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在异世》 第1章 夫郎在异世 作者:後来者文案:就是一篇简简单单的种田文,不涉及朝堂庙宇。只家长里短,斗极品,经商发家致富。周景一朝醒来,家徒四壁、四面漏风、一个破茅草房摇摇欲坠,随时倾塌。家里一个常年遭受暴虐的夫郎,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好巧不巧,就让上辈子单身二十多年的周景一见钟情。于是养身体,宠夫郎,斗极品,还有发家致富。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打脸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景、沈墨 ┃ 配角:沈霖、王老太、王富贵、 ┃ 其它:生子、he、1v1第1章 重生到异世周景醒来的时候,脑袋一剜一剜的疼,跟被人敲了闷棍似得。嘴里口干舌燥,嗓子火烧火燎的。“水……”无意识地一个气音从嘴里呼出来,声音微弱的周景这个求救的人自己都听不见。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着周景睁开眼睛,视线先是模糊不清,眨了几下眼睛,逐渐才适应眼前的光线。周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俊秀的面孔。虽然面黄肌瘦,脸色也暗沉的难看,眼圈下还有浓浓的黑眼圈,还有几个青紫的瘀痕,嘴角也破了。但这都掩不住那双狭长眼眸的光彩,纵然现在这双眼睛死气沉沉,毫无光彩可言。可周景下意识的就想到这双眼睛里要是充满了光芒,该是何等的耀眼,恐怕只叫人看上一眼,就是生生世世的等待。周景不仅苦笑,这都什么事,他活了三十多年身边什么样没有,红肥绿瘦、浓妆艳抹只要他能说出来的,要不了一天就能凑上来。可问题是他愣是一个也看不上,生生单身了好几十年。这临到头见了阎王,到了阎罗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让自己瞬间有了想法的男人,这不是老天爷在愚弄他吗?正胡思乱想着,嘴边忽然被抵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凉凉的液体就顺着他的嘴巴流进喉管。热辣辣地嗓子瞬间清凉了许多,周景也觉得舒服了些。可也正是这碗水,这感觉令周景混沌的脑袋霎时清醒过来。他不是死了吗?他清楚的记得,国外有一笔很大的融资需要他亲自出马,为了这事他几近不眠不休国内国外的跑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国外那边松了口,有合作意向了。他马不停蹄拿着初步合同就带领团队连夜奔过去。哪成想他乘坐的航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偏离了轨道,穿过太平洋,飞进什么金三角里。海上金三角一直就充斥着各种各样奇异的猜测,周景从来都当灵异故事听,没想到这次竟被他真给遇上了。当时只觉得有股强悍的吸力,以不可抵挡的霸道之势吸引着飞机,不停旋转的进了一个漩涡。那个漩涡里有刺目的光芒,刺的周景睁不开眼睛。那种飞快的旋转速度又令他头晕眼花,止不住地干呕。那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飞机失事了,他们都得死。然而周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古色古香的梦中情人。他的梦中情人穿着打扮很奇怪,似古人打扮,但却又不似华夏历史上任何一个存于史书记载上的朝代的装束,更像是一个架空的王朝。想到这里,周景的心忽然猛跳了几下。他微微转动眼珠,入目的就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古代穷苦人家的装扮。家徒四壁的茅草房,四处漏风的屋子,还有不时滴答在地上的小水珠,因为家里锅碗瓢盆都用来接水,那处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接,就那么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汇聚成汪洋河流。“这……是哪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么一句,可仍旧是一串破碎的气音。那个长得完全就是周景的梦中情的男人附下身,耳朵贴在周景唇边,仔细听了许久似也没听清,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屋子里一阵响动,一个同样穿得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的男人走进来。他先把身上的背篓和镰刀放在地上,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过身。他的脸色同周景的梦中情人一样面黄肌瘦,甚至因为太过瘦骨嶙峋,两只大眼睛看着像是往外突着,里面同样一片死气沉沉。仿佛被磋磨的没了生的希望,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他醒了?”没名没称呼的,淡漠的问了句。“嗯。”周景的梦中情人站了起来,“你刚从山上挖了野菜回来,怪累的,中午我做饭吧。”说着两个人谁也不理会周景了,周景现在似一个高位截瘫病人,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怎么也算一个危重病人吧,可两个少年谁也不过来瞅他一眼不说,甚至还偶尔会留露出藏不住的厌恶。周景躺在床上,虽然身体不能动,大脑却清明了。此情此景,绝不可能是在阎王殿,那么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穿越了。提起穿越,拜电视小说和各种新闻报道,周景也知道些。穿越大抵应该分为两种,一种身穿,一种魂穿,只是不知道他是那种。要是身穿也好办,随便编个凄惨可怜的身世,蒙一蒙外面两个人应该可以。但就怕是魂穿!要是魂穿,这身体的主人和外面两人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后进来的那个无所谓,什么关系都好说。就是先头坐在他床边这个长得就是他梦中情人样子的男人可怎么办?这要是是个有血缘的兄弟啥的,他这辈子不都看得见吃不着了吗,这简直是折磨人。胡思乱想,想动想西的功夫,男人就做好了野菜,从锅里捞出热乎乎地一碗,自己没吃,先给周景端来了。周景只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冷心冷肺,但倒是一副热心肠。一看平时就细心,用一把木勺挖了汤先吹冷了,试过温度后才喂进周景嘴里。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就是太难吃,没放盐就罢了,还有一股怪味,苦得很。只喝了一口,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的周景就差点吞了出去。好在周景还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寄人篱下,而且这幅身体很需要营养,这家这般穷,估计也就能吃起这个,他要是想好就也得吃,这才勉强吞了几口。不管味道怎么样,东西吃到肚子里暖乎乎的,似乎身上也有了劲,就是扔说不出话来。“你来干什么?”在院子里做活的另一个少年忽然惊叫起来。接着一个听着就尖酸刻薄的女音高高吊着嗓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来我儿子家还需要你过问?没人要的赔钱货,怪不得嫁不出去,这没出门子呢就往汉子家跑,和你哥一样都是个浪蹄子!”“你……你……”少年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那个老婆子可不管那事,吊着眼梢露出眼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脚就踢开明显不堪重负的草门。草门晃悠几下,终于掉了。老婆子也不觉得愧疚,反而不清不楚低声咒骂几句。一进屋就看见锅里煮好的野菜汤。清汤寡水的,一瞅就知道没油没盐,绝不会好吃。但老婆子却双眼发亮。“呦,野菜不少啊?”她看见除却锅里煮的那些,地上还有一些没煮的在背篓里。“这些都别吃了,一会儿都给装上带回来。”院子里的少年冲进来,吼道:“凭什么,这是我挖来给我哥吃得!”老婆子冷冷一笑。“你挖来得?给你哥吃得?那就对了,合着正该是我的!我问你,你哥是谁?不正是那个扫把星的夫郎吗?我是扫把星的亲娘,就这点玩意孝敬我不应该?我还觉得少了!”少年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护着那框他辛辛苦苦挖回的野菜不给那个刻薄的老婆子拿走。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推搡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周景瞠目结舌,傻了般,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是一个生意人,做的又大,很有些本事。心思必然比别人通透,往往从别人三言两语中就能猜到他人心底的真实想法。现在听到几人毫不避人的对话,他就猜到了这身体的和其他几人的关系。那个老婆子应该是这个身体的娘,而那个拦着不让拿东西的应该是他梦中情人的弟弟。至于这个身体和梦中情人的关系,应该是夫妻,少年口中的夫郎应该就是伴侣的变称。但他有一点搞不懂,为什么两个男人可以成亲,这里所有的人还都觉得是应该应分的? 第3章 “我可不信你!我告诉你,你别想……”男人制止沈霖说下去,过了最初惊讶,淡定道:“我相信他,这种事上他撒谎没有任何好处。”沈霖气呼呼地瞪着周景,似乎还是不大相信。“我叫沈墨,他是我弟弟沈霖。”男人道。沈墨……沈墨……好名字。终于知道自己老婆的名字了,不容易。周景道:“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请你和我说说家里外面的事?总不叫我做一个睁眼瞎!”沈墨想了想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周景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天来的那个老太婆真的是这身体的亲娘吗?还是他这身体的爹后续弦的?怎么这般苛待他们?看样子沈墨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这么想着,周景就问了出来。“她是你的亲娘,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过她却恨不得自己真的不是你亲娘,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才最好!”周景问:“为什么?”“她生你那年差点难产,折腾半宿好不容易才生下来,整个人去掉半条命。因为有个厉害的婆婆,月子也没做好,家里家外的活就都干了。吃得不好,身体还虚,奶水就少。偏偏你特别不省心,白天夜里哭。你祖母就骂她不会照顾孩子,馋老婆没奶!”“你祖母知道是因为她营养不好,才没奶,可还是不许她吃好的。就是一天天的骂,月子没养好,心情抑郁,一个月她就落下病根了。”“本来村里人都以为,她被婆婆这般磋磨,还不得早早就撒手人寰啊,没想到转年你一岁生日的时候,你祖母却突发急病去世了。再过一年你祖父也跟着去了。到了第三年,你娘在地里做活,好好的就晕过去了,请了郎中看,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反而更加重了。去了镇上的医馆,银子花了不少,始终不见效果,瞅着也是一日比一日重。”“后来村里人也是好意,说赵家村有一婆子神神叨叨,能掐会算,驱鬼请神。请她去了你家,一进门看见你,她就问了你的生辰八字,又问了你娘的。一算,就算出你和你们全家相生相克,你命硬,他们克不过你,所以只能让你把他们克死。”“这话,当时村里人是都信的,毕竟你出生,王家二老就先后去了,现在又轮到你娘。后来那个婆子给出了个法子,叫你认村口一颗百年老树做干妈,管你亲爹亲妈不能叫爹妈,只能叫叔婶,这样才不会于他们有碍。”“从你认了老树做干妈后,你娘身体竟然神奇的好了,甚至又怀孕了,还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但好日子没过了两天,你弟弟就病了,一样是怎么吃药都不好。你娘这个时候就想到了你,总觉得是你又来克他们了。又请了那个婆子来看,那个婆子看完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村口你认下那颗老树前。那颗老树竟然死了,树枝都干巴了。这下全村的人包括那些从前半信半疑的都彻底相信你命硬,是个克亲的了。”“那个婆子见老树死了,摇头晃脑了一阵,说除非你不在是你爹妈的孩子,否则无法可解。”“你娘就问什么叫做不在是她的孩子。那个婆子就说,将你分出去,从族谱上除名,也不许在姓他们老王家姓,这样才不会有妨碍。”“你家里一合计,觉得你命太硬,不依那婆子的话怕是被你克的一个也剩不下,当时就依了那婆子的话。将你从族谱除名,姓也得改了,不许在姓王。”“不能姓王,要姓什么,当时也在村里引起一场风波。别的姓氏的人家也怕你姓了人家的姓后就转而克他们了,所以都不许。想来想去,还是里正说,咱们村子没有周姓,干脆就姓周,叫周景吧。如此你就姓了周。”“至于你娘,就是将你从族谱上除名了,姓也给改了,还是觉得你会妨碍于她,于是等你十岁那年,家里的活都能做了,就窜掇你爹将你赶了出去单过。别说,从你走后,你家里人还真的很少生病了。你娘就更加确信你克他们,对你也就越发苛待了。”周景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对母子可能真的天生没有母子缘分吧。“既然如此,都说我克亲,你为什么还会嫁给我?”沈墨低垂着眼睛,道:“我亲娘没了,爹娶了一个后娘,觉得我也是克亲之人,和你正配,就把我指给你了。”“才不是,我哥才不克亲呢,娘那是意外!”沈霖叫道:“后娘她就是心肠歹毒,看不得我和大哥好,就想把大哥嫁给你,好活活被你磋磨死!”第3章 狐朋狗友找上门“不许胡说。”沈墨斥责了沈霖一句,不轻不重。周景挠挠头,这个有点尴尬。“那个……竟然我早早被家里分出来,自己单过,又受苛待,想来和那边关系应该不好,怎么还会答应每天给那边送吃食过去啊?”“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贱皮子呗,就喜欢找虐!”沈霖道。“再胡说,你就回家!”沈墨训斥了沈霖,才对周景道:“可能就因为你很小被分出来,缺少母爱,所以特别渴望能得到母爱。因此对你娘千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这次你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你娘要吃野猪肉,你进深山里野猪肉没猎到,倒差点把命搭上了。”不是差点,而是已经。算了,前身和王老太的恩怨这些年不管谁是谁非,随着前身的死,都了结了。现在起,他只是周景,来自异世的周景。其实,这几日身体慢慢能动了,周景也发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这幅身体是他的。虽然比前世年轻了许多,但的的确确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自己用了二十多年快要三十年的身体绝对不会认错。可是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就是上山打猎而受伤的周景,他们究竟有多像,像到连枕边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也是,前世新闻报道上,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也不是没有。想来这里王老太和他关系淡漠,新娶的夫郎他也不喜欢,平时可能也不亲近,所以大致上瞅着是他,大家就觉得应该是他了,也没人深究,倒是叫他捡了便宜。只是不知道原身哪里去了,会不会又突然回来。不过听这几天沈家兄弟谈话,原身绝对凶多吉少,死翘翘了。至于,要是没死,还能回来,他也有法子要他闭嘴!毕竟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相信一个不受重视的夫郎,王家卖起来一定痛快。“你自己在家可以吗?我和小弟打算往山深处走走,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也好给你补补身子。”沈墨问道。“深山?”周景不赞同道:“你们两个双儿还是别去了,太危险。”周景已经知道这里性别比例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和双儿。双儿身体构造除了比男人多了一个子宫外,其他的都一样,可以肠道受孕。双儿的地位很尴尬,虽然出生率低,但同样难以受孕,受孕后生出双儿的几率非常大,且不能使女子受孕。所以即便是穷苦的农家人也不愿意说双儿,一般都是有钱人家的大户老爷玩够了女人,弄回去个双儿尝尝鲜。这样的双儿命通常不好,一个侍妾就成了贱籍。因着这些原身非常不待见沈墨,才会对他拳脚相向。“没事,我和小弟总去那里,在深了就不走了。”周景知道劝不住他们两个,就道:“万事小心,早去早回。”也是沈墨运气好,晚上回来还真让他们逮住一只野鸡。“大哥,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沈霖眼巴眼望地瞅着地上的野鸡,馋得吧唧吧唧大声地咽着口水。周景看得好笑,他也馋肉,但没有像他们两个那样特别馋。因此他更加断定,他是身穿,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吃多了大鱼大肉,只几天没吃荤腥,虽然也馋,但不会馋到受不了。听见轻笑声,沈霖回头瞪他道:“笑什么,你不馋可以不吃,那最好了!这样整只鸡都是我和我大哥的了。” 第5章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周景你也不管管,这不是在挑战你的威严们,谁家正经夫郎喊打喊骂的,那是泼妇!”王力还在叫嚣道:“周景你一句话,这两个双儿,我给好好教训一顿,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可是为你好!”“你敢!”周景冷冷道:“我夫郎和小舅子你敢动一根汗毛,我好了就敢打折你一条腿!”周景可是当过上位者的人,真生气时霸气侧漏的王八之气很是很能唬住人的。最起码把眼前这个游手好闲的庄稼汉子吓了一跳,对上周景逞凶斗狠地眼神吓得一哆嗦。差点就跑了,还是一回头才想起和他抖威风的是平时他耍戏着玩的人,立刻又撞了些胆子。“周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周景不待他说完,对地上那两个人喝道:“还不出去叫人,没看人喊打喊杀到咱们屋里了吗?”沈墨先拿着扫帚就劈头盖脸打了上去,沈霖见他大哥上了,也跟着狠狠地打。“给我滚,滚出去!”沈墨边打边凶狠地骂道:“你来谁家偷鸡摸狗呢!今天打死你!”偷鸡摸狗是周景强加给王力的,沈墨知道,这是在保护他和沈霖。总不能说他对家里的双儿不怀好意,直勾勾地盯着看,传出去,不管双儿是不是无辜地,名声上都会有碍。特别是沈霖的名声一直不大好听,绝对不能在坏了。“你们敢!”王力嚷道:“周景你竟然敢叫家里的双儿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王力走后,两个双儿都气喘吁吁的。双儿的力气比女人大,但没有男人强悍,不过两个双儿一齐上,可够一个汉子吃一壶的了。“小墨,你过来,我看看,刚才我看到他挥手打到你了,打没打坏?”周景着急的要下地,可双腿没力气,半天就坐在床边上尾。沈霖傻乎乎地张大嘴,搞不懂,他这个哥夫平时不是从来不在乎他哥的吗,总说什么一个双儿哪来的那么娇气,合该天生就是给人打打骂骂的!沈墨垂下睫毛,遮住闪烁地眼神,终于一步一步向周景走了过去。周景一把拉住沈墨的手,仔仔细细地看。沈墨的双手因为做惯了粗活,十分粗糙,甚至手掌布满茧子,一摸都拉巴。周景前世没做过粗活,就是拿笔杆子签签合同,不过因为是男人的关系手谈不上细腻,但也绝对不粗糙,只是糙而已。大老爷们的手肯定多少还是和小姑娘的不一样,没有那么软嫩光滑。不过现在和沈墨一对比,生生把周景的手衬成双儿的手了,要不是周景肤色不白,这两双手真说不好谁是双儿了。看这手,就知道这人受了多少苦,手都皴裂了。周景心疼沈墨的时候,没注意到沈墨同样望着他的手,复杂难测的眼神。沈墨脸上的肌肤也不好,干干的,起了一层皮,还呈现出营养不良特有的暗黄。周景心疼地想着一定要快点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早日赚钱养媳妇。他两执手脉脉含情,那边王力被轰出去自觉没面子,竟然告上王家。王老太一听说,好呀,周景竟然炖了一只鸡,胆敢不给她送来大半只,真是翅膀硬了,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找上门。王力跟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实在是周景茅草房的草门好看不中用,就是一个装饰,谁来都能轻轻松松地推开。王老太也是直接推了进去,刚走进院子里,浓郁的鸡肉味道就在空气中飘荡,馋得王老太口水差点流出来。“扫把星,竟然敢吃独食,好啊,也不怕天打雷劈!”王老太进屋抬起锅盖一看真有鸡肉,就骂了起来。嘴不停,手也不停,竟然盛了就往瓦罐里装,想要拎走。听见声,沈墨慌张挣脱周景的手,耳朵尖红了下。“沈霖,我教你什么了,不请自来即为贼,不问自取就是盗,既然家里来了盗贼还不给我撵出去!”沈霖这才想了起来,现在哥夫看不上那个老虔婆了,而且还恨着她呢!