了个年糕。」 「看,我包了个人参果。」 …… 其实一点都不像,陈青芒暗暗在心底说,可还是被徐宛儿这种欢快的情绪感染了。看着她包的奇形怪状的饺子,也笑得很开心。 后来,她尝试了一个包得像汤圆一样的饺子,徐宛儿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饺子的使命,不就是裹住肉团吗,形状是什么不重要,开心才是重要的。」徐宛儿抬头看着陈青芒轻轻笑,「是不是呀,陈青芒小同学。」 陈青芒眨了眨眼睛,杏仁眼清澈真诚,她点了点头。 面前的徐宛儿姑娘,明明生得是一副漂亮高冷的女神脸,可为什么本质上是个连灵魂也带着点沙雕的女孩呢。 后来,徐宛儿特熟稔地加了她的企鹅号,还很惊奇地发现他们是同一所学校的校友。 陈青芒:「唔,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小声感嘆。 徐宛儿:「嗯,人生处处都相逢哦。」 那顿饺子是他们吃得热闹温暖的一顿饺子,直直暖到人心肺里去。 后面还有老奶奶唱歌,经典歌曲唱着总是那么韵味悠长,老爷爷上台打了快板,说了相声。 令陈青芒吃惊的是,她的亲奶奶,姚芝芸女士,来了顿崑腔,「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婉转绰约,好听极了。 鼓掌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当属胡萝蔔爷爷鼓得最用力,还学着年轻人「唔喔!」地打call。 陈青芒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和奶奶一起离开时,看着天,觉得云白了几分,远处的小狗旺财在地上打滚也觉得无比可爱。 她和奶奶一起从后门走出去,奶奶脸上还带着点红晕,今天想必十分开心了。 他们路过养老院后院的停车场,站在停车场旁边,正准备走,车库里有车灯射过来。 陈青芒和奶奶站在一旁,耐心地等车先走。 随后一辆玫红色法拉利缓缓地从车库里驶出来,车窗在渐渐上升。 陈青芒透过玻璃看见了车内副驾驶座的少年,他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拿着手机,右手腕上的红绳很显眼。 只不过少年眉眼里皆是烦躁不悦。 她看见他了,他没看见她。 而驾驶座的女人带着副昂贵的墨镜,烈焰红唇,冷茶色大波浪,整个人精緻又漂亮。她白皙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骨子里都带着高傲。 玫红色法拉利驶上马路,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第12章 周一上午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老师布置了个小作文,随后让他们自己写。班上写的人没多少,睡觉的倒大有人在,语文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讲台上玩手机。 陈青芒折了草稿纸,匆匆写下一则八百字的作文。 下课时喻钦没来,作文也没收。 那则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同桌」。 陈青芒把草稿纸夹进日记本,边角露出来的一句话是,「我的同桌是个很酷的人,酷到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感情。」 赵启江刚刚绕了个弯从前面进来,坐在座位上,喻钦今天没和他一起。 她和赵启江隔了一个过道,她递了一个纸条过去。 赵启江接过,看了内容,比了个不知道的手势。陈青芒点点头,俯身掏出了喻钦课桌里她带的早餐。
第23页 一个苹果一瓶草莓味酸奶和一盒绿豆糕。 赵启江眼尖,朝她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 陈青芒轻轻咬了咬唇角,把早餐转移到了自己的柜子里,宝贝似的用衣服挡住了。她看着赵启江的眼睛,轻轻开口:「留给他的。」 算是他那天送她回家的谢礼吧,她这样想。 赵启江撇嘴,不情不愿地开口:「行,我不要。」 上课铃敲响,第二节 课是英语,仍然是自习。陈青芒拿出mp3开始听听力。班上学习的人多了些,毕竟下周就要期末考了,佛脚总是要抱一抱的。 下课时,喻钦仍然没来。 陈青芒有一点点担心,但也没表露。而何露趁着课间休息来找她了。 何露没敢坐喻钦的位置,就站在过道与她讲话,何露俯身,看见她右耳朵耳垂上的缺口,又忍不住去碰了碰。陈青芒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去到走廊。 趴在围栏上,合欢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地响,不远处的操场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打篮球。 漆黑清澈的眼珠看着远处穿运动服的学生,陈青芒安静地不发一言,她在等她先开口。 何露讨好似地笑了笑,轻轻抓住她的手:「青芒,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陈青芒抿着嘴唇没说话。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运动装,马尾绑成了一个小辫子,额头光洁饱满,眼睫毛长长的,整个人干净又舒爽。 何露:「青芒,我上一次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只是有人问我问题。」 「再说,张辉和赵启江都和好了,你也不用这么计较吧。」何露委屈地向她眨眨眼。 陈青芒侧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并不是因为冷落才生气,而是你故意向我炫耀自己朋友很多,并且为了那些所谓的朋友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 那天聚会时,何露故意挑了个正对着她的座位,和她的「密友」表现亲密,她是想让她注意到,这种心思很好发现。 何露脸红一阵白一阵,露出羞愧的神色,她低低开口:「我只是想让你在意我,因为平时都是我主动,而你从来都是被动,我以为我可有可无。」 「我们和好吧。」脚尖轻轻碾了碾地上的小石子,陈青芒微微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她的头髮黑而细,根根分明,微微挡住了耳朵,侧脸清秀俊俏。 何露一把抱住她,笑着开口:「青芒,你好可爱呀。」 走廊上没什么人,她们进教室的时候,手还是牵着的。 . 上课铃下课铃响了好几次,直到放学,喻钦都没来。何露在门外等她一起去吃饭。 陈青芒想了想,还是把给喻钦的早餐放在了柜子里。她想万一他下午来了呢还可以当一个小甜点。她这样希望着。 食堂很热闹,菜香飘散,菜品丰富。 二人打好饭菜,找了个位置吃饭,陈青芒吃饭时很安静,何露却喜欢讲各种八卦。 陈青芒安静听着,先吃完了等她的时候也不会有一点不耐烦。她看着何露,却总是想到喻钦,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就是会忍不住地去想他,会想要对他好一点。 午休时又在乱想,所性不睡觉了,一直做了一中午的题。下午又写完了两张卷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放学的时候喻钦仍然没有来,班主任孙老师似乎也并不在意。 回家的时候,陈青芒又路过林佳佳的店,却听到刺耳的警笛声,和推推嚷嚷的打骂声。这是从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传来的。 陈青芒右眼皮一跳,她绕了路,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两辆警车,和最后一个被押上警车的小混混。 四周的居民都透过窗子向外张望,她的身侧还聚集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熙攘吵闹。 她在恍惚间听到了这些话语,「说是打群架被抓,造孽哟……」 「不就是为了老林家那个孙女嘛,唉。」 「那女娃也是够可怜的,爸妈车祸去世,爷爷奶奶也走得早,无依无靠一个人……」 还有埋骂的声音,「那姓林的女人,那个不知廉耻哦,街上混混都能为她打架,不知道勾搭过多少个男人了。」 「据说,这两年男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快,听说前几天还勾搭了个老男人,在房里酱酱腻腻呢。」 …… 陈青芒握紧书包带,艰难地走出了那条巷子,想起上次喻钦看向林佳佳那种复杂的眼神,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夕阳挂在天幕西侧,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开始被点亮,城市陷入一种机械齿轮旋转的永不停息的洪流之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 晚上在房间里,何露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面有人表白,表白对象是喻钦。 满带粉红泡泡的话,「表白树德中学高一十七班喻钦,他打篮球的时候真的帅炸了!」 「求扣扣,匿了,谢谢。」 这个是他们学校的表白墙发的,何露配带的话是,【外校女生又被喻钦那副外表骗了,不知道这是个惹不得的主。】 陈青芒回消息。 lemon tree:【嗯,很对】 小魔女露露:【其实喻钦根本不看表白墙的】 lemon tree:【知道啦】
第24页 【表白墙好像有点好玩,你推荐给我叭】 小魔女露露:【没问题,等着!】 陈青芒抱着手机,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人给喻钦的扣扣,然后问问他,他到底怎么了。 这只是同桌之间应该有的关心。她这样告诉自己。 半分钟后,何露给她推荐了个联繫人。陈青芒快速地加上,秒同意。她心情好上一分。 翻看空间,倒数第二条就是表白喻钦的那个说说,她耐心地在评论里找扣扣号。 翻到第五十六条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号码,飞快在心里记下,而后到添加联繫人页面上搜索。 搜索出来的人,头像是一片漆黑,qq名字是一个英文的点,签名没有,照片没有,空白得有些压抑。 陈青芒添加好友时,心跳不已。验证信息,她写了:怎么不来上课了,还好吗 显示好友申请已发送的那一刻,她感觉指尖有一点颤抖,心跳得飞快。 那天晚上,她破了平时的习惯,写作业写到了十二点,睡觉时脑里还在乱想。 还在想,喻钦是不是被抓了,这么久都不回消息,好友申请不同意也不拒绝。 第二天上学时,喻钦仍然没来,班上有人开始关心起来。陈青芒又给赵启江递了个纸条,赵启江摆摆手表示不知道。 而班上开始有八卦传出来,「说是喻钦的姐姐回来了,喻钦没来上课是因为成绩太差了在家接受他姐的教育呢。」 「他姐可是我们当年树德中学的校花加学神,毕业直接去了牛津,据说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唉,我怎么听说是喻钦谈了个女朋友,被关在家,他爸和他姐一起教育他。」 「真的假的?喻钦看得上的女生那是得有多漂亮啊……」 陈青芒左手捏紧了笔盖,没忍住轻轻啃了啃笔头。卷子上的默写,字错了一个。 她用修正液默默涂改掉,然后戴了两个耳塞,将那些八卦谣言隔绝在外。 然后有点气愤地把昨天给喻钦准备的酸奶喝掉,苹果送给了赵启江,绿豆糕分了一半给何露。 草莓味的酸奶甜甜的,她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光了。 放学回家时,陈青芒去附近书店又给自己买了六套卷子,下期的卷子也买了。 期末考试前,她全在刷卷子,做题,一直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胡乱去想。 直到期末考,喻钦都没来。 考完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那天是周日。 陈青芒刚从考场出来,手里还拿着笔袋和草稿纸,她考试的教室离她的教室有一点远,需要路过一个篮球场。 学校的音响里在放音乐,很欢快的英文歌。 她也跟着哼了个调子,穿过篮球场的时候,透过绿色的铁网,她看见了学校的那条公路上,停靠着的那辆熟悉的玫红色法拉利。 心突然怦怦直跳起来。 她小跑着回到教室,在门口站定。 刚考完,学生很多都还没回来,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而站在最后一排背嵴清瘦笔直的少年是那样显眼帅气。 陈青芒小口喘着气,抱紧笔袋,慢腾腾地进了教室。 暖黄木桌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空气中很安静,可以清楚地听见她细微的唿吸声。 他是来收拾东西的。 因此陈青芒站在他位置外面时,他也没有为难,他长腿一跨,站到过道上。 陈青芒低低说了一句:「谢谢。」她小心翼翼地进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无声地收拾东西,书本相撞的声音,书包拉链被拉开的声音都在这静默的空气里显得无比清晰。 陈青芒收拾书本的时候故意放缓了速度,她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身旁的少年收拾东西的速度也放慢了。 陈青芒其实没什么东西收拾,书本她前几天都差不多带回家了。 因此当再也没有东西可收拾的时候,陈青芒抱住自己的书包,想要出去。 喻钦垂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浑身透着股清冷,眉眼漂亮冷淡,手腕青筋微凸,很有力量感,那根红绳就贴在他的手腕间,衬得皮肤更白。 他没让座位。 陈青芒轻轻咬着唇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再见,喻钦。」 下学期就要分班了,他们的成绩不可能在一个班,再也不可能做同桌了。 喻钦被这软糯又坚定的一声弄得心里烦躁,他随手撕下了英语书的一页纸,用黑色中性笔在上面潇洒地写下一串数字。 他顿了顿,开口问:「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声音清冽低哑。 陈青芒慢腾腾回:「理科。」 喻钦把纸张塞进她手里,轻轻一笑:「巧了,我也是。」他挑了挑眉,「来给我当家教。」 「这是我联繫方式。」 陈青芒诧异,看着他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此刻那里面像是有光,盛满了星星。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张纸,点了点头。 第13章 「走了。」喻钦单肩挎上背包,微微向她颔首点了点头。长腿跨出座位,径直就离开了教室。 陈青芒捏住手中书页,心跳得急促,她看着喻钦的背影,耳朵渐渐漫上一丝粉红。
第25页 她把那张英语书的扉页整齐折好,放进笔袋里,然后背着书包回家了。 在公交车上,想事想得入神,不小心坐过了一站。 下车时瞧见四周的景物,陈青芒懵了。周遭是一片类似荒郊的地方,草木葱郁,柏油路上驶过的都是些载货的车辆,连日暴晒使得路面尘土飞扬。 孤零零的公交车站台在这荒郊野岭显得格外的凄凉。 陈青芒抱着本书,看着四周。人行道上的地砖年久失修,有好几块凹陷,碎片散落,脚踩上去格外硌人。 陈青芒现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坐错了方向,毕竟她好像从来没有在奶奶家附近看见过这样破败的地方。 腕錶上的时间指向一点半。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陈青芒捏了捏小拇指,去附近找了棵行道树,站在绿荫下,安静地等待。 理智告诉她等回去的车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也沉得住气,开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复习那些早已熟悉的知识点。 一直过了一个小时车都没来,陈青芒有点丧气。她没有带手机,现在可以说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烈日炙烤着大地,公路两旁的草无力地耷拉着,深绿之上还覆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空气中散发着柏油路烧焦的气味,夹杂着尘土裹挟而来,呛得她不住咳嗽。 陈青芒捂住口鼻,嘴唇干裂,她决定按照来时的路折返。 她依稀记得是直线折返,但又没注意具体的路线,因此当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时她又失去了方向感。 闭眼,一闷头,她随便选了条路走。 可这路似乎越走越绕,她穿过了一条隧道,出来时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青山,在这尘土满天的路上如同拢上一层深灰色的纱布,无端的显出压抑来。 西南方的太阳成四十五度挂在天幕上,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衬得她更加渺小。 而陈青芒又饿又渴,嘴唇干裂,脚上应该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她在心底埋怨自己。本里就是一个路痴,还不看路,这下走丢了活该。 陈青芒蹲在路边,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一点一点地剔草的叶子,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好没用,又要让奶奶担心了。 太阳的日光不再那么强烈,已经四点半了,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薄薄的蛋黄,像穿了件会发光的衣裳。 她想:恆星也和她现在一样这么孤独吗? 想到这儿,不禁有些伤感,她暗暗骂,这可真是个鬼地方啊。 只能看见公交车不停地在错综复杂的高速路上来回穿梭,却看不见它们停下,仿佛它们和她之间隔的是不同的人生,只能错过。 陈青芒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最后只剩半个挂在青山的尖端,空气的温度也在降低,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 直到最后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群山淹没,她俯下身,将头埋在膝盖上,身处于一种巨大的孤寂之中,委屈被无限放大,眼泪不经允许擅自滚落下了。 她很害怕,但好像无能为力。 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底祈求奶奶能够快点找到她。 七点到八点,漫长的一小时,她隐约听见了山中一些动物的吼叫声,整个人生理性地颤抖。 独自处于这种环境下,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难挨,她开始靠翻动书页的声音来缓解自己心里的那种绝望和害怕。 十点零七分,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刻。一束笔直的灯光照在她身上,那一瞬间她感到有一种阳光般的温暖的错觉。 陈青芒狼狈起身,伸手挡住了眼睛,适应了光线,她隐隐约约看见了少年那张冷淡漂亮的脸上无法掩饰的气愤。 「陈青芒,你傻不傻?」低哑带着点怒气的声音。 陈青芒听见这声音,眼泪就夺眶而出,盈着一汪晶亮的水,看着喻钦。她埋低了头,轻轻开口:「对不起同桌。」 喻钦烦躁地下车,直接扯过她的手臂,然后粗暴地把自己头上的头盔戴在她头上,「你知道你奶奶多担心你吗?我他妈找了你多久……」 喻钦睨了她一眼,看着她的模样,又软了声调:「你几岁啊,还哭。」 「不准哭。」他动作有些粗暴,伸手用手背把她脸上挂的眼泪擦干,然后嫌弃似地甩了甩手。 「快上车。」喻钦先单脚跨上了摩托,一脚撑着地面等她。 陈青芒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上车后座,紧握书包带子,她能闻见独属于少年的那种清冽气息,很好闻。 摩托要发动的时候,喻钦伸手剥了颗糖,往后一扬递给她,示意她吃。 陈青芒稍稍前倾,吃下了那颗水果糖,草莓味,甜甜的。 摩托车发动的时候,陈青芒由着惯性往后仰了一下,有点不稳。 喻钦淡淡开口:「抓紧我。」他现在倒显得无比淡定自若了。 喻钦的摩托是改装过的,外观拉风,适合飙车,不过实用性就差了那么一点,譬如座位就很挤,加上她还背着一个大书包,空间就更显得狭窄。 但陈青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没抓他衣服,自己逮着一边的小栏杆。 喻钦看着前方的路,耐心不够,手调了下档位,脚踩油门,摩托车的速度陡然加快,风唿啦啦地往后灌。 他痞痞开口,声音风一吹就散:「很晚了,没时间兜风,我速度加快了。」
第26页 陈青芒咬咬牙,两手轻轻地抓上了他腰边的衣服。 喻钦感受着腰间的细酥痒感,不自在地往前移了移,他能感觉到自己唿吸加快了,暗骂了一句,「靠。」 速度又慢慢放缓了。 陈青芒脸颊通红,觉得自己整个人快烧着了,心跳得快要出来了,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唿吸声。 感受着放缓了的速度,陈青芒轻轻开口:「不用迁就我,就按你的速度来就好了。」她嘴里含着糖,说话戴了点可爱的喔唔声,软糯好听。 喻钦听着这声音,心里更烦,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热,整个人都很乱。他随意地笑笑:「行啊。」 脚下一踩,摩托犹如离弦之箭般在空旷的马路上肆意狂奔。 陈青芒把脑袋往喻钦的背后躲了躲,感受着唿啸的风声,她突然觉得很爽啊。 车流从身边穿过,他们驶近那个十字路口,陈青芒认出了来路,原来自己恰恰选了相反的一条路,怪不得越走越荒僻,越走越迷茫。 他们以这种速度在黑夜的高速公路上驶行了大约半个小时,才进入城区。 陈青芒看了下路牌,原来她真的搭公交车搭错方向了,莫名其妙上了一趟通往郊区的公交,且这公交两小时才有一趟。 陈青芒觉得自己很倒霉,可看见喻钦那张帅气的脸时,她又觉得心里有点甜。 喻钦找了片小吃摊子把车停下,他淡淡道:「下车。」 陈青芒乖乖听话,小步下车。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嘴里全是粘人的草莓味,喉咙有点干涩。 喻钦把车锁了,走在前面,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个面馆。 十一点的时间,老闆应该是要打算关门了,看见他们来,又热情地招唿起来。 喻钦看着她挑了挑眉,询问:「吃什么?」 陈青芒捏了捏小拇指,轻答:「随便。」 喻钦向店家点了两碗牛肉面。 木桌是搭在露天的场所,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是很美的背景,在这种场所吃面很幸福,每个人都带着点菸火气的洒脱。 他选了张靠边的木桌,拉过一旁的椅子,示意陈青芒坐过来。 陈青芒捏紧书包带子,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喻钦起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他推了一瓶给陈青芒。 是她喜欢喝的橘子味汽水。 陈青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谢谢你。」她伸手正准备去开瓶盖,喻钦先她一步给她打开了。 陈青芒稍稍诧异,随后伸手去够他的那瓶饮料,打算礼尚往来帮他开一次。 牛肉面上桌了,店家笑得和蔼,看着他们两个开口:「慢用嘞。」随后进了店里。 喻钦放下手中筷子,诧异地看着她,眉梢漫不经心地向上挑了挑:「不够喝?」 陈青芒摇头,很认真地开口:「我想帮你开瓶盖。」 喻钦有点惊异与她的脑迴路,但也没表露,大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长腿微微屈着,很随意散漫的姿势。 他带着点懒洋洋地戏嚯,淡淡开口:「是想表示比我力气大啊,嗯?」 陈青芒耳朵又红了,讪讪收回手,摇头,否认:「没。」但下意识里还是觉得应该回点什么帮助,于是轻轻道:「那等会,我结帐吧。」 喻钦收起散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淡淡拒绝:「不要。」 陈青芒听得出他有点生气,于是顺着他的话接:「嗯。」 「先吃面吧。」 「好。」 牛肉面筋道,汤汁鲜美,沾着红润色泽卖相极好。陈青芒小口小口地啜吸着。 她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见少年修长的指节夹着木筷,带着矜贵,他微垂着眉眼,表情很淡,吃相很好,没有大的声音,很有教养,瞧着像一幅画,真的是很令人心动的存在。 陈青芒喝了一口橘子汽水,整个人又开心一点,他隔着昏黄的灯光能看见喻钦鼻樑右侧那尾黑色的小痣,清冷性感。 两人无声地吃了十分钟面,喻钦放下碗筷,抬头很轻地看了她一眼。 陈青芒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提问:「你,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啊?」 喻钦淡淡看了她一眼,冷淡疏离道:「我犯贱。」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尽力笑了笑,还是轻轻开口:「还是要谢谢你啊。」 「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喻钦起身掏钱结帐,他给了店家一百,店家正找钱,手里拿了个五十,喻钦接过五十,对店家礼貌开口:「不用找了,谢谢。」 随手将五十元揣进兜里,他站直,单手抄兜,撩了撩眼皮,隔着昏黄的灯光看着陈青芒,眼睫毛长而密,乌沉沉的眸子映着点碎光。 他看着陈青芒嘴角小小的梨涡和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有点烦。 他无所谓地勾唇笑笑:「不是说好的家教吗。」 「过几天我姐找你谈,你好好回答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迷路过两次的作者掉下了悲伤的眼泪…… 第14章 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奶奶留了灯,戴着副老花镜坐在藤椅上看报纸,见她回来,连忙起身。 陈青芒小步上前,一把抱住奶奶,轻轻柔柔道:「奶奶,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啦。」
第27页 姚芝芸眼角湿润了,伸手取掉老花镜,抹了点眼角的泪,欣慰开口:「好好好,芒芒平安就好。」 陈青芒心里有点难过,她知道奶奶肯定很担心她,便一直哄着奶奶,让奶奶上床睡觉,等到奶奶睡着了,她才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 把书包整齐地放在书桌上,她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手机,一开机,消息框涌进的消息已是99+。 陈青芒点开qq,她看见那个漆黑的头像成了她的好友,喻钦同意她的好友申请了。 陈青芒抿嘴笑了笑,点开与他的对话框,只有一条消息:【你在哪里?】 时间显示是下午四点半。 陈青芒捏紧手机,原来他找了她这么久,她心里又酸又甜,想着去家教教他时一定要尽心尽力,好好帮助他以表感谢。 她埋头继续刷消息,qq群炸了,有几百条消息,全是关于她不见了的消息,同学们好像都很担心她。 喻钦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发了一条:【人找到了。】 那些各种关于她走丢的猜测才停止。 陈青芒想了想,打了一行字,发送:【我到家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她退掉qq,划开了通讯录,把喻钦给的号码存了下来。 夜已深了,天空中有几颗星星,其中最北边的那颗北极星最亮,陈青芒透过窗户看过去,心里被很温暖的东西填满。 她想到喻钦送她回来的时候,他们穿过一条条小巷子,凉风灌进她的衣袖,她微微抬头看着他修长的脖颈,风从耳边过,月藏于云间。 现在已经十二点二十了,她很少这么晚都不睡觉,但今天她的心里有点乱,可能要冷静一会。 她看着喻钦的电话号码,默默背了三遍,一个数字不差。 而后钻进被窝,抱住自己的小熊,闭眼睡觉。 . 考试后的几天,陈青芒都待在家里,她帮奶奶捶背,还帮奶奶去照顾小菜园里的菜和花。 那个小园子离他们家有一百来米,园子里种了西红柿,黄瓜,西瓜,小青菜和几株向日葵。 向日葵快开花了,茎叶拢着大大的圆盘,生机勃勃。陈青芒不知疲倦地家里菜园两头跑。她用小水桶提水,每天浇水。还特地买了小袋的肥料,每天施肥。 姚芝芸拿出智能机,让她帮她申了个微信,去关注了一个公众号,敬和养老院。 那里面活动很多,还有老年人专用舞蹈教学。奶奶每天对着手机学跳舞,精神气很好。 十天一晃而过,第十一天的的时候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年级第九名。孙全老师特地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参加学校的颁奖典礼。 陈青芒匆匆忙忙换了套衣服,穿了件白色碎花裙,白色运动鞋,和奶奶告别后,就往车站跑。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孙全焦急地等在校门口,一见她进来,就立刻把她领到礼堂去。 陈青芒小喘着上台领了奖,她听见主持人念:「高一十七班陈青芒年级第九,特地颁发二等奖,奖学金一千元。」 陈青芒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头,很紧张,她接过年级主任递过来的奖状和奖金,很礼貌地说谢谢。 而台下人很诧异,因为谁也没想到差班的学生能考到年级前十。孙全看着她笑得骄傲,熟悉的格子衬衫衬着那颗有地中海趋势的头,很有特点。 最后主持人宣布颁奖完毕,她和另外十九个人一起合影,而后下台。 表彰大会开了半个多小时,结束时孙全过来和她谈了一些鼓励加油的话,最后离开时还特地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陈青芒笑得甜,梨涡浅浅的,她对着孙老师乖巧地说了一句:「谢谢。」 孙全老师摆摆手,潇洒离开。 陈青芒低头,将奖状收存好,奖金装入了自己的小钱袋,随后出校门,她轻轻哼了一首曲调欢快的歌。 校园里刚开完表彰大会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出了学校,在校门口形成一股不小的人流。 陈青芒从侧面出门,绕过那些学生和汽车,她打算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台等车。 路过一家蛋糕店,陈青芒想了想,进去,选了一款带有小樱桃的小蛋糕,她想带回去给奶奶尝。 接过店家的包装袋后,她轻声说谢谢,俯身掏钱结帐。 拿出钱后,她抬头,看见张辉,他站在她左手边,手里拿着钱,对着收银员说:「我付了。」 陈青芒咬咬唇角,把自己的钱递过去,抢先一步付了钱。收银员熟练地找零,她安静地等在一旁。 而张辉笑得大大咧咧的,站在她身边,伸手挠了挠头,他正张嘴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陈青芒抢先开口,「等会再说吧。」她接过收银员找的零钱和棒棒糖,轻笑着说了句:「谢谢。」 她转身往外走,张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陈青芒没停下来,她听着周遭的汽车喇叭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张辉没开口,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以一种愧疚的姿态与神情。 陈青芒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穿过红绿灯,走到车站站牌处,她停下来,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绿化带上地草木上,静静等他开口。 张辉也停下来,看着她穿的白色连衣裙,试探开口:「……青芒,那个,对不起啊。」
第28页 「我上次太冲动了,那其实不是我本意的。」张辉一通解释,语气诚恳。 陈青芒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唇角,认真回:「好,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了,也接受你的道歉,就这样吧。」 「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要有了。」陈青芒平淡开口,表情淡然。 张辉连忙点头,认真回:「好的。」 他小心翼翼开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公交车到站了,停靠在路边,陈青芒转身,装作没听见,礼貌地朝他摆了摆手,快步从前门上车了。 停靠又开走,公交车缓缓驶动,陈青芒看着不断后退的站牌,没回头。 而张辉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公交车渐渐远去。 他等到公交车没入车流里再也找不到,他才转身折返,往回走时路过红绿灯,他耐心停下等待,而离她仅五米之距的赵启江朝他摆摆手,叫了他的名字。 张辉抬头看见他,又看见一旁冷漠旁观的少年,心里属于男性那种好胜的竞争心又一齐涌了上来,他笑着回赵启江:「对不住江哥,刚刚没注意到你,只顾着送朋友了。」他目光放在赵启江身上言语却意有所指。 喻钦带着副黑色皮质手套,捏住剎车挡,看着张辉冷笑,玩味地勾起唇角。 喇叭突兀地刺耳地连响几声,惹得四周的人都朝他们看来。赵启江有点尴尬,感受着空气中这种夹着淡淡火药的气氛,心里七上八下地跳。 本来是想叫张辉一起去打电玩的,但这个想法在触及喻钦冷冷的目光时立即消散。他没回应。 所幸,红灯转绿了,车流移动,他和喻钦转了个弯绕过张辉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辉看着喻钦的背影,暗自握紧了拳头。 . 陈青芒回到家时,收到了孙老师发的一条信息。说是请同学们一起去爬山,吃顿散伙饭,以敬同窗之谊。 地点是本地着名的旅游区:小台山。 陈青芒百度了下,看了会景区介绍,翻到一则类似游记的报导,她看到了里面的一组图片,长长的玻璃栈道,漂亮又危险。 她突然想到了喻钦,划开通讯录的那一排排电话号码,她点进喻钦的,忽然很想打过去。 喻钦说的家教,她教案题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和奶奶沟通过了,可是喻钦却迟迟没有通知她。 他们有十多天没见了,不知怎的,陈青芒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或者见见他。 檯灯光泽温暖,橘黄色晕成一片,像涂染了一个黄昏,而她坐在这黄昏下,手捧手机,眼睫毛轻颤,透明的窗户映出她清秀好看的面容。 细长白皙的手指按了唿叫键,她捂着手机,满怀紧张与激动。 电话响了四十多秒,才被人接起。 「餵。」一道清亮的女声带了俏皮意味。 陈青芒听着这声音,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她慢腾腾地开口:「对不起,我打错……」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声,她听到熟悉的男声,清冽低哑:「嗯?」 陈青芒捏紧小拇指,眼睛盯着地板,咬着牙,半天没出声。 喻钦在那边不耐烦地开口:「说。」声音带着冷意。 他那边的声音很杂,有很吵的音乐声,也有些男男女女的欢笑声,很放纵很嗨。 有人大喊了一声:「钦哥!」 「唔……喔!」 陈青芒伸出手指甲扣了扣墙壁,仍是没出声。 喻钦皱了皱眉头,忍着最后一丝耐心,再重复了一句:「说话。」 「你好。」陈青芒紧咬唇角,「喻钦。」 喻钦起身,出了会所的门,走到过道,靠着墙壁,安静地等她继续开口。 听筒那边没有了吵闹声,音乐声,变得格外安静,能听见的只有他均匀的唿吸声。 陈青芒心跳得很快,她轻轻柔柔地开口:「这是我的号码。」 喻钦一手点了点鼻尖,低低回:「我会存。」 「喻钦,……你去同学会吗?」她试探着提问。 「什么时候?」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慵懒。 「后天,小台山。」 「听说那里有一座玻璃栈道,很漂亮。」陈青芒鼓足勇气开口:「你会去吗?」 他捏紧拇指,心情忐忑地等着答案。 喻钦沉默了十几秒,听筒那边传来了噔噔的高跟鞋声,清亮的女声夹着柔情,夹着滋滋电流传了过来,「钦哥?在这和谁打电话呢?」 「不好意思,我不是邀你和我一起去,不要误会了。」陈青芒怂了,有点难过地收回请求。 喻钦想到今天张辉得意的脸,还送她回家,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笑,冷冷回:「想什么呢,你邀请我我会去吗?」 他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眸光冷淡,忍了忍,终是没把号码加入黑名单。 陈青芒看着暗掉了的手机屏幕,心里有点难受。她果然和喻钦是没办法好好相处的,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还歷歷在目,他一直都这么嚣张冷淡,不是么? 她刚刚是在痴想些什么? 第15章 八.九点的太阳明媚而不刺眼,晨光从树枝缝隙洒落下来,斑驳地映照在少男少女年轻的脸上。 杨数站在人群中很显眼,高而挺拔的少年,斯斯文文的眼镜框,他微微垂着头,在挨个点名。
第29页 「陈青芒。」她是第一个。 陈青芒站在后排,抬头看着杨数的眼睛,轻轻回:「到。」 杨数提了一下眼镜,继续往下念名字。 班主任孙全老师,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圆熘熘的眼珠看着身旁这些年轻的面庞,笑得如同标准的弥勒佛。 点了一圈的名,没来的只有三个人:喻钦,赵启江,张辉。 孙老师点点头,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同学们上了事先租好停靠在一侧的大巴车。 陈青芒上车,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她眨眨眼,看着这些对她来说还算陌生的同学。 他们兴致很高,笑着讲笑话,谈论明星游戏段子,三两结对,就好像编织出了一整个世界。陈青芒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好,不会有太多的烦心事。 约莫一分钟后,何露气喘吁吁地上了车,她刚刚去买零食了。何露走到她面前,在她身边坐下。 书包拉链拉开,一阵零食袋挤弄的声音传来。她伸出手递了一包泡椒鸡爪给陈青芒。 陈青芒轻轻抿了抿嘴,侧过头,那双清澈干净的杏仁眼直直地看着何露的眼睛,认真道:「我不吃辣。」 「算啦,你不吃我吃。」何露笑嘻嘻收回,「喏,给你个棒棒棒,防晕车。」她向她眨了眨眼。 陈青芒笑着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把包里奶奶准备的水果拼盘给了她一盒,梨涡浅笑,眼睫毛长长的,在眼窝处打出一圈阴影。 何露很高调地接过,抱住她,「哇,青芒,我爱你!」 陈青芒轻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大巴车开始驶动,沿着空旷的柏油路,平整稳当地超近郊驶去。 阳光斑驳碎裂,透过窗户洒落在陈青芒的眉眼间,很温暖。她轻轻闭了眼睛,掏出mp3戴上耳机安静地听歌。 「人生已经太匆匆……」熟悉的旋律,她却百听不厌。 只不过自从那次清早听歌遇见喻钦后,她现在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想到他。就像克卜勒那难缠的第二定律,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打上了一个名叫「喻钦」的标籤。 或许这就是联想记忆吧,牢靠不已。 上次打电话他的回答,陈青芒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莫名地生气,那么嚣张,那么倨傲,那么……「喻钦」。 而现在他没来,估摸着又是到哪去疯玩去了。 陈青芒垂眸不想再想他了,打算换一首歌。而这时,左耳机却被何露扯走,她的笑脸在眼前放大,笑嘻嘻地说:「听的什么啊,我听听。」 陈青芒捏住自己的mp3,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她其实不喜欢这种未经他人允许就乱动别人东西的举动的。 何露丝毫不觉,把那单个耳机带进自己的耳朵里,听了几句后,扯掉,撇撇嘴:「什么嘛,这个什么年代的啊,不好听不好听。」 「来,听这个,我给你放最近很流行的一首歌。」何露拿出手机,打开播放音乐,外放。 陈青芒关掉mp3,把耳机线折好,妥帖放进了自己的小包里。抿了抿唇,对着何露友好提醒:「别这样,外放会打扰大家的。」 何露放了几句,抱怨地关掉:「哪有啊,平时他们在教室里玩得那么嗨,怎么会介意嘛。」 陈青芒安静地看了她一眼,侧过头,目光落在最前排一个睡觉的同学身上,她敛了敛目光,对着何露说:「你开心就好。」 何露听了这句话,生起闷气来了,埋头玩手机,不理她了。 陈青芒看了眼腕錶的时间,八点四十五,她侧过头安静地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 中途她短暂地睡了二十多分钟,腕錶指向九点五十一分的时候,大巴车停靠在了小台山下的站台边。 陈青芒下车,何露别扭地跟在她身后。 短暂地集合一次,孙全说了些注意事项,便让同学们散了,决定十二点在山顶集合。 进山口都是弯弯绕绕的公路,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爬山。 陈青芒走在前面,何露也背着书包跟着她走。走了几步,陈青芒停下,她转身,看着何露微微一笑,轻轻道:「走不走呀。」 何露连忙几步上前,笑着道:「走呀。」她挽上她细细的的手腕,亲昵地和她同行。 陈青芒不习惯这种近乎属于式的亲昵接触,但为了不扫何露的兴,也还是忍住了。 走了五十几米,何露有点渴,松了她的手腕,说要去买水。 陈青芒点头,自己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没等到何露回来,她倒是看见了他们班班长杨数,大步走着,在和谁打电话,很冷静地回:「我在山脚,嗯,来找你们。」 陈青芒听着这话,心怦怦跳了起来。「你们」是喻钦和赵启江吗?毕竟他们那么要好。 转眼间,杨数已经走到她面前。陈青芒礼貌地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杨数一手捂住手机,伸出一只手,想要与她握手,正经严肃地说:「你好,陈青芒同学。」 陈青芒看着眼前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愣住了,她有点懵,没搞清楚这种问好方式,尴尬地伸手握了握他的衣袖,同样正经回:「你好,杨数同学。」 她好像听见杨数电话那边有人低骂了句,「艹」。 她整个人更呆了,收回手,杨数也镇定地收回他的手,向她温柔一笑:「再见。」
第30页 陈青芒点点头:「再见。」 杨数走远,她等在原地,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入眼全是碧绿的树木,高耸入蓝天,将天空分割成块状,有别样的美。 她等了半个小时,何露都没回来。陈青芒心里有点急,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何露一听她的声音,立马开始撒娇赔罪。说自己刚刚买水的时候遇见她朋友了,然后没禁住热情的邀请,就和她们一起了,结果一没注意,就忘了她了。 何露连声对不起,态度很诚恳。 陈青芒咬了咬嘴唇,平静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 「再见。」她挂掉电话。 独自一人开始沿着山路往上走。她穿了件天蓝色运动衣外套,走起来就比较热,于是脱掉,一手搭着外套。内里穿了件碎花t恤,浅蓝色,整个人干净清爽。 陈青芒体质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她胜在愿意坚持。因此到走完了公路路段,开始爬山梯的时候她还有力气。 书包里有切成块的小苹果,陈青芒拿出来,准备吃几块补充一下.体力。 她刚吃进一块苹果,腮帮子鼓鼓的。接着后背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慢半拍同学!」俏皮的声音。 陈青芒转过身一看,小侠女今天穿了件酷酷的卡其色t恤,对她笑得好看。 陈青芒眨眨眼,一手捂住嘴,快速地把口中的苹果吞咽下去,缓了缓,看着徐宛儿的眼睛认真回:「宛儿同学你要来一块苹果吗?」她递过自己的水果盒子。 徐宛儿看着她可可爱爱的小兔子的水果盒子,笑得真诚洒脱,用牙籤挑起其中一块,「好呀,谢谢青芒同学,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她吃了一块。 徐宛儿是碰巧来这山上散心碰见她的,两人目的地一致,便商量结伴而行了。 一路上相处得都很愉快,徐宛儿很幽默风趣,洒脱俏皮,还有一双特别爱发现美的眼睛。 譬如她一路上拍了很多照片,关于植物,蓝天和路上的行人。 偷拍是不好的,可是徐宛儿说这是记录生活呀。 她还很喜欢认识这些植株。陈青芒以前看过一本植物大全,因此大致认识,便担当起了解说员的身份。 徐宛儿听得认真,还不时夸奖:「慢半拍同学,你很棒诶,这声音好甜啊,可以哄我睡觉,我欢喜死了。」 陈青芒腼腆地笑:「没有了。」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山颈时已经是十一点过了。 山颈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条长长的漂亮的透明玻璃栈道,在两座小山峰之间,像一道晶莹的冰带,美丽而危险。 那条玻璃栈道成了连接两座山峰之间的桥樑。她们离那里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可是陈青芒却不想继续向前了。 徐宛儿也是,她是因为发现了一个更加好玩的东西。 这里是旅游区,山上各处分布着不同的娱乐措施,譬如这里就有一座鬼屋。 惊险刺激专门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那种鬼屋。 像一座城堡,外形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为了吸引游客还弄了很多种颜色,涂得像一个庄重些的鬼。 看上去便萦绕着一种恐怖敬重的氛围。 徐宛儿胆很大,拉着陈青芒的手,就和她去买票了,临进去的时候徐宛儿拍胸脯保证,「不用怕,你怕的话就死死拽住我的胳膊,我不会怕的。」 陈青芒其实是有点怕的,但听见徐宛儿同学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也放下心,头一热就跟着她一起进入了鬼屋的鬼口。 入门就是漆黑一片,只有些微的光亮从墙壁那边照过来,大概是让人能够看见主角鬼的出场吧,陈青芒这样想。 徐宛儿扑哧扑哧就往前沖,也不带怕的,她抓紧陈青芒的手,走了大概两米。 密闭空间里响起一阵回音似的渗人音乐,陈青芒感觉到徐宛儿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力度变大了。 又走了几步,音乐出现一阵吓人的「轰轰!」声,突然前方半米处,一处隐蔽幽暗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副棺材,棺材板勐然翘起来,一个鬼伴随着骇人的音乐弹了起来。 「——啊!」徐宛儿很没形象地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听得陈青芒心里也一阵发毛。 但两人也还是战战兢兢往前走,一步两步,一只鬼从墙壁缝里飘了出来,陈青芒站定,和那鬼空洞可怕的眼珠子对视了一眼。在心底疯狂默念「我是唯物主义者我是唯物主义者……」 徐宛儿不淡定了,又尖叫了几声,走路的带领姿势成了她跟在陈青芒身后,陈青芒带着她往前走。 后面鬼依次从地下爬过来,头顶掉下来,移动飘,飞行飘,各种方法都来了一次,陈青芒看得有点麻木,吓着吓着就习惯了。不过徐宛儿倒是硬生生演成了尖叫连连看。 陈青芒还感觉自己的脚后跟可能被徐宛儿的脚踩肿了,火辣辣地疼。 而这吓人的鬼音乐像是念大悲咒一般渐入佳境,越来越吓人,直到最后一个高潮「……啊……啊啊啊……!」 一只鬼伸出血淋淋的双臂从拐弯处的墙里飘了出来,直逼她俩。 徐宛儿勐地尖叫一声「——啊啊!」她伸手重重一拳打过去,鬼也惨叫起来。 徐宛儿:「啊啊啊!卧槽我打了鬼!」
第31页 鬼:「啊啊啊~」(疼得嗷嗷叫) 陈青芒:……(人已经懵了) 陈青芒疯了,一时间那个小屋子里,狭窄的行道里响起了三道不同频率不同音调的惨叫声,持续了十秒之久。 微弱的光线中谁也看不清谁,只能看见那只鬼脸上可怕的血和图案以及那头飘逸的白髮。 陈青芒夺回一点理智,听着那鬼的惨叫声总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没想起来是谁。 直到半分钟后,过道的灯亮了,吓死人的音乐停了,音响里放着「3号3号,工作人员被一个女客人打了。」 「3号收到,over!」 明亮的白炽灯下,两人一「鬼」,面面相觑。 后来陈青芒做梦似的出了那间鬼屋,她看见奈何桥在灯光下只是一块简陋的木板,许愿树小儿科得像街边的娃娃机,鬼推磨的那鬼打了闪光还有点可爱是怎么肥事。 而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鬼屋前的院子里。她,徐宛儿和脱掉工作服的张辉。 张辉脸上挨了重重一拳,现在嘴角还有血,红肿得厉害,陈青芒有点想笑。 徐宛儿买来了消毒液和药水,一边道歉一边要给张辉搽药。 陈青芒远远看着,突然觉得张辉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了。 「青芒啊,来帮帮我,帮我拿一下这个创可贴。」 「唔,好。」陈青芒上前几步,挡在张辉面前,微微弯了身子,帮徐宛儿拿着创可贴。 . 山顶,玻璃栈道。 喻钦站在起点处,一手拿着罐可乐,一手掏出手机,停在信息界面处,信息编辑框里的一句话:【来玻璃栈道,小爷勉强带带你。】 长指按在发送键上,只差轻轻一点。 赵启江站在一旁摆弄自己新买的望远镜,四处看,最后对准一个方向惊讶开口,「噫,我看见陈青芒了。」 喻钦侧身,朝着赵启江看的方向,深邃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他徒手捏破了右手拿的可乐易拉罐,可乐洒了一手,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流下去。 距离不远,他视力好,能分辨得清楚那两个人一个是张辉一个是陈青芒。 靠那么近,他妈是在干嘛呢? 喻钦冷笑,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单手把信息框的内容删了,按键输了一句话,发送过去。 赵启江没察觉出不对头:「张辉和陈青芒在一起……唉不对,他们现在又离得有点远了……」 喻钦听都没听,直接转身就一脸冷淡不悦地走了。 徒留赵启江与杨数面面相觑。 . 陈青芒手机响了声,收到条消息。 【喻钦:明天来我家,家教。】 第16章 陈青芒把手机揣回兜里,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徐宛儿。 她低头看了眼表,十一点二十分,离集合还差四十分钟。 徐宛儿一脸歉疚地看着张辉,她把剩下的药交到张辉手里,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张辉摸了摸红肿的嘴角,笑着扯了扯,忍不住痛,一阵龇牙咧嘴,瞧上去滑稽极了,他不在意地回:「没事,不打不相识嘛。」,余光却总是瞥向陈青芒。 徐宛儿嘴角弯了,笑得好看,向张辉摆摆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示意要走了,张辉点点头。她上前几步,挽住陈青芒的手,和陈青芒一起离开,沿着山路往上走。 张辉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他转身,又从后门进了鬼屋。 . 到达山顶,花了二十五分钟。山顶范围不小,有一个小广场,一座观景台,还有好几座旅游吸引游客的那种仿古代建筑的亭子,是挺大的一片地方。 不过陈青芒发现一件悲伤的事,她好像不认识山顶的路,而且手机快没电了。 徐宛儿大大咧咧地看着山顶的那座风景塔,非要上楼去看风景,去体会一览众山小的胸怀诗情。她沿着楼梯上去了。 陈青芒站在下面的小广场上,看着徐宛儿在风景塔的二楼朝她招手,她抿了抿唇,给孙全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不集合了,事先有事离开了。 然后,她把手机放进小包里,也上了那座风景塔。 风景塔很高,外观是特质的漆刷成的古红色,尖顶成八宝塔聚拢的模样,很有古朴的诗意感。上楼的阶梯是红木制成,蜿蜒成螺旋状而上,陈青芒绕着阶梯上去,一路上看见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画作,多素描,也有油画,一路走上去,颇有文化长梯的感觉。 这座风景塔一共有七层,陈青芒和徐宛儿上到了最顶层。 红漆木的围栏及肩高,两人在上面,手撑着栏杆,风很大,吹得她们髮丝直往后扬。而不远处的青山则缩小成小山峰,碧绿一片,傍着青山的城市住房就像是小蚂蚁,一点一点散布在各个地方,密集渺小。 徐宛儿拿出手机拍照,青山在背后绵延般地延展开来,入眼皆是绿意,是一片极好的风景。 陈青芒安静地看着下面的人,小广场上有三两小孩在玩耍,在太阳底下,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奔跑。 她抬头眨眼看着山对面的那座玻璃栈道,悄悄摸出手机,昨天没充手机,现在手机只有百分之三的电了,她调到与喻钦的信息界面。 她回覆:【好的。】 手机电量耗尽,振动了一下,自动关机了,她把手机放进书包。徐宛儿热情地邀她一起拍照,陈青芒朝她那边靠了靠,「—咔」的一声。
第32页 红漆古塔为陪衬,青山白云做背景,照片里的蓝衣小姑娘比了个剪刀手,笑得好看。而徐宛儿很帅气潇洒,及腰长发又黑又直,整个人透着股清爽干练。 徐宛儿朝她眨眨眼,调皮一笑:「bingo!」 陈青芒也微笑,她看着下面小广场上的人,偶然间看见了杨数,杨数淡淡地往上瞥了一眼,陈青芒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身旁的人。 只不过这目光并不长久,而徐宛儿也并不知晓。不及片刻杨数便离开了。 两人在塔中待了一会,然后就下来了。由于不认路,她们决定按照原路返回。 一路上有点饿,她们就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小吃摊,一人一碗酸辣粉。 陈青芒不吃辣,酸辣粉只酸不辣。徐宛儿尝了一口,直摇头,「陈青芒同学,你个醋精。」 陈青芒隔着热气与她对视,清澈的杏眼里氤氲了一片水雾,朦胧又干净,她看着徐宛儿的眼睛,认真道:「那你不是辣子精了?」 徐宛儿辣的一唿一唿,却被眼前这小姑娘正经地胡诌给笑到了,她一边用手扇面前的热气,一边辣乎乎地开口:「辣子精,哈哈哈哈……,青芒小同学你好可爱啊。」 陈青芒吸熘了一根粉,很正经地解释:「我只是按照你的造词法举一反三而已。」 徐宛儿真被她给逗笑了,造词法都出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造字了呀。 两人说说笑笑,吃完酸辣粉便走梯子下山。 下山挺艰难的,腿有点抖,花了她们两个小时。 等公交的时候两人告别,陈青芒站在站台等车,再三确认路线,确保自己没上错车。 回家后第一件事,她先充了手机,随后去把给喻钦准备的教案笔记又拿出来再修改了一遍。 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还带着点小雀跃与激动。 . 翌日。 主城区的繁华闹市中有一片闹中取静的住宅区,里面统一的一排排白墙别墅,柏市大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居住在里面。小区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江陵小区。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陈青芒按照喻钦给的路线,绕了好几个弯,问路问得晕头转向,到达时,多花了近半个小时。 因此当她走到小区门前时,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少年的背影,站在黑漆铁门的一旁微微低着头,在玩手机。 他穿着件纯黑t恤,卡其色休闲裤,整个人挺拔清瘦,站在一旁,就像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都自成风景。 小区门口保安大爷看见她,笑着问:「姑娘,有卡吗?」 陈青芒摇摇头,看着一旁玩游戏的少年轻轻叫了声:「喻钦。」 喻钦抬头,一手插兜,往前走了几步,他拿出自己的卡在磁卡器上刷了一下,门打开了。 陈青芒小心翼翼进了小区。 她捏紧书包带子,在前面走了几步,喻钦没跟上来。 她转头,看见喻钦在和保安大爷聊天:「这我同学,以后不用卡,您让她进来就行。」 大爷笑得敦厚慈祥,点点头。 喻钦道谢,随后追上她。面无表情,冷冷的,很酷。陈青芒小心地跟在他身边,直走一百米,左转的那栋漂亮精緻隐衬在绿树之间的别墅就是他家。 喻钦指纹解锁,开了门,他换鞋进去,给陈青芒选了双崭新的女士拖鞋,粉粉的兔子,很少女心的那种。 陈青芒接过换上,跟着他走。 他家里没人,空空荡荡的。装修很有文化气息,风格品味都是上乘的。 喻钦径直带她进了二楼最右边他的房间。 一进门,房里出乎意料地整洁,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侧的书架上的书也叠放得工整,陈青芒粗略地扫了眼,是些外国名着,有诗歌也有小说,除此之外还有几本竞赛题。 这倒很不符合喻钦的不爱学习的特点。 另一侧的书架上摆满了汽车和机器人模型,还有好几个乐高。 房间很大,还有一个小阳台,採光很好,上午的阳光能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将房间照得明亮些,没那么压抑了。 喻钦一手拉开窗帘,让阳光漫进来,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长腿大大咧咧地敞着,背靠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姿势很大爷。 他撩了撩眼皮,淡淡地看了陈青芒一眼,第一句话是,「你迟到了。」 陈青芒放下背包,点点头,软软道:「对不起,我对路不太熟。」 喻钦咬了下嘴唇,一手撑着下巴,露出流利漂亮的下颌线,他慵懒开口:「哦。」 「讲吧。」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书桌。 「好。」陈青芒把准备好的教案拿出来,走到书桌旁,她给他递过去了一份笔记,轻轻道:「这是我为你写的数学笔记,是高一上册的内容,很基础,你可以看懂……」 「你昨天在干嘛?」喻钦打断她,没看她,一手拿着手机在玩像是漫不经心般提起。 陈青芒被他一岔也不恼,认真回:「我去了小台山,爬山。」 喻钦一手转着红绳,长指挑了挑,轻轻一弹,反问:「就这样?」 陈青芒:「嗯吶。」 喻钦扯着嘴角冷笑:「行,继续教我吧。」 陈青芒被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弄得有点莫名,她又解释了一遍:「昨天是和班上同学一起去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第33页 「可以。」喻钦冷声回,带着怒气。 陈青芒忽略他的暗怒,轻轻抿了抿唇,从书包里翻出奶奶给他带的糕点,她递给他,看着他那双冷淡深情的眼睛轻轻开口:「我奶奶给你的,荷花糕和百合莲子。」 喻钦看着她的饭盒,上面有个卡通哆啦a梦,很可爱。 「你有什么愿望?」他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话。 陈青芒有点懵,「啊?」她用手轻轻点了点耳尖,看着他好看俊朗的脸,轻轻回:「还没想好。」 「算了。」喻钦接过她的哆啦a梦盒子,放到自己枕头旁边,回:「帮我向你奶奶说声谢谢。」 陈青芒点点头:「好的。」 她看了眼表:九点二十五分。 「那我们开始吧,两个小时,我十一点半走。」 「你先把教材必修一上面我给你勾画的概念看一遍吧。我等会给你出几个题,你不会可以问我。」 「可以结合我的笔记理解。」陈青芒捧着书,阳光洒落在她的眼睛上,眼睫毛长长的,一张一合像蝴蝶的翅膀,安静美好。 喻钦看了眼,别扭地移开目光,手背挡了挡眼睛,随意道:「不学数学。」 陈青芒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 喻钦看着她,想了想:「没兴趣,学不会。」 陈青芒觉得有点难搞,看来成为老师的必要条件还是得给学生做心理辅导啊。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喻钦认真道:「你不学数学成绩就不好对不对?」 喻钦看着她的认真样,便稍微顺着她的话接:「嗯。」 陈青芒继续罗列:「你成绩不好下学期按照成绩分班就不能分到好班对不对?」 喻钦淡淡回:「嗯。」 陈青芒捏了捏小拇指,继续:「你不能分到好班以后就不能和我做同桌了对不对?」她耳朵尖绯红,心跳得有点快。 喻钦抬眼,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映射出点点碎光,眼睫毛很长,在眼窝里打出一圈阴影,他看着眼前可爱正经的小姑娘,轻轻笑了。 低低哑哑地回了句:「对。」 第17章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儿的啼叫, 清脆好听,喻钦房间的侧窗户外有一棵树, 高而挺拔,擎起一方绿意盎然的天地,很安静,很平和。 陈青芒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中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认真地看着喻钦, 少年散漫不羁,却又认真地回应,嘴角的笑偏又动人心弦。 她低头, 看着自己眼前的必修一, 刘海覆住耳梢的红,她点点头:「好, 那我们继续学数学吧。」 她走了几步上前,把手中的书递给喻钦。 喻钦懒洋洋地接过她给的书, 长指随意地翻了几页,扫了几眼,未及片刻便把书递还给陈青芒, 慵懒道:「我记住了。」 陈青芒看着这学习态度这么不端正的人, 心里也好气,她拿回书,气鼓鼓道:「你不认真,好敷衍。」 「我真记住了,要不, 你考考我。」他双手做成塔尖形状抵在下巴上,看她的目光无端带着打量。 陈青芒咬咬牙,考了她高二下期的内容,想挫挫他。她问的是导数部分,他回答得却堪比标准答案。 陈青芒心中惊愕,诧异地看着喻钦,提问:「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大家?」 「高二下期的内容都会,级考却常年吊车尾?」 喻钦起身,随手在床头柜里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灌了一口,他揩了下嘴角,用那双冷淡深情的眼睛看着陈青芒,痞笑道:「当然是骗你啊。」 「我就一学渣,背导数概念纯粹是昨天为了在赵启江面前装逼而已,这不凑巧你问到了嘛。」他放下啤酒罐,又随意翻了翻数学书,皱了皱眉,「天书,谁他妈看得懂啊,不学了。」 陈青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看上去懵懵的。 她很有耐心,俯身翻开自己出题的本子,递给喻钦:「那好吧,不看概念,我们就先做题吧,做题学也一样。」 喻钦挑了挑眉,接过她的笔记本,随便扯了张稿纸,接过她兔八哥的中性笔,开始埋头在稿纸上解题。 陈青芒看着他的模样挺认真,也很欣慰,她掏出手机给奶奶发了一个简讯,告诉奶奶自己到同学家了。她抬眼悄悄看了眼正在写题的少年好看的侧脸,又悄悄输了一行字进去:【我同学很喜欢奶奶你做的糕点哦,他让我谢谢你。】 发完这行字,她收起手机,刚准备默背一下自己的知识点,就发现喻钦把他写的题递到她眼前了。 陈青芒看了一眼,字迹潇洒飘逸,堪比鬼画符,写得哪是题啊,明明就是自己重新用草书抄了一遍题。 她咬了咬唇角,暗嘆这个学生真不好教。她轻轻开口:「都不会吗?」 喻钦看了眼她,还很骄傲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低哑回:「你教我。」平淡无波的陈述句,好像他天生就不会对别人说请求的话。 陈青芒看眼他的眼睛,点点头回:「好,我教你。」 喻钦起身很自觉地坐到了书桌面前,他一手撑着头,玩趣似的看着她。 他们并排而坐,陈青芒在喻钦的右手边,就像平时在教室里的座位一样。 陈青芒走摊开书,拿出草稿本,开始认真地给他讲题:「第一题,排列,喏,有三种方法可以数,分别对应的是书上这三个概念……」
第34页 「月牙。」喻钦淡淡道。 陈青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抿了抿嘴角,低低道:「是一个缺憾吧,不美。」 「是独一无二。」喻钦随意笑笑。 「谢谢。」陈青芒侧身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认真回:「其实很多人不喜欢,但你能这么说我也很高兴,谢谢你,喻钦。」 「谢毛,讲题。」喻钦不耐烦地把稿纸往她眼前一挪。 陈青芒点点头,她继续讲题,讲到一半却又被喻钦打断,又扯到另一个话题上去,「最近在家干什么。」 「学习。」陈青芒认真回。 喻钦漫不经心问:「没出去玩过?」 「没有。」 喻钦忍了忍,咬牙回:「行。」问出张辉的事只差一步,他还是很不爽地忍住了。 陈青芒看他也没有打算要学,索性放下笔,她手指挠了挠太阳穴,转头看着他问:「那你,期末前两周为什么没来学校啊?」 她试探提问:「是为了林佳佳?被抓了吗?」 她和他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楚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鼻樑右侧那尾清冽的小痣。她能闻见他身上那种独特的独属于男性的气息。 问出这句话后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气压变低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皮很薄,显得有种薄情寡义的距离感。 喻钦曲了曲手指,他起身,他们之间距离拉大,他冷冷回:「没被抓。」 「不过,你最好别和我提林佳佳」 他掏出一支烟,点燃,全然不顾她也在场,就兀自大口吸起来,喉结滚动,他吐出一口烟气,挑挑眉,看着她戏嚯地笑:「我脾气不好,别惹我。」 陈青芒看着面前坏痞的少年,他一听见林佳佳就变了脸色,可见他是有多喜欢她了。她微笑,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回:「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其实我一点都不关心你的。」 「——咔。」喻钦握紧了垂着的那只手,传出骨节摩擦的声响,不及片刻,復又松开,他面无波澜冷淡地笑:「这样最好。」 他弯腰,伸长手臂把书桌旁的座机推给陈青芒,淡淡道:「给我姐打个电话说在给我补课,再劳烦你拍张我写作业的照片,发给我。」 陈青芒握住小手指,心里有点难过。原来所谓的家教都只是为了应付他姐么,那她这么认真地准备,喻钦又是把她当什么了。 她咬牙给他姐姐打了电话,电话里的女声清亮好听,巨细无遗地问了她弟弟的学习状态,陈青芒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两分钟结束了这场盘问似的电话。 随后她照着喻钦的话,给他拍了一张他写作业的侧面照,用qq发给了他。 做完这些,陈青芒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她把书包都背上了,出门的时候却被喻钦一只手给挡住。 「时间没到。」喻钦冷冷开口。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陈青芒站定,平静地说。 「我说时间没到,你回来。」喻钦一手关上门,很霸道地往她面前一挡。 陈青芒很难受,她抬眼看着喻钦,说:「你把我当什么?唿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要补课才答应你,现在看来你只是为了应付你姐姐。」 「好,我没有反对,我也帮了你应付姐姐,做戏做完了还不让我走,你是有多无赖。」 「对,我就是无赖,」喻钦看着她的眼睛,又莫名软了心肠,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不能让她走,他低低道:「好,我错了。」 「下次不讲数学,讲英语吧,我认真听。」 「今天你先在这自己玩会,十一点一十再走,我姐还要查一次。」 陈青芒没说话,走到一旁的座位上,拿出自己的习题,开始埋头写字。 喻钦站在一旁看了会她,而后一脸烦躁地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房间里安静无声,像在上演着一场默剧。 半个小时之后,座机响了。陈青芒自觉地走过去接了。「嗯」,「唔」,「他学得认真」,「还好」,「谢谢姐姐」。 她应对她姐的提问也回答得毫无缺漏。 挂掉电话,陈青芒无声息地收拾书包,打算离开。 喻钦挂了游戏,头戴式耳机随意地挂在脖子上,他看着陈青芒这么着急走,无端地就想生气。他把滑鼠一放,压了压火,尽量平和地问:「下次还来?」 陈青芒收拾东西的手一怔,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来。」,放了一本书进书包,「说了帮你,就三次。」 「行。」喻钦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拿了张卡,塞进她手里,淡淡道:「这个暑假都来。」 陈青芒捏着手中的银行卡,又羞愧又难堪,她抬起头看着喻钦,咬着牙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说的三次是我自愿的,不要钱。」她把卡放到喻钦的书桌上。 陈青芒打开房门转身走了。 喻钦看着她的背影,愤恨地一拳打在墙壁上。 他妈他到底是怎么了? 又是林佳佳,他很多时候真想抽她。每次提到她都能让自己情绪受不住控制,心里又恨又难受。 他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看着陈青芒离开的背影,就像心里一点一点在变空。 渐渐的,他看不见她的背影了,于是进屋,拉上窗帘,让自己又沉浸在黑暗中。
第35页 唯指间猩红不断移动。 . 陈青芒到家后什么话也没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回想自己今天和喻钦的种种不愉快,心里越想越难受,明明才开始都相处得很好的,可似乎一提及林佳佳就像触了他的逆鳞一样,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前前后后像两个人。 陈青芒难受也寒心。 时不我待,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啊,她于他是无足轻重;而他于她是偶尔心动吧。 而这偶尔,或许占据了她十六年来为数仅有几次的全部。 所以她才是最可悲的那个,不是吗? . 缓了两天陈青芒把自己情绪调整过来了,她决定和喻钦保持一个理性距离,以后去他家的时候也有疏离有度,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不在意,这样才能好受很多。 而一直和她保持联繫的徐宛儿同学这两天表现得神神叨叨的,说话都满脑子冒着粉红泡泡,活像被爱神丘比特射中了心脏。 路见不平一声吼(徐宛儿):【小芒芒,今天天气很好哦。】 lemon tree:【点头.jpg】 路见不平一声吼:【我打算换个id。】 lemon tree:【所以,这和天气好有什么关系?】 路见不平一声吼:【天气好就心情好,心情好就想取名字。】 五秒后。 膜拜青铜大佬:【我换好名了,这个名怎么样?】 lemon tree:【???】 然后接下来徐宛儿同学给她发了一则沙雕聊天记录。 看样子应该是她和一个男生的聊天记录。 路见不平一声吼:【我不发照片,我巨丑我自卑。】 数独:【没事,我也丑,我也不发。】 路见不平一声吼:【我成绩超级差,从来没上过榜全是倒数。】 数独:【我给你讲的那题其实是搜教义的,我压根不会,我成绩也差,你不要自卑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我在职高读书,真名徐翠花,太土了,我哭死了。】 数独:【我在最差的普高读书,真名杨铁柱,更土。】 …… 陈青芒:…… lemon tree:【这就是网恋吗?】 膜拜青铜大佬:【不,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陈青芒懵懂点头,回:【嗯,不过好像很搭诶。】 徐宛儿:【不说了,他又找我聊天了,看我这次宇宙飞船都给他编出来。】 陈青芒回:【好的。】 —— 第二次去喻钦家里的时候,陈青芒只带了本英语书。 喻钦淡淡看了她一眼,让她进屋,直接把她带到了一个类似家庭电影院的地方去了。 那里面有一个投影仪,在一片雪白的墙上的幕布上投下电影画面,就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电影院。 陈青芒抱住自己的英语书,坐在板凳上安静地看着喻钦。 她气差不多消了,坐着姿势很乖。 喻钦穿了件黑色连帽衣运动外套,黑色休闲裤,站在投影仪旁边,微微垂着头,在摆弄播放器。 他只给她留了一个清瘦的背影,后颈窝的黑髮细碎柔软,使人看着便陡生许多温柔的波澜。 陈青芒捏了捏手腕,轻轻开口:「不是学英语吗?」 喻钦长指靠近,比在嘴边,「嘘。」墙壁上的白色幕布跳出画面,是要放电影。 画面跳动,喻钦坐到沙发一侧,没说话,开始沉默地看电影。 播放的是一部外国影片《盗梦空间》 影片很有趣,但看着会比较费脑,陈青芒看得很入神,喻钦偶尔看她一眼,她也并不会发现。这部电影喻钦看了几遍,剧情都像烙印在大脑里,他偶尔沉默无声地玩手机,偶尔抬头看着陈青芒认真思考的侧脸。 他心里很烦,很想去揍赵启江一道,神他妈说看电影会增进感情。 一整场电影下来,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电影闭幕时,喻钦一脸烦躁地把投影仪关了,打开灯,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出来给她。 陈青芒接过,低低说了声:「谢谢。」 橘子味,陈青芒轻抿一口,很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而手中的英语书还没翻开过。陈青芒看着这英语书,心里有点愧疚,她回忆了一下影片的内容,打算教一些里面的俚语给他,也算是教了英语。 她埋头开始写刚刚记住的一些英语的用法,写完后她递给喻钦看。 喻钦看了眼,他挑眉:「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青芒懵:「啊?」 喻钦弹了一下手腕的红绳,不咸不淡道:「关于电影,有什么没看懂的吗?」 陈青芒摇头:「还好吧,我好像都看懂了诶。只是我觉得男主很可怜。」 「特别是她妻子最后跳楼的时候,由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在自己面前跳楼,我觉得这里就很虐了。」 「但是最后的结局,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开放性结局,陀螺还在旋转,或者是陀螺将要停止旋转。」 「醒来还是没有醒来,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这部电影很震撼,很好。」 「有什么不对的吗?」陈青芒眨眨眼,认真地看着喻钦。 「很好,观影愉快。」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说出这句话的。 陈青芒点头,把自己写的笔记交给他,认真道:「今天的英语课,我很喜欢。」她笑着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甜得像蜂蜜。
第36页 喻钦烦躁地接过她写的纸条。 「对了,我自己还加了几个俚语进去哦。」 「再见。」陈青芒笑着挥手,轻车熟路地出了他家。 纸条上的一句话展露出来。 get half the results with double the effort.(事倍功半) . 喻曦最近发现自己的亲弟弟有点怪,从放暑假开始就很奇怪。平时冷淡地不近人情,与她都不怎么亲的弟弟,竟然会对一个姑娘笑。 虽然她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但还是诧异。但更诧异的是,她弟竟然提出要补课的要求,还指定了人,并且还特地要求那个时刻在家的人都必须出去。 一周两次,算是折腾他们。 第一次家教,他老弟还给她发消息让她打电话来「查岗」,喻曦查了岗,接电话的人是个小姑娘,声音软糯好听,很甜,待人也礼貌。 她其实很想去看一看这位他弟如此特别对待的姑娘的真面目,可是他弟却神神秘秘,将这位姑娘藏得很好。 喻曦问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大爷表达能力有限,最终她得出的信息是:小姑娘很可爱,绑了个高马尾,穿着件白夹粉的运动衣外套,一双简单的白色帆布鞋。 这可跟以前追喻钦的那些姑娘全都不一样啊。喻曦欣慰,但也害怕她弟再次受伤。 毕竟两年前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他自闭过很长一段时间,就像阴暗里的苔藓,曾想过自生自灭,一了百了。 而在她弟弟最痛苦的这段时间里,她却没能给到一丝帮助,她当时人在国外,正在为毕业论文的事头疼不已。 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直到她过年回家时,看见那个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把窗帘拉满,沉浸在黑暗里的暴戾少年,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而这错过的,永远也无法弥补回来。 可是这几天她明显发现喻钦有了变化,他开始慢慢地会问她一些问题,譬如「女孩喜欢什么?」 「为什么很多女生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喻曦认真回答:「女孩喜欢好看的小玩意,送发卡就很不错。」 「没有莫名其妙生气的女孩,生气都是有原因的,只是你没发现或者说你忽略了。」 喻钦敷衍地回答了一声,「哦。」 喻曦见他不说话了,也不去问他了,她让他保留余地,让给他自己一尺想的空间。 第二次补课结束后,喻曦刚结束一个公司的offer,回到家就看见喻钦在放映室里反反覆覆地观看一部电影。 小李子的《盗梦空间》,很经典。但她弟显然为之苦恼着。 「梦中梦中梦,」喻曦打开灯,「四层梦境,怎样才能从潜意识边缘回来呢。」 「你找到答案了吗?」喻曦给自己倒了杯鸡尾酒,轻抿一口,淡淡地看向她弟。 喻钦伸手拿着遥控器,将投影仪关掉。橘黄色灯光打在他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暖意的光让他有了些微温柔的错觉。 他伸手挡住了灯光,让暖黄的灯光从指缝间流泻下来,他轻轻淡淡地回:「是克制。」 「是爱。」喻曦轻轻一笑,「虽然电影里是悲剧,可是现实是电影的无数延展面,拥有无限可能。」 「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我没有心。」喻钦冷声回。 喻曦撩了撩头髮,露出一个玩味的笑:「那你左胸腔里跳动的又是什么呢?」 「是我哥的命。」喻钦荒凉地笑了笑,他站起身从喻曦旁走过,与她擦肩而过。 「喻钦,我知道你还在乎,可是尝试释怀不是更好吗。」 没有人回答。走廊上只有咚咚的脚步声迴响。 喻曦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鸡尾酒,她伸手抹了一把眼角,冰冷的泪水顺着指间流下。 「妈的。」 . 第三次的家教喻钦取消了,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喻钦隔着电话听筒低沉道:「明天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 陈青芒捏紧手里的手机,透过窗户玻璃看着外面玩耍的小孩,她轻笑着回:「好的。」 知了声声不停歇,夏天在聒噪里生长,雪糕融化,一步踏过去就是高一,回头看时,发现那时的路都模煳得不辨踪迹。 你说好吗,我说好的。 电话被很默契地挂断,双方绝口不提再见的事。 虽然陈青芒知道这就是再见,可她告诉自己生活中有很多种可能,这次再见,以后终会再相遇的。 她拿出日记本,在日记本里写: 今天是农历五月二十,明天是我的生日。本来订了一个大蛋糕,也想着明天去喻钦家给他带一点,现在看来,好像我得自己解决啦,噢,不对还有奶奶。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很开心。开心到把自己化成蜜糖,甜腻自喜。 生日的前一天,胡萝蔔爷爷从敬老院出来,带了一堆补品,带来送给奶奶。 奶奶笑着推说不要,最后却还是经不住劝,收下了。胡萝蔔爷爷和大白兔奶奶出去逛马路,沿着小巷子走,手牵着手,像一对白头偕老,令人羡慕的夫妻。 陈青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也为了奶奶高兴。爷爷去世得早,奶奶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能活得自在开心,这便是最好的事了。 她下楼帮奶奶把补品放好,却在那补品上面看见了大大几个「喻氏」的logo。