沈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毕竟是一个双儿,长得不如汉子高,但比一个老婆子至少要高上一个头绰绰有余,力气也大。他双手捏着王老太的手,把她手里的鸡肉抢了下去放回锅里煮着,一把按住盖子。反身把王老太往外推。“不问过就拿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偷,你个小偷!”王老太人老成精,眼睛也好使,鸡被抢了回去,他就反手抓起地上沈霖换回来的几斤糙米。沈霖不给她,下了死力气扣她手,把王老太手都扣出血来了,哎呦呦的直叫唤,才放开。“出去,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沈霖大力推搡王老太,几个踉跄就把王老太给推搡出大门口。“反了天了,这是我儿子家,我想拿啥就拿啥,你算哪根葱,你个小浪蹄子!”王老太骂道:“扫把星,你死气的啊,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你老子娘!”周景在沈墨的搀扶着,慢慢踱步到院子里。小栅栏的围墙就半人高,直到周景腰部,他和王老太隔着围墙彼此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周景冷冷道:“小霖说的何错只有,不问过主人家的意思就拿人家里的东西不是偷是什么?”周景何时这幅态度和王老太说过话,从前哪回不是他舔着脸,哈巴狗似得上赶着王老太。王老太见周景这个样子不知道怎地心底一颤,莫名的慌张起来。接着她又想到周景就是一个怂包,从小就跟在她屁股后头想要一个眼神施舍,从来都是自己不给,现在恐怕是换了招数,还想要自己的关注。不用管他,这人就是贱皮子,得不到的才最好。王老太这么想着心就不慌了,镇静地又恢复成那副趾高气昂地样子。“扫把星,你敢吃独食,是不是找打了!我跟你说,你这个小舅子太不是东西,竟然敢和我动手,往外推我,今个必须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哥,直到我满意为止!”听她说完,沈霖脸色就发白了。他后悔了,周景那个王八蛋最听这个老虔婆的话,上次就因为这个老虔婆要吃肉,让他哥上山去抓,他哥说雨天山上路滑,不敢去,等天晴了的。老虔婆就以他哥不孝顺挑唆着周景当着老虔婆的面狠狠地用棒子打了他哥一顿。那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王老太看沈霖怕成这样越发张狂。“上次打的这个贱人一天起不来床,这次就给我打得他两天起不来床,七天不许他吃饭,好给他好好涨涨记性!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农闲的时候村里人最闲着,平时也东家长西家短的唠闲磕,今天听见王老太又作妖了,都跟见了屎的苍蝇似得呼上来。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这王老太因着周景的事,可是村里独一份,他家的热闹别人家可唱不出来!听见王老太又指挥着周景揍媳妇,都明白今个沈墨少不得要挨顿毒打,毕竟平日里以周景尿性,肯定听王老太的啊!霎时人群里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阵对沈墨的同情声和夹杂其中的幸灾乐祸。周景的声音仿佛结了冰碴。“谁是这个家的主人?婶子你是不是病了,这还用问,这自然是老周家!”王老太叫道:“什么老周家,是老王家!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周景道:“婶子这么说倒是把小子说蒙了!小子前些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不顾雨后山滑硬是上山,不幸,受了重伤,摔到脑袋,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摔到了脑子?不记得事情了?怪不得敢和王老太那样说话了!还老周家,从前谁要是叫他周景他可是会跳脚骂人的!原主从来不承认周这个姓,只认自己姓王!谁要是叫他一声王景,他能把沈墨多打的一捆柴抢了去给人家送去。 第7章 自从沈墨成亲来到周家,沈霖一开始偷偷看他,发现大哥日子不好过,要做的活太多,沈霖就帮着干。他也只能偷偷帮忙,不敢叫周景知道。后来无意中被周景撞破,也不知道周景什么想法,反正没说什么,沈霖才敢由地下转为光明正大。可周家日子不好过,穷,沈霖就是在周家吃,也吃不到好的,最多比在沈家强,吃饱却不可能。就这干的多,吃得少,周景还总骂沈霖是吃白食的。沈霖不敢强争辩,怕周景不在让他看他哥,也怕因着他拿沈墨撒气。所以这是沈霖不知道时隔多久再次吃到荤腥,又是长身体的年纪馋得简直不行了。沈墨也好不了多少,但因为长沈霖几岁,从小没了亲娘,寄人篱下。也算又当爹又当娘,就比沈霖多了许多沉稳。他只暗暗咽口水,并不表现的太明显。还是逃不过一直盯着他看的周景的双眼。周景心里叹口气,这个家实在太穷了。他一定要赶紧养好身体,别的不说,让自己媳妇吃饱穿暖是一个男人的最低标准。古代讲究一家之主先动筷,夫郎才能吃。周景伸出筷子扎在半只野鸡上,撕下一只大大的鸡腿。沈霖的眼睛跟着鸡腿转,馋的直勾勾的。沈墨比较含蓄,可目光却抑制不住地瞟过来,这样只会更惹周景怜惜。就在沈家两兄弟都以为鸡腿会落进周景嘴里时,周景筷子却转了一个弯,落在了沈墨碗里。“你吃。”周景道。“给我哥?你真的给我哥吃?”沈霖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从前有什么好东西,周景都是自己包圆,还能给他哥吃。“不用了,那半只鸡换了点糙米,我煮了米饭,我吃米饭就行,鸡腿你吃吧!”沈墨推拒道:“你身体还没好,吃个鸡腿补补。”糙米饭这种农家人平日的主食,在周家饭桌上出现就是奢侈的。平时吃不用菜,沈墨只吃米饭就能吃饱,现在有鸡肉摆在眼前一比,就没滋没味了。“我是当家的还是你是当家的,让你吃你就吃,不然我可生气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沈墨知道他是好意,并不怕,反而心里暖滋滋的。沈霖赶紧道:“我可以只喝米粥,把鸡腿给我哥吧,我不吃了。”农家吃饭,不干活的时候两顿,一顿干,一顿稀。周家两顿稀得都吃不上,好不容易换点糙米回来,也只舍得做顿稀得。“你也给我吃,半只鸡呢,一人都吃点,咱家都需要补。”“真给我吃?”沈霖有点不相信,虽然野鸡是他和他哥一起弄回来的,但周景从来不承认沈霖做了多少活,都骂他吃白食。有点好东西都自己一人可劲够,谁也不给。周景笑骂道:“再墨迹,就别吃了。”“我不墨迹了。”沈霖到底不敢挑大块肉吃,撕了一个鸡翅膀。鸡翅膀肉少,在农家算不得好东西,只有大块肉吃得才过瘾。沈墨自己吃了一个鸡腿就不吃了,沈霖挑肉少的啃了一个鸡翅膀,半个鸡头,半个鸡脖子也不吃了。剩下最好的那一大块鸡胸脯肉都给周景留着。周景叹口气,把剩下的鸡肉分了,沈墨最多,且肉最好,沈霖和他都差不多。“快吃,不吃,以后都别吃了。”周景威胁道。沈墨明白周景的心意,知道这个时候接受才是最好,否则就矫情了。当鸡肉吃在嘴里时,心底那种暖暖的感觉,是久违了的温度。周景这个一家之主反而是吃肉最少的那个,泡了肉汤解馋喝了两碗粥。周景饭量大着呢,四两饭可以吃两份,不算菜。现在吃的少,底都没有。但统共家里粮食就没多少,都稀着煮,全都吃不饱,他当然不能敞开了吃。否则沈家两兄弟就没得吃了。赚钱……赚钱……这是眼下迫切的大事啊!第6章 上山将养了一个月左右,周景的身体总算勉强恢复到前世的状态,虽然和前世巅峰的时候不能比,仍有那么点外强中干,但也马马虎虎能用。近段时间的生活都是沈墨和沈霖上山挖菜,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运气好挖的多,就勉勉强强能吃的有点底,运气不好就是维持不被饿死状态。来到这里一个月了,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周景就没做过活,可人却日渐消瘦。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周景吃过算是早餐的米汤,看了一眼米袋子,只剩下最后一小把的糙米粒,要是不抓紧赚钱,估计明天开始就又要断粮了。对于那半只鸡换来的三斤多糙米吃了近一个月,周景只觉得不可想象。正常情况下一个三口之家,一天三顿米饭,两天吃近一斤很正常的量。而现在前世吃六天的量竟硬被他家吃了一个月,可想而知这一个月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幸而这个季节是五月份中旬,山上的东西都能吃了,换成冬季穿过来,不冻死也得饿死。周家小的可怜,一个孤零零的一间小茅草房,灶台和睡觉的屋子连堵墙都没有。院子最多十平方米,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农具根本没有,所以院子里干净整洁的什么也看不到,显得有些空落。“咱家院子虽然小但也可以种点菜,省得要吃点蔬菜全靠买。”周景和沈墨说道。这事周景不擅长,他不能说是五谷不分,但出生在城里,还真没种过地。大多种子都不认识,但成熟的作物倒是能分出来一些。沈墨这些日子偶尔会做点针线活贴补家用,但农家人家家户户谁不会做针线活,就是汉子有的也能缝补两针。所以接到的活也不多,只有那些出来单过,小媳妇月份大了,随时要生产的,还不会过日子的人家才能接到那么一两家。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十个铜板,不好的时候一个铜板都赚不到。沈墨将收来的衣服缝补上最后一针,道:“我正有这个打算,可咱家现在家什统共五个铜板,不够买种子的钱。”“其实许多农家人种子都是前一年留下的,缺少的几样几家人家相互换换或者要点也够了,但咱家是要不到的。”一个是周家穷,别人家不愿意沾上他家,怕沾上了就甩不掉,时常被打秋风。二就是因为周景了。以前的周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脾气暴躁,同村的叔叔婶婶见了就没有说话的。说话就是争吵。肯定不是那个婶子多瞅他一眼瞧不上他了,就是那个婶子说他不姓王姓周,骂他是克父克母克全家没人要的野孩子。典型的自卑人格作祟导致的神经兮兮,觉得全世界的人每天啥也不做,就盯着他讲究。这些事情不用沈墨明说,周景心里已经有数了。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天在村里来回溜达锻炼身体,偶尔和几个老妇人和颜悦色的说几句话,那几个老妇人要么受宠若惊,要么觉得周景定然事出反常即为妖的远远躲开了。总之没一个态度正常的,他就大致猜到了。周景点点头,“没事,一会儿我和你一起上山,看看能不能在山上逮到点什么,和村里人换点菜种和粮食。”“你要上山?”沈霖瞪着周景道:“你除了那次非要上山给那个馋嘴婆子猎野猪肉吃,不是一步都不肯进山吗?每次叫你去都说我们不安好心,想叫山上的东西害死你!”原主这是什么胆啊!也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觉得上山就会被山上的东西给祸害了,果然人生中第一次去了,就死在那里了。周景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提以前做什么,一会我和你哥去山上,你在家里守着知道吗?”沈霖噘嘴道:“你这破家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还需要人守着。”“破家值万贯,你懂什么!” 第9章 现在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和别的地方一模一样,地上的血迹甚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沈墨还是能找到,并且准确地指认。只是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压制着许多东西。周景已经全副心神都被吸引过去,蹲下身在四周仔细搜寻。周景一处处找着什么,沈墨就跟在他后面看有没有可以挖的野菜,边注意周景不超出他的视线范围。忽然,草丛里有动静,周景立刻停下动作,一只三瓣嘴的野兔慢慢探出脑袋,嘴里嚼着青草。周景心里一喜,慢慢将手探进背篓,轻轻搭箭拉弓,一尾羽箭迅速射向野兔。不过周景的准头实在差,野兔没打到,反而受惊地跑了。周景站起身就追,对沈墨喊道:“小墨,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兔子跑,那个兔子的窝好像就在附近,也不乱跑,而像是有方向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身后沈墨啊的一声摔倒了。周景不追兔子了,立刻掉头跑回来。沈墨摔在地上,揉着脚腕。“摔坏没?”周景最怕他扭到脚,这时候接骨技术不成熟,很容易留下跛脚。周景把沈墨鞋袜脱了,他全副心神都在别的地方,没注意到沈墨悄然红掉的耳朵尖。看见沈墨脚腕只有点红,不伤也没肿,这才放心。“走吧,不找了,咱们回家。”周景有点后悔了,这要是沈墨真摔坏了那块,都是因为他坚持找东西,他得后悔死。没想到听他这么说,自从他提出要去出事地方看看就一直心情不好的沈墨竟然笑了。“没事,就是跑着跑着被什么绊了一下。”沈墨说着回头找绊他的东西,手一指,“就是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周景随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登时双眼发亮,心猛跳起来。他喜得抱住沈墨就在他脸上亲了口。沈墨傻呆呆地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失魂落魄。“小墨,你真是我的福星,咱们发财了。”周景高兴地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可他没忘记沈墨脚腕崴了,还是扶着傻掉地沈墨一点点走过去。草地上,静静躺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黄色行李箱。这种颜色肯定不会是周景一个大老爷们用的皮箱,周景猜测应该是同乘飞机里哪个小姑娘的皮箱跟着他一起掉下来了。行李箱的密码锁被摔坏了,使劲一撬就撬开了。看见里面的东西,周景更确定这就是哪个爱美的小姑娘的行李箱了。只见里面堆了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大多数玻璃瓶化妆品都被摔坏了,透明奶白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弄得湿乎乎的有点脏。不过周景一点都不嫌弃,不仅不嫌弃,还像找到了宝藏似得哈哈大笑,止也止不住。沈墨都被他神经质的笑声吓傻了,害怕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什么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告诉你这玩意你们这里可没有,拿到镇上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妇人姑娘知道干什么用的,得哭着求着我买!”周景没发现他兴奋下说错了话。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叫做你们这里?只有不是这里的人才会对原住居民说你们这里。沈墨明显察觉到了,但他竟然不问,低着头咬下嘴唇。“小墨,快把你背篓放下,把我挖的东西倒你那里,我的背篓装皮箱里的东西。”沈墨问:“你叫皮箱的那个东西不要了吗?”周景道:“不要了,都坏的大窟窿小眼子的了,卖不了钱了,不要了。”周景把完好的东西一股脑全装进他的背篓里,被在背上。完好的少,所以不怎么沉。“走,咱们回家。”周景喜的嘴巴就没合上过。“小墨,这下咱们发财了,你的好日子来了,以后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的吧,别人想见你得用求得!”沈墨的手被男人紧紧的攥在手心,似乎才找到一点安全感。像是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因为找到什么就离开他,沈墨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喜悦。“你说的太夸张了,只要能吃饱饭我就知足了。”“你呀,对你夫君要求也太低了,等着吧,以后夫君不仅要你能吃饱,还要你顿顿吃肉,吃到不想吃肉!”“那怎么可能?”沈墨道:“我永远也不会吃腻肉的。再说,什么人家啊,顿顿吃肉,旁村的几个大户也没那么吃!”“那是旁人家当家的没本事,你夫君本事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两人相攥的手热乎乎的,沈墨盯着交握的双手轻轻地笑了。眼看着要到山下了,竟然有两只野鸡在草丛里咯咯地你追我赶,周景停下看原来是发情了,公鸡追着母鸡□□呢。色令智昏,两只平时警觉的野鸡谁也没发现他们。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这要是还猎不到,他可就在小夫郎面前丢大人了。这次,周景拉弓搭箭梭梭乱箭齐射,瞎猫碰到死耗子,竟然真给他射中了。沈墨星星眼地看着周景,顿时崇拜了。“周景,你好厉害!”周景挠着头,这话夸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箭篓的箭都射出去了,才射中两只野鸡也能叫厉害。不过被媳妇崇拜,哪个男人不乐意。周景把两只鸡捆了,扔进沈墨的背篓里盖严。省的回去被嘴碎的看见,又有人要找来。两人回到家,沈霖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看见他们回来手里没拎东西只背着两个看似轻飘飘的背篓没大表情。周景看沈霖的样子,故意逗弄道:“小弟啊,今天野菜也没挖到多点,家里又没米,你还是回沈家吃吧。记得别和王春花吵架!”沈霖气呼呼地瞪周景一眼道:“都怨你,要是让我和大哥去,挖到这个时候一定挖满两筐菜了,才不会吃不上饭!”“哦,这样啊,既然怨我,晚上就不要在这里吃了。”周景说着,拎出一只野鸡在沈霖眼前晃悠一圈。就见小家伙眼睛都直了,傻乎乎地眼神跟着野鸡转了一圈,周景就不给看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墨。沈墨被逗笑了。 第11章 不守妇道的女人和双儿,追究起来,是要沉塘的。周景恨道:“你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啊!沈墨!我稀罕不稀罕你,你还不清楚吗?我舍得走,当初醒了就走了,还能等到你把我弄上床!”沈墨又不吱声了。周景都无奈了,扒着沈墨的嘴看只是嘴角咬破了才放心下来。他气道:“沈墨,你倒是会拿捏我!把我弄上床,知道你的好了,我还能舍得走!md现在看见你老子就迈不动道,满脑子都是你!”“好,老子认栽!”周景道:“你总要让我知道我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老子一个现代人怎么就被你一个古人算计了!”沈墨闭了闭眼睛,似压住无数绝望。“从那天赵大把我带到山上,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周景。我和周景成亲虽只有半年,但我绝不会认错他!”“周景身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是我们刚成亲那会被别人砍得,而你没有。刀疤不会变没,所以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了!”“那为什么不说出来,还要把我抬回来?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还给我吃给我喝?我记得那时候王老太把家里最后一点野菜抢走,我剩下半碗,你舍不得吃硬要给我留着,自己灌了冷水饱是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故意的。”事情被揭穿,沈墨心灰意冷,没有这层关系,谁会放着姑娘不喜欢,喜欢一个他双儿?不要说面前这个汉子一瞅就不俗,就是如以前那个周景不也因为嫌弃他是一个双儿,在新婚之夜碰也不愿意碰他吗?“我就是故意的。那日你穿的衣服,虽然破烂的看不出样子但是触手很柔软,绝对不是周景之前穿得那种粗布。那样的料子,甚至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能穿起的。再者就是那日你抓着我的手,你的手比我一个双儿的手还要细腻,我就更加确信你出身富贵。”“我已走投无路,如果让王老太知道他已经死了,她绝不会让我给他守孝,恐怕会立刻把我发卖到大户人家做个侍妾为奴为婢,那就入了贱籍,这辈子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所以,所以我只能攀上你。我知道你出身富贵,我今日救你一命,对你好,他日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会救我一命!”周景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肯定那个周景就一定死了?”“因为,我亲眼看到的!”哀莫大于心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可挽回。沈墨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招了。“那日他打了我给王老太作脸后直接自己去了后山,一直到晚饭还没回来,我就去寻他。因为刚刚下过雨,山路泥泞,没人上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特别清晰。顺着脚印我就寻到深山里,忽然就发现脚印乱了,而且旁边还有野猪的脚印。这时候正好树林里传来动静,我怕是野猪,就爬到一棵树上藏起来了。”“刚藏好,就看见他被一只很大的野猪追着跑过来,他跑的不快,应该受了很重的伤,衣服上都是血,一手还捂在一个血窟窿处上,轻易就被野猪追上了。野猪上来就把他顶飞了,飞出去好远,挣扎几下就不动了。那只野猪并不罢休,还在不停地把他顶远,直到我看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树上蹲了多久,等到没动静的时候我才敢下来,下来就向来时的方向跑回家。”沈墨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活不成了。”周景问道:“那么你对我好,甚至和睡就是因为他死了,你怕被王老太卖掉,所以故意设计的,是吗?”“是!”沈墨干脆利落回道。他那样子似乎觉得到了这个份上,狡辩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承认。周景恨的咬牙切齿,他贴在沈墨耳边道:“老子身边从不缺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有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别有用心,防了一辈子。没想到到了你这,竟被你一个古人给算计了,玩弄在掌心!”这也算打了一辈子雁到头竟被雁啄伤了眼睛!周景用力一口咬在什么细长的脖子上。“你骗我也好,假意对我好也好,对我没有感情都罢!但老子告诉你,你跟我睡了,就是我的人!既然敢骗我,就做好骗我一辈子的准备!这辈子别想离开我了!”什么?沈墨睁大眼睛!周景不会不要他!反而要把他留在身边?他只是一个双儿,所有人都不喜欢双儿!他们都说双儿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喜欢他和小弟。而且他还那么的坏,那么的残忍!对自己的夫君,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确实是拜堂成亲的夫君,他都能见死不救!沈墨怎么还会要他!周景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很快纠缠上他的唇,缠绵了起来。沈霖今天来的比往常都要晚,因为王春花一早就起来不知道发什么疯找他茬。大哥说要忍着,要不然他本就不好的名声该更坏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就要看王春花一辈子的脸色了。好不容易摆脱了王春花来到大哥家,却发现大哥家门扉禁闭,院子里安安静静,好像都没起来的样子。但绝对不可能,他大哥是一个勤奋的人,这个时候不可能还不起来,除非有什么意外。想到这里,沈霖的心猛地翻了个个。难道周景固态萌发,或者想起以前,把他大哥打的下不来床了?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沈霖吓得慌忙推开草门,跑进屋。一只脚迈进屋内就听见他哥的闷哼声,这个周景,他果然打他哥了!来不及细想,刚探出个头,往床上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沈霖慌里慌张做贼了似得跑出去。一口气跑到草门外,沈霖蹲下去,只觉得心脏跳的要从嗓子眼里飞出去了!天啊,他哥……竟然和周景……和周景白日宣淫,太……羞耻了!沈霖捂着脸,臊的满脸通红。不过,他哥从前不是很瞧不上周景吗,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晚上也是找借口做活到很晚,等周景睡沉才上床,早上趁着周景还在睡就又爬起来。好在那时,周景也不大能看上他哥,娶他哥也是为了躲赖,家里重活累活有个人能干!怎么一宿,两人就滚到一块了?而且他哥那样知羞耻的人,竟然在一大早上就……太羞耻了!第9章 因为那个人是你“这不是沈霖吗?怎么蹲在这了?”来人是王家村里正的一个远方侄子,叫王百川。人长得高高大大,很是壮实,是做农家活的一把好手。他人也不错,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对沈家两兄弟有偏见。每次看见他们两个都要客客气气地说话。沈霖一抬头,通红地脸就暴露出来,把王百川吓了一跳。“沈霖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我带你去看郎中!”王百川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跑近前要抱人去看病。手刚碰到沈霖的衣服,隔着那么多层的衣服沈霖却似被烫到了般,脑袋里好不容易拼命压下去的画面瞬间浮上来。沈霖顿时羞恼了,这么可耻地东西他怎么能没忘掉,怎么还会记起!都是这个可恶的王百川,要不是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脸红,自己才不会好端端的又想起来呢!顿时,像是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沈霖凶巴巴道:“你才发烧了呢!你才有病呢!”骂完这两句转身跑进院子里,把草门摔上。门外,王百川看着消失在院子里的沈霖神色忽然暗淡下来。“百川,你又在和沈霖说话。”李麽么走上来,神色不赞同道。“阿么,沈霖很好,你不要又对他有偏见!”“什么偏见?好他一个为出门子的双儿,能总呆在哥夫家?再说他哥夫那是什么人?不务正业的主!和这样的人呆时间长了,好人也变坏人了!要我说,啥人找啥人,沈家两兄弟都是那套货色!”“阿么!”“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李麽么还是坚持己见觉得沈家两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外人和自家儿子吵。“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不准私下里在和他说话。那个沈霖可是一个嫁不出去的主,别在赖上你。我儿子这么优秀……” 第13章 午饭和晚饭就做的木耳炒蘑菇,是昨天周景和沈墨从山上摘回来的。晚上,沈霖回家前,周景道:“小弟,你明天早点过来,我和你大哥要去镇上,你在家看家。”这个茅草房就真的只是叫个房子罢了,不当雨就算了,人更挡不住。周景把他得到的宝贝都藏在床底下,用草堆埋上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啊!要是被偷去了,他哭都没地哭去。沈霖不以为意道:“就你事多,也不知道就这么个草房有什么可看的。再说我明天还要去后山挖菜,不然吃什么?”还是沈墨最终道:“小弟,你明天就早点过来吧,山上也别去了,家里还有些木耳和蘑菇,你炒炒吃了,家里有对你哥夫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怕被弄丢了。”“好吧,那明天早点过来。”周景摇摇头。“希望明天可以卖出去点什么,那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就能把沈霖接过来一起住了,省着他还要回去看王春花的脸色。不过,我也奇怪,沈霖这么大一个劳动力,王春花怎么舍得不让沈霖干活,竟往咱家跑。”沈墨脸色有点尴尬,还是说了。“是我教他的,我自己吃过苦,我知道。我就让他装病,只要家里人一让他干活,我就让他装病。后来,娘没了,后娘进门,让小弟跟着下地干活,我就让下地装晕倒。村里人都在地里呢,看得清清楚楚,本来就有小弟身体弱的名声,这么一弄,别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爹好脸,弄了几次,村里人见他面就说不要苛待孩子什么的,爹脸面过不去,也就不让沈霖干活了。”“再说,那时候家里有我,小弟不干我就都干了,也就那么地了。后来等我出嫁了,我怕小弟受欺负,答应每个月给王春花十文钱,叫她不要让小弟干活,为了钱她当然同意了。”“每个月十文,你们上哪里弄那么多钱?”“有一年上山,我在山里找到一小棵灵芝,卖了一两银子,没和家里说,偷偷藏起来了。”周景轻轻笑了。他的小夫郎啊,很对他的心思。次日一早,沈霖早早来了,周景和沈墨早饭都没吃就上路了。不是他两个不想吃,而是家里那点东西他两要是吃了,沈霖就要饿肚子了。周景和沈墨兜里没钱,只能靠走。从王家村到镇上的这段土路不好走,靠双腿要一个半时辰,做驴车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两人走的时候日头刚刚探出头,这会儿已经完全出来了。“还有多远?”周景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经常锻炼的那类人,却也受不了走这么远的路。“还有半个时辰吧!”沈墨也有点走不动了。以前几乎没有来镇上,他没走过这么远。但他做过农活,一做能做一天。今天,他走不动了,是因为腰疼。沈墨偷偷揉了揉腰,被周景一眼看到。“咱们坐下休息会吧。”春天一早一晚还很凉,两人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沈墨刚要坐,周景却突然道:“等下。”只见周景把外衣脱下来,叠了几下垫在地上。“别凉到。”沈墨心里酸酸涩涩的,这个人怎么会对他这么好,他只是一个双儿啊!庄家人就没有一户喜欢双儿的。就是再好的人家最多不苛刻罢了。沈墨刚要问周景会不会冷,后面一辆骡车哒哒跑来。庄家人的骡车主要是给田地里干活使,平时农闲的时候才会用来跑镇上。几家人一起约一个日子,一人二文钱,凑够十个就可以跑一趟。不过因为不是专门用来拉客的也就没有车厢,都坐在驴车大板子上。这样一来,里外就可以清晰地看见了。“哎,小菊,你看那个不是周景吗?就是纠缠你,被你哥砍了一刀,还被讹去一百文大钱呢?”张菊的脸顿时沉下来,故意特别大声道:“我可不认识他,淑华,你别乱说。”车上的人都知道张菊和周景那点子破事。有好事嘴欠的妇人就道:“张菊,你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是谁指使他下河摸王八的?我记得那只王八还挺大,把王老太都给引过去了!”车上的人顿时哄堂大笑,张菊臊地恨不得立刻下车。张菊被说的面红耳赤,只想马上撇开两人关系。着急道:“你们看他那个穷酸样子,我就是管他要东西,他能不能拿出一文来。那王八本来就是我哥摸到的,我哥怕它咬我,让他帮忙拿了一下,这辈村里人看见了,就传成是他给我的了,还被王老太给讹了。你们就想想他这个样子,自己都吃不起了,怎么可能把好东西给我!”“哎呦呦,那可不一样。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你们小年轻的来往,不就讲究个山盟海誓吗?你要是跟了他,别说一只大王八,就是命他也给得!不信你在问他要试试,看见没他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呢!要是你开口,说不就给你了呢!”车上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张菊气得都带了哭腔,“我才不会随便管一个汉子要东西呢!再说谁会和那种人来往,也就像沈墨那种低贱的双儿配他才正合适!”怎么说周景,周景都不在乎,反正那都是前身干的事。但周景受不了别人这样说沈墨,一想到沈墨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被人歧视被人奚落下长大。周景就管不了男女,只想捞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那个女人知道知道被别人当着面指着鼻子奚落是什么感觉。他站起身,就要追远去的驴车,被沈墨一把捉住了。“算了,这种话我听的多了,要计较也计较不过来。”“那怎么行?不叫我听到也就罢了,既然叫我听到了,那么有一例算一例,我就要怼回去!”不想沈墨却突然笑了。“周景,有你这个态度就够了,很幸福。”“你呀,对我要求就是太小,你可以期待更大些。其实,你的夫君还算有本事的人。”“我知道。”沈墨轻轻地道。周景紧紧握住沈墨的手,“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人欺负你了!”沈墨笑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其实我……我也挺凶悍的,以前就是不大敢。”“以后可以了,我就喜欢凶悍的夫郎。”沈墨不好意思,道:“我们也休息差不多了,快走吧,早点到镇上,好早点赶路回去。”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赶到镇上,打听了哪家收野物价格公道后,就来到一家叫做天下客的酒楼。不是吃饭的点,酒楼里人也不多。小二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桌后,掌柜的在扒拉算盘。“请问,这里收野物吗?”周景问。周景一头短发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戴了一个草帽。这个时节戴草帽也不算异类。掌柜抬头看他们两个一身打补丁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农户。心里就轻看了,但也没表现的太过分。 第15章 “这位姑娘,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这么说的确有胡吹的嫌疑,但请夫人容我把话讲完,您就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了。”县太爷夫人观他举止落落大方,说话不慌不忙,确实不像一个喜好鼓吹的人,想来应该有不知道的隐情,再者她真是喜欢那口脂,心里已经决定不管千难万难只要他能说出来,她就一定想办法得到。这个色泽涂在她嘴上一定趁她的肤色更加晶莹剔透,到时候给县太爷看看,他后院里那些妾室就是仗着年纪小也没她美丽。县太爷夫人点点头,添香不甘不愿道:“你说吧,我家夫人姑且就听听。”沈墨道:“这东西我得到也是机缘巧合,合该运气。想必夫人也记得几日前那场大雨吧,那场雨下的很大,也下了很久。停后,村里没人敢上山,我夫君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吵着非要去上山。我和夫君二人就踩着泥泞进了山里,大约走到半山腰上看见一个衣着怪异男人躺在地上,身上有血。我和夫君连忙踩了些常见的止血药给他扶上,喂了他些我们来时带的热水。”“不一会儿那人醒了过来,却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吓得我以为是妖怪,大叫一声。他却让我不要害怕他,并且给了我们一只口红说是作为感谢我二人救命之恩。”“同时也说了他的身份,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海那边的人,那里的人都同他一样金发碧眼,衣着怪异,而且他们那里有许多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这次他来这边就是为了做生意,把海那边的东西带来再把这边的东西带回去。”“但不巧遇上风暴打沉他的船,他自己也被吹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和同行的人走散了。他本来想去府城,好好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他来得地方。可人生地不熟就不知怎地走到这里。”“他还告诉我们,这只口红是从他海那边的家乡带过来,这里是绝对没有的。我当时觉得是人做生意的东西,千里迢迢带过来也不容易,并不想要。他以为我是嫌东西轻,就告诉我这口红在他们那里也是只有贵族用得起,一只和咱们这里的银子换算要好几百两呢!”“什么,好几百两,讹人啊!”添香叫道。沈墨故意疑惑道:“他也没要我钱啊,怎么会讹我?”添香立刻不说话了,反倒是县太爷夫人追问道:“那个人呢?”县太爷夫人出生在经商世家,从小家里人也来往各处。她有些见闻,也听祖父说起过大海的那边也有人,他们不是黑发黑眸而是金发碧眼。他们有许多这里没有好东西,会坐很大的船过来,上面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其中有一样宝物就是琉璃,小小的一块,手掌那么大,雕琢的晶莹剔透,贵的甚至要用黄金去买。所以他们说这个口红值几百两县太爷夫人相信,特别是听他们形容所救之人金发碧眼,奇装异服,要不是真见过,乡下这些没见识乡野村夫们肯定不可能听说过。现在她只想知道那人在哪,买几支口红不说,他身上的东西肯定还有不少宝贝,她娘家要是能搭上这条线,那……想到这里县太爷夫人又着急地问了一遍道:“那人呢?在你家里?”沈墨摇摇头:“他走了,说什么他身上有好多宝贝,要是被人知道恐有杀身之祸。他这么说,我可不敢留他。我一个乡野人家,丢点什么赖上我,我可赔不起!”人都走了,县太爷夫人只能惋惜,心里想着和娘家通个信,要是能找到那人无论怎样他手里的货物都要买下。突然,沈墨道:“夫人,你的皮肤白,要是涂这种颜色的口红肯定好看,不像我一个乡下的夫郎皮肤这么糙,浪费好东西了。”“那是当然,我们夫人可是县……”“添香!”县太爷夫人打断添香的话,转而失落道:“可惜那人走了。”“夫人不必可惜,我随身带了,你可以试试,要是喜欢,说不得哪日海的那边再来货船您就可以买了。”说的倒是轻巧,那么远的距离,海上多风暴,十年八年来一次就不错了。沈墨拿出管状口红,漆黑的瓶身一下就让见多识广的县太爷夫人喜欢上了。特别是发现它那样精致小巧,竟然是旋转着拧出来,简直爱不释手。第12章 有钱了县令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时特别注重清洁。就是自己喜爱的头簪等要是被陌生人摸过,也要彻底清洗多边才肯再戴。这次这支肯定被人涂过的口红,却令县令夫人顾不上什么了,连忙拿起来涂在唇上。等到涂到了嘴上,那种润润的湿润感令她迫不及待地对婢女道:“快拿铜镜我照照。”婢女连忙飞奔进刚出来的脂粉铺子里取了一面铜镜。铜镜照人本来并不十分清楚,可那铜镜却把红色的口红照得那么清楚,衬得她整张脸更加美丽。“夫人,好漂亮啊!”添香也喜欢的不得了。口红在县令夫人和沈墨唇上根本就是两个效果。“夫人你涂上这个显得肌肤好剔透啊,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被这样一说,县令夫人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口红,不想还回去了。她的脸颊发热,她从小还没有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这种明知不是自己的却想要据为己有的感觉。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十分良好,她知道这种做法不对,而且十分可耻。但她太喜欢了,忍着燥热给婢女使个眼色。添香心领神会道:“这东西多钱你们开个价吧?”沈墨却摇头道:“我是不打算卖,这种好东西我这辈子在也不会有机会拥有了,所以我打算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也让他们长长见识,知道知道这世界有多大,海的那边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东西。”“这……”添香急得跺脚,恨沈墨不上道,可她也看出来了她家夫人是真的喜欢得不行。这不手攥得死死的,一点没有还回去的意思。她家夫人见过的好东西多了,什么时候这么眼皮子浅过。“我们县令夫人喜欢是真的喜欢,你就开个价吧!”添香实在没法,只能抬出身份仗势压人,识相的就知道该怎么做。这种事平时夫人是绝对不允许的,今天竟然在添香这么说后什么也没说。添香就知道这口红夫人是要定了。沈墨故作惶恐道:“是县令夫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见谅。”县令夫人忍着脸上热辣辣的羞意,轻声道:“这支口红我很喜欢,不知道小夫郎肯不肯割爱。”沈墨道:“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小人对县令大人十分敬仰,既然夫人喜欢,不如送给夫人吧!”县令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上道,心里十分高兴。同时也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县令大人能的这样的好名声可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营数十载得来的。她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当然不肯毁了县令的名声,又是真的喜欢,就只能在银钱上找补了。“万万不可,这位夫郎你只管说多少钱,我知道你这东西贵重,你开了价我不会还价的。”县令夫人做好他会要几百两的准备。这口红她见了就知道值。在这里地方小还好,拿到京城,那些高品级的夫人们就是再贵也会想方设法买回去。沈墨想了想道:“小人知道县令和夫人爱民如子,小人是真的愿意送给夫人。但也知道夫人肯定不愿意白要,那么就只给小人五十两银子吧,算是小人对县令大人的一片心意。日后,还要多仰仗县令大人!”“这你放心。”天高皇帝远,一个县令就算这镇上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等大事,县令夫人愿意卖他们这个人情。“不知道这位夫郎您姓名,家在何处,日后有事找我也好叫我知道今日的是你!”“小人夫家姓周,叫周景,小人是他的夫郎,叫沈墨。”县令夫人点点头,摘下自己亲手绣的荷包。“这个是我亲自绣的你拿着做个信物,日后拿它上门说你或者你夫君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你们了。” 第17章 “咱们抱了这么多东西坐马车回去吧?”周景问。沈墨倒是能走动,不过想到周景来时只拎了一只鸡就累成那样,现在又不差这几文钱车费就同意了。他们买的东西多,拿着不方便而且招摇。周景就花了四文钱买了两个带盖的大背篓,把米面调料和白糖放进背篓里,用盖盖上,这样可以遮挡住一部分人的视线。但油是用瓦罐装的,又贵又怕洒出来,沈墨就稀罕巴巴地用手抱着。这可是好玩意,家里都多久没吃过了。没成亲那会,赵春花做菜也只舍得点那么一滴。镇上的牛车也是凑够人数才走的,一个车夫跑一趟线,而且要比乡下骡车一人贵上两文。