第37页 全柏市如此般有权有势的姓喻的只此一家,就是喻钦他们家。原来敬老院也是他们家的产业啊,怪不得她那天看见他和他姐姐从敬老院的地下车库出来。 陈青芒不动声色地把补品放进储物柜,她出门,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只雪糕,回来的路上将雪糕吃完了,胃里很凉,心里就好过多了。 夜晚十二点时,她蒙在被子里,祝自己生日快乐,她轻轻说:「521呀,陈青芒。」 清晨,她还没下楼便闻到了饭菜香,她知道是奶奶在给她做好吃的啦,心里浮现一阵暖意,她洗漱完毕下楼,去给奶奶打帮手。 奶奶见着她的第一句话是:「芒芒宝贝,生日快乐。」 陈青芒眼睛笑弯成了小月牙,甜甜回:「谢谢奶奶。」 早餐丰盛营养,吃完后,陈青芒终于等来了妈妈的电话,一个月没接过她的电话了。她心里还是很想她妈妈的。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听到的是她弟弟陈铭杰的声音,是处于变声期男生的那种公鸭嗓,并不好听。 他说:「姐姐,生日快乐。」 陈青芒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认真回:「好的,弟弟。」 「过几天我要回来啦,开心吗,姐姐?」低哑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 陈青芒诧异:「你们都要回来吗?」 「只有我一个人,回来看望老姐你呀。」陈铭杰顿了顿,继续道:「爸妈新找了份工,没那么有时间照顾我了,我上期手术刚做完,接下来也不怎么需要去医院了,妈会送我回来,姐姐开心吗?」 「开心。弟弟,我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陈青芒轻轻笑,嘴角梨涡浅浅的。 「好的,over!」 接下来电话那边接的人变成了姜云迎,她嘱咐了一大通该怎样照顾好弟弟,陈青芒连声应答「嗯,好,好的。」 最后结尾处,她提了一句她,「芒芒,生日快乐,妈妈爱你。」 陈青芒很开心,她刚想回一句,「我也爱你妈妈。」可电话就被挂断,她妈妈总是这样雷厉风行,决绝得不给她留一丝余地。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陈青芒以为这个生日就会这样安静平和地度过的。 可是她九点半的时候接到了喻钦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是长久的沉默。她试探性地问了好几遍「喻钦?」,可却没人回答。 最后,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听筒那边隔着滋滋电流声传来一句话:「出来,我在你家楼下。」声音又低又哑,没听出什么波澜。 陈青芒睁圆了眼睛,「啊?」,她匆忙换了件衣服,「好,你等着啊,我来了,小声点不要让我奶奶发现哦。」 「嗯。」喻钦轻轻答了声。 陈青芒换上运动鞋,背上自己的小挎包,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奶奶今天白天玩累了,现在就已经睡觉了。 她悄悄摸摸地打开门,钻了出去。 银白月光铺撒在地面上,她往右走了几米,看见了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少年。 陈青芒心一动,走过去,她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她轻轻问:「干什么呀?」 喻钦难得耐心地回了句:「上车。」 「哦。」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后座上,一手轻轻抓住少年的衣袖,心扑通扑通地跳。 摩托车驶出了小巷,沿着略显空旷的街道飞驰,陈青芒有点冷,缩了缩脖子。 喻钦单身从储物袋里拎了件衣服出来,丢给她,淡淡道:「穿上。」 「哦。」车速放慢了,陈青芒穿上了他的外套。凉风吹来也暖和多了。 他们没有走多远,只是走到了河边。 这条河有个很像古代的名字,叫「护城河」,河边有很多卖烧烤的夜摊,还有很多散步的情侣,也有锻鍊的老奶奶和老爷爷。 喻钦把摩托停靠在一边,带着陈青芒往最下游走。 那边没什么人,很安静。在河边的栏杆上就可以看见对面黑黝黝的青山,河流静谧无声,河面上的小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喻钦随便找了个靠树荫的地方,他淡淡地看向河那边的青山,轻轻道:「我这样,会困扰到你吗?」 陈青芒认真地摇头,「没有啊,我反正也不会这么早睡觉啊,到河边来放放风,唿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很好。」 「嗯。」 沉默无声蔓延,陈青芒抿着嘴唇,她侧身认真地看着喻钦好看的侧脸,高挺笔直的鼻樑,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深情而冷淡。 她打破沉默,轻轻问:「喻钦,你不快乐吗?」 「没有。」否认得很快。 「那你今晚怎么了?」陈青芒看着他这带点忧郁的样子莫名有点心疼,她想帮帮他。 「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喻钦抬起一只手,轻轻敲了敲石壁栏杆,发出叮叮的细小声响,他低低道:「的确有一件事困扰着我。」 「那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呀。」陈青芒眨眨眼,看着他认真道。 「好。」喻钦侧身,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他低低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你。」 陈青芒愣住了,她心脏狂跳起来,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她不折不扣地看着他的眼睛。 喻钦继续:「所以,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你。」
第38页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像含着一方潺潺流动的清泉,看起来深情得要命。 陈青芒咬着嘴唇,手指甲陷进肉里。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多到自己再也回想不起那些到底是什么。 而月色如水,风静谧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钦哥喜欢就是不磨叽,表白吼吼吼~ 第18章 四野静谧无声, 只能听到彼此间此起彼伏的唿吸声。他们靠得很近,她一抬头只要再稍稍往前就能碰着他瘦削的下巴。 陈青芒捏紧细细的手腕, 后退一步,着坚韧固执地看着他,轻轻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喻钦挑了挑眼角,他俯身靠近她, 在她耳边低低哑哑道:「知道。」他闭了闭眼睛, 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耳垂,痒痒的,他继续道:「我很清醒。」 「你喝酒了。」陈青芒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精气味, 侧过头不去看他, 她咬咬牙,抑制住心里那种疯狂涌动的情绪, 轻轻开口:「你把话收回去吧。」 「只是一点。」他散漫地笑笑,「我只喝了一点, 很清醒。「 他一手撑住身后的围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极少有的认真, 冷静逼问:「我只问一遍, 你可以给我答案了。」 陈青芒从没想到过进展会这样快,她看着喻钦的眼睛,那是双天生多情眼,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又突然想到他可以轻易为另一个女生与她翻脸,这是喜欢吗, 大概不是的。 她看不透他。 而她也必须得理智,她父母也绝不会允许她在高中谈恋爱的。 陈青芒心里难受,眼睛有些湿润,她温和而又带着化不开的悲伤轻轻对喻钦说:「对不起,我要学习。」 喻钦紧握住拳头,如果换了其他人他可能会克制不住自己上去揍一顿,可是现在的对象是他的小姑娘,是他喜欢的可爱的小姑娘,他便只能把这难受吞咽在心头。 他自认为自己放下了骄傲来和她表白,可却没想到她分毫不领情,还以要学习这种拙劣的藉口来拒绝他。 喻钦弯唇嘲讽地笑,「要学习,行,你别后悔。」 「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喻钦。」陈青芒捏紧手腕轻轻道。 喻钦没回答,直接迈开长腿往回走,陈青芒却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走了十来米远,身后的人还没跟上来,他无奈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小姑娘略显侷促地看着他,心里又没来由地软了,低低道:「走不走。」 「不走是想下去餵鱼吗?」 「喔,好的。」陈青芒后知后觉,小跑着追上他,她跟在他身后,捏紧衣服的一角,她安静地走着。 往前走了百来米,走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烧烤,饺子,炸年糕等小吃的香气混合着,迎面扑来,很热闹。 少年手插兜,在前面走着,他虽然心里很不爽,毕竟他以前从来没有跟人表过白,而现在居然还被拒绝了,但看见陈青芒那双清澈好看的杏仁眼时,却总也生不出气来。 走到路边一个棉花糖小摊旁,喻钦停了下来,转身,对老闆说了句:「要一个。」 他用余光瞧了眼陈青芒,又加了一句:「粉色的。」 「好勒!」老闆很热情,当下便着手开始做起来。 陈青芒握紧手指,微微抬头,看见少年帅气的侧脸,鼻樑高挺,一尾小痣清冷无遗,在暖黄的路灯下,整个人的稜角却又少了许多,变得温柔。 他接过老闆递过来的棉花糖,侧身递给她,他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捏着细细的竹籤,递给她一个很大的粉色棉花糖。 陈青芒抿嘴,懵懵地看着他。 喻钦不耐烦地说:「忘掉。」 「啊?」陈青芒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吃了我的棉花糖就把我刚刚说的忘掉。」喻钦挑挑眉,他实在是受不得她这侷促的样子,拒绝了他,却好像比他还别扭。 「噢,好。」陈青芒接过棉花糖,她轻轻笑了笑,小心翼翼开口:「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喻钦一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陈青芒松下一口气,她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棉花糖,很甜,入口即化,她笑着露出一个小梨涡,认真道:「谢谢你,喻钦。」 「嗯。」 两人沿着河边走,走得很慢,陈青芒安静地吃着棉花糖,看着少年高而挺拔的背影,还是会抑制不住心动。 可是心动喜欢却还是有顾忌。她不知道他只是说着玩玩还是其他,毕竟喻钦从来都是这样散漫的态度。 接下来的路程里谁也没说话。 喻钦送她回家后,便离开了。他们甚至没有说一句晚安再见。 陈青芒看着少年桀骜孤单的背影,心里涌过一阵心疼。 . 过了两天,陈青芒去车站接弟弟,她远远地看了她妈妈一眼,嘴角便忍不住扬起。 弟弟看见她,嘴角绽开笑容,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她。 陈铭杰比她小一岁,今年十五岁,个子却长得快,已经是一米七几的少年。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他是哥哥而她是妹妹。 陈青芒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笑得很开心,她轻轻道:「姐姐在呀。」 姜云迎拉了一个行李箱过来,看见姐弟两,她把行李交给陈青芒,嘱咐道:「芒芒,我给你们叫了车,等会带弟弟回奶奶家,一路上要注意照顾弟弟。
第39页 「妈妈这就回去了,暑假结束来接弟弟,芒芒要当好姐姐哦。」她轻轻温柔地去理陈铭杰衣服上的褶皱,看着陈铭杰温柔地笑。 陈青芒每每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出乎意料地懂事,虽然她也难受,妈妈这么久没见她却一点不关心她,也没有抱抱她,可她还是点点头,认真地开口:「好的,妈妈,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姜云迎侧身看着她轻轻笑:「嗯,这样妈妈就放心了。」她看了眼手里的车票,「芒芒听奶奶说你这次期末考拿了奖金,那还要零花钱吗。」 「不用了,妈妈。」陈青芒把一直提着的帆布包递给姜云迎,轻轻地说:「这是我和奶奶为妈妈准备的零食。」 姜云迎目光往下扫了一眼那个白色的帆布包,她不在意地开口:「别麻烦了,我包里还有吃的,带着累赘。」 陈青芒讪讪地收回手,捏紧小拇指,有些丧气地垂着。 「……妈,姐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陈铭杰见不过,为她说话。 姜云迎很温柔地看着弟弟,勉强地接过帆布包,对着陈铭杰说:「行,听小杰的。」 陈青芒站在一旁,被忽略得彻底,她就像一个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美满幸福家庭里的陌生人,局促不安。 姜云迎依依不捨地拉着陈铭杰又说了十几分钟的话,陈青芒安静地站在一旁,她沉默地数手指头,数完手指头开始数数,数到五百九十七的时候,计程车来了。 他们告别,姜云迎轻轻开口说:「再见宝贝,妈妈爱你。」 他们上车,陈青芒隔着车窗再看了一眼妈妈,轻轻在心底说了再见。 陈铭杰坐在她左手边,一路上兴致很高,看过四周变化的风景总好奇哪问一句这是哪。 陈青芒也不熟,加上路痴,她就一直摇头摇头。 最后陈铭杰侧过头看着她,他脸色因为长年多病而显得有些苍白,唇色不自然,看上去有种病弱的美。 「姐,我下次让妈改改。」陈铭杰有些愧疚地开口。 「不用。」陈青芒装作不在意开口:「我没事呀。」 反正这么多年,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她妈妈是个外表光鲜,内里却迂腐顽固的人,从小便更偏爱男孩,喜欢她弟弟。她爸爸虽然爱她,也并不偏心,可在家却没什么地位,疼她都是悄悄地疼。 陈青芒久而久之便成了这样一副对谁都乖巧的模样。她虽想过不公,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无论是成绩还是其他,可是她妈妈却总是不那么爱她。 她不怪弟弟,但看见他们亲昵模样的时候心里难免会难受。 陈铭杰握住她细细的手腕,轻轻道:「姐,以后我保护你。」 陈青芒点头,轻声回:「谢谢。」 . 暑假陈青芒忙着给弟弟补落下的功课,便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喻钦了,一晃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捉不住的流逝。 . 赵启江却发现最近喻钦不高兴的次数多了起来,总是莫名奇妙的生气,生闷气,一言不发就飙车那种。 那天,他们约了人去篮球场打球,大汗淋漓,痛快极了。 他却发现喻钦总是心不在焉,有意无意地朝林佳佳店面那边看过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看见陈青芒从那边过来,身旁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白衬衣,有点病弱气质。 她扶着他的手,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当下,喻钦直接把球砸在橡胶板上,砸出极大的一声「咚」。剩下的队员面面相觑。 他一脸暴戾冷淡地扯过篮球架上的衣服直接就走了。 赵启江和他玩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饶是他再迟钝,他也看出一点他和陈青芒之间的端倪。 像是他哥喜欢陈青芒,而陈青芒不喜欢他哥。 单相思?钦哥还被拒绝,还有刚刚那个男生。赵启江不敢再想了。连忙拿上衣服追了上去。 喻钦绕进了条巷子,半靠着墙,低头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口,眉眼冷淡得像含了冰。 赵启江没说话,站在一旁,陪他吸了支烟,过了半晌,安慰道:「换个人喜欢吧,真不至于……」 「靠,谁他妈喜欢她。」喻钦烦躁地吐出一口烟,眉眼尽是戾气,冷笑道:「我他妈再喜欢我是狗,艹。」 第19章 八月的尾巴天气炎热难耐, 空气沉闷燥热,柏油路上被炙烤出一阵塑料胶的气味。 陈青芒在书桌旁写作业, 旁边放着一大半西瓜,铁质勺子插在软红的沙瓤里,她偶尔挖一勺吃,很甜很凉。 书桌前摆了一个小型的台式日历, 明天的日期上被打了一个红圈, 娟秀小楷备註着:分班考试。 她抬头看见这个,心里难免会有一阵失落。她和喻钦不可能在一个班了吧。 说是朋友,最后还不是要疏远分离, 渐行渐远。 她轻轻点了点鼻尖, 继续低下头写作业,蝉鸣和中性笔摩挲纸页的声音像在哼一曲小调, 无端的时间就慢了下来。 陈铭杰轻轻敲了敲她卧室的门,「进。」她轻轻答。 陈铭杰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进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轻轻说:「姐, 你转过来。」 陈青芒放下笔, 转过身来,她看见自己弟弟对她笑得好看,露出一排大白牙,阳光灿烂。
第40页 「怎么啦?」陈青芒安静地看着他。 「看,」陈铭杰把手从背后伸出来, 一枚闪闪发亮的耳钉躺在他宽大的手掌里,「这是我给姐姐补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陈青芒安静地看着那枚耳钉,是星星形状的,银白色,小巧精緻,很漂亮,看大小应该刚刚能够挡住她左耳朵上那一个小缺口。 她心里涌过一阵暖意,在他略显期待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陈铭杰走近,拿出耳钉轻轻在她耳边比了比,轻声道:「很漂亮啊,姐姐你的小月亮以后有星星啦。」他挠挠后颈,「只是可惜我钱不够,没能给你凑成一对。」 「好啦,」陈青芒看着他浅浅地笑,看着陈铭杰的眼睛,认真道:「谢谢弟弟,我很喜欢。」 他抱了抱她,轻轻说:「我明天回a市啦,我姐姐这么好看又可爱,以后谁娶了得是一辈子的福气。」他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请记住永远有人爱你。」 陈青芒眼眶湿润了,她捏了捏小拇指,轻轻道:「弟弟,祝你一生顺遂,健康无虞,姐姐也爱你。」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最后陈铭杰下楼去收拾行李了。她坐在房中,看着窗外高大茂密的树木,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 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型缺口,缺口周围还有一些极小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已经消逝了很多,可还是能感觉出来。 静了静,她低头,看着手掌里的星星,轻轻弯了弯眼睛。她没有耳洞,估摸着是不能戴了,留着做一个纪念也很好。 她妥善收好,放进了自己哆啦a梦的小盒子里。然后继续心无旁骛地写作业。 . 分班考试那天,学校门口的两条大马路都被汽车堵得水泄不通,沉寂了一个暑假的校园突然又变得生机勃勃。 陈青芒照例是从侧门进入的。她只带了一支笔,一张草稿纸,纸上写着自己的考场和考号。 树德中学,秉承考试公正,不许作弊的原则,将考场里里外外的手机信号都屏蔽了。陈青芒一进学校,手机的信号就成了零格。 这次考试,就类似于模拟高考,考场打乱,考生随机排序,一个考场只有三十人,很标准严格。 这样的分班考试也相当于是给平日里那些成绩不怎么好的同学一个超车的机会,通过暑假的努力追赶上来。 陈青芒在第三十三考场,在几栋教学楼之间转来转去,她很迷煳,感觉自己可能又迷路了。最后在多位同学的指路帮助下,她终于成功地在开考前一分钟进入了考场。 座位很好找,前门第一个。 陈青芒考理科卷,六门科考了两天。她考试的时候没有注意考场里有什么人。 等到最后一科考试快要结束时,她才注意到了那个每次都是第一个交卷的考生。 少年肆意生长,颀长挺拔,他仍然是在最后一排,他们远远地对视了一眼,隔着一整个教室,陈青芒对他柔柔地笑笑。 少年却一脸嫌恶,眉眼冷淡得近乎薄情。他交了卷子,单肩挎上黑色的背包,径直离开了考场。 陈青芒一怔,她低头看见自己已经写完的英语卷子,突然就没有心情继续检查下去了。 她也提前交了卷,然后抱着自己的小挎包走了。 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很担心他,她很想去问问他刚刚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她。他们有一个半月没见了吧,明明上次还好好的。 在她感觉他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的时候,为什么他又突然变得这样冷淡了呢。 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没看见人。心里一阵失落,她独自搭上公交车。 下车的时候,她站在站台上,突然很想去便利店买雪糕,便绕了路。 西城是老城区改建的,路多弯弯绕绕,小巷子深而杂,盘虬卧龙。 陈青芒去了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小雪人雪糕,然后沿着巷子往里走。 咿咿呀呀黄梅戏的唱腔从收音机里面穿出来,她踩着脚下的石板,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 轻轻抿一口雪糕,嘴唇被冻得红红的,像擦了润唇膏。 夕阳衬着远山,温柔一览无余。 陈青芒走了十来分钟,再抬起头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秘密天地。 他们隔得不远,只有五米左右,她能清楚地看见少年微抿的唇角。 他旁边站了几个人,穿得很花哨,破洞牛仔裤,色彩鲜艷的涂鸦polo衫。 赵启江和他站在里面倒显得格外不搭,像一股清流。她细看了看,发现林佳佳也在其中。 三人都在抽菸,烟味呛人,其中还有一男一女缠在一起,在疯狂地亲吻彼此。 喻钦没注意到她,侧身和身旁的人说说笑笑,笑得好看。 陈青芒沉默安静地看着他。他穿着件黑领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到了第二颗,露出一片瘦削性感的锁骨。他一手插兜,站姿散漫,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 陈青芒认真地看着他,发现他的右耳耳骨上多了一排银色的小耳钉,一共三颗,很酷很痞,衬着那张俊朗的脸,就是一个坏boy。 她温和地看了他近一分钟,他才注意到有人看着她,转过头,懒懒地朝她这边睨了眼。 嘴角的笑转瞬消失,变得冰冷。
第41页 长指间夹的烟,继续缓慢地蚕食烟杆,菸灰轻轻洒落。他看着她,那双眼睛冷漠得不起一丝波澜。 明明是双多情的眼睛,可冷淡起来,却也薄情寡义得令人心寒。 陈青芒捏紧了手腕,她轻轻对她笑了笑,梨涡浅浅。 那群人中的林佳佳看见了她,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青芒?」,声音清脆悦耳。 「佳佳姐。」她软软回。 而喻钦却一脸不耐烦地转身就走,他腿长,几步就消失在巷子尾。他没再看她一眼。 而他身后那群人也渐渐跟上去,散了。 林佳佳笑着和她说了一声「再见」。 她站在原地,心里苦涩难耐。刚刚他那个表情是厌恶吧。 夕阳渐渐填满了小巷,她一半陷落在黄昏里,一半驻足在阴影中。 许久,她安慰似的笑笑,把早已融化的雪糕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 九月初,开学日。 分班考试成绩出来了,分的班级也出来了。 陈青芒一大早就起床了,打算早点去学校报导。可奶奶却突然发起了高烧。 她不得不去照顾奶奶,跑前跑后去给奶奶找医生,来来回回耽搁了一个上午。 不过好在吃了药,奶奶的烧是退了。她让奶奶在家里休息,把午饭煮好,暖在了保温饭盒里面。 她煮的是山药粥,专补营养的,一开锅就是一阵香气迎面扑来。 陈青芒细细嘱咐奶奶,一番交代完毕,才背上自己的书包去学校报导。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估摸着这会大家应该已经开始上课了。校园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在外面走。 原本应该人山人海的红榜前此刻也没什么人,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二七班。 教室比考场好找很多,她只花了五分钟就到达了新班级的门前。 还没进门,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很安静的翻书写作业的声音。 绿皮铁门关着,她轻轻敲了敲。 片刻,门被打开了,出现的老师是孙全。陈青芒很惊喜,孙全显然更惊喜。 他带她进了教室。 感受着灼灼的目光,陈青芒腼腆地笑。 此刻教室里的位置都坐满了,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 孙全在向同学们介绍她,无外乎是成绩。她是这次分班考试的全年级第七,他们班第一。 暑假没什么进步,算是懈怠了。 孙全一番夸赞之后,她下了讲台,往最后一排仅剩的那个位置走去。 掌声一片,她不骄傲也不侷促,走向那个和她上学期一样座位的位置。 那个位置紧挨着空调,空间有些狭小。 那个座位旁坐了一个同学,也是一个男生,微微弓着背,头埋着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她没有看见他的脸。 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同学,让一下位置可以吗,谢谢。」软软糯糯的声音,像一只小蚂蚁在他耳边爬,痒痒的。 低着头的男生一脸烦躁冷淡地起身,给她让了位置。 陈青芒看见他的脸,心里咯噔一跳,耳梢飞快漫上绯红。 她又坐进了角落。 她撕下笔记本的一页稿纸,轻轻写: 同桌,你好。 第20章 教室里很安静, 能听见沙沙的翻书声和笔尖摩挲纸页的声音,大家都很认真。 陈青芒把书包妥帖放进柜子里, 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旁少年的侧脸。 一脸冷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显得不大好接近。 她小心翼翼把纸条递给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喻钦条件反射般地移开了手臂, 一脸烦躁地看了她一眼, 眼皮薄得像刀削过,神情冷淡。 他轻轻扫了一眼她递的纸条,再看了眼对他笑得好看的小姑娘, 嘴角弯上, 嘲讽地笑了笑。长指接过纸条,毫不留情地揉成了一团, 右手一扬,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很准确地进入了垃圾篓。 陈青芒惊愕:「喻钦?」,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闭嘴。」他看着她的目光冷冷的, 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 他痞气道:「我们很熟吗?」 陈青芒垂了眼,看着他有手腕上系的红绳,青色血管凸出,搭在木桌上,很随意。她认真地开口:「你说了是朋友, 我还给你做过家教……」 「我说了不熟。」喻钦冷冷开口,一脸戾气。 周围的同学听见这声音,都朝这看了过来,灼灼目光下,陈青芒再次红了耳朵,蔓延到后脖颈一片绯红,她缓了缓,压下心里的难受感,很固执地回:「我们会熟的。」 喻钦听见这话,嘲讽地笑了笑。他妈谁在乎啊。 说你要学习不恋爱,结果拒绝我后,转眼就去找了另一个? 把我的骄傲和自尊践踏得可舒心? 他闭了闭眼睛,鸦黑色的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处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他现在很烦,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说了不准喜欢了,可却还是把身旁的座位留给她了。看见她懵懵的表情,可爱的脸蛋,清澈的眼睛时,他总是心里止不住地烦躁。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陈青芒在稿纸上不停地反覆写这几个字,还把雪白的稿纸戳破了几个小洞。
第42页 写了三排,心里才不那么气了。她继续刷题,写数学题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就不会感觉到身旁有喻钦这样一个冷到冰点的人了。 第一节 课下课,孙老师抱来了一大叠卷子,让前排的同学分发下去。 陈青芒看着自己的卷子,再偷偷看了一眼喻钦的。他大抵不是自己做的吧,又或者是学校走的后门? 喻钦的卷子扣放在课桌上,看不见正面,也便不知道做题的正误了。 可她还是想帮帮他,便不露声色地朝他那边轻轻移了移,轻轻提议:「我帮你讲一讲好不好,以后你就不用再去抄了。」 「我抄?」喻钦淡淡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没意思。」说着随手把卷子扔在了她的课桌上,「自己看。」 陈青芒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卷子,看了眼:90分。数学卷,满分一百五,刚刚及格。 只写了选择题填空题和选修题,并且全对,而其他地方全是空白。 陈青芒怔愣片刻,才抬起头看着喻钦道:「你真是装的?」 喻钦没理她,把校服往身上一套,慵懒不耐烦地说:「别烦我。」 陈青芒轻轻咬了咬笔头,看着雪白卷子上大大的喻钦两个字,想了想,还是换了红笔,把他没写的题,全部仔细地把解题步骤写了一遍出来。 写完他的卷子,花了陈青芒一节课的时间。她把写满笔记的卷子轻轻压在他桌上的英语书下,揉了揉酸痛的手指,两手托腮,安静地看着教室里的新同学们。 她有一个小爱好,就是喜欢安静地观察别人,并非嫉妒也并非不满,只是因为单纯地觉得好玩有趣。譬如现在课间休息,不熟识的同学间都有那种别扭的礼貌感。 说话很温柔小声,都像是淑女和绅士,可是呢却没人知道他们私底下什么模样。 陈青芒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因此想来同桌遇到了喻钦也是幸运吧。她偶尔悄悄偷看他一眼,就总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生气有生气的可爱,她相信这不会持续很久,莫名地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抱有十分乐观的态度。 一下午过得很快,放学时喻钦一手扯掉搭在身上的校服,单肩背上背包,长腿跨过板凳和桌椅,直接就走了,至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陈青芒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什么也没表露。 过了半分钟,何露出现在她桌子前,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陈青芒抬头,与她对视。 「一起回家吗?」何露从善如流,仿佛从来没没有放过她鸽子。 陈青芒轻轻咬着唇角,安静地收拾课本,没说话。 「青芒,你怎么了呀。」何露一副难过的表情,「我今天不知道,你也在我们班,所以没给你留位置,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朋友很多。」陈青芒淡淡开口。 何露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开口:「我朋友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怎么了呀?」 陈青芒抬眼,安静而温和地看着她,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红润的唇轻轻抿着,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何露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撒娇道:「怎么了嘛,青芒,芒芒?」 「没事。」陈青芒安静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她的书包是天蓝色的,拉链上挂了一个小小熊,很可爱。 何露盯着那个四处摇晃的小熊,追了上去,走到她身旁,自顾自地开口:「你是因为又坐在喻钦旁边,所以不高兴了吗?」 「要不我去找老师换位置,你坐我旁边好不好啊。」 「不用。」陈青芒轻抿唇角。她抬眼看着何露,闭了闭眼,轻轻在心底说「最后一次。」 何露对她不是真心的,她能感受出来。但她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会犯错呀,所以还是再和好一次吧。 她轻轻对她笑了笑。何露立刻牵上了她的手。 二人在公交车站台处分别。 陈青芒回到家,直奔楼上卧室,他写了两个纸条,然后放进哆啦a梦盒子里,轻轻抽出一个。 [别对他好,混蛋。]这个「他」,自然指代的是喻钦。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从暑假开始,暑假他表白后开始,她就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忍不住对他好呀。 陈青芒轻轻咬了咬笔头,把「别对他好」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哆啦a梦盒子里选出了另一个纸条:[对他好。] 双手合十,陈青芒满意地笑了,在心里默念,「谢谢哆啦a梦,以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越来越好吧。」 一番折腾,合上哆啦a梦的盒子,她把那张纸条贴在了自己的文具盒里。想到今天那态度恶劣冷淡的少年,她想她明天要努力让他笑一笑。 第二天上课,陈青芒照例去得很早,把准备好的早餐放在了他的桌子里面,然后埋头读书。 八点整,喻钦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秒进了教室。他把书包往课桌里随意一塞,就大大咧咧第坐下了。 可书包却好巧不巧地碰倒了课桌里的豆浆。奶白色豆浆汁缓缓从橘黄色的课桌里流了出来。 陈青芒眼尖,立马抽了四五张纸,埋下头凑近喻钦那边,去帮他擦豆浆。 喻钦一脸不悦地背靠在墙壁上,看着自己面前,离自己不过十厘米的女孩,突然心里烦躁得不行,涌上一股无名火,冷冷质问:「谁让你把豆浆放我课桌里的?」
第43页 陈青芒咬着唇角,没说话,又加了好几张纸才把柜子里洒的豆浆搽干,她坐直了身子,轻轻带着点委屈开口:「对不起,喻钦。」 喻钦深闭双眼,揉了揉眉心,没回答。他伸手从课桌里拿出她准备的早餐,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教室里在点名,叫到了她。陈青芒轻轻地回了句:「到。」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听上去要哭了。 喻钦舌尖抵了抵牙槽,心里有点心疼,长吸一口气,忍住,没表露。 班上的同学诧异地转过身来看她,陈青芒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徐宛儿,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她在对她微笑,很漂亮,眼睛里也带着鼓励。陈青芒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写了会作业,把情绪稳定下来。 徐宛儿,杨数,她,喻钦,何露都又很有缘分地分在了同一个班。 第一节 课后,老师要收作业,是昨天布置的预习作业。 陈青芒掏出自己的作业本,放在桌上,等着收作业的同学来收。 她换了只绿色的笔,继续做预习案笔记。 片刻后,收作业的同学来了。 那位同学非常固执,一直强调不交作业就告诉老师,喻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过了陈青芒的作业本。 他痞气地笑笑:「借下。」 黑笔芯把原本写着「陈青芒」名字的地方涂成了一个黑圈,随后又龙飞凤舞潇洒地用草书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随后他交给了他们组收作业的组长。 陈青芒诧异,转身看着喻钦,心里有点气,却还是好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不写。」喻钦展了展手指,不容她拒绝地开口:「以后都你帮我写。」 陈青芒很想说不,但还是咬牙忍住了。她点点头,「那以后你早些把作业给我。」 「嗯。」喻钦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们组组长来收作业了,陈青芒看着收作业的同学,咬了咬牙,平静开口:「我没写。」 当天中午,陈青芒就光荣地被孙全请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成绩好也要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啊。」 「要不然,这样下去是会后退的。」 「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退步啊。」陈青芒点头点头再点头,仿若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点头机器人。 谈话半小时,孙全才让她回去。 到了教室,陈青芒啃了个面包,当做午饭。下午的时候饿得很快,上课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日头正盛,阳光炽烈,照在人身上明晃晃的。 铺满草皮的操场上,一群穿着校服的年轻的男孩女孩,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开始做操。 陈青芒头有点晕,请了个假,先回教室休息了会,她打算继续写会作业,笔却不小心被弄掉了。 陈青芒俯下身去找笔,笔滚到了喻钦的座位下。她伸手去够,够到了后,起身眼睛不小心扫过了他的课桌。 右上角的一小块地方刻了几个字,她没看清楚,俯下身想看仔细一点。 笔锋有力,倒像遒劲的书法,三个字刻得很深却又很浅:陈青芒。 「你干嘛?」冷冷的声音,清冽无遗。少年刚打完篮球,站在后门口,额间汗水打湿了额发,下颌线条流畅优美。那双深情而冷淡的眼睛略显淡漠地看着她。 陈青芒心一动,涌上一丝甜蜜。她抬头沖他轻轻笑,嘴角梨涡浅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个人是真的想要对方好好的。 . 感谢以下小可爱投餵的营养液: 「沐妗」5瓶,「谢初三」2瓶,「十六清川」1瓶 非常感谢宝儿们的支持呀,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喻钦一瞧见这笑, 心头又开始止不住地烦躁,很想去捏她的脸, 恶作剧般的欺负。 长腿迈了几步,从最后一排直接走到了最里的位置,他站在自己的课桌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清淡的目光扫了眼, 瞥见课桌上刻的那三个字。 艹,当时鬼上身了吧。 他很心虚地用手指点了点眉,看着陈青芒那双清澈的杏仁眼, 像有潺潺流水在里面流动, 就这样认真固执地看着他,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么闲啊, 不学习?」顾左右而言他。 陈青芒抿了抿唇角,眨眨眼, 认真问:「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喻钦挑眉,「噢,赵启江他暗恋你在我桌上刻你的名字?」他戏很多, 继续:「好, 我知道了,他说他要向你表白。」 「你愿意吗?」少年垂着眼,明晰漂亮的眼睛中带了点疏淡的笑意。 陈青芒:…… 她摇了摇头,乖巧回:「不愿意。」 「嗯。」少年满意似的轻哼了声,尾调上扬, 带着目的得逞的得意。 他随意脱下了自己汗湿的外套,往她面前一扔,痞痞道:「不愿意,就帮我洗衣服。」陈述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陈青芒握住手中的校服外套,带着点汗湿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她抓住衣服后退了一步,退到自己的座位里。 而后喻钦大大咧咧地就往自己的座位一坐,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就往嘴里灌了口,喉结滚动,些微水滴顺着脖颈滚落,有种风流性感的意味。 陈青芒和他离得近,能看见他额间细小晶莹的汗滴,髮丝浸了汗,耷拉在额角,鼻樑骨右侧的小痣离眼睛很近,清冽独特。
第44页 他穿了件无袖篮球服,可以看见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极富力量的美感。但比肱二头肌更引人注目的是左臂贴近内侧的那一串青黑色字母纹身。 不知道是什么语言,总之陈青芒没看懂。 喻钦喝完水,从课桌里抽了件白衬衫,起身出去了。应该是去厕所换衣服了。 陈青芒看着他挺拔颀长背影,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生了一种一看见他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病。 陈青芒轻轻捏了捏脸,又捏了捏笔盖,把他的衣服用口袋装好,放进书包里,她埋头继续解刚刚没解完的题。 三分钟后,喻钦回来了。穿着一件白衬衣,清瘦却并不单薄,他似乎心情还不错,轻轻哼着小调。 回了座位,长腿大大咧咧地敞着,但实在位置有限伸展不开,便微微曲着。他就势往身后墙壁一靠,姿势散漫又随意,挺大爷的。 教室这会没人,他也不带怕的,直接就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声音响了一会,又被关掉了,约莫是觉得聒噪。 陈青芒好心提醒:「喻钦,小心点,年级主任。」 喻钦眼皮都没撩一下,淡淡开口:「聒噪。」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不管了。不过后来,她好像是隐隐约约看见年级主任几次从门口走过来走过去,不过年级主任好像……好像自动忽略喻钦了。 行,大佬就是不一样。 . 放学的时候,赵启江罕见地看见喻钦笑了笑。试探问: 「又遇桃花了?」 「没。」 「旧情復燃了?」 「滚。」 「还是奸计得逞了?」 「嗯,是得逞了,你该叫我爸爸了。」 赵启江疑惑:不是应该叫你「汪汪」吗。 事情是这样的,喻钦今天打球时遇见一个小马仔,小马仔很狗腿地汇报说最近五天没有见到芒果与任何祸水见面。 好的,喻钦满意地点点头,芒果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至于暑假的那个嘛,找个机会让她交代了,这事也就翻篇了。他就勉为其难再喜欢一次好了。 总之这一天惊心动魄,但却是这样过去了。 而第二天奶奶在家发现了男同学的校服,再瞅瞅自家乖巧的孙女,觉得大事不妙了,趁陈青芒不在的时候就给儿媳妇刘梦打了个电话。 舅妈对待这方面总是格外有经验,她镇定地拍拍胸脯对奶奶保证道:「妈,您放心,我去帮您盯着,要是对方是混球的话,我二话不说给他先收拾一顿。」 她咂摸咂摸嘴,继续道:「要对方品行优秀成绩还好的话,我就先给您孙女婿加上一只预备股了,早入也不亏。」 姚芝芸并不迂腐,也并非不能接受自己孙女恋爱,就是不能影响学习,对方也绝不能是什么品行不端的人,怕自己孙女吃亏被拐带了。 姚芝芸点点头,捂着听筒悄悄道:「行,我再观察几天。」 刘梦一拍脑门:「对了,妈,这事千万不能让姐姐姐夫知道。」 姚芝芸也有分寸,陈青芒她妈就不是个省心的人,要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转班事都算小的。 她点点头:「嗯,梦梦就先这样决定了。」 两人意见一致,先暂时定下了按兵不动,仔细观察的计划。 而后连着一周,姚芝芸都在陈青芒房间里发现了男同学的衣服,校服外套,外配衬衫,甚至还有篮球服。 孙女心虚,没赶把衣服晾出来,都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等风吹干,洗衣服也是半夜偷偷摸摸背着她去洗。 姚芝芸琢磨着这走向不太对啊,怎么感觉自己孙女是在被人欺负啊,不会是遇见什么校霸了吧? 但事实上是,陈青芒确实是在被喻钦欺负着,他恳恳切切,不知疲倦地欺负着她,欺负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早餐她带,他倒也不嫌弃了,吃得很香,说扔都是浪费粮食。 又痞又坏。而她就像要每天给他交保护费求罩的小弟一样,弱小又可怜。 陈青芒每次觉得自己快忍到底线的时候,他还总能开着挖掘机来在她的底线上往下再挖几米。简直……坏得没边了。 偶尔善心大发,上完体育课他请她喝饮料。但给她的饮料口味却是芒果口味的。 陈青芒看着瓶身广告纸上那个大大的芒果,摇了摇头说:「我不喝,我芒果过敏。」 「哦。」淡淡的一声,他收回饮料,把饮料给了前桌的女同学。 那女同学一脸惊喜,连声道谢谢。陈青芒看着她的笑容,蓦得觉得很刺眼。 这么享受被人花痴的感觉啊,真是混蛋啊。不懂什么叫不娶别撩吗。 喻钦倒没想到这茬,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顺手。其实头脑里想的都是:陈青芒,名字就是芒果却对芒果过敏,不是很有趣吗。 莫名地,他就把她对芒果过敏这件事记得很清楚了。 又被欺负了近一个星期,全国人民迎来了中秋节三天假期,他们也不例外。学生们像刚出笼的鸟儿一般,兴奋雀跃,一放学就忍不住奔向自由的怀抱。 教室里的人鱼贯而出,背着大书包,一路上蹦蹦跳跳回家了。 陈青芒在安静地收拾书本,现在放学很早,大概三点钟。喻钦一贯没什么约束,第二节 课下课就走了。
第45页 她和徐宛儿一起出校门四处逛。徐宛儿是个吃货,于是她也陪着她吃,两人一起「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到了五点。 陈青芒下肚了三串炸鱼丸子,一串冰糖葫芦,一个双皮奶,肚子很饱了,也很开心。 除却在路上被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她还是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的。 在车站和徐宛儿分开,陈青芒安静等车,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一辆接一辆,属于她的那辆车来了。她上车,车上没有座位了,便安静地抓着扶手,站立得笔直,漆黑的瞳仁看着窗外的城市街道。 天渐渐黑了,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灯渐次点亮,显得流光溢彩。 她沉默地注视着,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弯了弯嘴角。 最近喻钦对她的态度也没那么顽劣了,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觉得这样很好,不会太累。 回到家已经很累了,她洗漱完就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洗衣服的时候很不幸地被奶奶发现了,对,就是洗的喻钦的衣服。 姚芝芸笑得一脸慈祥,眯眯眼询问:「我们的小芒,交朋友了呀?」 陈青芒碾着脚下的小石子,想到喻钦那张大多时候很欠揍的脸,她咬咬牙回:「是混蛋。」 姚奶奶一听这就不淡定了,连忙关切问:「是哪个小混蛋啊,奶奶下周和你一起去收拾他,竟然敢欺负我的芒芒!」 陈青芒哭笑不得,一番甜言蜜语哄奶奶,这才消了奶奶的火气。 洗完衣服,她上楼,写了一个日记,立了一个g:我以后再也不帮喻钦洗衣服啦! 因为喻钦衣服实在太多了,还换得特别勤,每天都有,她写题的时间都少很多了。 . 而喻钦发现,凡是陈青芒洗过的衣服都带着一股很清淡他很喜欢的柠檬香气,他闻着这香气每天晚上都入睡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两周没有失眠过了。 于是陈.洗衣小能手.青芒不就上线了吗。 爸妈带回了几盒月饼,是市面上很难买的玫瑰月饼,他留了一盒,打算下周带给她,也算和好了。 . 陈青芒上楼写作业的时候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了一句话:九月十八日晚八点到bulecolor来,有事找你。 署名是喻钦。 陈青芒看着那潦草的字迹,觉得应该是他吧。 除了他也没人能有机会往她书包里放纸条了吧。 陈青芒想了想,把纸条折工整,放进了文具盒,紧靠着那张「对他好」的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很甜」小可爱投餵的10瓶营养液~ 谢谢支持喔,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bluecolor是柏市的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娱乐会所, 进出都是会员制,是些个公子阔少平日里游戏人间的场所, 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会所外形是栋深咖啡色的建筑,採用的是流线型的玻璃面,阳光照在上面,像一面镜子, 而那泛着点点光泽的外观, 倒像咖啡一般缓缓流动起来,美轮美奂。 陈青芒按照百度地图导航,辗转三次公交, 看着周遭飞速后退的建筑物, 心里像揣着颗糖,七上八下地晃, 又甜又乱。 她从未触及过喻钦的私人生活,而今日邀请算是更加好的认识了解他吧。 导航的女声僵硬没什么温度, 她做好了迷路的准备,可下车后却没能如愿,只因那栋建筑实在是太扎眼太独特了, 在熙攘繁华的闹市间吸聚所有的关注。 建筑不算高, 约有六层楼高,字母招牌设计独特,线条流畅,银色的弧形,大气又简约。 陈青芒为了提防迷路特地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 这会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才刚过六点,她在附近找了个书店,进去看了会书。 无聊翻到几本瞧着很高级的书《黑客入门教程》,这书有一套,厚厚的几大本看起来很高逼格。陈青芒拿起来随便翻了会,里面全是些代码,她看不懂,正准备放下,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请问,我能看一下你手中的这本书吗」声音很温柔,清晰明朗。 陈青芒转身,她抬头,看见了眼前男生的眼睛,清澈干净,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猫咪,他好小好乖。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可以的。」 陈青芒把手中的书递给他,男生接过,对她浅浅一笑,腼腆清秀。他轻声道:「谢谢。」 随后他走到一旁的书架下,就地坐下,翻开书页,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他还带了个笔记本,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面写些她看不懂的代码。 陈青芒注视了他一会,随后转身走到最里面去,照例想翻些参考书,随机选了一本,而后靠坐在书架旁,她开始安静地阅读。 直到七点半,她才从书店出来,过了马路走到bluecolor的大门前,她进了大厅,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微笑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地说进入需要出示会员卡。陈青芒没有,她懵懵地出了门,站在一旁等着。 等着喻钦来,把她如约领进去。 陈青芒背了会生物遗传学概念,背到孟德尔遗传学定律的自由交.配定律时,她抬眼,瞧见喻钦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青芒轻轻握了握手腕,安静站在原地等着他。 那群人个子普遍高,腿长走得快,而喻钦又是这腿长中的翘楚,疏离淡漠地走在最前面,尤为显眼。
第46页 他视力好,眼尖,隔着十米远就看见了会所前安静等着的小姑娘。 穿了件天蓝色的格子棉布长裙,头髮扎起来,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那张小巧的红润的唇在动,看口型,约莫着又是在背书。 喻钦扯着嘴角冷笑,故意放慢了步伐。 陈青芒看着那群人慢慢走近,而喻钦走着走着倒走到后面去了。 她数了数来人一共有七个,五男两女,赵启江杨数都在里面,除却他们之外还有四个她不认识的人。 他们从她身旁走过,像是把她当成空气了。 陈青芒上前几步,轻轻抓住喻钦的衣袖,认真道:「喻钦,我来了。」 喻钦侧身看她的表情倒显得冷漠,他淡淡道:「放手。」 陈青芒听话地放开了手,温和地抬头看着她。 喻钦瞥了眼她漆黑漂亮的眼睛,心里烦躁,冷冷开口:「你来干什么?」 「是你让我来的。」 「呵,」喻钦气得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和她深究了,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挑眉反问:「我什么时候让你来……」 「钦哥!」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位女生笑盈盈地转身看着他,打断了他,她轻笑道:「你又欺负小姑娘。」 陈青芒听着这话,像是带着点撒娇意味又像是在无形中宣告主权。 她没有后退,抬头和那位女生对了一眼,那女生生得是个美人胚子,单眼皮显得有些刻薄,画着浓妆,红唇似火,穿着件黑色短裙,未过膝盖,身材凹凸有致,整个人看着勾人又魅惑。 那女生看着她,眼里带着极易察觉的敌意。 陈青芒也不怯懦,不折不挠地回看着她。 片刻后,两人双双移了眼。 喻钦单手抄兜,站得笔直,身姿挺拔,他捏了捏手指关节,多情又冷淡的眼睛直直注视着陈青芒,冷冷开口:「你最好等会把话给我解释清楚。」 他没给陈青芒思考回答的机会,侧身迈开长腿,径直就往里走。 赵启江见着自己老大这么别扭,心里也不是滋味,连忙转身走了几步走到陈青芒面前,带着她走:「跟着我进去。」 「别理喻钦,他今天心情又不好。」 陈青芒一头雾水有点摸不着头脑,解释清楚什么啊? 她关切回问:「他怎么了?」 「谁知道啊,看了个消息后就一直板着张脸,活像谁欠他钱似的。」 赵启江好心提醒:「青芒啊,你要不是找虐,以后找男朋友真别找钦哥这样的。」 「阴晴不定,随时像个炸.药罐,走哪炸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警惕地用余光看着喻钦,生怕被他发现了。 毕竟他现在在喻钦面前担任的角色可是爱情军师,要是被他知道这军师胳膊肘往外拐,可不得有他好日子受了。 陈青芒眨眨眼,长睫毛颤了颤,她点点头:「好的。」 他们进了一个包间,内里光线昏暗暧昧,很有一种轻奢靡败的气息。 陈青芒选了个角落坐着,握紧自己的手指,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坐在环形沙发的一侧,像一个隐形人。喻钦坐在她对面,坐姿散漫随意,显得玩世不恭。 她又看见了他右耳骨上的一排银色耳钉,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点点碎光,冷冽独特。 他穿着件黑色长袖衬衫,质地细腻,价格不菲,领口的扣子扣到了第二颗,可以瞧见凸起的喉结和一小片瘦削深刻的锁骨。 在暧昧灯光的打磨下,整个人矜贵又禁慾。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色很淡,狭长深邃的双眸看着大理石桌面,漆黑的瞳孔没聚焦,长指握着酒杯,他一口一口似有郁结在心地喝着。整个人疏离又冷漠。 其他几位都已经开始嗨起来了,黑色大理石桌上摆了一熘的酒,各色各样,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那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女生起身,走到了喻钦的身边,她贴着他的大腿根坐着,姿势暧昧极了。 喻钦正打算移开,却抬眼看见了陈青芒那张不起一丝波澜的脸,气极,在心里冷笑,他默许了身旁人的做法。 那女生立刻领会了,整个身子都贴近了喻钦,胸部的柔软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左臂。 喻钦嫌恶似地皱了皱眉头,他往侧面移了一点。身旁的女人如惊弓之鸟,连忙弯身倒酒,她轻笑撒娇:「钦哥,今天是媚儿生日,你就高兴一点嘛。」说着她递过去了一杯酒,送到他的唇边。 喻钦撩了撩眼皮,淡淡看了陈青芒一眼,低哑道:「生日快乐。」 陈青芒如坐针毡,她拿了一个酒杯,杯里装满了白开水,她轻轻抿了一口,余光瞧着对面的浓情蜜意,心里揪着疼,难受极了。 她小口小口地灌白开水,整个人又乱又无助。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来看着喻钦秀恩爱,要来给自己找虐。 终于在夏媚要和喻钦共用一个杯子喝酒时,她忍无可忍了。陈青芒站起身,清澈的双眼直直看着喻钦,她坚定冷淡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如果没有的话,我走了。」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冷冷一声。 陈青芒深唿吸,停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喻钦长指敲了敲玻璃桌,很恶劣地开口:「叫你看着,我说走才能走。」
第47页 「不然,你试试?」威胁意味愈浓,空气里无端地就充满了火.药味。 陈青芒紧了紧手指,轻笑,固执回:「我要走。」 她不听劝执意往外走,走了几步。赵启江看着这几个人,头疼。连忙跑过来,安抚陈青芒,「姑奶奶,你先坐着。」 「我陪你玩行不行,别管喻钦了,把他当空气好吧。」 「我求你了,青芒。」赵启江真觉得自己太卑微了。 陈青芒紧抿唇角,她看见赵启江这样也不好受,只得点点头,再次坐了下来。 现场八人除了她,喻钦和杨数外都自带活跃气氛功能,推杯换盏喝酒喝得热烈,兴致高昂。 今天是中秋三天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上课,这群人也不带急的,还喝酒还是喝,打扑克打牌一样不少。游戏人间,放纵不羁。 陈青芒坐在位置上,一直看着喻钦,目光平直得不加掩饰。 喻钦烦躁地解开衣袖的扣子,一杯一杯的喝酒,感受着陈青芒灼灼的目光,他没回视。 今天这场聚会是为了给夏媚庆生准备的,本来喻钦都不愿意来的,赵启江联合其他人一众劝说,都知道夏媚举办这场生日不就是为了喻钦吗,好说歹说才把喻钦劝来了。 结果今天还来了一个小姑娘,并且这个小姑娘还有动不动就让他们钦哥生气的魔力,以致整场饭局都有一种诡异的压抑气氛。 陈青芒看着喻钦喝了那么多酒,还面不改色,脸都没红一下,眉心深锁,仿佛有很多烦扰的心事。 她看着心里也郁闷。微微嘟了嘟嘴,又开始数手指,期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男生间的友谊都是称兄道弟,你一杯我一杯,玻璃酒杯砰砰砰地撞击没停下来过。 夏媚很上道,和那些男生都混得很好,一遍笑着招唿酒,一边哥哥哥地叫,又柔又娇,惹人怜爱。 陈青芒闭了闭眼睛,不再去看他。再睁眼时,看见夏媚靠在她旁边来了,她鼻间闻到一股很浓重的香水味,味道虽然好闻,但洒得太多了,就有点呛鼻。 陈青芒忍住没捂鼻,她淡淡看着夏媚。 夏媚很自来熟地给她递过来一杯酒,笑盈盈道:「鸡尾酒,度数很低的,钦哥给你点的。」她把酒杯递给她,抬头暧昧地往喻钦的方向点了点。 陈青芒将信将疑地接过酒杯,她抬头看了眼喻钦,用口型无声询问:「你给我点的?」 喻钦对上她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颔首,点了点头。 「唔。」陈青芒顺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酒精味不浓,还挺好喝的。 唔,又喝了一口,一点一点小半杯下肚了。脸上渐渐泛起两团红晕,她有点晕乎乎的,但好像很开心。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一位穿着得体的女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进来,餐车上摆了一个三层的巧克力蛋糕,精緻漂亮。 蛋糕被妥帖放在桌上。陈青芒听见夏媚贴着自己的耳朵,略带炫耀意味地开口:「喻钦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钦哥她最喜欢我了,还特地来给我过生日,我也最喜欢他。」她压长了尾音,得意地轻笑。 陈青芒觉得耳朵有点堵,心也是,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又要喝,喻钦却一手按住了她的手,清冷地目光看着她,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冷冷开口:「你干嘛?」 陈青芒赌气,嘟嚷着嘴:「不关你的事。」 喻钦冷笑:「行,你喝。」他把他面前的酒都推到她面前。 陈青芒眨眨眼,有点迷煳,然后就一杯接一杯地喝,真喝了,一共喝了小半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侧躺在沙发椅上,余光间看见夏媚握住喻钦的手,心难受地抽起来,她把自己绻成小小一团。马尾散了,漆黑的长髮披散在肩头,更显得皮肤白皙,小巧可爱。 再后来,一群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她在梦中听见夏媚对所有人宣布,「对呀,我就是喜欢喻钦啊,我喜欢了他整整六年,我还会一直喜欢他的,就算他拒绝我也没关系。」 她没听见喻钦回应,可整颗心还是难受得快不能唿吸了,温热的眼泪爬过嘴角,她很没骨气地哭了鼻子。 再后来,酒瓶指向了她,有人问她:「你喜欢喻钦吗?」 她记得迷迷煳煳间,自己点了点头,闷吞吞傻笑回:「喜欢啊。」 而后便晕了过去,她整个人很热,两边脸都绯红,笑意挂在嘴角,悽美又无助。 喻钦听到她的这句回答,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半天喘不过气来,他起身,几步走近她,俯身,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 他送她回家,分别时轻柔地吻了吻姑娘圆润白皙的额头,轻轻笑。 「我也喜欢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长啦【傲娇脸】 第23章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树木在狂风中被摧残得凌乱不堪。 陈青芒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奶奶带着她半夜在无人的街道上冒雨去主城区的医院。 她一边走一边吐,整个人难受得快要死掉了,眼泪和着雨水一同掉落她真的很想很想一个人躺在滂沱的大雨中, 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
第48页 那条笔直宽阔的大马路上连一个计程车的影子也见不到, 她和奶奶躲在一把被风吹得骨架都要散了的伞里面,艰难地前行,像在跨越一生的距离。 那个时候她想了很多次喻钦, 决计再也不能原谅他了。 那条路,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 到医院时,她发烧了, 奶奶也累倒了。 陈青芒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医生说她是急性过敏, 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给她打了吊瓶,办理了住院手续。 陈青芒知道啊, 她就是芒果过敏啊,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一次了,那一次她几乎死掉了,爸妈都说这个名字克她,她也克这个名字。 两两相剋,大概可以抵消一点。 陈青芒烧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可是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地浮现出喻钦的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还有他递给她的那杯酒,那里面加了芒果汁。 她真傻,居然没喝出来。大概是真的很多年没有碰过芒果了吧。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对芒果过敏,但他还是给她喝了,没有丝毫犹豫。 说什么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陈青芒脸上手上都起了大片的红肿的疹子,难看死了。 而喻钦现在又在哪里呢。打游戏还是在和夏媚一起谈恋爱啊? 她的心抽着疼,唿吸都觉得好睏难,看着窗外明媚的晨光,心里却是一片灰败的乌云笼罩,再也晴朗不了。 陈青芒哭得眼睛都疼,眼睛红肿了,整个人像到鬼门关闯了一遭,几近死掉。 奶奶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就来看她,她带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捂住她的手,温柔慈祥地笑,一遍一遍说:「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哭到哽咽失声。她含着泪水一起喝下了白粥,整个人颓靡又丧气。 还好有奶奶一直陪着她,她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好到所有人都无法伤害自己。 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上脸上的红肿几乎消退了,只有手腕间还有一片又红又小的疹子。奶奶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等车,她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天地间是如此的孤单无依。 像漂泊无根的浮萍,根本没有人在乎。 . 喻钦身边的座位空了。从中秋假期后就空了,陈青芒一连四天没有来上课。 他的心也空了,像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个洞,涓涓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血流成河。 他给陈青芒打了很多个电话,发了很多条简讯,可是却全都石沉大海,无一回应。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哪了,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 老师也不告诉他她的去处,她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他那几天像一个被掏去了灵魂的人,连唿吸都觉得是沉重的枷锁,他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他哥死去的那个夜晚。 月色明媚,微风依旧,熙攘世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喻曦隔着长长的走廊过道,看见自己的弟弟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去学校上课后,她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带着丝丝血迹的小刀片。 喻曦背抵着墙壁,心也抽着疼。 . 陈青芒来学校的那天是星期五,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洒落进来,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喻钦安静地看着站在教室前面的人,像溺水的人唿吸到了氧气,他松下一口气。 他和她短短的对视了一眼。 喻钦看见她眼里黯淡的光,心疼极了。 她好像大病初癒一般,脸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好多,可以看见凸出的腕骨,和脖颈出那一方瘦致的锁骨。柔弱苍白。 喻钦坐在座位上,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却只是看见她移开了眼睛。然后班主任孙全老师宣布了她的新位置。 是第一排的角落,她和他隔了一整个教室的距离。 喻钦身边又搬来了一个新同桌,也是个女生,不过那个女生聒噪大大咧咧,像个人形喇叭,一搬过来,就和他身边的人混得熟得不能再熟。 而就连换位置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看他一眼。 喻钦对身旁的同桌没有好脸色,同桌便也不再和他说话,他又沉入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天放学,他没有看见陈青芒,知道是她在躲着他。 而周末的时候,他也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 那天给他手机发照片的人是夏媚。照片上和陈青芒合照的男生是她的亲弟弟。给陈青芒留纸条的人是夏媚,往酒里加芒果汁的人也是夏媚。 而现在陈青芒却恨死他了。很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媚的目的达到了。 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吗。 星期天的傍晚,喻钦约了赵启江,把夏媚堵到小胡同口,想录音让她说实话,可是她却死也不说,还一口咬定都是喻钦让她加的芒果汁。 很好,那天晚上喻钦平生第一次打了女人,他只给了她一耳光。 喻钦冷冷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开口:「这一耳光,是为了陈青芒打的,如果你再敢使绊,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49页 夏媚哭着低吼:「为什么,为什么,钦哥,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眼泪爬满了她的脸,黑色眼影晕染开来,显得可怜又可怖。 喻钦捏紧手指关节,垂了垂眼,他咬牙冷笑:「就这样吧,别来找我了。」 他也曾在心里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看来似乎全都不值得。 他和赵启江转身离开,从此六年情谊如纸灰飞散。 . 喻钦一直在用一个小刀刻一样东西,是很久以前他哥哥教给他的,一个木质小风铃,里面有月亮有星星,还有一个骑着小马的姑娘。 他刻了一整晚,才完成十分之一。累的时候,就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刀,看鲜血慢慢流出来,就好像不那么累了。 是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康完整的人,以前就有过很严重的自残倾向,因为两年前,他生命里的光消失了,他哥哥毫无徵兆的死了。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意外,可是只有他固执地认为那不会是意外,他将自己围困在里面许多年。 周一,凌晨五点二十。 喻钦透过玻璃纱窗看着外面如水的夜色,他把手中的木雕放下,长指掏出手机,在闪着亮光的屏幕上划动。 划动了很久,换来换去都是她的电话号码页面。 喻钦深闭双眼,打出一行字,点了发送。 他说:【我很想你。】 发完了信息,他把手机随意往书桌边一扔,整个人仰靠在墙壁上,刀刻的英俊侧脸隐在月光的阴影中。 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那一晚他没睡觉,从书架上抽了本物理竞赛题,一直做到天亮。 破天荒地第二天他去学校去得很早,到了教室,看见的是陈青芒把他的衣服正悄无声息地放进他的书桌里。 喻钦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会她的背影,然后趁她还没发现的时候侧过身去,背抵着走廊教室的墙壁,抬头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心脏迟缓而沉重地跳动。 那天他仍然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踩着上课铃的尾巴,从后门进了教室,还是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钦哥啊。 喻钦看了下书柜里自己的篮球服和校服外套,散漫地笑笑。他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睡了一个上午。 陈青芒昨晚收到了喻钦的一条信息,好像她在做梦一样。她前几天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昨晚却不知怎的,总是想到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拿出手机,她鬼使神差地把他从黑名单里移除来,就那一瞬间,她收到了喻钦的那条简讯。 只一行字,短暂地在通知栏页面停留了五秒钟,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没法唿吸了,眼泪大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她闭着眼,把他的号码拉黑,然后删除。 陈青芒没再转身去看过喻钦,她只是一遍一遍地演算习题,听课,学习,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何露来找过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青芒,听说你芒果过敏了?」她的反应是惊奇,没有一丝关心。 陈青芒捂嘴轻咳,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 何露也不寒暄,径直就回自己座位去了。 陈青芒晃神一刻,握着笔,继续低头写字。 她躲了喻钦两个星期,看见有他的地方,绝不上前,也从来没有去过教室最后一排。 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大,她刻意去躲,就一直能躲得开。 赵启江最近连着两周陪喻钦去网吧打游戏,睡都没睡好过,黑眼圈像是长在了眼睛上,他也不敢问喻钦怎么了,就一直熬啊熬。 真怕自己猝死,英年早逝实在不值当。 开学第五周,学校按照惯例,会在接下来两周举行考试和运动会。 a班学生都特自觉,复习起来都比别人拼命,争分夺秒,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课桌上的校园言情小说也没了踪影。 孙全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听话乖巧学习的学生,由衷地感到欣慰啊,他从来没有带过这么乖的班级。 十月份初的天气,炎热未减,孙全为了犒劳大家,特地去小卖部提了一箱冰淇淋,让班委挨个发给大家。 吃冰淇淋的快乐时光是短暂的,但也是难忘的。 徐宛儿同学现在坐到了陈青芒的后面,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嵴。陈青芒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徐宛儿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哦,班长是个闷骚。」 班长就是杨数同学,待人温和,极为温柔,是班上的「中央空调」般的存在,为人民群众发光发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青芒疑惑回问:「为什么呀?」 徐宛儿比比划划:「他居然不吃冰的,不吃冰淇淋啊,靠这还是个人吗?」 杨数同学的座位在第四排的中间位置,离他们挺远的,陈青芒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徐宛儿转了转眼珠,悄悄咪咪道:「我刚刚看见他把冰淇淋给自己同桌了,他同桌还是个女生,艹。」 陈青芒越听怎么觉得越酸呢,她咬了咬笔头,正经回:「这只是你的猜测。」 结果当天中午,在所有人都在午休的时候,一向温尔文雅的班长,突然站起来,低骂了一句:「我靠!」 谁往他的保温杯里加了冰淇淋?
第50页 趴桌上假装睡觉的徐宛儿同学,捂着嘴,笑得合不拢嘴。 陈青芒听见她小声说:「你个闷骚,原形毕露了吧哈哈。」 陈青芒堵住耳朵,换了个方向继续睡觉。 结果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陈青芒就被两周没有找自己麻烦的问题少年喻钦堵到了过道楼梯间里。 陈青芒握紧手指,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着他。 她看见他的眼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安安静静地收立着。 他穿着件白衬衫,背着黑色背包,仍是少年清朗意气,很令人心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色很淡,挺直的鼻樑,黑色的小痣茕茕孑立,眼睛深情而冷淡,他看着她,像是忍了很久,用尽全力。 她不小心扫过了他左手臂上的一刀刀细小的刀痕,有丝丝血迹凝结成痂,衬得他本就白的皮肤更加惨白。 陈青芒心底一痛,鼻尖有点酸,她移开了眼睛。 他们就这样像毫不相关的两个陌生人般站立在楼道口,别扭又尴尬。 陈青芒想先发制人说,「你再也不要找我了。」她没能说出口,却听见喻钦清冷坚定道: 「陈青芒,我重新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叮叮叮,我来啦! 想说一下这个芒果过敏啊,上一章有个小可爱猜到了是酒里面加的,于是我就特心虚地删了那个评论啊哈哈,在这给那位小可爱说句对不起啊。 还有就是,我不能把男主写得那么牲畜吧,知道女主过敏还强迫她吃芒果,这样的话男主估计也是个孤儿男主了。所以只好用这种误会形式啦。 这章虐吗,悄悄咪咪问。 后面就是到了你们期待的虐男主环节了啊哈哈 【托腮】 —— 感谢「诺亚呀」小可爱投餵的10瓶营养液~ 感谢小可爱支持呀呀呀,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陈青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忍住心软,忍住心疼, 没有再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绕开了他,下楼梯, 离开。 半晌, 喻钦看着陈青芒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密实的疼痛感,咬牙, 一拳打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生理上的疼痛可以暂时转移心理上的疼, 喻钦艰难地勾了勾唇角,苍凉丧气地笑。 赵启江来找他, 喻钦不发一言,和他一起去学校的篮球场solo。 放学时间, 篮球场上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人。喻钦选了靠里面的一个场地,和赵启江一起对线投篮。 赵启江矮了他一头, 但灵活, 最擅长掏球,而他就负责每次把掏走的球盖帽盖下来,然后三步上篮,一气呵成。 不到二十分钟,赵启江就被虐得不行了, 他停下来,大口揣着粗气,对喻钦比了个大拇指:「钦哥,牛逼。」 喻钦大汗淋漓,他觉着痛快,却又总觉得少点什么。 赵启江扔给他一瓶矿泉水,他单手接过,拧开瓶盖,随意地喝了口。 「今天又受什么刺激了?」赵启江一边喝水一边擦汗。 喻钦没回答,随口问:「你们文科班女孩多,她们都喜欢些什么?」 「要追人啊?」赵启江挤眉弄眼,得意道:「我们班那些女生啊,爱明星啊,爱打扮嘛,你要追可以去弄签名照之类的。」 「追毛。」喻钦把矿泉水扔回给赵启江。 赵启江笑着接过,「诶,真不去给陈青芒解释解释啊,我看你这么难受我也挺不爽的。」 「钦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啊?」 喻钦单手拿过挂在篮球架上的衣服,随意道:「没什么好解释的。」越描越黑,况且他本来就有错,是他把酒推到她面前的不是吗。 喻钦最烦没担当和拎不清的人。既然他今天说了要重新追她,又怎么会为以前的错事去找那些不必要的藉口呢。 「走了。」喻钦朝他招了招手。 赵启江连忙拿上衣服追了上去,他抱着篮球,也是阳光帅气。 路边有放学的女同学,正拿手机拍他俩。 两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当天晚上,喻钦把那个小风铃雕刻好了,成品不大,较他的手掌大一些。 风铃类似旋转木马的结构,只不过里面是吊了些星星月亮,最中间吊了个骑着木马的小姑娘,十分细緻用心。 风铃背面刻了一句话,喻钦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句话,嘴角弯上温柔的弧度。 风铃还没有真正完工,他还需要再去装上一些风铃管,这样才能随风律动,敲出动听的声音。 喻钦借着月光端详手中的风铃,他拿出手机在昏暗的光线中为风铃拍了张照,而后将风铃收入自己的床头柜里。 . 那天晚上陈青芒正在家思考喻钦的那句话,心里很乱,却此时传来了徐宛儿的通报,又被强塞了一把狗粮。 她和她的网友聊得特别来,决定一起打游戏,打的是王者荣耀。 徐宛儿同学为了维持自己的菜逼人设,去新申了个qq号,打算从青铜开始打。 那位「数独」同学显然为了显示自己比她更菜,遂也开了一个小号,青铜三。他把自己王者的大号忽略地彻彻底底。 从此踏上了和徐宛儿一起在青铜局被人虐的魔鬼新征程。
第51页 青铜局,游戏中。 膜拜青铜大佬:【我擦,青铜局这些大神也太厉害了吧,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数独:【我也觉得。】 膜拜青铜大佬:【你看他们风骚的走位,卧槽真的闪瞎我的双眼了。】 数独:【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神之走位吧。】 膜拜青铜大佬:【对对对对的对对!我哭了,泪奔,有生之年啊,还能见到大佬如此出神入化的走位!】 数独:【绝无仅有,虽死无憾!】 …… 陈青芒不懂游戏,可看着他们的对话还是感到一股浓浓的喜剧效果。这俩人都很会演,奥斯卡荣誉终生会员奖,应该是他们的不跑了。虽然不一定有这个奖项。 陈青芒还是决定就理性方面提意见,认真问道:「宛儿,你了解他吗?」 「了解啊。」徐宛儿脱口而出。 「仅仅通过网络的了解,真的叫了解吗?」还是他也只是在造一个人设让你了解? 「青芒小同学,你不懂那种感觉,总之就是我和他聊天特别投机,感觉他还很顺着我,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我现在看我们班的男生,我都觉得他们真的哪哪都不好,比不上,不能相提并论。」徐宛儿同学显然被一种虚幻的想像沖昏了头脑,她讲得眉飞色舞,惹人心动。 陈青芒也不想扫她的兴,恳切回:「相信自己。」 徐宛儿:「好的。」她隔着手机屏幕向她眨了眨眼睛。 . 第二天上课前,陈青芒终于感受到了喻钦所说的「追她」。 她的课桌里被人放了几颗大白兔奶糖,但却没有纸条。同桌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又朝喻钦那边扬了扬,八卦道:「青芒,你真厉害诶,居然让喻钦开始追你了。」 陈青芒诧异:「你怎么知道?」 同桌:「今天早上他自己说的呀,趁你不在的时候,给你课桌里放了大白兔奶糖,然后笑着对周围同学说了句「我在追陈青芒,以后她我罩了。」,你知道当时他那个笑有多帅吗?真的老娘都忍不住心动了会啊啊啊。」 陈青芒微微抿着嘴唇,把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同桌,轻轻道:「我不要。」 「不是吧,钦哥给的你也不要?」 陈青芒摇头坚定道:「不要。」 「行吧。」同桌接过糖,把糖分给了四周的同学。 陈青芒微垂着头,她知道他现在在看她,她闭了闭眼,侧过身继续写题。 喻钦淡淡撩了撩眼皮,心里闷闷的,他转了转手中的笔,也装模作样地开始写题。 接下来的几天陈青芒又在柜子里收穫了髮夹,小熊,巧克力,汽水,以及各种她喜欢的东西。 那一周上课的最后一天,星期五的时候,她收穫了一张国荣的唱片《当爱已成往事》,心底突然一酸,陈青芒很想大哭一场,喻钦为什么做事总要这么戳着她心窝啊。 而送她的这些礼物,周围人在喻钦的警告下都不敢去收。于是陈青芒只能自己保管着,趁放学的时候去放到他柜子里,可是每每这样,第二天来的时候,礼物还是会原封不动地放在她柜子里。 陈青芒觉得自己现在摆脱不掉他了。 喻钦现在作息比好学生还好学生,每天早上第一个来教室,也不逃课了,学习还挺有样的,孙全夸了他好几次。 他每次回答都意有所指,他说:「我努力学习,只是为了追上我心中的那个她 。」 陈青芒心一颤,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写作业。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一周。 这周末喻钦去给风铃安上了风铃管,「叮呤叮叮」的声音清脆悦耳。 他把风铃挂在自己的窗前,等待着有一天能送给她。 陈青芒周末和奶奶又去了一趟敬和疗养院,这次的活动内容是「做月饼」。 一老一小玩得很开心。但陈青芒总是莫名感觉自己很亮,像一颗灯泡般挡在大白兔和胡萝蔔中间。 于是她乖巧地让了位,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出了食堂的门,他就看见了在前面不远处的操场上的喻钦。 他穿了件黑色卫衣,挺拔俊朗,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里拿着袋猫粮,在餵跟前的猫儿,细緻有耐心。 陈青芒看了会,移开脸去,回去继续做月饼。 . 周一开学时,孙全再三强调了这周要期中考试的消息,他对他们抱有很大的信心,还特地自掏腰包,为大家买了笔芯。 笔芯的牌子叫,「必胜」,搞得气氛一下就紧张箭弩拔张起来,好像是要去参加高考般隆重。 第一节 课下课,陈青芒课桌前挡了个人,他举高临下地看着她,带来压迫感,随意散漫道:「陈青芒,你要是接受我啊,我考试能考满分。」 陈青芒没看他也没理他,只是飞快地在稿纸上演算习题。 喻钦轻笑了声,自讨没趣,长腿几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次期中考,陈青芒仍是班级第一,年级上又前进了三个名次,第四。 喻钦据说进步神速,一跃从班上最后一名到了现在的第二十一名。 不过跟他一个考场的人,说他是作弊的。喻钦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就是作弊的。 孙全把他请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交谈,内容大抵是「抄就抄了,不要这么高调。」
第52页 喻钦没回不也没回好,什么也没说。 不过陈青芒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他的水平,但她仍然是不理他的。 这周五的时候,上午大课间没出操,大家都在教室里自习,孙全没在也没人逾矩,都在很安静地学习。 陈青芒新买了套题,正准备开始写呢,突兀地自己的课桌被人敲了一下。 她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喻钦站在她的课桌前,手里还拿着一个芒果。 陈青芒蓦地想的却是,这个季节芒果哪买的?她惊愕地看着喻钦。他薄唇微抿,似是很不情愿。 还没下课,整个教室鸦雀无声。但她知道,全班人的目光一定都被吸引到他们这里了。 不禁耳梢漫上一片绯红,陈青芒略显侷促地看着喻钦。 喻钦面无表情地剥开芒果,然后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吃相还很好,汁水没有乱溅。 陈青芒看着他深深的黑眼圈,心里又堵又闷。 她听见班上女生有人在小声犯花痴说他好帅,也听见有人在嘲笑,说钦哥莫不是傻了,被虚妄的爱情沖昏了头脑。 可是喻钦却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唇角,他低头,略垂着眼,那双深情而冷淡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他带点撒娇意味地说:「你理我一下,我命给你好不好?」 她听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起闹声,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第25章 「不好。」低低哑哑的一声, 陈青芒几是用尽全部力气说出口,她固执地摇头, 心里像被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淋漓。 她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如果喻钦连累的只是她一个人,她可以忍受, 可是他还连累了奶奶, 就因为他的小小恶作剧,奶奶也跟着一起吃了多少苦啊。 陈青芒心疼,她也绝不能让自己心软。 她没有抬头看他, 只是很平静地拒绝了他。 喻钦看着她头顶上柔软的发漩, 在心里苦笑,他深闭双眼, 感受着四周灼灼的目光,心里冷得像一块冰。他无所谓地笑笑:「别当真啊, 我开玩笑的。」 说完他便毫不在意地手插兜,迈开长腿走了,回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排的位置, 与她相隔一整个教室对角线的距离。他闷头睡觉, 什么也不想再去管。 班上的人都懵了,却也没人敢讨论,于是便又讪讪地拿起笔,开始演算永远演算不完的习题。 「那很好。」她后知后觉自言自语般回。 陈青芒心里绞着疼,手指捏紧笔盖, 强迫自己继续写作业。 . 期中考试告一段落,大家都松懈不少,考得好的玩得嗨些,考得不好的,就用笔敲自己的脑袋,苦闷不已,玩得就不那么嗨了。 不过七班整体都考得非常好,孙全在班上表扬了好几次,他自己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便十分宽容地准许了这周周四周五开运动会的时候没有作业。 「唔喔,哇哦!」欢唿声此起彼伏,像翻滚的浪潮,将愉悦的气氛推到顶点。 那个时候的快乐很容易被满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真诚的笑。 . 周二,离运动会开始还有两天。 徐宛儿负责的运动会报名项目又成了她一件烦心事。班上的女生爱学习是没错,可就是不怎么爱运动。 会打篮球的女生寥寥无几,迄今为止报名的只有两个。800米,3000米之类的长跑差得人数也多。 徐宛儿不情不愿地拿着空空的报名表去找班长,汇报她身为体育委员的号召成果。 徐宛儿站在杨数面前,闭眼咬牙,大义凛然英勇就义般地念出来自己的招安成果。 杨数本来挺温和的笑容挂在嘴角,可是听着听着就凝滞僵硬了,直到最后的面无表情。 最后他勉强地对徐宛儿同学笑了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皮笑肉不笑。 徐宛儿右眼皮一跳,心道不好,于是开始胡编乱造,眼睛往上瞟,她有点心虚地开口:「同学们革命觉悟不高,我这个八十四天的皇帝拯救不了这群人腐朽的灵魂呀。」 杨数挑了半边眉毛,波澜不惊地开口:「歷史是真实事件的叠加,不适合的皇帝早晚被拖下马,同理,不合格的干部也早晚会被撤职。」 徐宛儿哭笑不得:「得得得,你快给我撤职了吧皇上。」 「臣是真没辙了。」徐宛儿眨巴着大眼睛,整个一无辜无赖又可怜。 杨数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盖,看着徐宛儿尽量不狰狞回:「体育课代表徐宛儿同学,我不是皇上也不能撤你的职。」 「但身为干部,偶尔也可以使用一点强权政策,以服民心。」 于是—— 七班出徵选运动员的方式变成了抓阄。 人人平等,每位同学都得抓。 杨数做事雷厉风行,纸条半小时就写好了,一共有240个,囊括跳远,跳高,铅球,跑步,篮球等十一个运动项目。每个同学领到了四个纸条,中奖与否全看运气。 陈青芒看着课桌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四个纸条,心里有点发愁。 她听见的同桌惨叫声,「嗷呜」,「我tomato抽到了3000米啊3000米,我要疯啦!」 以及班上许多哀嚎的同学的声音。 「跳高!我靠,我他妈一米六都没有要去跳高跳高!」这是班上另一位矮个子男生嚎的。
第53页 「纳尼,女子篮球?劳资是正宗汉子!」一位长相魁梧粗壮的男同学由衷反问。 「哎呀我不行,我不行,我去扔铅球?铅球4公斤,我最多抱起来一下下。」弱不禁风,男版林黛玉如是说道。 …… 陈青芒打开了自己的纸条,唔,运气真好,全中。 四百米,八百米,三千米,外加接力跑。 她已经能够想像出自己运动会那天的飒爽英姿了。 跑毛啊?陈青芒内心在泣血。 徐宛儿同学好奇地从后面伸长了脖子看她的纸条,「青芒同学,哈哈哈,你以后就是七班刘翔了,绝对像个小炮弹一样噌地就没影了,牛逼!」她拍着她的肩,笑得十分猖獗。 陈青芒:…… 孙全推门而入,咳了几声,结束了这场很任性的狂欢。 他喝了口水,郑重宣布:「同学们啊,这次运动会,隔壁一班二班三班四班对我们发起了挑战,学校也允了,哪个班拿到第一,哪个班就可以得到一千元奖金。」 「奖金嘛,用以娱乐也没意见。」孙全抹了抹并不存在的鬍子,继续道:「所以刚刚那些个抓阄都不作数,这是为了班级荣誉,还是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啊。」 语毕,全场掌声雷动。 ——不过说了踊跃好像也没多踊跃。 运动会前一天,女子3000米还是差了一个。 徐宛儿不得已亲自出征,把自己的名字填上去了。而八百米的名额呢还是愁啊,还是个迷。 刚巧看见前座的小可爱正在叠纸条,纸条里的3000米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青芒,芒芒。」徐宛儿轻轻敲她的肩膀,「有没有兴趣来锻鍊身体呀。」 「……额。」陈青芒把纸条收好,一咬牙,「我去……」不了,3000米她大约是不能够的,她还没说完。 「去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第一排的喻钦一把扯过了她的纸条,「我怕你去丢人。」 他随手把徐宛儿的报名册拿过来,在3000米的栏目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钦哥,喻同学,你已经参加了篮球,跳远,跳高。」 「还确定要跑3000?」徐宛儿十分怀疑地提问。 喻钦挑了挑眉,随意不羁道:「去啊。」 「好勒!」男子组3000米又多一个,over!徐宛儿为成功骗到一人欣喜不已,当即敲定:「青芒同学她不跑3000跑800。」 陈青芒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去看看喻钦。 喻钦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几秒后,他没事人一般地缩回,散漫道:「别误会,刚巧路过。」,他转身回到了最后一排。 最后的一个3000米名额,徐宛儿拱手送给了杨数。 . 周四,天高云淡,风清气朗,阳光明媚,运动场上人山人海。 篮球场与足球场上搭了个台子,有几位学生主持人正在念手中的卡片和宣布运动项目。 七班从教室里搬了几张桌子下来,和大部队一起摆放在铺了草皮的足球场中央,算是休息据点。 学校的音响喇叭里都在播放积极阳光的运动音乐,气氛便一下子渲染出来了。 「白云为衬,蓝天入怀,鲜红的跑道是你的战场,号声吹响,而你终将所向披靡,高二七班喻钦加油!」 「你是我不灭的星辰,表白二七班喻钦,我喜欢你,加油!」 「高二七班男神喻钦3000米加油!」 …… 为喻钦加油表白的口号大约有十六条,全场最多。 今年男子3000米最先跑,算是运动会的开头彩。陈青芒坐在班级的木桌旁,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的英语四级单词。 她在慢慢地背,想让自己听不见那些对喻钦的表白的口号,听着她心里闷,不舒服。 足球场外围就是跑道,临近主席台一侧已经站满了蓄势待发的运动员们。 人群将跑道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人群中的花痴又尤为多,看见帅哥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 而其中喻钦的人气尤为高,其次是杨数。 徐宛儿百无聊赖地咬着个苹果,也和陈青芒一起坐在座位上,她抬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她想去看。 直到, 「——表白高二七班的班长杨数同学,他好帅好温柔,我好爱。」 「啪!」徐宛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拉着陈青芒,狠狠地咬了口苹果:「走,去给我们班加油!」 陈青芒手里的单词本不小心抖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看着徐宛儿气唿唿红通通的脸,不想扫她的兴,于是点了点头。 . 喻钦穿着件白衬衫,不羁帅气,只不过胸前挂的那个白布号码牌有点折了风景。面无表情地扫了人群一眼,他没看见陈青芒,心里有点失落。 但就在开跑前一秒,他恍然间看见了刚从人群间挤出来的两人:徐宛儿和她。 接下来的3000米跑得很顺利,他一直稳着第一的位置,十几分钟后,到达终点,裁判吹了号声,他仍是第一。 看的人心情澎湃,激动不已。 陈青芒站在终点线旁,眼睛与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会,心跳得很快,她快速移了眼。 喻钦很累,汗水成股顺着侧脸流下来,淌过喉结,透出些风流不羁的意味。
第54页 他控制好唿吸,特别想腿一软,然后扑倒在陈青芒的怀里。 可是他没能扑倒在陈青芒的怀里,却被争相上前为他递水送怀抱的小女生堵住了去路。 裁判在一旁训斥:「刚跑完不能喝水,你们体育都是语文老师教的!」 小女生们做鸟兽散,喻钦接过老师递的毛巾,擦拭汗水,抬眼,看见徐宛儿和陈青芒转身走了。 眯了眯眼睛,喻钦自嘲地嗤笑一声。 杨数也刚跑完,他接过老师递的毛巾,擦了擦汗,对喻钦比了个大拇指:「钦哥,牛逼。」 「你也不错。」他一手搭上了杨数的肩膀,随意笑笑。 孙全站在一旁给他们俩鼓掌:「我们班的同学真棒,一个第一一个第二,长脸!」 . 徐宛儿心虚地拉着陈青芒走了,他们四处逛,去篮球场逛了圈,发现有人在扔铅球,还有人在玩cosy。 徐宛儿心生好奇,要走过去看上几眼,陈青芒也跟着她,走了几步,她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清澈好听的道歉声。有点熟悉。 陈青芒转身,又看见了那双如同猫儿般清朗干净的眼睛。是上次在书店遇见的那个男生。 没想到这么巧啊,他们同校。 「没事。」陈青芒轻轻笑。 男生有点害羞地挠了挠脖颈,抬头对她笑得腼腆,嗫嚅道:「……我,我好像,见过你。」 陈青芒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他不高约有一米六五,面容清秀,安静斯文,软得像只小乳猫儿。 「我,我叫,我叫陶锐安。我,我今天在这里扔铅球,我是高一三班的。」他略显侷促地先自报家门了。 陈青芒也轻轻笑,认真回:「同学你好,我是陈青芒,高二七班。」 . 赵启江陪着喻钦来找陈青芒,找到了,远远地看见了,他却又感觉到了自己身旁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喻钦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几米远的两人,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他转身拔腿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愚人节快乐! and愚人节情话:我今天不喜欢你们喔~ . 吼吼吼,上章宝儿们就要甜了,难道忘了以前是谁说的要虐钦哥吗。(ノ≧▽≦)ノ 第26章 陈青芒和陶锐安聊了一会, 发现这个小弟弟很可爱,挺呆愣的, 但夏目说话理论数据一套一套的,思维很跳跃,一般人可能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 但出乎寻常的是,她竟然还和他聊得很好, 从普朗克到玻尔, 电磁感应到波粒二象性,帕斯卡与牛顿他们都能有话聊,虽然只是几句带过, 可陈青芒却由衷的感受到了他对于理科的喜爱。 话题结尾, 陶锐安不那么腼腆了,认真道:「我现在黑客基本入门已经掌握了, 可以实现一些简单的ip电脑入侵,如果陈同学需要, 我可以帮助你哦。」 陈青芒摇头,看着他的眼睛回:「这是犯法的,我大抵是不需要的, 你也不要滥用。」 陶锐安郑重地点头, 回答:「好的。」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呆呆的,就好像邻家的可爱小弟弟,一双眼睛干净清澈,纯得让人不忍触碰。 陈青芒很喜欢这种小弟弟,他们说了再见, 然后互相加了彼此的qq号。 裁判号声吹响,陶锐安回到自己的场地,开始热身准备扔铅球。 小小的一只,在人群中很快就被淹没。 徐宛儿也看完了cosy回来了,陈青芒便和她一起去看班上的其他比赛。 她们一起去到跳高的地方,比赛已经进行了近一半了。 是几个班互相pk的比赛,这次跳高成绩也关系到最终胜负,同学的兴致都十分高昂。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比赛记录本上喻钦的名字已经写下了,成绩:一米九六。 比他高的也并非没有,三两个,体育尖子生。 喻钦一手小臂上松垮垮地搭了件蓝色校服外套,站在跳高场地外围,一手握着瓶矿泉水,指节修长匀称,很是漂亮。狭长漆黑的双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方深绿色的草地,嘴角抿成直线,淡漠得没什么表情。 徐宛儿挽着陈青芒的手,她率先看见了喻钦身旁的杨数,毫不在意潇洒意气地朝杨数挥了挥手,「老班长,看见你今天的跑步,我仿佛看见了玉兔奔月的矫健身姿。」 徐宛儿笑得真心实意,夸奖人夸奖的也别具一格。 杨数扶额,礼貌温柔回:「谢谢徐同学的夸奖。」 徐宛儿看着杨数这种谦卑温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去戳破他,想把他的假面给摘下来。 她欲走近挑衅,牵着陈青芒的手想往前走几步。 他们大概隔了八米,陈青芒对上喻钦的目光,冷淡,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冷无遗。 一种平静的哀伤蔓延开来。 陈青芒迈不开腿,像被钉在了原地,她固执地拉着徐宛儿的手,向她宣示自己不会前去。 徐宛儿见她不愿意便也不再前去,她笑着揉了揉陈青芒的脸,柔柔道:「去喝汽水啊。」 陈青芒闭了闭眼,眼帘合上,长长的睫毛在日光下有点点的暖黄色泽,她睁开眼,勉力地笑了笑:「好呀。」 转身前一秒,陈青芒清楚地看见喻钦身旁窜出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给他递了一封粉红色的情书。
第55页 …… 下午是第一场篮球赛,他们班和一班pk。 她们班男生都挺会打篮球的。尤其杨数和喻钦配合得极好,传球投球,命中率很高。 就连罚球的时候,喻钦都进了一个三分球。 他们班打篮球,橡胶篮球场上都被观战的小女生围得水泄不通,都为帅哥来的。 不过帅哥似乎很冷酷,打球的时候一直板着张脸,没笑过。 场外尖叫连连,喻钦名声又远播了一点,且不知不觉间又加了一个高冷人设上去 比分最后停留在36:16。 他们班完胜一班,得到的分值在总分的基础上又加了三分。 比赛胜利的欢唿声,欢笑声将他们淹没。 递水的女生涌了过来,喻钦面无表情地说:「让开。」气压很低,面前的人自动给大佬让了条路出来。 他没接任何人的水,大汗淋漓,喉咙有点痒,心里闷闷的,像乌云密布的天空。 雷声轰隆轰隆,心烦意乱。 陈青芒没来看他比赛,他知道。 陈青芒在教室里,透过窗户看着操场上乌压压蚂蚁一般的人群,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了看晴转阴的天空,云层厚重,一片雾蒙蒙的惨白。 陈青芒恨自己不痛快,明明劝诫自己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可还是忍不住地要去留意他去关心他,默默的,不留痕迹。 挺贱的。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qq申请,没有备註,暱称是一串英文字母:leviathan,其余基本信息一概没有,挺神秘的。 她百度了一下他的暱称,发现是一种象徵邪恶意义的海怪:利维坦。 好奇心驱使她同意了那个申请。三秒后,她收到了对面那个人发的第一条消息。 他说:【你快乐吗?】 陈青芒忽略他的提问,回:【我不认识你。】 他说:【我们不需要认识。】 陈青芒不打算回復了,让这个神神秘秘的人躺列吧。她退了qq,放下手机,站在窗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天空只是阴沉,却并不下雨,云层是铅灰色的,显得有点压抑。 楼下奶奶菜园里的向日葵已经开败了,硕大圆盘上只有粒粒可数的瓜仁,奶白色的,还没成熟。有一种稚嫩的柔弱感。 这种柔弱感令人联想到悲伤,她的心被一种密不透风的悲伤包围,她又回想起今天喻钦看她的那个眼神,很冷淡很受伤。 她难受地用手指扣了扣窗框,沉默二十秒,然后回到书桌前,继续写题。 . 第二天的比赛,赛程同样紧张,老天爷也出乎意料地赏脸没有下雨,仍是晴朗的天。 陈青芒的八百米是上午第二个比赛项目,时间安排在九点半,也不必太着急。 班上的同学八点就陆陆续续地下去了,篮球赛,对战同样在第一轮比赛里赢了的四班。 她在教室里都能隐隐地听见操场上他们两个班拉战的口号。 「四班四班,非同一般……」 「旌旗飘,战鼓响,七班把那四班敲……」 声音很洪亮,很热烈,足见同学们高涨的热情。 陈青芒从笔袋里拿出了前几天买的耳塞,唔,把耳朵塞住了,他心无旁骛地写化学。 约一个小时后,教室门被推开,何露回来了。 她看着陈青芒在写作业,便连忙亲昵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亲切道:「老师在催了,八百的下去准备了。」 「青芒,我们一起走,我陪你。」 陈青芒点点头,她放下笔,和何露一起下去,隐隐约约感到腰很酸,有点痛,她没多想。 何露把她带到检阅的地方,检阅过程很顺利。何露却看见陈青芒脸色白了,有点惨白。 陈青芒勾着腰,很难受,她应该是姨妈来了。平时的那种痛,她能忍受,但今天就觉得腰都直不起来那种,很疼很疼,隐着疼,不能克服的那种疼。 何露给她借了卫生巾,陈青芒感激地接过。她觉得自己应该跑不了八百了。 便拜託何露帮她问一下班上有没有愿意替补的人,她先去厕所整理一下。 何露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包她身上,让她放心。 但最后的结局是,陈青芒咬着牙,忍着痛跑完了八百米。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漫长的跑道,用尽全部力气,一圈一圈地跑。陈青芒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腰疼得厉害,肚子也疼,喉咙像灌了刺一样难受。 脚像灌了铅,陈青芒觉得自己像是在挑战极限。 二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似乎是永远都不能到达的终点。 和她同队的人一个一个地超过她,她听见场外同学们的加油鼓气声,大喊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冠军。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陈青芒觉得自己快死了。 泪水涌了出来,世界天旋地转,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暗红色的跑道上。 她意识模煳,听见很多刺耳的喊叫声,没有过去十秒钟,她脚下一空,感觉自己被人横抱着,冲出人群,冲出操场。 她听见耳边唿啦啦的风声,意识混沌的前一秒,想的是,抱着她奔跑的喻钦啊。 眼泪不受抑制地大滴滚落,陈青芒看了惨白的天空一眼,然后疼昏过去。
第56页 …… 「她流了很多血。」 「医生,她没事吧,会失血过多吗?」 「需不需要输血?」 夹着焦急的声音,微微震着她的鼓膜。不知过了多久,陈青芒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听见年轻的女医生在向谁解释什么。 「你不要担心,你女朋友没有受什么外伤。」 「这个不需要担心会失血过多死亡,你生理课学过嘛,就是那种……」 而后声音戛然而止,一室沉寂。 过了近半分钟,陈青芒才听见那道男声,轻轻「嗯」了一句。 「吃点止痛药,红枣枸杞好好补一下,没大碍。」 喻钦点了点头,他付了钱,转身走到校医室外面去,摸了摸耳尖,好像有点烫。 「傻逼啊。」他低低哑笑一声,转身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陈青芒一眼,淡淡看了一会,随后便离开了。 陈青芒睁开眼,看着他笔直挺拔的背影,心里像被厚重的蜜糖塞满,又甜又闷。 不及片刻,徐宛儿和何露进来了,宛儿手里还端着碗红糖水,一见她醒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红糖水,来捂着她的手。 轻柔安慰道:「没事了。」 何露站在一旁:「芒芒,你知道你今天吓死我了,跑完了直接晕倒在地,还流了很多血,当时我们看的人都吓坏了。」 「还好只是姨妈,不过估计同学们听了这个也会笑吧。」 「他们知道了吗?」陈青芒觉得这种事很丢人。 「还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吧。」何露答。 陈青芒闭眼,侧过身不想再去看她。 明明她嘱託了何露帮忙找代替的人,结果她回来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让她去跑。还託词说同学们都不愿意。 陈青芒也倔,咬着呀,硬着头皮,忍着疼就上了,她不想让何露低看。甚至她现在觉得看见她就很抗拒。 徐宛儿见她不想说话,便对身旁的何露小声道:「我们先出去吧,先让青芒休息一会。」 「哦,好。」何露遗憾地嘆口气,「不领心,就算了,反正我们成绩差呗。」 陈青芒听见这拐弯抹角挖苦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如鲠在喉般,没说出话来。 何露弯腰,掠过陈青芒去拿病床旁她的手机。 恰此时她手机屏幕亮了,是电话来了。 陈青芒一眼瞥见了那个来电显示的名字:夏媚。 第27章 只是短短一瞬间, 她捕捉到了何露脸上不自然流露的那种心虚表情,而后手机被扣进手掌里, 她快速地抽回了手。 「慌什么啊,运动会老师又不会收手机?」徐宛儿带点惊讶地提问。 何露按了关机键,勉强笑笑:「习惯了嘛,条件反射。」她把手机放进背包里。 「好吧, 」徐宛儿走到病房门口, 她正拉着门把手,对陈青芒调皮一笑,「那, 芒芒, 我们先走了哦。」 「你自己好好休息呀。」说完这句,她关上了门。 陈青芒注视着黑漆木门的把手, 心里平静下来,她无可避免地将夏媚与何露联想在一起。 时间推回三周前, 在bluecolor,是她第一次见夏媚。 见面第一眼,就是不愉快的, 她炫耀式地向她宣告主权, 那个眼神,就好像蓄谋已久。 陈青芒微闭双眼,她记得是喻钦叫她去参加饭局的,可是她人到了之后,喻钦却很冷淡。 他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来……」这的? 他很惊讶, 而她毫不奇怪。 端起水杯,陈青芒急促地喝了口,顾不得水冰冷,她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失败。 有一种无声的窒息感包围了她。 陈青芒看着窗外炽烈的阳光,继续回想。 中秋放假的那天下午,她和徐宛儿逛街的时候,她被人撞了一下,隐隐约约记得撞她那个人身形娇小,应该是个女孩。 或许,纸条就是那个时候,放进她背包的。 那么后面的芒果又是谁给她加的呢,陈青芒突然觉得很渴,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整杯冷水。 她知道不能这个时候喝冷水,可她还是喝了。 可她却从没想过那杯啤酒里的芒果汁不是喻钦加的她应该怎么办。 细白纤柔的手指捂住了眼睛,丝丝亮光从指缝间洒落下来,有极微弱的眩晕感。 陈青芒在心底轻轻默念那个名字:喻钦。 谢谢你。 . 下午的篮球比赛如约举行,开始前三十分钟的时候,篮球场已经围拢了一些人。 陈青芒休息了一上午,已经好多了,拿了一点止痛药便离开了校医室。 午饭吃了学校的米饭,加番茄炒蛋,简单清爽。 中午她没回教室,而是去图书馆待了两个小时,她选了本小说看。 故事讲的是乱世战火纷飞里相互扶持的爱情,陈青芒很轻易地就被书中的人物感动。 出图书馆的时候眼角红红的,她抿了抿唇角,微垂着目光,掏出手机给徐宛儿打了个电话。 想要去看喻钦的篮球比赛,她不敢一个人,总得找人陪着壮胆子。 徐宛儿痛快地一口答应了,她嘴角微弯,轻轻笑回:「好呀。」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她绕着图书馆走了几个圈,才慢吞吞地向篮球场走去。
第57页 远远瞧去,红蓝两色的橡胶场上已经围拢了一些人,陈青芒松下一口气。 操场上那么多人,总不能逮着她一个人说她是专门来看喻钦的吧。 她加快了脚步,到了事先定好的场地旁。 「同学,你也是来看喻钦的吗?「她刚到面前长相甜美的姑娘就微笑着对她提问,「诶,如果是的话,可以加一下我们这个新建的喻钦粉丝群。」笑得贼甜美的姑娘拿出了一个印着qq群二维码的纸牌让她扫。 「唔……」陈青芒囧,内心劝诫自己否认呀否认呀,可是却没能对这笑得可人的姑娘说出谎话来。 她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加进了那个qq群。 「滴滴滴滴……」消息提示音一条接着一条,陈青芒没静音,她感觉到了四周打量的目光。 手指快速去按音量键,她关了声音,讪讪抬头,却直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喻钦在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睛漂亮又深情。 他个子高,看人总半垂着眼,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陈青芒站在原地,心跳得咚咚响。半晌,双双同时移开了目光。 喻钦穿着件黑色篮球服,篮球短裤,在秋天微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单薄。 左臂靠内的青黑色刺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更为显眼,看上去坏坏的酷酷的。 四周的小女生见着他来了,都开始花痴般的尖叫起来,形成一股兴奋热烈的浪潮,前浪推后浪,浪花飞溅。 陈青芒被淹没在这种浪潮里,周遭人声鼎沸,可是她的眼里只看见了他。 半分钟后,徐宛儿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她牵住陈青芒的手,轻道:「我们去找个好地方看。」 陈青芒下意识想往中间走,徐宛儿就及时拉住了她,向她眨眨眼:「到对面的篮框下面去,以便近距离欣赏帅哥。」 陈青芒懵懵地点了点头,和她一起站在了三班的篮框下面。 虽然她觉得有点格格不入的,因为周围都是三班的同学,但还是忍住了异样的目光和最初的那种不适感。 约十分钟后,裁判来了。 两队各自热身,根据篮球服先暂称黑队和红队。 裁判在中场发球,篮球跳起来的那一瞬间,喻钦手一勾,抢到了,而后就朝三班的篮球框大步跑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激烈的角逐,现场加油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陈青芒可以清楚地看见喻钦鼻樑右侧的那尾淡淡的黑色小痣,飞扬着靠近眼梢,神采奕奕。 她不自觉地捏紧小拇指,眼睛微微睁大,认真恳切地看着喻钦。 她迎合着外场「七班加油」的声音,轻轻在心底说:喻钦加油。 「——咚」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砸入三班的篮框,喝彩似的掌声响起来。是他。 喻钦伸手随意地抹了把额角的汗,手腕的红绳很显眼,他眼角上挑,桃花眼里带着点疏淡的笑意,看着绿色篮框下的姑娘,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捏紧手指,懵懵地看着他,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上去。 艹,好可爱。 后面的攻势愈发勐烈,总在三班的篮球框下打转。喻钦投球命中率很高,慢慢的,陈青芒感觉到四周越来越挤,那些小姑娘都过来了。 她固守着自己的一方领地,温和执着地看着喻钦。 他在球场上吸聚所有目光,是闪闪发光最受欢迎的存在。 片刻,裁判吹哨,中场休息。 比分:22:8 喻钦一行人坐在绿色铁丝胶网的木凳上,开始休整。队员个个都大汗淋漓,手里拿着矿泉水就开始往嘴里灌。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他滚动的喉结,下颌线条流畅漂亮。 阳光顺着绿叶的缝隙洒落,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密而长的睫毛上沾染了阳光,他整个人也变得温暖起来。 陈青芒看着他,轻轻地笑了,嘴角梨涡漾开,漆黑晶亮的杏仁眼弯成了月牙。 喻钦看了眼,不动声色地移开,靠,好想去揉一揉她的脸。 虽然他现在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明明昨天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今天就又甜美可人了。 不过他们冷战也挺久了吧,近一个月了。她或许知道了真相,喻钦这样想,心情便又好上一分。 下半场打得很顺利,结束地很快,比分牌上的比分最后停在了:38:16 陈青芒和徐宛儿中途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去买水。等回来时发现她们已经挤不进去了。 隔着人墙,陈青芒短暂地和喻钦对视了一眼,他挑着眼角,随意地笑笑。 然后她看见他,一脸冷漠地拨开人群,走到她的面前,无比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仰头大口灌下。 陈青芒站在原地,感受着四周灼灼的目光,心怦怦直跳。 然后,她感到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头顶,宠溺似的揉了揉。 红晕飞速漫上了脸颊,陈青芒抬头看着喻钦。他个子高高的,面容英俊,看着她的眼神温柔深情,仿佛能融化一池寒冰。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认真开口:「谢谢你,喻钦。」 喻钦抽回手,垂了垂眼睫,散漫道:「怎么谢我?」 「哇哦……」四周爆发出一阵起闹声,陈青芒能感觉到自己脖子根到耳朵都整个红透了。
第58页 她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然后孙全就到了,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喻钦没事人似的长腿几步走回了篮球场,随手拿上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腕上。 而后,孙全,孙老师和喻钦意气风发地碰了碰拳头,就像熟识多年的好兄弟。 随后,操场上的人渐渐散了,运动会的喇叭里还在循环播放运动曲目。 青春飞扬,七班最强。 陈青芒回了教室,怀里像揣着颗糖,一直甜到心坎里去。 . 放假前,陈青芒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问了赵启江,赵启江说了实话。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喻钦,想着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赵启江看着她拢着一汪清泉般的眼睛,轻轻坚定道:「钦哥啊,他从来不屑于写纸条的。」 要告诉人都是直接了当,当面告诉的,无论告白或是其他。 「好的,我知道啦。」 . 而陈青芒姨妈的那件事最终也没有到人尽皆知,据说好像是因为何露被人警告威胁了,她怂了,没敢去四处宣扬。 而跑八百米前,何露对其他人说的是青芒她很好啊,跑八百完全不成问题。 她和夏媚是初中同学,她们一直有联繫。陈青芒想着,约莫她对芒果过敏的事也是她告诉夏媚的吧。 她轻轻咬了咬笔头,在稿纸上轻轻将夏媚的名字打了个小叉。 第28章 墨黑色的云层翻卷, 雷声涌动,大雨倾盆落下, 暗红跑道上的白色颜料被沖刷得一干二净,写着运动会字样的红色横幅湿透。 运动会在一场大雨中落幕。 「这次运动会同学们表现良好,在十个a班中,拿到了第二的好成绩。」 「虽然没有奖金, 但作为激励, 下一周我也会给同学们奖励。」孙全在讲台上絮叨个不停,陈青芒却全无了听讲的心情,只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雨如注, 焦虑自己该如何回去。 「……好的, 我们这一周就先放假了,大家回家注意安全。」孙全提了提眼镜, 拿上他讲桌上的教案,转身出教室门, 走了。 陈青芒没伞有点愁,但也只能先收拾书包,等一切妥当后, 雨势还是没有半点减小。 捏了捏手腕, 她还是打算冒雨回家。 下到教学楼一楼,陈青芒脱下校服裹住书包,闷头就往雨里沖,路过树木,就往树下躲。 树下的雨呈随机分布, 能否躲过全靠运气。 陈青芒运气不错,从一排排行道树下跑过,只落了几束在肩头。 校园里的马路两侧都栽种有这种行道树,她沿着树荫一路小跑过去,身后是轰隆隆追也追不上她的雷声。 雨中有很多和她一起冒雨奔跑的同学,陈青芒瞧着,心里没有由地来了力量,也并不觉得焦虑了。 出了校门就没有树荫了,有的只是低低矮矮的商贩店面和盘曲缠绕的极有年代感的电线,电线将天空分割成块状,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她绕过人行道上的泥水凹凼,朝一家商铺的屋檐下跑去。 「陈青芒!」一声清晰的喊声让她停下脚步。 抬头一看,只见徐宛儿在不远处的雨中对她招手,她打了把深褐色的伞,微笑地对她说:「我们一起走啊。」 「不用了。」低低哑哑的一声,飘散在十月的冷风冷雨中。有人抢了她的回答。 陈青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一只手逮住了,那只手冰冰的,微微触着颈间的那片温热的皮肤,对比起来尤显寒凉。 可陈青芒还没能问出你是谁,就听见他冷冷开口,「你跑这么快,赶着投胎?」熟悉的声音,倨傲如往。 陈青芒转身,对上了少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长睫毛沾湿,水润明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稳,也是刚刚冒着雨跑出来的。 看来好像是追着她跑的,跟在她后面? 陈青芒继续缩着脖子,有点瑟缩,她慢吞吞地打招唿:「喻钦你好……」 「不好。」喻钦打断她,十分头疼地看着她,松开她的衣领,然后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主干道走去。 雨没停,亲吻肌肤,又凉又冰,陈青芒一手被她牵着,微微曲了曲手指,感到手指尖一股由内涌到外的燥热,她噗吱噗吱又冷又热地走着。 走了一会,喻钦松开了她的手。下一秒,一件黑色运动衣外套罩住了她。陈青芒眼前一黑,双手去刨衣服,想要挣脱。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从喉咙里滚出来的轻笑声,像清脆的雨声,一点一点敲打在她的心上。 陈青芒调整好了黑色外套的角度,能看得见眼前路了,感受着外套里残留的体温,和独属于男性的那种气息,她脸渐渐红了。 随后,一声不吭地跟着喻钦走了半分钟。 在雨中,一人只着单薄的被打湿的白衬衣,身形高挑,一人裹着件男生外套,像个小魔女,身形娇小。 这样的组合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目光,过了一会,这目光又变成了惊羡。 喻钦拉开那辆玫红色法拉利的后座门,扬了扬下巴,示意让陈青芒先进去。 陈青芒微垂着头,咬咬牙,小心翼翼地上了那辆车的后座,她坐下。 喻钦关上车门,从另一边的门上车了。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座位,有些空旷。
第59页 陈青芒靠着车门,目光透过车窗看过去,看到在雨中对她笑得好看,一直摆手的徐宛儿。她抿嘴微笑,也对着徐宛儿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雨雾覆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都迷迷煳煳的,她隐约感到徐宛儿在对她说话,但实在是辨认不出口型,只得作罢,她只是微笑,温和固执地微笑。 徐宛儿撑伞站在雨中,看了她一会,然后哼着调走了。 陈青芒捏紧小拇指,目光回到车内。 驾驶座坐了个人,冷茶色大波浪披散在肩头,她隔着片玻璃能看见女人圆润饱满的红唇,漂亮勾人。 喻钦见她收回目光,轻轻拨了拨右手腕的红绳,神情寡淡地开口:「走了,姐。」 「到清水街。」他敛了敛目光,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灰濛濛的天。 喻曦一踩油门,松了离合,车子在雨中行驶起来,汇入车流中。 「清水街在哪?」喻曦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根烟,想了想又抽放回去,「我也新手上路啊,对这地不熟。」喻曦笑笑。 「噢,」喻钦撩了撩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到陈青芒的脸上,「你问她啊。」 「不介绍一下啊?弟弟。」 「噢,我同学。」他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补充道:「拒绝我的同学。」 陈青芒窘迫地红了脸,有点侷促地解释:「是我的错,姐姐,你可以开导航。」 喻曦咯咯地笑起来,随性道:「别惯得他,追人姿态还放得这么高。」她打开导航,想问小姑娘的名字,想了想还是没问。 她等着自己弟弟交代。 喻曦开了车载音乐,放了首调子舒缓的轻音乐。前奏刚一出来,就听见喻钦淡淡开口:「姐,我建议你换成英语听力。」 陈青芒窘迫极了。 她有点想撞车窗。 然后更令人窘迫的是,这个车里有wifi,她姐还真的搜了英语听力来循环播放。 陈青芒现在扒车窗上了,她谁也不去看,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着。 喻钦喻曦倒是自如得很,依旧悠闲。 喻钦端着的那点气也没了,偶尔装作很冷淡地看她一眼,唇角勾起,很坏地笑。 陈青芒煎熬啊,煎熬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清水街街口,车停下。 他姐姐十分贴心地没往里开,就在分叉口停下,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外面雨已经小了,陈青芒抱着书包和喻钦的外套下车,她很礼貌地对喻钦的姐姐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关车门。 关到一半车门被一只大手挡住了,陈青芒看着那双骨节匀称,修长漂亮的手,有点晃神。然后她又对上了喻钦的眼睛,一高一低,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喻钦下了车,微垂着头,看着她,痞笑道:「我散散步。」 「唔……好吧。」陈青芒一手捏紧书包带子,一手抱着他的外套,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 微凉的空气中能闻到苔藓的清新气味,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的啼叫声。 他们安静地并排走着,谁也没说话。他腿长,却放缓了步子,等着她和她一起走。 两人间相隔了一米,很朋友的走路距离。 走了一百多米,陈青芒看着不远处的大黄猫,抬头,看着喻钦,鼓足勇气开口:「我误会你了,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明天早点来。」喻钦略过她的话,弯了弯眼角,笑得舒朗。 「啊?」陈青芒疑惑:「来哪里啊?」 喻钦弯腰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黑色外套,耐心回:「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笑得如风光山月般令人心动。 「我……我帮你洗衣服啊。」陈青芒嗫嚅着只说出这了一句话。 「不用,」喻钦一手插兜,一手搭着外套,淡淡道:「我啊,怕你累。」 他轻笑一声,转身背着她,伸手比了个再见的手势,迈开长腿往巷子尽头走了。 陈青芒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清瘦笔直的背影,脸上的燥热久久不散,她伸手碰了碰,好烫。 . 晚上,陈青芒从黑名单里恢復了喻钦的电话号码,又重新存了他的联繫方式。 qq也主动发了加他的申请,在等他同意的这段时间里,她就随便翻了翻qq空间。 刷了一会,她刷到了一条类似于案件报告的日志。 由着好奇心她点了进去。 1.20x4年6月16日,柏城,欣源高速十字路口 死者:宁书延性别:男年龄:17岁 死因:闯红灯的意外交通事故 判定:意外死亡 肇事司机担责:赔偿人民币一万五千元整 2.20x4年12月17日,平城,护城河支流 死者:冯乐文性别:男年龄:十六岁 死因:失足落水 判定:意外死亡 3.20x5年2月27日,平城,无证网吧 死者:张广性别:男年龄:十八岁 死因:心脏骤停,猝死 判定:意外死亡 …… 往下翻,竟有十条之多。死者分布在三个城市,其中就包括她所在的柏市,柏市一共有两起。而死者最久远的也不过距今两年。 近得就好像这些意外随时会发生在她的身边一样。 陈青芒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按理说这些都是意外死亡,这么大的城市每年都会发生很多起,本来不应该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第60页 可是被这个人罗列在一起后,越看越压抑,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手指微微颤抖,点开了那个日志主人的主页。 leviathan 悲伤的列维坦。 陈青芒深闭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有案件穿插,不喜欢的可以离开不必强求。 在此谢谢宝儿们的陪伴与支持,爱你们。 第29章 翌日,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喻钦事先给陈青芒发了消息,这周六的主题活动是:钓鱼。 益智又能培养耐心,他是这样说的。 陈青芒洗漱完毕,换了件粉袖运动外套, 配着白色运动鞋, 整个人清爽又青春。 马尾高高扎着,换了个新头绳,上面缀了几朵又小又白的满天星, 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点。 陈青芒背了个单肩挎包, 包里放了把遮阳伞,想了想又揣了两个苹果进去。 出门的时候奶奶看着她笑得慈祥舒心, 仔细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陈青芒转头看着奶奶笑得甜,温和回:「好的奶奶, 请放心呀。」 她绕着出了巷子,走到街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灯旁挺拔的少年。 他戴着顶黑色棒球帽, 帽沿压得很低, 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衣,站得笔直,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一手把玩着手机,一手插在兜里。 看着她来了,喻钦抬了点眸, 收了手机,略一颔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陈青芒微笑地点点头:「好的」,她侧身,看见了停在道路一侧的一辆白色七座商用suv面包车。车里还坐着好几个人。 陈青芒忐忑地走到面包车车门前,转头认真地看着喻钦,眨眨眼。 水灵灵的杏眼弯成小月牙,看得喻钦心里一软,长指点了点眉,三两步走到suv轿车旁。 陈青芒只及他的颈边,略一低头就能碰到她柔软的黑髮,喻钦将她环在面包车与他的胸膛之间,鼻尖能嗅到她柠檬味洗髮水的香气,就像他保存在家里的衣服一样好闻。 不知觉地唇角上扬,他伸手替她拉开了车门。 陈青芒看着那只手臂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她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车门被打开,「上车」,喻钦低哑道。 「嗯,好的。」陈青芒顺从地上车,车底盘有点高,她上车的姿势有点滑稽,然后她又听见了喻钦低笑的声音。莫名的耳朵又红了。 随后而来的是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半抱着她上了车。 「咳……咳咳……」车上的人都开始捂嘴假意咳嗽起来。赵启江觉得自己真不容易,早知道要杀狗,他就不来了,呜呜。 陈青芒紧咬唇角,目光只停留在车内的地毯上,脚一落地,立马往最里面缩,她已经能想到自己脸的颜色现在绝对像个毒苹果了。 她想忽略这车里的咳嗽声,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于是开始默背元素周期表。 她开始背锕系元素了,压低声音:「锕、钍、镤、铀、錼、钸、鋂……」 「锔、鉳、鉲、鑀、鐨、钔、鍩、铹。」低哑带着笑意的嗓音,喻钦替她接上了。 陈青芒转头望向车窗外,不看他,也不背了,只是咬着唇角,看一路的风景。 喻钦哑笑一声,看着她红红的耳尖,心情无比明媚。他坐姿挺大爷的,一双长腿大大剌剌地敞着,一手枕着后颈,一手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车窗,发出咚咚的细响声。 陈青芒听着这极富节奏韵律感细响声,好想把耳朵堵上。 赵启江坐在副驾驶座,杨数和徐宛儿也在后座,不过在他们的后面。 徐宛儿正在给自己的网友发消息,一连十几条。 然后她就非常巧地听见自己身旁的班长的qq消息提示音一直响。 徐宛儿纳闷了,平时自己的这个网友基本秒回啊,怎么现在都十秒了还不回消息啊,她心里莫名烦躁。 特别是在看见自己身旁的这位同学的手机一直响,他还无动于衷不回消息的模样真是令她火大。 徐宛儿白了杨数一眼,友情提示:「喂,假高冷,你的qq消息响了,不回復啊?」 杨数不动声色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回她。 徐宛儿看他这样更气了,十分看不惯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聊天不回復的人,端着样给谁看呢,这叫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徐宛儿低头又看了很多眼自己和网友的消息页面,发现对方还是没回復,忿怨道:「杨铁柱敢不回我消息,我给你脸了啊。」 杨数憋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徐宛儿的耳朵里。 徐宛儿很鄙视地抬眼看着他:「看着同学难过,班长你就这么高兴啊。」 「没有。」平淡,波澜不惊的一声回答。 徐宛儿不理他了,兀自开口:「去tomato的铁柱,我要删了他……」 「别……或许是,他真的有事呢。」杨数连忙补救,一反不吝言语的常态。 「哦,」徐宛儿疑惑,想了想还是没删,「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以后再这样,绝不手软,哼。」 杨数提了提眼镜,闷声笑。 徐宛儿看他那得意样,懒得去理他了。 陈青芒扒着车窗,听着他们的对话,真的好想笑啊,她一笑,玻璃车窗上就映出她小白牙和小梨涡,瞧着温柔可爱。
第61页 喻钦看见了,轻轻地往她那边靠,最后坐在了她的身边,他仰头装作睡觉,嘴里还念念有词,「同桌」。 陈青芒侧着身子,感受着身旁的温热,心跳得很快,转头她看见了他极英俊的脸,靠近放大,能听见他的唿吸声。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得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收拢在一起。 黑色棒球帽的帽沿轻轻刮过她的耳侧,痒痒的。陈青芒唿吸不稳,看着他鼻樑右侧的黑色小痣。她听见他的轻唤了声「同桌」。 看来还在说梦话啊,她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像哄小孩一样温柔地回:「嗯」。 「你要怎么谢我啊?」这梦话好连贯,还是一副撒娇语气。 陈青芒心想他在梦里还记得自己要谢他啊,好像有一点小可爱啊。她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想,回:「那我给你送一件礼物吧。」 软糯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那种认真,听得喻钦心里痒痒的,「唔嗯」地应了声,假借自己睡熟了,侧头借势往她肩上轻轻一靠,就这样理所应当地枕在她细小柔软的肩膀上,他没用力,但能感受到她肩膀的温度。 陈青芒整个人一僵,悄悄地看了眼喻钦,看见他紧闭双眼,安静地像一幅画,便又不忍心去打扰他,就这样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 他的黑髮柔软,轻轻地扫在肩头,像羽毛一样轻,轻轻地压着她,压得她心里又甜又乱。陈青芒调整好唿吸,感受着肩上的压感,动也不敢动。 只觉得自己脸好热,整个人都好热。 赵启江玩游戏玩到一半,转身看见自家老大嘴角那个得逞的笑,心梗了。他退了游戏,给这俩人拍了张照片。 他们要去的钓鱼场地不算远,就在护城河的下游的一片浅滩上,租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二十几分钟后,到了目的地。陈青芒奇怪地发现自己的肩膀被喻钦枕了这么久竟然不酸。 下车时,赵启江拍了拍喻钦的肩膀。 喻钦缓缓睁开眼,装作很困顿的模样,他余光剜了赵启江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看了眼四周,淡淡道:「到了啊。」 赵启江:…… 陈青芒的肩膀得到解放,她悄悄地从自己那边下车了,没敢再给喻钦抱。 喻钦也下车了,他和赵启江站在面包车的一侧,陈青芒他们在另一侧。 喻钦连忙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皱了皱眉。 「哟,钦哥,刚刚你不还那么享受嘛,现在这又是怎么了?」赵启江压长了尾音,很欠揍地问。 喻钦一手揉了揉颈,坏笑着说:「昨天游戏输了,你好像还有一个要求没满足我吧。」 赵启江求饶,「喻大爷,我错了,行吗。」 「行,」喻钦拍了拍脖子,差不多不痛了,淡淡道:「今天,就你做饭吧。」他走向浅滩,朝陈青芒所在的那侧走去。 赵启江欲哭无泪地跟在他后面。 钓鱼器具准备齐全,一人一根鱼竿,走到河边排成一排,开始钓鱼。 鱼饵都是买的小蚯蚓,插在鱼钩上还在摆动,看着是有点残忍。徐宛儿大大咧咧的也不怕,自己就灌好了饵,把鱼竿的一端插在土里,开始有模有样地钓起了鱼。 杨数后来居上,占据她旁边的领土,也很专业的弄好一切,开始钓鱼。 远远看去,这两个就像两尊石像,莫得感情。 陈青芒看着眼前塑料盒里摆动缠绕的蚯蚓,心里有点抗拒,闭眼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睁眼时,她打算上手了。 结果还没碰到鱼饵,喻钦就抢先一步拿过了她的鱼竿,替她弄好了一切。他站着,她坐着。他垂着头,看着她的眼睛,颇为无赖地说:「我的鱼竿坏了。」 赵启江拿着两根崭新的鱼竿站在一旁觉得很受伤。他感觉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租女友的业务啊啊啊。 陈青芒点点头,微笑回:「好吧,那你和我一起钓吧。」 「行吧。」喻钦向身后的赵启江招了招手:「小江子,凳子给我拿来。」 赵启江:emmm。他想弄死这喻大爷,可赖现实残酷,他不得不听命于他。于是,照做,端来了板凳。 这地风景极美,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一片安静和谐。 岸边的钓鱼队列分布情况是,徐宛儿,杨数一组,两根鱼竿,喻钦陈青芒一组,一根鱼竿,赵启江一个人隔得远远的,一根鱼竿,一个人一组。另一根鱼竿被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几人钓鱼技术都不错,一个多小时就钓到了满满一桶鱼。 徐宛儿杨数还在互相埋怨,「靠,你能不能把鱼钩放远点,别挡我的鱼啊。」 「嗯,可以。」 「怎么回事,你那鱼钩怎么放那么远,鱼都进不来了,全咬到你的钩上去了。」 「我不加鱼饵行吧。」 「艹,你不加油鱼饵居然也能钓上来鱼?!!」 …… 陈青芒喻钦这组是这样的:喻钦玩手机,陈青芒默背单词,钓了一会,鱼上钩了。 陈青芒马上去扯钓鱼竿,去收线,喻钦懒洋洋地收了手机,弯腰也去收线,手心抵着她的手背,温柔的触碰。陈青芒脸红,收手,喻钦轻笑,收线,鱼被钓了上来。 陈青芒欢欢喜喜地去把鱼收进桶里,喻钦就在一旁看着她轻轻笑。 最后收工的时候,他们摆出了烧烤架,准备烧烤。
第62页 陈青芒掏出包里的一个苹果递给喻钦,微笑地说:「给你的,口渴可以吃。」 「你先咬一口。」喻钦看着她痞痞地笑。 陈青芒收回手不干,喻钦却又趁这时接过她手里的苹果。她笑着回:「好的」,随后把另一个苹果递给了徐宛儿。 喻钦看着她,脸黑了。徐宛儿笑晕,陈青芒感到莫名其妙。 烧烤架烤起来了,已经有烤鱼的香气传来。 赵启江后知后觉从百米远的地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声说:「上游,上游,上游有警察捞起来一个人。」 喻钦捏苹果的手指一紧,死死丁着前方。 过了一会,这边拉起了警戒线。他们沿着河岸往上走,到了事发地点。 那边已经围拢了一群人,几个警察在勘测现场,尸体放在浅滩上,被放进了尸袋里,隐约可见泡得发白的皮肤和凹陷的眼珠。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听说是跳河死的。」 「哎,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啊,造孽哟。」 「好像是个意外事故,这责任也追不到别个哦。」 …… 陈青芒忍住噁心想要去看一看那具尸体的面貌,却被喻钦一把抱住,将她的头抵进贴紧了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坚硬温暖,她能听见他的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坚定不移。 「别看,走吧。」低低哑哑的一声,带着安慰。 第30章 清浅的河水一下一下子沖刷着河滩,河风裹挟而来一阵尸体的腐臭味, 陈青芒感到一阵反胃。 面对死亡, 人所本能具有的那种恐惧便显露出来。陈青芒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尸体,现在瞧见那塑料透明白布的一角, 心里很难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喻钦没什么表情, 只是很淡然沉默地抱住她, 带着她一步一步远离了停放尸体的那片河滩。赵启江杨数徐宛儿三人也紧随而上。 喻钦的胸膛坚实温暖, 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陈青芒心稍安定。 众人走到钓鱼的那一片河滩,看着卖相色泽皆好的烤鱼, 联想到这鱼是饮过尸体浸泡的河水的,就生理性反胃。几人沉默地扔了烤鱼,收好了烧烤架,鱼竿。把钓到的鱼也都重新放回了河里。五人返程,一路上都很沉默。 到家时,陈青芒下车, 对着喻钦微笑,她轻轻说:「再见啊,喻钦。」 「再见啊,大家。」说完, 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喻钦一手撑着下巴,不发一言,冷峻地在思考, 他没回应她。 两分钟过后,面包车仍然没有启动。陈青芒已经走出了几十米远。 喻钦沉默地拉开车门,长腿几步追上了陈青芒,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猝不及防的拥抱,陈青芒感受着男生坚硬的胸膛,心跳得咚咚响,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不知道该回抱还是其他,只僵在空中。 约莫过了半分钟。 「……喻钦?」她试探着开口,「你怎么了。」 喻钦松开了她,他低下头,深邃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陈青芒,片刻后,他牵起了她细柔的手腕。 缓慢细緻地解开了自己右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温柔地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他调的大小很合适,红绳刚好在她细小白皙的手腕上绕了两圈。 「要平安。」沙哑低沉的一声。 陈青芒听着这声音,心里莫名一痛,她抬头固执地看着他,温和认真地回:「喻钦,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喻钦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随意笑笑,又带点撩人意味地开口:「我从不送女孩东西。」 「你是例外。」独一无二,尤为特别。 陈青芒鼻头一酸,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她侧开头,目光落在脚右侧的一方青石板上,轻轻地说:「我会一直保管好的,谢谢你。」 「走了。」喻钦转身挥了挥手。一两米的距离,能看见他右手腕的那条红绳印下的白痕,他腿长,走得也快,几大步便到了很远的地方。 陈青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红绳,心中像被涂满蜂蜜,密不透风,在这密不透风中却总有淡淡窒息的悲伤。 她带着心里的蜂蜜回家,奶奶和大黄猫都在等着她呢。 当晚,她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那个神秘陌生人的qq空间。 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名字与前几天有一点点不一样。 levitan。 与前几日的leviathan,只有几个字母之差,而中文只有一个字之差。 利维坦与列维坦。 陈青芒百度了一下,发现这两个一个是代表邪恶的海怪而另一个是一位画家。 若非得联想到一起,那只能往不好的方向去想。画家英年早逝,虽后世盛名极高,可大抵也是不好的。 邪恶的海怪则更称不上好的事物。因此两者联想起来约莫都是代表不好的东西。 而这位神秘的网友,估计也有很深的悲伤吧。 她开了一个黄钻,隐身访问。将他的空间往下翻到底,发现发表的都是近两年来各个地区的意外死亡的案件记录。 连最隐蔽未对公众开放的网上无法查证的遇难者信息这里也有。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犯罪心理知识,根据一点一点的信息查证,还穿插着一些模煳的嫌疑人侧写片段,例如:
第63页 幼年不幸 贫穷几乎贯穿他(她)的全部人生 对家庭美满生活富足的人有着病态的仇恨 文化程度不高 …… 而这些必须是全部建立在这些「意外事故」确是人为制造,确是「刑侦案件」的基础上才可以成立。 先不说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会引起多少社会恐慌。因为意外随时会发生,谁能知道谁是兇手,谁又能知道谁是下一个「意外」的受害者? 就凭这单纯文字臆测,毫无证据的推断,又有几人会相信? 陈青芒心里有了两点不确定的对立的结论:1.这位网名为levitan的陌生人一直在暗中调查很多起意外事故之间的联繫,并十分迫切渴求地想要找到兇手。 2.或许只是恶作剧,或是探案小说电影看多了的妄想成为侦探侦探迷的收集癖。 不过陈青芒从他的空间退出的时候,心里衡量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他空间的访客数只有两位,留言,相册一律为零。 空间里提到名字频率最高的死者是「宁书延」。看来这个人应该与他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繫。 陈青芒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却在退出前一秒,收到一条动态的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很短的一句话。 levitan:他没回来,暂时安全。 陈青芒看着那串字母,突然很怀疑自己前些天搜的那个利维坦,邪恶的海怪,是自己眼花了。她莫名地松下一口气。 关了qq。 她打开简讯页面,给喻钦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还好吗?我写完作业了,可以借你。】 三秒后,喻钦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陈青芒忐忑地接起。 「餵。」低沉带点沙哑的声音,但能听出来他的心情还不错。 「嗯,我在。」陈青芒乖巧回。 「你好像前几天把我拉黑了。」低哑的笑意隔着听筒传过来,带点诘问的逗趣意味。 陈青芒有点窘,支吾着回:「昂…唔。」 「哈哈,陈青芒,你好傻。」少年清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喻钦,你坏。」仍是一贯的正经认真语气。 喻钦眯眼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眼睛里盛满了星星,他听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声音,心里满是欢喜,好像纠缠他那么久的痛都在慢慢被治癒了。 他轻咳了声,回:「坏同桌提醒你明天多穿衣服。」 「唔,好的。」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几场伴随着寒流的大雨要来临了。 陈青芒捏紧手腕的红绳,轻轻道:「喻钦你也要多穿点啊,一定要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才会放心吶。 「嗯好。」 「早点睡,晚安。」 电话挂断后的几秒钟,陈青芒收到了qq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 划开与他聊天的界面,陈青芒想了想,发了一个小熊睡觉的晚安表情包过去。 那个夜晚,梦很甜,她抱着自己的小熊睡觉,嘴角还是上扬着美好的弧度。 . 周一。 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又上台一展演讲天赋。 今天的演讲话题有些特别,不是往常的爱国教育和一周总结,而是变成了全程拍一个人的马屁,歌颂赞扬那个人是如何的年轻有为,青年才俊。 那个人的名字很霸总范,实际也是一位总裁,ly集团总裁,不过霸道与否还有待观察。 总裁大名,校长未敢直唿,只是一个劲地说慕总慕总。 藏着手机没交的孩子百度了一下,得知这位霸总的全名:慕梁云。 二十八岁,黄金单身汉,身价几十个亿。 他的公司是柏市里可以与喻钦家喻氏并驾齐驱的存在。 据说刚归国,追捧的人多了去了。 而这些人中,树德校长又是翘楚。只因为这位慕总承诺会在学校设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奖励那些成绩好的学生。 是从这学期开始,也就是说,这学期期末,他们就会有很大的机率能够见到慕总本尊为成绩优秀的同学颁奖。 校长是个煽情高手,一番马屁演讲也能让人听得汹涌澎湃,演讲结束后,鼓掌声迴荡在操场上空,经久不散。 陈青芒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次升旗的收穫大抵是记住了一位成功企业家的名字和若干个英语单词。 上午过得还算平淡。喻钦没来找她,心里有点小小失落。 下午的时候上语文课,老师给大家播放新闻,说是积累素材。当然同学们也十分开心啦,看得都很入迷。 二十七分钟的时候,新闻切到了本地时事,从xx学生拿了xx一等奖到xx职高某女生为爱轻生,只用了十分钟。 新闻画面拍摄的地方显而易见的就是护城河下游河岸。 尸体打了马赛克,死者是个女生,名字是孙xx,是隔壁职高高三的学生,今年七月刚满十八岁。 十月十日晚十点零十分,在护城河河岸跳了河。记者报导的自杀原因是:与男朋友分手,喝醉了,难以忍受,跳河自杀。 且这并不是一时想不开的自杀,而是做了齐全的准备,遗书,甚至遗嘱都有。一切毫无破绽,甚至显得理所当然。 而年轻的生命消逝,无声无息。 同情的眼泪并不能带来既定结局的改变,不珍惜生命的人,谁能来珍惜你们呢。
第64页 女孩死后第七天她的qq空间自动更新了一条动态。 -如果能重来,不要去爱。 第31章 喻钦家对面空置许久的独栋别墅近日新搬来了个房客。据说全款一次付清, 几千万眼睛都没眨。 而这房客又颇为神秘,别墅区里没有见过他/她真面貌的人, 连保安大爷也摇头说不知道。 似乎只是搬家公司的人先搬了家,而正主并没有搬进来。 喻钦没去留意那位神秘邻居,只是有些惊诧于这些天来家门前总会准时送来一束花,淡橘色的香槟玫瑰。每天早上八点整, 分秒不差。 三十三朵玫瑰夹带一张紫色的卡片, 卡片上照例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着一句情话,结尾都是浪漫的英语圆体字:to my love 情话摘选: [走在街上,看见金黄的落叶与哀美黄昏时, 总是想到你。] [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枕间, 随阳光一同蔓延进我的心里。] [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 仅我记得,我心也欢喜。] …… 这些极富浪漫的情话都没有落款。一连二十多天, 没有间断。而玫瑰的赠予的对象显而易见是喻钦的姐姐喻曦。 喻钦能感觉到最近她姐姐变得很暴躁,这很反常。这些年追喻曦的人从来没有断过,不过他们家的人心气都高, 喻曦尤甚, 从来对那些追求者没有正眼看过。 虽然这次的这个的对待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姐仍是收到玫瑰之后,直接扔掉,但是喻钦却撞上了一次他姐查看玫瑰里面夹带的卡片的内容。 而后喻曦若无其事地把花扔进垃圾桶,转身勉强对他笑笑,然后离开。 喻钦看着躺在垃圾桶里面的娇嫩欲滴的玫瑰花, 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别墅一眼,似乎前几天合上的窗帘这些天来被风吹得开了些。 他不做停留,离开家门,去了学校。 十月二十九日晚上,喻钦在自己房间里做很久之前的一本物理竞赛题,一直做到凌晨,直到被一道题卡住了思路,便出了房门,在偌大的客厅里随意转。 灯光幽微,在夜里显得有点隐秘的意味,四野安静无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喻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银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了地板上,他突然很想很想他。 长腿一弯,盘坐在地板上,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那些歇斯底里的悲伤追上他,冷白的长指揉弄着黑髮,一点一点用力,直至头痛欲裂。 掏出手机想到的是她,也只有她。拨了电话过去,陈青芒很快接通。 喻钦看着窗外的月亮,没有说话,英俊的面容陷落在月光的阴影里。 听筒那边传来试探的一声,「喻钦?」,头不那么痛了,那些过去的回忆也如黑暗中的勐兽一般被抛诸脑后。 喻钦笑笑:「我在呢,嘘。」食指比在唇边,很低哑的声音,「别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唿吸声。」 陈青芒有点摸不着头脑,也还是照做了,懵懵地点了点头:「恩。」,之后她没再说话。 鸦羽般的长睫毛轻轻颤抖,唿吸声在安谧的空间里温柔起伏。 一分钟后,喻钦长指一颤,他听见了隔壁房间里喻曦的声音。 「他回来了,真他妈是阴魂不散。」 「谁给他我家的地址的?」 「我现在真想去弄死那个王八羔子。」 「过两天有个画展我要去看看看,他想来你让他跟着。」 …… 「——咔」电灯开关被他打开,喻钦挂了电话,喻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音也戛然而止。 喻钦无所谓地勾唇笑笑,他太敏感了,太情绪化了,太容易被与他哥相关的事沖昏头脑了。 起身,挑了几颗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研磨,他安静地等待。 端走自己的那杯咖啡,在客厅的桌子上喻钦也放了一杯同样温热的咖啡。 这天晚上,他没再被情绪纠缠,只是看着对面那栋别墅,静静地想等那天爸回来了,他得劝他把那栋别墅买下来。 弯月升至正中央的时候,他睡着了。 . 清晨,雾气蒙蒙,沉酣入睡的人们的开始甦醒。陈青芒起床,照例洗漱,买早餐,给奶奶留纸条,出门上学。 只不过这次她带了一盆多肉,是要给喻钦的礼物。 一路捧着,小心翼翼,生怕摔着。 出了清水街,她往两街之隔的公交车站台走去。 公式定理背得都很熟了,这次她选择了看风景。边走边看,一轮浅浅的弯月挂在最西边的天幕上,晨光熹微,天要亮了。 犬吠声偶尔从深巷里传来,一声一声的,显得辽远空寂。 走了一百多米,走到街口,她停下了脚步,白净好看的脸上带着诧异,她看着三米之距的少年。 喻钦跨坐在机车上,他换了辆摩托,这辆车是银白色的,流线型车身,较上一辆更简洁大气,就像天上的一弯月亮。 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黑色高领毛衣,看着挺高冷。喻钦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陈青芒把多肉裹进礼品盒,随后妥帖地放进书包隔层里,她有点犹豫,毕竟十一月了,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她试探着开口:「喻钦,要不,你和我一起搭公交吧。」 喻钦单脚撑地下车,长腿几步跨站在她面前,他抵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唇角上扬,轻笑着说:「怕冷啊?我抱着你行不行啊。」
第65页 她和他靠得极近,能看清他那双漂亮多情的眼睛里疏淡的笑意,也能看见那眼睛周围深深浅浅的黑眼圈。 「……不用。」心跳得很快,陈青芒捏紧小拇指镇定答。 而下一瞬,那件黑色的风衣就裹在了她的身上,「不知道多穿点,还知道怕冷?」 「我,我穿了冬季校服。」 「再加毛衣。」 「不,不用了。」 陈青芒还是被他骗上了车,戴着调试过大小的头盔,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服。 「抱我。」喻钦的声音藏着偷笑。 陈青芒的手僵在空中,没抱。 机车却勐然加速,陈青芒由着惯性往后倒,下意识地伸手往前一抱,抱住了少年劲瘦的腰肢,坚实有力量。 红晕飞速地爬上了脸颊,陈青芒闭了眼睛,心想天很黑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 却听见低哑的一声,「青芒,你的脸是不是好烫。」夹着轻笑。 车速回归正常,陈青芒想放下那双几近麻木僵硬的手,却被喻钦一只手按住了,能够感受得到他手腕凸出的骨节,两处相碰,温暖隔着皮肤传了过来。 陈青芒心中滚烫翻涌,心动在无数个一瞬间中疯狂生长。 她听见喻钦说:「我带你去看秋天。」 已是晚秋,他载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森林公园,金黄的树叶飘落一地,柏油路被铺成诗意盎然的地方,美丽静谧。 天渐渐亮了,他带着她在森林公园里转了一圈,亲自目睹欣赏了秋风落叶的静谧之美,他还捡了一片金黄的叶子给她,说可以当书籤。 陈青芒把叶子夹在英语书里。然后喻钦带着她去上课,为了不迟到,速度很快,所幸赶在铃声响起前一分钟进了教室。 孙全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早自习下课,陈青芒带着那盆多肉去到喻钦的位置上,她双手拿着,递给他。 「你的礼物。」诚恳认真。 喻钦接过,看着装多肉的那个小盆子,半晌,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你画的?」 油彩向日葵,很明媚的颜色。 陈青芒点头小声回:「是的。」 「我很喜欢。」 陈青芒弯了嘴角,梨涡浅笑。 . 当天下午放学,陈青芒被喻钦叫了去。他带着她去了一趟画展。 画展的举办地点是主城区,在紧邻博物馆的的一栋极具文化气息的西欧式建筑里。 一楼是些长廊沙发,西装革履的文化精英,在这里举行文化沙龙,高谈理想万岁。 这些人外表光鲜,内里却多半为俗世困扰得疲软无力,是盲目的空想主义者,是这个圈子里最被瞧不起的人。 二楼是些商界精英驻足点评名画,以彰显自己的博学多识,仪态不凡。 三楼摆放的则是近些年新成名的画家的作品,虽稚嫩但也可瞧见一些不俗的艺术天赋。 喻钦这次要去的是第三层,去帮他的姐姐脱困。 两个高中生进了画展,提交的是喻曦给的请柬,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都奇诧地看着他们。陈青芒身上还穿着宽大的校服,注意到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 喻钦无视那些人,牵着她的手,快速往楼上走去。 半分钟后,在二楼,谈笑风生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们走过大半个展厅,开始沿旋转楼梯往上走,约二十秒后到达了第三楼。 陈青芒略微有点喘气,看着展厅里的一幅幅画作,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喻钦停了下来,示意她好好缓一缓,然后独自走到最中央盛放酒品的地方,选了一杯度数最小的果汁酒。 他长腿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把果酒递给她,「喝一口,解渴。」 陈青芒嗓子干涩,也顾不得许多,接过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她把酒杯递还给喻钦。喻钦接过,毫不在意地将杯中剩余的果酒一饮而尽。 三楼有很多欣赏画作的人,一般都是些成功的商人,看见心属的画作,也会买下。一室瀰漫着金钱与奢靡的文化气息。 冷淡的搜索目光扫过这些精英打扮的商人,喻钦带着她往最里面走。 最后在一个隔间里他找到了自己姐姐。连带着找到的还有一幅画,画挂在角落,并不显眼。印象派的油画,画上是十三个基督徒在吃午餐,色彩很鲜明大胆,算是很出众的一副作品。 虽然有模仿《最后的晚餐》的意思,但画作表现出来的意思却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厚重的铅灰配鲜艷的橘黄,荒凉的破败直入骨髓。 陈青芒看着那副画,看得有些魔怔,最后在画尾的落款处看见了一个名字:fanyi 喻曦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手边的茶热气未减,对面的座位上也放了相同的一杯茶,只不过却是没有了人。 她的目光看着远方,有些涣散,在想心事。 喻钦走近,长指敲了敲木桌,噔噔两声,喻曦抬眼看他,如梦初醒般。 她轻轻开口:「他走了。」 喻钦神色变得有些不耐烦,仔细回想刚刚他们错身而过的人。 深蓝色西装,个子高挑,凤眼挑着,一副相貌堂堂,那个被人奉承拍马屁的人。是他。 「回去吧,不要再见他。」喻钦冷淡开口。 「呵呵,我不在乎。」喻曦讽刺地笑笑,拿着手里的挎包,站起身来,和他们一起往外走。