所以一般下乡人来镇上回去还会坐村里来的骡车,一是便宜,而是也不好叫人空车白跑回去。周景和沈墨赶过来时正好差两个人的位置。车夫高兴道:“就差你们两个了,上来吧,给你们便宜,一人给你们骡车价,二文一人。”周景和沈墨听着便宜,欢喜道:“谢谢。”牛车倒不高,平时沈墨爬着也轻松,今天背上背了许多东西,上着就有点吃力。周景特意等在后面拖了他一把,等他爬上去,他才也爬上去。然而沈墨上车后却尴尬地杵着,没找地方坐下。周景从后面探头一看,就看到牛车上仅剩下两个位置旁边坐了两个熟人。正是来时在路上碰到的张菊和陈淑华两位姑娘。此刻,见他们上车就要坐在她们旁边,张菊和陈淑华不能赶他们下去,就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令人作呕的味道一样。将嫌弃的姿态摆得十足,唯恐别人不知道般。本来两个挺好看的姑娘,这样一弄,没生出娇贵反倒多了几分刻薄。她们怎么会在这?不是坐村里的驴车来得吗?难道有事耽搁了,没赶上?就算遇上了,也不能不坐。周景拍拍尴尬地沈墨,示意他放松,转头对旁边一位瞅着五十左右的妇人道:“大姐,您看我们可以和您换下位置吗?我和夫郎毕竟是两个男人,挨着未结婚的小姑娘坐,总归令人家小姑娘嫌弃。”现在的人结婚早,五十左右就完全可以叫婶子了,周景却叫她大姐。那妇人一听就高兴,这不正表示她年轻嘛,看着就像姐姐似得,当时就点头道:“可以。”妇人串过去,周景和沈墨就坐在妇人让出来的位置上。等他们坐好,牛车哒哒跑了起来。沈墨背在背上的东西有点沉,背着不舒服,周景就帮着拿下来放在身前。这一举动被一直偷偷观察他们的陈淑华看见了,她悄悄拉了拉张菊的衣袖,轻声说话。“张菊,你看周景那两个背篓可不轻,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张菊为了保持高傲,从周景沈墨上车后就没往那头瞟过一眼。“呵,能有什么好东西?他家穷的还住在茅草房里呢,咱们村谁家还住茅草房?而且你不是没看见那个破房子一阵大风都能吹塌了,哪来得钱买什么好东西?”陈淑华道:“可那可不一定,他不是今早拎着只野鸡去镇上卖吗?说不定卖上价了,你别忘了,早上咱们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没背那两个大背篓啊?一定买的东西太多装不下了才临时买两个背篓装的。”如果不是临时买东西多,拿不回来,庄稼人家谁也不愿意花两文钱去买一个自己回家折两根枝条就能编的背篓。张菊暗暗偷瞟一眼,从背篓的窟窿里隐隐看到些什么,又看到沈墨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瓦罐,瓦罐的边上不小心沾了点油,她立马就反应过来那里面装的一定是油!那么大一瓦罐的油至少得有一升,一升就是两斤,两斤油可以吃半年啊!家里平时做菜就是熟了滴上几滴,过年才会吃到几顿油炒菜。想到炒菜都是油汪汪地,张菊就馋得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瞅着张菊那个馋样,陈淑华不屑地撇撇嘴。平时装的多么清高,无欲无求似得,还不是看见油就馋的跟个哈巴狗似得。陈淑华觉得她们都一样,不过是张菊家里条件稍好点,她有私房钱给自己买胭脂打扮,自己家里穷,不但家里不会给私房钱,反而要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要是也给她钱,像张菊那样打扮,她说不得比张菊还要好看,村里的村花就不一定是谁了。在长相方面,陈淑华从来都不认为她比张菊差,虽然张菊是村花,只认为她是没钱买胭脂水粉打扮的关系。“张菊,你看沈墨抱的那个是油罐吧,你开口,周景怎么也会分你半罐,你要是给他使使眼色,说不得一整罐他都愿意分给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陈淑华说出这番话。虽然知道沈墨抱的瓦罐里肯定是油,但张菊不信会装满。一斤肥瘦二十文,一斤油就要三十文,所以农家人更愿意买肥肉自己,还能有肉味,可不愿意花那钱买油。从张菊自周景手里要来一只大王八,被王老太从村里人嘴里听说后去张家大闹了一场,成了村里人的笑料,张菊就对和周景扯上关系十分过敏。“陈淑华你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要过别人的东西!就周景那癞.蛤.蟆样,我看着就想吐,一想到什么是被他碰过的,别说吃了,直接就会吐出来!”像是晚一秒就会真的被周景沾上似得,张菊吓得连连摆手手来。她的动作本来不算大,但车上人挤人,这一摆手就一巴掌呼在旁边妇人的脸上。妇人被打的‘哎呦’一声大叫。那妇人也不是个善茬子,根本不给张菊道歉的机会,反手就回了更响亮的一巴掌。直接把张菊半边脸打红了,不由淌出些生理泪水。“呸!”那妇人狠狠碎道:“什么玩意呢!自己长个癞.蛤.蟆样,还以为是天仙。坐个牛车还不挨着这个不挨着那个,装什么娇贵。要我看之前八成坐的都是骡车,所以坐次牛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怪不得十六七了还找不到汉子,闹了半天是个馋货!看到人谁家汉子拿点什么东西就舔着脸巴巴上去要,知道的明白是个未出门子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地方出来的娼.妇,要不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妇人畅快地骂了一通,不过瘾似得转头对周景和沈墨道:“两位小伙子你们说是不是?”沈墨想到张菊怎么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从前纵然总是把周景好不容易弄到的好东西要去,但也是周景愿意。邻里邻居的住着,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不过周景可一直记着张菊早上的话呢,不仅贬低他还颇为瞧不起他的小夫郎。要是只单单说他,从前那些事都是原主干的,他也不在乎,可以不去作践一个小姑娘的脸面。但早晨可狠狠作践了他夫郎,这仇必报。这时候简直就是报复的最好时机,当下就点头道:“大姐,您说的可真对!”张菊绷不住这羞辱,‘哇’地一声哭了。“哭什么哭,好像我做大姐的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似得!哪句话我说错了,你当车上的人都聋吗?刚才你们两个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要不然问问旁边的妹子听见没?”张菊哭得越凶,夫人骂得越凶。那么大点空间,她两说话声再小,两边坐着的人有心还是能听见。旁边的妇人也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了,不过这两个小姑娘没惹到她,她也不会凭白跟着欺负人,就劝了几句,把骂人的妇人劝下来了。张菊和陈淑华到底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村里怎么嚣张张狂也只是因为窝里横。出来碰上一个不认识的凶婆娘,只能委委屈屈地哭,不敢对骂回去,更不敢打回去。好在妇人先下的车,车里才总算安静下来。牛车进入王家村的时候,天都擦黑了。沈霖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外面,明明知道家里只剩下五文钱,沈墨和周景两人绝对不可能出起一人两文的车费,还是在牛车声响起时,忍不住张望着。没想到牛车竟在他家门口停了,车上还真就坐着周景和沈墨。但沈霖也第一时间发现车上另外两人,张菊和陈淑华。明明张菊哭得双眼通红,才更像挨了欺负那个。沈霖却下意识戒备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被欺负,周景有没有把东西送礼?”这时候哥夫也不叫了。 第19章 米饭也是焖得一锅精米饭。“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沈霖率先夹了一筷子下去,发现东坡肉不止外观好看,肉质也软糯,吃在嘴里肥而不腻、酥烂而形不碎、味醇汁浓。“好吃,好吃!”沈霖迫不及待又夹了一块。沈墨本来就馋肉,被沈霖大口大口也吃得更馋了。等他自己吃进嘴里才发现这肉真是太好吃了,沈霖吃得一点也不夸张。“这是什么做法啊?我从没听过。”沈墨道。“这个叫东坡肉,还有一种相近的做法是红烧肉,差不多,以后给你做。”周景自己也开吃。“喜欢就多吃点。”一时间饭桌上在没有其他声,只剩下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三人都吃多了,米饭周景是管够焖得,他来到这里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自己一人就吃了三大碗。沈墨和沈霖各吃了两大碗。沈霖吃到打嗝,沈墨也摸着撑得圆圆的肚皮。“景哥,你做的饭真好吃,就是蛋饼都和别人家做的不一样。”“那是。”周景骄傲了。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等明天早上的,再给你们露一手。”“那我会早点过来的。”沈霖急急表示。“来那么早干什么,你自己没有夫君,你哥可有。明天晚点过来,少不了你那顿。”周景骂道。“你……小弟还小,你不要当着他的面胡说。”说这种话羞死了。周景撇嘴:“十四五成亲有的是,他都十七了,小什么小!”不要脸!沈霖只想把这三大大字贴在周景的脸上,实际上只是气呼呼地走了。周景竟还道:“记得明天晚点过来。”沈霖:“……”第15章 给夫郎用吃得有点撑,周景就没让沈墨睡觉,而是把新买的油灯点上。黄昏的油灯照在沈墨脸上,明明灭灭,把沈墨照的有种朦胧的美感,不知不觉周景就看得痴了。沈墨说着说着突然听不见周景的回答,抬头就看见那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目光那样的直白,盯得他很不好意思。他情不禁地伸出手,想要摸摸脸,却就着油灯一下看见手上的皴裂。大大小小的口子布满手背,有的地方还起皮了,像是洗不干净似得。想到周景的手,那样的细腻。沈墨悄悄把手收回来,头也低下了。“不好看,别看,我脸都皴裂了。”忽然,周景似想到什么,并未回答,反而弯腰翻找起来。这沉默的态度竟沈墨的心失落了,偷偷把手藏在身后。一个哥儿,手糙成他这样,一定很难看,那他的脸呢?是不是要不了多久也会令周景倒尽胃口?沈墨的胡思乱想没想多久,周景就拿着什么东西走回来。突地,手上一凉。低头看去,周景正从一个管状的东西里挤出液体擦在他手上。那东西正是那日从山上找到的可以卖大价钱的‘宝贝’。“啊,你东西金贵着呢,你怎么给我用了!快收起来,日后还留着卖钱呢!”沈墨说着就想挣脱周景的手。但周景的双手却想铁钴一般将他牢牢桎梏住,捏在手心里。“金贵是金贵,可不也是给人使得,别人使得,你怎么使不得?更何况这东西还是我的!”手里拿着这款手霜,周景粗略看看,就是在后世也得几百块。他因为和一些护肤品公司有过生意上往来,知道些价格。周景的态度很强硬,不容置疑。可到底对于沈墨来说还是贵重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要不是周景别说能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摸一摸,商铺的老板恐怕都不肯。在沈墨农家人根深蒂固的想法里,好东西是要卖钱的,哪能挥霍在自己身上。沈墨不安道:“不用的,这东西这么贵还是留着换钱吧,到时候也可以把家里返修,添置些家用。我的话抹点猪油就好了。”不管沈墨怎么说,周景仍旧自顾自地给沈墨手上仔细涂了层手霜。涂完,周景问道:“什么感觉?”湿湿的润润的,一点也不油腻,很舒服。而且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有点像药香。沈墨却不敢这么说,他怕如实说了,周景还要给他涂。但不管怎么说,这又是周景对他的一片心意,他要是直接说不好,怕会伤了周景的心。最后,憋出句,“还好。”周景早将他看透,直接决定道:“这几天,你不干活的时候就涂上这个,要不了十天半月,手就能好。”“啊?不行,上次一只口红就卖了五十两,这个怎么也不会比口红价格低,我可用不了五十两的手脂。等到卖了的时候给我买个几百钱的鱼油手脂就好了!”沈墨惶地急急道。周景脸毫无预兆地说沉就沉下了。“小墨,你是我的夫郎,现在你却说自己可使不得五十两的东西,是在打我脸吗,还是觉得我没本事,五十两的东西都给自己夫郎用不起!”“这……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墨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从周景被他救起的那日穿着看,那么好的料子,想来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周景也是极其有钱的贵公子。真是那般,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也不过一餐饭,一盏茶。他现在这样说,可不是在作他的脸。便是他们这村子里的汉子都极其在意脸面,唯恐外人说穷养不起自己的孩子夫郎。不要说,是周景这样有本事的贵公子了。顿时,沈墨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刚刚以欺骗的手段得到周景,心里本就不安定,现下就怕周景讨厌他,急的慌张地不知道如何解释。沈墨这个样子周景第一时间就心软了,本也是逼迫他就范装装样子的。深深叹口气,周景紧紧攥住沈墨的手,沈墨几乎立刻以同样的力气回握过去。“小墨,别怕,不管你做什么,又或者发生什么,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夫郎,我是你的汉子,就是死我也要爬回你身边守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才肯死。所以别怕,别觉得我会因为你一句话或是什么就离开你。今生今世,我会护你到我们共同死去,绝不会先离开。”沈墨绝对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从小就在后娘手下讨生活,成亲后又遇到那样一个汉子,他的心已经坚硬到自己不敢想象的地步。但一对上周景,这人总是三言两语就戳到他最柔软的部分。沈墨不肯让眼睛里的酸涩化作泪意,就忍着点头。 第21章 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起的早的关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沈霖过来,也没托人捎个话。日头大亮的时候,沈霖还没来,沈墨的心突然就长草似得慌乱起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沈霖一定出事了,否则绝不会这么晚不过来,也没个口信。沈墨落了草门就往沈家跑。沈家村和王家村隔了一个村,沈墨跑到沈家满头大汗。推门进去,就看见,王春花的二儿子沈丞和王春花两个硬拽着大喊大叫的沈霖往外拖。“你在干什么?”沈墨大叫声,一把推开沈丞抱住弟弟。沈霖见他哥来,就如同见了救星,竹筒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说了出来。“大哥,爹要把我卖给咱们村那个瘸了腿三十几岁的老鳏夫,就因为他给了王春花一两多银子,王春花要用卖我的钱给沈丞说媳妇!”沈霖忍了许久的眼泪见到大哥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同意,他们就硬要拖我过去!”买沈霖的那个老鳏夫原来不瘸,是年前摔断了一条腿,现在只一条腿能用,地里的农活却是再也做不了了。他说沈霖过去无非是想找个能给家里干活的,伺候他的。能生孩子最好,不能生也无法。毕竟以老鳏夫那个年纪,那个境况,在想说媳妇几乎不可能。除了沈家,就是别人家的双儿也不会嫁给他。老鳏夫无子,自己又成了那样,生活不了。只能认出钱买了媳妇,但谁家也不舍得把孩子给他,最后主意就打到沈家的沈霖头上。他愿意出一两银子买下沈霖。一两银子这时候在农家可不少,够娶一个穷人家的姑娘了。王春花见他这种情况,直说以他境况除了沈霖可再找不到二家,生生又要出二百文。有了这笔银子,她在劝着沈老爹拿出一两,她二儿子纵然懒,也能说上一个穷人家的姑娘沈霖是沈老爹的亲生儿子,这时候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沈霖敢不从父母命逃婚,轻则开祠堂打板子,重则就可以压下一条不守妇道的大帽子。以后在想嫁人就成了不可能,并且还要造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纵然沈墨是沈霖的亲哥,在这个年代也无计可施。他只能跪在地上求他父亲,希望看在沈霖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能心软。沈墨的头磕的破了皮,血糊了半面额头,看着就十分吓人。“爹,我给你磕头了,我求您你不要把沈霖卖了,沈霖他纵然是一个双儿,但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啧啧啧……当家的,你听听他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子,什么叫卖?”王春花在一旁挑唆道:“沈墨这都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要是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把沈霖怎么样了呢?”沈丞道:“可不,你说是卖,是卖给大户人家作小还是卖到镇上为奴为婢?是爹心疼沈霖,看他一把年纪,十六七还嫁不出去,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这是为他好。正是因着他是爹的亲生儿子爹才操心他的婚事,要不是爹的儿子,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爹也不会管,只当看热闹罢了!”“就是,就是。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成你爹是个糊涂蛋,为父不慈了。我看分明是你见不得家里好,故意要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叫不明真相的左邻右舍以为你爹苛待了你们兄弟两,耻笑他!”沈老爹好面,王春花这话可戳到他软肋上了。沈老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王春花一直观察着沈老爹的脸色,见沈老爹沉了脸,火上浇油道:“当家的,说不得沈霖这些年就是装病,这主意就是沈墨出的。不然怎么沈霖在咱家干活就晕倒,到了周景那里就能当牛做马,上山挖菜了?我看他就是本性坏透腔了,故意攒掇沈霖给你没脸,好叫村里人耻笑你,叫你们父子失和!”沈墨母亲活着的时候,因为连生了两个双儿,婆婆就不喜,常常在沈老爹耳前挑拨沈母是个不会生生儿子的,要叫他绝户。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沈老爹就被说动了,开始不喜起沈母。那时候沈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还没分家,整个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推给沈母。这还常常遭到婆婆打骂,经常是婆婆打骂后,回来一撺掇沈老爹,沈母就又要挨一顿打骂。而沈母从不会反抗,也不会恨沈老爹,就知道神经质地逼问两个无辜的什么也不懂的孩童,问他们为什么要生成双儿而不是小子?否则她就不会过这样的日子,造这样的罪!后来沈母身体累垮了又郁结于心,不久就没了。没过头七,沈老爹的母亲就做主把王春花给说进门,第二年就添了一个小子,转年又生一个,一连生了三,彻底在沈老爹心里坐稳了位置。沈老爹也更加认为他之前没有儿子,是因为沈墨的娘生不出。在加上王春花的枕边风,对待沈墨这两个前妻留下的双儿越发讨厌。特别是这时候村子里的风气瞧不起双儿,认为地位低下,生出双儿的人家都是上辈子造了孽。背后没少议论沈老爹,让他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想到过往村里人当面背后对他的冷嘲热讽,沈老爹就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里涌起一阵恨意,只觉得原来一切的嘲讽背后的推手都是沈墨,登时就拾起一旁的锄头,不分哪头,劈头盖脸的向沈墨打去。“大哥!”沈霖大叫着扑向沈墨,兄弟两抱做一团彼此护着。“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就知道作践自己亲爹的脸面,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你就是坏透腔了,和那个地痞流氓的周景绝配!”沈老爹人在外面老实了一辈子,谁怎么嘲笑他生出两个低贱的双儿是作孽了他也不敢反驳,但面对妻儿转瞬却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能打死人眼睛不待眨的。他边打边狠狠骂道:“要不是因为生出你们两个双儿,我能被人戳脊梁骨,耻笑一辈子。当初生下来没捏死你们两个就是我积德!你当你们是什么玩意,有人肯要你们就要烧高香了!我告诉你们,今天就是打残打死,沈霖也得给我抬进他们老李家的大门,做他们老李家的鬼!”第17章 周景回来了周景出手阔绰,肯花一两银子打点,所以很快就办好手续。周景对二人说在镇上还有点事,请他们稍等。实则偷偷去了集市,找了几个盖房子的匠人约定明天过来,付了定金就立刻回去了。不是他不打算请村里人,是他有些后世的想法,不请专门的师傅靠他自己和村里人肯定造就不出来。这时候农家人很穷,谁也舍不得在镇上吃饭,就算求里正帮忙也不过是拿点东西,出个车钱。像周景这种一出手就是包车,还拎那么一大块肉的,就很大方了。大方到让人觉得不会过日子,所以谁也不会挑不在镇上吃饭的理。