第66页 走到三分之二旋转大厅时,陈青芒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说道歉的时候看清了那个人的面貌。 是谦谦公子的模样。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条纹西装,戴着一副镜片极薄的金丝框眼镜,那人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润明朗的笑意。 他微笑着递给她一张卡片,陈青芒勉笑着接过,看见了卡片上的名字:fanyi 喻钦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无波无澜,面无表情地牵起陈青芒的手,掠过那人,带她往外走。 小插曲很快被抛在脑后,他们回家。 喻曦一路上显得心不在焉,喻钦也只淡淡看着窗外,没说话。 陈青芒到家时,喻钦送她离开,分别前让她把左手腕露出来。陈青芒照做,红绳贴在细小的手腕上,喻钦看着,唇角上扬,温和地笑。 「明天见。」 . 十一月的第一周周末,老师布置了一个课题作业,课外实践加写作文。 陈青芒选择去近郊区的一家福利院教孩子,然后写教育笔记。 喻钦陪着她,徐宛儿和杨数去了敬老院。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笔直的公路延伸到天际,青山做陪衬,偶尔的一两声车笛声传得很远。 第32章 「我以为铺满六便士的道路才是我的归途, 却忘记了我也曾是个久久仰望月亮的人。」 这次的福利院社会活动之行,让我十分深切地体会到了胸怀和理想对一个人的重大影响。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理想, 有自己追求的月亮,并有为之奋斗一生的勇气与力量。 我在福利院遇见了一位十分幽默风趣且善良温和的画家,他走在众人之前,不求任何回报地默默资助了福利院所有的小孩子整整三年。 第一句话是画家先生说的, 我也将一直记住, 用以鞭笞成我一生的信仰,不被俗世迷乱自己心中的理想。 ——摘自陈青芒的福利院之行感悟手记 语文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朗读了这篇手记, 并就理想展开了一堂课的衷情讲述。语文老师黎老师是一个极富浪漫主义理想光辉的人, 她最爱的小说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并且仔细研读了不下五遍。 「有时间很想亲自去拜访一下青芒同学笔记中的画家先生。」黎老师以这句话作为了这节理想教育课的结尾。 下课后。 陈青芒将上次在画展时收穫的那张名片妥帖收放好, 抬眼看着窗外金黄的树叶,突然对未来生出许多美好的希望与幻想。 喻钦坐在最后一排, 仰靠着雪白的墙壁,半眯着眼睛,看着第一排坐着的小姑娘的侧脸, 她在微笑, 眼睛也弯了,像珍珠,明媚而不刺眼,却光彩夺目。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光,是对理想的那种纯粹的光。 喻钦心里莫名烦躁, 他临时有事没陪着陈青芒进福利院,自然也就没见到那个她笔记中的画家先生。而现在看着她对那位不知姓名的画家的崇拜的模样,他就非常不爽,十分不爽。 特别想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眼睛里也只能有自己。 有崇拜,有欢喜,再没有其他人。 喻钦烦躁地揉了一把头髮,从柜子里随便掏了本数学练习册来做。 翻到模拟考试的那一节,直接跳到二十一题,开始做。 「卧槽,是我眼花了吗,从不听课写作业的钦哥居然开始写题了也。」大喇叭同桌调低了音量,开始和前桌的女生小声讨论。 「是啊是啊,活久见,不过他认真思考的样子真的好帅,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啊。」花痴前桌,星星眼,一手挡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喻钦。 「切,写题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写,也还是改不了倒数的命。」平日里自命不凡的一个男生有些刻薄地说道。 喻钦解题解得认真,没听见那些关于他的讨论。 五分钟后上课铃响了,讨论的同学停止了讨论,喻钦也已经算出了第三小问的答案,他草草写在稿纸上,有些无聊地转了转笔。 考试题终究还是比竞赛题差远了,思路很简单,一二问答案一看就能出来,也只有第三问需要动笔算一下,他觉得有些无趣。 他快速地计算了一下要怎么考才能超过陈青芒。 上次期中考试她的总分是689,数理化和生物加起来一共扣了十三分,他要认真写的话,能把失误降到三分以内,这样理科能拉十分上去,不过语文和英语他就比较头疼了。 这两年都没做过习题,没练过,估摸着这两门能扣掉八十分。那还是离超过陈青芒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喻钦越想越不爽,成绩短时间内也超不过她,怎么才能让她崇拜自己嘛。 于是接下来的一节数学课,老师抽人讲题的时候,他举手了,上去讲一道几何体,他只用了三分钟,其间贯插着各种定理和公式。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阿波罗尼斯定理,斯坦纳定理,opiel定理,没人听懂。 喻钦粉笔一丢,潇洒地下台,意料中的掌声并没有响起,只有数学老师一脸神色复杂地站在讲台边。 数学老师有点愁,这孩子平时上课只能看见个头顶,全在睡觉,结果突然要上来讲题,讲得还这么复杂,全套用不常见的公式定理,那估计写题的时候步骤分全没了。 而班上的同学全没听懂,大家都说他在装逼。陈青芒看着他讲题的步骤也很懵,只知答案是对的。
第67页 「额,喻钦同学的这种解法很不提倡,很多定理都没学过,这样写题的话,估计只能得一半的分,大家不要学习。」数学老师咳了两嗓子,总结道。 「喔噢~」 装逼失败,却得到了一个新称号:bking。 喻钦看了陈青芒一眼,越看心里越气,郁闷地回到座位上,不管老师讲什么了,开始埋头玩游戏。 数学老师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气,继续讲课。 陈青芒倒是很认真地记住了那些定理的名字,放学回家的时候一一查资料,发现大部分能够理解,心里还是有点敬佩喻钦的。 她给他发消息:【为什么不好好考试。】 【你有能力的呀。】 对方显示wifi在线,却五分钟后才回復了一句:【习惯了。】 陈青芒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她想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秘密吧,想了想认真地发:【学着放下过去,不好吗?】 【你知道什么?】是秒回,但从语气看来他应该是生气了。 陈青芒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我知道什么?明明是你不让我知道的啊。 【我不知道,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或许只是可有可无,你有比我更亲密的朋友,或许你还喜欢着林佳佳,我只是最普通的路人。你从来不愿意和我剖析坦白你的过去,我不知道我算什么,还是只是你玩玩的对象,喻钦,我有很认真地想要了解你体谅你,可是你却用疏离将我拒之千里,我很难受。】 打了一大段字,最后又逐字删掉,她没发过去。 她想关了手机,却发现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喻钦的身影,于是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一种沉缓的哀伤包裹了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看着窗外的一轮弯月,冷冰冰的,像玉,又不大像。 几十秒后,手机铃声突兀地在静夜里响了起来。 陈青芒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没接电话,电话便一直不间断地响,响了三分多钟,终究还是接了,她没说话,只能听见他的唿吸声。 「在干什么。」低沉磁性的嗓音,他很温和的说。 陈青芒掰了掰手指头,咬着嘴唇回:「看星星。」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听上去有点小委屈。 喻钦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抬头看着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眨眼。 他低低道:「你看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陈青芒走了几步,抬头去看,片刻后回:「看见了。」 「是北极星。」 「我知道。」 「很亮吧,很独特。」和你一样。 后半句,喻钦没能说出来。 陈青芒点点头:「嗯,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唇角弯上,她温柔地笑:「能够这样照亮别人的前路。」 可是呀,星星本身是不会发光的,它只是借着太阳的光来照亮大地上的行人。 喻钦没有拆穿,只是轻笑着回:「那很好。」 「好了,今晚的星星很美,开心一点,陈青芒。春天的时候,我带你看天狼星。」 「好呀。」陈青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头,声音软软糯糯的。 他真的有魔力,一会让她难过,一会又让她开心,悲喜交替间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距离,却像品尝过这辈子的喜怒哀乐。 「下周星期天,我的生日,希望你能来。」喻钦看着窗台边的多肉,低低道。 陈青芒借着月光,看着左手腕间的红绳,轻轻道:「好的。」 「不要熬夜了,晚安。」 「晚安。」 她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手贴在左胸膛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比平时急促,咚咚的,在安静的黑夜里尤显清晰。 . 第二日,陈青芒独自到城南的旧货古玩市场上去买了一枚古铜币,花了一百多。 卖她铜币的老爷爷说,「这枚硬币是咸丰年间出土的,辟邪存善,是大吉。」 铜币呈黄铜色,上面印着两个繁体字,很有年代的那种质感。 陈青芒将信将疑地把铜币收好,付了钱,妥帖地放进自己的小钱包里,然后搭车回家,又到最近的店面里去买了根红绳。 在家里的时候,她把铜币穿进红绳里,放进了一个月白色的礼品盒里,大功告成似的托腮看着自己的杰作。 半晌,她拿出一张浅蓝色的卡片,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随后将卡片放进礼品盒。 . 这一周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时,陈青芒写作业写累了,就会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看操场上的喻钦打球。 上篮扣篮连贯流畅,满满是蓬勃的少年意气。 一晃眼就到了周五。陈青芒和徐宛儿一起回家,她和喻钦隔着大半个教室,互相远远地看了一眼。 她想,那件白衬衣可真晃眼,衬得少年更加舒朗挺拔。 「等你。」淡淡的一声,喻钦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声音不大,却准确地落入陈青芒的耳朵里。 陈青芒听着心里暖暖的,认真地朝他点点头。徐宛儿过来挽着她的手,她和她一起出了教室门。 「我好气啊,该死的杨铁柱居然敢放我鸽子。」徐宛儿气鼓鼓地说。
第68页 陈青芒眨眼问:「怎么了?」 「约好了今天中午见面的,结果他居然没来,让我白白等了半个小时,你知道我多气吗,我午休都没睡。」徐宛儿现在特想去手撕那个该死的又自卑又丑成绩又差的铁柱同学了。 陈青芒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中午,班长好像是没在教室啊,她斟酌一番开口:「或许不见面,就是最好的关系了。」 保有神秘,保有好奇,保有幻想,保有一切爱情所需要的特质。 「那怎么行啊!」徐宛儿愤愤道,「我不能忍受我喜欢的只是一个虚幻的不存在的人。」 陈青芒脚步顿了顿,看见班长与她擦肩而过。对着徐宛儿安慰地笑笑:「谁说不是呢。」 喜欢得是双向的,且互相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註:天狼星只有在冬天和早春才容易看见。 第33章 陈青芒陪着徐宛儿去校门口的奶茶店勐干了一大杯红豆芋泥珍珠奶茶, 喝得有点饱,陈青芒微微张了张嘴, 没打出那个嗝来,反而和徐宛儿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傻乎乎地笑。 徐宛儿那张漂亮的脸蛋凑近,额头贴着陈青芒的额头, 像喝醉了一样傻笑:「青芒, 你好可爱喔 。」 陈青芒抿了抿嘴唇,嘴里全是红豆的余香,她顺从地眨眨眼, 微笑回:「嗯。」 「我要是个男的, 我就把芒芒你娶回家了哦。」徐宛儿迷迷煳煳地整个人朝她身上靠近,看着陈青芒红润的两瓣嘴唇, 忽然就很想去咬一口。 陈青芒注意着她手边的奶茶,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只是哄小孩般地 「嗯唔,好。」 徐宛儿嘟起了嘴,往前凑, 要去亲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陈青芒眨了眨眼睛, 长睫毛扫过徐宛儿脸侧的皮肤,她有点懵。又眨了眨眼,眼前莫名多了一只手,看着横在她和徐宛儿两人中间的那只手臂,青色血管凸起衬得皮肤更加冷白。是一只男生的手。 那只手很嫌弃地把徐宛儿的头移到了离陈青芒半米之外的地方。 徐宛儿闭着眼睛, 晕乎乎的,念念有词:「酒心巧克力,酒心巧克力……吃掉数独,呜呜,呜呜……」 似乎是真的醉了? 陈青芒愣怔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抬头,看见了少年鼻樑右侧那尾清冽的黑色小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狭长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她。 陈青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憷,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般,有点心虚,她移开眼,没看去看他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喻钦像是有点生气,淡淡开口问:「她要亲你?」 陈青芒抬头看着他那双冷淡得像凝了层冰的眼睛,目光闪躲,下意识否认:「没……」 「没什么?」喻钦郁闷地看着眼前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的姑娘,要再晚一秒,她们可就亲上了,并且这很有可能是这个傻不愣登的初吻。 「以后出门在外记得保护好自己。」喻钦软了声音,看着陈青芒那双清澈的杏眼继续道:「要防男生,也得防女生。」 陈青芒窘迫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能感受到现在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们三个身上,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认命地点头,心情很复杂。伸手去扶徐宛儿,宛儿同学俨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陈青芒内心:哪家的酒心巧克力酒精纯度这么高啊,能灌倒这么一个高挑的女神(经)啊。 她抱着徐宛儿的手腕,妄想将一米七的徐宛儿扶起来。 「放下。」恨铁不成钢的一声。 喻钦掏出手机,拨给了杨数。 「人在奶茶店,喝醉了,来接下。」喻钦摁掉电话,把手机放进兜里,一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青芒,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心里又莫名烦躁。 陈青芒感受着这带点压迫的目光,很倔强地没抬头,兀自地咬了咬手指,转转眼珠,装作若无其事。 五分钟后,老班长飞奔而来。 喻钦拉起陈青芒的手就带她往外走。 陈青芒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干燥温暖。 坐在机车上等喻钦的赵启江被无情地撵了下来,站在一旁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老大带着陈青芒骑车跑了。 他转头看了眼杨数,只见杨数背着一漂亮姑娘向他迎面走来。 赵启江:………… 他生无可恋地选择了独自黯然离开。 喻钦一言不发地把陈青芒送到了清水街街口,陈青芒下车,非常认真地向他道谢。 喻钦撩了撩眼皮,坏坏地勾唇笑:「后天我过生日,要不,把你……」送给我啊。 「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陈青芒率先回答,像个急于邀功的孩子。 「那,我就等着。」喻钦照例面无表情地朝她招招手,「走了。」 银色摩托转了个弯,轰隆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在街口。 陈青芒捏着书包带子,回家去玩大黄猫了。 . 周六,早七点,江陵小区。 倚在门框边的少年身姿颀长,一头黑色碎发稀松地耷拉在额头,英俊的脸冷淡得没什么表情。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客厅里忙忙碌碌风尘僕僕的两人。 男人西装领结还没松,女人酒红色的恨天高还没脱,却在忙着装气球,布置客厅,说是要为他庆祝生日。
第69页 「鸣琛,这里,这个粉色气球装到书柜那里去。」 喻鸣琛一言不发地接过气球凭着身高优势直接长手一伸,把气球黏在了两米多高的书柜上。 喻钦看着两人忙碌地样子,深吸一口气,开口:「爸妈,你们干什么?」 喻鸣琛和唐凌同时侧过头来看他,停下手中动作,唐凌连忙微笑着道:「儿子,醒了啊,这不,爸妈一大早从a市赶回来给你过生日嘛,想给你个惊喜嘛。」 喻钦看着满室的粉红气球,嫌恶地皱了皱眉,冷淡回:「我不是小孩子,也不需要。」他转身就走。 唐凌连忙放下手中的气球追了上去,双手搂住喻钦的肩,低声哄道:「宝贝儿子,是爸妈思虑不周了,要不今天陪你去游乐园,不,去欢乐谷玩啊。」 「你够了。」喻钦胸膛起伏,努力压着情绪,沉默片刻后冷冷道:「我今天不在家过。」 他伸手掰开了唐凌搭在他肩上的手,长腿几步,径直往长廊那边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凌怅然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喻曦出门看着这满屋的气球,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爸妈,妈一直埋怨父亲,爸却只是沉默,偶尔说出一两句话都是对喻钦的不满。 喻曦觉得头疼。 爸妈都是事业狂人,常年出差,在家的时候很少,基本没管过她和他弟弟,每次的关怀不是给钱就是带他们去游乐园玩。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就连喻钦他哥去世的那几天他们也没能认真地陪过自己的儿子,那两年都是喻钦一个人独自挺过来的。 「就怪你,非得签什么协议策划案,耽搁这么多时间,连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都来不及准备,你说怎么办?」唐凌埋怨道。 喻鸣琛不声不响地掏出了张银行卡,递给她。 「多少啊?」 「十万。」 「这么小气,儿子够用吗?再给学校捐栋楼吧,我去打电话。」 「嗯。」 喻曦扶额,看着这两人,无奈地摇摇头。 . 喻钦背抵着墙壁,揉着眉心,掏出手机,给陈青芒拨了过去。电话半分钟后被接通。 「喻钦,生日快乐呀。」甜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喻钦弯了嘴角,带了点笑意回:「谢了,什么时候来?」 陈青芒捏了捏手指,轻轻道:「奶奶生病了,我下午来吧。」 「好,我等你。」喻钦挂掉电话,抿嘴笑了笑。 不一会,电话响了起来,赵启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喻钦接通。 「surprise!钦哥,生日快乐!」 「诶诶我们现在在你家门口,快出来啊,我们一起去嗨啊。」 「傻逼。」喻钦笑骂了句,随手挂了电话。 换了件黑色连帽衫,快速洗漱,手捧着一捧自来水往脸上一覆,冰冷浸凉。 「咚咚」房间门被敲响。 喻钦扯了张干毛巾,随意地擦脸上的水,走到门边,开了门。 唐凌那张保养得体的漂亮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微笑着把银行卡递给喻钦,「爸爸妈妈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个就先给你。」 「晚上等你一起回来吃饭,妈妈亲自下厨。」 「不用了,我晚上不回来吃饭。」顿了顿,喻钦继续道:「也不要你的卡。」 喻钦没收那张卡,唐凌兀自地把卡放在他的书桌上,「密码还是你的生日,十月十七。」 . 一行人去郊外飙车。 一条笔直的大马路,来来往往车辆寥少,倒成了这群少男少女放纵的天堂。 林佳佳坐在喻钦的车后座上,两人都是玩起来不要命的,一路领先。 十一月的冷风唿啦啦地在耳边刮,颳得人脸生疼,像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皮肤上。 「喔唔!」林佳佳对着风大吼。 …… 终点设在一个十字路口,但那个十字路口,似乎发生了车祸,一辆轿车翻倒在路旁,交警拉上了警戒线,正在解决交通纠纷。 喻钦看着那场景,不动声色地停了机车,淡淡对身后林佳佳说:「下车。」 林佳佳下了车,长发被风弄乱了,一束黑髮贴着殷红的嘴唇,显得诱惑美丽。 她取下头盔,笑着说:「我闻到了女孩子的味道,噫,柠檬味。」 喻钦没心情听她调侃,只是朝着那个十字路口扬了扬下巴,冷淡开口:「那边怎么回事?」 「车祸呗,不是吧,这城里每天这么多车祸你都要管啊。」林佳佳摸出只烟,点燃,惬意地吸了口:「都说了是意外,你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冷冷的目光落在林佳佳的脸上,喻钦冷笑道:「是没你这么心宽,这么狼心狗肺。」 林佳佳给他递了一支烟,无所谓地笑笑:「狼心狗肺的人不是过得更好吗。」 喻钦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淡淡道:「这几天感觉不太好。」 「哟,怎么了?」林佳佳熟稔地吐了个烟圈,「为情所困了?」 喻钦吐了口烟,喉结滚了滚,轻声笑 ,「这烟够烈的啊。」,挑了挑眉,略过她的问题,问,「还在跟那个熊彬交往?」 「哪能啊。」林佳佳笑笑,「穷小子,流浪汉,我可看不上,」她顿了顿,腆着脸笑道:「要交往,也是找你啊,又帅又有钱,还是个弟弟。」
第70页 「年下啊,多刺激。」 白烟飘散在浑浊的空气中,带来一股呛人的烟味。 喻钦看着她,蹙了蹙眉:「你要认真找一个,我不管你,要再这样撵鸡玩狗,一天换一个男朋友,以后再别想我管你。」 林佳佳混不吝地勾唇笑笑,红唇带着魅惑,「你管我,是你养我啊,还是,你要上我?」 喻钦看着她冷笑,哑声道:「你配?」 「呵,」林佳佳毫不在乎地笑,笑得洒脱又带点悲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嘛,我的追求,就是天天有美男送上门来啊。」 喻钦看着她恣意明艷的脸,蓦然觉得无比刺眼,又恨又无可奈何。 赵启江他们追上来了,喻钦将机车转弯,一行人回了主城区,去了bulecolor,包了场。 一行的七八人战斗力惊人,干掉了不同品牌的酒二十几瓶。 喻钦捂着手机仰躺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淡淡地看着他们喝酒。他们大声唿着,「钦哥生日快乐!」 他却不住地刷新与陈青芒的聊天界面,没刷新到她的消息。 整个中午,他只喝了半杯葡萄酒,脑海里想的全是下午要怎样和陈青芒出去玩。 一点半的时候,出去的几人差不多都醉了,就喻钦和杨数还很清醒,赵启江是醉得要让人扶着走。 喻钦叫了个车,把这群醉鬼全部送走了。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给陈青芒打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青芒捂着电话,压低声音,有点急切地问道:「喻钦,你在哪里啊,怎么没在家。」 他透过听筒还听见了他妈妈和爸爸的声音,「姑娘啊,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喻钦压了口气,镇定道,「你等着我。」 银色的机车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车流间,车速压在了超速边缘。 十五分钟后,喻钦敲响了自己家的门,还看见了站在他家门口的徐宛儿同学。 门被打开,喻钦大步跑了进去,到了客厅,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侷促地坐在沙发上,她对面坐的是自己爸妈。 她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的棉裙,柔软的黑髮披散在肩头,左侧夹了个小蝴蝶髮夹,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盒子。 乖巧地坐在哪里,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在认真地回答问题,眼睛亮晶晶的。 唐凌眼尖地看见了小姑娘左手腕间的红绳,欣慰地去贴着自己老公的耳朵,说:「儿子把他哥送的最宝贝的红绳都给着姑娘了,错不了,肯定是喜欢。」 这声音压低了,却还是尽数地落在了陈青芒的耳朵里。她耳尖漫起一点粉红,有点害羞。 喻钦看着这姑娘,心也软了,大步走上前去,牵起陈青芒的手,轻轻拉着她往外走。 唐凌诧异地看着突然回来的儿子,又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在身后大声问道:「儿子,这姑娘是你的什么?」 「女朋友。」破天荒的,很反常的,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陈青芒离开了家。 第34章 指尖相触, 温度一点一点透过紧贴的肌肤传了过来,陈青芒耳边脑中迴响的全是那句「女朋友」。 他牵着她奔跑, 刘海被风往后吹,刮过耳侧,又酥又痒。陈青芒小口喘息着,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在胸腔, 耳边咚咚地响,就快要跳出来了。 两人跑出了那栋别墅,站在门口的徐宛儿看着他们跑远, 眼睛睁得大大的, 很懵逼。 喻钦带她跑到了机车旁边,停下, 松开了她的手。修长的手取出钥匙,开锁, 长腿横跨着坐上去。在等着她。 陈青芒有点喘不过气来,微微低着头,努力调整唿吸。 她的脸很红, 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的那种, 这约莫可以假作是累了而非害羞,她这样想。 喻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带着打量,眼角上挑,带着股骄矜的风流。 陈青芒被这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捏着礼盒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喻钦下车,长腿几步跨站到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带来一丝逼迫的气息。 他低头,漆黑的碎发扫过她的额头,陈青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那双比星光更好看的眼睛就那样与她对视,点点碎光,冷淡而多情。 「你再脸红,」喻钦不顾她的后退,上前一步,几乎是与她头碰着头的距离,半边唇角勾起,很坏地笑:「我就亲你。」声音低哑勾人,直直传到她的心里去。 陈青芒耳边轰的一声,觉得自己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脑中空白一片,平日里熟得不能再熟的那些公式定理全都不见了。 她的眼里只有少年,只有他那张撩了人之后扔不见一丝红晕的帅气脸庞,舒朗清冽,动人心弦。 看着她眼睛微微睁大的可爱模样,喻钦弯上眼角轻声笑出来,而后他把头盔递给陈青芒,「走了」。 陈青芒坐在机车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抓着一旁的扶手,与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他们靠得很近,陈青芒依稀看见了他耳尖的一丝红晕。 难道也是害羞?陈青芒诧异地想, 「抓紧我。」淡淡的一声,被风吹散。 速度加快了,陈青芒有点不稳,便依言抓紧了喻钦腰侧的衣服。
第71页 「我不给人随便抓的。」低哑夹着笑意的话语。 陈青芒觉得耳朵又好烫啊。 . 喻钦带她去了小台山,走的近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陈青芒看着仍旧熟悉的风景,又想起上次,他不愿意的拒绝话语,心里有点涩涩的。 喻钦开着机车载她,一直沿着公路上到了半山腰。由于重力原因,她微微后倾,抓他的衣服抓得紧了些,肌肤相贴处有酥麻的触感,山风往后拂来,她能闻见少年身上那种独属于男性的气息。 干净,清冽,像薄荷般清凉。 周遭高大的树木在环山公路上投下一片片绿荫,阳光被阻隔开来,碎裂而斑驳。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车子便不可再向前了。喻钦随意找了个靠边的地方把车停下了。 陈青芒有点担心地看着停靠在路边的车,这样会不会被偷啊。 喻钦却丝毫不在意,他带着她沿着梯子往上爬。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他腿长走得快,却又始终与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是在刻意放缓速度。 绿色的灌木密集地分布在山梯两侧,偶尔其间夹杂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清脆的鸟叫声一直在略显空寂的天地间迴响,安静而静谧。 二十五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山顶。 喻钦一言不发的带她往东南侧的方向走,陈青芒紧跟在他的后面。 少年的背影清瘦而挺拔,一身黑显得冷冽,又酷又帅。 他带她去了那条玻璃栈道,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危险而漂亮。 在入口处,喻钦向她伸出一只手,指节修长,皮肤冷白。 陈青芒抬头看他,犹豫着把手递了过去,与他交握。 缓慢而坚定地往栈道的那边走过去。脚下的玻璃是透明的,她感觉自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刺激而惊险。 喻钦倒是不怕,走得镇定而从容。 陈青芒小心翼翼地和他一点一点地走到里栈道中间很近的位置,他们的手紧紧交握着,这让她略感安心。 四周没什么人,玻璃栈道横接在两座山峰之间,像是临靠着深渊。 行走在上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从高空摔下去。 行至最中间的位置,喻钦停下,像是早有预谋般,他低头看着她的那双清澈的杏仁眼,「陈青芒」他叫她的名字。 陈青芒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里漂亮吗?」他看风景似的,一手搭靠在玻璃栈道的一侧的栏杆上,眯着眼眺望远处,姿势带着慵懒。 陈青芒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青山蔓延,云雾蔼蔼,阳光从云层缝隙间洒落,带来明亮的光辉。 「很漂亮。」陈青芒认真地回答。 「哼,」喻钦轻笑一声,侧过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的礼物呢。」 「在这里。」她有点窘迫,急忙去打开手中的白色礼盒。 喻钦看着她及肩的黑髮,柔软地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温暖而明朗,看得他心里微微发痒,很想去摸摸她的头髮。 一串红绳被安放在细白的手心里,那枚古铜色的硬币在日光下折射出点点微黄的光,显得极有年代的美感。 「生日快乐,喻钦,这是你的礼物。」她双手捧着那条红绳,将它往前递,眼睛微微睁开,目光虔诚而认真。 「你给我戴。」他微微颔首,挺傲娇的开口。 陈青芒咬了咬干燥的嘴唇,点点头,「好的」,她一点一点走近,靠近他,陷在他的阴影下。 小心翼翼地把红绳贴合在喻钦的右手腕骨节处,她可以看见他手腕处青色的血管,还可以感受到他清晰的脉搏跳动声。 指尖触及他冷白的皮肤,陈青芒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轻轻地温柔地给他系那条红绳,十几秒后,她将红绳系好,欲将手缩回来。 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她被整个人一下子拉进了少年的怀里,紧贴着胸膛,唿吸上下起伏。栈道不平稳地轻微晃了晃,惊心动魄。 陈青芒蓦地一下,感觉脑中有一根弦崩断了,耳朵嗡嗡响,她听见喻钦低哑磁性的声音。 「做我女朋友,」他似乎是有点唿吸不稳,顿了顿,继续道,「不能拒绝我。」仍是嘴硬中又带着傲娇。 陈青芒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缓了很久,还没给出那个答案。 喻钦深闭双眼,在心里默念,她愿意的。微风轻轻吹过来,带来的凉意撞了个满怀。他一言不发地等待,只是却近乎固执地抱着她,不松手。 陈青芒闭着眼睛,感受着眼睫毛的颤动,等了很久,「好」,轻轻的一声,下定决心,拼尽全力。 听到这声回答,喻钦的心微微一颤,松下一口气。少年俯身,凑近她的脸侧,靠近,靠近,再靠近,而后轻轻地吻在了女孩的眼睛上,深情而温柔,清冽而干净。 陈青芒的眼泪被他吻了去,感受着眼间温热的柔软,她心里泛着数不清的感动。 这个吻很短暂,却是他们最初的一生的第一次,又像是一辈子的光阴那么长。 少年身姿颀长,站在她的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无比自然地开口:「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好吗。」
第72页 陈青芒看着远处的青山,「好的」,她温和认真地回。 玻璃栈道,修建在离天那么近的地方,她暗暗在心里想,老天爷也会听到的吧。 后来的路,两人走得很平稳,玻璃栈道的前路一点一点缩短,陈青芒努力克服那种因过高而噁心的眩晕感,和喻钦十指紧扣,一点一点往回走,原路折返,下山。 他们没有走完那条玻璃栈道,但却在心中将它画满。 到了山腰处,到了停机车的地方,却远远地看见一个黄头髮混混模样的年轻人,骑着那辆银白色的机车跑了。陈青芒急忙追上前去,跑了一段距离,大声地喊,「小偷,抓小偷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辆车却很快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不是旅游季,山上人少得可怜,根本没有人听见她的唿喊声。 喻钦点了点眉,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淡淡道,「别追了。」 陈青芒诧异转身,气鼓鼓地看着他,「你的车被偷了,」她有点气喘,「不生气吗?」 「嗯,生气。」喻钦顺着她的话说,唇角上扬,「他明天就会知道我生气的后果了。」 「来,过来。」喻钦朝她招手,眉眼带着点笑意。 陈青芒依言走近,心里还是好气,她站在喻钦的身旁,一下又一下地扯着路旁的小草,「我们报警吧。」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嗯。」喻钦哄她似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一手掏出电话,给赵启江打电话,并没有报警。 然后带着陈青芒走到路旁修建的一座凉亭里去,他们坐在一条木凳上,喻钦靠近,一声一声,低哑唤,「女朋友,女朋友,青芒,芒芒,阿芒。」 陈青芒被叫得耳朵通红,她埋头看地不去看他。 喻钦靠近,凑近她的耳侧,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中,姿势暧昧极了,继续轻轻唤,「阿芒。」 「——咳,咳咳。」 赵启江,徐宛儿,杨数三人不自在地站在一旁。赵启江挠头,「老大,青芒,那个……」 喻钦抬头,目光极冷淡地看了他一样,站起身,手插兜了,带点小骄傲地开口:「介绍一下,这我女朋友,以后叫嫂子。」 赵启江这条单身狗,一口老血吐出来,他觉得自己也太惨了吧,无语地点点头,「嫂子」,他心情悲伤沉重地站到一旁去了。 陈青芒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没有回应这声「嫂子」。 徐宛儿疯狂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青芒,用手指头,对她比:你他? 陈青芒点点头,用口型回:「是的。」 徐宛儿想起自己那个不来电的网友,顿时悲从中来,默默地闪到一旁去,「你让我冷静会,什么恋爱,什么狗数独,不行,我不能恋爱,我要学习……」 杨数:…… 于是三条单身狗被虐,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两人手牵着手上了面包车。 男孩帅气,女孩好看,男孩主动,女孩害羞。 陈青芒喜欢靠窗坐着,喻钦就坐在她的右手边,轻轻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玩似地挠着她的掌心。 陈青芒看向车窗外的风景,嘴角也很温柔地上扬,梨涡浅浅的,颇有现世安稳的感觉。 徐宛儿杨数赵启江三人,本来一直在山下玩。赵启江早些时间被送回家后,灌了一大杯解酒茶,忍着喝醉了的那种眩晕感,然后出门,就一直在山下陪着杨数。 他现在生无可恋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看见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大笑了,他更晕了他。 . 陈青芒回家给喻钦发消息,很认真地讨论了,如何恋爱瞒过老师同学的方法 最后得出结论:在学校要偷偷摸摸的,不许牵手,不许举止亲昵。 总之就是地下恋。 喻钦是拒绝的,但禁不住陈青芒说她妈妈要是知道了会很麻烦,便只好勉强同意了。 在这以后在学校的情景都是这样的:喻钦看见了陈青芒,想去摸她的头,面上却是一脸冷淡,而陈青芒一缩身子,飞快地绕过了他。 喻钦帮陈青芒接开水,放在她桌子上,陈青芒小心翼翼地接过,也心虚得不敢看他。 位置轮换,陈青芒换到了一个男同学的身旁,两人虽只有写平常传卷子的交集,也不多说话,可还是让喻钦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喻钦的同桌表示很惶恐,因为她不止一次看见自己的同桌,拿着一直削尖了的铅笔,对着前排的某一个人比,像要扎过去似的。 同桌觉得这个又帅又冷酷的人好变态哦。 这恋爱谈得喻钦憋屈得不行,比没谈时还憋屈。 偏偏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还没什么办法去牵手手,去抱抱。还得时时刻刻观察一下自己头上有没有变绿。 钦哥何时这样憋屈过?可却还是得忍啊。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离期末考试仅剩一周。 这次考试很重要,平时吊儿郎当的同学也收起了顽劣本性,开始乖乖地写作业,听讲,复习。 陈青芒趁放学的时候,给了喻钦一本英语笔记,让他好好学。 喻钦伸手接过,顺便揉了揉她脸,带点欠揍语气地回:「不怕我超过你啊?」 陈青芒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被揉脸被摸头的动作了,因此脸不红心不跳地十分正经地说:「要是,超过我,就有奖励。」
第73页 喻钦挑眉,淡笑回:「等着。」 . 这次期末考试,很多人看得比平时任何一次都重,原因无他。 就是因为上次校长极力吹鼓的那个基金会会发奖金,而且奖金很丰厚。 考试的两天期间,有一些传言,说有人作弊被抓了。 陈青芒没什么感觉,只是尽力地完成了每一堂考试。 放学时,收拾好书包回家,走出教室,四周没什么人了。 喻钦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旁,熟稔地单手挑起了她的书包,单肩背着。 陈青芒和他一起并肩从校园里往外走,心里很暖很甜。 两人没拉手,但看上去还是很亲昵。 走出教学楼,陈青芒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样,如芒在背,她回过头,然后一眼对上了孙全那双细小犀利的眼睛。 陈青芒倒吸一口气,扯着喻钦的衣袖就快步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风唿啸过耳边,篮球场上的哨声此起彼伏。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早恋警告 在一起了耶耶耶~ 第35章 一月中旬, 期末考成绩出来了,陈青芒和徐宛儿前一天约定好一起去学校拿通知书。 柏市是典型的南方城市, 冬天湿冷,像一块湿哒哒的海绵,稍稍一挤,全是刺骨的冷水, 虽不结冰, 但却寒凉。 铅灰色云层厚重地聚集在头顶,阴沉沉的,不时吹来的风凌冽寒冷, 颳得人耳根生疼。 陈青芒站在车站等徐宛儿, 她们约好在这里会合。 等了十来分钟,公交过了几辆, 却仍是没有见到过徐宛儿的人影。 陈青芒紧了紧自己的白色羽绒服,低头对着手掌哈了口气, 瑟缩地跺了跺脚,脸被冻得红通通的,一双杏仁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片刻后, 陈青芒掏出手机, 给徐宛儿发消息。 【宛儿同学你迟到了哦,我现在在等你,快点来呀。】 对面却没回消息,又过了十分钟,陈青芒给徐宛儿打电话, 电话那边显示已关机。 陈青芒有点担心,但还是在心里宽慰自己,说不定是宛儿忘充电了,她这么大大咧咧,这是很常有的事。 八点过十分的公交车停在她面前的站台处,再不上去,就会迟到了。陈青芒咬咬牙,上了公交车。 她一连给徐宛儿发了很多条询问的消息,对面仍旧是没有回音。 八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陈青芒下车,按照惯例在进校园前把手机关机了。 天边雷声轰隆轰隆响,像是要下雨了。陈青芒加快了脚步,小跑着绕过足球场,篮球场,进了自己教室所在的教学楼。 楼层里外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同学,他们没穿校服,看上去与平时又有很多不一样。 陈青芒无心欣赏,小跑着上楼梯,想要快点到教室看一下徐宛儿在不在。 四楼的梯子,她花了两分钟爬上去,累得气喘吁吁的,走到教室门口,一手捂着胸口缓气,一手搭着门框,站在门边,先把教室里里里外外的人都扫视一遍,看到徐宛儿的位置时,她突然肩膀被一个人抓到了。 陈青芒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吓得不轻。侧过身子,看见的是喻钦那张痞笑的帅脸。 「你怕我啊,反应这么大。」 陈青芒这才松一口气,脑袋里崩着的那根弦松了些,她伸手轻轻地推了喻钦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你在吓我,我才怕的。」 「发生什么了?」喻钦看着她张皇地对着教室里望,神色一凝。 「宛儿没来,发消息也不回,我很担心。」 「或许是临时有事,」喻钦看着走廊尽头的孙全一手夹着个文件袋,向着教室这边走过来,他轻轻地推了一把陈青芒,「先回座位,孙全来了。」 陈青芒点点头,正准备走,喻钦却俯身向前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听完心里像被填了蜜一样,又甜又暖,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她转头看了喻钦一眼,觉得他这模样可真帅。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孙老师也随后入场。 所幸除了宣告成绩放假之外,他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 陈青芒心里一块石子落了地,悄悄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的少年,黑髮柔软,头顶只有一个发漩,修长的手搭放在暖黄木桌上,好看得如同玉啄了一般。 陈青芒有点担心他这样睡觉会感冒,埋头打算掏手机给他发消息。 却听见孙全在念成绩,她的名字被叫到了,年级第三名。手一顿,她继续在书包里掏手机。 可下一个叫到的名字是「喻钦」,陈青芒手一抖,微微怔了怔,年级第八名,数学物理都是满分。 她侧过头去看喻钦,却发现他已经醒了,一手撑着头,对着她慵懒随意地笑了笑。 陈青芒抿着唇角,低头很开心地笑。 她听见教室里的惊讶哄叫声,还穿插着此起彼伏的小声讨论的声音。 「什么嘛,有没有搞错啊,喻钦年纪第八?」 「真的不是抄的吗,这也太离谱了吧。」 「靠,凭什么啊,我们辛辛苦苦学,什么进步都没有,人家随随便便一考一抄就是年级第八。」 「而且专挑有奖金的时候来,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不是家里不缺钱吗,怎么还跟我们抢。」
第74页 「不会是家里破产了吧?」 「不会吧,据说前几天才签了个合同,说又要捐一栋楼来着。」 喻钦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把钢笔往桌上一摔,一脸阴冷地看着离他最近几个讨论火热的同学。随手拿起一旁的铅笔。 他双手咔嚓一下折断了手中的铅笔,「——咔」的一声,教室安静了。 孙全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念名次。 念完名次,孙全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便让大家一次去礼堂集合,准备颁奖仪式。 喻钦冷淡地走在最后面,一脸生人勿近的气息,有好些人看他的目光夹着鄙夷和胆怯,他嗤笑一声,手揣兜,继续无所谓地向前走。 陈青芒绕过大部队,悄悄跟在他身后,趁四下没人的时候,跳前去,踮起脚尖,伸手从背后悄悄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猜我是谁。」带着笑意的声音,伪装成男声,但又不太像,显得有点可爱。 喻钦听见这声音,低低地笑了一声,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他伸手轻轻触及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摸到了她左手腕上熟悉的红绳。 「女朋友。」低哑的笑声,夹着宠溺。 陈青芒撇撇嘴,松开双手,从他的背后冒出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很棒」,掩不住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他们站在楼梯拐角处,此刻没什么人,周遭只有沙沙的风声。 喻钦随意地往墙壁上一靠,垂眼安静地看着她清秀好看的脸。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很想去咬一口。 陈青芒被这目光看得脸有点烫,抬眸也认真地回看过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内配高领毛衣,整个人瞧着冷酷又清冽。可唯独,看着她的眼神是带了温柔的笑意。 陈青芒又想起今天他说的那句话,「如果孙全说你早恋,你就告诉他我们没有恋爱,是我一直一厢情愿地追你,是我的错。」 像吃了棉花糖般,一直甜到心里去。 「看什么,走啦」,陈青芒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等会迟到就不好了。」 「嗯。」喻钦长腿跨了两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往他的衣兜里一揣。 冰冷的指尖触及到温暖的手掌,陈青芒心中涌上说不出的暖意,她就这样被他牵着往前走。 抬头看天的时候,觉得阴天好像也很好。 走到人多的时候,他松了手,把她的手揣回她自己的兜里,轻轻嘱咐,「明天多穿点。」 「好的。」陈青芒点点头,和他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随即走进了礼堂里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上。 人头乌泱泱的一大片,她在暗中找不到他的身影,便作罢。陈青芒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颁奖典礼的开始。 . 树德中学校门口。 一辆黑色幻影周围围了一群西装革履,姿态十足恭敬的学校领导人。 学校领导人有的已经发福了,肚子圆滚滚的,穿着最大号的西装,显得有点滑稽。还有一副老学究,地中海油腻型的,恭敬地两手垂腰,谄媚之势尽显。 幻影车门被其中一位领导人拉开,弯腰哈头地对着车里面的人说:「慕总,慕总,请。」 锃亮的黑皮鞋,踩在灰暗的水泥板上,慕总弯腰从幻影里跨步出来。 一身浅灰色手工高定西装,袖扣领结整齐妥帖。他身形高挑,相貌堂堂,高挺的的鼻樑上架着副昂贵的纯黑墨镜。 一身高冷的矜贵气息。 下车看着周围这些谄媚的人,他神色极为自然,像是早已习惯,而墨镜并未取下,只是隔着墨镜看他们,「天凉了」淡淡的一句。 校长心一凉,一横,立马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上前几步,想要给他披在身上。 慕霸总极灵活地向侧面一跳,躲过了校长殷切送来的那件西装外套。 四周的人惊讶不已,这个慕总也太活泼了吧,居然随随便便就「跳」,对不是走,就是跳。 慕梁云嫌弃似地拍了拍衣袖,淡淡道,「让王氏破产么。」 校长姓王,顿时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差点没哭出来,连忙上前几步抓住慕总的衣袖,衷情并述,「慕总,手下留情,我们这学校是公立的啊,是培养祖国栋樑的基地,是为各高校输送人才的摇篮,请慕总三思啊。」 慕梁云长腿上前几步,淡淡地看了一眼眼泪花都要出来了的校长,漫不经心道:「说你了?」 校长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带着自己的小喽啰来给慕总开路。 一进校门,横幅拉了一路,各种冠冕堂皇欢迎慕总的话全都写了出来,怎么让人舒心怎么来。 校长并非只是因为基金会才如此谄媚,而是这个慕总太有手段,体制内的生杀大权都能决定。校长副业搞房地产,年初拍了一块地皮,现在章印还没盖下来,不得把这尊大佛供着哄好了嘛。 一路风火,到了学校礼堂。 慕梁云坐在一张专门为他准备的真皮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姿势有多大爷算多大爷。 一手划拉着手机屏幕,股市跳动指数一晃而过,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出一串数字,给自己的助理髮过去,绝对的语气,「只盈不亏。」 再顺手翻了一下纳斯达克指数,胜局已定,关掉手机,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惬意地揉了揉鼻樑,取下墨镜,闭目养神。
第75页 男人有一张非常英俊的面貌,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深邃,就是偶尔某些地方看过去,会有一点邪气。 他小睡了一会,再醒来时,刚巧到了颁奖环节。 他这种老总都不需要在前面的主席台坐着,受到各方学生的打量,只需要灯光一打,然后在掌声中登场,为这群毛头学生颁予属于他们的奖项。 礼堂里掌声雷动,年级前二十名的学生已经宣布完毕,正在挨个上台领奖,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 陈青芒在队伍里的第三个,她转身去看喻钦,却没看见人。 只听主持人火急火燎地开口:「临时情况,第八名喻钦同学拒领奖金,奖金髮放将依次往后推一位。」 「请第二十一名夏诗雨同学上台领奖。」 黑压压的人群里,冒出了一个头,是个小姑娘,模样瞧着胆怯,走路都走得很规整。 陈青芒心里诧异,跟着大部队一起站成一排,等着那个所谓的慕总前来颁发奖金。 慕梁云在后台抽完了一支烟,听到喻钦这个名字时,黑眸沉沉,一遍嘴角上扬,玩味地笑。 . 陈青芒没想到真实的慕总不是大腹便便,而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模样。 锃亮的黑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慕总在掌声和灯光中登场,整个人俊朗无匹。 他极为细緻耐心地为每一个人颁发奖状,颁发奖金,陈青芒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看着他走近。 与第一名,第二名握手,然后轮到她。 他垂立在身侧的那只左手中指上有一个银色的指环,像一个缩小版的项圈。 陈青芒与他握手,有一点抗拒,指尖不住地颤抖,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右手小指指腹间的一条伤疤,陈青芒心一颤,勉强地勾起嘴角和眼前的男人微微笑了笑。 而男人笑得温润明媚,对她轻轻说,「好好学习。」 陈青芒眨了眨眼,在心底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她无端地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她僵硬地微笑,和众人一起站在台上,与慕总拍了一张合照。 下台时,手指捏着手里的钱,一手还止不住颤抖。 慕总很壕,第一名发了一万,第二三名发了五千,第四到十名发了三千,第十一到二十一千。 这些钱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都是巨款。所以说难免有人不眼红。 或许喻钦不领钱,只是不想掺进那些恶毒的污衊抄袭的风波中。 陈青芒觉得这样也好。她请他吃饭就可以啦,这样不需要去面对别人的那种无端的恶意。 典礼十分钟后结束,大批人从礼堂涌了出去。 陈青芒被人流拥着走,她踮脚四下看,短暂地与后面的喻钦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们被人群冲散,陈青芒找不到他了。 出了礼堂,陈青芒掏出手机,开机,打算给喻钦打一个电话。 却在开机瞬间,收到了一条简讯。 她点开,瞳孔微微睁大,然后飞快地背着沿着校园小路往外跑。 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促,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拼命奔跑,陈青芒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来西郊长华a区停车场,一个人,不准报警。】 内配一张图片:徐宛儿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嘴被黑胶布封住,头髮凌乱,衣衫浸血。 作者有话要说:  pps:内容简要想得我头秃,只是参考哈,大家木要过分当真~ and还是建议不要跳章阅读,因为后面会涉及到很多逻辑案件推理,跳了可能有点看不懂哈 谢谢小仙女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36章 陈青芒在校外搭了一辆计程车, 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那条简讯的指定地点。 西郊长华停车场坐落在近郊区, 周遭是大片枯黄的杂草,只有一条尘土漫天的柏油路通往此处,偶尔一两辆货车经过,留下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陈青芒焦急地下车, 快步跑向那个停车场,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很担心宛儿,非常非常担心。 长华停车场是七八年前修建的,那时这边在修化工厂, 每天来往徵用的车辆很多, 为保安全便临时建了一个停车场。 后来,工厂因为资金问题停修了, 也就渐渐破败了。而停车场年久失修,经年未用, 也已经废弃破败了,走到门口处,就能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 陈青芒步子放得很轻, 一脸警惕地靠近停车场的入口。 停车场入口处有一片绿植, 因靠近公路,叶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稍一触碰,便是满手的脏灰。 陈青芒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与喻钦的聊天界面, 她发送了一个定位过去,随后把手机扔进了绿植丛里。 手机屏幕还泛着点微光,发送消息的界面的圆圈一直在转,最顶处的信号显示为零格。 陈青芒没注意到。只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进了地下停车场。 两个入口,光线寥寥,里面很黑,陈青芒眯了眯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下光线,能勉强辨物。她握紧了手指,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喊:「宛儿,」她四处警惕地张望,「宛儿,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只有昂长回声在迴响。 这停车场异常的安静,也异常的寒冷,冻得她手指僵硬,脚底寒凉。
第76页 一块生锈的蓝色铁牌上写着a区字样,但却未见到任何人影,只有空旷的风声传来,唿唿的,显得有些瘆人。 陈青芒鼓足勇气,继续向前走,过了a区,到了b区,光线熹微,只有一两只白炽灯亮着,映照出停车场里面一些废弃的物品,几只钢管以及一些被踩扁了的菸头。 隐隐约约在停车场的另一侧听到了一些极重极燃的摇滚音乐声,夹着叫骂声和异常的呻.吟声。 陈青芒捏紧了手心,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她小口喘气,如履薄冰地继续向前走。 走过一片弧形的废弃停车区,再向前是一条漆黑的类似长廊的甬道。 陈青芒握紧手心,努力调整唿吸,沿着那条漆黑的长廊走过去。 很嗨的那种摇滚音乐声越来越响,她听见一些脏骂的叫喊声。 过了那条长廊,入目是一个稍显宽阔的空间,四周皆是冷冰冰的水泥板。 冷风夹着焦油和尼古丁的气味吹来,呛得陈青芒低低咳嗽了一声。 「谁?」一道粗重的男声夹着一点狠厉透过音乐声传来,就在前面的那间停车隔间里。 陈青芒连忙捂住嘴,摒住唿吸,她心里很害怕,可是宛儿还等着她去解救。 鼓足勇气,一咬牙,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旁地上的一根钢棍,手心一沉,费力地挪着步子往前走。 「这鬼地方能有什么人,别他妈管了。」 「强哥,来,试试这新到的货,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唔……爽,再里面点,再里面点……」 …… 陈青芒心里诧异,但估摸着喻钦应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过来。 咬了咬唇,继续往前走。 ——直到 过了那面墙,她看见七八个男男女女,围成一团,吞云吐雾,注射器散了一地。 欲望与肉.体互相缠绕,在这寒冷的冬日,令人心上一凉。 陈青芒捂住眼睛,不去看那几对赤.裸着身体交欢的男男女女。片刻后,她咬了咬牙,睁开眼睛,扫视一圈,寻找徐宛儿的身影。 没有徐宛儿的影子,也根本没有绑架团伙。 而面前这群人似乎是在这无人之地,聚众吸毒,玩女人。 陈青芒想退出,后退一步,却一不小心磕碰在水泥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清脆的响动声。 这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陈青芒手心直冒冷汗,转身就想跑。 「哟,谁啊?」,一个染着黄头髮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快速上前几步,直接抓住了她的衣领。 「这小妹妹,小妞,够嫩的啊。」 「强哥,是你准备的惊喜啊?」 陈青芒浑身止不住颤抖,看着脖颈旁边拉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枯瘦的男性手臂,她厌恶地皱了眉头,趁眼前的黄髮男不注意,直接用力咬了他手腕一口,扔了手中的钢棍,然后飞快地沿着来时的那条长廊往外跑。 「呲……」那人一手握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他连忙大步向前跑,来追她。 「别让她跑!」 「这小王八崽子!」 几个正在吸食毒品的混混也站起身来,由着兴奋和药劲,发了疯地追她。 身后的人如恶狗般穷追不捨,他们跑得都很快,又是成年男子,气力精力不是一般大。 陈青芒体力不支,跑过了b区,沿着一侧黑暗的甬道转了个弯,慌乱地跑进了一个破烂的厕所里。 外面的人打着手电筒,四处搜寻,气急败坏地吼:「妈的!她要是报警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把这块地翻过来,也要找到这臭.婊.子,给我翻啊,艹!」 叮叮咚咚翻东西的声音传来,陈青芒瑟缩在废弃厕所的一角,浑身不住颤慄。 她应该把手机带进来的,这样也不至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些人四处翻了四五分钟,仍旧一无所获。 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强哥,要不,我们先撤,要是那崽子报了警,我们不得都进局子。」 「聚众吸毒,判个十年八年也不划算啊。」 「是啊,强哥,你就听猴子的吧。」这个人声音很尖,听着有点刺耳。 「关键是,要先送去戒毒所,那鬼地方,可是称得上是地狱,遭罪啊。」 「强哥,要不,就撤嘛。」 那个被称为强哥的人还没有回话,似乎是还在考虑。 陈青芒战战兢兢地听着,一动也不敢动,手指甲陷入肉里,浑身紧绷。 半晌。 「走。」低哑的一句。 渐渐的,那些人的声音小了,远了。 陈青芒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手松开了,胸膛起伏不定,长长地唿出几口气。她在手掌上留下一圈深深的指甲印,后知后觉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 再过了一会,完全听不见声音了。 陈青芒没敢擅自离开,缓了口气,过了三分钟左右,她没听见任何声音。 陈青芒正准备起身离开,还没动作,就看见一束惨白的电筒光从厕所门的缝隙照了进来。 下一秒,门被狠狠踹开,咚的巨大一声,门倒架在一旁的墙壁上。 进来的人,一脸兇相,长得很壮,肥硕的肉横了满脸。 「妈的,这妞在这!」 「猴子!」 陈青芒被那几人强拉出去,手腕被狠狠抓着,很疼。
第77页 「我报了警,警察五分钟之内会到。」陈青芒强装镇定,克制着发抖,平静回。 那个被称作猴子的人有点怂了,「强哥,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条子来了我们没好处。」 「呵,你就听她吓你吧,」那个叫强哥的人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她没带手机,你怂什么?」他横了那个干瘦的黄头髮的人一眼。 猴子摸了摸乱糟糟的头髮,腆着脸笑,笑得一脸猥琐,「那行啊,小妹妹,今天就来陪哥哥们玩啊。」 他上前几步,就要来扯陈青芒的衣服。 「这么嫩啊,肯定是个雏,今天是赚到了啊,哈哈哈。」 同伙的那几个人也回来了,猥琐地笑着站在一旁,一副流里流气,头髮五颜六色,衣服上各种亮闪的拉链,以及破洞。 就是很下层的那种混社会的混混。 陈青芒睁大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黄髮混混,她努力克制住害怕,咬着牙,镇定回:「我刚刚进来前就报警了,手机扔在绿植丛里,你们还有四分钟时间可以逃。」 那人手上不停,伸手去扯她的羽绒服拉链,笑得下流,「吓谁呢,这地没信号。」 陈青芒心里咯噔一下,没信号,那她的消息,没发出去? 没有人会来救她了,她只有自己了。 却还是死咬着牙,冷静开口:「报警,不需要信号。」 她的羽绒服拉链被强制拉开,拉丝链坏掉了,链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陈青芒心里一沉,看着自己眼前那只枯瘦得像是营养不良的手,她噁心得想吐。 心一横,想再去咬他的手,那人却快速躲开了,然后俯身,凑近想去亲她。 陈青芒拼命伸手去抓他的脸,那人气急败坏地开口,「哟,老子今天不干死你这个臭崽子!」 他身后的那几个混混,也一哄而上,纷纷想要来剥她的衣服。 陈青芒奋力反抗,脸上却突然挨了火辣辣的一掌,眼泪止不住地流,抬眼看着这灰暗的地下车场,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疯狂,愤怒地用尽全力大叫:「救命……」 那几个混混,七手八脚地,急不可耐地凑近,陈青芒伸手,死命挡在胸前。 她感到自己的毛衣被脱掉了,深闭双眼,无底的绝望将她包围,眼泪静静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十秒钟,她听见「咚隆」沉重的一声,一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紧接而来的是一场混战,嘭嘭砰砰的极大声响。 她身前的人都散开了。 陈青芒顺着墙壁滑落,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身黑色冲锋衣的狠厉少年。 他拖着一根半米的钢管,划拉在水泥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一手往上抬,直接挥起向那些流氓混混砸去,五六个人中,已经倒了两个。 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逸散开来,陈青芒心止不住地颤抖,她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嵴,眼泪淌了满脸。 「喻钦……」声音沙哑得像要被撕裂。 「不要害怕,我来了。」低哑坚定的一声。 陈青芒看着他握着钢管的右手淌了一路的血,心疼得不復存在。 对面那些混混见这阵仗,也开始发狠,其中一人捡了地上的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管,直接就往他背上狠狠砸去。 「——小心!」陈青芒飞快起身,冲到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背嵴。 「嘣咚!」钢棍落地,想像中的一棍并没有落下。 警笛声响起,四五个警察已经先行到达了混战的地方。 刚刚那个挥着钢棍的人,被麻.醉.枪击中,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现场的混混都丢了傢伙,开始疯狂地往对面出口跑去。警察随后追了上去。 陈青芒死死抱住喻钦的背嵴,眼泪止不住的流,「谢谢你,喻钦,谢谢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喻钦转身,伸手将自己的小姑娘拥进了怀里,大半张脸隐在黑色鸭舌帽的帽沿下,下颌线条冷淡锋利。他垂眼看她,眼神温柔而心疼。 低低道:「我来了,阿芒。」 …… 聚众吸毒,嫖.娼的八人,全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警车。 喻钦捡起陈青芒的羽绒服,给她披在身上,牵着她的手,也一起上了警车。 他们坐在一侧,互相依偎着,看着远处连了天的枯草,内心后怕又感激。 喻钦右手受伤了,临时缠了白纱布,血没流了,但浸在雪白的纱布上,殷红的一大块。 陈青芒心疼地看着那块纱布,一直抱着他,他们就这样一路安静地互相伏在彼此身上。 喻钦笑着掏出她的手机帮她揣进了她的口袋里,哑笑着开口,「我以后,要在你身上安一个定位器。」 陈青芒心一酸,虽知是玩笑,可也还是认真地回:「好的。」 我们再也不要把彼此弄丢了。 . 他们被请到警察局了录口供。 陈青芒如实说了简讯的事,警察局的技术员工去查了那个号码,发现对面是个空号,查无此人。 而审问那些混混的结果是,他们承认那个废弃了很久的停车场,是他们长期聚众吸毒的一个场所,平时一周会去爽几次,没有人知道。 而徐宛儿后来给陈青芒打电话,解释她今天没去学校的原因是发烧了,而手机打不通的原因是手机弄丢了。
第78页 这一切都不了了之。 而发消息的那个人,藏在暗处,他们防不胜防。 喻钦是靠查手机定位加自己的推断找到她的。 陈青芒和喻钦一起出警局时,已是傍晚,灰沉沉的天空衬着暮色,沉重得像冰冷的水泥块。 陈青芒和喻钦手握着手,沿着柏油路往外走,他们十指紧扣。 相触的指尖,温暖无遗,血液逆流。 他们安静地并排走,一路上偶尔有一两声车笛声传来,微微震颤着人的耳膜。 陈青芒抬头看天,看着看着,看见了雪,细小纷扬,洁白晶莹,像一群人间的小精灵。 「下雪了,」陈青芒惊讶又开心地伸出手去接,雪花停留一瞬,復又很快融化,她轻轻说:「真的下雪了啊。。」 柏市鲜少下雪,纵使下,也不得长久。 这是陈青芒生命中第二次看见下雪,和她最喜欢的人一起。 喻钦暖着她的掌心,带她走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把长椅上,他们坐下。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们紧靠着彼此,眼睛中只有彼此和雪。 路灯渐次亮起,暖黄的灯光洒下,映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显得温柔。 薄唇轻轻抿上,他看着陈青芒,温和地笑。 陈青芒枕靠在他的肩上,突然觉得,就算这样过去一辈子,也很好。 她看着灯光中飞舞的雪,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字,「喻钦。」 「嗯。」极为温柔与耐心的一声。 「我喜欢你啊。」甜甜糯糯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她继续开口:「所以,你的痛苦,欢乐,悲伤,我都想要去分担,共享,承受。」 喻钦深蹙的眉目渐渐舒展,他侧身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情而温柔,伸手抱住了她小小的肩膀,轻轻开口,「我也喜欢你啊。」 喜欢到不能再喜欢啊。 第37章 正是因为我喜欢你, 将你视作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所以我的痛苦才不想让你去承担, 才不想让你悲伤难过。 所以啊,我说我没有心事,也没有秘密。 喻钦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哄小孩似的开口:「乖。」 陈青芒听见这带着三分哑的声音, 心脏蓦的一痛, 抬起头,固执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 有星星, 有月亮,还有一层乌云, 风吹来了,月亮和星星都不见啦。 陈青芒伸手握住他的掌心, 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与坚韧,她轻轻开口:「喻钦,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是因为难以启齿, 还是因为根本没那么喜欢呢。如果你不告诉我,而是仅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步中,那么是不是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也不会知道分毫。」 眼泪静静地从眼角流下,风从街边吹了过来, 更冷了些,陈青芒微微缩了缩肩膀,「你又把我当什么呢?喻钦。」 「是以后还是会因为这种看不见的危险而担惊受怕,还是像今天一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一点一点揉捏自己的心脏,继续踩着他的痛处开口,「我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为你牺牲的玩具,而你毫不在意……」 「够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挣扎的痛苦。 城市霓虹灯亮起,五光十色,街头车水马龙,短暂的安静后,世界又开始恢復喧嚣,熙攘的下班人流袭来,吵闹声充斥着耳畔。 「阿芒,」喻钦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里。薄唇抿着一条直线,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很快又融化,带来洇湿的痕迹。 陈青芒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像是过了好久,雪花落下几十个瞬间,青灰色地板被浸润得湿湿的。 「两年前,我哥出车祸死了,意外身亡,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不信,因为我亲眼目睹了那场车祸。」他深闭双眼,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痛苦地回忆,「白色面包车撞上来的前的近十秒里,我拼命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很麻木,没有回应,仍在继续向前走。」 「他本来可以回头,可以停下,可以不用死。」喻钦声音沙哑得被风撕裂,手臂却仍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死死的,再也不放手。 陈青芒听见这几乎是在剜着他心的话,自己也难受得快要窒息,心一抽一抽地疼,可却无能为力。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追查杀死我哥的兇手,呵,很可笑吧。」 「可我知道那个人那个兇手一直存在,或许走远了,或许走近了,但一直都在。」 喻钦勾起一边嘴角,自嘲地笑,「却从来没有追到过他。」,他把下巴抵放在陈青芒的下巴上,做成一个亲昵的姿势,给予她安全感。 「他在柏市消失了一年多,现在又回来了。」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点无端的令人心安意味,「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要怕,阿芒。」 陈青芒心底一暖,血液翻涌,她直起身,从他的怀抱里挣脱,抬眸认真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或许真的只是意外呢?」 「不会,」异常坚定的回答,「他享受将一个家庭美好,前途光明,高高在上的人一点一点摧毁的那种感觉,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这在大众眼里都是残酷的意外。」 「他很疯狂,对着一切比他好的事物都有着想要摧毁他们的举动,」他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在他看来,毁灭是美丽的是令他心情愉悦的。」
第79页 陈青芒内心十分惊讶震惊,提问:「反社会型人格?」 「不算,应该是自身童年的悲剧造成对家境生活比他好的人形成一种近乎偏执的仇恨。」 陈青芒咬了咬唇角,这样说来,她忽然很担心他,便低低开口:「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呵……」喻钦轻笑一声,他多想那个人的目标就是他呢。 他闭了闭眼睫,头埋进她的发间,轻嗅那一方柠檬味的清香,低低开口:「你不用去管,好好学习,你的月亮还等着你去摘呢,阿芒。」温软的语调夹了宠溺。 「我们以后考一所大学吧,喻钦。」陈青芒认真开口,「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好。」疏淡的声音里夹着笑意。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际落了下来,洒在他们的衣领上,陈青芒认真地看着雪,真以为那一刻她看到了永远。 片刻后,喻钦掏出她的手机,解锁,把联繫人从电话卡里复制了一遍,然后扣出电话卡,往空中抛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丢进了垃圾桶。 他淡淡开口:「以后不要在网上填自己的新号码。」 陈青芒听他的话,重新去办了个卡,把号码给了他。 喻钦看了一眼,过了五秒,轻笑着回:「我记住了。」 「不能忘哦。」 「不会忘。」 . 放假的第二天,陈青芒收到了喻钦同城邮递的暖手抱枕和暖水袋,皮卡丘的套套很可爱,陈青芒抱着睡觉,小熊也放一边了。 奶奶看见了问是谁送的,陈青芒心虚地开口说是同学送的,最后还要加一句,是女同学哦。 奶奶将信将疑地点头,看着孙女这么高兴,心情也好,便去张罗好吃的了,临走时告诉一个消息:过年了,爸爸妈妈和弟弟要回来了。 陈青芒微笑着点头,她还是很高兴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她也会很欢喜。 年前十几天开始,奶奶就在置办年货了,大红的对联,灯笼都买了个遍,还给陈青芒买了件红色羽绒服,说是寓意喜庆平安。 陈青芒穿着那件羽绒服,拍了个照,比了个剪刀手,当天晚上十点二十五分发给了喻钦。 她卖萌配了个小猫喵的表情包。 喻钦回:【很好看。】 陈青芒弯上了唇角:【要过年啦,你有红色衣服吗,新的一年要平平安安哦。】 喻钦揉了把黑髮,发了语音过去:【我有你啊。】 陈青芒脸又红了,抿嘴笑:【过几天出去走一走吧。】 【好。】,淡淡的一句。 【我妈明天回来了,得避嫌,就走十几分钟吧。】 【好。】仍是这样的回答。 【我给你的英语笔记学完了吗?我又给你准了一本,到时候给你。】 【好。】波澜不惊。 陈青芒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他不对劲,认真问:【怎么了呀?】 喻钦掏出打火机,长指随意玩了玩,明黄色火焰在黑夜里极为显眼,他对着窗子外面的那栋别墅比了比,很想把打火机扔过去,纵火烧掉。 右手在手机上打出的字还没发送出去,他就看见了陈青芒回的消息。 【是因为慕总吗?】 删掉了【没事】,他回:【不是。】 陈青芒看见这简短的回应知道他又在口是心非了,便换了一个可以引起他兴趣的方式回:【期末颁奖的时候,我与慕总握手了。】 【所以?】,是想让他吃醋吗。 【他是不是结婚了,左手带了一枚银色指环。】 【没有。】喻钦回得很快。 陈青芒继续发:【我知道不是啦,因为戴的是中指。但我感觉慕总不像普通的总裁,他身手很好吗?】 喻钦把打火机丢在书桌上,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长指拨回消息:【何以见得?】 【他右手有厚厚的老茧,小拇指还有一道深刻的伤疤。】 月光洒落在地板上,窗帘的影子被映照得影影绰绰的。 喻钦飞快地抽出一张白纸,开始罗列一切可能。 很久都没有回应,约莫过了五分钟。 陈青芒也不着急,她掏出练习题开始写,楼下收音机里黄梅戏咿咿呀呀的声音穿了过来,宁静而安谧。 陈青芒很温和地笑,奶奶没睡觉在听收音机啊。 她等了一会,再打开手机时,看见喻钦发了一大串话。 【慕梁云在追我姐,是我姐摆不掉的那种追法,他们过去有一段类似双向暗恋的经歷,但彼此都太高傲了。慕梁云花心伪善,城府极深,我不会让姐姐再和他接触。】 陈青芒看完这段话,轻轻抿嘴笑。 他在答非所问吶,终究还是有所保留。 她便也装作不懂回:【那好的,希望姐姐能找到真心喜欢她的人。】 【嗯,晚安。】 【晚安,要快乐啊,喻钦。】 喻钦把手机扔在木桌上,伸手拿过一旁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了口,像冰一样,凉到心里。 她知道他的保留,他也知道。 但最令人信服的假话,都是十句中,九句真,一句假。 . 正月二十六,清晨。 陈青芒的卧室门被敲个不停,急促而夹着一点激动。 陈青芒打开门,拥了满怀的是又长高了一点的弟弟。
第80页 弟弟嘴甜得很,「我最漂亮可爱的姐姐,我回来啦。」十五岁的少年长得很高了,她只及他的下巴处,陈青芒伸手抱他,抬手抱着他的肩膀,略感到有点费力。 「身体好些了吗?」温柔地询问。 陈铭杰沉默了几秒,想到自己半个月前还在病房里喝粥都要人餵的窝囊模样,心里一酸,可还是笑着回:「好多了。」 「那就好,小白脸弟弟太白了,要多吃点。」 「好的,谢谢姐姐。」 陈青芒松开弟弟的肩,略一垂首,看见了一楼楼梯转角的爸爸。 男人中等身材,深灰色中山装,还有点古代遗民风。看着她的眼神是温和而严肃的。 陈青芒心一软,眼泪就要掉下来,她轻轻在心底重复了「爸爸」这一句话好几遍。 「芒芒啊,过来帮妈妈煮碗粥,妈妈坐火车累了。」姜云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命令的语气,温柔里带着不容拒绝。 「好的,妈妈。」陈青芒和弟弟一起下楼,她进了厨房,开始煮饭。 煮了皮蛋瘦肉粥,端给姜云迎喝。 姜云迎一边喝一遍品鑑,「盐放多了,菜下晚了,不够入味,勉勉强强吧。」 陈铭杰看不过去,尝了一口,「这么好吃的啊,妈你怎么总找姐姐的茬?」 姜云迎放下了勺子,嗔怒地看了一眼陈铭杰,「小杰是不挑食的孩子,这样很好。」 又看了眼陈青芒,教育道:「有人评价就得吸取教训,不要摆架子,芒芒,知道了吗?」 陈青芒捏紧手指,没回话。 「云迎,才见到就怎么说孩子的?」爸爸看不下去,为陈青芒说话了,他站在一旁。 「我怎么就说孩子了啊?提意见不是为她好吗?」姜云迎连碗也推开了,生气道。 陈青芒抿着嘴角,没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后,「芒芒,听说你这次期末考发奖金了?」姜云迎继续开口:「家里用钱得多,弟弟看病也用了不少,你也没有花销,不如……」 陈青芒忍着咬着牙,不声不响地跑到了楼上卧室,拿了四千五下楼,闷声交给了姜云迎,然后又回到楼上。 直到过年那几天,她都没有和姜云迎说话,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地写作业。 她开始写高三的综合卷了,思考问题时,就没有那么难过悲伤了。 正月二十九,喻钦约她出去。 陈青芒悄悄熘出门去,带了给他的礼物。 他们在护城河河边散了会步,陈青芒把礼物亲自给他戴上,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围在修长的脖颈上,衬得他皮肤更加冷白。 喻钦眼睛笑得弯弯的,星星在里面安了家,牵起她的手,指尖紧贴着指尖,将冬日里的寒冷抵消殆尽了。 红色围巾配红色羽绒服,是很温暖的。 街边有奶茶店,陈青芒喜欢喝红豆味的。 喻钦买了两杯红豆味奶茶,先把她的那杯插上吸管,递给了她。 陈青芒接过,抿着吸管,咕噜噜喝了一口,奶茶是暖的,人也是。 她正准备喝第二口,却见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毫不费力地夺走了她的奶茶。 然后很厚脸皮地咬着粉色吸管喝了一大口。 陈青芒咬着唇角,看着面前的无赖,他目光淡淡的,带着轻佻也带着深情。 小鹿砰砰地撞在心房上,和身后突然炸裂在漆黑夜空中的烟花一样,灿烂盛大,动人心魄。 第38章 烟花衬着他的面容, 挺直的鼻樑,和那尾鼻樑右侧贴近眼角的细小黑痣, 都显得清冽。 砰砰的烟花声在四周炸响,在他们身后成了背景,灿烂漂亮。 陈青芒微微抬着头,和他对视, 那双眼睛深情得像潋滟着月光, 带着点疏淡的笑意看着她。 他们站在人行道中间,四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大红灯笼挂在路灯旁, 红彤彤的, 亮晶晶的,像串烧红了的葡萄。 陈青芒闻到少年身上那种令人心安的气息, 独属与男性的气息,干净, 清冽,让她的心微微颤抖,她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他。 少年弯下腰来, 俯低靠近, 一点,一点,直至额头相触,滚烫炽热,陈青芒眨了眨眼, 攥紧了手指。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喻钦微垂着目光,看到的只是少女那一方红润得像沾了蜜一般的唇,他唿吸有点不稳。沿着女孩的侧脸向下,对准了那两瓣柔软的嘴。 咫尺之遥。 「——钦哥!」 陡然一惊,陈青芒睁开双眼,她从喻钦的阴影下钻了出来,捏紧手指装作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而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喻钦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咔嚓一声,一手揣兜,直起腰来,转身看着五米远的赵启江。目光冰冷戏嚯,像含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赵启江挠头有点憷,心虚地别开眼,不敢去看喻钦,转为看着陈青芒,友好打招唿,「哎呀,青芒你也在呢,要过年了,新年快乐啊,要不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陈青芒还没回答,她就听见身旁的喻钦的回答,「好啊」,薄薄的眼皮像刀削一般,挑着眼角,他轻笑。 赵启江背后一凉,有点冷。 …… 「……嘣嘣,嘣嘣!」 「我靠,这什么狗屁车啊,居然被撞得卡住了。」赵启江卡在一条弯道上,无能嚎叫。
第81页 陈青芒坐在副驾驶座上,双腿伸得笔直,抵着前面的车盘,以免被撞伤。 喻钦开车,一圈一圈地跑得飞快,专盯着赵启江那辆骚绿色的车撞。 赵启江无辜,「卧槽,钦哥,你手下留情好不好。」 「我这车头都没法转弯了。」 「叫爸爸。」喻钦那种顽劣的少年本性又显露出来。 陈青芒咯咯地笑,觉得他们两个好好玩啊。 一圈又一圈,赵启江终于从卡道出逃了出来,正准备好好一展车技,就被三米之距虎视眈眈驶来的那辆骚粉色碰碰车又给撞了进去。 赵启江一脸幽怨地看着喻钦,「大哥,大爷,你行行好,放我出来吧。」 陈青芒看见赵启江那模样挺可怜的,忍不住开口:「喻钦,就让他出来玩会吧,要不时间到了。」 「行啊。」喻钦牵了牵嘴角,轻笑。 赵启江一分钟之后终于从那个魔鬼弯道逃了出来,临了还感激地看了陈青芒一眼,以示感谢。 陈青芒微笑,示意没事。 赵启江吸取教训,等喻钦那辆骚粉色敞篷碰碰车先走,然后屁颠颠地跟在那辆车后面,跑了两圈,很好很安全。 在计时结束前一分钟内,赵启江决定去碰一碰其他人,要不然太无聊了。 他在后面对着喻钦一阵龇牙咧嘴,恶从胆边生,突然想去撞一下他们。 还没付诸行动呢,前面的车突然来了个帅气的三百六十度漂移,直接把他的绿色宝贝车又给撞进了个魔鬼弯道。 「叮。」计时结束,地板断电了,大家都下车出场地了。 赵启江:………… 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行,他够霉。不情不愿地下车,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后面。 与寂寞的路灯为伴,内心那个酸爽哟。 陈青芒刚刚最后一瞬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刺激得心怦怦直跳,她和喻钦一起并排走,总觉得身后的赵启江未免悲惨了些。 她提醒喻钦:「江兄在后面诶,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哦。」淡淡一声,喻钦伸出右手,一把揽住她的脖颈,让她贴近自己的肩膀,挑眉反问:「这样好吗?」 陈青芒感受这肩膀上那只有力的男性的手臂,耳朵烫得不行,低低道:「喻钦,你流氓。」 「我哪流氓了,」修长冷白的长指轻轻勾过她的脸侧,带来一阵酥麻感,像细小的电流,一点一点,灼烧着她的心。 陈青芒的背嵴崩得笔直,埋头看着地板,想着还好是晚上,他看不见自己脸红。 「你是我女朋友,我想揽肩就揽肩,想抱你就抱你,想亲你……」他无比自然地开口。 「嘘……」陈青芒比了一根手指在他唇前,很心虚地开口:「别说下去了,路上人好多。」 她向街尾那边比了比,示意时间太晚了,要回家了,要不然妈妈会起疑的。 「行吧。」喻钦松开了她,微微垂首看着她,一脸理所应当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眼眸弯弯的,温和期待地看着她。 陈青芒诧异,随后伸手在他侧脸上拍了拍,摸了摸,「皮肤很好,很嫩很滑。」 喻钦黑脸,然后变魔术似的伸手从后背变了本物理竞赛题给她。 陈青芒伸手接过,「这个拿来干嘛?」 「写,」喻钦伸摸了摸她的头顶,「以德报怨。」 陈青芒点点头,「好的,不过要是不会写怎么办?」 「问我啊。」喻钦伸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刘海,唇角上扬,「傻瓜。」 陈青芒伸手轻轻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围巾,踮起脚,贴近喻钦的脸侧,很轻柔很轻柔地蜻蜓点水般的在他的右脸处留下轻轻一吻。 然后转身就跑,跑了十来米远,转身笑着对喻钦挥手,「再见喻钦,就到这里了,今天很快乐。」 一侧的脸酥酥的,喻钦愣怔在原地片刻,还能感受到女孩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上面的触感,看着她小巧的背影,心里陡生无数柔情。 喻钦心情很好地和赵启江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赵启江时不时看见他哥低头抿嘴笑,还用手指摸脸,觉得有点瘆人是怎么回事。 . 陈青芒在家里闷声做了两天的竞赛题,一闭眼脑子里都全是各种公式定理,又复杂又难算,她还用笔圈了好些题,等着以后开学去问喻钦。 年三十的时候,陈铭杰来找她一起去外面买烟花和香纸。 陈青芒收拾好自己,换了件白面运动衣和弟弟一起出了家门。 二月初,天气稍微转暖了些,嫩绿的草芽已经从深褐色的土壤里冒了出来,显得生机勃勃。 陈青芒和陈铭杰一起走在街上,听着俗世里安和静谧的声音,心里也感到宁静。 「心脏好些没有?」陈青芒看着砖石缝里的草轻轻开口。 「好多了,没事。」陈铭杰没心没肺地笑。 「什么时候去上学?」 「过不了多久吧,很快的。」 「暑假教你的忘了没?」 「哪能这么快忘啊,没忘。」 「四大强硷是什么?」 「钠钾镁……?」陈铭杰挠了挠脖子,掩饰性地笑。 陈青芒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没有镁,是钠钾钡钙。」 「氢氧化镁是弱沉淀物质,会析出的,不可能是强硷……」
第82页 「对不起,姐,我忘了。」陈铭杰撇嘴撒娇。 「有惩罚,罚你先去河边的商店买纸烛。」陈青芒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他。 「好好好,那姐姐你先在这等我啊。」陈铭杰大步开始朝另一个街口跑。 陈青芒站立在原地,心有点慌,她刚刚看见喻钦了。 就在林佳佳店旁边的那条巷子里,三四个人围在一起,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她小跑着回了林佳佳的店面。 在外面可以看见店内很热闹,男男女女打扮得很社会,都不是什么善茬。 她绕过店面,去到旁边的那条巷道。 临近过年,街上许多店面都关门了,行人寥少,冷冷清清的。 就那几个人围在巷子里格外显眼。 陈青芒远远地看着他,他穿了件黑色夹克外套,黑色休闲裤,长身玉立,修长挺拔。右手垂着,修长的指间夹着烟,白色烟气一点一点弥散在稍显寒冷的空气中。 右耳耳廓上的一排银色的耳钉,更衬得有种桀骜不驯的意味。 指间香菸凑近薄唇,深吸一口,喉结滚了滚,他潇洒地吐出一口烟气,然后转身,低头朝墙角的一个小个子男生扔了个手机过去。 由于距离加上那几人的遮挡,陈青芒没能看见那被围住男孩的面貌。 她眼皮隐隐地跳动,很想上前去,去问一下喻钦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是双脚被钉在原地般不能向前一步。 这样的喻钦是陌生的,是她不曾接触的。她没有把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沉默三十秒后,她转身拔腿跑了。 深巷里有人问了句,「是谁?」 喻钦头也没回,吐了口烟,淡淡开口:「小耗子。」 . 慕总的日常非常简单。 每天在总裁办公室坐五个小时,处理公务,然后按时回家,亲自下厨做饭。 糖醋排骨,红烧里嵴,乌鸡山药汤,清蒸鲈鱼等菜餚样样拿手。 每天菜品不重复,做好了全都亲自端送给对面的邻居。 喻曦烦不胜烦,但喻钦却每次都会为他开门,看着他越毫不拘礼地坦然进入,那看他的目光里的刀子就锋利一分。 慕梁云舀了一碗汤递给喻曦,深情款款地说:「云参乌鸡养颜,来小曦,喝一口喝了对皮肤好。」 喻曦面无表情地推回他的勺子:「喻氏a股是你今天做高了三个百分点?」 慕梁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将纸巾叠成方块状,擦了擦嘴,淡淡道:「先喝汤。」 「喝你妹,你他妈给我滚出我家。」喻曦好多年不见的暴脾气突然就上来了,伸手就要去推自己身前这个人面兽心衣冠楚楚的男人。 慕梁云一手抓住了喻曦伸来的那只手,然后低头,有点变态地在那只如玉般的纤细手背上吻了一下。 喻曦触电般地收回手,站起身,立马扯了餐巾纸去擦拭,嫌恶得不行。 她深闭双眼,平復情绪,然后打电话叫来了保安。 保安请慕梁云出去,慕梁云理了理西装外套,站起身来,长腿跨了几步往外走,从容悠闲。 喻钦放下手里的游戏机手柄,跟在他身后,沿着长长的走廊送他到了门口。 关门前,喻钦哑着嗓子冷冷道:「能做点正大光明的事吗?」 喻钦挑着眼角,看着他轻蔑地笑。 慕梁云也不恼,淡淡道:「胜者为王。」 第39章 二月底, 年刚过完。 陈青芒到车站去送别父母和弟弟。车站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行李囊鼓鼓的,都是要外出打工的人。 陈铭杰笑着对她说再见,而离别拥抱的时候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等我病好了,我会回来和你一起上学的。」 陈青芒认真地点点头, 微笑着开口:「一定会好的, 弟弟。」 她想起躺在自己哆啦a梦收纳盒里的那颗星星,「如果这次好了,我就把星星戴给你看。」嘴角扬起一个很美好的弧度, 陈青芒轻轻道 :「我找到我的月亮啦。」这声音很小, 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 陈铭杰诧异又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看着她个子都没自己高, 忽然就很担忧,闷闷道:「不要被欺负了,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以后帮你打他。」 陈青芒想到喻钦那又酷又坏的模样, 忍不住笑出声来, 心里腹诽自己弟弟打不过他的,但面上还是认真地回答:「好。」 妈妈站在一旁在催弟弟快去安检,陈铭杰不得不说了再见,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朝候车室那边走了。 陈青芒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握着的是刚刚爸爸给的一个小兔子娃娃。她爸陈其俊从来都不善言辞, 只是默默地行动,刚刚的娃娃也是沉默地塞进了她的手里。是和她一般的坚韧固执。 陈青芒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没看见沉默得一句话也不愿说的爸爸转身看她的目光。 只有手里的大白兔还在,大白兔没心没肺地笑。 陈青芒讨厌离别,也讨厌送别。但还好,这不是一辈子的事,也不是永远不会再相见,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伴,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开学前一天,陈青芒又被喻钦带到河边去了,他们这次只是看星星。星河万顷,深邃美丽,散布于漆黑的夜空中。
第83页 陈青芒没有询问上次小巷里的事,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和夜空中的星星,侧脸疏朗清冽,将星星都比了下去。 陈青芒双手捧着下巴,安静地说:「我们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到毕业。」 「这样平静地度过高中最后的一年半,不要去管什么案件,就这样为了自己的理想好好学习,然后去到我们理想的大学,一直都这样在一起。」 喻钦没回答,只是抬眼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疏淡得不辨一点情绪。 过了很久,他伸手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淡淡道:「那是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陈青芒循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是位于夜幕西南方向的一颗星星,那颗星星明亮的光芒衬得周遭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微不足道,是整个夜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它有什么代表含义吗?」她认真地问道。 「你只需要记住它最亮就可以,它的光可以为在黑暗中前行的人指路,就像灯塔,带领迷失的人们找到回家的路。」 陈青芒抬头看着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而他看着星星,眼睛里也有星星。不知怎的,陈青芒有点心疼。 她点点头,轻轻地回:「记住了。」 . 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孙全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是关于省里举办的物理竞赛的事。 每个班都可以报名,孙老师鼓励大家踊跃参与,而报名的同学会在学校参加初赛复赛选拔,取前十名。 而如果竞赛在省里拿了名次的话,就会颁发奖状和证书,对以后的工作和学习生涯都有很大的帮助。 陈青芒看着自己做完的那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报名。 去班长杨数那里拿报名表,杨数抬头,提了提眼镜,淡淡道:「有人帮你填了,陈同学。」 陈青芒诧异地侧身,看见长腿几步走过来的喻钦,他手里拿了两章报名表,直接递给了杨数。 「出师了,不反对吧?」喻钦挑眉,看着她痞痞地笑。 陈青芒懵懵地点了点头,在教室里还是保持距离,绕过他回了自己的座位。 心跳却加速了,陈青芒抓紧手中的笔盖,暗暗想:怪不得要给她物理竞赛题,还免费讲题呢,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初赛复赛都没什么悬念的过了。周五放学,喻钦带着陈青芒去四处玩。 天暖了,他又穿上了那件她喜欢的白衬衫,挺拔得像一颗白杨树,坚韧笔直。 陈青芒的左手被他的右手牵着,两根红绳像结了两个圈,将彼此套住。 他们去了公园,樱花开了,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成了一阵漂亮的樱花雨。 陈青芒和他一起站在树下,她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给两人拍了张合照。 陈青芒比了个剪刀手,笑容明净温暖,像纯白的雪山上绽开的一朵小黄花,纯粹干净,纤尘不染。 而少年挺拔俊朗,唇角微弯,眼里是疏淡的笑意,像风吹皱的湖水,映照进了所有的星星,深情又冷冽。 两人沿着小路随意逛,一路上有好些卖小吃和零食的摊位,喻钦见到一个就买一个,什么棒棒糖巧克力棉花糖,全都塞给陈青芒。 陈青芒看着怀里的七八根不同样式的棒棒糖,有点愁,嘟了嘟嘴:「我吃不完啊。」 喻钦随手又扔过来一个小娃娃,是个小乌龟的玩偶,淡淡道:「你太瘦了,必须吃完。」 陈青芒腾出一只手剥了个棒棒糖,含在嘴里,慢吞吞地开口:「唔,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很无聊诶。」,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不太会找话题。」 喻钦随手摸了摸她的头,长指从柔软的黑髮间穿过,他挑了挑眉,「所以?」 「是要分手吗?」磁性的声音里夹着点笑音。 陈青芒听到这句「分手」,吃糖都吃得不利索了,连忙摆手,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轻易提分手的,」漆黑晶亮的眼珠转了转,「我不玩弄感情的。」声音渐渐变低。 「我一直……」很喜欢你。 喻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喉结轻轻滚了滚,轻佻开口,「叫哥哥。」 「啊?」陈青芒诧异抬头,与他对视。 「叫哥哥,你就不无聊了,」他一手揣兜,淡淡道,「这样就不用分手。」 「喔,」陈青芒觉得有点羞耻,但还是叫了声,「哥哥。」 软软糯糯的一声,听得喻钦心情大好,他低头额头凑近,碰了碰她的,滚烫炽热。 轻轻道,「小傻子。」 可是,小傻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喻钦漫不经心地用长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比你大,以后没人的时候都要叫我哥哥。」 陈青芒脸红得不行,胸膛不停起伏,她抱着棒棒糖转身,不去看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 她没回答,只是手中默默地剥开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然后转身,趁她不注意,塞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恶作剧般地咯咯笑起来。 喻钦安静地看着女孩,眸间尽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春风温柔,树木绿荫将阳光阻隔开来,投影在林间小道上,碎裂而斑驳。 有和煦的风吹过来,扬起不远处的樱花花瓣,带来一阵沁人清淡的花香。
第84页 而软白花瓣乘风辗转,落在了陈青芒柔软的黑髮上。 她安静的站立着,抿嘴笑得开心,浑然没有察觉发间的花瓣。 「别动。」轻轻的一声。 喻钦伸手拿掉草莓味的棒棒糖,低头,一点一点靠近,陈青芒能闻见少年身上独属的那种清冽气息,像是夏天的薄荷,冰冷沁凉。 她心脏狂跳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帅气的脸,长眉星目,一尾浅黑色的小痣,性感冷淡。 陈青芒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唿吸声,也能感受到自己不稳的唿吸声,一手抱着棒棒糖,一手拿着一根没吃完的棒棒糖,背嵴崩得笔直,不敢动弹。 喻钦伸手,修长的手指拿掉了她头髮丝里花瓣,长长的眼睫毛扫过女孩白净秀美的侧脸,他看见女孩那方如樱花般小巧红润的唇。 喉咙有点痒,手上的花瓣还没丢,他试探而轻柔地侧身吻上了女孩的唇。 两处柔软相触,草莓味逸散在唇边,和风轻轻地吹,万物可爱。 陈青芒脑中一片空白,感受着他的嘴唇的柔软,薄而冷,像冰薄荷,还是草莓味的。 浑身的血管都绷紧了,酥麻刺激,心里全是刺激。 这个吻持续了十秒,轻柔地吻,没有技巧,全是本能的爱意。 交付的都是彼此的初吻,最珍藏在心底的记忆。 . 三月十六日,周六。 洋白别墅门前的邮筒里一早就挂上了有新信件接收的牌子。 喻曦出门时,看见了,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喻钦,让他出来取信件。 难得的周六周日,他接过电话后说要去取,挂了电话后,又躺在床上翻个身继续睡。 一觉睡到了九点半,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雪白的被子上,晃到了喻钦的眼睛里。 挣扎着起身,人有点懵,睡眼惺忪地去洗漱,洗漱完毕,随手揉了揉额发,打开卧室的门,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五分钟,打开房门。 喻钦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开绿色邮筒的取货口,伸手进去摸。 手指捏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不像是信件,喻钦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白色的包装袋包得很严实,轮廓质地很硬。 喻钦随手撕掉了包装袋,见到里面那件物品的时候,他唿吸一窒,瞌睡瞬间醒完了。 喻钦看见手里的这件雕塑品,心头万般滋味滚过,愤怒悲伤,喉咙像被人掐住。 喻钦努力维持镇定,自嘲地勾唇笑了笑,他看了眼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对面别墅那巨大的落地窗面朝着他,风把窗帘吹得开了些。 他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个被撕得一块一块的白色包装袋,一手拿着那个雕塑品,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门。 回到卧室,坐在椅子上,喻钦把那个雕塑摆放在床上,指尖还在不住颤抖。 断臂维纳斯。 四十厘米高,瓷白色,边角泛黄,是他哥哥生前最爱的一件仿雕。 喻钦深闭双眼,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一手揉了揉深蹙的眉心,冷淡地对着接通的电话那边道:「我要重新查我哥的死因。」 「他生前接触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第40章 「麻烦你陪我一起了。」 喻钦挂断电话,眼睛死死盯着那座瓷白色的雕塑。岁月让它的很多边角泛黄了, 而断臂的缺口, 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锋利,很轻易地就把他的心脏一刀剖开, 鲜血淋漓。 喻钦展开快递单,上面的邮寄地址和邮寄人都是空白。他伸手将快递单揉成一团, 扔进了垃圾桶。 走到书架前, 开始去翻他哥生前留下来的那几本书。 指尖触过略微泛黄的扉页, 连心都缩得疼痛起来。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多跑几步,拦下他哥。 那天上午他喝了酒, 头痛欲裂,想的却全是从前他哥的事。 他们从小玩到大,他哥对他的关怀无微不至,从小照顾他对他好,是比他爸妈更亲近更重要的存在。 他哥成绩各方面都特别优秀,是家庭里得到称赞最多的人, 也是最被寄予厚望的人,是他从小的榜样,是他的指路人,就是黑夜夜空中天狼星一般的存在。 可是, 他却眼睁睁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头部,手脚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睁大的眼睛看着前方,空洞而无神。 瞳孔涣散至边缘,他几乎是被撞上的那一刻死亡的,急救车来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唿吸。 所以他父母安慰他,他朋友安慰他,都说他哥走得没有痛苦,让他不要过度放在心上,让他放下。 可是,怎么能够? 他是人,是有感情有生命的人,做不到薄情寡义,无爱无恨。 所以初三的那一年,他几乎是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绝望地度过的。 那一年他没有去上学,成绩一落千丈,成为了人人摒弃的差生。 喻钦层想过很多次自杀,一了百了,追随他哥哥,可是没下去手,只是因为撑着口气,他要帮他哥找出兇手。 收集了很多信息,还写了类似刑侦笔记的东西,可他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一昧的都是自己的猜测和判断。 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可是近一年来的种种痕迹,让他坚定了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消息。
第85页 匿名模拟绑架实则聚众吸毒,寄送遗物给他,以及这两年来三个市的数十起青少年「意外」死亡案件。 那些死者有很相似的共同点:家境富裕,天之骄子。 喻钦给自己又开了罐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手指玩弄右手间的红绳,黄铜色的钱币络合在瘦削的腕骨处,冰凉冷浸。 手机屏幕亮了,喻钦一把捞过,点了接通。 「在一个小众名叫suberly的社交app上,找到了你哥生前的一些使用痕迹,他发过片刻也就是动态,还在上面和mate聊过天。」 「mate是谁,查到了吗?聊天记录有获取到吗?」指尖捏紧了啤酒罐,他的神经不自觉紧绷。 原来之前的调查都错了方向,只排查了日常生活的异样和一些大众app的记录,却忽略了小的池鱼。 「云记录只能显示到最近一年,要查看的话,需要入侵suberly的资料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那位mate的id名叫黑色星期八,头像是一朵干枯的暗色玫瑰,凋落了一半的花瓣,看着挺压抑的。」 「你哥的id叫吻玫瑰的星星,头像是那朵干枯暗色玫瑰的另一半。」 喻钦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哑着嗓子道:「谢了,查到聊天记录记得发给我,先这样吧,拜拜。」长指摁掉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 他起身去医药箱里翻了些止疼药,就着啤酒喝了。 随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陈青芒在家写竞赛题,写了一整天,写到眼睛都疼,留了好几道不懂的问题,等着去问喻钦。 可她发现当她停下笔停下思考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想喻钦,想见他,想和他说说话,想听听他的声音。 陈青芒掏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却看见了qq空间更新提示,点进去,是利维坦发的一句话: 黑夜在吞没月亮 玫瑰在找星星 残缺了一半的畸形 永远不是美 陈青芒指尖一顿,沉默地滑走了那条消息,她返回聊天界面,给喻钦发消息。 【今晚月色很美。】 关了qq,纤白细指握住手机,她在等待消息的回覆音,可直到时钟走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她也没能等到qq响起。 陈青芒迷躺在床上,抱着爸爸给的大白兔,他给的小乌龟皮卡丘,自己的小熊,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梦里总该有温柔的晚风的。 . 吻玫瑰的星星:【什么是美?】 黑色星期八:【残缺的破碎的,不得完美的。】 吻玫瑰的星星:【人总是生来便满怀缺憾。】 黑色星期八:【这也是美。】 …… 黑色星期八:【我不羡慕你的优秀,因为那是浮冰假象,而你是困在里面的愚人。】 【成绩再好世界也不会围绕你转动,这不是无能的表现,而是规矩的教条鞭笞下的愚钝守则,是精神世界里的荒芜,是你彩色生活中的斑驳黑色碎块。】 吻玫瑰的星星:【我行走在阳光下,却觉得整个人像是烂透了。】 【躯壳腐朽,暮气沉沉,没有人能拯救我。】 黑色星期八:【唯死亡永恆。】 喻钦一条一条地翻过那些聊天记录,一点一点目睹了那个名叫黑色星期八的网友将他哥的情绪一点一点带入深渊绝望的全部过程。 这一共只用了一个月,就让他们最后的话题终结在了「死亡」上。 而这位网友的言语间一直有意识无意识地暗示他哥的缺点,是非曲直,黑白颠倒,打击他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甚至烂透了。 喻钦深吸一口气,连骨头缝里都感觉到了凉意,他曾经最崇拜最爱的哥哥,居然就这样被人贬低得一文不值,被人打击得觉得自己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揪着疼,对那个所谓的黑色星期八的恨意就更加深一分。 喻钦扔掉手机,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前浮现的人全是他哥生前笑得温和明媚的模样。 车祸前一个月,他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阳光积极,如沐暖阳,对谁都爱笑。 可是谁知道,他隐藏在内心里的悲伤与绝望是有多厚重呢。 喻钦眼眶湿润了,强忍着,咬着牙,在心底消化悲伤,一点一点描摹兇手的心理侧画像。 他/她应该懂一点心理学,懂得在心理方面击溃对方,他/她生来不幸,心里偏执地仇恨那些比他好的人。 带有极重的悲剧美学主义,享受在摧毁中得到快乐…… 渐渐地,喻钦睡着了。 翌日,柏市公安局。 喻钦着一件黑色连帽衫,拉链拉到顶,鸭舌帽帽沿压得低,挺拔笔直地站在警视大厅里,整个人显得冷酷又生人勿近。 等了两分钟,来了个警院领着着黑衣少年入了里厅,进了间办公室。 喻钦一手插兜,从怀里掏出那那座仿雕,他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淡淡地看着面前一身制服的男人:「昨天他寄给我的。」 「还有什么证据吗?」于路脱了警帽,双手拿起那座仿雕查看了一番:「做工不错,不过可惜了,没指纹,又是一大阻碍。」 「小喻,你先坐。」他扬了样下巴示意喻钦坐在前面的木椅上。
第86页 喻钦前跨几步,坐在红木椅子上,长腿交叠,淡淡地看着面前五官深邃小麦色肌肤的男人。 于路从警十多年,一直是一线的刑警,前两年刚调到柏市,专门负责刑侦案件的那一方面。 男人有一双如鹰般犀利的深刻双眼,看人的时候,被看的人总是感觉会被一眼看穿。 喻钦不卖关子,直入主题:「年前副市长的独生儿子也是出意外死的吧?」 于路停下手中把玩的雕塑,扬眉看他。 「死于跳河,护城河。」喻钦淡淡道。 他打开手机的聊天记录,把手机推过去,「我希望于队能帮我查一下这个id的ip名和他的真实信息。」 于路接过手机看了几分钟,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应下查ip的请求,但最后总结道:「这个聊天手法看来不是很高明,就是一种名叫pua的骗术,不像是这十来起案件的犯案人。」 「因为我哥是零号受害者,手法难免不成熟。」他嗤笑一声,眸光里全是淡漠的悲凉。 于路点点头:「我等会把把记录拷一份,你呀,还是好好读书,别太过操心。」 喻钦手指併拢,合成尖塔状抵在下巴上,看着外面的树叶,心里又想到了陈青芒。 很想她,想把她抱在怀里,使劲用力地嗅她发间的清香。 . 学校去平市参加竞赛的人已经选好了,七班只有陈青芒和喻钦两人。 星期四的时候,学校用大巴车载他们去平市。 陈青芒收拾好了欢喜的衣服,放进背包里,和喻钦一起上了车。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喻钦就坐在她的左手边,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透过指缝悄悄咪咪地看少年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帅气,心里就越是含了蜜一般的甜。 只不过这一周喻钦好像总是没什么精神,像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她一般,眉总是不自觉地皱起来,她很想替他抚平。 阳光透过车窗洒落进来,落在眼睑上,温暖明媚,像黄澄澄的橙子,甜而暖。 喻钦侧过头看着少女漂亮小巧的眉目陷落在光影下,心底柔软被无限放大,一种安和的静谧淌过他的心尖。 他也多想就这样和她一起度过高中,一起考同一所大学,永远在一起,一直不分开呢。 大手覆盖上了他最爱的女孩的掌心,女生的手柔滑细腻,好像无骨,被他包裹成小小的一团,指尖粉红,指甲齐整,可爱小巧。 陈青芒感受到指尖的温暖,侧过头看着少年的侧脸,很温和地笑,梨涡浅浅的,盛进了阳光。 大巴车发动了,路上的景物倒退,渐渐的驶出了校园。 带队的老师坐在第一排,他们坐在倒数第二排,饶是这样,陈青芒也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刺激感,但被他握住的时候还是没有松开。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驶出了城区,上了笔直的大马路,马路两边都是春天的气息,草木青葱,各色的小花努力地绽放,一片生机勃勃。 喻钦仰头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渐渐睡着了,微微侧头,稍稍靠在了陈青芒的左肩上。 陈青芒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在暖黄的日光下给眼窝投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睡着的时候,少了平时那种桀骜不驯的意气,多了几分安静平和,就像一个温暖的大男孩,令她的心都温柔地泛起层层波澜。 像微风拂过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盪开,暖黄光波柔和地映照着橘黄的夕阳,静好得如同一幅画。 柏市和平市交壤,来回不过五个小时车程。他们早上出发,估摸着中午两点就能到。 喻钦安静地靠着她的肩,睡了一个多小时。 醒来时,怔松着双眼,迷迷离离的,平日里的锐气锋芒全都收敛了,像小奶狗,很有反差萌的意味。 陈青芒拧开瓶盖,递给他一瓶橘子汽水。 喻钦笑着接过,轻轻说:「谢谢女朋友。」语调还带着点朦胧的睡意,慵懒又勾人。 陈青芒目视前方,微笑着回应:「不用谢……」 面前迎上来了一瓶橘黄色的汽水,贴近她的嘴唇,舌尖尝到了橘子的甜味,陈青芒抬头惊讶地看着喻钦。 喻钦又对着瓶口餵她喝了一小口汽水,陈青芒尝着甜,微微愣怔了会。 就看见他拿过水瓶,毫不在意地对准她喝过的瓶沿下了口。 喉结滚动,几滴橙黄色的汽水顺着喉结没入衣领,性感清冽。 还好大巴车开得平稳,要不得洒他一身。 陈青芒连忙扯了餐巾纸,去帮他擦汽水,隔着薄薄的一层纸,触及到那凸起的一小块喉结,陈青芒心跳得咚咚响。 指尖感受着他喉结的颤动,浑身就像被过了一遍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陈青芒快速擦干净了汽水,欲收回手,却被喻钦反手一把抓着。 他看着她挑眉笑:「我允许你摸。」 陈青芒满脸通红,装作不知:「摸什么啊?」 「我的喉结。」喻钦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看着她的眼角都弯了。 陈青芒隔开那层纸,试探性地赤手摸了摸那个凸起的喉结。 温热,颤动,脆弱。 陈青芒收回手指,眼睛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物,轻轻笑:「我摸啦。」
第87页 喻钦整个人凑近,细嗅她发间的清香,一只手把她搂入怀里,轻柔道:「怎么样,喜欢吗?」 陈青芒微曲手指,唇角不住上扬,眼里泛着点点好看的水光,轻轻道:「喜欢。」 他们一路紧握着彼此的双手,微笑温柔地面对前路。 大巴车行驶到平城高速公路路段的时候,被迫停在了原地,有人下车去看,发现是前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陈青芒透过车窗往前看过去,只能见到一片反光的玻璃镜,晃人眼睛。 她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何露的好几条qq消息。 小魔女露露: 【青芒,你听说了吗。】 【张辉退学了。】 【他上学期期末考试作弊被抓住了,校长直接开除了。】 【我现在才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只有妈妈一个人养他,他妈妈就是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推车进我们学校卖矿泉水和饮料的那位。】 【没想到她妈妈看着那么老。】 【张辉插足你和喻钦,估计是因为嫉妒羡慕吧。】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仇富的人啊。】 陈青芒逐句看完,心里有点堵,她这学期没注意张辉,分班之后也不在一个班了,自然不知道他的近况。 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心里还是难免会为他感到惋惜。 他成绩不算差,好好高考应该能考一个一本,而却因为一次奖金作弊,就被判了退学,判成了人生的loser。 这又何尝不残忍呢。 删掉了何露,她放下手机,安静地透过车窗看着前路。 而身旁的喻钦在接电话,也没和她说话。 「那个id名叫黑色星期八的人查到了,他的真名叫黄致兴。」 喻钦眉心一跳,迫不及待问:「他现在在哪?」 于路转了转听筒,凝重道:「他死了。」 「两年半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就在你哥去世之后的一个月。」 「我知道了。」喻钦心一沉,疲累回应。 挂掉电话,喻钦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座椅上。 眉心深蹙,一脸戾气。 刚有的线索,又断了。他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和陈青芒各怀心事地并排坐着,谁也没有打扰谁。 而车还堵着,似乎到达终点,还要许久。 第41章 单行道上的堵车很磨人, 二十几分钟也没能挪动一寸。 有警笛声传来,由远及近, 身穿萤光绿色外套的交警在前面解决交通纠纷。 事发地点的后面聚拢了一群人,都是堵着的私家车上下来看戏的人。 「碰瓷」,「罚单」,「医院」这些字样隐隐约约透过沉闷的空气, 传到陈青芒的耳中。 她侧了侧头,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前面几辆车的影子,不大真切。 陈青芒觉得头有点闷, 闭上了眼睛, 想让自己放空。 车上的学生耐不住好奇和等待陆陆续续下车了,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说什么,渐渐的, 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喻钦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心微蹙, 一只修长冷白的背搭在右眼睛上, 像是在思考什么烦扰困惑的心事。 陈青芒也想下车瞧一瞧,正准备伸手去碰他,就被喻钦一把抓住了手腕。 「黄致兴。」喃喃道,他站起身来,带着陈青芒飞快地下了车。 「什么新?」陈青芒有点懵, 站在宽阔的柏油路上问他。 喻钦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出一串数字,像是没听见。陈青芒便也不再问了。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正中的天幕上,陈青芒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 回过神来时,被抓住的手一空,她一侧头,看见喻钦跑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心里有点小埋怨的情绪,陈青芒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独自上前,去往前面人群聚集的那一路段。 陈青芒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一面画家周先生的,他穿着件月白色的条纹衬衫,黑色西裤,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睛,整个人斯文又温柔,在人群中异样惹人注目。 陈青芒握紧手腕上的红绳,站在外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乎是陷入了麻烦,地上躺了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人,肉眼辨不出来外伤,但就是口里一直嚷嚷着,「哟,要命了!」,「痛死了!」,「赔钱,赔钱!」之类的话语。 周帆以下车,蹲在老人身边,熟练地拿出医药箱,温和地说要给老人检查伤口,老人一会说头痛,一会说手痛,一会说肚子痛,总之全身哪哪都痛。 周帆以也不恼,反而尽职尽责地照看,还叫了救护车,他半蹲在一旁,对着老人的态度很温谦有理,还道了歉。 四周围看的人,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前面路段堵车,车流便被冻住了,周帆以的助手开车踩了剎车,车都停了。 结果这时不知是从哪冲出来了一位老人,直直就往他的车头上撞去,然后就直接躺地,开始索要赔偿。 众人心里门清,这老头不就是看着这车是豪车,开车的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就想来碰瓷嘛。 「我感觉我肋骨断了几根哦,痛死我了哟,要死了要死了!」老人扯着嗓子吼。 周帆以从医药箱里拿出医用手套,带上,检查了下他的胸腔部分,片刻后:「老爷爷,我以前是医生,你的肋骨好好的,没大问题。」
第88页 「那就是膝盖痛,膝盖骨断了,造孽,遭罪哦……」 周帆以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膝盖,仍是温和地笑着:「膝盖也很好,不必担心。」 「那,那,我就是,是内伤,我嘞个心肝脾肺肾都痛,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哦!」 助手看不下去了了,前来劝周先生:「要不我报警,让警察来评判吧,周先生,这个老人是摆明的碰瓷。」 周帆以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脱掉医用手套,站起身来,长身玉立,嘴角仍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讨生活不易,老爷爷您缺多少,开口吧。」 「一,不,三万!」地上老头一听见前,两眼就放光,伸手比了四根拇指。 「这老头咋这么不要脸呢。」,「但凡是有点廉耻心,也不会跑这高速公路上来碰瓷了。」,「小伙子可算是被坑了。」,「这年头,不扶也能被坑,真是天下何处不坑人啊。」 「小贺,把车里的现金拿出来。」周帆以不慌不忙地扣好了袖扣,一点不愠怒。 助手贺章不情不愿地拿了车内所有的现金出来,递给了周帆以,「周先生,一万三千。」 周帆以接过,半蹲下身,把那一摞红票子摆放在了老头身边,长指提了提眼镜框,温和道:「老爷爷,去买点好吃的,下次也别来碰了,谁生活都不容易。」 那老头拿了钱,飞快地站起身,倒显得有点羞愧,连声道谢,而后抱着钱沿着一侧的柏油路跑了。 穿着制服的警察随后到了,询问周帆以,他只是温和地笑:「那钱就当我资助给那位老爷爷的,不碍事。」 警察见当事人这样说,也便没有追究下去,开着警车折返了。 前路段的堵车,已被交警疏通,渐渐的,能挪动了。 陈青芒站在原地,抬头温和地看着穿着月白衬衫的男人,内心敬佩又敬重。大巴车的喇叭在叫了,在催促她回去了。 陈青芒的右手被刚跑前来的喻钦抓住,温热灼烫,她和他站在外围,看了画家先生一眼。 正准备折返,她却发现周帆以朝她走了过来,不片刻便站在了他们身前,他温和地笑:「青芒同学,好久不见。」 陈青芒有些侷促,轻轻道:「画家先生好。」 喻钦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这青芒崇拜的画家先生,是有一副帅皮囊,但比他还是差了点。这人气质平钝温和,一点不露锋芒,就是老好人的那种类型。 周帆以微笑,如沐春风:「这是我在平市举办的画展入场券,若有空闲,两位可以前来。」他递给陈青芒两张票根。 陈青芒接过,笑着道谢:「谢谢画家先生,能错开时间的话,我们一定会去。」她捏了捏小拇指,带着腼腆:「有时间的话,我还是很想和周先生聊天的。关于理想……」 「……走了。」喻钦一脸不耐烦地拉着陈青芒的手往回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爽。 随便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就能崇拜了,他就呵呵了。 「再见,周先生!」陈青芒一边往后退,一边朝他招了招手。 周帆以笑得温和,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再见。 喻钦长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装作恶狠狠道:「再看一眼,眼珠给你挖了。」 陈青芒咬着唇角,轻嘟了嘴,「画家先生人很好的。」在为他辩解。 喻钦凑近,贴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再提他,我就咬你。」 耳边酥酥麻麻地像被过了一遍电,陈青芒脸颊绯红,低低回:「不提了。」 「乖。」喻钦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髮。 要不是要上车了,人多看见了不好,他真想把这小姑娘揉进怀里。 接下来一路平顺,没再遇到什么障碍。陈青芒把平时没听懂的那几个题拿给喻钦看,喻钦长指握着笔,耐心地给她讲解。 他讲解得很细緻,很有条理,一笔一划,一点一点地写在雪白稿纸上,还教了她很多新的好用的公式定理。 陈青芒学得认真,看他的目光也认真,温温柔柔的,岁月静好之意便体现出来了。 他的侧脸好看,下颌线条流畅弧度正好,唇很薄,唇色淡,明明是很冷淡禁慾的长相,偏偏看着她的目光却总显得有情,深情一览无余。 陈青芒耳尖带着点微粉,他伸手轻轻触了触,然后轻笑出声,笑声清朗。 「耳朵尖怎么这么像小兔子啊。」 . 一行人,先到了事先预定好的酒店里,老师发房间号码牌,陈青芒领到的是107,喻钦是110,他们没有挨在一起。 陈青芒抱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走,一手拿着号码牌对照,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把房卡贴在上面,门打开了。 然后她一侧身,就看见喻钦斜靠在墙壁在对她笑,痞痞的,「邻居你好诶,我在你隔壁。」 怎么这么能耍无赖呢,陈青芒抿嘴忍不住弯了弯唇,进了房门,轻轻道:「明天见。」 喻钦看着她嘴角那个浅浅的梨涡,唇角上扬,低头捏了捏右手腕的铜币,慵懒回:「明天见啊。」 随队的老师,午饭和晚饭都是给这些孩子点的外卖,没人出门,都在房间里写题复习,毕竟学校还是挺看重这次竞赛的。 陈青芒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盆兰花出神。
第89页 总感觉喻钦最近怪怪的,还自言自语,应该又是在调查案件吧。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又去那个名叫利维坦的网友空间里刷了刷。 最新一则是今天中午更新的的一句话:火灾,呵呵,又没尸检,我去他妈的。 陈青芒眼角不住地跳,战战兢兢地打开消息聊天界面,找到杨数的qq,她发了一句话过去:【宁书延是谁?】 约三分钟后,对面有了回应:【喻钦他表哥。】 陈青芒心里咯噔一声,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 原来那个利维坦的qq号是他的,原来他一直都那么难受,一直一个人自说自话,将自己围困在无边的黑暗里。 【谢谢。】陈青芒回。然后她丢掉手机,去书包里拿了一瓶橙汁和几颗糖,出了门。 轻轻敲了敲隔壁的房间门。 房间里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声,脚步声渐渐近了,疏懒一声,「谁啊?」 「是我。」陈青芒认真回。 门被打开,一只修长的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了进去。 喻钦刚洗了头,发束贴在一起,还在往下滴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怕老师啊?」 陈青芒站定,坚定地摇了摇头,「就是,就是,来看看你渴不渴。」 她把手中的橙汁递给他,抬头看他。 他似是刚刚洗了澡,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薄款黑t恤,裸露在空中的皮肤微微泛着点浴后的潮红,撩人心尖。 他垂眸看她,眼睫毛微微颤动,接过她手中的橙汁,轻笑道:「谢了啊,坐啊。」 陈青芒找了把椅子端正地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特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喜欢蓝色啊?」喻钦拿出吹风机,看着她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衣,淡淡问了句。 「啊?」陈青芒回过神来,点点头,「喜欢。」 「我以后送你蓝精灵好不好啊?」带着偷掖意味的话。 「可以的。」陈青芒眼珠转了转,正经道:「你喜欢黑色,我送你黑猫警长。」 「……咳,咳咳。」喻钦被这小姑娘一呛,闷声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行啊。」 打开吹风机,长指开始拨弄额间碎发,喃喃道:「头髮有点长了。」 「阿芒是来问题的吗?」喻钦问她。 陈青芒摇摇头,乖巧认真回:「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事,看看你难受不难受。 「……咳!」喻钦又被这小姑娘撩了一把?耳朵有点烫。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说着温软绵密,甜糯吴哝软语的小姑娘这么会撩呢。 他也不落下风,哄溺道:「乖啊,等会让你看个够。」 陈青芒两手捧着下巴,点点头,「好的。」 漆黑晶亮的杏仁眼,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抬手在吹头髮,声音轰隆轰隆的,右手臂内侧的那一片刺青露了出来,在冷白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陈青芒眼睛转也不转一下,直直盯着那一方青黑色的刺青,看了近三十秒,才认真开口:「哥哥。」 喻钦手里的吹风机一个不稳,摁掉开关,他被这温软的一声撩得心烦意乱。 这辈子没用这样软的语气与别人说过话:「怎么了?」 「我问你问题,你都要认真回答我好不好。」陈青芒眨着眼睛,层层水光在眸间泛起,清亮好看。 说话软软的,可爱得打紧,让人不忍心拒绝。 喻钦喉咙有点痒,垂了垂眼睫,低低回:「嗯。」 「你右臂上的刺青是什么啊?」试探的语气中,又带着不融世事的天真。 喻钦敛了敛眸,淡褐色眼珠映着些窗外的日光,捏了捏手指关节,他淡淡开口:「德语,das sein zum tode,向死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撩起来,就没钦哥什么事了哈哈 第42章 竞赛的举行地点是平城三中。本着利于学习的原则, 学校修建在远离闹市区的近郊附近的一座山上,空气清新, 风景独好。 参加竞赛的同学,六点便被老师集合在一起,搭上大巴车,往市区外驶去。 陈青芒迷迷煳煳地, 随意咬了口面包, 眯着眼睛看车窗外的世界,微弱的灯光稀稀落落地散布在柏油路两边的房屋中,路灯还亮着, 昏黄的光给世界涂上了一层温柔的余辉, 天将明未明,东边的天空隐约泛着点鱼肚白, 空气浸冷清润。 低头从书包里找了瓶牛奶出来,她递给身旁的喻钦。 喻钦接过, 插了根吸管,又把牛奶递到了她跟前,示意她喝。 陈青芒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目光落在他身上:「给你喝的。」 「嗯。」喻钦把牛奶拿回来, 送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又把牛奶递迴给她,轻轻道:「喝了,很甜。」淡淡微笑浮现在嘴角,朗如清风。 陈青芒看着自己面前的牛奶, 埋头,喝了一小口,「不是甜的。」 喻钦看着她小巧的后脑勺,伸手去揉了揉,淡淡笑:「我是说你。」 你的味道是甜的。 陈青芒唔唔眨眼盯着吸管,耳朵尖又有点烫了,她咕噜咕噜又喝了几口牛奶,关切道:「你等会在校门口要多吃点。」 「嗯。」喻钦点了点眉,安静地看着她。 大巴车渐渐驶出城区,没入眼帘的是一条玉带似的河流镶嵌在碧绿色草长莺飞的草地上,河水波光粼粼。一座灰白的水泥桥横跨河流,孤零零的,在空旷的天地间显得有些寂寥。
第90页 陈青芒喝完了牛奶,头微微靠在车窗上睡着了,眼睛闭着,鸦黑色的睫毛根根分明。 喻钦看了一会,伸出长指碰了碰她的眼睫毛,沿着小脸稍稍颳了一下,偏白的鼻尖到粉嫩的唇,柔软得不像样。 唇角微微上扬,喻钦收回手,脱掉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看她在宽大的衣服里小小的一团,觉得好可爱啊。 大巴车驶过了几条公路,上了桥,河水清亮,天渐渐亮了,一缕晨辉透过白蒙的云层洒落下来。 像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大巴车驶过水泥桥,另一侧则是连绵横亘的青山,橘色大巴绕着环山公路行驶了约一分多钟,便停下来了。 老师在前面打招唿,示意大家下车,到站了。 喻钦叫醒了陈青芒,一手搭着外套,一手牵着她往外走。 陈青芒睡得迷迷煳煳的,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连守在下车处的带队老师都没有看见。 喻钦倒是看见了,但懒得遮掩,也不屑于去遮掩,看着老师那询问执意的眼神,手牵得更紧了,直接把那老师忽略了。 老师恨铁不成钢,孺子不可教也,愤愤地带着一行人沿山路上行。 走了一会,是要爬山梯,梯子很长,要爬一会。 陈青芒一手被牵着,懵懵懂懂地走着,喻钦怕她磕着,走得也慢下来,不一会便落队了。 等到大部队渐渐远了,两人还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 过了会,喻钦手中qq消息响了,他快速扫了眼,唇角勾起,然后弯下腰,轻轻在陈青芒耳边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你再不醒,我要抱你了。」 陈青芒在迷濛中感到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搂着,立刻清醒了,眨着大眼睛和喻钦对视,心扑通扑通地跳。 腰间的手臂力道松了,喻钦垂眸,好笑地看着她。 陈青芒囧,环顾四周,支支吾吾道:「老师同学他们呢?还有,这是哪里呀?」 「你觉得呢?」喻钦挑了挑眼角,桃花眼微微眯着,鼻樑右侧的黑色小痣清冽如往,他逗她玩:「我把你卖了,这是大山深处,你逃不掉了。」 「我不信。」陈青芒咬唇,眼角下意识地往下瞟,听见书包里叮叮叮的消息提示音,她打卡书包,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页面。 高二物理竞赛小组。 李老师:喻钦和陈青芒这两位同学在上山的途中走丢了,大家四处找一下,别耽误竞赛,快快快! 陈青芒现在想撞墙,不,应该是撞树。 「八点了,我们快点走吧,喻钦。」陈青芒握紧手指,嗫嚅道。 喻钦看着她一副做错了事心虚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手,牵着她在山梯上小跑。 所幸前路不是太长,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只不过这个门,好像人不多,应该是学校的后门。 在门口看见了带队老师,带队老师李老师的的目光犀利带着疑问,看着他们俩,冷冷道:「你们两个,不解释解释怎么来这么晚?」 陈青芒窘迫得头埋得低低的,没有说话。 喻钦倒是漫不经心地对老师道:「刚刚太饿了,去吃了碗米粉。」 李老师轻哼了一声,「考试都还还没考,待遇倒是给自己安排得不错,考不出成绩,让校长收拾你们。」 喻钦散漫地笑:「这不劳老师您费心了。」 痞痞地,玩世不恭。 他毫不在意地往一旁的早餐店走去去买早餐了。李老师那愤愤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了。 这孩子,真能吃。 . 物理竞赛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陈青芒和喻钦不在一个考场。 考场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唰唰翻卷子的声音和中性笔摩挲在卷子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陈青芒一道题一道题地仔细作答,额角手心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收卷前十五分钟,她差不多把会写的都写了,剩下了三道不会写的题,选择题她蒙了个答案上去,解答题便写了些思路公式上去。 还有一道题比较遗憾,过程都对,可就是答案太难算了,只好作罢。 最后十分钟都在演算检查,放下笔的那一刻,铃声响起,收卷了。 陈青芒揉了揉手指,看着窗外的绿树,缓了缓眼睛的疲劳,老师收走了她的卷子。 结束的铃声和广播声在音箱里轮流播放,考生有序地出了考场。 陈青芒到讲台上拿自己的书包,也随着人流一起走了出去,突然想到了一年之后的高考,也该是这样吧,在铃声中走出考场,一身轻松,然后在某个约定好的地点等着喻钦,一起回家,一起实现理想,一起去到未来。 考试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所幸,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 两人隔着许多穿校服的学生,看见了对方,眼里心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 「第七题选b?」陈青芒问。 她本来不喜欢考试完了讨论考题,但如果对象是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了。 「嗯,对了。」喻钦摸了摸她的头,赞许道:「很棒。」 「我猜的呀。」陈青芒心情很好,唇角上扬起美好的弧度,「天才法则之不会做就选b。」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老孙名言。」喻钦淡淡回。
第91页 陈青芒噗嗤笑出声来,摇摇头,「那我实力很强嘛。」 「叮」的一声,qq消息又响了,陈青芒点开查看: 临时接到通知,因三中高三放学,前门被堵了。现在需各位参加竞赛的同学,下山过桥,到对面等大巴车来接,十二点准时接送。 陈青芒把消息给喻钦看了,两人便决定先走了。 他们沿着后山的梯子下去,一路上行人寥少,环境清幽,鸟啼声婉转,不知名的小花绽放得热烈,馥郁芬芳。 一路说说笑笑,走得也很快。 到那座桥的时候,后面的放学大部队还没来,因此桥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显得很冷清。 陈青芒和喻钦沿着人行道走,答案对了六六七七,心里也差不多有底了,心情更好起来。 看着蓝的天,白的云,绿的水,就忍不住想哼歌,她轻轻哼唱起来。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她抬头看着喻钦那张帅气又清冷的脸,笑着改了歌词, 「可是我也听见了你的声音」清澈亮晶晶的眼睛四处转,寻找好玩的事。 「认真,唿唤……」 「——同学!」陈青芒惊愕地看着不远处河边的那个人,惊魂未定,几乎是劝说的语气:「不要想不开啊!」 喻钦一手插兜,听到这,从思绪里抽身,抬起头,看着十几米远处的一个穿着校服的人,那人坐在桥棱上,两只脚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似乎是想要跳下去。 那个人,目光注视着河水,没有一点反应,应该是没有听到陈青芒的叫喊声。 而周围的行人,照常行走,似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喻钦心里一跳,眉心一凝,他几乎是立刻便做好了决定。 他捂住陈青芒的眼睛,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贴在她耳边开口:「嘘,当没看见,不要刺激他。」 陈青芒手指在颤抖,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好」。 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松开了,喻钦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那边走。 陈青芒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指,手心全是汗,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眼角的余光全在那个穿蓝色校服的男生身上。 那十米的距离,几是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与那男生仅咫尺之遥。 喻钦停下了脚步,他揽着陈青芒的肩,淡淡开口:「海子说过,你到人间来一趟,你要看看太阳。」说的话似是有意识无意识地影射身旁的人。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也是。」他贴着陈青芒的耳边温柔地说。 「可是,我是骯脏的,丑陋的,不堪的,低贱的,很多时候,都在想,我为什么没有一死了之。」他淡淡的叙述,一字一句,戳人心肺。 陈青芒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他逆着光,英俊的面容陷在日光的阴影下,让人看不透。 陈青芒心里难受又心疼:「你怎么了?」害怕与小心翼翼,一览无余。 喻钦背靠着桥栏杆,跨了一只脚上去,淡淡开口:「真想坠落。」 陈青芒伸手去拉他,快急疯了,「喻钦,钦哥,哥哥,你不要吓我啊……」 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她去打妖妖灵,带着哭腔开口:「我报警了啊,你别吓我。」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你报警也没有用,改不了我死的决心的。」喻钦的语气像一个看淡一切,一心求死的顽者。 妖妖灵接通了,陈青芒不利索地汇报了地址和现场两位求死少年的情况,哭着挂了电话。 她上前一步,抱住喻钦的腰,眼泪沾湿了他的白衬衣,断断续续道:「喻钦,我知道,你哥的死对你影响很大,可是我们要向前看啊,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是独一无二的,是我崇拜与热爱的。」 「你怎么可以,又怎么敢死?啊……」 喻钦表情始终很淡漠,没回应,也没跳,只是坐在桥栏上,像在看风景一样。 过了大概三分钟,有行人注意到了,开始暗暗地讨论。 「现在早恋的学生真可怕,一个两个为了女生都要跳河了。」 「对啊,校园版三角恋之谁先跳河,谁先输。」 陈青芒紧紧抱着喻钦,这里很安静,没人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两位准备跳河的少年并没有动作,似乎是在思考人生,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又过了两分钟,那位穿蓝色校服的兄弟缓缓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白衬衫兄弟,淡淡道:「同学,你也是在想物理题吗?」 咳咳……喻钦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感情刚刚上演情深意切的一幕这货全没听见呢?不过喻钦接戏很快,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h=1/2gt2,目测桥高约6.1m,这里的地处南方,地心加速度小于9.8m/s2,由伽利略的质量轻与质量重的物体坠落时间相同,得知,我们下坠的时间将小于1.1s。」 「嗯,很正确。」那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一熘烟翻下了栏杆,站在人行道上,对着喻钦笑得灿烂,两排大白牙露了出来:「多谢同学解了困扰我许久的难题。」 「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些需要思考,地磁场和太阳黑子的运动会否影响地心引力g和地心加速度g。」 「不过这就要等到以后再思考了。」他笑得很阳光,一点都不像想不开的样子。
第92页 陈青芒站在原地,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看见刚刚想要轻生的喻钦也轻易地跃下了横栏, 他站得笔直,唇角勾起,淡淡开口:「太阳黑子是受太阳磁场和太阳自转的影响而形成的,它的密集出现会影响地磁,影响通信,也会影响地心引力,但尚不知是往低还是高处影响,还有待探索,不急。」 穿蓝色校服的男生,如茅塞顿开般拍了拍头,微笑回:「多谢同学解答,我现在豁然开朗。」 他五官周正,算是英俊,笑的时候,眼睛真诚,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的模样。 陈青芒看着眼前这两人,气得不行,她抬头看见那个穿蓝色校服的男生左耳戴了一个蓝牙耳机,黑色的,款式很酷。 怪不得刚刚没听见他们说话呢,原来是在听音乐啊。陈青芒这样想。 随后那男生向他们道了别,离开了,而远远观看好戏的两三人也散了。 陈青芒站在原地,愤愤地看着喻钦,咬着牙开口:「喻钦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多担心你啊……」 她把手机给到喻钦手里,咬着唇角道:「快打妖妖灵啊,给警察叔叔解释啊。」 喻钦闷声笑,笑得眼睛都弯了,弯成月牙,他一手揉了揉陈青芒的头,把她拥进怀里,安慰宠溺地说:「我是混蛋,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啊。」 另一手划到手机屏幕的拨号界面长指拨了110。 电话通了,他态度端正,认真虔诚地解释。最后俩人被警察叔叔词严厉色地批了一顿,上了十分钟的思想教育课。 还被教育道:乱拨打妖妖灵是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可以处警告或罚款,甚至拘留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这么晚的原因是我在做物理题hhh(文中的物理题。捂脸) 第43章 阳光洒落在彼此的肩头, 和风轻轻刮过耳侧,夹着淡淡的花香, 像栀子花,清迤淡雅。 一番闹剧收场,陈青芒看着喻钦那双漂亮含笑的眼眸,也不气了, 只是拿回自己的手机, 闷头往前走。 喻钦长腿几步上前,追上她,大手轻扣住她的手腕, 与她十指紧扣。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 无端的就给人一种心安的气息。 陈青芒轻咬着唇角,还是没能掩住笑意, 一边唇角轻轻弯上,眼眸亮晶晶的, 像住进了小星星。 喻钦看着她微笑的侧脸,也忍不住心情好起来,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随意道:「你刚刚哼的歌挺好听的, 再给我唱一次呗,阿芒。」压长了尾调,有点撩人的意味。 「不唱。」细柔手指捏了捏他虎口处的茧巴,真特想在这无赖的手上戳一个洞出来。 水泥桥长度两三百来米,两人从桥中间走到桥尾, 花了约三分钟。 桥尾处倒是很少见的站了个人,中年人模样,手里拿着瓶没喝完的饮料,抬头朝河的远处张望,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他穿着件简单朴素的灰褐色款式略老旧的衬衫,皮肤偏黑,嘴角有一颗略大的黑痣,很显眼。他的眼珠里没什么光,看上去很麻木无神,就是很普通为世俗所累的中年男人。 陈青芒安静地看了他那浑浊的眼珠一眼,想着他约莫是在等他的儿子或者女儿。 联想到了自己的爸爸,陈青芒心里有点酸,移开了目光。 喻钦倒是很淡漠,经过那个人的时候,连眼神都没留下一个,倒是走了很远,到了公交站台时,他才若有所思的撩了撩眼皮,侧身往来的那条路看了一眼。 长指拨弄手腕间的红绳,眉心无意识地蹙起。 「……滴。」大巴车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 陈青芒和喻钦上车 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陈青芒坐里面,他坐她旁边。 窗帘被拉下来,阳光洒下,斑驳光影点点,映在衣服上,脸上,头髮上,明暗交织。 陈青芒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看看着窗外,又开始在脑海里背记知识点了。 背了小三分之一,面前多了一颗大白兔奶糖,乳白色的,闻着有淡淡的奶香味。 修长冷白的那只手把糖餵进了她嘴里,指尖触及柔软的唇,有一种酥麻微弱的电流感。 大白兔奶糖很甜,甜到心坎里去。 …… 橘黄色大巴车到达酒店旅馆已是下午一点多了,车上的同学们都饿了,一下车便直奔附近的餐馆,饱餐餍足。 喻钦带着陈青芒在附近几条街上转悠,人多要排队的店,他都不进去,只不过路上的小吃都快把陈青芒给餵饱了。 与美食街一街之隔的是商业街,陈青芒站在十字路口,耐心地等去买饮料的喻钦。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头显得热闹,车笛声汽鸣声充斥着耳畔,是一种略显荒凉的热闹。 商业街入口处有一栋復古式的西欧哥德式建筑,雪白的墙砖,繁复的花纹,聚拢成小型宝塔状的尖顶,透出一股浓浓的文化气息。 陈青芒瞧了一眼,眯眼又瞧了第二眼,看见了昨天刚见过面的画家先生。 唔,好巧,天下何处不相逢。 画展的入场券还安然地躺在她的书包里,陈青芒心里有点心动,很想去看一看,那个象牙塔里的艺术世界。 又等了一分钟,喻钦来的时候,表情淡漠,长腿步子迈得大,轻轻抓起她的手腕就带她往那座哥德式的建筑走去。
第93页 陈青芒有点诧异,问:「怎么了?」 「我看见我姐了。」清冽低哑的声音。 「我真服了,让她别找慕梁云了,居然趁没我的时候找,还转移阵地,呵呵。」语气中透露出的是不耐烦与烦躁。 陈青芒抿了抿嘴唇,低低道:「或许只是想休息呢。」 喻钦不自觉地蹙了下眉,淡淡回:「行吧。」 两人到了那栋建筑的前面,建筑前面的单行道侧放了一辆白色的商务面包车,有些挡道。 陈青芒多看了一眼,车轮上面还有些湿黑的泥土,看来是刚刚被人开出去过。 喻钦顺着她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薄唇轻抿,没说什么,侧身带她入了建筑厅。 陈青芒掏出入场券,门口的黑衣保安没拦他们。 展厅在二楼,装修得极有文化气息,光与影配合得好,将画展里的画都衬得更有韵味。 这是一个小型的个展,展放的画不多,三十来幅的样子,来的人却都西装革履,红裙礼服,一室衣香鬓影,大都瞧着华贵。 二楼近阳台处有个暗门,喻钦带着陈青芒摸索过去,打开了那扇门,内里有个隔间,是个装修得清幽淡雅的包间。 临街的窗台,名贵的兰花,檀木桌椅,室内燃着某种不知名的薰香,似乎有安神的效果。 陈青芒跟着喻钦进来后,心里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在这静默的空气里蔓延开来。 无端的,握紧了手指,继续往里走。 木桌上的茶似乎凉了,热腾腾的烟气已飘散殆尽,只余冰冷瓷白的茶杯。 再往里走,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抱怨的人声。 一扇与装修风格不同的红木隔门横亘在眼前。 喻钦伸手推开,无丝毫惧色。陈青芒倒是握紧手心,沁出了一点冷汗。 这样,在别人陌生的领地,似乎很刺激又心虚。 门被打开了,光亮涌了进来。 跃入眼帘的是梵谷的那幅世界扬名的《向日葵》,约三尺长宽,色彩热烈,明艷艷的黄色,可媲美窗外的太阳,稍一不慎,就有将人灼伤的危险。 「小钦?」疑问惊讶的语气。 「你干什么?」喻曦问他。 喻钦一手微搭在门栏上,抬眼,淡淡地看着室内的三人。 喻曦一袭红色礼服,微弯着腰,正在穿那双玫红色的恨天高。 慕梁云对着镜子,在一丝不苟,慢条斯理的打领结。 而一旁坐在木椅上,一派闲适地喝茶看报的是那位画家。 端茶的右手腕上扣了一只银表,款式不繁复,简练的美,指针时针精准得分秒不差。他一派斯文温和,正人君子模样。 「打扰了啊。」喻钦撩了撩眼皮,轻笑,眼底却全是默然的压抑。「在这玩什么,刺不刺激啊?」他淡淡开口。 「你胡乱猜些什么呢?」喻曦瞪了他一眼。 慕梁云倒是很安然的拍了拍喻曦的肩,像是宽慰。喻曦没理他,退后了一步。 「刚刚我们出去散心了,换件衣服,外面还有展览,小钦,别不懂事。」慕梁云叙述得十分自然,也十分理所应当。 「我让你别缠我姐了,你他妈能听懂吗?」冷冷的嗓音里,夹着点狠和不耐烦。 「小钦,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喻曦穿上了高跟,敲在地板上,走起路来咚咚响,她走到喻钦身前,拉住他的手:「这场个展是周先生请的,我没想到他会来,别误会。」 「对了,我们刚刚是去钓鱼了,你看那桌上的衣服。」喻曦轻言细语地与喻钦说。 喻钦淡淡瞥了一眼另一把红木椅搭着的几件运动衣外套,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和我回家。」 「我不走,弟弟你别管。」喻曦撩了撩头髮,略显淡薄地开口。 陈青芒握紧喻钦的手指,没有动,安安静静地看着室内的三人。 「梵谷的《向日葵》被收存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国立梵谷博物馆,这幅仿画展出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这种只懂临摹的画家你又是怎么认识的?」低沉喑哑的嗓音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很是清晰。 现场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陈青芒也觉得喻钦说的有点过了,她牵他的手,想带他出去。 喻钦却仍是生气,放开了她的手,一脸戾气地看着室内三人。 喝茶看书的温尔文雅的画家放下了茶杯,轻咳几声,轻柔地笑笑:「拙作见笑了,模仿也非我全部的爱好。」 「帆以,对不起,我弟弟说话没什么遮拦。」喻曦一改平日里高傲的性格,诚恳道歉。 周帆以提了提鼻樑上的金丝框眼镜,淡而温和地看了喻钦一眼,「不碍事。」他摆摆手。 喻钦烦的是慕梁云,表面瞧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实则城府深,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所以他想让他姐姐离他远点,但对方却铁了心地贴上来,烦不胜烦。 慕梁云打好了领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一旁,查看手机。 喻钦看着就来气,嗤笑一声,「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他转身就走。 陈青芒小跑着跟上去,和他一起出了那栋建筑。 两人也没吃饭,就回了酒店旅馆,陈青芒买了块巧克力,揣进喻钦的衣兜里,随后与他分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94页 老师在群里通知,说是下午就回去了。 陈青芒给喻钦点了份外卖,小鸡炖蘑菇汤饭。 她给他发消息,发了猫猫表情包,加暖心的话。 【小猪佩奇,我配你啊。】 【今天也算是传奇诶,救了一个在桥栏上思考物理的大兄弟,要开心哦。】 喻钦仰靠着房间墙壁,看着手机的消息界面,想起陈青芒,心又软下了下来。 何其有幸啊。 外卖小哥在敲门,他迈开长腿,几步走了过去,打开门,小哥把外卖递给他,并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你的小女朋友点给你的哦,用餐愉快。」 「谢谢。」喻钦接过饭盒。 小哥离开,喻钦把盒饭放在木桌上,看见了内配的纸条:别生气了哇,有我呢。 后面还有一个很可爱的颜文字。 喻钦看着纸条,气全消了,手指触上那个表情,很温和地笑。 第44章 五月初,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沉寂了一年的蝉声又冒了出来, 聚集在烈日下的树梢处,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有些聒噪。 阳光无私炽烈,洒落在红蓝两色的橡胶板上, 尘土在光束间飞舞。 篮球场穿着校服打篮球的人, 都被围守着的老师用哨声赶回了教室。现在不能打篮球了,因为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要高考了。 高三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临着篮球场, 在学校的最深处, 仿佛是用时光一寸一寸堆积出通往那里的路,曲折艰难, 却不得不去往。 近日教室里的氛围凝重了许多,孙全每天挂在嘴边的话也由玩乐改成了考试, 一遍一遍提醒他们是要跨入高三的人了。 陈青芒不知疲倦地写完一张又一张试卷,笔芯换了一只又一只,全都收集在一个透明的笔筒里, 偶尔拿出来看一眼, 就很有成就感。 平平无奇的一个周五的上午。陈青芒和喻钦被孙全叫到办公室。陈青芒交握着手,内心有点忐忑,她走在喻钦的后面,刻意与他保持了一尺的距离。 孙全坐在一张类似于摇椅的凳子上,手边摆放了一摞摞高高的练习册, 他伏案在改作业,有些谢顶的头埋在作业堆里,像困在城堡里的小孩,被遮挡的完全。 长指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喻钦淡淡开口:「孙老师,您找我们?」声音清冽,带着蓬勃的少年感。 孙全从桌案间抬起头来,见来者是他们,略显疲惫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他招手让他们进去。 两人站在办公桌前,陈青芒姿势有点别扭,喻钦倒是坦荡。 孙全提了提眼镜:「你们啊,非常棒。这次物理竞赛,在市里分别拿了一等奖和二等奖,喻钦一等奖,陈青芒二等奖。」 陈青芒松下一口气,还以为是早恋要被请家长了呢,她微笑着回:「谢谢老师。」 喻钦显然也在笑,唇角微微勾起,舒朗的笑意挂在嘴角。他也回:「谢谢老师。」 孙全又说了好些话,对他们寄予很大的希望,最后说证书会在班级里颁发,让他们先回去。 出了办公室,上课铃响了起来,陈青芒小跑起来,转身催促喻钦:「上课了,快走呀。」 「哎,」喻钦站在原地,轻喊了声。 陈青芒诧异地看着他,回问:「怎么了?」 走廊上此刻没什么人了,显得有些空旷,高大的合欢树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耳畔的髮丝被掀动,安和而静谧。 「脚痛。」喻钦坏笑,痞痞地。 陈青芒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低头去看他的脚,「哪只脚啊?」关切问道。 喻钦看着她头顶的发漩,左脚轻弯,装作疼的样子,就势往前一倒,搂住她,将她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吹气,有些委屈地说:「刚刚为什么躲我?」还刻意在办公室保持距离,「我不开心。」 「这是学校呀。」陈青芒听见他的心跳声,闻见他身上那种独属于男性的气息,清冽干净,她缓了缓情绪,温和道:「不疼了吧,不疼了就快回教室上课吧,迟到了啊。」 「你背我。」喻钦很傲娇地开口,长指刮过她的耳侧,低低道:「或者亲我。」 陈青芒耳尖滚烫,伸手轻轻打了下他的手,「无赖。」温软绵密的声音毫无攻击力。 搂住她的那只手又紧了一分,仍是无赖的语气,「快啊。」 陈青芒握紧了手指,咬着唇角,鼓起勇气,轻轻踮脚,凑近少年的侧脸,微闭双眼,眼睫毛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然后轻轻地,蜻蜓点水般地在他的右脸颊留下轻轻一吻。 一秒钟的触碰,让她脸红得彻底。她后退,转身就跑了。 「等等我啊。」喻钦看着她的背影,喉结滚动,轻声笑。 . 在班上发证书的时候,孙全又把两人好好表扬了一番。班上那些对于喻钦成绩是抄来的言语,也消停了,一些女生反而暗暗崇拜暗恋起来。 放学时,喻钦收拾书包的时候,在柜子里发现了几封情书,还有几只小雏菊,少女心十足。 本来想直接扔了,转念一想,他把情书揣进兜里。 陈青芒和徐宛儿一起回家,喻钦和杨数一起回家。 在走廊上,喻钦有意无意地轻轻撞了下她,然后把那几封情书交给了她。 陈青芒看着手上的情书有点诧异,抬头问他:「什么啊?」
第95页 「学学。」喻钦挑眉,慵懒地笑。 陈青芒眨眨眼,把情书还给他,赌气似的说:「不学,你有人喜欢,那别找我了。」 「哎,」喻钦一手搂着她的肩,哄溺道:「我学好吧,我给你写情书,念情诗好吧。」 陈青芒绷不住情绪了,看着他的眼睛了满是笑意,咬了咬唇,轻声回:「可以了,不用特地去搞那些。」 「只是这些女孩,怎么办?」她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很一本正经。 「我有主了,」他痞笑道:「要不贴个告示,怎么样。」 「随你。」陈青芒闷声笑。 徐宛儿看了看被拐走了的青芒和站在自己身旁的杨数,她有点愁,也有点尴尬,于是只好追了前去,牵起陈青芒的左手,心道:罪过啊罪过。当灯泡真是罪过。 陈青芒一手牵一个,觉得身旁的喻钦像狗子,可能有点炸毛。她闷声笑,没理他,)而是安慰地回握了宛儿,温和问:「和班长怎么了呀?」 「是见到网友真人了吗?」 「你怎么知道,」徐宛儿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倾诉,「我啊,在表白墙上,看见了有人求杨数qq,后来发现他的那个qq好像是我的那个网友。」 陈青芒配合提问,「数独?」 徐宛儿头点得如反向的拨浪鼓,「是的,」她无奈望天吹刘海,「谁知道他那么能演啊,我也不敢继续和他聊天聊下去了,总感觉像是我在拐带他,罪孽深重啊。」 「没事没事,网友还是很多的,可以再找一个。」陈青芒贴心回。 「不能找了,不能再去祸害别人……」 此时喻钦站在一旁,一首插兜里一脸冷淡地看着徐宛儿,总之他很不爽。 杨数及时几步走了前来,站到喻钦身边,余光却也总瞟向徐宛儿,他温和地对喻钦小声道:「有点事。」 徐宛儿听见杨数的声音,立刻噤了声。她很怂地拉着青芒往后退,「我现在没脸见他了怎么办?」 「自己解决,表白或决裂。」陈青芒淡淡地说。 「我疯啦?鬼喜欢他啊。」徐宛儿嘴硬,牙咬得咯咯作响。 喻钦看着徐宛儿同学,眯了眯眼,笑容有点危险,是的他现在很暴躁,随后冷酷的对身旁的班长回:「说吧,说完把你家的那位搞走好吧。」 杨数微怔了一下,旋即没事人般地提了提眼镜,淡淡道:「平市又发生了一起意外死亡案件。」 喻钦眉心一凝,正色道:「等会把具体信息发给我。」 「嗯。」 四人行,出了校门,校门口的小餐馆里的液晶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 「死者是平城三中的学生,跳河而亡,动机尚不明确。」 喻钦停下了脚步,看着电视里,死者生前那张穿着校服的照片,眉心狠狠一跳,暗骂一句:「靠!」 死者是上次他们救下的那个人。陈青芒看见也是一愣,她担忧地抬头看喻钦,却看着他一脸阴郁地快步离开了。 他甚至离开都没有和她打招唿,陈青芒看着他的背影,鼻尖一酸,有点想哭出来。 为什么是这样呢,改不了的命运吗?可是她很担心他啊。 . 10.死者:程行浩姓别:男年龄:十七岁 时间:20x7年5月7日 地点:平城河 死因:跳河自杀 判定:轻生,意外死亡 动机:尚不明确 那则日志又更新了一条,陈青芒安静地看着,却觉得背嵴发凉。 谁能想到上次那位笑得那么阳光的少年,终究还是死了呢,死在夏日温柔的水波里。沉溺的前一秒,他是想的后悔还是解脱? 陈青芒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她给喻钦发消息:【我们再坚持一年好吗?】,终究还是没发出去。 她删除,重新发:【加油,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喻钦太累了,睡前看见消息的时候,他回了句:【我也是。】会一直在你身旁,保护你。 凌晨两点回的消息,陈青芒一早起床才看见。 第二天她去喻钦家里找他,却被告知他没在家,家里只有他姐姐一人。 陈青芒礼貌地与喻曦道别,独自回了家,有点颓。 写了一天的作业,晚上的时候,她发了条说说:要好好的啊。 没过一分钟,有一条评论,【青芒,你怎么了?】 备註名是:陶锐安。 陈青芒都快把他忘了,原来加了他啊。她打字回:【没怎么,我很好,谢谢你。微笑.jpg】 她退了qq,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忐忑地给喻钦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十几秒后电话被接通,「谁啊?」一道清亮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过来。 陈青芒捏紧手指,咬着牙回:「这是喻钦的手机吧。」 「哦,青芒啊。」对面的女声笑了起来,「你等一下啊,他刚刚把手机忘桌上了,我去拿给他。」 指甲扣紧了手机壳,指节泛白,陈青芒听出了对面声音的主人:林佳佳。 约莫过了半分钟,她听见了喻钦的声音。 「阿芒,想你。」带点撒娇语气的话语,让陈青芒的诘问全化在心底,她心软了。 「我也想你。」陈青芒没问出他和林佳佳的事,只是温和地开口:「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96页 喻钦停顿了一下,轻柔道:「我在平市,现在在酒店,很安全,放心吧。」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让你参与,是想好好保护你,乖啊,我的阿芒。」 扣住手机的指甲松开了,有点疼,但她微笑啦,回:「好,我相信你。」 两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陈青芒刷了刷空间,看见学校表白墙更新的一条说说,上面发了几句话。 高二七班喻钦让我对学校的女孩们说:别表白了,他有人了。 陈青芒看着那几行字,嘴角弯上,梨涡浮现出来,心里又暖又甜,像裹着层温热的枫糖。 他啊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第45章 「黄致兴就是三年前的那位落魄雕塑家。」 「当时你们都很可怜他, 敬仰他,说来未免有点可笑吧。当时我们都竭尽所能地帮助他, 却没想到他反过来害了你哥。」林佳佳话语间带着悲凉,她直直地看着喻钦。 喻钦深吸一口烟,看着墨绿色的河水,吐了个烟圈, 冷淡道:「我不相信他死了。」 「警方说了, 当时房屋烧完了,尸体也烧焦了,面目全非, 无法辨认。」林佳佳一脚搭在桥樑上, 长发被风吹得往后扬。 「他也没得到钱,如果没死的话, 这些年又是怎么生活的呢?」菸头上沾了点口红,林佳佳荒凉地笑, 「难道中了彩票?」 喻钦没回答,只是看着远方的河岸边,目光深沉, 侧脸像刀削了一般锋利, 稜角分明。 四月二十七日,程行浩也是在这座水泥桥上「拟跳河」,却被他以思考物理题为由挡了过去。他们自以为是地松下一口气。 却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当时,他或许真的就是在思考怎样跳河, 怎样告别这个世界。 而他当时的那句「真想坠落」,是不是又戳在了程行浩的心坎上? 如果这样连成线来看,那么程行浩的死,很可能就是单纯的轻生,自杀。或许与那个人没有关系? 是他多虑了? 手指敲了敲桥栏,清脆的两声。喻钦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碎片画面,渐渐穿连起来。 1.一只耳朵戴着蓝牙耳机,倾听音乐还是指令? 沾上湿泥的面包车,来过河边,时间上符合。 匆匆换衣服的三人,画展开展在即,还会去河边钓鱼? 第一层猜想是残酷而危险的。 2.河边阴鸷平庸的中年人,遥望着程行浩离开的方向。 容貌可以改变,落魄却如往昔,这或许是黄致兴没死的最合理的解释。 喻钦眉心隐隐跳动,长指压了压,他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猜想:「第一种,黄致兴没死,伪装成另一落魄形象,经常出没于学校附近,找寻目标,以年轻生命的消逝成全自己变态偏执的心理快感。」 「第二种,黄致兴死了。但当年的他有同伙,而他只是实行人,最后被抛弃了。而他的同伙留存至今,并仍以毁灭别人为乐。」喻钦淡淡叙述,眉心深蹙,「如果是后者的话,我相信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 「是谁?」林佳佳掐灭了烟,看着他。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在暗处看见那个人右手小拇指处有块暗影,是条疤痕。」疏淡的目光里含了霜雪,他继续开口:「而四月二十七日,他也在现场。」 林佳佳一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栏杆,哑着嗓子回:「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一滴眼泪从眼角悄悄滴落,她痛苦地开口:「告诉我他是谁。」 喻钦侧身,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不忍和心疼,他轻轻开口:「我多希望你忘掉,忘掉过去。」 他微垂着头,自嘲地笑:「是我对不起我哥,也顺带着害了你。」 「你的不在乎,哪怕再根深蒂固一点也好啊。」他略显悲凉地笑笑,「林佳佳,你回去吧。」 林佳佳握紧了双拳,復又展开,她抬头看着喻钦笑,笑容明艷,不可方物:「呵,谁他妈在乎啊,倒是钦哥你啊,别让我失望,也别让自己失望啊。」 . 五月下旬,学校为准高三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试。陈青芒忙着复习,也就没怎么去为喻钦破案的事烦忧了。 半个多月里,他们没怎么交谈,陈青芒每次看着他眼睛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模考成绩出来时,高考必胜的横幅也挂了出来,陈青芒在红榜上的第二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喻钦是她往下数了好多位才找到的名次,他二十七名,下降了很多。 陈青芒捏紧书包带子,心里有点难受,放学的时候,她特意没有和徐宛儿一起,而是跟在了他身后。 喻钦脸上没什么波澜情绪,照常一放学就离开了,他和杨数一起。对了,这半个多月里,喻钦都以有事为由,拒绝了和她一起回家。 陈青芒看着他挺直清瘦的背影,心里就是心疼啊。 轻咬着唇角,陈青芒小跑着跟上他。 在校门口,杨数也来了,和他一起搭上一辆计程车走了。 陈青芒跟连忙也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二十几多分钟,到了目的地。 是城南的一座通讯大楼,五六层的样子,规模不大。 进去要身份识别,陈青芒比较尴尬地被拦在了外面。 孤零零地抱膝蹲在通讯楼的马路一侧。抬眼望向四周,这地段不繁华,车辆寥少,五六分钟过一辆,空气中透着夏日的沉闷燥热,偶尔还有蚊子光临。