村里人有看到周景和里正两人包一辆车回来的,就打探的问,都被里正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至于骡车的主人他进镇上就和骡车一起等在驿站,根本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回到家里,周景才敢把激动的喜悦表现在脸上,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沈墨知道他去镇上办事,又是这样的大事绝对不会不等在家里,按理说应该比他还激动才对。况且现在已经正午,锅里饭还没做,就是上山也该回来了。周景的心猛地一沉,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就跑出去。因为正是吃饭的时辰,村里人不多,周景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随便抓住一个就问。“婶子,你有看见我家沈墨吗?”那夫人正是张菊的娘,王芬,她可不待见周景。直接骂道:“你问谁呢,谁给你看着夫郎啊?你给我银子了?一个双儿,还当宝贝,真是见识短浅!”要是平时搞不好周景就上手了,现在周景急得也顾不上这些,听她不知道就去问下一个人。这次这个夫郎叫沈文,是上次和沈霖搭话的王柏川的阿么。他自己是一个双儿,却挺瞧不起双儿。双儿难怀孕,难生产,就是千辛万苦怀上一般也是双儿。而农家人最重视小子,讲究香火,他便绝不肯让他自己儿子娶什么双儿。周景又是一个二流子,地痞之流。沈霖是他的小舅子,他儿子王柏川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些,就恨上沈霖连带他一家。这会听了周景问话,眼珠子转了转,道:“不知道,没看见。”周景又接连问了几个,不是态度奇差,就是见了他慌忙就躲的妇人。周景急得一筹莫展的时候,从村子外面跑回来一个汉子。那汉子大约十七八,生得虽不如周景高大,也壮实。他看见周景就急急道:“周景,你夫郎和小舅子在娘家就要被打死了,你也不去看看!”那样子似乎比周景这个正主还要着急。周景一听,脑袋翁一声就大了。“我不知道岳丈家里的路,能不能请小哥帮忙带路。也不白带,我给你十文钱。”“不用!”那人和周景一样急,两个大汉根本不是用走的,狂奔过去。沈家在村里条件上等,住的是亮亮堂堂的泥胚房,后面还有三间新盖不久的,很阔气。 第23章 其实告状是不用挨板子的,不过是乡野人家敬畏衙门,以讹传讹传着传着就传成真的,并且深信不疑。王春花也知道这个传闻,并且一直当成真的。“赔钱?说的轻巧,你上哪里拿的出银子,没钱县太爷就要关你进牢里!”周景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二两银子砸在王春花身上。“你数数够打你儿子多少次的!”王春花见钱眼开,竟然真去咬银子看看真假。而地上的沈丞见到这二两银子脸色苍白,这般狠揍一次就几百文的药钱,二两银子还不得把他打死。可王春花试了银子真假后竟然把银子揣起来了。周景也不管他往回要道:“这二两银子可以给你,但你要把沈霖卖给我,其中包括他们两个的医药费!”王春花转着眼珠子,想周景哪里来得二两银子,身上还会不会有更多了。她越想贪心越甚。竟道:“我已经把沈霖许给老李家了,反悔不成,除非你再给我二两。”“四两银子买一个双儿,你以为我疯了吗?实话告诉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下沈霖,真当他沈墨几句话就有这么重的分量,也不想想沈墨就是一个低贱的可有可无的双儿!我告诉你是你们老沈家好本事,教育出的好双儿。这个沈霖早就偷偷爬了我的床,他伺候的我舒服,我现在舍得不他,手里正好有二两银子才愿意买下他,回家继续乐呵!”“你们要是不愿意卖,可以银子还我,我去找那个李家说道说道,告诉他,他要娶的人是怎么爬我的床的。到时候别说姓李的不肯,反而叫你们赔偿银子!”“什么?”王春花倒吸一口冷气,“你骗我?”“这有什么好骗的?”周景嗤笑:“这可是双儿最重视的名声,毁了一辈子就完了。而且这种事骗也骗不了,姓李的只要和沈霖圆房就知道你们骗了他!那时沈霖不仅要给他白睡后被退出来,你们还要赔偿银子,我看那时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百个大钱沈霖还有没有人要!”周景冷笑:“所以最好趁我现在还对沈霖有点兴趣赶紧的把人卖给我,这钱我买个姑娘都够了!”王春花朝着沈墨和沈霖看去,见沈家两兄弟都没反应就知道这是真的了。不然以沈墨的性子,最疼沈霖,沈霖要是不愿意,周景敢这般污蔑沈霖的名声,沈墨绝对会允。可现在如此平淡,想来已经知道多时。王春花暗恨,怪不得周景穷成那个样子还同意沈霖在他家吃吃喝喝,闹了半天,是他白给人睡。不是完璧,王春花自然不敢真把沈霖卖进李家,姓李的真追究起来,他家不但搭人还得搭钱。而且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双儿,他们沈家整个名声就被毁了。他儿子名声本就不好,在被沈霖所累,怕是那时候就是肯拿出二两银子却连个双儿也说不到了。王春花咬咬牙道:“可以把人卖给你,但银子不够,你还要再加二两。”周景竟然无所谓道:“我一共就这么多。爱卖不卖,不卖正好我去买给姑娘,现在想想还是姑娘好,还能生儿子,比双儿强多了!”王春花自然也这么想的,恐怕乡下的整个氛围都是这样的。“行,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卖给你了。”“还有他们两个的药钱也算在内了。”周景道:“口说无凭,必须立个字据。就说你们夫妻二人同意将沈霖卖给我周景为奴为婢,从此是我周家的奴仆,生死均有我周景做主。”为奴为婢生死有命均由主人家做主,以后纵然是沈霖的亲生父母也干预不得。就是打死沈霖,只要能给出个正经名头,沈家也无权追究。王春花还想管沈霖要养老钱或者时常打打秋风,自然不愿意,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愿意很可能闹到人财两失。“行!”王春花同意了。“小墨,你去请个识字过来立字据。”没想到跟来的汉子却道:“我识字,我来写。”很快卖身契写好,那汉子还特别写明,二两银子中还包括了沈老爹和沈丞的药费。王春花按了手印,沈霖按了手印。周景指着沈老爹道:“还有他的!”一直蜷缩在一旁的沈老爹这才过来也按了指印。这张卖身契已经具有法律效益,只要在送到衙门里备案,沈霖就彻底成了贱籍。事情结束,无论是沈墨还是沈霖再也没有瞅一眼沈老爹,都决绝地转身就走。路上,周景就把那张卖身契给了沈霖。“这个你自己收好,出此下策我也实属无奈。如果我不污蔑你和我有点什么,以今天闹到这个地步,王春花必然要把你嫁到李家。”沈霖点头道:“哥夫,我知道的,我不怪你,反而还要谢谢你。我已经想好了,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所谓。不过我想你说我和你有染的事王春花也不敢出去乱说,毕竟不管如何我到底是沈家人,我名声不好,一定会连累他儿子。他儿子本就因为好吃懒做的名声说不上媳妇,她要是再敢传出我的事来,他儿子就等着打一辈子的光棍吧!”没想到,一直跟在一旁没说话的汉子却突然道:“沈霖你很好,你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清者自清,我相信你的!”沈霖愣了一下才道:“谢谢。”四人在村口分手,周景才知道那个汉子竟然是里正的二儿子,叫王仁,在镇上读过几天书。不是为了考取公明而是为了能识文断字,以后总好养家糊口。第19章 心疼夫郎“我去请钟郎中,你们先回家等我!”周景转身,刚抬起一只脚要走,袖口一紧。回头看时,是沈墨。沈墨周身狼狈,衣服上下被打碎了不知道多少处,渗出鲜血,把一件不知打了多厚补丁的短打浸得殷红。那凄惨的样子令过往事不关已的路人看见也只觉得可怜,而周景看了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只觉得这疼及不上沈墨挨打时既痛且彷徨无助的绝望半分。周景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强压下的暴躁,如果不是忌惮着种种现实,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把那家人怎样,周景怕是已经发了狂。但这些,沈墨似乎不知。他从小生长在压抑的环境中,小时每每被父亲责打后,随之而来的都是母亲的怨怼。他便似乎以为那是所有人都该有的反应,自以为周景沿路沉着的脸,是因为他在他外出办事时,擅自跑回家给他惹了麻烦,又花掉那么多银子买回一个‘无用’的‘拖油瓶’,才会脸上显出不耐。因此怯怯道:“不碍的,这点伤要不得紧。今日你来得早,我其实并没有挨多少打,往日里的打都比这狠,忍忍就过去了。”沈墨是他的夫郎,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被打成这样,他自己竟然却觉得不打紧! 周景压在心头的那股火在也压抑不住,他竟然对沈墨发怒了。“这还叫没挨多少打?这还叫做这点伤?那什么叫做大伤,是不是要将你打死才算大伤?”一边一直不出声,知道自己是祸事源头的沈霖本安安静静的做个隐形人。直到沈墨被周景这般怒怼,又见他双眼竟又赤红了,似是要打人的征兆,自后方冲上去就要推开一步步逼近的周景。“你骂我哥做什么,惹事的是我!要骂要打,你尽管对着我,不干我哥的事!”然沈霖在距离周景半臂处,就被周景一把轮开。随后他矮身抱起沈墨,大踏步进了草屋。“大哥,大哥,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大哥,要打便冲着我来!”沈霖爬起来,就往屋里冲。但草门被周景在屋里抵上,沈霖不敢乱来,怕弄碎了。他为了己身,已经使周景白白耗费了二两银子,在加上一顶草门就怕都被算在沈墨身上。 第25章 “小墨,是我没用,没护住你,不过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伤到半根头发丝!这仇,我一定要报!”沈墨道:“景哥,不值得,为了我爹搭上你不值得,你不要做傻事,我受伤了可小弟也脱身了,以后躲着他点就没事了!”不要说这时是父父子子的朝代,就是后世真挨了不慈的父母又有几个能提到就打打杀杀,最多不过狠心断了关系,从此互不往来罢了。不过周景和沈墨不同,沈老爹毕竟不是周景的亲爹,只担了一个岳丈的身份,这笔债,沈墨不能讨,却不代表他也讨不得。周景冷声道:“小墨,你放心,你夫君上次虽没本事护住你,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并不是真没本事保护好你。你尽管等着,我有法子教训他,绝对不搭上自己!”周家发生的一切,前一天约定的镇上工匠师傅们并不知道,他们如约而至。周家的小床不大,就够两个人睡,只能在床边搭几个小凳,也顾不上避嫌不避嫌的就合衣睡下了。沈霖和沈墨身上都有伤,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睡在凳子上,只能周景睡,这一宿睡的翻来覆去,十分不舒服,在加上心中有事,后半夜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就忘了今天镇上工匠过来盖房子的事,直到草门被敲响,周景才慌慌张张起来。周景出来,果然是曹匠人。周景赔礼道:“昨日家里有大事发生,心力憔悴,忘了几位过来,还请见谅。”曹匠人也瞧出周景脸色的确不好,肯定家里发生不小的事情,问道:“那怎么今天还开工吗?”“开,总不能叫几位匠人白跑一趟。更何况我家情况你也看到了,这草屋也不遮风也不避雨,等到正夏来临,雨水大的时候怕是就住不了人了。”周景说着话,侧身把人让进屋里。沈墨和沈霖迎上来说了几句话,就算见过了。曹匠人这才放心,当初他和周景讲下的不是一天多钱,而是整个房子建完,给多钱。所以多拖一天,损失是他们。当初说下他们出八个人周景出八个人,周景出的人都是这边的亲朋好友,到时候完全听他们的安排。这点曹匠人可以理解,农家人盖房子一般都是自己家里出人就干了,能有几个舍得在镇上请人的。不过是因为周景要建的太奇怪,这东西怕没有专业的匠人师傅,他们农家人自己弄不明白。曹匠人看了一圈问道:“东家的帮手还没过来吗?”周景回道:“昨天家里出了大事闹到挺晚,今天就都没过来。这样,咱们几个先干着,今天我给你们单算钱,不算在包工内。”曹匠人没想到这个东家这么公道,他们即便给大户人家做工,做白活的时候也很多。周景买下的就是他现在住的草房下面的土地,要想在这里新建采光好的新房,必然要原有的草屋推倒重建新房。为了不没有地方住,几个人令选一处不妨害的地方重新搭建了一个小草房,暂时住着。周景也不会建房子,就是和匠人说说他的要求,监工,帮忙搭把手。干了一会知道几个匠人都不是偷奸耍滑之人,他就回屋去看沈墨。“身上还疼不疼了?一会我给你在上点药,想吃什么,做个肉丝粥好不好? ”周景坐到床边,翻看沈墨的衣服,轻声细语的问。不等沈墨回,沈霖先拍手叫道:“好啊,好啊!”周景根失聪了似得,仍旧只盯着沈墨,等他的答案,沈墨瞧着他两个有意思,轻生笑了出来。“行,就吃瘦肉粥吧!”周景点头答应,再次严肃地把沈霖赶出去后才给沈墨敷了遍药。周景给沈墨用精米单煮的肉丝粥,又蒸了一碗鸡蛋糕,三人一起吃完,就算是吃了早饭。周景的厨艺真的很不错,沈墨和沈霖吃的很给面子。特别是听了钟郎中的话,周景给沈墨盛的粥里,专门挑了许多肉丝,搞得沈墨都不好意思了,双颊红彤彤的。“对了,小弟,一会你去村里挑几个人品好,能干活的人家问问愿不愿意帮咱家盖房子。”沈霖奇怪道:“你不是请了镇上的人吗,为什么还要在村里请人?”周景解释道:“咱们既然以后要在这个村子住下去,就得想办法融入它,这正是一个锲机。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农忙,家里的汉子都闲着,能出来赚点都愿意,咱们用他们也算是在帮他们,他们也会感谢咱们,这就算拉进关系了,以后有点什么大事小情的看在这层关系上,能帮的都会帮一把。”“哦,这样啊!”沈霖一门心思在吃上,呼噜噜就喝了一碗粥,也不知道把没把周景的话听进去。倒是沈墨又崇拜地看着周景。他知道周景要建的房子村里人建不出来,只能外请。但为了他们两兄弟在村里好过,才想出这样一个周详的办法。沈墨崇拜地看着周景,觉得他做事太周全了。任何一个雄性被配偶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就没有不骄傲的。周景如一只开屏的公孔雀似得,昂着头,沾沾自喜。可惜派头拿捏过了,一筷子竟然插鼻孔里去了。“哈哈……”沈霖豪不给面子放声大笑。周景觉得下不来台,狠狠瞪了沈霖一眼,凶残地眼神把沈霖吓得吞掉剩下的笑声。瞥眼脸憋的通红的夫郎,周景装模作样地清咳声。“那个……小墨啊,村里人什么品行咱们几个就你最清楚,你看看哪家人品好,干活也爽利,最主要的是咱们找他家做工他心里有数,能盛咱们情,以后做个朋友往来。”沈墨很给面子的咽着笑道:“行,我倒是想到了几家,工钱就按平日里大家都给的一天三十文算,怎么样?”“行,不过要说清楚了,来了都听镇上匠人的,人家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做不好了,敢有偷奸耍滑就别怪我不客气。”“嗯,话我会带到的。”沈霖答着。吃完饭,周景晃悠到院子里看工人做的怎么样了,沈霖就照着周景说的那几家挨家挨户地去问。沈墨则在家里什么也不用管,只负责休息就行。以着周景在村里的名声,沈墨怕有人不肯来做活,就多说了几家,又特意嘱咐着问的人家顺序,强调有不愿意来的人家不用强求。果然有几家不愿意的,沈霖依着沈墨的意思也不劝,继续下一家。却说拒绝了周景这几家当时并不觉得怎样,往后当周家起来了,待挈相邻的时候肠子差点没悔青了。最意外的是王仁,他知道周景家盖房子缺人手,一口答应不说,还同着沈霖问了剩下的几家。就这样,周家的房子开始盖了起来。周景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不是大款。工人的伙食包两餐,午饭和晚饭。主食是糙米粥和玉米面馒头,虽然算不得好,但管饱。至于菜,虽没用肉炒,但全都是用肥肉火靠出的荤油做的,油水肯定足足的。别说村里人吃得满意,就是镇上那几个工人也说这伙食就是在大户人家做工吃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周景为人处事圆滑,工钱给得又痛快,都是当天结。没几天,就连本对周景有些意见的村里人通过几日的相处也对周景大大有了改观。甚至有几个已经和周景称兄道弟了。逐渐的走在村里也会有在周家做工的汉子夫郎和周景沈墨沈霖三人主动打招呼了。此时,人缘多少有些了,周景便觉得时机成熟了,有些帐该算一算了,总不能留着过年。第21章 说和人王仁? 第27章 沈丞还等着哄他老爹的银子呢,立刻马屁精似得道:“那是自然,老子打儿子本就天经地义,就是打死也合该!”沈老爹颇为满意沈丞说的,故作拿乔哼了一声。父子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道何时悄悄跟了一个人。往山里又走了些深度,沈丞和沈老爹两个都累的气喘吁吁,毕竟他们二人都是一年不上一次山的娇惯主。沈老爹真的走不动了,用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咒骂了起来:“这两个不孝子,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掐死,也就我心好,能容下两个双儿!这好不容易把他们嫁出去就知道惹我生气,给我陪个礼还要偷偷摸摸。我是他老子爹,要他二两银子还能怎样,还用躲着周景,真没本事,兄弟两个都叫一个汉子睡了还管不住一个男人!”沈丞连连附和道:“可不是,等着,一会见到那两个双儿,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不给您磕破了头,谁也别想起来!”沈老爹大抵自己没能力一辈子,格外需要别人敬重。哪怕就是个三岁小娃娃都知道的道理,也要沈家其他人表现出来好像这天上地下只有他懂,别人都不懂,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才能满足他那点卑微可笑的自尊心。因此,沈老爹对沈丞这种为他独尊的态度很是受用,派头高过丞相老爷般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沈老爹的轻哼为表不屑是从鼻子发出来的,音量太小,沈丞还来不及细听,就被另一道重重地男音掩盖过去。“沈丞,你想让谁磕破头认罪,是后半辈子想做太监了吧!”沈老爹和沈丞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景。第22章 疼夫郎的好当家周景明明只一个人,且赤手空拳,但那气势凶横,一双眼睛充满兴奋到能跳跃而出的光芒,似饿狼终于看见猎物,不吃进肚子里决不罢休。沈丞从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又被周景恶狠狠地样子吓了一惊,竟然 ‘吧唧’一声一个腚墩就坐在地上,两股颤颤。周景大踏步往前逼近了几步,沈丞吓到腿软起不来,只能双手撑着地,用屁股一点点后挪。沈老爹倒有力气站着后退,但退了几步,慌不择路竟绊倒在地。沈家两父子都是外强中干,不顶用的怂包。“你,你,怎么是你?哪两个双儿呢?”沈老爹坐在地上,装着胆子问:“是不是他们两个偷你银子被你发现打的下不来床了?我告诉你,银子可不是我张嘴要的,更不是我让他们偷的,是他们自己偏要偷来给我,祈求我的原谅,和我可一点关系没有!”周景竟被气笑了。“难道,你就对小墨,沈霖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吗?就是他们偷我银子真被我打的半死,可这都是为了你,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不安吗?”沈老爹理直气壮,“我有什么可愧疚不安的,他们孝敬我银子天经地义,当初生下来,没有把他们两个直接捏死就是我仁慈!”“好,好的很!”周景怒极,“既然如此,我对你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你就当小墨沈霖早就死了,我也不会在拿你当岳丈!”话落,周景就窜上去一把捏住沈老爹,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剥了个干净,用事先带来的绳子绑了,沈老爹光溜溜地坐在地上,赤身裸体,连条裘裤都没有。“你,你想干什么?”难道为了更疼,要扒光了打他?“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沈墨沈霖那两个下贱双儿的亲生父亲,你的岳丈!你要是真敢把我怎么样,衙门里的大老爷不会放过你,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周景冷笑:“你应该庆幸你是小墨的亲生父亲!”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把从沈老爹脚上剥下来的那一只黑乎乎的脏袜子塞进他嘴里。那味道太臭,沈老爹被熏得翻了半天白眼,好悬一口气没倒过来死过去。三两下将沈老爹绑好在树上,回头调转向沈丞,沈丞才仿佛如梦惊醒般跳起来要逃,被周景一个窜步就摁在身下。周景的拳头一点劲不搂,竟往他疼的地方招呼,特别是屁股,被周景生生不知道呼了多少鞋底子,打的哎呦呦的乱叫。这一顿拳脚直打得周景自己都累了才算作罢。周景把从沈老爹脚上脱下来的另一只不知道多久没洗,臭气熏天的袜子堵进沈丞的嘴上,歇了一会,缓过气来,才拎着两人往沈家村来时的方向走。离下山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周景停下来,把浑身赤裸的沈老爹和周景都捆在树上,拔了沈丞嘴上袜子好让他能出声呼救,然后翻身重进山,绕道回了王家村。周景脚程快,眼睛尖,下山时特意躲在树后张望会,半天不见人才敢迅速跑回家。也是他家把村头,和村子里隔得远,没人去镇上也就不会经过他家才会这么顺利。周景赶回去的时候锅里饭早就焖好了,灶火灭了,他掏出米饭,重点了灶火,从那个破破烂烂的橱柜里拿出昨晚做好的三个菜,倒入锅中重新热了一遍。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欢欢喜喜出去喊工人们吃饭!“饭菜好了,咱们吃完饭在做!”周景大声叫道。