第97页 陈青芒打了一会蚊子,安静地望向通讯楼入口的那边。 十来分钟后,她看见了一个清瘦白净的男生,个子不算高,抱了一摞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英文书籍。 他渐渐走近,陈青芒眨了眨眼,八米,七米,六米,五米…… 她看清了他,「陶锐安?」不算大的声音,但在这略显空旷的天地间很是清晰。 男生停下脚步,往她这边仔细地看了眼,惊讶道:「青芒同学?」他响马路这边走来,疑惑问:「你怎么在这?」 「嘘~」细白的手指比在唇前,陈青芒压低了声音,「安安同学,你是要进那栋楼吗?」 陶锐安点了点头,「嗯。」 「那悄悄带我进去怎么样?」陈青芒转了转眼珠,认真道:「我们老师让我们做一个调查报告,就是关于现代通信的,可是我没有身份认证。」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陶锐安挠了挠头,腼腆地笑,「那个,那个,我也是有人让我帮忙才来的……」 「这蚊子好多,我的手上全是蚊子包啦。」陈青芒作很委屈的样子。 「……行,青芒同学,我试试?」陶锐安有些侷促地笑。 「好的,谢谢陶同学。」陈青芒对他笑得甜,梨涡浅浅,浮现在嘴角。 陈青芒成功混进了通讯大楼,演戏演全套,她故意和陶锐安说了拜拜,让后去装着模样问了问谘询处的工作人员关于通信方面的问题。 陶锐安抱着书,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作罢,他进了电梯,按钮按了三楼。 陈青芒想撞墙啊,天,鬼知道他要去几楼啊。 于是乎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了电梯关闭的前一秒进去了。 陈青芒缓了缓情绪,镇定道:「服务员姐姐,让我去四楼。 戏做得很足,她在亮着的三的按钮旁按下了四。 陶锐安站在电梯角落,静静看着她说话有点结巴了:「青芒学姐,我,我其实……」 「叮。」电梯到了,门打开了,陶锐安挠头,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抱着自己的一摞书出了电梯。 陈青芒保持微笑,电梯门渐渐合上了,视线里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陈青芒立刻把手往前伸,电梯自动开了,她小心翼翼地出了电梯。 听脚步声,化身侦探,她成功找到了喻钦他们的据点:左边第三间办公室。 陈青芒透过缝隙看进去,看见了几台同时运行,写满代码的电脑。 隐隐约约听见了,「慕梁云」,「狡猾」,「入侵」之类的字样。 不自觉握紧了手心,她靠在墙壁上,唇抿得紧紧的。 办公室内有三人,陶锐安,杨数,喻钦。 「ip改了吗?」 「改了。」 「慕梁云的社交帐号很空白,基本上没有发表过动态,最近的一条更新显示在三年前,是转发的一首诗。」 「聂鲁达的《如果白昼落进》。」 陈青芒微闭双眼,安静地听着。 每个白昼 都要落进黑沉沉的夜 像有那么一口井 锁住了光明 必须坐在 黑洞洞的井口 要很有耐心 打捞掉落下去的光明 这首诗,她读过,顺便也记了下来,读着并不会感到压抑,她也喜欢。 「五月七日和五月二十七日,慕梁云的行程路线上都显示去了平市,去出差,洽谈业务。」 「还有什么?」喻钦压住眉心,淡淡开口。 「入侵他的私人手机上,发现了一个监控,看内容好像是他家里,不过窗户大大开着,似乎是更想拍到外面的景象。」 「给我看看。」喻钦两步跨了过去,在陶锐安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一瞬的画面,而后电脑黑屏了。 只不过那一瞬的画面,喻钦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摄像头里正对的画面是他家,还能看见他阳台上的窗户。 这样一来,他取上次那件仿雕时的表情,应该是一览无余了吧,那个人很乐于掌控监视别人的生活。 指尖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没停,陶锐安白净的脸上浸出了滴滴汗珠。「对面的防范意识很强,我入侵失败了,这个ip不能用了。」他有点颓然地开口。 喻钦拍了拍他的肩,宽和道:「你很棒了,没事,剩下的只差收集证据了。」 「谢谢,钦哥。」陶锐安点点头,轻咬着唇角。 「或许,我们可以从死者入手,程行浩生前有通过什么软体传递发布信息吗?」杨数站在一旁,手里端着杯咖啡,淡淡道。 「没有找到任何痕迹,程行浩家境优渥,成绩拔尖,据报导说,他几乎不使用通讯软体。」 「或许,我们可以从受害人选择来调查,譬如,他为什么盯上了程行浩,选择目标有什么特点,有什么标准,是长期谋划,还是一时兴起?」握着钢笔的手指指尖泛白,喻钦飞速地在白色稿纸上罗列出一种又一种可能性。 最后,扔了笔,「可不可能是依靠一种数据模型,随机筛取受害者?」 「去年护城河跳河的女生,确定与他无关了。」 喻钦长指揉着眉心,有点头疼。怎么掌握他与受害者接触的证据呢,这实在很头疼。 杨数抿了口咖啡,低低开口:「钦哥,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他应该会疲了。」
第98页 喻钦一下一下按压着眉心,没说话,他站起身,轻轻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 撞见了蹲在门口的小姑娘,喻钦心一疼,垂眸看她,轻轻道:「这么担心我啊,学会跟踪了?」 陈青芒抱着书包,有点窘迫,她把头埋进书包里,认真开口:「你认错人了,我只是累了,在这蹲着休息一会。」 喻钦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这副模样,也没了脾气了,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最近,很想你啊,可是你只想着学习。」 陈青芒感受着头顶的触摸,听着这话,脸有点烫,支吾道:「唔,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喻钦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长指挽了挽她漆黑柔亮的黑髮,轻轻道:「说什么傻话啊,不是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吗。」 「小傻子。」 脸贴紧少年硬朗的胸膛,皮肤温热,唿吸轻柔,陈青芒的心怦怦直跳,她捏了捏手指,眨眼,抬头看他:「我听见了你们所有的对话。」 「你怀疑慕梁云?」额头触及他瘦削的下巴,他们姿势亲昵而暧昧。 喻钦眼神暗了暗,淡淡开口:「对,你以后看见他就跑好吧。」,他轻声笑了下,蓬勃的少年感又体现出来:「就像你以前躲我一样躲他啊,阿芒。」 陈青芒握紧他的手,指节修长,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双手,她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躲他,你下次成绩考好一点啊。」 「嗯。」低低的一声,喻钦搂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陶锐安,杨数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看见这两人蹲在门口,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绕路离开了。 喻钦送陈青芒回家,送到了清水街街口,大黄猫都认识他了,跑过来拿头蹭着他的裤脚,温顺极了。 陈青芒弯腰去逗大黄猫,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嘴角是一抹清浅的笑。 喻钦也弯腰,手指轻触她左耳刘海下挡住的的耳尖,小月亮缺口还在,独一无二。 陈青芒耳尖粉红,肉软软的,她抬头好笑地看着他,温声笑:「干嘛呀?」 喻钦英朗的脸陷在被树荫分割的阴影中,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银色小月亮的吊坠,递给她,看着她,认真温和道:「你是我的月亮。」 那双眼睛,深情漂亮,令人心动不已。 第46章 陈青芒伸手接过吊坠, 一弯小月亮安然地躺在手心里,像在温柔的水波中划开一道平静的涟漪, 衬着日光,明暗有致,精巧美丽。 感受着指尖吊坠的冰凉,手掌收拢将吊坠深深握进手心里, 陈青芒抬眼看他, 清澈的杏仁眼里潋滟着一汪泛泛的水光,她认真回:「我会一直把它保存得好好的,」轻咬唇角, 「梦里看见小月亮的时候就能看见你了。」她笑得好看, 眼睛也是弯成月牙形状。 「好了,」喻钦一伸手将面前的小姑娘搂入怀里, 鼻尖蹭着她漆黑柔软的头髮,柠檬味的清香溢满鼻间, 他哑着嗓子轻笑,「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委屈不开心都要告诉我, 我们一直在一起。」 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冽纯粹, 听得陈青芒眼睛红红的,她的下巴搁在喻钦瘦削坚实的肩膀上,眨眨眼,陈青芒踮了踮脚,抬了抬下巴, 轻轻磕了他一下,笑着回:「好的呀,我以后专门烦你,什么都和你说。」 「嗯,这样很好。」喻钦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对别人没有过的温柔轻回:「下周见,阿芒。」 . 周末在家的时候,喻钦在客厅里发现了一个高尔夫球桿和一套运动装外加棒球帽,都是纯白色的,但衣袖和领口处有些燥干的泥痕。都是被使用过的。 右眼皮跳了下,喻钦掏出手机,打开她姐最常使用社交软体,往下翻动态,看见了喻曦在五月七日发表的一组图片。 是在高尔夫球场,穿的就是这套白色的运动衣,同行的两人是慕梁云和周帆以,而发表时间显示是刚过上午十一点。 那个时间,正好与程行浩的「拟跳河」时间重叠。所以他姐说谎了,他们并没有去河边,而慕梁云的不在场证据也成立了,又是功亏一篑? 喻钦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眉心,将手机关掉,回房间冷静了一会,然后开始写题。 熬夜写了几晚上题,周一早上在学校操场见着陈青芒的时候,陈青芒看着他的黑眼圈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样子懵懵的,又呆呆的。 喻钦伸手轻轻扯了她一把,用着还没睡醒的惺忪语气开口,「我期末考超过你,你就回来当我同桌啊。」 陈青芒眨了眨眼,试探提问:「你熬夜写题了?」 「别管,」慵懒的语气中夹了三分睡意,「你只需要回答好的就可以。」 「好的。」陈青芒点了一下头,补充强调,「不准再熬夜啊,要不然……」 喻钦轻轻抓着她的手,挑眉问:「要不然怎么?」 「要不然……我就给你讲睡前故事,天天烦你。」秀气的眉微微上扬,像远山罩了层薄薄的雾,带着一点孩童的天真。 「好啊,」喻钦伸手点了点鼻尖,闷声笑,「求之不得。」 陈青芒红着脸,咬牙想对策,却感到被一只大手罩住了手掌,她听见他略显低哑的声音,「一起走走吧。」清凉得如晨间的风,沁入心脾。 陈青芒点点头,认真回:「好。」
第99页 早晨六点多,天还没亮,东方隐约泛着点鱼肚白,行人寥少,他们并肩站在略显空旷的操场上,沿着操场场的外围悠闲地走,树荫衬着昏黄的路灯,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 喻钦紧握住陈青芒的手,指尖冰凉,他用掌心把那只小而柔的手包裹完全,温暖贴着肌肤蔓延。 陈青芒抬眼就能看见他俊朗的侧脸,唇很薄,像刀削了般,鼻樑挺直,眼睫毛像小扇子,开开合合,抖落人间喧嚣。 他们沿着操场慢慢走,安静的,沉默的,唯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沿着操场路过主席台后就是篮球场,从绿色草坪到蓝色橡胶板,他们走了四五分钟,篮球场外围是绿色的铁丝网,再往里走就是学校的后门,而篮球场曲径通幽处的还有一栋天蓝色的粉漆建筑。 在晦暗不明的天色里,那栋楼却已是灯火通明了,亮白的白炽灯,小小的教室里,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周时间的学长学姐们正在尽全力奋斗。 陈青芒抬眼望去,隔着重重树影,看着那些教室里传出来无声耀眼的灯光,莫名的鼻子有点酸。 她的停下脚步,站定,固执又认真地看着喻钦,她轻轻叫他,「喻钦啊。」 喻钦也挺了脚步,微垂着眼看她,温和回:「嗯。」 「我们一起考清大,好吗?」陈青芒抿了抿唇角,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 喻钦看着她,目光疏淡,不辨情绪,过了好一会,他回:「好。」 陈青芒听见回答,松下一口气,她笑得甜,「等读大学了,我就带你去见我奶奶,我们还可以去旅游。」 喻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睛弯了弯,「这么快就想到以后了啊。」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陈青芒点点头,笑着答:「嗯吶。」 因为是与你在一起,才会急着想到以后,想到未来,想要余生都有你啊。 两人沿着操场外围往回走,走到了教学楼,分开,开始继续学习。 . 高考的前一天,他们放假了,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去,趴在走廊上,羡慕地看着在操场上举行誓师大会的学长学姐,也不禁幻想明年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呢。 是满怀遗憾,还是孤勇得不顾一切。 徐宛儿拉着陈青芒,呆呆地看着操场,轻轻问:「芒芒,你要去哪个城市啊?」,她掰手指头,自问自答般开口,「肯定是北京啦,孙全对你抱有那么大的希望。」 陈青芒安慰地握着她的手,「你也可以来北京。」 「我是可以,可是可是……」不知道杨数的想法,「哎呀,没什么可是,管那么多干嘛,我就要跟着我家芒芒了。」她洒脱地摆摆手。 陈青芒看着她较劲的模样突然有点心疼,她安慰宛儿,「如果喜欢,就要去追,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徐宛儿愣怔了一会,然后点头点头再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是勇气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 高考加中考一连放了十多天,陈青芒在家刷完了十几套理综卷子,五三也写了不少。 等到再次去学校的时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已经走了,他们是准高三了,教室里的气氛无端的就变得紧张起来,打闹的少了,每个人都在拼命学,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在暗自使力。 半个多月后,期末考试如期举行,陈青芒捂着笔袋出教室的那一瞬间,看着那栋天蓝色的建筑,微微一怔,她呀是高三了。 期末考完,短暂地放了两天。 陈青芒晚上捂着手机和喻钦打电话,她聊很多,关于理想和未来,聊到快要睡着了,她就开始讲睡前故事。 「今天的故事是关于一只小猫的。」 「一只橘色小猫,它特别喜欢吃鱼,可是集市上没有鱼了,你猜后面怎么啦。」陈青芒说话断断续续的,有种呆呆的可爱。 喻钦顺着她的话,提问:「怎么了?」 「橘色小猫就自己买了一根钓鱼竿嘿嘿。」陈青芒蒙住被子眨眼睛,轻轻笑。 喻钦有点无奈,这笑话真冷,他点了点眉心,轻轻道:「晚安,女朋友。」 小猫去梦里钓鱼啦。 . 第二天,陈青芒外出去街上买资料,天气是少见的阴天,乌沉沉的,衬着一片灰白,无风不燥。 西城区有一家老书店,开了有二十多年了,是一位老爷爷在看管。在里面看书的人都很随意,不必拘束,老爷爷就喜欢看他们读书的样子。 陈青芒进了书店,径直走到卖辅导书的地方,开始选书。 她选了几套真题卷,买了盒笔芯,到柜檯处付钱,老爷爷看着小姑娘笑得慈祥和蔼,给陈青芒送了两个棒棒糖,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般横亘,苍老却温柔。 「闺女哦,二回好好考。」老爷爷看着她笑。 陈青芒接过找零的钱,也回以浅浅的笑,「好的,谢谢爷爷。」 出了门,陈青芒往回家的那条路上走,走到一家百货店旁边,第一眼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银色宝马,第二眼看见了穿着浅灰条纹西装的男人,他身形高挺,相貌堂堂,站在橱窗外面,足够引人注目。 他的身旁站了一个小女孩,五六岁模样,大大的眼睛,童真可爱。 而周先生看着小女孩的眼里也满带温柔,很符合他的气质。
第100页 陈青芒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打了招唿,她微笑着开口:「周先生好。」 周帆以侧了身子,看见来者是她,温和地笑:「陈青芒同学,好久不见。」 他们短暂地交谈了一会,陈青芒愈发对这位画家敬佩起来。 他十八岁远赴英国,学医五年,画画是兴趣,却最后因缘巧合下成了画家,此后三年也一直在国外学习,是最近两年才回来的。 而在国外的最后一年里,他通过朋友联繫到了柏市本地孤儿院,开始无条件资助他们,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光景。 而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是他一年前收养的,出落得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陈青芒微弯下腰,一手抱着辅导书,一手去握小女孩的手,她把自己的两个棒棒糖都送给了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 然后和周帆以告别。 周帆温温柔柔地笑,轻道:「再见。」,而后他牵着小女孩进了百货商店。 . 集体搬教室的活动轰轰烈烈,陈青芒一声不响地搬自己的桌子,刚搬到走廊,就被人拦住了。 喻钦一伸手搬过了她的课桌,轻轻淡淡的一句,「我来。」 陈青芒看着他清瘦笔直的背影,心里感动而温暖,她连忙跑回去搬椅子,跟在他身后。 搬到高三的那栋楼,要过一个大操场,还要过两条马路,很累人。 搬桌子用了一上午,每个人都大汗淋漓,陈青芒忙活完搬书本的事,就飞快地跑到学校小卖部去买了几杯奶茶。 提着奶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新教室里很脏很乱,陈青芒快速扫了一眼,没在教室里看见喻钦,她转身出门,一眼看见了半靠在走廊围栏上的少年,一手半撑着栏杆,散漫随意,带着几分慵懒。 陈青芒走近,把红豆奶茶递给了喻钦,「是冰的,快喝吧,别渴着了。」 喻钦撩了撩眼皮,轻笑着看她,「你帮我。」 「唔,好。」陈青芒插好吸管递给他。 「不喜欢这个味道,你自己喝。」淡淡一句,把她气得不行。 陈青芒收回手,气鼓鼓地喝了一口,「不喝我喝……」 手中的奶茶又被抢走了,她看见眼前乖痞的少年若无其事明目张胆的咬着她喝过的习惯,咕噜咕噜地喝奶茶,喉结突起,滚了滚。 虽然这样很多次了,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陈青芒还是窘得不行。 她听见走廊上的男生在起闹,然后又听见喻钦清清淡淡的话语,「什么口味不重要,只要是你,都喜欢。」 「哇唔,喔唔,钦哥牛逼……」起闹声越来越大。 陈青芒看着眼前的无赖,无奈得很。 剩下的奶茶她全送给了徐宛儿,中午的时候,她看见班长的桌上多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奶茶。 心里还是为宛儿高兴的,勇敢多好呀。 而经过这次的搬教室,陈青芒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喻钦莫名其妙坐到了她的身后,而全班没人反对。 每天日常是他做题做累了就玩她头髮,长指轻轻挽紧復又松开,还点她的背嵴,酥酥痒痒的,像小蚂蚁爬过。 陈青芒上课的时候一律是不回应的,下课了就转过身来,和他约法三章,耐心细緻。 可这时限一般过不了半节课。 班上同学都看出他们的关系了,每次一靠近都是一副狗粮我吃饱了的表情,而后讪讪离去。 孙全显然也看出来了,不过期末考两人都不错,是他们班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他便也不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督促大家好好学习了。 这样上了一周多的课,学校短暂地放十天假,而之后就要来补课了。 陈青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在埋头低头的一瞬间,她收拾好书包回家,在车站和喻钦说再见。 放假期间她大都呆在家里,写题写到第七天,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生日到了。 她十七岁了,平平淡淡没有轰轰烈烈,每天都在为未来一恆而贯之地努力,但足够幸运,遇到了她真正喜欢的人。 早起洗漱后下楼,奶奶给她煮了两个鸡蛋,寓意圆圆滚滚走过一年,陈青芒安静地剥壳,安静地吃完了。 她抬头看见奶奶苍老忙碌的身影,莫名地有点心酸,轻声道:「奶奶,您别忙了,等会我来就好。」 姚芝芸正在切鱼肉,切下的一片片鱼肉晶莹透粉,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皱缩在一起,「囡囡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奶奶给你做拿手的水煮鱼,你呀就安心学习,等明年考试给奶奶我争争光。」 陈青芒放下碗筷,将餐桌收拾干净,她站在奶奶身后,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奶奶的背,轻轻开口:「奶奶,谢谢您。」 「芒芒宝贝,生日快乐,谢什么谢。」慈祥和蔼中又带着点可爱的霸道。 陈青芒帮着奶奶打了会下手,做完一切后上楼了,她打开手机,首先看到的是喻钦的未接来电,其次是陈铭杰的甜蜜祝福简讯轰炸。 一连六条,全是姐姐,宝贝姐姐,最可爱的姐姐,最好看的姐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生日快乐。 陈青芒心里暖暖的,她编辑简讯回覆:收到全世界最好的的弟弟的祝福啦。 然后她拨回喻钦的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被挂掉了,陈青芒咬了咬唇角,丢开手机不管了。
第101页 上午在房间里,她写理综卷,很少见地在物理大题中写到了克卜勒第二定律的题,行星轨迹图和喻钦都联想到一起刻在她脑子里了。 陈青芒手指扣了扣笔盖,有点烦,喻钦又在搞什么啊。 她闷闷地吃完了午饭,桌上的菜都很好吃,是奶奶准备的。吃了几片鱼肉,很好吃,陈青芒暂时决定先把喻钦放一边,等吃完饭一定要去问清楚。 姚芝芸看着孙女吃得多,心里也高兴,不过一吃完饭就收到了胡萝蔔爷爷的热情邀约,她别扭婉拒,拒着拒着就答应了。 陈青芒收拾碗筷,洗了碗,看着奶奶一身浅粉运动衣风火又高兴地出门了,心里感慨万分啊。 她回房间,收到喻钦的消息:【到清水街街口来,我在等你。】 陈青芒愣了几秒钟,然后换了件浅蓝色的碎花及膝裙,又洗了一次脸,然后挎着小挎包,捂着手机出门了。 从家门口出来,右转走了百来米,她一眼看见了跨坐在那辆熟悉的银色机车上穿着白衬衣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失而復返了。 他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明明灭灭,跳跃在指尖,衬衣袖扣有一颗没扣,落拓不羁。 陈青芒小跑几步,到她面前站定,她抬头看他,轻问:「找我?」 「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挂了。」有点埋怨喻钦,她微微嘟着嘴。 喻钦前倾,伸出手一把抱住她,贴在她耳边,私语:「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女孩。」 「好了,」他松开她的肩,轻轻洒洒地笑,一伸手从背后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一个白色的正方形的盒子,素净好看,上面别着个白色的丝绸蝴蝶结。 「生日礼物,」喻钦挑眉,「叫哥哥。」 陈青芒耳尖泛着粉红,她接过那个白色地盒子,轻轻叫了一句,「哥哥。」吴哝软语,挠人心肝。 喻钦喉结滚了滚,轻笑回,「哥哥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想我吗,喵~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比心心~ wb@倾芜顷雾,有事会通知,记录琐碎。 . 感谢在2020-04-26 11:18:56~2020-05-03 11: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苓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精巧的木制风铃安静地躺在礼盒之中, 陈青芒伸出手指碰了碰,风铃管敲击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咚声, 很好听,陈青芒很喜欢,笑得嘴角弯弯的,梨涡浅浅的。 「谢谢你, 喻钦。」认真虔诚, 上午的气全消了。 「嗯,上车,走啊。」他倾身伸出手来拉她。 陈青芒就着他手臂的力量上了车, 小心翼翼地横坐在座位上, 谨慎地拢紧裙尾,好久没坐了, 有点胆怯。 「抱紧我啊,女朋友。」 「好的。」陈青芒双手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 白衬衣布料很好,手臂蹭着很舒服。头轻轻抵着他挺拔清瘦的背嵴,耳边唿啦啦的风吹个没停, 心里却温暖得像化掉的蜜糖。 喻钦带她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 沿着窄窄的甬道往里走,去到电影院的前台,选电影。 「看什么?」喻钦问她。 「看你。」陈青芒安静地答。 喻钦好笑地垂眸看她,长指握紧她的手,漫不经心道:「你转过来看呗, 给你看个够。」 陈青芒侧过身看他,单眼皮的桃花眼澄澈漂亮,手指在他的手掌中,她轻轻扣了扣他的手心,轻笑回:「不是这个意思啊,」眨眨眼,继续道:「虽然你也好看。」 「嗯,」,喻钦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看《血钻》?」 陈青芒点了点头,乖巧答:「好的。」 三号厅,顺着一条走廊进去,里面光线很暗,只剩屏幕的光照亮,陈青芒小心翼翼地埋头看路,下一个阶梯的时候却不小心踩空了,喻钦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闷声偷笑,带着轻佻,「这么迫不及待啊?」 「没有。」陈青芒否认,耳朵尖红了,在暗中看不见。 他们的位置在正中间,坐下的时候,十指交扣在一起,没有分开。 电影开始了,电影里面的打斗场景残酷而真实,使人看着心里难受又心疼。 这是一部讲走私钻石的电影,地点是在非洲,背景是内战不断,人们为逐利不择手段,人命如草芥,可以任意残杀的战争年代。 世上哪有绝对的和平,地狱般的杀戮场景每天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残酷无声地上演。 陈青芒看哭了好几次,一次是黑人小男孩被反叛军培养成一个杀人机器时的麻木,一次是在难民营相见的小黑父母。 最后小李子饰演的男主丹尼独自在非洲的红土地上死去,他给女主麦迪打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陈青芒真的哭惨了,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喻钦递给她纸巾,伸手抱住她,沉默的,无声的陪伴。 除却男主死掉了,电影结尾还算圆满。看着黑屏了的电影屏幕,坐在座位上,缓了好几分钟。 「喻钦。」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软得没有一丝攻击力。 「嗯,我在。」 「我好难过啊,为什么丹尼死了啊。」 「看见他和麦迪分开,真的快要难受死了。」还有那些无辜死掉的人,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第102页 「会好的。」喻钦这样安慰她。 陈青芒抱着他的肩,擦干了眼泪,低低道:「我这辈子最崇敬的人是军人。」 「我希望我以后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混混沌沌地活着,要永远满怀期待与希望。」 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眼珠颜色很深很黑,极尽深情,只是眼底被却不知名的情绪涂满,不知哀喜。 喻钦用这种复杂得可以装进一切的目光淡淡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过了很久,陈青芒听见他淡淡开口:「好」,低低哑哑的一声。 像是平常般漫不经心,又像是承诺般重逾千斤。 …… 夜色很黑,他们沿着河道前行,耳边有潺潺的流水声,一声一声划拉地敲击过她的心房。 夏夜微凉,指尖相触是温暖,天上的星星兀自闪耀,陈青芒抬头看着他流利的下颌线条,喉结突起,锁骨瘦削,整个人都透着股冷冽的性感。 「喻钦。」指节扣紧,她唤他的名字。 「嗯,我在。」一贯的温柔只给了她。 「案子怎么样了?」陈青芒轻抿嘴唇,低低道,「我也希望能早点抓到兇手,不要让更多的人受害。」 喻钦神色沉了沉,半晌,淡淡道:「不管了,」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咔嚓声,轻笑了声,改了口,他安慰她,「不会太久,放心。」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下巴磕在她的肩头,低语喃喃,「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陈青芒点点头,温热的唿吸喷洒在他的颈边,轻轻柔柔回:「好的。」 . 昏黄路灯下,两道身影贴得很近,手指交握,将夏夜里的凉意冲散许多。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着一些日常,说了好一会,还捨不得分开。 陈青芒一手抱着礼品盒,轻问:「怎么想到要送我风铃呀?」 「自己做的,」唇角轻扬,喻钦继续,「去年就做好了。」 陈青芒夹住礼品盒,伸出手指去戳他的手臂,作埋怨道,「送礼物怎么还送一个存货啊。」 「惩罚你明天多做一套,不,三套卷子。」陈青芒含着眼笑,眸光轻闪。 长指反扣住她的小手指,喻钦微垂着头,温温柔柔地看着她,纵容回:「嗯。」语调平淡转了会,「不喜欢我收回好不好。」 陈青芒抱紧礼盒,咯咯地笑,「我开玩笑的哦,男朋友做的我很喜欢。」抿了抿唇,声音越说越小,脸红了,有点烫。 喻钦欠了欠身,低头,靠近她,薄而凉的唇贴近她脸颊的一侧,轻轻碰了碰,温柔的亲吻。 陈青芒绷紧了背嵴,感受着脸边的冰冷触感,心脏跳得咚咚响。 喻钦垂眸,看着眼前穿着蓝色及膝裙的少女,看见她修长的脖颈,长密的睫毛,瘦致的锁骨,目光再往下,微微停留一瞬,喉咙有点痒,眼底情愫一览无余。 挺直了背嵴,喻钦移开目光,克制了下,发乎情,止乎礼,他松开她的手,轻轻道,「再见阿芒,今晚会有好梦。」 深巷里传来一两声犬吠声,连带着传来的还有奶奶苍老温柔的唿喊声。 「芒芒,快回家,」声音顿了顿,「把你朋友也一起带来吧。」苍老的声音里带了种洞穿世事般的瞭然。 陈青芒惊讶,模煳地应答了句,「奶奶,我马上就回来。」 目光转回到喻钦身上,无声地询问,去还是不去,怎么办呢? 喻钦看着那双清澈的杏仁眼,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低低道:「不合适。」 说着他转身便迈开长腿几步离开了,未几,轰隆的一声机车发动声,他渐渐远去了。 陈青芒踏着青石板,抱着礼物盒,抬眼数着星星,回了家。 奶奶并未询问,一起同往常一般别无二致,只是晚餐丰盛了些。 陈青芒吃完饭回房间写作业,她拿出那个风铃,细白手指一点一点沿着刻画得细緻入微的纹理抚摸过去,转了一个圈,在风铃底座上发现了一行小字,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亮白的光照在那一方手刻的字上。 陈青芒眨了眨眼,看清了它。 -应有勇气,所向披靡,如我爱你。 yq.cqm . 暑假补课,教室里有空调,还算凉爽。 陈青芒奶奶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小吃,荷叶糕,玉米丸子,酸杨梅……甚至还有冰西瓜。 喻钦被餵得有点饱,并表示吃饱了是真的会影响思考和大脑运转的,不过一下课他被前桌的陈青芒又塞了口西瓜的时候,他真的挺想拒绝的,可是看见小姑娘咬着西瓜圆滚滚奋战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只好沉默地吃下一口又一口。 所幸,西瓜不是每天都有,一周约莫只有一次,他还能忍。 西瓜卷子中性笔陪他们度过了一个暑假,回过神来的时候九月初的一诊考试已经结束了。 天气炎热不减,空旷的礼堂里学校咬着牙开了空调。 又是颁奖典礼,这次只是领个奖状,不过破天荒的她再一次看见了慕梁云。而喻钦听见颁奖,直接没去。 慕总作为特约嘉宾来参加颁奖仪式,又是虚浮的握手之类的。 陈青芒身旁的小姑娘很受用这一套,嘴角的笑灿烂明媚,真诚又带点可爱。 后来念颁奖者名字的时候,陈青芒听见了她的名字,「夏诗雨」,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第103页 握完手,上来了一个背着摄像机的摄影师,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二十来个人下台,慕梁云敲了敲桌子,当即就定,「高考谁考上top1,我无偿资助他四年。」 底下一片譁然,惊异于这位慕总的财大气粗。 可是他人看上去,却又完全是一副谦谦公子做派,完全不符。 陈青芒看着慕梁云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再想到喻钦对她说的话,心里就没来由的厌恶了番,典礼结束后,她谨慎地绕过那一群声势浩大的人。 回教室收拾书包,是放学时间,喻钦说了在校门口等她。 陈青芒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出了校门,看见了挺拔得如白杨树般的少年,觉得他又高了些,一米八往上数,高过她大半个头。 陈青芒朝他走过去,却蓦然在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看清了那人下巴上显眼的黑痣和那双阴鸷的眼睛。 陈青芒心里一跳,转身去寻找,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她心里一空,总觉得那人太过熟悉了,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 喻钦带陈青芒压马路,慢悠悠地走,背题目,他们前几个月到现在一直沿用的方法:互相批改卷子,并纠错。 聊了一路的题目,喻钦绕路先送她回了家,而后独自离去,离别时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淡淡的,像晚风拂过湖面的涟漪,温柔碎了一地。 第48章 初秋, 炎热减退,树叶已有了变黄的趋势, 聒噪了一夏的蝉鸣声淡去,教室里只余唰唰的卷子翻动声和笔尖划动在稿纸上的声音,安和静谧。 又是在进行一场考试,陈青芒已经习惯了, 熟稔地涂答题卡, 填答案。 两个小时,下午四点半,考试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 第一排的同学站起来, 挨个往后收卷子,纯音乐响起, 陈青芒放了笔,揉了揉眼睛, 安静地看着窗外。 她的卷子被收了,老师宣布可以出考场了。陈青芒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回到教室放下笔盒, 坐在座位上看了会书,等喻钦。 老师进教室,指挥同学把桌椅回归原位。然后自习一节课。 喻钦是踩着上课铃声回来的,校服拉链拉到顶,一手插兜, 一手拿着只笔,长指把玩在指尖转了转。 陈青芒端着水杯正喝水,在思考一道数学题,没看见他回来了,等缓过神来发现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轻易地拿走了她的水杯。 陈青芒转身看他喝水的侧脸,有点无奈,「怎么这么渴?」一口喝完了大半杯。 「考试忘带水了。」喻钦将水杯递给她,唇角轻扬,「想着喝你的水,都没认真考试。」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陈青芒有点担忧,「那岂不是我的错了。」杏仁眼里含了汪清泉,清澈得见了底,看得他心头一软。 「我开玩笑的,别气了阿芒。」喻钦带着点散漫不羁,随意道,「这次考试超过你,下周做同桌。」 长腿往他的位置上一跨,喻钦大大咧咧的坐下,长腿曲叠,伸出手指在陈青芒的背后随意画了画,「写题吧。」 现在高三,学校要上晚自习,因此晚饭就是和喻钦一起在校外解决,吃了不太正宗的兰州拉面,热气腾腾的,氤氲在眼前,成了雾。 两人口味出奇的一致,都是不吃辣爱吃醋,因此隔壁桌的徐宛儿和杨数闻见这浓浓的醋味时,突然觉得这两个醋精好可爱啊。 陈青芒恍然未觉,还拿着醋瓶往碗里加,倒了挺多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她又给喻钦加醋,手法娴熟老练得很。 喻钦起身,出了店面,过了一会,买了几瓶饮料回来,他们两个是橘子汽水,杨数和徐宛儿是雪碧。 喻钦帮陈青芒把瓶盖拧开,递给她,陈青芒吹了吹热气,接过,微笑着说谢谢。 轻抿一口,橘子味溢满嘴里,细小的气泡爆裂开来,微微刺激着舌尖,陈青芒眨眨眼,又喝了一小口。 两人安静地吃面,喻钦把碗里的牛肉都夹给她,陈青芒把自己的夹回去餵给他吃。 喻钦看着她吃了两块,嗯,还挺好吃的。 徐宛儿看见了,觉得自己狗粮吃饱了,别别扭扭地找了个藉口抱着自己的雪碧先离开了。 杨数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独自一人坐着继续吃面。 吃完晚饭,喻钦带着陈青芒回教室,两人临时去文具店买了两支笔,一只黑色,一只粉色,都是可爱的小兔子,陈青芒选的。 喻钦嫌弃地说不会用,然后晚自修的时候,陈青芒捂着眼睛从指缝间悄悄看后面,看着他用得挺顺手的啊,完全不在意四周好奇打量的目光,还很宝贝地保存得好好的。 陈青芒抿嘴笑,翻过一篇练习册,用着那只粉色兔子笔继续写下一题。 唔,姑且可以算作情侣笔吧。 十点下晚自习,九点半的时候,陈青芒听到了一声声救护车的鸣笛声,很突兀刺耳,在宁静的校园里尤为清晰。 教室里慌乱的躁动起来,面面相觑,低声细语互问「怎么了」。 孙全从教室外走进来,咳了几声,用书敲了敲讲台,「别东张西望,好好写题。」 私语声小了很多,可救护车的鸣笛声迴荡在学校上方,持续了近十分钟。 陈青芒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里不知怎的,有点慌乱。
第104页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无疑来说是煎熬的,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喻钦一言不发地牵过陈青芒的手往外走。 陈青芒一手抓住书包带子,忐忑紧张地往外走。刚刚的救护车声音离得不远,她能听出来是在教学楼下面的马路上。 隔着重重绿荫,从教学楼的大门口出去,放学的人流拥挤不堪,摩肩接踵,黑漆漆的一片。 喻钦紧紧抓住她的手,带她去了一旁人少的绿荫处。借着路灯,他窥见了三米远的马路上一片暗红的血迹。 他听见人群中有人讨论。 「你知道吗,刚刚有人自杀了。」 「什么?谁啊?,我刚刚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心里就挺不安的,没想到居然有人自杀,这也太……」 「好像是一班的,听说是割腕,那个血溅了她同桌一身,同桌人都给吓疯了。」 「我靠,好恐怖啊。」 「那我们明天来不来上课啊,我有点怕。」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想不开啊。不过那个人同桌实惨。」 …… 陈青芒不自觉握紧了手心,抬眸看着喻钦,平静沉默。 浓重的夜色衬得他有几分颓唐的模样,头微微垂着,漆黑碎发染了点路灯的光,神色平淡,乌沉沉的瞳眸间不见一丝波澜。 陈青芒紧了紧他的手掌,开口宽慰,「或许是学习压力大了吧,别想太多……」抿了抿唇角,她补充道:「割腕死亡率很低的。」 喻钦一手插兜,掏了个打火机出来,黑漆金属身,衬得夜色更显冷酷。 长指滑弄着活塞,两三次齿轮转动,一束明艷艷的火苗窜了出来,随风在指尖跃动,映出那个打火机的商标:zippo。 陈青芒看着喻钦流利的下颌线,看着他鼻樑骨右侧那尾清冽的黑痣,看着他不发一言沉闷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就是感到心疼。 凑近,上前一步,踮脚,陈青芒伸手抱住了喻钦,细细的手腕搭在他的肩头,肩膀抵着他坚实的胸膛,轻轻软软又满怀坚定地开口:「你还有我呢。」 深闭双眼,长睫毛栖息在眼睑之上,好看得像入了画的人,他对着打火机轻吹一口气,火焰在指尖熄灭,漆黑涌了上来。 手臂回拢抱紧了陈青芒瘦致的背嵴,低头靠近她的耳边,低哑道:「我在呢」,轻轻吹了一口气,继续,「回家。」 出校门的时候,两人看见了停靠在校门处的那辆熟悉的法拉利,玫红色的在夜色下仍旧夺眼。 陈青芒往四周看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路边看见了低头打电话的女人,墨镜架高挺的鼻樑上,茶色大波浪,妆容精緻漂亮。 喻钦停了脚步,上前几步,往那辆车停的位置走去,陈青芒跟了上去。 喻钦伸手敲了敲车窗,发出一阵「咚咚」的声响,抬眸淡淡地看着喻钦所站的方向,指节修长匀称,青色血管微微凸起,搭在车窗上。 喻曦像是听见这边的响动声,回过头来,目光投了过来,与喻钦的视线相接,短暂沉默。 喻钦轻弯了唇角,戏嚯着开口:「送我们?」 陈青芒安静地站立着,透过后视镜,亮光一晃,看见了一双眼睛,是一双男人的眼睛,心里扑通一跳,被吓得不轻。 车里有人? 陈青芒透过漆黑的车窗往车内看进去,一时没见到那人。 喻曦挂了电话,朝这边走来,她裹了件米白针织衫,走路风风火火的,透着股干练的气质。 车钥匙遥控着开了车门,喻钦带着陈青芒躬身坐进后驾驶座。 「你谁?」淡淡一声,带着点惊讶。 喻曦取下墨镜,打了车内灯,昏黄的光下,陈青芒和喻钦看清了后驾驶座的男人。 平钝的锋芒,眉心一粒朱红的痣,米白色西装,十指交握,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温和儒雅。 陈青芒惊讶,这里又遇见了画家先生,他和喻钦的姐姐是什么关系? 「鄙姓周,喻钦,好久不见。」他温柔地笑,斯文有礼。 喻钦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看着他一派儒雅,便也不想为难了,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车子缓缓驶动,汇入车流,渐渐离开了学校。 喻钦侧向陈青芒这边,把头轻放在她的肩上,装作睡着了,而后一路无言。 到了清水街的时候,陈青芒轻轻拍了拍喻钦的肩,喻钦不舍地起身,放她下了车。 . 第二天学校高三一班女生自杀的事就破案了。自杀的同学陈青芒甚至见过不止一次,就是和她一起上台领了两次奖的夏诗雨。 挺小巧可爱的一位女同学,很爱笑,笑的时候酒窝露出来,甜甜的,又阳光。 也不知是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只能期望她被救过来以后要好好珍惜生命,不要再轻易自杀了,陈青芒这样想。 第二节 下课,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题还没写完,笔还没放下,陈青芒就听见了一个噩耗。 -夏诗雨死了。 眼睛微微睁大,陈青芒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那割腕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是有多痛苦,多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陈青芒心里像压上了一块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放下笔,起身出了教室,走过走廊,听见的全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惊讶刺激,怜悯后怕。
第105页 「听一班的学生说,她割到了动脉,血直接喷出来,溅得本子地上和同桌的身上全都是。」 「是真的狠,那刀也够锋利,割断血管,伤口深可见骨,里面的白肉都翻出来了,真的好可怕。」 「卧槽,这也太狠了吧,她是为什么想不开啊,成绩那么好。」 「谁知道呢,对了据说救护车来的时候,她那血止都止不住,一股脑往外流,好像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的。」 「割腕这么狠吗,天,心里阴影,估计她同桌现在怕死了。」 陈青芒堵了堵耳朵,转身回了教室,接下来的一上午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学校怕影响,特许让高三放了半天假。 陈青芒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她站在门口等喻钦。 三分钟后,喻钦出门,默不作声地牵着她的手往走廊那边走。 他们去了二楼,一班所在的教室。 几盆绿植摆在窗台上,夏诗雨的位置靠窗,此刻最右侧的那盆绿植的叶片上还有干掉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能闻出锈一般的腥味。 他无声地皱了皱眉,看着教室里,沉默思考。 教室里人已经走光了,黑板上方的红色横幅还夺人眼球得很,空荡荡的教室,窗外树叶随风沙沙的响,显得有些可怕的孤寂。 陈青芒手心出了冷汗,指节微凉,她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喻钦。 「割到动脉的话,严重的情况下,会在十分钟内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而她被发现到送上救护车之间绝对用不了十分钟。护士说,血流不止。」长指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般,「她应该注射了抗凝血剂。」 淡淡地下了结论,「看来是一心求死啊。」 陈青芒惊异地抬头,看着喻钦那双乌沉漆黑的眼睛,神色疏淡,不辨情绪,她却总觉得他很难受,陈青芒心里也难过。 死亡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了。 「她后悔吗?」这样的选择,这样死去。 喻钦深吸一口气,淡淡回:「谁又知道呢。」 至少她的死,很多人有目共睹,很多人都留下了阴影。 第49章 喻钦收到了一件快递, 就在夏诗雨死后的第二天早上,是自动投放到他家的邮筒里的。 学校临时通知放假延长一天, 杨数赵启江来喻钦家里玩,三人游戏一起开黑pk。 在没有那件快递前氛围一直都是很好的,难得的休息日,忙里偷闲, 几个人一起约着放松打游戏。 赵启江替喻钦拿回了那件快递, 他一手揉着头,一边嘟嚷道:「什么嘛,钦哥有人给你邮递礼盒, 送你礼物, 你快来看看。」 喻钦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的游戏屏幕,手中操作游戏手柄没停, 听见他说话,头也没抬, 只是淡淡道:「放那里。」 赵启江「嗯」了声,把那件未拆封的快递放到了沙发旁的木桌上,旋即加入了他们。 游戏音乐嘈杂喧闹, 极富节奏性, 几番pk,赵启江输得最惨,喻钦赢了四局,输了一局,输的那局是与杨数pk的。 喻钦取了耳机丢掉游戏手柄, 随意往沙发上一躺,半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姿势慵懒随意。 赵启江也不玩了,站起身来,「你家有酒没?」上前几步走出房间他去冰箱里找。 杨数掏出手机坐在一旁,不知道是和谁在发消息,时不时温柔地笑笑,有点像恋爱了。过了一会,他也站起身来,去和赵启江一起找酒。 喻钦一手压着后脑勺,一手敲击着沙发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在脑海里慢慢回想夏诗雨的记忆痕迹。 是上学期他拒绝领奖后替补上前领奖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爱笑,笑的时候嘴角也弯起来,像温柔的月亮。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印象? 等陈青芒放学的那天,他好像看见了夏诗雨和一位中年人交谈,那中年人只瞧得见背影,莫名觉得熟悉,记忆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了。 烦闷地揉了揉眉心,目光一扫,落到了面前木桌上的那个快递盒上。 他弯腰一捞,将快递盒拿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拆开,黑色漆袋之下的是一方精巧细緻的白色木礼盒,白色丝绸挽成的簪花,木盒刻上的一条条繁复的细纹,无一不彰显出快递主人的耐心细緻。 喻钦打开那个白色的木盒,两个手掌大小的木盒里只安然地躺着一张三寸大的照片,背朝下,背面贴了一层纯白的薄膜,崭新闪亮。 长指将那张照片翻了个身,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喻钦手心出了汗,手指在不受抑制地颤抖,轻扬嘴角,嘲讽地笑,「很好。」 照片的内容很普通,就是上次颁奖典礼的合照,二十个人,年轻的少男少女,不过是第一排的两个人被红色马克笔画了圈,黑笔色马克笔在头部打了叉而已。 两个小姑娘身形差不多,笑得都甜,露出的一排牙齿整齐洁白,她们站在一起,遮住面部到了谁也分不清的境地。 -是夏诗雨和陈青芒。 手指曲握成拳,青筋一条一条横亘在冷白皮肤上,有些狰狞的意味,喻钦扯着嘴角冷笑,将照片撕成了碎片。 杨数回来的很快,赶在他撕掉照片之前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又赶在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之前,找到了背面署名的那一小块碎片。
第106页 字很漂亮,张扬又带着内敛,浸墨很深,用的力道足够大。他念出那一行字,「黑色星期八。」 轻拍喻钦肩头,俯下身,贴近他耳边,低语安慰他,「这像是示威警告,说明他有所惧怕,而就是这样,他才会露出马脚。」 「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保护陈青芒,让他没有插足的地方。」杨数徒手拉开啤酒易拉罐的拉环,递给喻钦,轻道:「缓一缓。」 「他很享受,丝毫不慌乱,我们就像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呵。」喻钦半扬着唇,将那块照片碎片狠狠揉进了手心,一手接过啤酒罐,仰头灌了一大口。 抹了抹唇角的水渍,喻钦轻笑了一声,淡淡道:「走着瞧。」他的眸光暗沉而带着危险。 赵启江抱了各色的酒瓶回来,一脸懵逼,提问:「瞧什么啊,钦哥?」 指节曲轴,捏扁了铝皮易拉罐,冒着泡的啤酒从手心滴落,一点一点流到了暖黄的地板上。 喻钦淡淡答:「瞧有罪的人,怎样赎罪忏悔。」 . 刑警大队的队长于路接手了这个案件,花季少女无端在教室割腕自杀,准备周全,提前一周到各个药店分批次购买了抗凝血剂和吗啡因药物。 只是为了下刀的时候不疼痛,力道够狠,够致命,够引起轩然大波,并且在护士勉力止血的时候血流不止,在未找到适配血型输血前便因流血过多而死去。 求死之心,何其坚韧。 生平,动机,关系网排查,于路把这起案件当成刑事案件调查了一周,却还是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 最后不得不作罢,封存档案,将这起案件归位了意外死亡案件的那一栏中。 而学校,高三一班的教室空置了,他们集体搬了教室,搬到了和陈青芒他们一个楼层,四楼。 学校还特地花钱请了心理讲师来给大家演讲,劝同学们不要有心里负担,要学会正确面对学习压力,高考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狠,要劳逸结合,并强调如果觉得心理有问题,就要立马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谘询疏导。 一件自杀事件无疑是为这群本就枯燥的高三生的高三生活填上了灰白的一片乌云,过后一周多大多数人都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 不过死亡恐惧最难抵挡的是时间的沖刷,不过短短一个月,夏诗雨就从人们的言谈中消失掉了,学习照样紧张,每个人仍旧为不久后的高考孜孜不倦地不懈努力。 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 陈青芒想着夏诗雨的事也觉得难受,因此这难受驱使着她不停下写题忙碌的步伐,投身题海中,一点一点提升的成绩才是忘记那件事的唯一途径。 她没感到喻钦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他更爱笑了,舒朗清冽的笑意,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她也能感受到他全身心用尽一切的爱,对她好到了极点,讲题倾听,宠溺温柔,又带着占有欲地侵占她除学习之外的全部领土。 他们和最初相遇一般坐回了同桌,手心离手背的距离不过几十厘米,不经意的一句埋怨低语也能很清晰地落到彼此的耳里,他们没有隔阂,交流沟通,蜜语甜言成为每天家常便饭般的全部。 那时候,他们十七岁,生命灿烂盛大得像拥有了全世界,而这个全世界里却只能窥见彼此的影子。 像是喜欢得快要发了疯。 . 喻钦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学校没放假,刚结束了一堂考试,陈青芒坐在座位上,违背自己不在学校玩手机的原则,掏出手机为他点了一个外卖蛋糕,外配炸鸡。 小步跑到学校门口领回了快递。中午午饭时间的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为他唱生日歌,唱到笑出了眼泪,他们在一起已经快要一年了啊。 一年那么长却又那么短。 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许愿,吹蜡烛,再松松散散地把自己喜欢的女孩拥进怀里,他让她听自己的心跳声,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唿喊那个早已凝入生命里的名字。 -陈青芒,用我的生命去爱你。 陈青芒微抬着头,伸出手指,描慕一般地画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是这样英俊帅气的少年,爱惜珍视全融进了小心翼翼的动作里。 她轻轻开口:「生日快乐,喻钦,我们在一起。」 喻钦低头,轻吻了她的唇角,偷走一抹柠檬味的清香,淡笑回:「加上期限,会是永远。」 —— 中午独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学生进教室前,陈青芒收起没吃完的蛋糕和炸鸡,趁下课的时候分给了周围的同学吃。 然后又投身入一天的学习里。 在晚自习的时候,趁着写卷子的间隙,她给喻钦写了一张祝福的卡片,然后在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亲手交给了他。 他们在路上,一起聊着未来,纯真甜蜜得快要溢出粉红色的泡泡。 陈青芒摇头晃脑,轻轻开口:「以后要养一只猫,一只温顺可爱,随时可以对我喵喵叫的小猫咪。」 喻钦揽着她的肩,轻笑回:「我看暹罗猫很不错。」 陈青芒想了想暹罗猫的挖了煤一样的脸,摇头,「不要,暹罗猫不洗脸,脸好黑。」眨眨眼,轻道:「要英短,又胖又可爱。」 喻钦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感受着那弯月牙,轻笑:「好,就养矿工。」
第107页 陈青芒伸手去捉他的衣角,吹了吹刘海,带着点鼻音道:「那你自己养吧。」软糯得像棉花糖的声音带了点埋怨。 「养你。」喻钦轻笑,暖着她的手心,干燥温暖。 十一月的风凛冽寒冷,陈青芒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心里也像被塞了一个火炉一样暖,摇摇头,轻声回:「我自己可以生活的,不要人养。」 「胶东王与陈阿娇,金屋藏娇。」喻钦挑眉,玩趣道:「要有一座属于我们的房子,把我的阿芒藏住,好好疼她。」他低了头,微弯着腰,额头靠近她的额头,相贴紧,额头滚烫,亲昵而温柔。 陈青芒的脸有点烫,红扑扑的,在路灯下瞧着分外可爱,她眨了眨眼睛,轻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和你一起。」她抬眸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潺潺流动的清泉,澄澈明净,真诚真挚。 「好。」他微笑着回答,然后把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 浅蓝色卡片上的字迹娟秀好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方墨痕,他看见她写的话,很简单但又很真诚。 to:喻钦 祝你前程似锦 希望我们十年后还是在一起 陈青芒 她的落款总是这样正式认真,仿佛每立下一个承诺,就要用生命去完成。 喻钦在心里回答:一定会的。 他把卡片夹在自己哥哥送他的那本《飞鸟集》里,妥帖地收纳在书柜里。 时针指向了数字十一,该睡觉了,喻钦照例给陈青芒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软软甜甜的一声「餵」便让他软了心房。 长指扣紧手机壳,喻钦淡笑,「今天有遇见奇怪有趣的事吗?」 陈青芒已经习惯这样的提问了,最近喻钦就像一个时时刻刻要查她手机和她去向的家长,接触什么人,玩什么游戏,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都要仔细问清楚。 陈青芒仔细回想,认真回答:「没有遇见奇怪的人,背了会单词,听歌是听的哥哥的那首歌。」顿了顿,她继续补充道,「《当爱已成往事》」 「这个词怎么能这样随便叫?」喻钦语气很淡,也有点冷,像窗外寒冷的月光般,带着审视与诘问。 陈青芒仔细回想,理解他说的那个词了,唇角上扬,梨涡浅浅的,她回:「大家都这样叫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不回答,只有滋滋的细小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夜里迴响。 又过了一会,陈青芒试探着开口提问:「喻钦,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钦哥:你说呢? 第50章 区二诊结束时已是十二月底了, 陈青芒抱着奖状回家得到一番夸赞,未久作停留又收拾好书包来学校补课了。 马路边树木的叶子也早已经落光了, 光秃秃的,显得冷清孤寂,寒风凛冽,刮过耳畔嗡嗡地响。 陈青芒对着手心哈了口气, 快步跑到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坐着, 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奋笔疾书,紧张的气氛瀰漫。 陈青芒回到座位上,拿出书和本子, 埋头开始写作业。 喻钦来得晚一点, 来的时候孙全正巧不在,他径直走进教室, 坐到陈青芒身旁的位置上,单肩挎着的挎包塞进书柜里, 埋头也不管不顾就开始睡觉。 陈青芒快速解完手中的题,然后用笔去碰了碰他的手肘,轻轻道:「是累了吗?怎么又要睡觉啊。」 「昨晚在做你给的英语卷子, 熬夜了。」喻钦闷声回, 声音带着点未睡醒的沙哑和朦胧。 陈青芒抿了抿嘴唇,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硬糖,剥开糖纸,从课桌下面递给他,轻柔道:「先吃这个, 可以挡一会瞌睡,下课把英语卷子给我,我帮你改。」 孙全咳了几声进了教室,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喻钦,闷了一会,忍不住了,左右敲打,「哼,有人啊晚上不睡觉,白天才……」 喻钦不睡了,曲肘半撑着头,懒懒散散的,抬眸看着孙全,目光里是惺忪的睡意和满不在意的戏嚯。 孙全掏出保温杯喝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放下水杯,背着手在教室里四处巡逻。喻钦吃了陈青芒递给他的草莓糖,很甜。 现在一轮复习才进行过半,老师还要追进度,因此孙全守了一会,数学老师就登场了,摊开书,开始讲复习资料。 陈青芒是稳扎稳打跟着老师的进度来,一点一点从最开始的数列复习起来。喻钦则和她不一样,他基本不听老师的讲,上课都是自己写题,自己纠错,自己找薄弱点。 题刷得多了,进步很显着。区一诊考试,陈青芒拿了年级第二名,他年级第三名。 这样的进步,这样的成绩,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去往那所想要去的那所大学。 寒假补课的十五天一晃而过,放学的时候,陈青芒收拾书包先走了,她要去西城的老书店买书,趁着书店关门前。 喻钦和她摆了摆手便和赵启江他们一起走了。 路上的枯树枝已经有了冒出点点新芽的趋势了,隐隐展露出一丝生机,令这灰濛濛的冬日显得不那么沉抑。 今天的书店有点热闹,有好些放假了的学生,闲庭若市。 陈青芒不磨蹭,快速地选了三本习题集,付了钱后就往外走。
第108页 西城区不太发达,马路没主城那样宽阔,道路狭窄,街头小巷穿插其中,盘虬卧龙,路也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陈青芒注意着脚下的积水凼,绕过去,踮着脚跳过去,一月的冷风中见不到什么人,寒风凛冽,陈青芒缩了缩脖子,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小曦,我们重新来吧。」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最近你也不好受。」 「怎么?股票做空失败就来找我了吗?」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这么廉价吗?」后半句的声音哑了,带着心酸,带着难过。 陈青芒的脚步僵住,她缓慢地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对男女,惊愕得不知该怎么办。 这样的偷窥场景像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了,或是喻钦抑或是喻钦他姐姐。 小巷里的男人身形高挑,宽肩窄腰,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陈青芒瞧见他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在阴沉的天气里,也折射着点点碎光。 陈青芒注视着那枚指环,联想到他右手小拇指指腹间的疤痕,又想到喻钦对她说的离慕梁云远点的话,心里便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她掏出手机,食指落在拨号键页面上,如果慕梁云有什么举动,她觉得她可以把他送进警察局。 喻曦背抵着墙壁,穿了一件红色格子呢大衣,露出细细的一截穿着黑色紧身裤的小腿,瘦致美丽。 她安静地看着慕梁云,表情寡淡,却对他反唇相讥:「拜託你看看自己好吗,我在欧洲那么多男友,少你一个吗?」更何况这三年来,你从来没有找过我。她勾着唇角笑,笑容明媚热烈。 「小曦,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是还有些事没完成,没有办法来找你。」 「什么事,是忙着约.炮吧?」喻曦嗤笑一声,而后往前走了几步,抬着手腕,看了看腕间的钻表,勾唇轻笑,「时间不早了,慕总,我得走了。」 喻曦抬腿往前走了几步。 慕梁云却长腿几步上前,把喻曦抱进怀里,一手松了松领带,低头对着喻曦的唇瓣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喻曦垂着的那只手拼命捶打慕梁云的后背,面对着这个粗暴侵略性十足的吻,心里却又有不知所措的慌乱,于是,只好用尽全力地拒绝挣扎。 陈青芒看着眼前不远处拥抱在一起疯狂亲吻的男女,心脏狂跳不已,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了两道脚步声,一道慢条斯理,很有节奏,一道急促慌乱,轻重不一。 她刚转过身,眼前便一片黑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手臂收拢抱她抱得紧紧的,像用尽了力气,要把她揉进胸膛里。 陈青芒的肩和头被一双大手环抱着,她能听见来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清冽气息,像雪松,清冷无遗。 「喻钦,你怎么了呀?」陈青芒下巴抵着他清瘦的肩窝,轻轻浅浅地问。 「嘘,让我抱一会。」少年唿吸不稳,重重地喘着气,他心跳得很快,咚咚的声响,坚实有力。 枯索的电线桿缠绕,灰白云层聚拢,路人行色匆匆,孤零零的麻雀时不时啼叫一声,有些萧索凄凉的意味。 陈青芒轻答:「好的」,抬眼望向迷茫的天,心里沉钝而温暖。 喻钦没有注意到深巷里的男女,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还好刚刚的担心惊疑只是他的错觉。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喻曦推开了慕梁云,手掌垂下,麻木地疼,她哑着嗓子低吼,「你滚啊!」 眼神里的受伤一览无余,喻曦用手背抹了抹唇角,嗤笑道:「你不配。」她闭了眼睫,微微颤抖着开口:「我有男朋友了。」 陈青芒明显感到喻钦抱自己的手松了,他看见他姐姐了。 喻钦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巷子那头走。 陈青芒抬头望向那边,很意外地看见了画家先生,他穿着一件米白色大衣,很暖心地把喻曦抱进怀里。 陈青芒有点晕了,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横刀夺爱,相爱相杀? 周帆以搂着喻曦的肩,对着慕梁云伸出一只手,礼貌道:「慕总,这是我的女朋友。」 慕梁云显然有点绷不住了,眼眶深黑,眼睛深红,他咬着牙冷笑,「周帆以,你可以啊。」他不去握他的那只手。 周帆以也不尴尬,收回手,柔和道:「慕总,请自重。」 慕梁云咬着牙,黑眸沉沉,一手抽握着领带,深深地看了喻曦一眼,转身朝巷子径直走了。 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很响,走到末尾的时候,听见嘣咚一声巨响。 他踹了绿色的垃圾桶一脚,然后把领带狠狠地扔掉。 喻曦手指通红,还在不住地颤抖,几乎是在那声巨响发生的时候,她弯下腰,双手捧着脸,无声地哭泣,泪水顺着指缝掉落。 周帆以蹲下身,柔而温和地抱住喻曦瘦弱的背嵴,轻轻安慰:「会好的。」 喻钦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自己的亲姐姐哭泣的无助模样,心里难受又心酸,闭了闭眼睫,终是没有继续向前走去,他带着陈青芒转身,拐弯,无声地出了巷道。 然后又绕了一圈路,把陈青芒送到了家。他独自离开。
第109页 陈青芒看着他的背影,挺拔清瘦,心里泛起密实的疼痛感,她心疼啊。 . 寒假补完课已经临近过年了,街上都挂上了红灯笼和各色的彩灯,夜幕降临时十分好看,像人间的星星,兀自安静地发光闪耀。 陈青芒手捧着下巴,倚靠在窗边,安静地看着街道,她只能发一会神,成叠的卷子摆放在书桌上还等着她去做。 约莫过了三分钟,手机铃声响了,她极为少见地接到了一个妈妈打的电话。 妈妈的语气很温柔,许是很久不见了,对着她也不那么尖刻了,她缓缓叙述,是陈青芒喜欢的声音。 眼底浮开一层迷濛的水汽,陈青芒微笑着回答「好」。 两分五十一秒的电话被挂掉,陈青芒收穫了一个他们今年不回家过年的消息。 她妈妈没有说原因,她也不会去问原因,只是听不见弟弟的唠叨夸赞好不习惯。 陈青芒离开窗边,坐到床上,坐了一会,漆黑漫进房间里,裹挟着她,一种巨大的孤独感从心里生出来。 忽然得出一个悲哀的想法,没有什么是永恆的,万事万物的归途都是短暂的,易逝的,如蜉蝣朝生暮死,忽然而已。 . 喻钦删掉了那则简讯,却用手誊写下来,一张白色纸条上一行黑色的字迹。 他拍了个照,发给了于路。 然后去喻曦的房间敲门,一下一下,有礼貌又锲而不捨。 喻曦开门时,已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只是眼角还有点红,隐隐挂着泪痕。 她头髮披散着,妆也卸了,脸色有点苍白,有种柔弱的美丽。 喻钦收回手,注视着她,眸光疏淡,轻道:「谈谈。」 喻曦「嗯」了一声,转身拿上衣架上的一件大衣披在身上,随着他出了卧室。 客厅里没开暖气,寒冷从脚底侵入,一片寒凉。 喻钦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薄薄的,总抵挡不住寒冷。 「多穿点。」喻曦看不过劝他。 喻钦弯唇轻笑,「没事。」他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遥控器,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打开了空调的制暖器。 然后又去选了几粒上好的咖啡豆,走到咖啡机前,投放进去,摁了开关,安静地等待。 喻曦披着羽绒大衣,坐在沙发上,低头掩饰地玩手机。 十分钟后,咖啡机「叮」的一声,断了电。喻钦拿了两个瓷杯接了两杯,他把咖啡摆放在红木桌上。 他和喻曦分坐在环形沙发的两侧,面对着面。长指端起咖啡,凑近嘴边,轻抿了一口。 喻曦双手捧起咖啡瓷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浓郁的咖啡香味和着热气弥散在空中。 「什么时候和周帆以在一起的?」喻钦淡淡开口,询问。 喻曦揉了揉眉心,回:「半个月前。」 哦,怪不得那时候是周帆以陪她一起来接他们放学的。 喻钦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问:「为什么要为慕梁云委屈自己。」明明是他的姐姐,是他那个清高自傲的姐姐,什么时候轮得着她委屈了。 还不是因为喜欢啊,喻曦无奈地想。她闭了闭眼,轻回:「他最近公司亏损很多,心情不好,我也没有委屈。」 「对了,我和帆以认识还要得益于他呢,是他介绍我认识帆以的,算功过相抵,他也没有错的。」喻曦转移话题,还在本能地为慕梁云说好话。 喻钦眼神暗了暗,想到慕梁云右手指腹的疤痕,想对自己的姐姐说很多,化诸于口,却又只有短短的一句,「不要再与慕梁云有交集。」 . 星子皎洁,月亮倒被乌云遮住了,喻钦伏案在笔记本上写了很长的案件分析报告。 用一个论文的形式论证了慕梁云是兇手的可能,三千多字,罗列了数十种可能性,他把这篇小论文,发到了刑警队长于路的邮箱里。 手机安然地躺在木桌上,喻钦划开锁屏,看见简讯里的那张照片。 是他今天放学的时候收到的一则简讯,写得含蓄却又像是警示。 他回拨过去,对面是个卖保健品的推销电话。毫无疑问,这条简讯又是那个人发的,所以他才会那么担心地想要快步跑去去确保查看陈青芒是否安全。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那则简讯入了眼,刻入了记忆里。 -盛夏的起点,叛离地心,走向生的旅途。 第51章 除夕夜。 奶奶感冒了, 睡得早,不及九点楼下的灯便灭了。 陈青芒坐在房间里看春晚, 电视里的喜庆热闹与她的孤寂冷清倒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电话问候,只是偶尔埋头抢着一分两分的红包。 她不难过,只是有点想弟弟和喻钦了。 陈铭杰没来电话, 她也不会拨过去, 于是沉默着就断了联繫,等到回过头来,却忽然发现,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了, 回不到起点了。 想着想着就有点委屈,她抬头看着led灯, 眼眶有点热也有点红,她告诫自己, 看完这个小品就上床睡觉啦。 铃声响起,在下定决心前。 是喻钦的电话,手指划过屏幕, 陈青芒飞快接起。 「你好呀。」手机贴在耳边, 她轻轻开口,带点调皮的笑。 喻钦轻咳一声,轻笑着开口:「我很好」,抬眸望了望她所在的房间的窗户,轻道:「新年快乐, 阿芒。」
第110页 陈青芒看着电视里的衣着喜庆的演员,唇角轻扬,软软回:「新年快乐,喻男朋友。」 她起身,去找遥控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白色的遥控器,然后把电视调成了静音。 而后她听见他说,「阿芒,今年市区会放焰火。」他的声音清冽低沉,挠着耳畔,很是好听,他继续说:「我想和你一起看。」 陈青芒在新闻里看到过市区要放烟花的新闻,就是在学校旁的穗华广场,城市的中心地带,据说准备了好几百箱的焰火,等十二点的时候一起燃放,以庆贺新年。 陈青芒点头,眨眨眼睛,回:「好的。」 . 霓虹灯闪烁,车流连成线,光影浮动,流光溢彩,陈青芒坐在机车上,侧脸轻靠在喻钦清瘦的背嵴上,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温暖,少年还是如最初一般令她心动。 从稍显破败的西城区到驶入繁华的主城区,用了半个小时,路过护城河,陈青芒看着黑黝黝的河水,有点担心奶奶了。 虽然她给奶奶留了纸条,可是还是担心奶奶醒来后找不到她而着急,抿了抿干燥的唇,陈青芒闭了眼睫,缓了缓情绪。 再睁开眼时,驶入了一条街道,她听见喻钦低而哑的声音,「闭眼。」 街边有两户人家在办丧事,各色的花圈摆放朝着街口,丧奏的音乐凄凉悲恸,在这喜庆的新年里刺目而显眼,灼痛着人心。 「好的。」陈青芒这样回答,可是她没有闭眼,而是直直地看着街边那户丧葬人家的丧礼。 黑白遗照上的老人笑容安详,吹着唢喇的人穿着奇怪的装束,又唱又跳的模样有些滑稽,门口一条很老的大黄趴在地上,眼神麻木苍老。 终究还是有很多老人没能度过这个寒冬,死在新年的前一天。 这样的景象虽只是恍眼而过,却像烙在脑海里一样挥不去。 悲伤灰白的色调,足以让人难过。 约三分钟后,机车停在了广场旁,陈青芒被喻钦牵着下了车。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庆贺新年的人,男男女女大多成对出现,手挽着手,笑容满面。广场四周的建筑高大,红色,橙色,绿色,紫色,蓝色,各色的灯光打过去,汇聚在广场上,像是一片彩灯和喧譁的海洋。 一街之隔,便完全听不到那丧礼上吹奏的唢吶声了。 热闹的音乐声震动着人的耳膜,使人很轻易地便融入这种欢愉的气氛之中。 陈青芒看着身旁少年的侧脸,挺直的鼻樑,薄而淡的唇,天生风流漂亮的桃花眼,一尾清冽淡黑的小痣,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陈青芒还是移开了眼,双手捂着眼睛,从眼睛缝里看他,然后飞快地移开手,笑着开口:「happy new year!」 「明年我们在北京见哦。」清澈的杏仁眼眨呀眨,眸光一闪一闪的,像调皮的小星星。 喻钦低头看她,微垂着眼眸,伸手拂开陈青芒脸侧的髮丝,喉结滚了滚,轻回:「好,你也是。」 长指从她的脸侧滑到了她的脖颈上,唇角轻扬,「你的围巾分我一半。」 陈青芒戴了条大红色的毛线围巾很暖和,听见喻钦这样说,故意撇了撇嘴说:「不哦。」 喻钦移了目光,牵着她的手,欲往一旁走。 陈青芒却踮起了脚尖,解下一半的围巾努力去围喻钦的脖子,两手牵着围巾,环抱着他的脖颈,瞥见一方清瘦的锁骨,骨沟深刻,舔了舔唇角,轻笑着回:「男朋友,你太高啦。」 喻钦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炽热,眼睑处被她的眼睫毛扫过,痒痒酥酥的,他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 秀色可餐,楚楚动人,他低头亲吻在她的左眼睛上,极具温柔,极尽深情。 广场上的歌声很应景地切换到了,「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他的唇微凉,像冰敷的薄荷,吻在眼睛上,同他第一次吻她一样,也是在眼睛上,温柔凉沁如春风拂过。 陈青芒绷着背嵴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空气的浮动,流动的光影,周遭喧譁像被静止,浩浩荡荡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吻终了,喻钦轻轻开口:「阿芒,这是我们的第二年了。」 陈青芒看着他的眼睛,碎光冷淡,却比星光深情。 喻钦带着陈青芒去了广场一边的一栋大厦的顶层,那里是观赏烟火的最好的场所。 第二十一层楼,商业大厦的顶层,露天平台。 陈青芒跟着喻钦从电梯里出来,露天天台还有人值守,喻钦出示了一张卡片,值守的保安才放他们进去。 露台聚集了二三十个人,在烧烤,啤酒,玩音乐的都有,气氛轻松欢快。 喻钦离开了一会,陈青芒看见了徐宛儿和杨数同学,他们也在啊。 徐宛儿在吹气球,杨数则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派温和。 过了一会,喻钦回来了,他不知从哪搬来了两把椅子,搭到了天台最尾端的位置。对她挥了挥手,叫她过去。 陈青芒小跑着过去了,俩人分坐在两张椅子上,喻钦掏出手机要给她拍照,陈青芒用手去挡住相机,没照到。 过了一会,赵启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扛了一个烧烤架过来,后面还跟着提了食材桶的杨数。
第111页 十点到十一点四十五分,五人很欢快地烤烧烤。 陈青芒被餵了很多串肉,表示真的好饱啊。 赵启江表示自己不用吃烧烤了,狗粮他已经吃饱了,他真的好惨一男的。 杨数徐宛儿同学的小暧昧也看够他了,于是赵启江全程只负责吃和烤,他真的心好累。 十一点四十六分的时候,喻钦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他看了一眼后站起身朝露台侧面走,陈青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跟了上去。 「喻钦。」她唤他的名字。 喻钦放下手机,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笑笑,「我在呢。」 喻钦牵着陈青芒的手随意地绕着天台走,他没说话,大约过了五分钟,陈青芒听见他低声道:「有点闷。」 「大概是人太多了,太吵了。」喻钦朝她宽慰地笑笑。 「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吧,露台背面也一样可以看烟火。」陈青芒微笑着提议,继续道:「那边应该会有一个小平台。」 喻钦牵着她的手往露台背面走,果然百来米之外就是一个十米长宽的方形露台,类似于阳台的模样。 喻钦伸手抱了抱陈青芒,轻轻开口:「你很棒。」这么细心,还能知道这种地方。 「其实我上来前的第一眼,就观察了一下地形,不是很难发现。」陈青芒答。 「星星好美。」陈青芒抬头看着星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这里的星星比前面的明亮,月亮也是。」 喻钦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髮,低哑道:「你喜欢就好。」 两人临着夜色,看着星空,开始沉默。 喻钦垂了垂眼睫,开始回想梳理,于路发的消息的第一句话,【这则简讯似乎是很明显的暗示。】 从一开始的偶然意外,车祸,猝死,跳河,这些都是稀疏平常的事,不会引起大范围关注的事,到后来的在学校割腕死亡,引起广泛的社会反响,兇手的偏执趣味在……在一点点扩大?变得更加疯狂? 他更乐于看许多人悲痛惋惜伤心的模样。 那样只会让他觉得成就感十足,获得淋漓的快感? 于路发的消息的第二句话:【今晚城市各处的巡防都加强了,人群聚集处就有警车,为防止发生意外。】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五十七分,欢愉热烈的气氛更盛,每个人都翘首以待倒计时的来临。 「盛夏的起点……叛离地心,生的旅途……」喻钦淡淡地念出了这几句话。 盛夏,地心,生。是在昭示夏天伊始,明年高考的时候会送给他一份大礼,还是…… 指节紧握,摩擦发出咔嚓声响,喻钦额头沁出了丝丝冷汗。 盛夏的起点对应寒冬的终点,叛离地心等于迎接地心,生的旅途…… 广场上的大屏幕进入倒计时:十,九,八…… 「那边的天台上有人!」对面的烂尾楼漆黑阴森,这边不知是谁吼了一句。 ——死的归途! 喻钦勐地抬头,望向对面,「二,一!」的尾声散落在天边,烟花炸裂,漆黑的夜空被照亮,他看见对面天台上的黑影极速坠落,冷风唿啸过耳边。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咚的一声巨响,黑色影子坠地,鲜血飞溅。 陈青芒的眼睛被一双大手捂住,她微微睁大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警笛长鸣,烟火炸裂声砰砰不绝,天空华美异常,年轻的生命倏尔消逝,悲切恐慌,呜咽怅鸣,喻钦的报警电话拨了出去,人却赶在午夜十二点,新年敲响的钟声里死去。 无能为力,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喻钦蹲下身,带着陈青芒一起,他抱紧她,像从未拥有。 陈青芒的眼睛仍然被他的大手捂住,干燥温暖,可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目睹了一场盛大的死亡。 天空中迷人美丽的焰火砰砰不绝,广场上惊慌失措的惊恐声不绝如耳。 刺耳的警笛声是为那位少年奏响的送别曲。 涣散的瞳孔,碎裂的骨骼,脖颈断裂,眼珠突出,脑浆炸裂了一地,鲜血染满长街。 而那场世纪焰火,燃放了足足三十分钟。 黑白与彩色的矛盾中,死是唯一的永恆。 第52章 11.死者姓名:夏诗雨 性别:女 年龄:17岁 籍贯:柏城人 死亡时间:20x7年11月16日 死亡地点:柏市医院正门口 死因:割腕自杀, 流血过多 判定:轻生,意外死亡 死亡动机:尚不明确 12.死者姓名:刘跃 性别:男 年龄:17岁 籍贯:柏城人 死亡时间:20x8年02月04日(除夕夜零点) 死亡地点:穗华广场, c栋烂尾楼楼下街道 死因:跳楼自杀 判定:轻生,意外死亡 死亡动机:尚不明确 那则案件日志上又悄无声息地更新了这两条进去。陈青芒看着,心麻木地钝痛。 这几天,柏城的电视台除了播放春晚和新闻联播之外, 几乎全在报导这起中学生坠楼案件。 死者刘跃, 家境优渥,父亲是柏市某房产集团老闆,他就读于柏城三中, 连续两年拿过市三好学生, 是柏三中培养的最有潜力冲击清北的学生之一。
第112页 舆论一片哀悼惋惜,也有见过那天晚上场面的人的后怕惊惧。煎熬与恐慌是主调。 而警方介入调查, 不眠不休十多天,仍是没调查出刘跃的轻生动机和他杀的证据, 最后为了堵舆论,不得已编了一个为情所困而想不开的轻生缘由。 至此柏市那些教导学生不要早恋的家长又多了一个举例论证,多了一番怜惜庆幸的饭后谈资。 陈青芒在家窝了几天, 没有走亲戚, 也不想打开电视,只是不知疲倦地写题,放了九天假,她写完了近三十套卷子。 和喻钦聊天,前两天他人明显很闷, 很沉抑,后面应该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便也清朗地笑几次,装作对这次事件毫不在意的模样。 陈青芒也微笑着应和,只有她知道,那晚的烟火很美,把夜空烫出了一个个大窟窿,而他的小手指却像冰山下雪藏的寒冰一样冷。手掌温暖,手指却寒冷,一直在颤抖。 陈青芒那时候听见警笛声也很害怕,她终究还是不够勇敢。 这件事他们都消化了很久,直到开学一个多月后才能挤出笑脸,才能不刻意地绕过穗华广场的路,才能把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学习很累很忙的时候,就忘了那些痛了。 三模成绩出来的时候,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四月份,学校放了一天假。 陈青芒拿着老师给的成绩单,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欣喜,他们这次进步都很大。 她摆脱了万年老二的称号,考了年级第一名,喻钦成绩单上总分比她少了零点五分,是年级的第二名。 他数学物理生物都考了满分,英语恶补之后考到了一百三十四分,语文差了点,但总分是这几次的模拟考试中最高的一次。 孙全看着他们的目光都特慈祥,不住地点头微笑,说他们给他们班长脸了,他走到办公室都是昂首挺胸,十分神气,很多老师都羡慕呢。 陈青芒捂嘴笑,眼睛也弯弯的,喻钦也不避嫌,直接牵起她的手就从孙全眼皮子地下走了。 他帮她单手拎着书包,走到校门口时遇见了刚从黑色幻影上下车的慕梁云。 他戴着副墨镜,大背头梳的油光发亮的,整个一社会精英人士的打扮。 慕梁云看见了他,很欠揍又很胸有成竹地取下墨镜对他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唿。 喻钦表情冷淡,俊朗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他牵着陈青芒的手,带他径直出了校门,没再分给慕梁云一个眼神。 慕梁云勾着嘴角玩味地笑,侧身看着迎面几乎是跑过来的笑容可掬的校长,他敛了笑意,重新戴上了墨镜。 . 陈青芒晚上的时候和喻钦聊天,他给她发消息,说:【以后躲慕梁云要比今天跑得快一丢丢。】 lemon tree:【一丢丢是多少。】 .:【刘翔的速度。】 陈青芒发了个小猫生气的表情包过去。 喻钦那边没动静了,陈青芒便继续拿起笔写作业。 写了一会,她收到了一条语音,清冽低哑的声音:「记得吗?」 陈青芒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他直接打了qq电话过来,陈青芒懵懵懂懂地接起。 「我说过要给你读诗。」听筒凑近耳边,像在和她私语。 陈青芒抿唇,很配合地回:「我想听。」 喻钦拿上手边的书,翻过一页,借着檯灯的光为她轻轻朗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止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蹂.躏了五月宠爱的嫩蕊,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太短。」 …… 陈青芒不写作业了,上床躲在被子里听,他的声音低哑温柔,嗓音好听,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喻钦握着手机,听着她均匀的唿吸声捨不得挂掉,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喜欢她笑,喜欢她柔柔地说话,喜欢她正经的回答,喜欢她的很多很多…… 将她比作夏天,却比夏天更温婉可爱。 . 陈青芒第二天起床时发现qq电话还没挂,她看了会天花板,听了会他的唿吸声,觉得一切都很好。 她洗漱回来挂掉了电话。 上午她只写了半个小时左右的作业,然后看了部青春励志电影,很没出息地把自己看哭了,然后一边抹泪,一边抽出卷子继续写题,感觉像被打了鸡血,斗志满满了。 午饭过后,喻钦给她打电话,说要接她出去玩。 陈青芒数了数离高考不多不少,正好只有六十天了,她转了几个弯想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喻钦雇了辆车来接她。 陈青芒躬身进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衫,袖口挽到小臂位置,小臂上的青色血管凸起,是独属于男性的手臂,他一把把她捞进了怀里。 陈青芒耳朵烫,碰到了他的手指,很凉,突然很想转身咬他一口。咬他肩膀,陈青芒暗暗地想。 今天是柏市自发设立的踏青节,外出游玩散心的人很多,喻钦没去那些人多的景点,反而很神奇地带她去了动物园。 到了离目的地五六千米的时候,他让司机把车停了,牵着她的手下车,去附近的租赁点租了一辆自行车,他还现场买零件,组装了个车后座上去。