有和周景混熟的,知道周景是一个好东家的,也笑道:“瞅东家忙的一身汗,这是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了,离老远就闻到肉味了!”“你呀,狗鼻子啊,那么远就能闻到?”有人附和着调笑几句。工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周景进屋,一看见厨房的菜,别说村里做工的工人吓得直接傻掉了,就是镇上来得几个匠人都两眼发直,冒着绿光。“这些都是给我们吃的?这伙食也太好了吧,我家过年吃的也比不上啊!”有人傻乎乎问道。桌上一共五道菜,十几个汉子吃算不得丰盛。但却是用盆盛的,盆盆冒尖,而且油水十足,还道道有肉!这五道菜分别是:肉闷茄条、豆角土豆炖肉片、小鸡炖蘑菇、辣炒肉丝、笋片炒肉片。顿时响起一片咽唾沫的声音,这时候口水一个比一个咽得响,谁也别笑话谁,这菜就是镇上过年吃的也未必比这好。“东家,这真都是给我们吃的?莫不是东家家里有什么喜事了?”周景笑道:“喜事当然有,我这青砖大瓦房都要盖上了,还不算喜事吗?其实这顿早就应该请大伙了,我知道咱们这里有说道,开工那天应该请干活的工人们吃顿好的,甚至讲究的大户人家老爷会放挂鞭讨个彩头。咱们小门小户比不得大户,鞭炮什么的就免了,但这顿饭确实犒劳大伙的可免不了!你们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遇上事了,这几天也算缓过些心思,我就寻思着补上,还请大伙别挑理,干活的时候千万给使把子力气,尽心尽力!”曹匠人道:“东家放心,我们都知道东家家里的糟心事,必然不会有人嚼舌根,干活更不敢不卖力气!再说东家之前虽然欠了这顿,但是每顿伙食却不差,油水足足的,哪个敢有意见也要先过了我这关!”周景笑盈盈道:“如此,多谢!咱们也闲话少说,开动吧!”谁也没时间和周景假客套,一个个都馋坏了,一个比一个窜得快,用凳子支起的两桌挤满了人。这时候就看谁的筷子使得地道使得出神入化,谁有本事嚼也不嚼就能咽下去。好在肉足菜多,汉子们纵然吃得猛,但绝不会几筷子下去肉就把肉挑没了。曹匠人无意中抬头瞥见周景,见他没吃,还在灶上忙乎。疑惑道:“东家,你还在忙什么,快过来吃饭啊!”周景回道:“你们都知道我夫郎身体不好,郎中让给食补,这不单给煮点药粥。”所谓药粥其实就是山药粥。山药这东西山上很多,但因为是一味药材,品相好的能换钱,所以大多村里人都换了钱。剩下些不好的,也都留着当药用,不会做菜。村里人吃不惯,总觉得有一股药味,做菜不好吃。 第29章 沈家村有人不服道:“我们是没看见周景行凶,但那又怎样,除了他还能有谁?”王福禄喝叱道:“是谁干的,那你们应该去衙门里报案,我管不着。我只说我们村的周景,既然你们村里是两个当事人说是周景干的,其他人都没看见,那么就是闹到衙门里,县太爷也不会只采纳当事人的一面之词。但我们村里的周景,却有人证明,从这些匠人师傅赶来后,他就没出过门,一直在一旁帮忙。只有中午的时候,离开会,还是进了厨房给大家做菜!”沈老爹叫道:“一定是他趁着做菜的功夫偷溜进山的!”王福禄冷哼:“你知不知道,周景中午一共做了五道菜,都是硬菜,分别是肉闷茄条、豆角土豆炖肉片、小鸡炖蘑菇、辣炒肉丝、笋片炒肉片。别的不说,就但说这五道菜一个人忙乎没有个把时辰做不完,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周景会唱大戏里的把戏,薅一根汗毛变出两个周景,一个在厨房里做菜,另一个跑到山上打人。如若不然,周景去山上打人,那么现在工人正吃的一大桌子饭是怎么来的?”沈老爹道:“厨房里不是还有沈墨和沈霖嘛。”“别说沈墨和沈霖,这期间他两一直在外监工。而为什么没有帮着周景进屋做菜,说起来还不全都是拜你所赐,你把他们打成那个样子,你做爹的不心疼,人家做当家的却要心疼,舍不得家里夫郎下厨。做饭这事这些日子都是周景一个人做的。他家里干活的这些匠人可以作证,而且他家草房上的烟筒一直在冒烟!”“这……这……”沈里正傻了,他压根就没想过沈老爹会说谎。而且周景人品不怎样,这事也的确像他做出来的,所以沈家一找到他,他也没细问,就帮着出头了。却不想,如今周景却有人证可以证明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周家,那么就只能是沈老爹说谎了,想来应该是他看到周家如今盖上大瓦房了,心里见钱眼开,才想起这么一出。至于沈丞身上的伤和沈老爹受辱,不是周景又是在山上,那么很有可能是藏在山里的流民做的。闹了这么一出,竟然是自己被人当猴耍了,沈里正气得,愤怒地瞪了沈家父子二人一眼,转身就想甩袖离开,却被周景叫住。“沈家村里正还请留步。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爷,受不得人侮辱,但此事闹得这样大,可不敢不讨要一个说法。否则他日别人误信谣言,以为我周景当真做过这种事,这不就是带累整个王家村嘛,以后王家村的汉子姑娘可怎么定亲,人家要是拿我的事说事,这又怎么算!”几句话,周家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全村人的利益。也不是周景随便几句话就能左右什么,而是这时候说媳妇也好,嫁姑娘也好,都打听村里的风气的。要是村里真有打爹骂娘之辈,真的会连累整个村子的嫁娶。刚刚还看热闹的王家村人不干了,哄声道:“必须给我们王家村一个说法,别以为我们王家村好欺负,什么脏水都往我们村里泼,坏了谁家的姻缘,你们沈家村担待的起吗?”沈里正知道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是无法脱身了,咬牙切齿道:“周景你想怎样,别忘了,沈老爹可是你的岳丈。”周景点头道:“我知道的,所以自然不会像岳父那样做。我不会要赔偿,一个小辈也担当不起长辈的赔礼,但事情总能叫岳父解释清楚吧,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岳丈今天等在村口,将事情和每一位来王家村的乡邻解释得清清楚楚,不带累了村里的名声,这不过分吧!”“不过分,是该解释清楚,不然我王家村以后还怎么和别的村定亲?”王福禄道。“可这样一闹,我沈家村的名声怎么办?”有这样一个冤枉双婿的丈人足够闹坏沈家村的名声,别村嫁姑娘双儿肯定不会愿意嫁进沈家村。“就是因为你们冲动行事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后果,难道不应该你们自食恶果,还是真想闹到衙门!今天这件事要是闹到衙门里,你们沈家村来到我们王家村的汉子都是沈家父子的帮凶,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一顿板子。”事关个人利益,谁也不愿意帮沈家父子了,就连里正也同意了周景的要求。最后,沈家父子被留下来,今天一天都要对过往的行人讲述一遍发生的事情然后承认是他们冤枉人,见利忘义,想要讹周家的银子。沈家父子此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何周景可以变作两人,一人在山上打人,一人在家里做饭。因此只能忍了,屈辱地对过往的每一位路人都要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第24章 香肠的准备工作周家的房子终于在一个半月后盖好,漂亮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崭新气派,和村里所有人家盖的都不一样。廊檐上学着大户人家雕栏画栋,细小到窗格上的雕花,大到漆红大门上的古兽锲环,都刻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整个房子被高高的围墙围住,轻易隔绝了外面窥视的视线,墙上面扎满了倒刺铁钉。家里的家具也是在镇上打造的最新款式,并不是后世的样式,不是周景不会画,而是他觉得这时候古色古香的家具更有韵味,并不见得就比后世差到那里。而且对于生在这时候的沈墨而言,他更喜欢这个时代的东西,后世的样式太过新奇,在思想传统的沈墨眼里未免会觉得不伦不类。按理新房竣工是要请村里人吃一顿暖锅饭的,但周景盖了房子后所剩银两无己,还要留着做小本买卖,就和来做工的人说,大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可以请客,旺家,便订在那日摆宴。无论是镇上的师傅还是村里的汉子都没有意见,尤其是村子里的汉子有些经过和周景一个多月的相处不仅改变了对周景的看法,还和他称兄道弟起来。周家新房共五间,有一间厨房,可兼职餐厅,一间澡房两间卧室,特别留出一间专门会客的客堂。现在三人就坐在客堂中,沈墨和沈霖几天了还是看什么都稀奇,对这个新盖的青砖大瓦房稀罕得不得了。“景哥,怎么感觉做梦一样,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还能住上这样阔气的房子,以前总觉得只要有一间不漏雨的草房就知足了!”沈墨欢喜的嘴角就没合上过,他笑呵呵道:“咱家这房子就是里正家里的也比不上,精致着呢,简直有点像镇上老爷们才住的起的。”周景得意道:“这才哪到哪啊,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一旁沈霖一口喝尽了碗里的糖水,泼冷水道:“不要说大话了好吗?你运气好挖到点东西,现在又买房子又买地的,还能剩下什么了?”“小弟,你也有自己的卧房了,还赖在大哥的房间干什么,没断奶吗?”“这是客堂又不是你的卧室。”沈霖怼道。周景笑眯眯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和你大哥进卧室了,小娃娃不要跟进来。”沈霖没好气地瞪着周景,心里暗道,这周景准是要拉着他哥进房干坏事了,从他来到周家,因为没其他房间就都住在一起,周景都没机会干坏事了,现在终于给他逮到机会了,臭流氓!周景拉着沈墨一进入房间,就把面膜和手霜给沈墨找出来。“这段日子有沈霖这个大灯泡在,干什么都不方便,就连你的面膜大计都被打断了,你看你的脸,到现在还干干的,有时候还会起皮,发疼。以后可不能间断了,你能坚持下来,一个月也就肯定能看见改善了。”沈墨轻车熟路的敷了面膜躺在床上,忽然问:“大灯泡是什么意思?”周景道:“就是专门打扰人家谈恋爱,自己却嫁不出去的坏人!”沈墨嘻嘻笑了起来。周景却把这几日剩下的银子和铜板一同倒在桌上,认真数了起来。“咱们买宅基地花了二十五两,盖房子打家具置办一些小东西一共花了十五两,还有花在沈霖身上的二两,和咱们这段日子的吃吃喝喝一两,一共是四十三两,咱们之前还花销了些别的,现在就剩下六两二百文了。”“咱家盖房子花太多了,咱们村里五间泥胚房四五两银子就可以盖顶好的,青砖大瓦房□□两也差不多了,但咱家竟然花了十五两!”“这也算物有所值了,咱家房子在保暖方面别说村里就是镇上甚至府城都是独一份。只厨房里灶台就四个,一个用来烧咱家的暖墙,一个烧地龙,还有两个是用来夏天做饭用的,不走烟道,省着夏天越烧越热。贵也是贵在地龙和暖墙上,不过也就这两样繁复,贵些也是应该。”其实东北还有一样火炕也是保暖的好东西,但周景睡不了火坑。曾经有一次有人请他去东北农家乐玩,正是冬天,睡在热乎乎的火坑上,刚开始还好,一宿过去却满嘴火泡。头半夜在坑上热的翻来覆去,后半夜炕凉了,又冷的够呛。所以即使穿过来,这东西却一开始就不在周景的考虑范围内。周景道:“家用的事没关系,明天我去趟镇上买些肉,咱们准备在家做香肠,过几日就可以拿到镇上去卖,家里就又可以有进项了。”沈墨并没有明说,以免打击周景的积极性。但对于周景提的做香肠买香肠一事他还持有怀疑态度。首先不知道周景做出来的东西合不合大众胃口,虽然他觉得周景做的菜比镇上酒楼里的大厨做的都好吃。其次他们没有店铺,只能摆路边摊,那么许多大户人家嫌弃路边摊不干净不会来买。而现在瘦肉不过十五文一斤,肥瘦二十文一斤,可香肠贵的却要三十五文一斤,比肥肉还要贵出十五文,小户人家谁会愿意花这个冤枉钱买香肠啊,还不都是一样吃肉!周景将银子收好,分出一两银子并二百个大钱放在一边,吹灭了油灯,借着明亮的月光摸上床。“嘿嘿……”周景笑得猥琐,“小墨,咱们要困觉觉了哦!”这种事明明很正常,所有夫妻都会做,但一到周景嘴里就变得特别不正经,会让沈墨非常不好意思。被翻红浪,鸳鸯成双,周景终于吃到‘肉’也不嫌腻,到后半夜才渐渐止了。周景心疼昨天晚上被他煎饼子似得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小夫郎,早早就起来做饭。 第31章 他们来的晚,靠前的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只能摆在最后一位。他们旁边有一位卖菜的老伯姓陈,看见他们竟然在这地方卖这样精细的吃食,一下子惊住了。“小兄弟,你这东西精细,卖的贵,在这地方恐怕不好卖啊!”陈伯说话实在,是个诚实的人。周景温和地道:“我也就会这点手艺,没钱,租不起铺子,先卖着试试吧!”陈伯不在说什么,沈墨和沈霖却露出担忧的神色。沈墨道:“景哥,我看来看去,咱们周围都是些卖自家院子里的菜的农家人多,咱们这东西在这地方一斤就能卖人家十斤会不会不好卖啊?”周景道:“没事,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镇上人家,虽然绝不会是大富大贵的,但想必手里有闲钱的人家也不能少。咱们的东西只要好吃,而且还比铺子里卖的便宜,一定能卖出去的。”沈墨想了想,觉得周景说的有道理,而且周景做的香肠真的很好吃,最起码他对着满柜台的香肠看着就忍不住想再吃一根。这里是一个固定的菜市场,平时会很多人过来买菜,今天早市刚开始,人还没都上来,并不是很多。柜台上有沈墨和沈霖张罗,周景便左右观察起来,想来那些小摊贩应该都在这里摆了很长时间,左右邻居都熟了。这会不忙都是一边熟稔的唠嗑,一边卖着东西。他想了想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把短刀擦了擦,切了几块薄薄的香肠片让沈霖沈墨两兄弟送给附近几个邻居尝尝。沈霖有些肉疼,道:“哥夫,这东西可都是肉做的,那么贵,咱们就这么送出去,这还没开张呢,也太浪费了。”不用周景解释,沈墨就道:“小弟,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混个混合,说不定什么事人就能帮上一把。”“对的,就是这个道理。”周景笑道。沈墨又道:“再说,景哥把这东西切得这样薄,看着不少,其实本身并没有多少。”沈霖这才跟在沈墨身后,将香肠分散给附近的几个邻居尝尝鲜。“自己做的,各位尝尝看。”沈墨笑着道。到了陈伯那里,陈伯却说什么也不肯要,推托着:“不行,这东西太贵了。”“不值当,陈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也好给我们提一点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么一点东西,陈伯却舍不得一口吃下,只咬了一点点。“好吃!小兄弟,不是陈伯夸你,做的真的好吃,比镇上云记的好吃!”陈伯竖起大拇指,剩下的大半片舍不得吃了,想留给他的小孙孙尝尝。但沈墨沈霖就在旁边瞅着,他又不好意思留下,只能一点点吃掉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群陆续上来。周景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好,也不聚人。偶尔有几个人走到他这里一问是卖的贵到二十五文一斤的香肠,顿时连看都不看,就走了。任凭周景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就这样一上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可周家的香肠生意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沈霖急得瞅瞅东家卖了多少,西家又卖了多少,暗暗计算着铜板也不敢吱声。毕竟这么贵的吃食,家里又积压了那么多,几乎压下他们大半积蓄,要是真卖不去,他哥恐怕要急病了。他虽然无法使香肠卖出去,但最起码不能给他哥施加压力了。周景看了看天色道:“快要中午了,一会买中午菜的人群该上来了,咱们先吃饭吧,吃饱了也有力气干活。我蒸了馒头,就着香肠吃正好。”沈墨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都卖不出去他要急死了,但这生意毕竟是周景提出来的,他也不好表现出太过担忧的样子,以免周景压力大。沈墨笑笑,接过馒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着急,但只吃了半个的馒头和那么喜欢吃却一口没动的香肠还是悄悄地暴露了他的忧虑。就连一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沈霖,这时候也安静地坐在骡车上吃了一个馒头,就不肯吃了,香肠更是舍不得动。周景看着两人这样,也明白他们这是上火了,这样下去今天恐怕是开不了张了。他自己也有点着急。陈伯也带的干粮饼子,但却是粗粮,并不是周景蒸的细面馒头。看着这几个毛头小子,也没有家里长辈带着,想来也不怎么会过日子。卖香肠这种本钱大的生意就不说了,可竟然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的情况下,就敢吃得这样浪费,到底是年轻不会持家。陈伯有些看不过去,但不是自己孩子也不能教训,就委婉道:“没事,我刚来的时候生意也不好,有时一天就卖几文钱,后来时间长了,有了回头客,买卖才好起来。像现在,一上午我就卖了十几文,下午还能卖上十几文,一天就是三十来文,一个月好的话能赚上一两银子呢。”“一两银子?”沈霖惊叫声,“一个月就能赚一两,那一年就是十二两啊?赶上种地了,种地还有种子人工,这可是纯利润啊!”陈伯有些得意道:“那是,我家里还有地,我也种地。卖菜加种地的钱合在一起我一年能赚三十两,是别人家的一倍。不和你吹着说,就是同样卖菜,他们也卖不过我,没几个我这么能赚的。你看,我家里现在住的可是青砖大瓦房,三间的,去年新盖的。估计你们村里一共也没几家,是不?”沈霖虽然小,但心眼不少。他并不是一个炫耀的人,相反因为王春花等人的原因,在银钱上他特别能藏拙。“嗯嗯,青砖大瓦房的,真气派!”沈霖说的真心实意,陈伯很是高兴。沈墨请教道:“不知道陈伯做生意有什么诀窍,可不可以教教我们这些小辈。你看我们这吃食用料贵,压了我们全部家当,不敢说赚多少,不赔本就知足了。”陈伯道:“其实说来诀窍也很简单,只要你家东西质量好,那就是靠时间,时间长了,有人吃过你家卖的东西,知道是好的,自然就会回来卖,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才会有回头客,才能见利。”陈伯这样一说,沈墨和沈霖的心里并没轻松,反而一沉。他们做的香肠最怕的就是靠时间,现在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他们做的香肠可经不起放啊。“所以啊,要我说,你们以后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了,过日子不是过家家,没有长辈在身边看着就是不行,你们只能自己仔细点。别贪图口腹之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日子不是那样过得。”沈家两兄弟被说的面红耳赤,想到一上午啥也没卖出去,两人竟然还吃了精细的白面馒头,顿时心里都觉得太败家了,简直就是村里人口中典型的‘败家夫郎’!第26章 倒v开始正说着话,忽见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大摇大摆走过来。他们毫不客气地对着摊位小贩推推搡搡,指手画脚。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不敢反抗。陈伯吃了周景的东西,就觉得应该照顾他。低声附耳道:“打头的那个姓杨,是捕头里的老大,他身后那几个是负责咱们这片的。你们倒霉,今天正好是收租的日子,一会他们过来你什么也不要说,让给钱就给钱,免得他们找你麻烦。”陈伯指着柜台上的东西道:“你的吃□□贵,要是他们多收你摊位费也别吱声。他们可是真打人的,打了也白打。”“谢陈伯提点,我记下了。”不一会几个人就走到陈伯摊位钱,陈伯的摊位上都是菜,不值钱,那几个人收了钱就走了。当转眼看到周景摊位上摆的是什么时,眼睛都直了。摸摸怀里,周景却抢先一步上前,一把握住杨捕头的手。“杨兄弟,你还认识我了吗?我是周景啊,过年的时候和我娘去你家串门过。”杨捕头被人突然握住,一脸茫然,他父亲就是捕头,母亲也是镇上人,家里直系亲属就没有乡下的。刚要出声呵斥,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物体。手指轻捻,杨捕头就知道得有一两。脸上登时就笑了,恍然大悟道:“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过年的时候来过我家,我娘前几天还问起你呢!怎么样现在?”周景放开杨捕头的手,笑道:“庄稼人就那么回事,能吃饱罢了。这不,我做了些香肠,寻思着贴补点家用,你也知道我家里……”“是,我了解,你家里困难。”杨捕头拍拍周景的肩膀似乎感同身受。“大哥,这个是……”身边一个小衙役凑过来。杨捕头笑道:“这是我娘的娘家亲戚,近的很。” 第33章 周景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手脚更是利落。看他们两人穿着都整洁,怕老者嫌弃之前切好的,特意戴了油纸手套当着他们的面现切了些,这回切的要比之前厚。“尝尝。”周景直接递到小朋友嘴边道。没得到长辈首肯,小朋友不敢要,眼巴巴瞅着他爷爷。老者有点为难,心里觉得这种小摊子不干净,怕孩子吃了闹肚子。可人家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他不让孩子吃又说不过去。再者吃了买还是不买?周景看出老者心思,马上道: “你放心,咱家东西自家做的最干净。你看我就是卖香肠,手上都戴着这么个东西,做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讲究卫生。再说尝尝而已,也不是尝了就必须买,要是你觉得不好吃可以领着孩子转身就走,我一个不字不会说。”老者被说动了,观周景穿着打扮虽然破旧但却整齐干净,不像一般乡下汉子那般埋汰,特别是如周景所说,他手上戴着一个油纸做的东西,没有直接触摸香肠,卫生讲究到这般,就是云记也做不到。不管味道怎样,卫生一定干净。尝了绝对不会闹肚子,至于味道要是不喜欢,不买就是了,周景也不能怎样,小孙子也好死心,省着回家又要闹。抱着这种心理,老者就点头允许他小孙子试吃。小孩子欢呼一声,把垂涎已久的香肠片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第27章 赚钱“嘶……”老者也拿起一片还不等试吃,一旁他的小孙子就忽然就发出‘嘶嘶’的叫声,直吞舌头。这举动可把老者吓了一跳,以为小孙子怎么样了,也不吃了,慌忙去看他小孙子。“怎么了?”小男孩吞着舌头,用手扇风。“好辣!”是辣到了,老者虽然放心,却不大满意周景了。说的花一样,怎么不想想小孩子能不能吃辣。老者生气了,拉着小男孩道:“我们走,不买了!”然小男孩却不干了,直接闹道:“不嘛,不嘛,爷爷我要吃,好吃,可好吃了,比云记的好吃多了。”小男孩这么给力,周景连忙道:“其实我做的这个麻辣口味小孩子虽会觉得有点辣,但却辣的很爽,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脾胃。辣度是事先调好的,小孩子绝对可以承受,吃了也就辣的出出汗,就算排毒了。”“您也试试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又指着另外几片道:“小朋友你试试这个,这个是五香的,吃了就不辣了。”小男孩被辣的也不询问老者了,一口吃掉五香的,觉得还辣又把原味的吃了,这才稍好一点。老者看小孙子吃得狼吞虎咽,有些惊奇。他家在镇上条件算好的,就是云记的香肠一个月买两三次也不成负担。但什么时候见孩子这般狼吞虎咽过,他抱着这种态度尝了一片麻辣味的,立马也像他小孙子一样觉得辣。但那种辣,辣的刚好,竟像上瘾般,吃了一口还想马上吃第二口。果然辣的爽快!不知不觉老者跟前的几片也吃光了,低头,他小孙子眼巴眼望地看着他,那样子明显在等他把他的那份让给他。和孩子抢吃的,老者还没这么丢人过,老脸红了,现在想说不好吃似乎都没脸了。不过确实好吃,比云记的好吃。他家不差这个钱,既然味道好,干净,那就给孩子买。“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小男孩立刻指着麻辣的。“这个好吃,爷爷,我要麻辣味的。”“不行,太辣了。”“老伯,辣开胃,你可以买五香的或者原味的搭配,一口辣的一口不辣的,再来一口饭,不知不觉都能多吃一碗。”老人家就没有不盼着自己孩子能吃的。老者听了,笑道:“你倒是个会做买卖的,行就听你的,麻辣的和五香的一样一斤。如果我乖孙真能多吃一碗饭,过几日我还来,并且给你推荐我邻居,他们也爱吃这口。”“那提前谢过了。”周景用油纸分别包了两种口味的,递给老者。“一共五十文,您拿好。”一下花掉五十文,老者眼睛眨也不眨,围观的就知道老者是个有钱的。从众心理使周景摊前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伸长脖子看。虽然都是镇上的,也见过香肠,但没见过这种卖法。有爱占便宜的,就上前讨要。“小伙子,给我一片尝尝看。”周景知道他不会买,但别人未必不会,他把小盘子端起来,把里面的香肠给众人分吃了。那人拿到就像有人抢似得急忙塞进嘴里,没尝到味就没了。他理所当然伸手再去要,周景却好像不懂似的,软钉子道:“您要几根?”“几根什么几根,那么一点我怎么尝得出味道,再来块大的!”众人都盯着周景看,想知道这个老板能不能给他们便宜占。“客官,想尝味道你可以每一样买一根,回去喝一盅小酒,随便尝。”周景道:“不然,我这小本买卖,等你尝出味道了,几斤给我吃没了,买是不买,算谁的?”那人脸色通红,知道占不到便宜,碎了一声便走了。人群中有人尝了,觉得真心好吃的,却又舍不得。“有点贵!”“香肠是贵,因为那可是肉做的,但是和镇上比一斤便宜五文,而且你也听见刚才那个老者说了,绝对比云记好吃。”周景道:“买一斤的话是贵,不如买半斤,我都给切,到时候买点青菜一炒,既是一道荤菜,又算换换口味,家里男女老少保管都喜欢。”一斤二十五舍不得,半斤十几文换换口味却不算奢侈,和别的菜炒了,别的菜就也能沾上香肠味了,也算变相吃了香肠了。“行,那就给我来半斤。”“我也要半斤……”“我要一斤,给我来麻辣的啊!”有人买,就有人会跟着买。很快刚才还萧瑟的柜台前,热络起来,周景一时收钱收到手软。人群渐渐消散,沈墨和沈霖才有时间凑过来,沈墨是称称的,他心里最知道一共卖了多少斤,但扔像是不敢相信似得问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卖了十五斤。”周景点头道:“对,这么一会就卖出十五斤,咱们本钱已经回来一半了。晚上买菜点,咱们还这么叫卖一波,在加上买了回去宣传的,估计咱们这些都能卖光了。”“太好了。”沈墨笑得眉眼弯弯,终于一扫早上的郁闷。“忙的我都饿了,还有馒头吗?我能吃两个。”看着赚钱了,沈霖也高兴起来,肚子里也觉出饿了。“哥夫,你那里还有馒头吗,我也饿了。”周景笑道:“有,管饱。”也许是因为真正见到香肠换成了银子,沈家两兄弟都舍不得吃了,他们两人吃了三个馒头,仅吃了半根香肠。这还觉得奢侈了。等到了晚上,果然如周景所想,晚市人群还没散去,他家的香肠就卖个精光。沈墨笑得见牙不见眼。周景见只是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以后有名声了,肯定错不了,就加大量,买了五十斤肉。 第35章 沈霖这几日虽然跟着在镇上卖东西,但除了集市那条路就是去吴屠户肉铺的那条路,根本没逛过,听见周景的提议异常开心。因为香肠加大销售量,肉铺也给得便宜,短短十几日他们就净赚五六两银子,沈墨便也乐意沈霖涨涨见识就同意了。沈霖自己有工钱,周景便只给了沈墨一两银子。家里的银子虽然沈墨在收着,但白天卖香肠的钱一直是周景拿着,沈墨怕人多手杂在他身上在被别人摸了。几个人走走逛逛,大多还是买些吃食,在一家布铺门前,周景停下脚步。“咱们几个身上的衣服都补丁摞补丁了,以前屋里屋外干活倒也没什么,但现在还要在外面卖货,这么穿不大好看,咱们买几尺布料做衣服吧!”“行。”沈墨点头。三人进了布铺,沈家兄弟直奔最便宜的粗布跟前。本来就是粗布,又是最便宜的那种,质量肯定不好,布上染的花色十分难看而且土气。这时候染色技术本就不成熟,在加上便宜,鲜艳的颜色简直不能看。沈家兄弟就想选几尺暗色的,周景不同意。“年纪轻轻的整天穿暗色死气沉沉的都没有精气神了,更何况小弟还没夫家,还是穿着精神的颜色才好。”他指着一匹蓝色布料和一匹浅绿色布料道:“你们两个穿这种就好看。”掌柜忙道:“客观好眼力,这两种颜色正是今年双儿中流行的,一尺布十二文。”“太贵了,给我来七文一尺的布就行。”沈霖马上道。“都听我的,咱家现在不差这一尺几文的价格。”转身对掌柜道:“这两种款式给我扯二十尺一人给他两做一身,另外那边那个天青色的给我扯十尺半。”周景另外还买了细棉布,棉布在这时候就是好料子了,柔软细腻,都是镇上中等人家才能穿起的。周景给三人一身做一身是为了之后有什么场合穿,免得到时候摸瞎。平时干活还是穿粗布就好,但他们买的粗布料子却是粗布中织的最好的那种了。付账的时候沈霖想花钱,可他的铜板根本不够,就是付他自己的都不够。周景买的棉布是上好的料子,贵着呢!便也只能作罢。由于周家三人都要做买卖,起早贪黑的两个双儿谁也没时间,做衣服的事情便只能托人做。沈墨道:“不如交给沈大娘吧,她当家的没得早,是她一个人把家里小子拉扯大的,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也就这几年他儿子大了,家里才能吃口饱饭也不容易。而且沈大娘人品不错,做活针脚也密,不会偷奸耍滑。”“可以。”周景道:“你和她讲清楚,粗布咱们干活穿,都做短打,而棉布是留着充场面的,咱们要做成长衫。至于样式这几日在镇上你也看见许多富家公子穿了,你画几个好看的告诉他怎么做。”“行。”沈墨答应着,送布的时候却偷偷将周景做衣服的两件料子都留下了。沈霖奇怪道:“大哥,你偷留它们干什么啊?”沈墨不好意思道:“咱们村里但凡有夫郎的汉子,哪里有穿别人家夫郎做衣服的道理,我想让他穿我亲手做的衣服。”“可你天天要跟着出摊,哪有时间啊?”沈墨道:“我针线活快,虽然长衫费事,但短打好做,两件加一起也就三天,明天我就随便寻个不舒服的理由,在家躲几天也就做好了。”“那好吧。”他们到了沈大娘家就沈大娘自己在家,他儿子王大力去镇上扛麻袋了,一天能赚三十文。“沈大娘,我们这次来是麻烦你帮我们做几身家里人穿的衣服。”沈墨道。虽然周家被墙上布满尖钉和铁片的高高围墙围住,使村里人无法窥视他们具体在里面做什么。但早出晚归的骡车和车上的东西还是让人猜到周景这是在镇上做生意了。沈大娘摸着手下的布料,棉布就不用说了,柔软着呢,那样的好料子只在镇上看有闲钱的小姐双儿穿过,就是去布铺也不敢随便乱摸,怕给弄脏弄坏了。而剩下的粗布也不是她身上穿的这种最便宜的,是村里几户富户穿的稍贵些的料子。看来周家这是做生意赚钱了,又想到他家都已经住上村里仅有不多的青砖大瓦房,沈大娘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前,这周家可比他家还穷。如今,竟然做衣服都舍得拿给村里人做了。“这两种粗布料子给我和小弟一人做一套短打,利落些,我们干活穿。我给你一套二十文的价格。剩下那两种棉布,给我两做正式的长衫穿,款式费事,我给你二十五文一身的价格。”四件衣服下来就是九十文钱,她儿子扛两天的麻袋钱。沈大娘没心思在去品味心里的酸胀,急忙答应。“也就五天的功夫就能做完,到时候你们过来取,尽管放心,大娘给你们针脚做的密密的。”沈墨又说了长衫的样式,两个人就返回周家了。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排鸭子排着队从周景门口走过。在村里几乎家家都散养鸡鸭,到了晚上它们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沈墨并没有在意,就正常走过去想要开门进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头的那只鸭子却像受了刺激似得,扑扇着翅膀就去啄沈墨。沈墨没防备,被啄了个正着,疼得啊一声叫起来。这一声叫得挺惨,屋子里的周景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手里的活慌忙就赶了出来。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墨和沈霖用脚踢那个啄人的鸭子,但不知道是那只鸭子战斗力强悍,还是沈墨沈霖忌惮着没有下死脚,反而越蹦越欢,竟然当着周景的面还敢啄了沈墨几口。周景上去可不管许多,一点力气没收,一脚就给那只鸭子踹飞了,落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了。“啊,你踹死它了,都是村里人养的,叫人知道不好。”沈墨担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它!”周景上前一只腿跪在地上一只腿蹲着,抬起沈墨被啄到的那只腿,让他脚踩在他跪在地上的腿上,卷起裤腿看伤成什么样子。这可把沈墨慌坏了,什么疼都忘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怎么能跪他?沈墨挣扎着把腿往回抽,却被周景死死捏住。周景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声音更是发沉。“别动。”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声音里的怒意却清清楚楚。沈墨不敢动了。沈墨腿上有几处已经被啄出血了,周景有点担心。毕竟这鸭子成天自己在外面找食,吃得什么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引起感染或者其他疾病。周景越想越担心,硬挺的脸庞越沉穆。这个全心全意担心他的样子,沈墨不仅不害怕,反而心里暖融融的。看,这个汉子担心他担心到连汉子最在乎的脸面也不要了。 第37章 “你阿么在叫你呢,我先回去了。”沈霖说完,毫不留恋地开门进去了。王百川呆呆地站在周家门口,望着漆红的大门出神。直到李麽么过来,没好气道:“百川,你又找沈霖说话,都告诉你沈霖不是一个好双儿了!你没听沈家村传来话说,沈霖的身子可给周景沾了,不然以周景那种人品的无赖怎么可能任可白白养一个张嘴,一个低贱双儿的双儿弟弟!”王百川皱着眉头,不愿意听他阿么这样说。“沈霖是个好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你不要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流言。周家现在青砖大瓦房都住上了,也许不差沈霖一张嘴罢了。”“什么叫不差一张嘴,你知道什么,这消息是沈霖他爹的邻居亲耳听见的,才不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流言。再者,就说周家的房子,虽然是青砖大瓦房,但你看村里羡慕的人家有几个,谁不知道周景是买不起宅基地,所以先在这块地上盖的房子。到时候有人再想买他住的宅基地,上面都盖了他的房子了还怎么买。这明显就是一种无赖行为,不过是为了逃脱买宅基地的银子罢了。要我说村长是老糊涂了,这种歪风邪气也敢助长,不怕村里新分出来的小两口跟着有一学一!”王家村有福利,规定新分家的小两口没分到地方住,可以在村里没人要的地方划出一块四五平方丈大小的地方建房子,十五年内缴上宅基地的钱就可以。周家二十七八平方丈的地方得二十多两银子,村里人谁也不认为周景能拿出来,都以为是利用了他和村长的亲戚关系偷偷盖的,其实手里并没有地契。“总之我相信沈霖,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晚上周家餐桌便上了那只鸭子,红烧的。周景怕光吃鸭肉腻,还做了一道凉菜,菠菜炝拌花生米,里面放了胡萝卜片和芹菜段。周景给沈墨夹鸭肉,告诉他:“多吃点,就是这只鸭子啄你,现在看它还怎么蹦哒!”沈霖一口鸭肉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沈墨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赧然着也给周景回夹了一块鸭肉。“你也吃,辛苦你做了……”他二人甜甜蜜蜜,沈霖直觉得嗓子里齁得慌。“对了,景哥,咱家每天吃菜都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贵不说,也不新鲜,不如就和村里谁家商定要吃菜去他家摘,每月给他家些大钱得了,也算带挈着村邻。”“可以,你做主吧!”沈墨便寻思着谁家适合,既可以承他们的情,菜也种的好。这时,周景打断沈墨的思绪,忽然道:“我又想到一个报仇的法子!”“报仇?”沈墨迷惑道。报什么仇啊,最近也没有谁招惹他家啊!怎么不知不觉把心底的想法给说出来了!周景连忙改口道:“是赚钱的法子!”“赚钱的法子?什么法子?”沈墨沈霖两个放下筷子也不吃了,定定地瞅着他。“鸭货!我们还可以做鸭货!”“鸭货?”沈墨惊讶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是用辣汤熬煮出来的鸭肉制品,将一整只鸭子分开。比如说鸭头、鸭脖、鸭爪、鸭腿、鸭肠、鸭胗等等。鸭子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能用到,用茱萸花椒等特制的汤熬煮了,咬上一口,既麻又辣,却忍不住想吃第二口,那是让人上瘾的一种味道。”后世鸭货这种小吃满街都是,仿佛一夜之间就雨后春笋般冒出许许多多。沈墨听着就觉得好吃,不停地点头。通过香肠的畅销,他已经完全信任周景了。沈霖却小声嘀咕道:“这不还是报仇的法子嘛?”周景笑眯眯地道:“就是报仇的法子啊!”沈霖撇嘴:“你能吃掉一只两只鸭子,你还能吃尽全天下的鸭子吗?”周景道:“但我可以叫全天下人都吃鸭子!”“……”沈墨心里好像涂了蜜,那么地甜,又好似潺潺流水缓缓流过,那么地柔。他想他要是一个好夫郎,这时候就该规劝夫君,可他舍不得,这么多年终于他也尝到被人放在心头的滋味,会上瘾,他舍不得放开。次日周家三人早早就起来煮香肠,搬运柜台,忙碌了一早上。临走时,沈墨却突然捂着肚子蹲下来。“景哥,我肚子突然好疼,今天我就不去了吧?”“什么,肚子疼?”周景扔了东西,转过身就看见沈墨蹲在地上,疼得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了,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沈墨是一个很内敛的人,遇上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病了痛了有十分他最多表现出三分的样子。而这次竟然与之完全相反,疼得顾不得掩饰,这得疼成什么样啊!周景顿时就慌了,满心里都是钟郎中说得什么影响寿数的事了,转而又联想到昨日沈墨被鸭子啄了,会不会和这事有关。总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能联想在一起,一会儿功夫就千万种胡思乱想。“小弟你去叫钟郎中就说你哥肚子不知怎地突然很疼,麻烦他过来给瞧瞧,如果可以,能不能跟车帮忙看顾些去趟镇上医馆。”周景急得就这么会说话的功夫,就满脑门子的汗,抱着沈墨的双手能明显让他感觉到颤抖。这可怎么办啊?沈霖不能动弹又不能反驳,杵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第30章 就想给夫君作件衣服沈墨有意坦白从宽,但想到如果就这样坦白,便失了惊喜,总归咬咬牙把几次三番到嘴边的解释给咽下去了。沈墨不愿周景为他这样着急,情急之下胡乱寻个理由。“景哥,我肚子疼,是要如厕。”沈墨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窜进茅厕。要只是因为出恭肚子疼,那倒没什么,周景擦擦汗,神情却并不放松。等沈墨出来,脸上表情就轻松许多,也有了笑模样。“我就是想要出恭,搞得我还以为肚子疼呢!”周景也没深想,这一惊一吓的把他大脑搅得反应不过来。“没事就好,那咱们走吧。”沈墨磨磨蹭蹭跟着,可是屁股刚坐上骡车又嚷着肚子疼。 第39章 沈墨那个眉眼抽抽,却还竭尽全力压制不教训他的小模样差点让周景不自禁笑出声来。“其实,要不我今天也打算早点回来,昨天不是说要做鸭货吗,我打算今天就做,明天好带集市上去卖。”“可,你也没买鸭子啊!”沈墨道。“我是存了带挈村里的想法,鸭子打算在村里买。刚开始咱们用的少,就在村子里散卖,也摸摸人品。人品好的值得结交的咱们就和他做长久买卖,可以签订一个购买协议。他的鸭子咱们都收,但是量大就不能按市场价格走,每斤要比当时的市场价便宜两文给咱们。”“行,这个法子好。”“那今天是第一天,咱们先从谁家的开始买?”周景问道。“还是沈大娘家吧,昨天我吃她家鸭子很肥,沈大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能帮上就帮一把!”沈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双儿,他自己从小吃过很多苦,心地却养的比任何人都柔软。“可以,那你和小弟就走一趟吧!”沈大娘再次打开家门,看见门外站的竟然是沈家兄弟,心里咯噔翻了个,下意识就觉得,这沈家两个兄弟是不要叫她做衣服了。沈家两兄弟四件衣服九十文大钱,可不少啊,她儿子扛两天麻袋,累成狗才能赚到。同时心里也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她就说嘛,周景那种混混无赖的人,怎么可能比她那肯吃辛苦的儿子有出息。不过人老姜辣,沈大娘故作无知无觉般问道:“是你们啊,快进来,大娘衣服都给你们缝好大半件了,快看看针脚怎么样,密不密?”沈家兄弟进了屋子,果然看见做好了的裤子和剩下两个袖子没上的短打。沈大娘的手艺真的很好,针脚非常细密。沈墨道:“沈大娘你不用着急,这衣服我和小弟不着急穿,你慢慢做就是了,仔细眼睛别累坏了。”听到这话,沈大娘隐隐感觉到沈家兄弟似乎不是来反悔的,可不反悔他们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实在猜不到,沈大娘就觉得沈家兄弟还是来反悔的,现在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一会体面些。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对面,翻来覆去地说着闲话,就好似他们只是来串门子话闲话的,就不问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来的。最后还是沈墨受不了,先起话头道:“沈大娘这次我们来是有事,不过对你却是好事。我家当家的要买你家全部的鸭子。”“全部的鸭子?”沈大娘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她家鸭子可有十八只,一只有五六斤,一斤十三文,全部都买下可得一贯多大钱呢!这周景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拿出一两多银子眼睛都不眨,就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昨天周景过来和她说要买下她一只鸭子她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周家馋鸭肉了买回去吃,后来听村里人传,是她家鸭子给沈墨啄伤了,周景买回去炖鸭子是为了给沈墨报仇!当时她还觉得这事说得挺玄乎,不过就给啄一下,能有什么的,还能值得专门买回去炖了报仇,不过就是一个双儿,好姑娘也没有家里汉子这么宠爱的!所以沈大娘对那话是不信的,但今天沈墨的突然到访,一开口就要买她全部的鸭子又让沈大娘相信那传言了。否则谁家好端端的会要那些鸭子,谁家舍得都是吃了,不吃拿到镇上卖,并不是好卖的,还有可能赔钱。沈大娘唯一能找到的合理理由就是周景这是打算给沈墨报啄伤之仇,要吃尽她家鸭子才算完。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疼夫郎的汉子,怎么就让眼前这个双儿给摊上了,这是什么样的好命啊!