第113页 然后骑着自行车载着陈青芒去了动物园。 四月的风暖而不热,花香萦满鼻间,阳光洒落在彼此的肩头,温暖舒适。 到了动物园,喻钦发现失策了,因为人也很多,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就是动物展览活动更多了。 他们来看孔雀,很巧地看着一只公孔雀开屏了,是只公孔雀看见一群漂亮的小姐姐就开屏了。 陈青芒也那群小姐姐中的一员,她看着孔雀在空地上绕着她们走来走去,就是走不过铁栅栏,而它的尾巴很漂亮,繁复绚丽的花纹,摆来摆去,好像真的是在向她们展示一般。 陈青芒觉得诧异和惊奇,想多看一眼,结果就被面无表情很低气压的喻钦拉着小臂拉走了。 然后他们去看了猴子,陈青芒的香蕉被猴子偷走了,而后喻钦餵了她近一整根香蕉。 陈青芒好饱,摇头不吃了,喻钦也不嫌弃直接吃完了剩下的半截,然后把香蕉皮对着那猴子比了比,最后转身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周围有熊孩子学着这个大哥哥这样扔香蕉,最后都被妈妈打哭了。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回家时已是黄昏了,橘黄色光晕温柔地渲染开来,带着点暮色,他们站在街口道别,互相轻轻说:「明天见。」 . 喻钦回家正巧撞上了在收拾行李的姐姐,她妆容精緻,是要走的样子。 喻钦斜靠着墙,眼皮也不撩一下,只是淡淡看着她收拾。 喻曦也像没看见他一样,一言不发地继续摆弄箱子。虽然她知道自己弟弟现在一定是在生气了。 她弯腰继续往箱子里放衣物,过了十来分钟,便盛满了一整箱子的衣物。 她提了一下没提动,然后手里就空了。喻钦拉起她的箱子,斜靠在行李箱上,垂了垂眼睫,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压了压情绪,最后才低低开口:「去哪?」 「欧洲。」喻曦一咬牙,继续,「出差,约莫两个月。」她直直看着喻钦的眼睛,不躲闪。 黑眸沉沉,深邃漆黑,他没说话,很久没回答。 过了半晌,她听见他开口。 「好啊。」牵了牵唇角,他轻蔑地笑,「去呗,关我屁事。」 喻曦捏紧手指,「小钦,等你高考完,姐姐会和你解释的。」 喻钦把箱子推给她,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朝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喻曦嘆了口气,拉着箱子,背着挎包离开了家。 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这样狼狈,狼狈到只能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去机场的路很远,她给家中的保姆写了很长的一段话,全是担忧叮嘱的话,写了喻钦的饮食习惯还有好好照顾他到高考的注意事项。 回来有两年了,又要走,还是不舍难过的。 最后她在机场给周帆以打了一个答谢电话,谢谢他愿意配合她演戏,愿意演她的男朋友,并不介意被慕梁云记恨。 周帆以放下画笔,温和地笑笑,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喻曦挂了电话,上了飞机,斜靠着窗,渐渐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还是年少的模样,用粉色信纸折千纸鹤,折了五百二十只,而每一只千纸鹤里面都只有一句话。 我爱他。 他是谁?她多想她永远不要记起啊。 . 四月十十七日,很普通的一天。 陈青芒刚做完周测,还在和喻钦交换着互相批改卷子,她眼皮跳了跳,再抬头时,看见的是喻钦很平静地对她说,「于队抓到兇手了。」 他一手捏着手机,骨节泛白,像是用尽了力气。 陈青芒看着他的眼眶红了,心疼又心酸,她抱住他的肩,轻轻道:「都结束了,真好。」 已经三年多了,而这一天却好像已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pps:据新闻报导,公孔雀看见漂亮女孩子也容易开屏的哦。 我不造是真是假,但反正我写了,(狗头 第53章 柏市公安局门口。 天快要黑了, 淡墨色的云层渐渐聚拢,在城市上空投下一片阴影, 阴郁的气氛蔓延。 站在街边路灯下的少年,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远远看过去, 只能看得见帽沿下薄而锋利的下颌线, 稜角分明,显得冷峻帅气。 他一手插着兜,抬了点眸, 看着路灯路牌上的红灯, 黑沉沉的眸子不见一丝波澜。 车流来来往往,刺耳的鸣笛声穿插其间, 霓虹灯渐次亮起,夜的一角被掀开, 喧譁登场。 不及三十秒,红灯转绿。他拔开长腿,沉默无声地走到了街对面的公安局门口。 现在已经七点了, 白日里值守的大门已经关了, 只有旁边的侧门还有警员在值班。 少年上前几步,走到侧门旁,伸出手敲了敲玻璃窗。 暖黄灯光染在少年的长指上,皮肤冷白,匀称漂亮, 在透明玻璃窗上投下浅浅一片阴影。 「您哪位?」值班警员抬头,隔着窗子看着这位俊朗帅气的少年。 「喻钦,」嗓子沙哑,低沉,「找于路。」 「今天算你运气好,小伙子,我们于队还在办公楼里加班呢,没白跑一趟,」值班警员自来熟,也是个小伙子,模样周正,约莫二十四五岁,眉宇间还带着点青涩。
第114页 他拨下了身旁的座机电话,抬头对着喻钦笑了一下,「稍等啊,我问一下于队。」 「嗯。」喻钦点了下头,掏出只打火机,长指胡乱地拨弄,想了想又加了句,「麻烦您了。」 嘟嘟声响起,电话很快接通,警员将这里的请情况汇报完,听了回答,挂掉电话,抬头对着喻钦很明朗地笑,「小伙子,跟我来吧。」 警员起身,打开了侧门,带着喻钦进了屋。 长长的走廊,警员踏了几脚,声控灯亮起,喻钦把打火机塞回兜里,跟着穿着制服的警员往前走。 「哎,小伙子,这么晚来警察局,是有什么事吗?」 「不会是……」警员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捂嘴,闭口不往下提了。 最后拐着弯提点,「年纪轻轻也别为什么情啊爱啊想不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级就会发现爱情是是世上最不靠谱最虚渺的事了。」 「就像马尔克斯说的那句什么来着……」警员拍了拍头,想到了,继续道:「不过是一场幻觉。」 喻钦抿着唇角没回答。他个子不低,有一米八几,和警员前后走着,差不多高。 长廊走到了尽头,转角拐进楼梯口,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往左走,第二间办公室。 警员停了下来,「到了,就是这里。」 「谢谢您。」喻钦道谢的语气很诚恳。 警员摆手,「不用谢。」借着灯光好好地看了这少年一眼,脸虽显青涩,但眉宇间有英气,英朗帅气,这样的男孩子以后长大了,必定是迷惑小姑娘迷惑得最深的那一款。 警员笑着转身,下楼梯,往回走。 喻钦敲了敲门。 「进来」雄浑有力的一声。喻钦长腿一跨,进了屋。 于路伏案正在整理卷宗,抬头看着他,展露笑容,调侃道:「这么迫不及待啊。」 喻钦是放学送陈青芒回家之后,绕了个圈来的。他垂眸,也不见生,直接就坐到了于路面前的那张红木椅凳上,开门见山:「犯人资料,证据。」 于路敛了笑意,低头掏出手机,划开资料栏,沉声道:「连上公共网了吧,我把可对公众公布的信息发在民警公开网上了,你先看一会。」 食指按了下眉心,喻钦「嗯」了声,然后飞快地扫过手机上的资料。 兇手:万新庭 年龄:31 籍贯:柏市 原名:黄致兴 于20x8年04.17日被捕 下附一寸免冠照,喻钦看见那张照片时,明显愣了愣。 下巴又一颗硕大的黑痣,眼神阴鸷,老气沉沉,看上去的年龄能有四十多岁,绝不像身份证那样所说的31岁。 三年多未见,黄致兴面貌倒是变得够多的。 瞳孔微微睁大,喻钦死死盯着这张照片,总感觉在很多个地方见过,很熟悉。 脑海中渐渐回忆起一些片段:平市河边的中年人,目光呆滞空洞地望向远方,某天放学与夏诗雨交谈的男人…… 就是他,万新庭,不,应该是黄致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喻钦微眯着双眼,冷静思考。 于路打断了他,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有种痣证据,据说还去当地的小作坊医院整过容,眼角留了块小疤,看上去挺骇人的,凶相毕露。」 喻钦移眼,又扫了遍照片,的确右眼有块疤,离得远不注意是看不清的。 「动机,证据呢?」喻钦淡淡提问。 于路放下手机,倒了拉两杯茶,一杯推给他,一杯自己端着,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20x4年6月你哥死后的一个月里不见黄致兴的行踪。其实那时候就有细心的警员把他列为嫌疑对象了,原因无他,他生前是和你哥密切接触的人,而一个月没找到人,再次找到时已经是火灾现场一具烧焦得不辨面目的尸体了。」 「再加上邻居做目击证人,证明他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于是我们便没有多加追究,火化尸体,在法律上判定了黄致兴的死亡。」 喻钦手捧着搪瓷杯,没有做声,安静地听着。 「但是,惊奇的是,我们今年收到了一个报案卷宗。」于路轻抿了一口茶,继续开口:「说是近四年前黄致兴的雕塑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医院的太平间停尸房里丢失了一具尸体,至今没找到下落。」 指节不自觉握紧了搪瓷杯,泛着白,喻钦开口问:「你们怎么现在才收到报警电话?」过去了这么久,消息怎么能这么阻塞。 于路嘆了口气,「报警电话三年前就有了,不过是被分局押着,说是小事,也没报到市局来。」 「不过也是,谁能想到这会与一起连环杀人案案犯假死有关呢。」于路继续开口,「技术科的同志根据家属提供的头髮,进行dna比对,已经确认了当年的那具尸体就是仁爱医院失踪的那具尸体了。」 喻钦皱了皱眉,「抓到黄致兴的契机呢,于队?」 于路:「这一个月我们着手调查黄致兴的生平,以前他的资料是记载的是孤儿,但我们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十岁起父母离婚,然后跟着自己的酒鬼父亲生活,经常受到殴打和言语辱骂。」 「然后十六岁的时候,他父亲迎娶了另一个女人,」于路放下瓷杯,继续道:「这位继母显然对黄致兴也不好,经常虐待他,不过没关系,因为没过多久,他的父亲继母就相继在一年里离世了。」
第115页 「父亲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了头部太阳穴,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而继母则在他父亲死后的第六个月里因为流产死亡,她腹中怀有八个月已经成型的孩子,一尸两命。」 「而很奇特的是,两次意外,黄致兴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调查的警方断定是意外身亡,不算刑事案件。」 喻钦手指聚拢成尖塔状,抵在下巴处,前前后后联想起来,这个黄致兴真是让人不寒而慄,丧心病狂,他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狂魔。 「怎么抓到的?」喻钦简明扼要。 「别急。」于路推给他一份纸质资料,是案件佐证,「你看看。」于路沉声道。 喻钦耐心地翻开,七八页,他逐字逐句看得仔细,看到最后手指都在颤抖,尤其是看到第一栏受害人名字宁书延的时候,简直不受控制的颤抖 。 三年多来,黄致兴共杀害了十二位少年男女。 20x4年6月后,他復健整容,休整了六个月,然后在新年伊始的时候,几乎是同时「意外」地葬送掉了年轻五条生命。 他的自述中的语句是:「我选的都是那些名列前茅,在人前笑得阳光,人后落寞的家境优渥的少男少女,他们很富有同情心,会怜悯帮助我。」 「我会以他们最亲近的方式接近他们,并在里面掺杂一点心理催眠术,给他们灌输死亡是唯一的解脱的想法,并把他们的现实和所拥有的在潜意识里贬低得一文不值,这样他们都很依赖我。」 「会在我的劝引下,给我转帐,他们不吝这点钱,反而会更加信任我。」 「最后,哦,我觉得无趣的时候,就会大发善心送他们去死亡,去解脱,双重保险,我握有他们的弱点,会以此为威胁,并亲眼目睹他们在一次次「意外」中美丽地死去……」 「就像一只只破碎的蝴蝶,在坠落时被无形的手摺断了翅膀,落入无底深渊……」 「这样,我很快乐。」这是他自述的最后一句话。 喻钦深吸一口气,手指曲握成拳,哑着嗓子,冷声道:「我想见他一面。」 于路收回资料,平淡拒绝,「现在不行,过几天吧。」他颔首继续道,「抓到他的契机,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银行卡黄致兴的名字还保留着,并带在身上,来警局办事的时候掉了钱包。」 「百密一疏啊。」于路下了结论。 喻钦点点头,道了谢。一切都很合理,证词完美没有一点疏漏的地方,真相就应该是这样的。 . 一审判决出来了,是死刑,黄致兴提起上诉,二审正在筹备中。 陈青芒松了一口气,她想,这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活了,再也不用看见喻钦心事重重的难受样子了,真的很好了。 「真没想到兇手居然是靠成绩单和成绩来挑选受害人的,还好我成绩差,这样来看也算幸运。」 「对啊,就是那个黄致兴,我在我们学校周围都看见过他好几次,真的吓人。」 「还好还好抓到兇手了,不过这人心里真够变态的。」 …… 路上的学生都在讨论,陈青芒和喻钦并排走着,她买了串糖葫芦,侧身踮脚递到喻钦面前,微笑道:「吃一颗吧,都过去了。」 喻钦闻言,微垂头,咬下了一颗亮晶晶的红山楂,裹满了蜜糖。 「怎么样?」小梨涡浮现在嘴角,陈青芒看着他笑得好看。 「真甜。」喻钦顿了顿,轻回:「和你一样。」 陈青芒鼻尖一酸,眼睛红了,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她咬牙憋了回去,轻笑着开口:「男朋友,笑一笑啊。」 尘埃落定了,他们要有更好的未来了啊。 喻钦轻弯嘴角,长指拂过她的刘海,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角,轻笑回:「好啊,女朋友。」 两人继续往前走,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间飞舞,温暖明媚。 路边的餐馆里的电视机还在重复播放这个新闻,喻钦淡淡地看着视频中黄致兴的脸,那人脸上的表情很麻木,眼前空洞无神,完全不像三年多前在他们面前讲得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黄致兴了。 岁月和死亡让人变得不辨原本的面目。 . 百日誓师大会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天了,每天围绕着陈青芒和喻钦的只有写不完的卷子和改不完的错题。 下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吃饭的时候都在赛跑,上厕所也是赛跑,仿佛跑不赢,这辈子就输了。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氛围里,陈青芒也没什么心情恋爱了,于是对喻钦自然冷淡得多了,不过她看他写题也挺忙的。 这样很好,两个人都在为未来持之以恆地奋斗,这中就是青春里最美好的事了。 所以,陈青芒几乎是没有想到,喻钦会在难得的星期日放假的时候去帮林佳佳打架。 她出去买笔恰巧看见了,便捂着笔盒跑了过去。 林荫纹身店的旁边,他和另一个男的混战在一起,林佳佳穿着黑色短裙,形象也不顾地在拉架。 喻钦挥着拳头,一拳一拳地往对面男人的脸上舞,那人眼睛被打肿了,但身手也不落下风,他长得壮硕,就是笨拙了些。 拳打脚踢,一来一往,看得陈青芒心揪着疼。
第116页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看见喻钦直接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一根棒子,而对面的男人更是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水果刀,作势要来捅他。 林佳佳上前一把抱住了喻钦的背,几乎是哭喊着朝对面的男人吼,「熊斌你他妈够了!要是敢下刀,我跟你拼命,你滚啊!!!」 陈青芒止了脚步,心里又酸又疼,她远远看着林佳佳紧紧抱着喻钦。 他们个子相差不多,站在一起,好像还很般配。 缓了一会,她努力地压着情绪,对着那边清清亮亮地喊了一声,「喻钦。」 声音明晰,在巷子里传得很远。 第54章 「我报警了。」陈青芒拿出手机, 对着巷子里的那人威胁道。 那边三人皆是一愣,挥着水果刀的男人抬眼往陈青芒所在的地方望了一下, 看见小姑娘抱着笔盒时,明显顿了顿,他因生气而涨的通红的脸不易察觉地带了一丝惊慌。 「快滚啊!」林佳佳又朝他低吼了一声。 熊斌收回视线,低头收了水果刀, 抬眼深深地看了林佳佳一眼, 虔诚又带着真诚地开口:「等我。」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拔腿就跑,不一会, 就消失在了深巷中了。 陈青芒收回手机, 脚有点软,捏紧手中的笔盒, 一步一步艰难又缓慢地往喻钦所在的地方走去。她垂着眉眼,没再去看他们抱紧的模样。 喻钦垂了手, 松开手中的木棍,砸落在地上,心里像扎了一根针, 疼至鲜血淋漓。 「放开。」沙哑的声音像要被撕裂。他对着林佳佳这样说。 林佳佳勉力勾了勾嘴角, 后退一步,松开了双手,她作无所谓地笑,「钦哥,谢谢你啊。」你刚刚要吓死我了啊。 喻钦不作声, 只是转了身,看着一点一点靠近的小姑娘,她的眼角好像有点红,是难过吗,她的手指在颤抖,是害怕吗,喻钦闭了眼睛,长睫毛微然轻颤。 他顺着墙根,坐到了墙角下的长凳上,嘴角,侧脸都被打肿了,丝丝血迹浸了出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半倚着墙,扬了头,看着极淡极白的天空,略带苍凉地笑。 陈青芒无声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立着,沉默地看着喻钦,两三秒。 他衣衫不大整,衬衫领口的扣子掉了几颗,大片瘦削的锁骨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还映着红印子,有种疲丧的性感。 陈青芒抿着唇角,压着心中的难过,直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五秒,喻钦伸了手臂,一把把她拉着坐下,让她的头抵着自己的胸膛,然后侧身特别痞气,特别无所谓地说了句,「傻了啊。」嘴角的笑意散漫,玩世不恭。 陈青芒心里的心疼全化为了生气,死咬着唇角,生着闷气,不去看他伤痕累累的脸。 林佳佳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白皙纤长的双腿从膝盖往下裸露在空气中,稍凉的风吹来,有点冷。她移了眼,弯唇笑笑,拔开腿绕了路,回了纹身店。 陈青芒感受着身旁的温热,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铁锈一般,冰冷无遗。 她感受到喻钦伸出大手扣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伸进夹缝,缓慢地与她十指紧扣。 陈青芒心里涌过心酸,垂眼看着冰冷的石板,沉默得不发一言。 他们这样无声地靠坐着,树梢的鸟儿偶尔啼叫,街边的叫卖声依旧响亮,一声一声辽远悠长。 落日余晖闯进小巷,橘黄色光晕细细铺洒开来,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橘色的余晖浸染,显得温柔。 陈青芒压住情绪抬头看他,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生气又化为了心疼,她掏出纸巾,抬手去为他擦嘴角的血迹。 又想到这血迹是为了林佳佳而得来的,心里一阵心酸难过,她动作轻柔地轻擦着他的嘴角,垂下眼睫,低低开口:「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要这样了,这样我会难受会不忍会心疼,甚至还会嫉妒。 喻钦微侧了身子,一手轻抓住她拿餐巾纸的那只手,心里的刺又深了一寸,温热的血液流淌,他定定地看着她的那双带着许多情绪的眼睛,想说很多,哑了嗓子,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好。」 「还有三十六天,我们要一直好好的。」 「嗯。」 厚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由远及近,过了一会,林佳佳云淡风轻地站在他们面前,她端了一个白色的陶瓷碗,碗里盛满了殷红漂亮的樱桃。 她笑着开口:「青芒,吃樱桃。」 陈青芒抬头,看着她的脸,明眸皓齿,红唇明艷,一件黑色短袖衫配黑色百褶短裙,是一种成熟妩媚的漂亮,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佳佳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捂嘴笑出了声,「怎么,怕佳佳姐下毒哦。」,她弯腰,一簇栗色的波浪卷从肩头滑落,漂亮妆容精緻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柔柔地笑,葱白手指捻出一课红亮的樱桃递到她的面前。 是要餵她。陈青芒眼睫毛颤了颤,侧了头,没去接那颗樱桃。 喻钦轻笑一声,「干嘛呢。」他随手接过林佳佳手里的樱桃,长指夹着送到陈青芒嘴前,哄溺开口:「张嘴。」 陈青芒微红着眼睛看他轻呵呵地笑,心里就软得没边了,支吾了两声,半推半就吃下了那颗樱桃。
第117页 汁水在嘴里炸裂开来,带着果香的甜裹挟着舌尖,像是一个夏天的艷阳融化在水波中,温软香甜。 林佳佳半点也不尴尬,端了一个木凳出来,翘着二郎腿坐着,坐姿很潇洒,把樱桃放在一旁的石凳上,她从衬衫里摸了支烟和打火机出来,叼着烟对陈青芒扬了扬下巴示意道,「青芒,不介意我抽吧。」 陈青芒觉得自己刚刚表现有点过了,他们之间很坦荡,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的。于是微笑着回:「不……」 「她介意。」喻钦抢先替她回了,额间的碎发漆黑,侧脸的稜角被落日余晖磨平不少,是种舒朗的帅气。 林佳佳划火机的动作划到了一半,最后耸一耸肩,收了打火机,扬着唇角看喻钦,「行啊,好学生。」 她双手抱肩,往对面的墙根一靠,看他的目光带着戏嚯。 喻钦只专注着给陈青芒餵樱桃了,也没再看林佳佳一眼,只是沉默地用那只同玉啄了一般好看的手拈着红晶晶的樱桃,往她嘴里送。 陈青芒眨眼睛,吃下了一颗又一颗樱桃,不知怎的,就是憋得慌,樱桃核都没敢吐。 第八颗,第九颗,……第十三颗,陈青芒赶在自己被噎死前制止了喻钦,她握住他的手腕,嘴囊鼓鼓的,轻声道:「够了。」 然后挣脱与他十指紧扣的那只手,她起身找了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去吐核。 回来时,感觉空气中气氛有点不妙,她听见林佳佳毫不在意地开口:「我他妈就是随便啊,就是可以随便地亲吻别的男人,随便一天换一个男朋友,随便到都可以和下三滥男人上床啊。」 「你说我贱不贱。」林佳佳弯唇轻笑,「他不是第一个,熊斌也不是最后一个,呵呵。」 「要我跟你数一数我这些年来泡过的男人吗?」林佳佳笑得好看,红唇放肆地弯上,声音里满是戏嚯。 喻钦直勾勾地看着林佳佳,黑眸沉沉,瞳色很深,眼神却冷淡得像凝了冰,「——咔咔」的骨节摩擦声传来,他努力压着愤怒,死死地看着林佳佳。 林佳佳被这种眼神看得内心直颤,终究是不同的人生啊,哪会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屁话。 她不移眼等着他的愤怒爆发,最后却只听他骂了一句,「你他妈迟早被.干死,没人给你收尸。」 抬眸看着他嘴角的那抹气愤至极的冷笑,林佳佳心绞着疼。 落日西沉,小巷渐渐陷入了黑暗里。 喻钦起身,无声地牵着陈青芒出了深巷。 . 考试由月考改成了周测,每周放假的时间压缩至四个小时,操场上打篮球的人被教务处的老师吹哨子赶走了。 课间再不见喧譁,陈青芒写题的速度练得飞快,一天的零碎时间都能抽出来写好几套真题卷,她一般不会错,错了也只是看看答案就懂了,所以没再跟老师的进度,开始自己复习。 埋头在书堆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以至于她都没怎么察觉出喻钦的心不在焉,直到最后一次大型学校统分的模考成绩下来,看到他跌出前十,陈青芒才察觉到不对劲。 放学踩着关门大爷催促的声音出了教室门,陈青芒抬头看着喻钦的侧脸,轻轻问:「最近怎么了,这次考试……」 「我写题的时候睡着了,语文作文只写了一百字。」喻钦率先回答,很流畅。 「下次别这样了。」陈青芒想想觉得不够,加了句,「尤其是高考。」 她温柔地笑笑,「不是说好要超过我的吗?」 喻钦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回:「好。」 后面的几天里,中午午休的时候喻钦都没来,老师查岗的时候问到了了他,一听他的名字都自动忽略了,也没人追究。 连着过了十来天都是这样,上学的时候,陈青芒走在他身旁,她叫他的名字,「喻钦。」 「怎么了。」 心里堵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哑着声音,快要哭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喻钦扣紧她的手,在晨时的冷风中抱紧了她,极尽温柔地回:「乖,不会有事的,我们的未来都会很好的。」 陈青芒咬牙憋回了泪水,软软答:「好的。」 彼时离高考还有九天,教室里的倒计时錶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紧张与解脱围绕着他们,让人痛苦不堪。 他们又沿着树荫走了一段路,走到了校门口,喻钦突然唤住她,「青芒。」他很少这样叫她。 可是这样的叫法却让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抬头固执地与他对视,回问:「怎么了?」 喻钦那双眼睛看着她,深情漂亮,又显得淡情冷漠,黑沉沉的眸子令人一点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陈青芒咬着牙想,要是他敢说一句分手,她就算难受到死也要答应他,然后一点一点坚定地离开他。 她不要勉强,也不要他难受。 他们对视着,各怀心事,时间好像暂停,又好像过了很久,周遭身穿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人流将他们淹没。 最终她听见他轻轻说:「没什么。」 欲言又止,沉默蔓延,对话与歇斯底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结束。 第55章 高考倒计时第八天, 是周日。 陈青芒回家,许是日光的缘故, 看着奶奶总觉得她消瘦了些,眼神也苍老了很多,不復原来的精神气了,她也没再从她的口中听见胡萝蔔爷爷的故事。
第118页 陈青芒想大约奶奶也是为情所困了, 她也刻意避开胡萝蔔爷爷的事, 不去提,只是汇报自己最近模考的成绩,都是很好的, 奶奶听了却又没表扬她, 白染的眉蹙着,心事重重。 陈青芒心里又堵又闷, 她快速地扒了几口饭,然后上楼写了半个小时作业, 之后烧水洗头洗澡。 洗澡的时候放着音乐,洗完了就关掉了音乐,她在洗手间里用毛巾揉头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字肩缩紧,锁骨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怜弱美丽。 她又想到了林佳佳的模样,他们完全不像,林佳佳很漂亮是成熟的妩媚的有女人味的漂亮, 而她干瘪瘪的,像索淡无味的小白花。 男生应当都喜欢林佳佳那种的吧,那喻钦呢。 想着想着又得难过了,陈青芒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她审视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喻钦有点信心呢。 是他说过很多次,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挂在卧室旁的风铃每天也在带着风的问候说他爱她,他送的小熊,乌龟每晚随她入梦,手腕间的红绳一直陪伴她,他给的月亮也在一直守护着她。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在心里说不喜欢,要分手了呢。 想到这,陈青芒心里的坎好了很多。她快速地穿上衣服,端着盆,正准备打开房门,却听见对面奶奶的声音。 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小杰他,手术不成功……」 「排斥反应严重」,「不能唿吸」,「吸氧」,「很难熬过……」 「芒芒没在,她听不见……」 这些字眼钻入陈青芒的耳朵里,眼睛里蒙了一层雾,她顺着墙根软了下去,眼泪不经允许就掉落了,落到嘴巴里,极咸极涩。 她知道弟弟有极严重的心脏病,可是没想到严重到这么早就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了…… 排斥反应,生物学过的,就是免疫系统攻击自己的身体啊,那铭杰他是不是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陈青芒埋头伏在手臂间,眼泪止不住地流,对她最好的弟弟在在遭受着病魔的折磨,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知晓的权力也不能够拥有。 她蹲在洗手间里很久,电话声没了,眼泪还在流,等到时间差不多到了又要去学校的时候了,她才擦干眼泪出去。 看见奶奶眼角的泪痕,心又抽着疼,奶奶对她笑,嘱咐她要好好学习,好好高考。 陈青芒背着书包出了门,走到街口时脚下一软,悲哀地想到,她弟弟是不是会像她查的那些因为排斥反应严重的病例的人一样死去。 可是他明明才十六岁啊,明明还该有大好的人生的啊。 . 徐宛儿最近察觉到了陈青芒的异样,她总是精神恍惚,写题写着写着就走神了,她还撞见几次她眼角挂泪痕的模样。 她问她怎么了,可是陈青芒只是摇头微笑,脸色带着不自然的苍白。 徐宛儿心疼,她让喻钦好好关心下陈青芒,却发现喻钦也是同样的怀有心事,中午一放学就跑得飞快,直到下午才回教室。 她怀疑他们俩闹矛盾了,后来发现果然是这样的,因为她连续跟踪了喻钦两个中午,发现他朝同一个地方跑,那地是个纹身店,纹身店里有一个漂亮的老闆娘,远远看着,他们交谈甚欢。 徐宛儿为陈青芒不值,却也不敢告诉她,只是心疼地看着她,很担心她,担心到都不愿再和杨数开玩笑了。 就这样过了四天,最后离高考也只剩下了四天。 那天放学的时候,喻钦和陈青芒站在走廊上,隔着人流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先走,陈青芒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莫名有点想哭,她点点头,转身离去,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扣得很紧,又回想起他手与她交握的温度。 有四十度吧,是夏天里最炎热的温度,也是他们之间最温暖的温度。 踏着蝉声和路灯回家,陈青芒努力回想知识点,努力地想调整状态,可到头来脑子里竟也只回想起他们相遇那天她背的化学周期表了。 是镧系元素,是高考不会考的元素,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元素。 回程的那条路感觉比以往都要漫长,陈青芒踩着昏黄的路灯,只有影子跟着她,她想了很多,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奶奶,还有喻钦。 眼角莫名湿了,心里却快要被情绪给弄爆炸了,悲楚难受一齐涌了上来,她想应该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还不够勇敢。 就是在这种快要崩溃的情绪中,她无意间走入了一间小诊所。 小诊所的门匾是用毛笔字写的,笔锋遒劲有力,「未续」两个字龙飞凤舞,笔力渐深。 未续,就是这家小诊所的名字。 这间诊所很奇特,里面没有药也没有病人,只有一个同古代一般的屏风,一张椅子,一张木凳,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那屏风把一室的空间隔为了两室,最里间的灯亮着,有一个人影,却看不清面貌,只知应是十分高大的人。 「坐吧。」低沉的男声,又有点熟悉。 陈青芒听话地坐到了凳子上,她精神有点恍惚,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看病讲望闻问切,小姐,你有什么心病呢?」低醇动听的声音,和刚刚的声音不大相像,那存在的熟悉感也没了。
第119页 说瞭望闻问切,却一语肯定是心病,这个吹嘘的医生多半也是个骗子。 陈青芒没说话,只是像古代电视剧里一样往屏风里伸了一只手进去,轻轻开口:「医生,请您帮我看看吧。」看看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那医生没回答,沉默在一室内蔓延,过了大概七八秒,对面的医生清朗地笑了一声,低柔道:「我不是骗子。」 「我知道。」软哝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哭腔,陈青芒收回了手,她又看了一眼表,分针指向三十八了,秒针持之以恆坚持不懈地往前走,过半了。 陈青芒想自己真是矫情啊,自相矛盾的话还得说这么多遍,她埋头,缓了一会情绪,咬咬牙,轻声道:「对不起了医生,打扰您了。」她欲起身往外走。 那医生却从屏风里伸了一只手出来,长指夹住了木桌上的小本子,轻轻敲了敲,噔噔两声,他说:「请把你觉得难过或难以启齿的事情写下来吧。」 陈青芒垂首,看着医生那只骨节匀称的手,手指长而手,皮肤白,很漂亮。只有食指内侧有一处茧巴,他收回手。 那一晃眼,陈青芒看见了医生右手小拇指处的一粒黑痣,两粒芝麻大小,很独特。 她不多话,开始埋头写自己的心事,都是些很消极的话。 她有过很多次的恐慌,如果高考失败了会怎样,就算这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 如果喻钦真的喜欢别人了会怎样,这是她永远无法确认有多少的可能性的事件。 如果弟弟真的有事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烫过皮肤,晕染到纸页上,墨迹被染开,一层一层的,像是美丽绽开的花。 她把那个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本子推给了医生,然后安静地一言不发地等待。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医生放下了本子,对她说话,却是欲言又止。 他本该说,活着没有希望,这是什么悲惨可怜的人生呢。 可是他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又想到了很多,最后只是轻轻开口:「生活仍有期待。」 . 陈青芒走出了那个奇怪的诊所,摸黑走了很久的路才到家,她躺在床上,晚上做梦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流。 她想应该是她太想弟弟了。 第二天一早,她发了次烧,不愿出门,奶奶不辞辛劳地去药店帮她买药。 她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煳煳地,看着窗边的风铃,骑着木马的小女孩在自由旋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她闭眼睡了一觉,吃了奶奶买的药,到了中午烧就退了。 她人好了很多,心也是,没有那么歇斯底里要死要活了。 吃完午饭回到学校,重回不见硝烟的战场。 不知怎的,身旁的喻钦也没来,位置空了,风灌进来,在夏日里竟有点冷。 陈青芒埋头继续复习,写题写得够多了,现在只是在看错题。她看见了很多许萧给她批改的错题,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的,不是乖乖字,但很好看,很有笔锋。 陈青芒看了一会,收回心事,继续很认真地复习。 放学她和徐宛儿一起回家,高三教学楼里的灯关得越来越晚了,大楼前的横幅更换成了「十年磨剑只在今朝」,硝烟无声瀰漫。 陈青芒和徐宛儿一起为彼此加油打气,他们也许诺以后要到同一座城市读大学。 晚上回去,陈青芒给喻钦打电话,他没接,她又发了好多条语音,他也没回。 高考倒计第二天,喻钦的位置仍然空着,陈青芒看着空荡荡的座位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空掉了一块。 晚上回家她继续给喻钦发消息,千般嘱咐他要好好的,要回来啊。可是对面仍旧没有任何的回答。 倒计时最后一天,喻钦的位置仍旧空荡荡的,书本还在原位,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青芒鼓起勇气去问孙全,孙全却也只是摇头嘆惋着说不知道,说联繫不上他的家人,也联繫不到他本人。 他就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不觅一点踪迹。 那天晚上放学,陈青芒绕了很远的路,她去了江陵小区,熟悉的保安大爷为她打开了小区的铁门,她走到喻钦的家前,偌大的别墅在漆黑的夜里不见一丝灯火,空无一人。 她看着空荡荡的别墅看了很久,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刻,看见了他们的未来轰然崩塌,分崩离析。 陈青芒回家已是近十二点了。 她掏出手机在十二点的时候给喻钦发:【你不回我消息,我们就分手吧。】 【喻钦,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你混蛋啊。】这句话一直留在草稿箱里,没有发出去,和很多没有说出去的话一样石沉大海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过了十二点了啊,今天就是高考的时间了。 她翻来覆去很久睡不着,然后发了一个说说,又快速删掉。 她发:为什么有些人就能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呢,还是这一切根本就只是我的一场梦,他这个人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 删掉动态的后一秒,徐宛儿戳她。 她说:【芒芒宝贝,别不开心了,今天就要高考了。】 【你当喻钦是个人渣吧,别影响今天的考试。】 陈青芒心里说:怎么能够?
第120页 可是她回:【谢谢你。】可是我还是好难过,他到底去哪了啊。 过了一会,徐宛儿像是下定决心,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然后又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语音的内容是她跟踪了喻钦,看见他最近一直跟一个女生来往。 陈青芒接起电话,听见徐宛儿说:「那里是个纹身店,他每天中午都去,他们交谈甚欢。」 「女生长得很漂亮,我问了一下周围的人,他们说,他们早就认识了。」 「芒芒啊,你不要再喜欢喻钦这个人渣了好不好啊,他不值得。」 陈青芒死咬着呀没回答,支吾着挂了电话。 捏紧手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一阵一阵钝痛,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原来一直以来喻钦喜欢的都不是她啊,是林佳佳吧。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早上又很早就出门了,只带着笔盒,她跑到林佳佳的店前,发现门也上了锁。 她早该想到的。 极度悲伤后是极度的平静。 她平静地走进考场,沉默安静地答题,同平时的每一次考试一样,不过是考完之后没有喻钦在等她的区别而已。 两天的考试,最后一堂英语的时候,她写完了试卷上的题,却在誊抄的时候,把英语改错题的答题卡留了空白,没有誊抄上去。 他们没有未来了,也没有相见清大的约定了,这空白的答题卡是她为了离开他做的最勇敢的一次决定。 考试铃声响起那一刻,她站立起来,安静地看着窗外,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就这样发生了,是什么心情走出考场的呢。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没有他的场景,这样的际遇这生都不会再有。 她的卷子被监考老师收走,窗外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哗啦啦地响,奔流不止,她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滚落。 这个现实残酷而悲哀,她和喻钦没有未来了。 抱着笔袋在下雨的操场上用尽全力奔跑,高考结束的铃声迴荡在校园内。 高三教学楼有人扔卷子扔书,白花花的卷子飘散在雨中,像极速坠落的蝴蝶,破碎美丽,同学们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她听见有人说,「唔!这是最后一次穿校服了!」 她听见很多人说:「解放万岁!」 她看着那些人笑得真诚,笑得无畏,笑得坦荡,可是自己却快要难受死了,眼泪和着雨水掉落,她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那场雨冰冷了她好多年,经久不散。 . 当陈青芒第一次回柏市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以这样的结尾收场的。她的青春就像一个荒唐悲惨的笑话。 高考结束不过三天,她就被命运驱赶着前行。 在冰冷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她拿到了奶奶的病例单,一瞬间手脚冰冷。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就是医生不把病情告诉奶奶而要告诉自己的原因啊。 胃癌中转晚期,简直同五雷轰顶一般。 陈青芒捂着电话跑到街口去打电话,哭着告诉妈妈奶奶的病情。 妈妈没有凶她只是一直安慰她,轻柔的,耐心的,像很多年以前那个梦中的妈妈一样。 十多分钟后,她妈妈轻柔地告诉她,弟弟情况很不好,排斥反应严重,经常唿吸不过来,喘不上气,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医生说了,要再进行一次手术。 她哭着让妈妈把电话给陈铭杰,陈铭杰的声音很哑很弱,就轻轻叫了她一声「姐姐」,就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 陈青芒蹲在地上,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回家时又是笑着面对奶奶,她联繫好了买房子的人,在妈妈的意见下,和奶奶的同意下卖了那栋陪了他们几十年的房子。 买主很满意,他早就看好了这房子,问过姚芝芸很多次了,这次为了给孙子治病,姚芝芸同意了。 第二天,陈青芒把自己三年来的所有书和练习册拖到废品站去卖了,卖了一百多元。 然后联繫家具公司,把家里的东西也卖的卖,扔的扔,差不多腾空了。 等到第三天离开的时候,手里握有的不过两张车票,一张病歷单而已。 陈青芒背着书包,站在房间门边,心里平静而酸楚。 她最后一次走到书桌旁,拿出自己书包里的本子,撕掉一块,写下一句话,给喻钦,也是给自己。 然后她把纸条塞进了墙壁的缝隙里,没带走,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她还留下了一盘cd,是喻钦送给她的那首她最喜欢的《当爱已成往事》 关上门的那一刻,阳光照了进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尘土飞扬,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间飞舞,漂亮得像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雪花。 只不过却再也不是纤尘不染的模样了。 陈青芒搀扶着奶奶,拉着行李,沿着清水街街头,一点一点远去。 夹在墙壁缝隙里的纸条微微舒展开来,清秀迤逦的字迹写得认真又绝望,铺陈终结在他们的青春之中。 她说, 「不过最后都成空,活该一场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诊所店名「未续」意为「未完待续」 大家都猜到了吧,案子没结束。 校园部分就结束了,难受心疼都是真的。
第121页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感谢陪伴 第56章 #你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样了# 刷到这则标题新闻的时候是在深夜, x8届新传系宿舍群消息,是三姐冉玲玲发的新闻课题组报告。 宿舍群名叫真女子.铁血敢死队。新传系四枝花, 毕业两年多了,感情还是很好。 陈青芒是四姐妹中年龄最小的,被最爱当别人家长的冉玲玲亲切地称唿为女鹅。 这不一做出了新闻,冉玲玲就迫不及待艾特她:【女鹅出来看, 今天这新闻我主编夸我了, 讨论度上亿了,快出来看!】 陈青芒伏案写稿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听见手机响动, 揉了揉眉心, 取下平光镜,划开屏幕, 看见宿舍群里讨论得正热闹。 她耐心把消息往上滑,划到冉玲玲发的连结时, 看到新闻题目时神色暗了暗,闭了眼睫,点进话题。 新闻一贯是冉玲玲的风格, 打动人使人共情的无限感慨的标题, 外配一则感人的爱情故事,而这爱情故事则按言情小说套路来,怎么苏甜怎么来,中间会有波折,但结局一定是happy ending 陈青芒直接跳过故事叙述, 划到了底下的评论。话题热度很高,热评前三点赞都过万了。 热评1:他现在睡在我旁边。 底下回復全是祝福999,狗粮吃饱了之类的,氛围很好。 热评2:不记得了,那会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却完全没感觉了,可能我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吧。 底下回復全是感慨,岁月这把刀不仅杀猪也能杀回忆。可不是,时光已经那么久远了,再记得起的人就该被叫傻逼了。 热评3:他死了 底下回復分两个流派,一是当初瞎了眼喜欢这么个人,现在就当他死了,我独自美丽不好吗。二是真情实感哀悼,安慰博主不要陷在回忆里,要往前看,带着过去的伤痛走下去,才能更加勇敢地面对生活。 而博主始终没回復是哪种「死」,社交性死亡呢,还是生命消亡呢。因此这个评论一直被人往上顶,看预势已经要超过热二了。 陈青芒心莫名有点酸,继续往下翻,发现在一起的终究只是少数,遗憾缺憾才是人生的大半部分面貌。 她退出新闻话题,眼睛不知何时濡湿了一点。陈青芒拿起桌边的眼药水,轻轻滴了几滴,眨眨眼,低头看着群里翻书一样的讨论度。 大姐杜秋茗:【玲玲,今天的新闻切入点很好,热度是我望尘莫及的(哭泣.jpg)55~】 大姐杜秋茗人老心不老,爱卖萌,爱撒娇,可惜一毕业就分到经济版块去了,成天面对着a股b股,宏微观经济学,再萌软的心也被磨硬了,她是真对不了那些老头卖萌,遂只好每天在群里发会牢骚。 二姐李若接下话题:【玲,你标题的新闻中有一个bug,说男主毕业去了非洲援救,但你提的具体地点是叙利亚,而叙利亚是在亚洲。】 二姐李若,军事区一枝花,上学时年年拿奖学金,是个极有原则的逻辑怪。 冉玲玲出来冒头回復李若:【下次编故事一定查好资料,对不住了二姐,劳烦您老人家来帮我找bug,(狗头】 李若隔着屏幕看着冉玲玲的回覆也忍不住笑了,回:【知错能改就好,微笑.jpg】 其余两人看着这微笑都缩了缩肩,对,这微笑就是微信里那个嘴巴笑眼睛不笑的微笑,阴阳人专用,看得人心里也一凉。 陈青芒倒不怕,她习惯她二姐这样的老干部式生活了,她发的微笑得看字面意思,不能看图。不然她每天发呵呵的时候,靠想像脑补得多瘆人啊。 她晃了一会神,没回復,冉玲玲又艾特她了,陈青芒垂睫,编辑了一句话,发过去:【言情小说总是很美好的。而我们都想美好,代入自己,于是共鸣期许多了,热度自然就高了。】 过了一会冉玲玲回覆:【女鹅不愧是常年霸榜第一的学霸,评价得一针见血,三姐佩服佩服.抱拳jpg】 陈青芒抿嘴微微笑了一下,她想下线了,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刚准备说晚安,冉玲玲又开始疯狂艾特她。 她们都在谈自己的情史。 大姐杜秋茗,不多不少拢共谈了三个男朋友,第一个初恋却只有十天,第二三个,也都不大喜欢,是对面追她,长得帅,她便答应了。 她说:年少喜欢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吧。 二姐说:他现在很好,过得比我好,出了国留了学,年后要回来结婚了。 群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大家都开始安慰起二姐了。陈青芒看见这阵仗,更不敢下线了,于是一起安慰二姐。 三分钟后继续。 三姐讲了很久,估摸着又可以写本小说出来了。最后总结说:他在我梦中,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最后终于轮到她了,大家都在等待,希冀着。 陈青芒沉默了一会,像是过了好久,她轻咬着嘴唇回了两个字:没有。 寝室其余三人失望而归。 陈青芒关了手机,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许多久远的记忆涌了上来,窒息难受得再也睡不着。 -你有过年少时喜欢的人吗? -没有。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这是她离开他的第七年,久远得让她错以为她可以完全放下,不再记起了。
第122页 她从来没有想过,高考前三天放学后在走廊上隔着人流短暂对视的那一眼会是这潦短半生的最后一眼。 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 做新闻记者这行工作的,朝九晚五完全不够,工作时间也没个定处,但每天工作是十小时起步的,尤其是陈青芒所在是时事区,忙得不得行。 每天出外景,勘察走访,什么深山老林都去过,蚊子在手上咬的包有几个现在都还没消。 陈青芒现在管的是社会新闻,一有空就外出走访,无良商家,黑心店家,留守老人都见得多了,见得越多,心里就越不好受,就越想把真实的事件报导到社会上。 可是困难重重,涉及的利益太多了,也容易得罪人,容易遭人记恨。挺多新人来这个部干不了两月都得走人,只有陈青芒足足撑了三年。 主任也说了,要再做一单大的,就给她升副级。 陈青芒对名利无感,可官大一些,到哪里都是行得通的,于是也没否绝,任其发展了。 这天,社里难得得给她放了一天假。陈青芒拾掇一下就出门,准备搭车回家。 站在街头,看着来往的车辆,想到奶奶和弟弟现在的状况,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神秘医生对她说,「生活仍有期待」。 是的吧,他们挺过来了,也还怀有期待。 高考完,全家一起来了北京,为弟弟奶奶治病。 三轮化疗,奶奶熬过来了,癌细胞被控制住了,到现在也还没復发,生活得很好,只是苍老了些。 而弟弟,没再进行二次移植,而是做了一个小手术,然后一直服用抗免疫反应的药,三年多,终于没再排斥了,现在也很健康,重返校园后,也在北京读大学。 这些过去要死要活的事,站在时光这头看,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天知道那个高考之后的暑假她过得有多艰难。 就成绩没到年纪第一就已经被批了数不清的次数了。 陈青芒数了数,她总分692,离第一正不多不少差了十分。她并不遗憾,也并不后悔,反而去不了清大让她心头松了一口气。 最后报志愿的时候不顾母亲阻挠报了r大新闻系,大学四年也没从家拿过一分钱,半工半读,全额奖学金,国家奖学金一个没少拿。 时间久了,妈妈也不计较了,反而时不时让她注意自己的安全,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切都很好了,可唯独没有他的消息。她那年在车站弄丢了手机,连带着丢掉的也是她的青春。 这些年她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偶尔她也会想,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与他当初不顾一切去追寻的女孩一起…… 心里一阵钝痛,陈青芒捏了捏手腕,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滴」公交车到站了,陈青芒从前门上车。 家里的租房在五环开外,从新闻社到家要转两次车,足足要花一个多小时。 陈青芒一直住宿舍,很少回去,偶尔会回去探望一下奶奶,也偶尔去弟弟的学校看看他,生活忙碌过后就是平淡,见得多了,也习惯了。 在终点站下车,陈青芒绕着街头走,拟定去下一个站台等车。 她穿着件天蓝色的轻纱长裙,画着淡妆,细高跟踩在脚下,和很多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一般外表光鲜。 绕过一条商业街,朝转角的老爷爷微笑地打完招唿,在挎着包继续从容不迫地往前走。 陈青芒有点心不在焉,走着走着路好像偏了,抬眼看着四周,又好迷煳,她掏出手机刚打开地图导航,耳侧的刘海还没撩上去,就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 「陈青芒?」她后知后觉地抬头,看见了街边一辆奥迪车的车窗降下来,里面的男人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陈青芒回想了片刻,记忆涌现,才想起他是张辉。 张辉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他几步跨到她面前,很绅士且不陌生地说:「好久不见啊,青芒。」 陈青芒退后半步,点点头,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繫方式,沉默了一会,张辉提议,「去喝一杯吧。」 两人选了附近最近的咖啡馆,相对而坐,心事不一地搅弄着面前的咖啡。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调子舒缓,很能缓和气氛。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张辉试探着提问。 陈青芒微笑回答:「挺好的。」 张辉抬头看着她的笑容,愣怔了一会,轻轻开口:「你还是没变,现在也这么好看。」 陈青芒搅咖啡的动作滞了滞,不知该回什么好。 她见他一身西装笔挺,车也不便宜,手上的腕錶也是三四万的价格,便知道他这些年是混得很好了。 「一晃眼,都七年了啊。」张辉兀自自顾自地开口,「七年前,我还只是喜欢你的一个穷小子。」 这些年他成为北漂的一员,吃着没文化的亏,创业没少受波折阻挠。 陈青芒柔柔笑笑:「都过去了。」 张辉又谈起了高中的同学,他们现在也是有的早已嫁人,有的成了父母,有的也还是单身,有的却已离了婚,各散天涯,成了大人的模样。 陈青芒惧怕谈起过去,这样会让她痛苦,她侧着脸不作回应,祈祷着张辉赶快翻过这一页。
第123页 张辉却仿佛没感受到她的情绪似的,继续说得动情,最后终于来了一句,「青芒,你知道喻钦现在怎么样了吗?」 陈青芒听见这个名字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哭出来了,握着咖啡搪瓷杯的手指在颤抖,她压着情绪,唇角勉力带笑,低回:「不知道。」 「哎,」张辉遗憾地嘆了一口气,「他当年是去找林佳佳了,没参加高考,也真是遗憾。」 陈青芒深闭双眼,心脏无力地抽痛着。 「不过你听说了吗,林佳佳死了。」 陈青芒微缩了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眸定定地看着张辉,哑着嗓音,微颤着问:「你说什么?」 「林佳佳死了。」张辉又重复了一遍。 陈青芒不知道是怎样走出那间咖啡馆的,只记得那天的太阳恰巧被乌云遮住了,乌沉沉的一片,她的心也像蒙了尘一般,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直接忽略了张辉那句说要追她的话。 她无目的地在街头走,心还是感到疼。 林佳佳死了,那喻钦他得有多难受啊。 第57章 20x8年的夏天, 柏市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连环杀人案。 案件受害者,加起来, 拢共达到了十三人之多。而这十三人皆无一列外地死亡,除却最后一位,其余全是各种「意外」死亡。 警察搜查罪犯的家时,在犯人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座几乎是供奉着的雕塑。 是一座少女的雕塑, 体态优美, 一手微撑着下巴,唇角带着纯真的笑,衣服却又穿得火辣。少女的十指被斩断, 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诡异阴森。 . 北方的夏天罕见地进入了雨季, 暴雨一连下了几天没停,噼里哗啦的雨声敲击着城市的钢筋泥土, 将笼罩许久的阴霾沖刷干净。 陈青芒在宿舍里查资料,接到主编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 主编的声音在噼里哗啦的雨声中不太清楚。 陈青芒柔声地回问了好几次什么,才隐隐约约听清是邻近邻市西山区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让她临时去出外景。 陈青芒应答, 挂掉电话后, 快速去换了套衣服,穿着雨靴,拿了把伞出门,小跑着到新闻社门前大厅去等待。 平常社里出紧急任务的多,职员们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 因此最多过了五分钟, 摄像师鲁奇,助理何小珊,司机老刘都已经坐到了公司的外派车辆上。 雨刷器不停地来回刮,车调转车头,向城外驶去。 陈青芒衣服沾湿了一点,耳侧的刘海也打湿了,她无暇顾及,身旁的实习期小助理倒是很贴心地为她拿来了干毛巾。 陈青芒接过,道了谢,安静地擦着额角的雨滴。小姑娘刚毕业来实习,主编让她带的,也着实有点委屈小姑娘了,她平时忙,也没怎么教她东西。 快速地弄干了刘海,陈青芒侧身,拿出手记本,开始一条一条地罗列注意事项。 其余几人都开始靠躺座椅休息,陈青芒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也眯眼睡了一会。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截横断的环山公路上,山体滑坡波及到了这边,一块巨大的泥滚石横挡在路中央。 他们和很多医疗物资运送车一起堵在了大山深处。 陈青芒揉着眼睛下车,人有点迷煳,低头看了眼腕錶,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雨还在下,只是没有那么强烈了,贴着额头,沁凉,风夹着雨吹过有点冷。陈青芒拢了拢衣领,看着这环山公路上堵着的车,车灯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束一束光打得笔直,衬着黑黝黝的森林,不大清晰。 陈青芒俯靠着车窗,缓了缓,她敲了敲窗,想通知摄像师一下让他下来实时报导一下路况。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了,陈青芒勉强接起,她往外站了几步,靠近路边,主编的声音隔着电流断断续续的, 「小陈啊,西山区那边,那边靠近军事基地,近期从中部军区调来了半个师,驻扎在阳关那边。」 「他们……他们应该,过不久就会来支援……遇事别慌……青芒,唉,青芒……」陈青芒手间的电话一松,手机直直地朝地上砸落下去。 陈青芒摒住唿吸,动也不敢动,直直地看向路障那边的军用皮卡车下的男人。 一身笔挺的绿军装,身形高挑,军帽压在额头上,帽沿压得很低,在夜色与灯光下只见冷峻流利的侧脸。 他在抽菸,手指修长冷白,指间一点猩红,缓缓移动,一手搭在皮卡的车窗上,长指敲了敲,看向黑夜的目光深邃暗沉。 仅仅是一个侧脸,就已经让陈青芒溃不成军,雨丝贴着额发沁入,她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一步。 七年了,只是远远的一眼,眼泪便要落下来。陈青芒心揪着疼,咬紧牙关,手指也在几不可察地颤抖,眼眶湿热,应该是有了泪水。 十几秒里几乎是时间暂停,她看见他长指凑近唇边,叼起烟,微抬了头。 「青芒姐!」摄影师鲁奇见着她一个人站在路边,过来看她,「姐,你手机掉了。」鲁奇弯腰捡起她的手机,他递到她手心里。 陈青芒快速移了眼,侧身,用左手抹了抹眼角,垂眸看着手心里沾满污泥的手机,心里难受得不行。 鲁奇握着手机,不小心碰到了陈青芒的手,柔软手心一片冰冷,他诧异地低头看着陈青芒,「姐,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怎么了?」
第124页 陈青芒抿紧唇角不说话,转身背向着他,低低地说了句,「没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在夜色里,姿势无端地带上了暧昧。 喻钦抬眸,心灵感应般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和背影,看见她几乎是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突然一股脑涌了出来。 原来,再见,没有欣喜,只有无尽纠缠的痛苦。 握着打火机的手指曲握成拳,手背横亘出一条条青筋,打火机的铁皮壳被微微捏变了形。 他一直注视着陈青芒和那个男人上了同一辆车。 几乎是从军多年的敏锐感,他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而后躬身坐进了主驾驶座。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重逢的场景,他看见了她,而她没有看见他,或许是根本忘记了他的样子了吧。 右手握紧方向盘,唇角轻扬,嘲讽地笑。 唯有心脏,因极速跳动而隐隐作痛。 . 军队做事的效率很高,医疗物资派军区那边的车来这里接送,很快就运输到了受灾现场。而路障也在有秩序有条理地被拆除。 部队里的兵士採用了小型爆破炸弹,在稳定地基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破除那个巨大的岩石滚球。 砰砰砰的爆炸声不停,陈青芒坐在车上,一闭上眼,浮现的还是刚刚的那一眼。 他更高了,更加挺拔了,也更加陌生了。 不知道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怎么就去当了兵呢,那么辛苦那么劳累。他父母又是怎么会允许他好好的家业不继承而去当兵呢。 陈青芒俯下身,手撑着头,昏昏涨涨地疼。 鲁奇扛着摄像机已经去拍了一圈素材回来,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和她汇报情况。 「青芒姐,这地快通了,就是没信号不能及时报导直播回去。」 「对了,姐,主编给你发消息没。」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信号,半格,「得,算我没说,这没信号。」 「姐,我说,我们可不可以趁此机会去採访一下对面的军人啊。」鲁奇很少来这种实时现场,现在就显得特别好奇,喋喋不休。 何小珊从后备箱抱了几桶泡面回来,看见鲁奇这样,也觉得这孩子情商太低了。 她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用眼往陈青芒所在的方向看了下,示意鲁奇,「别说了,没看见青芒姐现在不舒服呢。」 「奥,好。」鲁奇闭了嘴,坐了一会,总觉得坐不住,「哎,小珊,要不我们去前面帮帮忙,这砰砰声听着也真够让人着急的。」他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何小珊及时制止了他,「你去帮什么忙,人家是专业的,你别去捣乱,我们就安静地等着吧。」 「好吧。」鲁奇无奈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玩单机游戏。 何小珊也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泡泡面,泡了三桶,保温杯里的水用尽了。 何小珊咬咬牙,掏了块饼干吃,把面前的泡面递给鲁奇,让他们一人分一盒。 鲁奇看着这实习生这么乐于奉献,也不大好意思,就把泡面递给了司机一桶,另一桶推还给何小珊,留的那一桶给陈青芒。 一车的泡面味,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陈青芒俯在车靠背上,带点鼻音地回,「我不吃。」 鲁奇知道他姐的个性,固执到可怕,便也没推辞了,三人一人一碗,红烧牛肉面,喝得汤都没剩。 路大概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通了,车流开始移动,沿着环山公路缓缓驶行。 陈青芒抬眸,看着视线最近的一辆军绿色皮卡车远去,心空荡荡的,难受得很。 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的地方在一个小型的景区,所幸没掩埋到聚集的建筑物,伤亡人数不多。 到现场时已经接近一点了,陈青芒快速地简短做完採访,歇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万籁俱寂,偶尔一两声蝉声,将夜衬得更为孤寂。唯有隔壁帐篷的医护小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 「听说了吗,今天来搭救的是中区陆军部队的虎狼之师,他们半个师都是传奇啊,近年来立下的战功无数啊。」 「是吗,我就觉得今天那些兵哥哥们一个一个都好帅,我心扑通扑通地跳啊。」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肩章上有三颗星的那个,真的好帅,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啊……」 陈青芒无意间听到这些,心中酸涩。她缩进临时搭的帐篷,山中天气寒凉,手指冰冷,掏出手机一看,屏幕碎了一片,像蛛网一样裂开。 忽然想起很多遥远的记忆,喻钦帮她捡回手机,保存完好地交到她的手里;他给他拍照;他们在每个夜晚的聊天…… 鼻尖一酸,陈青芒点开手机qq,切了以前用的号,她以为她忘记了密码,其实不是,其实只是她在不停逃避而已。 那个号的最新动态还停留在七年前,还没被冻结,也是奇蹟。她打开她和喻钦的聊天界面,看着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愣怔了会。 她以前开了聊天漫游记录,却也还是一条信息也没划出来。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划出了一条信息,大概是三年前的了。 他说:【我想你。】 眼泪夺眶而出,陈青芒紧咬唇角,看着那三个字,泣不成声。
第125页 是以什么身份想念的呢?前女友?初恋?抑或是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第58章 翌日, 雨过天晴,太阳露了脸, 受灾区也基本安置完毕,四人收拾了设备准备返程。 陈青芒收好睡袋,刚出帐篷,脚有点软, 眼前一阵发黑, 眩晕感袭来。她俯下身去,艰难地用手托住额头,艰涩难受。 在一旁等待着发车的鲁奇见到这, 连忙跑过来, 搀扶住陈青芒。 「姐,姐, 姐,你怎么了?」鲁奇看着他姐这样, 也很焦急,「要不要我叫救护车?」 陈青芒缓了缓,勉力笑笑, 「不用, 没事,低血糖。」声音很虚弱,笑容也苍白。 离这最近的医护人员看见,也跑了过来,隔着人影重重, 陈青芒恍惚间又看见了那顶绿色的军帽,隔得很远,面貌看不大清晰。 陈青芒晕乎乎的,喝了支葡萄糖,头晕好了很多,她站起身,对着帮助她的人,躬身微笑着感谢。 而后转身,沉默安静地上了外派车。车子驶离受灾区,成片的树木倒退,那些穿着橘色消防服的警员和白色医护服的医生护士也被留在身后,渐渐远去。 陈青芒靠着车窗,闭上眼睛,眼睫毛细密,根根分明。她回想起这两天的遭遇,唯一占据脑海的只有他。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自己心爱的女孩了吗,当年不顾一切地放弃时,又会否想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你成为了我生命中的路人甲,路人乙,是我卑劣得不敢提及的存在,是我潦短半生全部的遗憾。 就好像高三那时你对我欲言又止,未说出的话一般,成了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存在。 面包车驶出山区,有了信号,陈青芒手机震动不停,她解锁打开微信消息栏。 是徐宛儿发的消息,一连发了十来条。 【芒芒芒芒,我、要、结、婚、啦!】 【这个月二十六号,在云城,你一定要来喔。】 【快一年没见了,我真的好想你】 …… 【我和他还是走到了最后,我很幸福。】 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睛有点湿,陈青芒是真真切切地为徐宛儿感到高兴。他们的恋爱长跑迄今也已经有七年了。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徐宛儿为了杨数,和他填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去了更南的南方,两人至此分离,虽然到现在还有联繫,但也少了交集。 陈青芒微笑着回:【祝福呀,你们一定要久久。】 她看了眼日期,现在是六月十三号,只有不到十五天了,到时候找主编调休,应该可以的吧。 低头,编辑信息,她发:【我会来的,希望你幸福,宛儿。】 . 陈青芒下班后去了陈铭杰的学校,她站在大门前给他发信息,让他出来。 夜色昏暗,灯光浮动,大学校园里成对的情侣很多,手牵着手从她身旁走过,风吹过来,有点冷。 她低头玩手机,随意地浏览,莫名其妙地翻到了柏城一中即树德中学的官网。 优秀毕业生的红榜还在,她一年一年地翻过去,在x8年的红榜上找到了自己。 年级第二,总分692,考入的大学一栏是空白的。她的照片也是从未取的毕业照上截的一张图。 而陈青芒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毕业照,没有喻钦。 她看着自己那时的照片,脸庞还很青涩齐刘海和扎着的马尾,看起来小小的一只,羸弱又孤勇。 手指抚过照片,心里突然涌起化不了的思恋,多想回到高中啊。 「姐。」陈铭杰的声音带着惊喜,他快步向她这边走来。 陈青芒抬眸,与他对视,移开眼,看见了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眼睛很亮,长得也漂亮,就是看她的目光里带了胆怯。 陈青芒朝小姑娘轻轻一笑,唇角是很温柔的弧度。 陈铭杰站定,低头和身边的小姑娘耳语,过了一会,小姑娘转身回去了,看她弟弟的眼神还依依不捨。 还是热恋期呢,俩人甜得似蜜。 陈铭杰长腿几步跨到她身边,作势「咳……咳」了几声,又很黏人地开口:「姐,来看我是不是想我了。」 陈青芒微扬着头,看着她弟弟,他很高,高她半个头,穿了件深蓝色的t恤,皮肤因为运动也没以前那么白了,现在看起来很阳光健康。 她偏头微笑回:「你猜。」 陈铭杰挠挠头,笑着露出了一排大白牙,「我知道是。」 陈青芒没回答,两人静默了一会。 片刻后。 「走走吧。」陈青芒平静提议。 「好,姐。」 两人出了校门,沿着附近的商业街走,绕了一圈去了美食街。 各色小摊摆放在街道两侧,小吃应有尽有,鸡肉卷,炸酱面,锅巴,灌汤包……色香味俱全,香气溢满了整条街。 灯光暖橙橙的,瞧着温暖,两人并排走着,各怀心事。 陈青芒没有说话,脚步也很轻,陈铭杰看着自己姐姐的侧脸,率先打破平静,开口:「姐,我给你买串糖葫芦吧。」 他不及陈青芒拒绝,就跑到街边小店那里挑了串糖葫芦,又跑回来,亲手交到陈青芒手上。 感受着手指的温度,陈青芒抬眸,轻回:「谢谢弟弟。」捏紧了糖葫芦,她斟酌开口:「我看见他了。」
第126页 「谁?」陈铭杰诧异地看着她,约是过了三秒,他笑着回:「姐姐还想着他呀。」 从来没有忘记过。 陈青芒嘆了口气,咬了颗山楂,又甜又酸,她作无所谓地开口:「都过去了,想不想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我支持你。」陈铭杰看她的目光真诚,嘴角的笑又很温暖,「如果喜欢,就要去追啊。」 「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谈起这个,」陈青芒垂眸,「不过,谢谢你,弟弟。」 「姐姐,你的月亮会回来的。」他说得坚定,轻柔。陈铭杰伸手抱了抱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时间好像暂停了一般。 . 回南方的前两天,陈青芒接了她妈的一个电话,姜云迎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很温柔,哄着她去跟一个男人相亲。 她说时间已经定好了,地点也定好了,对面是军人,长得也帅,条件好得打着灯笼难找。 陈青芒耐心听完她妈介绍的男方的一系列优点,刚想拒绝,就听见她妈妈说,「芒芒,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五岁了,奶奶身体不好,你别任性。」 陈青芒握着电话,手指有些僵硬,最后还是答应了。 刚放下手机,徐宛儿就打电话来了。她接起,轻轻道:「宛儿。」 「芒芒,我好想你,过两天必须来不许反悔啊。」 「今天杨数又和我聊起了我们高中那会的事了,你一直鼓励我表白,我还怂得不行,嘴也硬,但每次看到你们,不,班上的那些情侣却羡慕得不行。」 「那时候就想谈恋爱了,我真的不是好孩子啊哈哈。」徐宛儿絮絮叨叨的,说起话就停不下来。 她们一起聊着从前在一起的时光,包饺子,爬山,钓鱼,往杨数的保温杯里放冰淇淋,运动会…… 说着说着徐宛儿就有些哽咽,声音呜唔到的,像委屈的小兔子。 陈青芒柔声安慰:「我还在呀,你们也还在啊,只是长大了呀,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玩,一起旅游,现在也改轮到我吃狗粮了,别难过啦。」软软的声音像蜜糖,快要将人融化。 徐宛儿笑着擦眼泪,「我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我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而你……」却是孑然一人。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双方沉默片刻,唯有滋滋电流声在空气中迴响。 过了一会,徐宛儿鼓足勇气开口,问她:「你听说过喻钦吗?」 陈青芒深吸一口气,平静回:「没有。」 「他復读了,考的是国内顶尖的军校,现在还在服役。」她声音低低的,生怕一不小心把她刺伤。 陈青芒却比想像中的平静:「知道了。」 「喻钦,他,他……有一段时间特别难过,我想他应该是有苦衷的。」徐宛儿的声音哑了,像破碎的蒲扇扇出来的风一样。 陈青芒垂眸,捏紧手指,心绞着疼,却镇定回问:「你怎么知道?」 「杨数和他关系很好,」徐宛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极力掩饰哭腔,「你知道柏市的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兇手是谁吗?」 陈青芒右眼皮跳了跳,如实回答:「不知道。」 「是周帆以。」 耳边轰的一声,陈青芒大脑空白了一瞬。是周帆以,是画家先生,是儒雅随和温尔文雅的周帆以。可是,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无偿资助小孩子,还叫她要看天上的月亮,不要碌碌无为地过活,要有自己的理想,并要努力为之奋斗…… 心中像扎了根针,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喻钦没去高考,就是去追查这件事了,错过了高考,也错过了你。」 「警察破案的时候,他们在一栋烂尾楼前,那天雨很大,楼下的空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林佳佳,一具是周帆以,血迹被雨水沖刷浸染,像画板上调的淡朱红色,空气中的腥味很严重,如同生锈了的铁。」 「刺耳的警笛声夹着雨声,一声一声迴响,而喻钦站在七楼的烂尾楼的落地窗边近乎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那个盛夏的所有记忆。」徐宛儿声音哽咽,她继续开口,「这些是我今年才知道的,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芒芒,喻钦他值得。」她在为她七年前说的那句「喻钦他不值得」做补偿做挽救。 陈青芒深闭双眼,仰靠着墙壁,眼泪流过唇边,极咸极涩。 她好像看到了一场大雨,他们都在大雨中拼了命地奔跑,拼了命地错过彼此。 而时间的年轮一滑,就是好多年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 撒浪嘿~~~~ 第59章 陈青芒挂了电话,手托着额头,昏昏欲涨,她坐到书桌前,拿起笔,想要继续写报导稿件,下笔不过几个字,手指尖就在颤抖。 丢了笔,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想他,想过去的时光。她那时候还是对案件太不上心,都是喻钦一个人扛过去的,她该体谅一下他的。 陈青芒闭了眼睫,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起身,去洗漱。 晚九点,宿舍公寓还很安静,大多数加夜班的同事还没回来,洗漱间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青芒拧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冲过手指,捧了一捧打湿了脸,刷牙,牙齿冷得咯咯响。 夜里的悲伤该留在夜里,白日里的光鲜和坚强都是自我的盔甲。
第127页 回了宿舍,陈青芒倒了杯白开水,吃了片安眠药,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她明天还有工作,还有相亲,还有很多够让她烦心的事. 下午四点,flight餐厅。 陈青芒踩着点去的,也没有特意打扮,就是工作时穿的一件半袖雪纺衬衫和浅色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整个人清爽又干净。 小高跟鞋踩在餐厅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靠窗座位上等她的男人抬了眼,与她对视一瞬。 记者本就是人前打交道的工作,因此面对那道打量的目光,陈青芒也不怯场,反而弯上唇角,柔柔地笑。 她不高,不过一米六,穿上高跟也才一米六六一米六七,可是她很瘦,腿细而白,是一种匀称的漂亮。 陈青芒放下手中挎包,坐到了相亲对象的对面。 「抱歉,我来晚了。」陈青芒歉疚地沖他笑笑。 对面男人看着这个笑容倒像看得不好意思似的,他腼腆地微笑,回,「没事。」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繫方式。 他长得好看,剑眉星目的,却又无端地带了点孩童的稚气,纵使穿着笔挺的西装也掩盖不住那种蓬勃的的少年感。 他朝她笑,笑的时候一排白牙露出来,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看着就特温暖。 「祁扬,我叫祁杨。」男人伸了只手,想要与她交握。 陈青芒搅了搅杯中调匙,抬眸与他对视,她很想说,我没有意愿,可看见他那双小鹿似的清澈双眼时,又无法说出口,只能微笑着递过一只手,与他交握。 「青芒,我是陈青芒。」她这样回答。 「我知道,」小酒窝露出来,他继续道,「姜阿姨有和我说过的。」 陈青芒抿唇笑笑,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他的手温暖干燥,有硬的茧巴,虎口和食指指肚都有厚厚的一层,应该是常年拿枪磨的。 陈青芒很崇敬军人,连带着对面前的男人也有几分敬意,她不想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斟酌片刻,正准备婉转拒绝他。 就听见他说,「青芒,我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清亮很有辨识度的声音,祁扬继续,「我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军校,现在服役也是在军队,接触的女孩不多,我不奢求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想找一个姑娘好好疼爱,平淡安稳地过一生。」 「你先不要拒绝我,我们可以试试,好吗?」他是双眼皮,眨着眼睛看他,带着小心翼翼,眸光颤动,能把人心都看化了。 陈青芒垂眸,一圈一圈地搅拌着咖啡,没回答。 祁扬缓了缓,笑笑:「姜阿姨很担心你,姚奶奶我也去探望过了,我在北京待不长,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思考。」 长指绕开咖啡杯沿,移到了一旁的菜单上,他把菜单推过来,很绅士地让她点菜。 陈青芒缓了缓僵硬的笑容,心里很感激祁扬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不能立刻拒绝,否则迎来的会是母亲的不休止的诘问。 甚至会把她遥远的高中时期拿出来哭诉,而那个小子,那个混蛋,多半又要成为喻钦的代名词。 点的菜很家常,但在这高档餐厅里价格又不止高了好几倍。她推回菜单时,礼貌开口:「等会aa吧。」 祁扬接住菜单,也不见生,向身旁的服务员又点了几样肉菜,这才作罢。他笑笑:「我在这餐厅有张预留卡,刚刚点完菜,服务员已经刷了。」 「那我晚会转帐给你。」陈青芒回。 「不用,下次你请我就是,到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啊。」祁扬微偏着头,笑容舒朗阳光。 他这样说了,陈青芒也只好作罢,点点头,「嗯。」 而后的一顿饭,两人聊天,随意地聊,都聊自己工作,也不算尴尬。 陈青芒听他聊自己的出的任务,模煳了地名,涉及机密他也跳过,不过已是十分危险,惊心动魄的任务。 他一直提起,「我的队长,他在z市暴.乱的时候,为我挡了一刀,救了我的命,他是我最崇敬也是最感激的人。」 「我们抓境外走私犯,他也总是沖在第一线,丝毫不惧怕枪和子弹,这两年来,他立了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在军校时也立了好几次功,是我们军区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年轻一代的军人。」 陈青芒听得很认真,也很钦佩他的队长,她微笑着回:「希望你的队长,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吃饭的时候,陈青芒暗自观察祁扬的吃相,他吃得多,但干净,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修养很好。 饭后,他们出了餐厅,在四周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听祁扬聊他在部队的事。 分离的时候,陈青芒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想,他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祁扬转身去街边的娃娃机投了个币,然后很神奇地吊上来了一只橘色的小脑斧。他不由分说地把娃娃塞进陈青芒的怀里,挠了挠后颈,装作无所谓地开口:「青芒,你收下吧,这个不太配我。」 「你多少岁。」陈青芒看着眼前这样略带青涩的大男孩提问。有些突兀了,她觉不妥,刚想收回。 祁扬并不在意,很爽快地就回了:「二十四岁。」 哦,这样呀。怪不得和他在一起有一种难得的亲切感,陈青芒想可能她天生就特招弟弟。
第128页 她微笑着回答:「我比你大一岁,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祁扬站得挺拔,微低头看着比他小了一个头的小姑娘说这么正经的话语,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一点,他说:「我不会叫你姐姐的。」 「下次见。」他转身,大步离去了. 陈青芒连着两天加班加到十点半,才调到了两天休去参加徐宛儿的婚礼。 连夜订机票,做准备工作,等第二天起床时,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重重的黑眼圈,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只熊猫。 无奈只好涂了很厚的遮瑕,因此妆也浓了些,口红配的是正朱红色,浓妆之下,明艷动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像她了。 她穿了件黑色长裙,及脚踝,八厘米的细高跟踩着有点硌人。带了件换洗的长裤和牛仔外套,便出了公寓门,直奔机场而去。 两个小时的飞机,她闭眸休憩了一会,醒来时发现面前的小桌板上有几张彩色的卡片,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几个电话号码,抬眼正巧对上了几个小伙子期待的眼神。 陈青芒柔柔笑笑,任卡片放在桌上没去管了。她透过窗户看窗外云层翻卷,阳光灿烂温暖,是很好的天气。 下飞机时,手机一看机,就冒出好多徐宛儿催促的消息,现在刚过十点,还很早,但宛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发了个定位过来,陈青芒记住了那个地址,然后在机场外搭了辆计程车,半个小时后,到达了婚礼地点。 是一家颇具艺术风格的酒店,陈青芒出示了徐宛儿寄给她的请柬,很顺利地进去了。 酒店二楼,场地很宽阔,陈青芒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她掏出手机给徐宛儿发消息,【宛儿,我到了。】 徐宛儿立刻回:【我十一点入场,你现在随便吃些蛋糕甜点吧,这么早来,肯定早饭都没吃吧,揉揉。】 陈青芒弯上唇角,轻笑回:【遵命,宛儿大人。】 耳侧刘海滑下来,她伸手撩起,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青芒?」 她侧过身,入眼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眉眼漂亮,面庞却还相当稚气。 陈青芒看着他,滞了一瞬,隐约觉得他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青芒学姐,我是陶锐安啊。」他声音有点低,语调似乎带了委屈。 陈青芒看不得软软的小奶狗,连忙站起身,微笑着回:「是安安学弟呀,我一直记得你的。」 陶锐安听见这句话倒是笑了,笑得腼腆摸了把脸,有点害羞,「记得我就好,当年你不声不响地离开,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啊。」 陈青芒红唇弯上,笑得温柔,「没什么事。」 陶锐安就近选了个座位,坐在她的右手边。他身后又跟来了个姑娘,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座位的旁边,看着他叫他,「陶博士。」 陈青芒眨眨眼,博士了,这小孩应该才二十四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作为炮灰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有点饿,陈青芒起身去酒水区拿了瓶鸡尾酒和一碟小蛋糕。 刚坐下,看见陶锐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大眼睛清亮得很,很是期待。陈青芒无奈,微笑起身又去端了叠蛋糕,刚转过身准备往回走,走了几步。 听见皮鞋踏着瓷砖的声音,几个人影投了下来,她陷在来人的阴影里。突然觉得现场的空气都安静了不少,似乎目光全聚集到了此处。 后知后觉地抬头,眼眸撞进了一双冷淡漂亮的眼睛里,桃花眼狭长,眼皮淡而薄,薄情寡义的距离感透了出来。 陈青芒后背一僵,浑身绷紧,手背有冷汗往外浸。她后退半步,直直地看着那双冷淡薄情的眼睛,鼻凉右侧的那尾痣清冽如往。 鼻尖萦绕的气息全是关于干净,像薄荷,是独属于男性气息,但带着无法消除的陌生感。 唿吸不稳,心脏像要跳出来似的。 而面前高挑英俊的男人,垂眸淡淡地看着她,眼底寒凉得不带一丝情绪。 他像不认识她似的,很清淡地移了眼,抬头,喉结滚了滚,他抬步,迈开长腿往前走。 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人,也都是高挑帅气的男人,站姿笔挺,走路都是一种严肃的军人气质。 陈青芒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看了三秒钟,移开眼,勾唇轻笑。 她端着蛋糕回了自己的座位,把蛋糕推到陶锐安的面前,而后掏出手机,低头也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她胡乱地滑动屏幕,心绪冗杂。 陌生人,就是这种感觉吗?心脏绞着疼,缩成一团。 她缓和情绪缓了很久,才敢抬眼,在人群中寻找喻钦的身影,他们这一排最前面,离她最远,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他背对着她,只留了一个背影和后脑勺,英挺帅气。 陶锐安见这状况,也安静了,倒是他身旁的小姑娘助理一下一下地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陈青芒用力拧开鸡尾酒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送到唇边,咕噜咕噜全喝光了。 又低头,她给宛儿发信息:【你没告诉我他也会来啊。】 泪意止不住了,陈青芒放了酒杯,仰头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觉得有点晕。 而现场开始热闹起来,婚礼进行曲的音乐也响了起来,她侧过身,看见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徐宛儿挽着杨数的手,从楼梯转角处在众人的簇拥下踩着红毯一点一点拾级而上。
第129页 陈青芒哭着哭着就笑了,她的宛儿好美啊,洁白的婚纱,裙摆拖地,花瓣落在她的头纱上,漂亮的脸上笑容温婉。 席间响起了不绝的掌声,陈青芒也用力鼓掌,拍到手都麻木。感觉不到痛楚了。 第60章 杨数挽着徐宛儿一点一点走到了最前面的台阶上, 徐宛儿路过陈青芒身旁,看见了她, 对视一瞬,眼底全是笑意和惊喜。 陈青芒看着他们紧扣的手掌,接过陶锐安递来的餐巾纸,一点一点地擦掉了眼泪, 她现在特像是被感动哭了。 看了自家宛儿一会, 陈青芒低头吃了口蛋糕,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往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过去, 却没找到那双眼睛。 她只看见, 喻钦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一手撑着后颈,都没面向她。 陈青芒觉得自己肯定是幻觉了, 她又吃了口蛋糕,嘴角不小心沾了点奶油,陶锐安又特别贴心地递来了一张餐巾纸。 她接过, 又擦了擦嘴, 笑着道:「谢谢安安学弟。」简直是贴心小棉袄啊。 擦嘴擦着擦着又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又看了一眼喻钦,发现他坐姿没变,手摆放的姿势也没变,只是手腕间没有以前她送的那根红绳了。 想着想着又没出息地哭起来, 陶锐安又不停地递纸,贴心地开口:「学姐,闺蜜结婚是该高兴,你别哭了。」 陈青芒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泪水就是好多啊,她伸手接过餐巾纸,又用纸擦干了眼泪。 之后下一秒,孙老师珊珊来迟,头好像真的快秃了,他还是穿着条纹衬衫,走路说话都一板一眼地,精神气很足。 孙老师选了就近的座位入座,环顾四周,他看见了陈青芒,一愣,然后又笑了。 陈青芒一时泪眼婆娑,她不好意思地移了眼,低头继续把泪擦干。 接下来的婚礼流程很顺畅,他们互相说着婚礼誓词,彼此都说「我愿意一辈子疼他,爱他,至死不渝。」 陈青芒感嘆杨数那么呆板的人居然学会了说情话,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音乐糕点,宾客的欢笑声,衬得婚礼现场分外和谐美好。 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轻轻地亲吻,还撒了一波红包,而后徐宛儿转身,她拿着手捧花,站到一旁准备往后扔了。 那一小片空地上聚集了十几二十个女孩子,徐宛儿却迟迟不丢,还一手掏出手机在玩。 然后陈青芒的手机就响了,她接受了宛儿的信息轰炸。 【快到前面来!】 【快来!】 【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啊。】 【我把幸福传给你啊,快来,芒芒。】 陈青芒愣怔一会,看了眼前台,扔捧花的地点距离喻钦所在的那一桌真近啊。 咬咬牙,鼓足勇气,陈青芒起身,踩着小黑皮高跟,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去。 刚站到那一群小姑娘之间,徐宛儿侧身看了一眼,沖她眨了眨眼,然后转过身就把手中的捧花往后扔。 陈青芒没去抢,只是抬头看着好多双手在努力去够那个粉白色的捧花啊。但是那捧捧花飞得真够高的,没有一双小姑娘的手触碰到。 而不得不说徐宛儿的抛物线是学得真的好,在竞争这么强的情况下,那捧花竟然能完好无损地直接砸进她怀里。 愣了一秒,她拿起捧花,随即收穫了一大批惊羡的目光。 陈青芒双手将花抱于胸前,抬头看见徐宛儿对她笑得灿烂。 然后她被莫名其妙地请上了台,主持人面带笑容,很熟稔上道地宣布,「相信这位小姐,一定能在不久的将来收穫爱情,步入婚姻的殿堂。」 陈青芒垂了眼睫,往台下扫了一眼,看见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捏紧了酒杯,杯子没晃,杯中的酒倒是在一下一下地晃动。 陈青芒抿了抿唇角,在掌声与祝福间下台,她走了几步,有些僵硬,一咬牙到了第二桌的空位上,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刮过地板,划拉一声,有些刺耳。陈青芒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了喻钦的后面。 他们相隔距离不过两三米,陈青芒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楚又难过。 她掩饰性地低头,补了补口红,用余光看着他,心跳得咚咚响。 手机振动,徐宛儿的消息:【点赞.jpg】 【芒芒沖呀!】 陈青芒哭笑不得,她哪敢啊,也就只能这样看看了。 接着,她看见喻钦似是有意无意地举高了左手,指骨修长冷白,最长的中指上烙合圈戴了一个银色的指环,很素净也很漂亮。 陈青芒看着那个指环愣怔了会,旋即感觉有点冷,如坠冰窖,一点一点将她冰冻,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中指,是订婚了吗?是很久之前就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了吗? 心中泛起无法言喻的酸涩难过,陈青芒现在很想回到原位置上去。 她没能如愿,只能僵硬着在原地,埋头吃饭,吃了一口菜,嗯,还挺好吃的。 陈青芒就专心致志地开始吃饭了,一口肉,一口饭,一口蔬菜,一口饭。 身旁坐着位阿姨,看她的目光特慈祥,还感嘆道:「这孩子胃口真好,要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女儿也这样就好了。」 陈青芒勉强抬头,沖阿姨笑笑,然后吃饭的时候,变得一小口一小口的。
第130页 阿姨却是自来熟,一边问她有没有对象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阿姨我可以给你介绍对象啊。 陈青芒不吃了,扯着嘴角笑笑,也没回答,只是说:「谢谢阿姨好心,我不用了。」 她掏出手机,装作特入神地玩,祈求能给这个阿姨留下一个不学无术的「好」印象。 玩了一会,阿姨并不气馁,还在追问,姑娘年方几何啊,在哪里工作啊,是哪里人啊? 陈青芒好想有副耳机,她胡乱应付几句,觉得有点遭不住了。 「阿姨,我……」 「我们是单身狗,但钦哥不一样啊。」前桌的一个队友感慨道。 「对啊哥,快交代,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侧脸有块小疤的队友二号起闹。 「滚。」喻钦笑骂了句。嗓音低哑好听,像有人拿着一把小梳子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在耳侧刮。和从前一样,又和从前不一样。 陈青芒眼睛有点湿,她垂了头,刘海从耳侧滑落,遮住一方雪白的侧脸。 她怎么就卑微,怎么就难过了呢? 胶东王只有一个陈阿娇,而喻钦又怎么可能只有她? 她想起年少时,他最爱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现在回看,却忽然发觉自己和他是隔着星球两端的距离,仅可相望,不可相交。 年少最爱轻许了誓言,可是哪来那么多永远呢? 她沉默了一会,就看见面前的男人起身出去了,他一手腕骨上扣合了一只银白色的腕錶,宽肩窄腰,很高也很有气质。 陈青芒听见身旁的阿姨赞嘆道,「这小伙子真俊啊。」 心中悲楚异常,一种平静的哀伤蔓延开来。 她沉溺其中。 一个电话唤醒了她,是祁扬打来的。陈青芒不好挂断,只能起身去酒店大廊接。 长长的走廊,人影寥少,只有服务员推着餐车来来回回。 陈青芒沿着长走廊,来来回回地走。 祁扬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暖,还带着乖巧,他询问她,「姜阿姨问我我们的进展到哪里了,我该怎样回。」 陈青芒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回:「互相有好感,仅此而已吧。」 她声音带着特有的南方人的调子,软软糯糯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说情话一样。 祁扬听得耳朵红,乖巧地应一声,「嗯。」 「你有过女朋友吧?」这句话又像在查岗的正牌女友。 祁扬点头,「有的。」 陈青芒笑笑,「那以后我妈怎么问我们,你就按和你前女友在一起的编。」都见家长了啊? 黑色长裙的裙摆来来回回地扫着她细白的脚踝,痒痒的。她安静地等待着祁扬的回答。 祁扬是不愿意的,但想着应该慢慢来,便也只好应答了,「好。」 陈青芒长舒一口气,听着他的语气有点委屈,自己那颗护弟的心又出来作怪了,她轻轻道:「乖,就这样,先挂了。」还懂哄人了。 摁掉电话,陈青芒刚转过身,一抬眼又对上了那双熟悉漂亮的眼睛。 从前那里面总是像有一汪潭水,看着她的眸光深情至极,而现在只有冷淡和读不出的情绪。 他在抽菸,嘴叼着烟,长眉微微蹙着,是说不出的风流帅气。 「最近还好吗?」陈青芒鼓足勇气,她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你谁?」喻钦撩了下眼皮,说出口的话薄情又残忍。 陈青芒心上挨了一刀,咬着牙,轻轻笑了,明眸皓齿,她狠平静地回答:「你的前女友。」 喻钦掐灭了烟,扫了她一眼,轻轻淡淡,无关痛痒地「哦」了一声。 他又把那刀拔了出来,鲜血止不住地流,陈青芒忍着痛意,固执回问:「这些年还好吗?」 「不重要。」喻钦一手插兜,把目光投向了长廊地那边,片刻后,他改了口,「我挺好的。」 只是你更好吧,每一场恋爱都谈得风生水起,现在又是和谁陷入了热恋期呢。 只怕,早就不记得我了,不是吗? 「那就好。」陈青芒声音很低,垂了眼睫,欲言又止,那句你是不是要结婚了的话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再抬头看着他又是笑得好看,唇红齿白的,够让很多人心动。她说:「祝你觅得良缘。」 燃烧着的香菸,在指间忽的,就被掐灭了,喻钦低头,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杏仁眼,比溪水清澈。似乎是满带希冀地说出这句话的。 心里狠狠的绞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他说,「好啊。」 第61章 陈青芒看着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 觉得那颜色可真白啊,像刚烧制出来的白瓷釉, 温润中又透着光彩,刺眼得很。 移了眼,目光投到光滑的地面上,她握紧了细细的手腕, 沉默又安静。 他们之间距离不过两三米, 可心却像是隔绝千万里。 年少时,他们最爱坐在一起,互相拥抱彼此, 依偎取暖, 耳语说着青涩动人的悄悄话,真心与真诚都无可匹敌。 喻钦低头, 看着她头顶的发漩,齐整乖巧, 黑髮及肩,柔黑而直,他还是很想去揉一揉, 很想将小小一只的她拥进怀里。 可是理智一直在告诉他克制, 他便也是十分有礼温和的陌生人,面对着她,也得时时刻刻伪装。
第131页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喻钦看着她乖巧的模样,不自觉地软了语气。 陈青芒忍着心中酸涩,他们错过了太多。她固执地抬头看他, 想这个人还真是好看啊,薄唇抿成直线,鼻樑高而挺,就连肤色也没变化,晒也晒不黑那种。 配上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冷淡又禁慾。可是他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为什么去参军?」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喻钦言不及意,侧了头,眸光躲闪,他轻弯了唇角,低低道:「因为答应了一个人。」 因为她说,她这辈子最崇敬的人是军人,而他回答了好。 陈青芒看着他笑了,自己却要哭了。是答应了谁呢,而那个人又和他有怎样深的羁绊啊。 那个人八九不离十,约莫就是他已经定了婚的人吧,是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吧。 陈青芒觉得可笑,为什么自己要在自己喜欢的人的故事里充当一个他甜美爱情的见证者? 她咬着牙后退一步,似乎是用着说不出的哀伤开口:「那就这样吧。」 . 婚礼午饭后散场,徐宛儿脱掉婚纱,换了一件白色纱质裙,他们约着一些高中同学出去聚餐。 陈青芒披了件牛仔外套就和宛儿一起出门去了,杨数开车来接他们,一行人有徐宛儿的大学同学,还有杨数的大学同学,陈青芒基本上不认识。 所幸还有宛儿陪着她,她便也没那么尴尬了。 吃完饭刚从餐馆出来,一行人又直奔ktv,陈青芒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喝一杯饮料。 宛儿坐在她身旁,杨数坐在她身侧,在给她削苹果。 陈青芒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老班长,发现他现在也还是很好看,温润有礼,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黑西裤,温柔随和,和她家宛儿配了一脸。 「今天见到他了吧?和他说话没?」徐宛儿迫不及待提问。 陈青芒点点头,「说话了。」表情很温和,她轻轻淡淡地笑,「还是男神吶。」 「我家芒芒也是女神诶,不比他差。」宛儿递过一块被杨数削净了皮的苹果给她。 陈青芒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那块苹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眨眨眼,「爱的贡献,我不能收啊。」 徐宛儿撇了杨数一眼,杨数很自觉,淡道:「吃吧,我再削,不碍事。」 陈青芒眨眼,「唔,好吧。」她咬了块苹果,汁水浸在舌尖,很甜。 吃完苹果,陈青芒模煳地回答:「我们都挺好的。」 「不该有遗憾了。」她的表情好像真的释怀了一般。 徐宛儿看见她这样也心疼,哈哈地岔开话题,说杨数给她表白的那年她才大一,他就在他们宿舍楼下的花坛处弹了首吉他,那里围了一圈的人看他。 我就贴着窗户看他呀,然后他放下吉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麦克风的软体,直接就说啊:「这首歌是送给英语三班徐宛儿同学的。」 「她说要浪漫,我就为她弹吉他,如果她要星星,我也可以摘给她。」 「徐宛儿同学,做我女朋友,毕业以后我可以娶你,这是最真最真的话。」 陈青芒听得感动得不行,看着自家宛儿和班长,不停说,「你们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杨数微偏着头,听着年少轻狂的表白语,耳朵和脸红了一大片。 陈青芒看着杨数脸红,觉得班长真纯情。 两人又聊了好些有的没的,在不停歇的ktv音乐背景下,倒像缩了壳的乌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最后还是聊到了孙老师,今天老师来了,徐宛儿也很意外。她结束后还特地去问候看望孙老师。 孙老师还是那么精干,谈起过去的时候总是很健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陈青芒和喻钦身上。 他们当年是最有希望去清北的人,可是却因为意外而错失,孙全谈起来都是满满的遗憾。 他还说,早就看出来他们俩是在早恋,也希望过他们有好结果,而如今又不知是什么面貌了,但他一直等着喝喜酒。 陈青芒捂住眼睛,深闭双眸,缓和情绪。 徐宛儿轻轻抱着她,低低安慰,「任何一段感情都绝非容易,我们会犯错会错过,都是很正常的,只是我们要有勇气去争取,去握紧啊。」 陈青芒多想回答,「我也想啊。」可是她在这个故事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拼命争取挽回的资格。 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了,陈青芒看着宛儿,轻轻回:「谢谢你,宛儿。」 一行人在ktv唱到很晚才折返,陈青芒搭了辆计程车回酒店。 洗漱完毕,在睡前订了张回柏城的火车票。柏城离云城不远,两个小时车程,她明天还有一天休假时间,能够搞定。 总该去了解一下那些她不曾知道的真相。 . 火车不挤,风景也很好,陈青芒靠着车窗闭上眼睫,安静地睡着了。 下车后,出了站台,很多熟悉的景物迎面袭来。她离开的车站,和奶奶一起,艰难地不再回头。 出了火车站,看着这座城市,建筑修得越来越高了,但终究比不了北京,就像小世界里的摩登场所,极尽现代化。 陈青芒租车去了清水街,那栋她曾和奶奶一起住的房子已经被翻修了,贴上了小洋瓷砖,日光照在上面,光被反射折射过了,光鲜气派。
第132页 陈青芒伫立一瞬,转身离开。裙摆摇摇晃晃,轻轻洒洒地扫,很痒很酥。 已是下午两点,陈青芒在附近的小吃店吃了碗牛肉面,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她还是爱喝橘子汽水,爱在吃面的时候喝,可是没有人给她拧瓶盖了。 在柏城漫无目的地走,她最后去了江陵小区,保安大爷认不出她了,她也没让大爷为难,只是说,「我就站这里一会,我就看看。」 那栋白墙别墅隐在绿树丛中,轮廓和以前没变,风霜倒是让外观有了些改变,墙皮有些剥落,看来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她问保安:「大爷您知道第三栋别墅现在还有人住吗?」 大爷摇摇头,「没了,好几年前就锁了屋,没再回来过。」 陈青芒点点头,微笑着答:「谢谢您。」她转身离开。 搭上绿皮壳计程车,去的最后一站是柏市公安局。 她刚走,保安大爷就为一辆车开了通行道,车里的男人伸了只手出来刷卡。 保安大爷看见卡上的名字顿时很激动高兴,他向车内的男人笑着招手,「回来了啊?回来就好。」 喻钦看着大爷轻笑着点头,「嗯,回来看看。」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一手搭着车窗,中指的银色指环折射着点点碎光,冷淡而漂亮。 「这次回来待多久啊,小喻。」保安大爷很热情。 「工作地方离这太远,待不了多久。」喻钦耐心答。 「您要保重身体,我先进去了。」喻钦接回磁卡,升上车窗,正要松离合。 「唉,」保安大爷敲了敲他的车窗,尽量大声地说,「刚刚,有一个小姑娘来找你了,小喻。」 喻钦脚下一滞,降了车窗,尽量平静地问:「是左耳有一个小缺口的姑娘吗?」 大爷歪头想了想,「嗯,记不清了,那姑娘好像是戴了耳钉来着,穿了件黑色长裙,披了件外套。」 喻钦:「我知道了,谢谢您。」 黑色卡宴驶进小区,干净利落地停在车位上,喻钦打开车窗,在车内抽完了最后一支烟。他掏出手机,给于路发了条信息。 . 陈青芒去到市局,招唿她的警员瞧着年轻,但警员说他自己已经三十一岁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陈青芒简单说明来意,为了保险,还加上了自己是记者的身份,是来取证的。 封存已久的案件,却仍旧很有爆点。 是副局长于路接待她,告诉了她全部的真相和细节。 他给了她一分详细记载的卷宗,陈青芒读了近一个小时才读完。 20x8.06.03 案犯周帆以(以下简称f)出现在西城区,伺机躲藏在一家小诊所里,当时不排除有冲动作案嫌疑,但当晚未出现受害者。 当天夜里,分局接到林佳佳的报警电话,声称「那个人」回来了,十分惧怕,也十分心虚,但她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分局立刻引起了重视,申请重审万新庭,并派出刑警队侦查搜索西城区。 案件破获共花费一周的时间,在邻市的烂尾楼下的空地里找到了两具尸体,f和林佳佳。 喻钦站在烂尾楼的第七楼,往下看,眼神空洞,神色麻木,脖颈处受伤,在不停地往外流血。 废弃的房间里注射器铁锁铰链散落了一地,雨声噼里啪啦,一遍一遍敲打着这个罪恶之地。 刑警进入烂尾楼,在那件巨大的房间的墙壁里发现了一幅用鲜血画的画,画里不多不少正十三个人,每个人的名字都对应了一个死者的名字,林佳佳是最后一个,但没有完成。 画布巨大,f幻想自己是伟大的艺术家,自比保罗.高更,画出绝世之作。那栋烂尾楼是他的荒岛,而他在荒岛上用别人的性命完成自己的「伟大画作」。 暗沉的鲜血涂染的墙壁,各色的油漆泼在上面,线条狂而乱,画里的人眼睛是无底的黑洞,长出了牛头马面,细碎的牙齿,枯肢断爪,像是克鲁苏里的怪物,这像一个地狱,而地狱被命名者冠以「wee from prosperity, we are evil spirits, we go to hell.」 我们从繁盛处来,我们是恶鬼,我们向地狱破败处去。 自问补全回答天才画家高更的传世之作:《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 自此案件告破,案犯f从七楼坠落,结束生命,连带着林佳佳共计受害者十三名。 法医尸检,在林佳佳体内检测出一种生物硷和一种化学硷:颠茄硷类和东莨菪硷。都是毒性极强能麻醉使人致幻,甚至惊厥的药品。 而颠茄是一种剧毒植株,它的果实被称为恶魔果实,稍不慎服用便有致命的危险。 「替身」案犯万新庭于同年七月被检查出肺癌晚期,拟律师提起申请:保外就医。后在二审判决中被判无罪释放,于同年十二月病逝。 十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寻回法律的公道,那几天来市局门口哭诉的人很多,记者报导铺天盖地,宣扬案件与正义。 陈青芒读到后面手一直在颤抖,紧咬牙关,心里难受得快要死了。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清楚,还一直将周帆以视为她生命中很好很好的人。 那天晚上的医生是他吧,在一家名叫未续的小诊所里,他对她说,「生活仍有期待。」可他却是一个恶魔。
第133页 陈青芒扶额,放下卷宗,那里面每起杀人案都有详细记载,看得她头昏脑涨。 「周帆以就是黄致兴?」陈青芒艰难问出这个问题。 于路推给她一杯茶,示意她喝下缓缓,他点点头,答:「嗯,20x4年喻钦他哥死去后,黄致兴逃到了邻市,继承了他亲生母亲的家产。」 「他母亲嫁了个有钱人,那男人的儿子又好巧不巧在他去后不久便病逝,于是他继承了大笔家产,去做了整容,改头换面,成了优秀青年画家周帆以周先生。」于路抿了口茶,继续道:「热爱慈善,温和善良的周帆以先生。」 陈青芒回想那些久远的记忆,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她快窒息得无法唿吸了。 指甲陷进肉里,她平静提问:「他自诩艺术家,又怎么懂化学制药?」 「黄致兴十六岁辍学,父亲继母死后在十八岁的时候覆过学,不过那时候在学校备受排挤,格格不入,他便又辍学了,而后外出闯荡,曾在s市的制药厂工作了三年,极了解化学制药,而后又在木匠手下当了两年学徒,他迷恋悲剧美学,自己摸索雕塑,仿雕的第一件作品是断臂维纳斯。」 「破案后,我们在搜查他工作室的时候发现了一座断指的少女雕塑,以此往下调查,才发现了他与林佳佳的关系。」 陈青芒握紧搪瓷杯,哑着嗓子问:「什么关系?」 「她是他的初恋,也是唯一的女人。」 怎么会? 「20x4年3月,他们第一次在夜店见面,当时林佳佳是个小太妹,玩得很开,青涩却诱人,而二十五岁的周帆以不是个好人,他给林佳佳下了药,进行了性侵害,而林佳佳根本没看清过他的脸。」 「此后多次,他来找她,都是在黑夜中,骯脏丑陋地蒙住她的眼睛。」 「林佳佳留下过一个日记本,她在里面写:我是罪恶的开端。」他把早已封存当成证据的那个日记本推到了陈青芒的面前。 陈青芒打开它的时候指尖一直在颤抖。 20x4.04.07 今天我遇见了宁书延,他成绩好,家庭好,很优秀,可是我不配。 20x4.04.15 今天阳光很好,宁书延和我表白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可是我是见不得光的人啊,那么骯脏丑陋,还藏着一个恐怖的影子。 20x4.04.21 我接受宁书延了,光那么强烈,那么耀眼,就算我被灼伤了又怎样,是我心甘情愿。 我爱他。 20x4.04.30 书延帮助了一个雕塑家,他叫黄致兴,我看见他觉得很熟悉,或许是亲切感,他待人很好,虽潦倒但一直有梦想。 生活在阴沟里也能仰望星空。 20x4.05.05 昨晚「那个人」来了,他捂住我的眼睛,也没有发出声音,他在发了疯地吻我,舌尖抵入,从下往上挑,极具侵略性的吻,极具屈辱感的吻,只有他能这样。 泪水是最廉价的东西,而我只有廉价。 我等待着天亮,我拿什么去见阿延? 20x4.05.08 认识了阿延的弟弟,很乖巧听话的男孩,对了他现在读初二,成绩是年级第一哦,是学霸长的又帅,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 对了,他的名字叫喻钦。 20x4.05.20 阿延为我放了一整片天空的烟花,他在烟花下,站在我身旁,对我说:「佳佳,我爱你。」 我不争气地哭了,我也好爱他啊。 20x4.05.21 那个人来了,疯狂地索取,麻木地给予。他没有蒙住我的眼睛,但屋里漆黑一片,我看不见他,我伸手努力去够那盏灯,檯灯摁亮滚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可是看见了他右手小拇指处有一块暗影,是块疤吧? 20x4.06.11 阿延最近怎么了,总是记不住事,还有几次对着空空的屋,说有东西在追他,我好心疼。 但还好,这些并不长久。 20x4.06.13 我看见阿延哭了,我抱着他,他却说,「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陪了他很久,心里难受得要死掉。 宁书延,你配,你是最优秀的人吶。 20x4.06.17 他死了,死在昨天。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阿延昨天死了,最爱我的阿延昨天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么死的人不是我!! …… 20x8.01.01 昨天穗禾广场又死掉了一个男孩,我麻木了,怎么还是想哭了? 阿延,我好想你。 20x8.04.17 黄致兴被捕了,阿延,离你死去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 那个案犯真的是那位中年人吗? 那人那么麻木,我好害怕这只是他的阴谋。 20x8.06.03 他没死,也没被抓。 阿延,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弟弟。 这些年他帮助我好多啊,给我拿钱,还替我收拾那些噁心的人,我对不起他。 有人在敲门,会是他吗? …… 「那天晚上他来了,亲吻还是那样从舌尖往上挑,林佳佳记得,所以她报了警。」 「林佳佳交过很多个男朋友,她毫不在意地和很多人亲吻过,或许就是为了找他吧。」 ……
第134页 陈青芒用手捂住眼睛,放下了那个已经发了黄的日记本,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 为什么她当初没有再多坚持一下,为什么不能再等他一下? 于路很冷静,他把喻钦发给他的那条简讯删了。 【别告诉她。】 能有多爱? 「他们被关在那栋烂尾楼里整整一周,f为林佳佳戴上手鍊与脚链,而他被迫着旁观,却无能为力。」 「f给他们都注射了东莨菪硷,他们每天都生活在黑暗和神志不清中。」 「而f则一直醉心于画作和林佳佳,他很擅长催眠,林佳佳和他一起跳下去的时候没有恐惧。」 「我们到的时候,警笛和着雨声,喻钦磨破了手鍊,他极力想要去拉林佳佳,可是f用水果刀划了他脖子一下。」 「还好那时他神志不清,手腕虚浮,那一刀只伤及表皮,只有不断绝的鲜血往下流。」 「而喻钦,就是那样啊,就站在那里,亲眼目睹周帆以抱着林佳佳一起从烂尾楼的七楼往下跳。」 「但是天意,让他们的尸体没有相拥,他们分离,浸泡在雨中。」 那场大雨总没停,在他们的生命里不知疲倦地下了好多年。 陈青芒走出公安局,混混沌沌的,一抹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她嗓子好哑,心里好难受。这就是真相吗?最残酷的真相。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福利院的小孩子写给周帆以的一封信: 亲爱的艺术家先生: 艺术家先生是我最崇拜的人吶,他正直,善良,待人极好。 漂亮的双手能够画出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他就是我最爱的艺术家先生。 多讽刺,多可笑。 . 落日西沉,天黑了,天上的云彩也看不见啦。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陈青芒俯下身,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好难受,好心疼啊。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过了一会,一辆黑色卡宴停在她的跟前,车门被打开,他对着她伸了一只手下来,手腕腕骨突出,清晰又漂亮。 他轻轻哑哑道:「上来吧。」,阿芒。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结束 第62章 陈青芒迟缓地抬头,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怔怔地看着那只手骨漂亮匀称的手, 泪意快要汹涌,她侧过了头。 车笛声几近盖过她的声音,她轻轻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哑,但掩饰了哭腔。 喻钦看着她小小一只, 缩在路边, 眼角红红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心里便无可抑制地酸涩难受起来。 他很想去抱一抱她, 然后轻轻拍拍她的头, 吻掉她的泪水,再轻轻说, 「不哭了,有我呀。」 可是他又该以什么身份来安慰她, 心疼她呢,高中同学抑或前男友?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不是吗? 喻钦收回了手, 一手搭放在方向盘上, 弯上唇角,自嘲地笑。 他看着前方,没有移开目光,客气而疏离地开口:「请上车吧,天快下雨了。」 陈青芒沉默地站起身来, 环视周遭的建筑物,冰冷黑沉,她侧过身,擦干了泪水,缓了缓情绪,才躬身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唿吸声此起彼伏。 车辆驶入单行道,车内的灯光黄而暖。 陈青芒双手抱肩,轻靠在椅背上,咬着牙,一言不发。 喻钦手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淡淡地看着前面的车流,开口问:「去哪里。」 「机场。」陈青芒轻答。 熟悉的风景,连路标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他们似乎成了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的陌生人。 陈青芒看着他的侧脸,又想起刚刚于路说的案件真相,心便疼得不行。 她深陷在情感上想爱他靠近他,理智上却不允许的煎熬之中。她觉得自己荒唐又可笑。 她还是问出了口,轻轻柔声地问:「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你是怎样过的?」过得还好吗,还是又把自己关进了黑暗里。 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僵硬了一瞬,喻钦垂眸,淡淡回:「就那样过呗。」他回答得毫不在意,像是心根本不会疼一样。 陈青芒却捏紧了手指,她尽量平静地开口,像解释,又像挽回:「我考试后搬家了。」 「嗯。」喻钦把目光投到了前方,指骨下意识地捏紧。 你的纸条和那张唱片我都找到了,现在一直锁在我的房间里,上面应该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了吧。 「是我的错。」喻钦回。 「你没有错。」陈青芒固执地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薄唇是刀削的弧度,冷淡而薄情,可是她心上已经快鲜血淋漓了。 「对不起,我的错。」喻钦固执强调。 「你有什么错?」陈青芒快要不受控制,泪水漫无目的地划过脸颊,「喻钦,对不起。」 「我在车站掉了手机。」心也快绝望了,我告诉自己别再想你,别再找你。 我自以为是地以为你背叛了我们,先在心里将你丢弃,以此来让自己感到好过一点。 车驶出城区,进入近郊,车辆寥少,高速路上稀稀落落的灯光落了下来。 喻钦伸手递给他餐巾纸,忍住心痛,收住情绪,他淡淡道:「都过去了,不要提了。」
第135页 陈青芒接过餐巾纸,安静地擦眼泪。 一种平静的哀伤蔓延开来。 是的,他们错过了,而且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了。 喻钦把车停靠在一边,他带了烟和打火机下车,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烟,然后掏出手机,把于路的电话拉黑了。 再起程时又是一路无言,还好路程不远了,机场快到了。 陈青芒掏出自己的记录小本子,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张纸条。 她写了自己的联繫方式,自己的工作地址。下车时递给了他,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轻轻开口:「我们可以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喻钦接过她的纸条,降了车窗,看着她的脸,在黑夜里衬着灯光,眉眼干净,很漂亮也很倔强,和以前一样。 又是谁这么幸运,成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呢,是他得不到的幸运。 陈青芒转身,沿着斑马线往马路那头走,夜色与灯光成了她的背景板,喻钦看了一眼,掐了自己的手一把。 痴心妄想该收掉了。可是又怎么能够呢。 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的九年,他都在爱她了,说放弃就能放弃了吗? 长长的眼睫毛阖上,喻钦在心里找另一个藉口,他可以等她,等她分手,甚至卑劣地希望她今天就分手。 雨声唰的响了起来,渐渐大了,喻钦接到军区的一个电话,当下便掉转了车头,离开了机场。 陈青芒站在机场大厅,转身往回看,已经看不到那辆车的影子了。 心里一阵失落难过。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没带伞,淋了一段路的雨,回到公寓时已经成了一个雨人,浑身湿透。 洗漱和洗完衣服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她开始写日记,将今天知道的全部真相写下来,且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林佳佳。 她们最后一面,是林佳佳餵她吃樱桃吧,而她侧过了身,没有吃。 也曾叫过她佳佳姐,却可耻地在心底埋怨她很多年,可是原来,她只是他哥哥的女朋友而已啊。 陈青芒为自己感到可悲,也可笑。 . 主编这期的新闻爆料选得很大胆也很具风险,是关于本市某家大型化工厂的非法排污情况的报导。 项目策划提出了十几天,仍旧没有进展,还停留在最初的实地採访上。 这个项目吃力不讨好,还很危险,没人愿意去。只好暂时先搁置。于是开始准备下一个工作採访。 主编便派陈青芒去本市周边的福利院採访,陈青芒应下,准备准备就去了。 三姐冉玲玲最近的娱乐版块没什么大爆料,清闲得很,于是自告奋勇陪着陈青芒一起去,说是要去看看孩子们的笑脸,看着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上不少。 她一路上净和陈青芒开玩笑,自家女鹅从参加完同学的婚礼回来人就有点萎,闷闷的,也不大说话,一个多月了,现在逗她笑才看到点笑脸。 冉玲玲牵着她的手去,牵着她的手回来。福利院的小孩子很可爱,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看着她们脆生生地叫姐姐。 採访顺利,冉玲玲很满意,除却中间返程的时候有个小乌龙外一切都很好。 中间的小乌龙,也很有传奇色彩,她女鹅带着她躲到了小巷里的墙角边,然后两人眨着眼睛往外看,看了一眼,两眼,三眼,她什么也没看见,而自家女鹅看上去很僵硬。 不过她倒是听见有小姑娘在叫,「爸爸。」声音可爱软糯,应是漂亮的小公主吧。 过了一会人走了,她们扛着相机出了小巷。冉玲玲就感觉自己身旁的青芒像丢了魂。此后半程路到回新闻社,一直没再说话。 冉玲玲就奇了怪了,她女鹅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回新闻社路上,三姐很贴心地为她买了橘子汽水,旺旺雪饼,旺旺泡芙,轻轻揉她的脸,抱了抱她,安慰地说:「别难过啦,我的乖女鹅,有什么事和三姐说。」 「如果是因为男人,三姐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揍他。」 陈青芒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三姐,你真好。」 「别揍他,我怕教坏小朋友。」 三姐冉玲玲摸摸头,理解不了自家女鹅的逻辑,但看她笑了,心情也好多了,便带着她一起去和主编汇报了。 然后就听见自家女鹅说要接那个污水厂的实地考察项目。 她和在座的同事,都惊掉了下巴。 冉玲玲轻轻踹了她一脚,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字,「别犯傻啊,陈青芒,你是有命不够玩的还是什么?」那些无良企业家可是没有心的啊,对付起人来,向来都是不惜代价的。 陈青芒却重复了一遍,「我要接。」 每个人都当缩头乌龟,那这世界上哪还有什么正义可言呢。 陈青芒清楚地知道自己绝非冲动,可是她到家的时候还是捂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然后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给徐宛儿发消息。 【宛儿,我今天在街上偶遇了喻钦,我看见他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三四岁的模样,很乖巧很可爱,可是那个小女孩居然叫他爸爸。】 心碎成了一块一块,渣渣都不剩了。陈青芒继续哭着发:【我以为他只是快结婚了,可没想到他连孩子都有了。】他妈的,好难过,好好笑啊。
第136页 宛儿还没有回覆,正此时微信收到一则朋友申请。 那两个字很刺眼也很嚣张,将她的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揉捏着,反反覆覆,痛苦不堪。 她点了拒绝。 尼玛的,一个月才想起加我,喻钦你滚出太阳系啊。 而今天收到的消息格外的多,手机震动不停,陈青芒划开消息栏,一个一个耐心地查看。 祁扬:【青芒,我们这个月出了紧急任务,昨天刚回来,明天出来吃饭吧。】 祁扬小可爱前一个月倒是每天给她发消息,只不过中间有几天断了。他的早安,午安,晚安都挺特别。 早安一般在凌晨四点,午安十二点一刻,也不大定,晚安则是晚上八点左右。 陈青芒记得他说他只在北京待一个月,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原来是出任务去了,这才回来啊。 秉承着喻钦气死我,我不能气死自己的原则,陈青芒回復了:好。 对面立刻发回了吃饭地点,陈青芒粗略看了一眼,离新闻社不远,挺方便的。 下一则消息是沉寂许久的张辉发的,她看了一会,回復了之后,沉默地把他拉黑屏蔽了。 张辉:【法国空运的限量版红酒到了,青芒我明天来新闻社,给你带一瓶,早上八点准时会有九十九朵玫瑰送到你工作的地方。】 【little surprise,希望你会喜欢。】 陈青芒懵逼回:【你要干什么?!!】 张辉秒回:【追你啊,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不也没有异议。】 陈青芒头昏脑涨地回:【我有异议,别追我,不必要,真的。】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陈青芒吹着刘海,越吹越郁闷。 一直喜欢的前男友,成了孩他爸,而她什么也不剩了哇。 越想越难过,于是陈青芒在睡觉前啃完了两个苹果,把保存了很久的风铃小熊小乌龟红绳小月亮一一拿出来,摊开放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摸,一遍一遍地难过。 风铃被夏夜里的微风掀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停地敲击着她的心,这些天的重逢时他的模样一遍一遍浮现在脑海里,她还是会心动,还是会紧张,可更多的是绝望。 今天她看见喻钦大大的手掌牵着他女儿小小的手心,拿手软软的,他们很温柔也很有爱。 他穿了件黑色t恤,小姑娘穿了件粉色蓬蓬公主裙,天真稚气地喊着他,「爸爸。」 妈的,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流,手中的餐巾纸遮住眼睛,就盖在眼睛上面了,右手指抚摸过风铃上喻钦刻的字。 应有勇气,所向披靡,如我爱你。 我也爱你,也有勇气,可我们被世俗束缚围困住了。 多想回到从前,你从不亲口说爱我,可爱却像风,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 陆军野战一区,野战七营一班,突击小队,共七人。在滇缅边境支援刑警抓捕毒贩时表现优秀,队员全体奖励三等功,队长奖励二等功。 七人在雨林里蹲点了大半个月,身上蚊子咬的包数都数不清,花露水驱虫剂之类带味道的都不能喷,只能找点草药擦擦,驱一驱蚊虫。 雨林深处也不大有信号,只有埋伏地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有可怜的两格信号,发信息都要转很久的圈那种。 除却驱赶蚊蚁蛇虫之外,娱乐消遣基本为零。 可是细心的队友却发现队内的小可爱每天都会抱着手机去那个小空地上待上十来分钟。还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四周静得只有风声,形势很稳定,没有任何异样。 万年老光棍曹浪看着队内小可爱的侧脸,含了根狗尾巴草,淡淡地下结论:「小孩儿肯定是恋爱了,整天抱着手机笑,肯定是和女朋友汇报情况。」 知心二哥谭晨沛轻轻踹了曹浪一脚,低骂:「是不知道小孩儿的前女友吗,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指定是和家人汇报,用得着你这个光棍操心。」 「不是吧,他那前女友都是五年前的事了,这还忘不了啊?就不允许人谈新的向前看啊?」曹浪跳到一旁的草地上去愤愤道。 这一脚惊动了一条黑漆发亮的蛇,平日里话最少的徐宜看了一眼,淡淡道:「没毒,阿浪抓来当晚上晚饭吧。」 曹浪不情愿,正经道:「阿弥陀佛,饶蛇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顺便伸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而那条蛇早已经在草丛里缩得没影了。 曹浪蹲下身来,继续八卦,「肯定是姑娘,我前天悄悄瞥到备註名了,叫什么小青还是什么来着。」 他怼谭晨沛:「你叫你家人小青哦?」 谭晨沛笑笑,「你问小孩儿不就行了,在这猜来猜去怪没意思的。」 曹浪丢了狗尾巴草,分析回答:「我问他,他也铁定不回啊,让队长问,他平时最听队长的话。」 「队长会问?你还不如想想回去怎么写检讨书吧。」谭晨沛及时拆台。 队里的小可爱抱着电话回来了。 被cue的队长,拿着望远镜,带着手套在静静地观察着河对面的动静。 他穿着笔挺的军绿色迷彩服,英朗帅气,是队里公认的最帅的男人。 队长放下望远镜,脱掉了白手套,一丝不苟,慢条斯理。他始终很淡漠也很冷漠。 曹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脸,希望队长替他问出那个问题。
第137页 队长掏出块布,低头擦了擦枪,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曹浪正要失望,就听见自家队长淡淡道, 「祁扬,你交女朋友了?」 祁扬小可爱刚收了手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他挠了挠头,补充道,「不过现在也不算吧,现在还在相亲阶段。」 曹浪有点郁闷,才相亲就这么甜蜜幸福了?他这个万年单身狗真的一口老血喷出来。 队长撤了弹夹,往上装消.音.器,继续道:「姑娘怎么样?」 祁扬开始正经地数落姑娘的好,「嗯,长得好看,也温柔,工作与我很匹配,不是北京本地人,但就是很好。」 果然爱情让人盲目,曹浪是这样认为的。 他看着草丛里的小白花,觉得果然单身久了,连看一朵花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队长给枪上了弹夹,双手持平举过肩,瞄准了对面的雨林,目不斜视,他淡淡问:「她叫什么名字?」 「青芒,她叫陈青芒。」祁扬乖巧应答。 「嘭!」消了音的一声枪响,对面雨林里一个穿着灰白褂子的男人应声倒地,脑门正中处是一个血淋淋的枪洞,鲜血不停地往外涌,眼睛睁得死圆,仍是不可置信的惊恐模样。 队员们都开始警觉起来,队长倒是收了枪,轻轻地擦拭了枪桿处,还发着烫,冒着烟。 「接头人解决了,眼镜过去补上。」他坐怀不乱,镇定道。 「收到,喻队。」被称为眼镜的男人飞快地起身,沿着雨林边缘隐蔽前行。 喻钦放下枪,心情很好地吹了一声口哨,他对着祁扬比了比手势。 祁扬连忙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队长,大眼睛又亮又清澈。 「我对你好不好。」喻钦低低道。 祁扬不假思索答:「好,比我哥都好。」队长为我挡了一刀,是我最感激也最崇敬的人。 喻钦痞笑着贴近祁扬耳边,轻轻道:「好,那陈青芒现在是你嫂子了。」 祁扬有点懵,呆呆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队长,心里很疑惑也很受伤。 可是队长似乎也并不想多说,只是含笑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原来没交男朋友啊,他误会这么久,可真是亏了。 随后的几天任务中,众队员发现自己的队长像打了鸡血,精神也极度警觉,还很反常地抱着祁扬小可爱的手机翻记录。 祁扬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像受了伤的小狗,嗷呜嗷呜地叫,还是很小声的那种。 队长挑了挑眉,搭上了祁扬的肩,哄道:「沈清荷的联繫方式我有。」 祁扬立马萎了一半,想要又不敢要。沈清荷是他前女友,分开很多年,还是忘不了那种。 当年祁扬叫她姐姐,也心甘情愿当她的小奶狗,后来分开了,消沉了大半年,现在还是很受伤。 解决掉毒窝回京的那天,天气很好,天蓝云白,太阳也刺眼夺目。 到了北京已经是夜晚,喻钦掏出手机登了那个很久没登的qq号。 他发:【风也温柔。】 很多年前,在我们还是高二的时候,你发给我一则信息,我忘记了回復,可是我一直爱你。 那时候你对我说:【月色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会会再更新一章。 写文不易,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正版读者都是我的大宝贝,爱你们。 这章开始到结局,都fa红包~ 第63章 七月二十六号的餐厅见面会, 踩着时间点姗姗来迟的人不是祁扬,而是喻钦。 陈青芒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注视着眼前的咖啡,目不斜视,很煎熬,她忍住想走的冲动。 就看见喻钦坐在她的对面, 右手搭放在桌上, 手腕上戴着的是她以前送给他的红绳。 绳子有点发黄了,但被洗得非常干净,那枚古铜色的铜币则烙合在他的腕骨处, 冷冽漂亮。 陈青芒一点一点地喝着咖啡, 情绪复杂。 会心动,会难过, 可是你结婚了孩子都有了还来找她,喻钦简直没有心。 长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发出清脆的几声响,喻钦悠闲又散漫,安静地看着她的脸。 陈青芒脸很烫, 坐立不安, 过了大概半分钟,实在是不能忍受了,陈青芒抬头。 喻钦却云淡风轻地开口:「很久没联繫了,把我微信验证同意了吧。」 陈青芒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尽力克制道:「不必了吧,喻先生。」 她提着包,逃也似的出了那家餐厅,手指在颤抖,抑制不住地颤抖。 陈青芒深闭双眼,觉得自己真失败。 . 周六的新闻社与一家it公司举行的联谊会,宿舍的姑娘都要去,于是冉玲玲拉着陈青芒去。 陈青芒想拒绝,实在是没心情,可奈遭不住三姐的攻势,说带她去充充场子,也不是真的要谈恋爱,就当个背景板玩会。 陈青芒就没说出不字。 她三姐给她选了一件仙气飘飘的白色轻纱连衣裙,配及腰长发,女神本神。 陈青芒在联谊的地方很安静,始终坐在角落,和周遭喧闹的音乐格格不入,看上去清冷濯尘,也没人敢去搭讪。 于是乎她只能喝着用酒杯盛的橘子味饮料,吃着不是旺旺牌的泡芙,安静地看着互相搭讪的男男女女。
第138页 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长裙拖地,衣香鬓影,瞧不出半分平时社畜熬夜肝文的模样。 冉玲玲和一个长得挺嫩的小帅哥聊得很开心,抛弃了她。 大姐杜秋茗,穿着性感漂亮的红色长裙,在和另一个成熟款的男人戴同一款兔耳朵发箍,反差萌得可爱。 二姐李若不知从哪拿了件坦克模型,和对面的男人正在谈论射程和武器。 陈青芒是空气也是背景板,在吧檯旁喝完了整整一瓶橘子汽水。 因此被人拍肩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抬眸,对上了喻钦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看她的目光温柔得快化了。 陈青芒后退半步,心却要哭了。 她听见四周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议论,「哇,这男的谁啊,好帅。」 「是的,嗷呜,侧颜绝美,杀我。」 「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好看,英朗帅气。」 「哪个社的,哪家公司的啊,能不能去要个电话。」 「身高也绝了,这得有一米八五吧。」 「嗷嗷嗷,心动了……」 「来这干什么?」喻钦淡淡开口问她。 陈青芒看见他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指环,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客气地回:「喻先生,我来这里联谊啊。」 看我单身,你是不是很爽啊,毕竟你连孩子都有了啊。 喻钦蹙了蹙眉,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了大厅里。 陈青芒挣了挣手,甩开了他。 三姐冉玲玲不放心跟了出来,看着大厅里互相对视的两人。男的长得还真他妈帅啊。 「回去。」喻钦很言简意赅。 陈青芒摇头:「我不。」 「乖,我这次待不久,过不了多久又得出任务,你别让我操心。」 「呵,」真够好笑的,你的妻女不够你操心吗。 陈青芒偏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怕看了就输了,看了就心软了,违背自己的良知和道德了。 冉玲玲看见自己女鹅这样,像是站了下风,连忙跳了出来,她挽住陈青芒的手,礼貌地问:「芒芒,这位是?」 「高中同学。」陈青芒这样回答。 冉玲玲贴着她耳朵开口:「高中同学这么帅,怎么不介绍给我。」你三姐我单身久了,真想谈谈恋爱啊。 「喔喔,帅哥你好,我是陈青芒的室友。」冉玲玲熟稔地自我介绍。 「我们不熟。」陈青芒补充道。 她贴在她三姐耳边道:「不想看见他。」 冉玲玲风向转的很快。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没有收到联谊邀请呢,请离开吧。」 喻钦黑脸了,他看了陈青芒一眼,转身就迈开长腿离开。 喻先生,高中同学,不熟? 嗯,很好。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陈青芒这么能耐呢。 高中时给她发的消息,念的诗,全心全意的对待,只换来一句,「我们是高中同学。」 喻钦觉得醋精长大之后一点也不可爱,还挺没良心的。 陈青芒伫立原地,看着他宽大清瘦的背影,黑西装笔挺,英朗帅气,她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她想如果她能早点回头,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就不会那么遗憾,那么后悔了啊。 . 排污调查困难重重,陈青芒化身成化工厂员工,还没走到污水池,就被人认出来,那些人凶神恶煞地把她赶了出去。 这样试了两三次,都没有结果。 鲁奇和她坐在化工厂旁的荒地上,头疼得很,近八月份的太阳又毒又辣,空气中满是燥热。 陈青芒掏出手机四下地划拉,在这座化工厂的官网上来回地划啊划。 「姐,怎么办啊?」这可真愁人。 「化工厂的王总过两天有个饭局,在flight大酒店。」陈青芒眨了眨眼,想了想,「要不给我编个身份,我混进去套套话。」 鲁奇拍了拍摄像机,犹豫着开口:「这样行吗?要不还是我去吧,姐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那什么王总指不定人面兽心一禽兽呢,我们还是要先保证自身的生命安全。」 陈青芒却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行,或许我还能弄到通行证,你去找个人给我编个身份,嗯,就这样。」 . flight酒店二楼vvvip包间。 室内灯光略暗,闪灯明灭,透露出一种颓靡奢侈。圆形大理石桌上盛满了美味佳肴,一桌七八个人,老总模样的男人大腹便便地坐在最正中间的主位上。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送了几瓶红酒,和一个三层蛋糕。 室内阿谀奉承之语不停,熘须拍马的人都争着与王总敬酒。 有人开了音响,室内音乐声有点大,显得喧譁无比。 陈青芒踩着小高跟,长直的黑髮披落在肩头,一对星星耳钉亮闪闪的,白色雪纺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 看了一下门牌号,陈青芒伸手敲了敲。 过了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个画着很艷俗妆容的女人,她从上到下打量了陈青芒一遍,很不屑地问:「你谁啊?」 陈青芒捋了捋头髮微笑回:「dlr公司,天使投资人,陈晓溪,是你们王总邀请我来的。」毫无破绽。 女人犹疑了一会,侧身让她进去了,她一脸不满地看着王总,「你到底叫了多少人?」
第139页 王总错愕地抬起头,看着来人,有些惊疑,不及他问出口,陈青芒先自报家门,随后熟稔地坐在了空位上。 她看着王总,笑得楚楚动人,「王总,您忘了啊,上个月您和我们公司谈过融资的呀,就是我接待的您。」 生意场上的人都是人精,见来人这样说了,也顺着往下接,一拍脑门,「哦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天使投资的陈小姐嘛,幸会幸会。」他伸出手与她握手。 陈青芒礼貌大方地回握,「幸会,希望以后能与王总多多合作。」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一桌九人,各怀心事,明面上却都是进退有度,假意微笑。 九人分成四派,一派王总的情人,一派王总的马屁精,一派王总的合作伙伴,一派陈青芒。 陈青芒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把录音笔藏到了手提包里,静静地听着饭桌上的人的吹嘘拍马。 马屁精一号:「王总,您家企业现在是如日中天啊,以后京城这半片天都得收归你麾下。」 王总笑呵呵,不回话。 马屁精二号:「三环和五环那两块地皮适合建新厂,到时候收益翻一翻地涨,王总还不是盆满钵满,人生赢家啊。」 王总谦虚:「哪里哪里。」 合作伙伴及时附和:「对的,以后我们和王总的路还很长啊。」 小情人倒酒,王总和合作伙伴互相干杯。 音乐声震得人耳朵疼,嗡嗡地响,陈青芒抬眼却正对上了王总赤.裸的目光,红光满面,一脸油腻。 「陈小姐对化工感兴趣?」王总眼勾勾地看着她。 陈青芒点头,微笑回:「大学辅修专业是化工。」 「那不知陈小姐是什么大学啊?」 「北理。」陈青芒胡诌。 「好巧,我也是啊!」王健一拍桌给她到了一杯酒,示意她喝。 陈青芒端起酒杯,艰涩地弯了弯唇角,她喝了一口。 王健的小情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王健却仍色眯眯地盯着陈青芒看。 陈青芒抓住机会,提出要求:「这么巧啊,原来是学长。」 「实不相瞒,我最近工作之余在准备考研呢,想要写一个关于化工厂的调研报告,不知学长能否允许我到你的工厂去参观参观,增长见识呢。」她笑得含情脉脉,明媚动人。 王健被迷住了,点头憨笑,「没问题!」 他挤走了小情人,坐到了陈青芒的身旁。一桌人一见这个风向,都开始问陈青芒问题,向她敬酒。 陈青芒婉转拒来拒去,疲惫不堪。 过了一会,王总的电话响了,一条消息进来了,他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变了。 整个人都规矩了很多,严肃地说:「一会儿都给我好好表现,有重要客人要来!」 饭桌上的人都放了筷子,严阵以待,宛如惊弓之鸟。 过了大概五分钟,门被敲响。王健连忙哈着腰去开门。 来人很高,在晦暗灯光下见不太清面容,只见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蓝西装,皮鞋声踏在光滑地板上,发出沉钝的声响。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合作老友的儿子,年轻有为,现在是中区野战队的长官。」 「喻钦,他叫喻钦。」 陈青芒拿筷子的手僵住,她透过沉晦的灯光去看他的眉眼,碎光冷淡,暗流汹涌。 鼻樑挺直,英俊帅气,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冷淡而复杂。 在座的人,听见这名字都心下瞭然了,近年来蒸蒸日上,成绩斐然的喻氏独子的身份已足够让他们望而生畏。 喻钦径直走到了大理石桌的外围,他拉开椅子,坐下,坐在陈青芒的对面。 「王总生日快乐,家父临时有事,我代家父前来问候。」 「喔喔,那当然是好的,喻先生客气了客气了,是我之幸,是我之幸啊。」 在座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喻先生,青年才俊,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啊。」 喻钦没说话,一手搭在椅背上,姿势冷淡散漫,他像是没有看见陈青芒一般,表情不见一丝波澜。 长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一桌的人都有点胆战心惊。 过了一会,他们听见他哑声道:「聒噪。」 王健连忙跳起来,去关掉音响,回来时还一边道歉一边陪笑,「我们俗,喻小先生见谅啊见谅。」 「吃吧。」淡淡一句,一桌的人重新动了筷子。 陈青芒咬牙吃饭,任务没完成,她打破冷场,硬着头皮开口:「王总,您的通行证?不如给我写个条。」她举杯敬他,笑得好看。 王健看见美人,心也动,连忙回敬她,「行啊,小问题。」 陈青芒举着酒杯往嘴里送,感受到王健那双手在轻轻地抓着她的胳膊。 她心里一阵反胃,面上却仍是笑盈盈的。 喻钦瞥了一眼,放下筷子,「咚」的重重一声,很不耐烦地开口:「难吃。」 王健一惊,立马收了手,他扬手招来服务员,「撤了撤了,上蛋糕。」 一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几乎没动过的美味佳肴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三层的芒果奶油蛋糕。 喻钦看着那芒果块,弯唇嘲讽地笑。 服务员切开蛋糕,第一块王健给了喻钦。
第140页 喻钦瞥了一眼,也没动,径直解开了领口的两颗袖扣,瘦削深刻的锁骨若隐若现,冷冽性感。 王健的小情人看着吞了口口水,也不敢动作。 蛋糕依次分发到没一个人的面前。 陈青芒调查过,王健最喜欢吃芒果,看着这场景也不太意外,神色平淡。 她掏出纸笔递给王健,笑着开口:「王总,兑现承诺哦。」杏眸清澈,柔情似水。 王总接过笔,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把纸条攥在手里,亲手用蛋糕勺舀了一大块芒果,递到陈青芒嘴边,「乖,吃一口就给你。」 骨节摩擦咔嚓一声,喻钦抬眸,看着王健,低沉道:「她不能吃芒果。」 王健一惊,「喻先生你认识陈晓溪陈小姐?」 喻钦挑了眉,玩味地开口:「陈晓溪陈小姐?」 「不认识啊。」他轻轻淡淡地笑,一手脱掉西装外套,搭放在椅背上。 陈青芒却一口吃下了芒果,她毫不逊色,接过王健的纸条,笑笑:「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最喜欢吃芒果了,喻先生可能不知道吧。」 攥紧了手指,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 喻钦抬眼,直直对上陈青芒那双漂亮的眼睛,然后,他说的话很轻佻也很欠揍,他挑着眼角,慵懒散漫开口:「哦,这样啊,那我也变了,我现在最不喜欢芒果了,也不喜欢『吃』。」尾音刻意咬了咬,意味深长。 他用叉蛋糕的小叉子将他盘里的芒果叉了好几个洞。 陈青芒笑,这人好幼稚啊。 喻钦板着一张俊脸,像中二少年一样忧伤,他轻轻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呀。」 王健冷汗都下来了,说:「那好啊大家,我们别吃蛋糕了,来喝酒啊。」 一场饭局,惊心动魄,在众人的心惊胆战中结束了。 喻钦最先离开了包间,他一手搭着西装外套,径直往外走,没有再看陈青芒一样。 陈青芒喝了酒,胃里火辣辣地疼,喉咙也像烧着了,她提着自己的手提包也出了包间,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走到尽头,她进了洗手间。 然后开始用手指扣喉咙,催吐,痛苦又狼狈。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闭眼睫,还是会痛,会心痛啊。 用冷水浸脸,她强迫自己清醒。然后埋头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过敏药,氯雷他定,吃了两片,没水,口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她咽下,摸着嘴边已经起了一些小红疹子,拢了拢衣领,整理了下头髮,陈青芒踩着高跟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没注意,撞到了人。男人很高,白衬衣,黑西裤,英俊笔挺。 他叼着烟,菸灰积了半截,一种风流的帅气。 陈青芒后知后觉地退后半步,她抬眸看他,怔怔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喻钦食指靠近嘴,夹了烟,喉结滚动,吐出一口烟。他伸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夹着一盒药。 「过敏药。」喻钦垂眸看她,眼神小心而温柔,「吃完和我去医院。」 陈青芒缩了缩肩,死咬着牙。喻钦,为什么你不能狠心一点,决绝一点。 要给我幻想,但前提上你还握有给我致命一击的打击。 她后退半步,高跟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咚」。侧过头,陈青芒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轻轻说:「不要。」 喻钦蹙眉,低哑道:「阿芒,你到底怎么了?」 「不要这样叫我!」陈青芒心痛得不行,她无法抑制地吼了出来。 「我不想再看见你,看见你令我痛苦。」陈青芒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眼角滚落。 喻钦看见她躲闪的模样,心绞着疼。手指摁在烟杆的红火星上,掐灭了烟。 却在用勇气与爱,一步一步上前靠近她。 他抱住她的肩,低头对准那方柔软红润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看见我为什么要痛苦?你的痛苦我也承受,你也爱我对不对。 我曾在你走失的夜晚,一条一条地对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復的qq发消息,我想你,想你得快要发疯,我爱你,爱你得发了疯。 可为什么,我们这么不容易了,我用尽全力走向你,靠近你,你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将我拒之千里。 我不是没有心,我的心也会痛啊。 攻占夺取,冷冽呛人的烟味与苦涩难耐的药味混合,这个吻深而疼,像他们这么多年走过的路,陪伴少,分离长。 年少时的吻是草莓味的,而现在的吻却是藏着爱与痛,泪与血,不能再深刻。 这个吻持续了十秒,陈青芒快唿吸不过来,她觉得自己过敏了,快要死了。 心里插的最深的匕首被人拔了出来,而心脏却还在孜孜不倦地跳动,逞着强说,」我还活着,我很好啊。」 陈青芒推开了喻钦,「啪」响亮一声,她给了他一耳光。 手僵硬通红,不停的颤抖,他们分开。 陈青芒哭着吼,「喻钦,你无耻,你混蛋,你卑劣,你鄙贱!」 「我不爱你。」 你的妻女都等着你,期盼着你回家,而你却一心只想纠缠前女友。 喻钦伸手摸了把嘴角的血,不怒反笑,笑得轻蔑笑得轻佻。 他说:「陈青芒,我就是想泡你,想和你上床啊。」
第141页 「你谈什么爱?这么高雅。」狭长的双眸里全是冰冷戏嚯的笑意。 陈青芒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含着化不开的悲伤,扯着嘴角笑着回:「这样很好,喻钦,我们永远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芒芒女鹅:有妇之夫不要碰我! 钦哥:? . 写这章人哭疯了。 要到结局了,还是很不舍啊 推荐一首纯音乐《雨空》,和这章更配哦。 下一章会甜的,我发四。 第64章 陈青芒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喻钦了。 那个污水厂案不了了之, 上面不让查了,但最后看新闻的时候她好像看见王健被抓判刑了。 那天过后, 她去医院输了液,回宿舍的时候开始在网上收集材料。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那个夏天和秋天都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 到了二月份。陈青芒勤恳工作, 没再听见过喻钦的消息。 新年过去了,她的材料佐证手续签证也办得差不多了。 她申请了外派报告,直到交上去那一刻都非常冷静。 批呈下来前, 陈青芒收到了宛儿落后很多个月回復的消息。 【喻钦有孩子了?!不会吧, 没听说过呀。】 【是不是搞错了,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徐宛儿回:【我不清楚, 问了杨数,他也不知道。】 【不过芒芒你先别难过,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是真的。抱抱你,芒芒,要快乐。】 【我再去问问。】 眼睛一阵湿润, 陈青芒打字回:【不用了。】 他们互相说了最伤人的话, 永远不可能,是她说的吧。 一腔爱意餵了狗。 陈青芒关掉手机,闭上眼睛,泪水静静从眼角流下,她和喻钦再也不可能了吧。 外派报告下来得很快, 她要去的地方是苏丹,非洲战乱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陈青芒离开的时候收穫了很多支持和鼓励,她没有告诉父母,只是自己买了张飞机票离开,鲁奇和何小珊对着她招手。 冉玲玲和寝室其他姐妹看着她进了候机室,玲玲在哭,她们都对她说,「芒芒,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要平安,要健康无虞。 陈青芒摸着挂在胸前的相机,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旅途。和她同行的是新闻社里平日里不起眼的一个小伙子,他叫舒涵。 他笑得舒朗,说申请外派是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为了心中的那轮月亮。 晨昏至暮晓,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当飞机降落在苏丹首都喀士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艰难下机,贫瘠又壮阔的土地在脚下铺展开来。黄沙,荒漠,枯索,干燥,这里建筑物偏欧式,可又是说不出的破败,街上游荡逃窜的是黑人,那些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或沉默地看着她。 陈青芒的心被抓住,她想她一定得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 她伫立在原地,略过黑人,抬头看着远处天际边一轮巨大的落日,橘黄色的一大片,像是泼墨的水彩画,波澜壮阔,摄人心魄。 陈青芒目睹落日一点一点下陷,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墨黑的云层翻卷,是这样美的景色。 她搭了辆计程车去大使馆,与将要一起工作的同事接洽。 异国他乡,有着同一个理想的一群年轻人聚集在大使馆内,他们开始介绍苏丹的情况,和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应该怎样挖掘到有用的信息,怎样把真相展现给世界。 他们畅聊到深夜,用久违难得的中文。 最后陈青芒裹着羽绒服回到分配的房间,她打开窗户,窗外的温度是零下十几度,冷风灌了进来。 陈青芒缩了缩脖子,她抬头看向夜幕,无垠的星空,比以往任何一次看到的夜空都要美丽。而北京的夜晚,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最动乱的土壤,却拥有美到摄人心魄的一片星空。 看了一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天狼星,北极星,喻钦带她数过看过的星星,而那些星星,没入满天的繁星之中,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了。 . 清晨五点,陈青芒收拾行李,和大使馆的五人一起踏上了前往要驻扎的地方的旅程。 苏丹首都喀士穆,或许是这个国家里最平静安和的地方。陈青芒后来这样回想。 五人中有三名外国人,两名中国人。舒涵和她,mike,alice,n。 alice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约莫才十八.九岁,她最爱缠着她玩,让陈青芒教她中文。 alice眼睛很漂亮,深邃的蓝色,像一片大海,她用笨拙的中文说:「你、好、qing、芒。」 「i like mango.」 她又问她我爱你用中文怎么说。 陈青芒垂眸,思考一会,她轻轻回:「祝你过得比我好。」 alice学不会,笑着用英文说她骗人,是小骗子。 陈青芒点点头,看向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树木,很安静也很沉默。 一行人一直往东南方向开,终于赶在傍晚前到了目的地。 他们一路过来,流弹碎片飞溅,玻璃车窗被砸碎,轮胎也扁了。 五人下车,舒涵看了看几乎被快要散架的越野车一眼,笑着开口:「早知道,就装防弹玻璃了。」 车旁聚集了一群黑人小孩,穿着各色的花衫,又黑又瘦,颧骨突出,是明显的营养不良,那群小孩看着他们,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渴望与好奇。
第142页 陈青芒微笑着走过去,她掏出包内的一把彩色糖果,分给那些小孩。 小孩上来哄抢一阵,过了一会甚至还死命地打起了架。 陈青芒用英语说让他们停下,那群小孩却像根本听不见一样,为了几颗糖果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争吵声,尖叫声,陈青芒站在那里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同行的n走过来,他不留情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朝那群小孩扔,一边说,「shit! go away !」(走开) 那群黑人小孩抢着糖果飞快地往尘土飞扬的土路的另一边跑。 n劝告她,「不要为他们付出感情。」 陈青芒浑浑噩噩地点头,她往回走,走了几步,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转过身,看见那群小孩跑的那条路上飞溅了一个流弹,将红土地砸出一个大坑。 她亲眼看见一个男孩被炸断了胳膊,鲜血流到黄沙上,他躺卧在地上,另一只手还在努力地去够他跟前的那颗糖果。 陈青芒躬下身,捂住嘴唇,残酷而悲哀,心里也像嵌进了一颗子弹,疼到流血。 舒涵个子虽小,却很镇定,他拿出相机,义无反顾地向前走,他用胶片记录下了那一幕残酷的画面。 陈青芒看着他的背影,嵴梁骨都挺得笔直,是真正的战地记者的无畏和担当。 mike提着医药箱也往前跑去,他是他们同行中唯一的一位医生。 那边浓烟滚滚,尘土满天,鲜血横流,硫磺味刺鼻,他们却义无反顾,丝毫不畏惧。 那一刻,陈青芒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光。 她慢慢地挺直了腰,咬着牙,往那边走去,身上没有带相机,她就用手机拍,克制着手的颤抖,和心里的恐惧。 其他地方又响起了不绝的炮声和枪声,陈青芒没有后退,她用手机记录了mike救助那位黑人小男孩的全部过程。 黑人小男孩没有哭,表情很麻木,瞳孔里是一片茫然。 他可能不知道,这断手的残疾会跟随他一辈子了,他也可能知道,只不过是见过太多这样的情景麻木无感了。 【不会疼吗。】这是那则新闻的标题。 做完一切后,他们起身,站在非洲的红色土壤上。 舒涵平静却庄重地说:「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就把真相告诉世界。」 . 他们驻扎的上尼罗州是苏丹和南苏丹交界的地方,紧邻衣索比亚,是近年来动乱最频繁的地方。 他们在上尼罗州的一个名叫纳赛尔的小镇上,夜以继日地报导,拯救伤员,不辞辛劳。 纳赛尔驻扎了一只中国维和的军队,就在他们的居住地旁,但居住地也并不安稳。 陈青芒时常被床和窗的颤动声震醒,在一片炮火中醒来。 因此她很浅眠,一有动静立刻就醒了,醒了就开始写稿。 南北苏丹之间内战不断,种族分裂,飢饿,贫穷,死亡,战争,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陈青芒见多了鲜血,也变得麻木,职业使然,每次哪里有战乱,人们四处逃窜的时候,她总是要逆着人流往最危险的地方去,要用相机记录下一幕一幕真实残酷血腥的画面。 三个月过去,一晃到了六月份,是盛夏的季节。 土地干裂,饥渴燥热蔓延开来。 日间太阳直射,温度能够高达四十五度以上,人几乎都要被烤化。庄稼树木全逗我变得干枯,是荒原上最破败荒凉的景色。 陈青芒在这几天里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女孩叫lilia,讲话天真稚气。 她每天都来找陈青芒玩,用着生涩的普通话叫她「记者姐姐。」 陈青芒低头摸她的头髮,微笑着教她画画,给她拍照,还给她吃了巧克力。 只不过那巧克力因为高温已经化掉了,但lilia吃得津津有味,大眼睛眨呀眨,她说着前几天陈青芒教给她的中文:「我爱你,姐姐。」 细指轻轻揉了揉lilia柔软的脸,陈青芒心里忽的一颤。一时心绪复杂又难过。 lilia天真地问她:「whats love 」(爱是什么?) 陈青芒淡笑着回:「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突然想到他,心脏就蓦然一痛,眼泪不自觉就流下了。」 「是有他的过去,就像遥远的神话。」她用长长的中文说这句话,lilia懵懵懂懂,她点点头,微笑着回:「i see.love is a person hiding in my sisters heart.」(我知道啦,爱就是有一个人藏进了姐姐的心里。) 陈青芒欺骗自己说:「我已经把他掏出来了。」 . 那天傍晚,她换了一件天蓝色的印花长裙,开着外派的汽车,沿着纳赛尔小镇的边缘驶出去,开了近半个小时,她到了最近的青尼罗江边,看着江面,波涛翻滚。 她站在一块岩石边,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她从mike那讨的一支烟,她吸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突然无法抑制地想念起喻钦,很想很想,比来非洲以后的任一时刻都要想念。 那只烟她只吸了一口,就快要受不了,而喻钦,她好像每次见到他他都在抽,菸瘾有那么大吗,还是生活得根本不快乐。 数了数,距他们上次相见,好像已经快过去一年了,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深刻,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撕不碎抹不灭挥不掉。
第143页 她被困在他的囚笼里,好多年。 陈青芒在那条江边站立了半个小时,然后离开。在路上,她能轻车驾熟地避开流弹碎片,没有任何恐惧。 她见惯生死,见惯离别,却忍受不了爱恨。 . 翌日,上午。 陈青芒正拿着相机在外记访拍照,她意外地拍到了野生麋鹿,一对鹿角纤巧漂亮,像珊瑚枝,眼睛也很有神采,晶亮清澈。 他们之间隔着七八米,麋鹿正埋着头在吃草。 陈青芒轻轻地蹲下身,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它,闭上左眼,用相机讲麋鹿圈进取景框里,对焦,摁下快门,「咔」的一声,麋鹿抬头与她对视,抓拍住了那个深情。 下一秒,麋鹿灵巧矫健地跑走了。 麋鹿跑走了,alice却微笑着朝她迎面跑过来。 她笑得小白牙露出来,对她开心地说:「the military district has given you a mission to interview the newly transferred officer. 」(军区交给你一个任务,让你去採访新调过来的长官。) 「a handsome single man.」(一个很帅的单身男人。)alice笑得眼波盈盈,眼里的大海像有了游鱼。 陈青芒点头回好,相机挂在脖子上,她和alice一起往驻扎地走。 约二十分钟后到了,陈青芒去拿湿毛巾沾湿了脸,收拾就抱着相机和笔记本去了。 白衬衣牛仔裤,扎着简单的马尾,清又干净。 single man? 维和部队驻扎的地方不远,几步路的距离,到了门前,她敲了敲门。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中国士官,向她笔直地敬了一个军礼。 陈青芒微笑着道谢:「麻烦您了。」 士官领着她往屋内走。那位长官是在二楼,他们去了二楼。 进了二楼房间,她只隐隐约约看着个熟悉的侧脸,那人一身军绿色军装帽沿压得低,侧对着她,直能瞧见刀削般的侧脸。 陈青芒上前几步,她站在他身侧,礼貌地问:「长官您好,我是外派记者陈青芒,现在想採访一下您。 试探着开口:「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坐。」低沉冷冽的声音。 这声音未免太过熟悉了。陈青芒依言坐下,她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提问。 「不知长官姓名?」她低头准备记录,却很久都没有听见答案。 错愕抬头,他们目光对上,那一瞬间,陈青芒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喻钦看着她,瘦了也黑了,心疼,很想把她抱进怀里。 上一次见面吵得那么厉害,现在好像通通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克制不了地想她,想见她,想爱她。 他们沉默地对视,而后又双双移开眼,陈青芒注视着脚下的一方地板,脑海里回想起alice对她说的single man。单身?是离婚了吗。 心里燃气卑劣的希望,她鼓足勇气开口提问:「长官,你结婚了?」 喻钦明显愣了一下,他抬眸,看着陈青芒的眼睛,轻笑回:「和你啊。」 陈青芒也是一愣,她咬着唇角,心中又酸又涩,「你没结婚吗,那你怎么女儿都有了?」 心脏咚咚得跳个不停,陈青芒捏紧手指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女儿,肖梨吗,」喻钦看着她在意的模样,无奈的笑笑,「她是我领养的孩子。」 是为这事难过吗,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的阿芒。 陈青芒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她咬着唇角,看着喻钦,轻道:「你个骗子。」 「你女朋友呢,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这么远的地方,这么危险,硝烟战火遍地生的土壤上怎么就是我们重逢的地方呢。 椅子被推到了她的身旁,喻钦弯腰坐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黑髮柔软,洗髮露的味道是令人安心的柠檬香。 她原来一直没有变过。 喻钦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道:「我的女朋友,一直都只有你。」 「阿芒,爱我吗?」磁性低哑的声音,挠着她的耳畔,酥酥痒痒的。 陈青芒的泪水止不住,双肩微微不停地抽动,头埋在他坚实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鼻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清冽独特,独属与男人的气息。 她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 这一刻等了很多年了,她还深爱着,也被感动着。 「嗯。」她回应他的提问,唇边是苦涩的泪水,可心里却是化掉的棉花糖,甜得似蜜。 喻钦用大手捧起她的脸,他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眼泪。 同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 他说:「做我女朋友」,傲娇地补充,「不能拒绝。」 她说:「好。」 然后他吻走了她的泪水。 薄唇冰冷温柔,是最柔软与最初的心动。 陈青芒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傻叉啊,她不止一次地拒绝他靠近,还说,永远不可能。 那这一生,多掉的煎熬又该谁来偿。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分开时,她看着他的眼睛,单眼皮,桃花眼,眼底是深情和温柔。 好爱他啊。 还没有分开,喻钦又将她抱进怀里,她仰头看着她的喉结,不知什么时候,那上面有一块小疤,她伸手摸了摸。 纤白的手指触及那道带细疤的凸起,她能明显感觉到喻钦喉咙滚了滚。
第144页 手指后移,在他脖颈右侧摸到了一片疤痕,像是刀疤。 衣领竖得高,平日里很难看见。 「是什么?」离主动脉那么近,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陈青芒心疼地靠近,她想去看清楚。 喻钦制止她,陈青芒却看见了那块近四厘米长的刀疤,上面还纹了一小块刺青,她没看清楚刺青的内容,就被喻钦蒙住了眼睛。 「没什么。」他这样安慰她。 「你不给我看,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让我吻你,不想让我和你做.爱,」陈青芒红着脸继续说,「还是你纹了其他女人的名字上去,不想让我看见。」 她总是能踩着他的弱点说话,让他无论如何也反驳不开。 喻钦喉咙有点痒,真想咬她红润的小嘴唇一口。 他投降,把军装衣领解开三颗扣子,仰头,让她看。 陈青芒轻笑着靠近,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块两厘米左右的刺青,耳朵越看越红。 cqm,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正想后退,喻钦就一把抱住她,低沉道:「嗯?满意了。」 长指悄悄取下了她左耳的星星耳钉,轻轻摸着那一方小缺口。她听见他低低道, 「我的月亮。」 突袭的警报来得毫无预兆,极为迅速地,他们站起身,往楼下跑。 陈青芒握紧怀中的相机,由着职业惯性,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往逆着人流炸.弹奔袭的地方跑去。 喻钦和维和军官一起疏散人群,一分钟后,他跟着陈青芒跑。 周遭尘土飞扬,轰隆轰隆的炸.弹爆炸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他看见自己的女朋友,跌跌撞撞地跑,还一边用相机记录拍摄,是真正置生命于度外。 该有多热爱,该有多坚定的理想。 所幸,这场轰炸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三分钟便停了。 喻钦看见陈青芒站在跑火纷飞中对他微笑着比了一个剪刀手。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迈步走向她。 是从军多年的敏锐观察力,让他看见了陈青芒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还未爆的炸.弹。 「阿芒,小心!」 陈青芒看见喻钦朝她大步跑了过来,她被他抱紧,连着往前滚了很多圈。 随之而来的是身后一声巨大的炸.弹爆炸的声响。 她感到到空气震动的热浪,抱着喻钦的双手快要被烫伤。 睁开双眼,陈青芒看见喻钦的眼睛还是禁闭着的。心里一阵紧张着急,她连忙去拍他的肩,哭着吼,「喻钦!喻钦!钦哥!哥哥!!」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陈青芒跪俯在地上,急哭了,她两手成按压手势,就快要给他做心肺復甦了。 「你醒醒啊,我爱你!」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开了,里面藏着的星星在发光。 他右手腕骨被压在背后,看着陈青芒的目光深情而专注。 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枚戒指,银色的指环,和他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是一对。 阳光洒落在他们的眉眼上,戒指上的碎钻折射出点点光芒,像藏进了光。 深挚爱意诺言的兑现,年少时光远去,他们都长大了。 世界好像安静了,喧譁声炮.弹声和枪声都远了。 陈青芒听见喻钦轻轻说, 「我爱你,陈青芒。」 「merry me.」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