沈墨被沈大娘羡慕嫉妒的眼神瞅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大娘,你是不愿意卖吗?那样也没关系,我们再去别人家问问就是了。”沈大娘连忙拽住沈墨,阻止他起身,干脆利落大声答道:“卖!全部都卖给你。”沈墨也不知道沈大娘哪里怪怪的,不过她既然答应了,沈墨就不想别的了。第31章 签订长期买卖“鸭子你拎到镇上卖,一斤最多可以卖到十二三文,但咱们村子里的价格一直都是有人收的话就十一文一斤,我也不压价,咱们就按这个走,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拿银子。”沈大娘道:“应该的,没道理给外人便宜,给村里人贵。”“那行,我这里有写好的契约,我读给你听,没问题你按个手印就行。”沈大娘唬得嘴里能塞下一个大鸡蛋,“沈墨,你竟然识字?”沈墨点头道:“景哥他这段日子在习字,我和小弟都跟着他学,目前虽然大多字还不认识,但常用的却会的。”沈大娘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也太浪费了,不是钱多烧得慌吗?竟然给双儿识字!周景到底是挖到什么东西了,还是说真像村里人传言在镇上做生意赚到了?沈墨读了契约,沈大娘无异议,沈墨付给她一两银子的碎银和三百文大钱,沈大娘就按了手印。沈大娘拿着钱喜滋滋地道:“我这就给你们捉鸭子去,你们在这等着!”十八只肥硕的鸭子被捆了脚,沈大娘怕再啄到沈墨,特意将鸭子嘴也给绑上了。等晚上王大力回来,沈大娘把卖鸭子的事说了,还特意提了沈墨沈霖竟然跟着周景习字的事,直摇头道:“你说那个周景他怎么想的,家里养了一个双儿不够,竟然一起养俩,莫不是真如村子里谣言那般沈霖是他养的小,不然怎么又是供吃穿又是给习字的!你看看那两双儿送来的料子好着呢,就是那留着干活穿的粗布料子也是只有村中富户才穿得起的。果然无风不起浪,沈霖和周景恐怕真的不清不楚!”“娘,我吃完了,我进屋躺一会儿,今天太累了。”“快去吧,快进屋睡一觉吧!”沈大娘心疼地看着疲乏地王大力,就觉得自己这么好的儿子,长得英俊,人品还好,到底是哪点比不上周景,怎么就让那个二流子走了狗屎运,而自己儿子就要遭这样的罪呢!沈墨沈霖拎着鸭子回到周家,三个人就把所有鸭子都杀了,毛也留下晒干处理,冬天可以做被子或者衣服。鸭头鸭爪鸭肠等等都是分开煮的,每锅汤调料都不一样。还有许多鸭血,周景没想卖,就给他们做了一道鸭血粉丝汤。沈墨沈霖吃了眼睛发亮,从来不知道鸭血还可以这么吃!等到鸭货煮好后,沈墨沈霖先试吃,沈墨嗜辣,沈霖不吃辣,兄弟两正好是两派代表。但不管那一派吃到最后都连连点头,觉得这东西绝对能赚钱。沈墨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景哥,鸭头也好吃,以前吃鸭子,就鸭头肉少,谁也不愿意嚼。可你做的鸭头太好吃了,就好似上瘾似的,吃了一只还想吃第二只,给那些好酒的汉子几只喝酒,准能喝到明天早上!”周景知道沈墨夸张地说了,可心里仍然高兴的不行。他对沈墨,沈墨之于他有种完全不同寻常的意义。一件特别小的事情甚至算不得事的事,只有沈墨给予一个肯定,周景就觉得所有都变得有了特别的意义“咱们的鸭货明天一定会大卖!”周景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沈墨做衣服的事算过了明路,第二天就大大方方留在家里做衣服,周景领着沈霖出去做生意。 第41章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沈家一家算沈家兄弟在内七口人的针线活都是沈墨做的,王春花摸都不摸。不过,沈大娘毕竟是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老婆子了,手艺肯定是要比沈墨好许多。如果把沈墨做好的成衣拿给她看,还是有许多毛病可以挑出来。但沈大娘也是年轻过来的,懂小年轻浓情蜜意时那股腻歪劲。“沈墨的手艺好,周小子你长的俊,都合在一起了。”正好这时沈霖冲了水回来,沈大娘接过喝了一口,好甜。别人家的糖水都是只放一点点糖,有个糖味是那么个意思就罢!周家的糖水确实实打实的甜,这么一小碗得放一大勺的糖吧!“沈大娘你坐着,我屋里还有账没记,先进去对账了。”男女相避,即便是农家人家,即便沈大娘已经是一个老婆子,生生大了周景一代人,可也断没有婆子双儿说话,汉子陪坐的道理。沈大娘知道周景这是在避嫌,不敢留,忙起身道:“你忙你的,我一个老婆子坐着说说就好。”周景一走,沈大娘觉得空气流通的都轻快了些,一直压抑的感觉也不存在了。想来这人啊,有钱了气质就不一样了。从前见着周景哪哪看不顺眼,瞅一眼就不想瞅第二眼。现在见到周景却有种被压制的压根抬不起头的感觉,仿佛见到了颇有威严的大老爷们。沈墨翻来沈大娘做好的衣服,满意道:“沈大娘的手艺很好,阵脚很密。小弟,你换上试试,我看看合不合身。”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沈霖换了新衣服出来,便是粗布的,少了补丁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特别的精气神十足。沈墨满意地点点头,“不怪景哥说叫你穿亮堂的颜色,的确好看。明天就这么穿着去镇上,给大伙好好看看咱们小弟也是很俊的,说不定哪家家里有精神肯干的汉子的人家就相中咱们小弟来上门提亲了!”沈霖被说的不好意思,羞恼地叫了声大哥。第32章 倒v结束 含入v公告沈墨笑盈盈地不再逗识沈霖,转头对沈大娘道:“这是剩下的五十个铜板,你数数。”当初,沈墨只付了一半定金,另一半约定做好后给。面对沈墨沈大娘一点也不拘谨,终于找回做长辈的感觉。她也不装模作样,让数就认真数了。“正正好好,大娘我就收着了。”沈大娘将铜板收了起来,并不着急走,絮絮叨叨地和沈墨说着闲话。“对了,上次你从我家买走的鸭子吃着怎么样,肥吧!大娘我养鸭子的本事和做针线活一样细致,我养得鸭子保管肥头大耳,肉质鲜嫩,就是蒸着吃都比别人家香。”沈大娘边说边观察沈墨的表情,“这不,大娘我又买了一批小鸭崽,寻思着养得肥肥的在给你们吃。不过,你说我这批养多少合适呀?”沈墨听出沈大娘的意思了,这是在要他话呢!其实本来沈墨也是打算带挈沈大娘的。以前那个周景没死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欺负过沈墨,不是行动而是言语上膈应。沈大娘却不会,有时撞见了还要帮沈墨争两句。这情不大,可沈墨却一直记着。沈墨和沈霖悄悄交换一个眼神,沈墨道:“沈大娘,我家鸭货生意会一直做,以后用量会越来越大。你想一家供货我们怕你没有那样大的本钱,不如先养一百只吧,我们能吃得下。”其实一百只对于周家现在的生意来讲也就半个多月的销量,根本供不上。但村里人家仔细,手里肯投出养鸭子的钱有数,就这沈墨说得都多。毕竟一只小鸭崽就要十文,一百只就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不少了,对于沈大娘家的家境来讲也是大手笔了。沈大娘却在心里飞速算到,一只鸭子可以养到五六斤大,一斤十一文,一只就是六十文左右,一百只就是六千文左右,六千文就是六贯,六两银子啊!她从鸭崽子养到成鸭喂得好也就要四个月,四个月就能赚六两,去年种了一年地,年底也不过剩下十一两!天呐!沈大娘被这数字压得头晕目眩,晕乎乎地就站起来,一把捉住沈墨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就定下我家的鸭子了?这么大的事,不用和周当家的商量吗,你一个双儿能做的了主吗?”沈墨的手被她捏的发疼,不动声色地抽出来,轻轻拍了拍沈大娘的手背以示安抚。“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主的。”这还是小事?六两银子的事啊!这口气!沈大娘心里腹诽,脸上却笑眯眯的。“沈墨啊,不是沈大娘不信你,而是你看,咱们做生意的是不是也得签个什么契约,那样才算个样子!”“可以。”沈墨提笔写了张契约给她,“沈大娘,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到前头。我们不管你怎么养鸭,养的过程中又死了多少,我们只看最后的总数。你交给我们多少只,我们就给多少只的价钱,至于你养的过程中死多少与我们无关。还有,病鸭死鸭我们是一概不要的,这个要和你讲明白。”沈大娘连连点头道:“我懂,这个我懂。我自己养死的鸭子自然和你们没关系,至于病鸭死鸭你们不要,我自己吃就是了。”沈墨道:“病鸭死鸭还是不吃的好,免得招上病。”能招什么病,村里病鸭死鸭哪家不都是自己家吃了,哪个舍得扔。沈大娘知道现在周家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她能争辩的了,随意应了几声就走了。没想到出了周家往回走,村里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散,全等着她呢!“婶子,给周家做衣服赚了不少钱吧,得有一百文吧?”王芬凑上来跟喝了醋似得,酸溜溜问道。沈大娘自从汉子死了后,家里日子一落千丈,这些年竟被别人戳脊梁骨说穷了,因此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下总让她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她昂着脖子,佝偻的腰板也尽量挺直。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几十个大钱不当什么!”“吹吧,几十个大钱不当什么,那你还做什么衣服受累啊!倒是别干啊!”沈大娘不屑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换了别人我还真不给做!我家啊,现在从周家接了养鸭子的活,一百只的大量,那还有时间干别的!”“一百只?”人群中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一只鸭子养肥了,就是卖六十文左右,一百只不就是六两!天啊,四个月就能赚六两银子!”王芬急急问道:“周景答应你都收了,不可能吧,那么大的量!”沈大娘把怀里的契约拿出来给众人看,“都签契约了,怎么不可能!”农家人不识得字,但数字许多经常去镇上卖菜的还是能认全的。接过来一看,确实有一百这个数字,登时眼睛就直了。“是真的,周家真要她的一百只鸭子!”“什么?竟然是真的,不是吹牛,拿给我看看!” 第43章 “婶子,你不请自来我家还敢打我当家的,这是什么道理?”王老太看看沈墨瞅瞅周景,又哭又嚎道:“这是反了天,儿子夫郎打杀亲娘了……”沈墨冷冷看了眼王老太道:“小弟,把这个婶子‘请’出去。”沈墨是特意的,不管怎么说王老太名义上占着周景亲娘的名头,又是他的婆婆,他两谁动手都叫村里人讲究,但沈霖就不同了。对沈霖来说,王老太最多就是一个有点亲戚的婶子。王老太一看沈霖真来‘请’她,知道不会是真的请,怕吃亏忙连滚带爬自己起来。那样子不像人家不欢迎她,反倒像她施舍人家似得道:“我也不用你送,你就给我六两银子就行,前些日子你大侄子病了,给我六两银子我领你大侄子去镇上瞧瞧大夫!”周景不冷不热地道:“不给。”就两个字差点没把王老太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憋死过去。半天王老太缓过劲来骂道:“不给!你竟然敢不给老子娘钱,你还是不是我儿子?”骂着骂着,王老太忽然神神叨叨道:“不对,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对我孝顺着呢,可不会舍不得给我花钱,你说,你是谁!”王老太这句话使周景脸色倏然就变青了,沈墨更是吓到惨白,颤着声音上前纠缠王老太。“你……你不许胡说!”“我才没有胡说,从前我儿子多听我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我说要吃野猪肉也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给我猎。现在呢,就是区区六两银子都不肯给我,一定不是我儿子!”“我,我不许你乱讲!”沈墨急得不管不顾就上去捂王老太的嘴,王老太可不是个善茬,哪能真给他捂住。两人挣扎间,忽然沈墨就双眼一翻眼白露出来,咣当一声直直砸在地上。竟然是生生晕了过去。“沈墨!”“大哥!”第33章 三章合一周景慌忙奔过去, 抱起沈墨一看,沈墨的脸惨白如纸, 竟然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软绵绵的仿佛断气了般,周景伸出去探他鼻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小弟……小弟……去叫钟郎中!”周景刚吩咐了沈霖,沈霖就飞一般消失在村子中。周景则狠狠照着沈墨的人中按下去,同时嘴里不断叫着:“小墨,小墨你醒醒……”周景按一会儿缓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得脑门子上的汗珠豆大般, 一粒粒砸在沈墨的眼皮上。似是沈墨薄薄的眼皮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重量终于幽幽醒来。“小墨……”周景似喜似哭地唤了声,一个铁骨铮铮, 死也不惧的堂堂七尺男儿这一刻竟然泪如雨下。“小墨,你可算醒了, 你可算醒过来了。”沈墨只觉得倦,特别的疲乏, 他想抬起手给周景擦擦眼泪叫他不要哭,可手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在半空中晃晃就要往下压, 被周景眼疾手快一把给握住了。“我没事, 真的, 别急。”沈墨想着周景是一个汉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样是要被笑话的。周景胡乱应着, 自己也不知道应些什么东西, 他只单纯地想和沈墨说话, 总怕他不说点什么沈墨就又要晕过去。“小墨,我抱你进屋,小弟去给你找郎中了,马上就回来。”周景小心地抱起沈墨转身往卧房走去,那样子像是抱着一件极其易碎的琉璃。纵然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卧房,但走起路时周景的步子却稳稳地,每一步都似要扎进土里般稳重不敢颠簸。等到了床边,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这时沈霖带着钟郎中狂奔进屋,钟郎中一大把年纪了,总是被沈墨一个小辈折腾地连跑带颠气喘吁吁。也不待他喘匀了气,就被周景一把拽到床边。钟郎中先给沈墨舌下含了一片参片,才仔细把了脉,道:“沈娃子这是太着急了,气火攻心导致的昏厥,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以后可不能总这样,这是最伤身体的。”周景连连答应着,接过钟郎中写下的方子递给沈霖。“小弟,你去一趟王大叔那里,和他说一下咱家的情况,叫他赶着马车陪你去一趟镇上把方子给抓了。记着,不要叫人白去,要给钱。”周景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都给了沈霖,沈霖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景又和沈霖悄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霖虽然困惑也没多问。“等等。”钟郎中叫住要走的沈霖和他道:“周娃子,你既要叫他去一趟镇上,家里又不差这几个大钱,所幸不如直接把医馆里的大夫请一个回来给沈娃子好好瞧瞧,也好放心。”其实,周景正是此意。不然他不会给沈霖那么多银子,沈霖收了又特意回答一句‘明白他的意思’是两个人的暗语,都怕钟郎中有其他的想法。毕竟钟郎中是村子里唯一一位郎中,医术尚且不论好坏,总有个头疼脑热紧急的时候需要他,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不过钟郎中的医术在村里治些小病救人完全够用,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过分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才对周景这样说。周景马上点头,顺理成章地嘱咐沈霖:“务必去名医馆里请一个大夫回来,多少钱都行,和他说一下你哥的症状,药材方面让他不必刻意省钱,尽管主要考虑病情。”“是。”周家的卧房也是仿照镇上宅子建造的,分为里外间的格局。大户人家的外间是用来给守夜的小厮丫鬟住的,可以随时听着里屋主人的动静,方便立刻起来照顾。这会外间正好派上用场,钟郎中虽然是郎中,来给沈墨看病的,但看完了病也不方便就在卧房坐着,周景这时候又不让他立刻走,他就坐在外间塌上等。周景知道沈墨从醒来就忧心忡忡担心他的事情,马上握住沈墨的手以示安抚,轻声在他耳边道:“小墨,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王老太。没关系,我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现在我就说给你听。”“王老太虽然说我不是她的儿子,但我相信她一定就是嘴上说说,手里绝对没有证据。至于你说的那道疤,那是后有的,王老太都把他儿子赶出来这么多年了,也不曾精心过,绝对不会知道。而其他的王老太就是能指认出来,我也不怕她。你们这里想要验证两个人是不是亲生母子是非常难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确切的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滴血验亲。”“我听说过这种法子,村里人说这是可以验出两个人是不是亲生的,如果到时候王老太要提出这种法子,咱们可怎么办啊?”周景坐在沈墨床头,见他似有着急,马上半趴下来搂着他,温言软语地安慰着。 第45章 沈霖的隐忍,让王大力肯定以及确定周家就是这个意思了,心里已经拿沈霖当他的未婚夫郎对待了。周家,此时如周景所料,王老太果然又闹了来。这回王老太不是单枪匹马来得,而是带来了一个年纪更大的老婆子。那个老婆子约有七十多岁了,人还很硬朗,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这个时代的人吃不好穿不好,也不讲究养生,六十就是大寿,七十多岁就是高寿。因着这老太太会点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又恰好这般高寿,就更加备受左右相邻推崇,简直要把她当成国师尊崇起来。村里人都管老太太叫赵神婆。赵神婆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景,目光并不友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爱,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锐利。王老太道:“神婆,你之前给他看过的,就是说他克我,后来你给出了法子把他分出去,我果然就好了。可前几天我大孙子又病了,这都一个月了,还是病歪歪的不见好,我就想让你给看看是不是又叫他给克了。”赵神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景,半晌道:“不是,既然你已经按照我说的把人分出剔除家谱,自然就不是你王家人。不是你王家就算再克亲也克不到你一个外人头上。”王老太又道:“那我路上和你说的关于我这个儿子回来就性情大变,对我这个老子娘不孝顺,甚至要打要杀的事,你看看会不会是因为他被恶鬼附了身,所以才会这样!”王老太找过来时,周景没有躲,他知道躲是躲不开的,不把王老太解决了,迟早是个麻烦。又因为想到对策就出来应门了。他们想过千万种可能,种种可能都是王老太不知道怎么发现周景不是原来的周景,暴露了身份,唯独没想到王老太竟然会怀疑他被恶鬼附身这种荒唐的想法。其实也不算荒唐,周景不是被附身,而是更荒唐的穿越。听到这话,周景和沈墨莫名松了一口气。沈墨甚至觉得堵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瞬间就被挪开了,整个胸膛都通畅了。赵神婆神神叨叨地嘀嘀咕咕些听不懂地话,又阴森森凉飕飕地吊了周景几眼终于道:“对,你说的对,这个周景不是你儿子,他是一个恶鬼!”听见儿子不是儿子,王老太不担心,反而高兴到差点跳起来。同时闲得无所事事的凑在一起看热闹的村民们却吓了一跳,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一听周景竟然是个恶鬼附身的,当时都吓得退敌三舍。有些人站得离周景近,登时就跟被蛇咬了似得,一蹦老高,竟然跳了起来。嗡嗡地议论声,交头接耳中说什么的都有,对着周景指指点点,那样子好像已经看穿周景是个什么样子的恶鬼了。王老太声音的喜悦简直要压制不住,兴奋地问赵神婆,“那咱们该怎么办?”赵神婆森森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周景道:“烧死他,只要把他烧死,你儿子就回来了!”赵神婆伸出的那只手布满老年斑,再加上她说话时那种阴冷阴冷地调子,一时间真的很吓人。“对,烧死他!救回我儿子,不能让恶鬼祸害了咱们村子!”王老太双眼闪动着诡异的目光,竟比赵神婆还邪乎。周景看有几个村民已经被说的松动了,知道不能让她们继续忽悠下去。不然,煽动了整个村子的情绪,他们双拳难抵四众,必然真要被他们给捉了。这种时候就必须来个狠的,要一出手就能震慑住众人,否则后患无穷。周景冷笑一声,上来两步,一手一个提了后脖子竟然把两个老太太给生生提离了地面。赵神婆还好,瘦了吧唧的没多少分量,可王老太可不瘦啊,甚至算得上微胖,竟然也轻轻松松被提了起来。“人生而肉体凡胎,怕水怕火,水淹即死,火烧即灭,这是三岁娃娃都懂得道理,可你们两个呢,既然沟壑一气,串通了供词要害我性命。说我是恶鬼,不怕烧,我还说你们两个是恶鬼不怕烧呢,不如先烧你们两个看死不死得了。特别是你这个老神婆子不是说能通鬼神吗,既然这么厉害,想来有鬼神护着是不怕火烧的,烧也少烧不死的,不如从你先来。”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吓白了,周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如修罗恶鬼,似乎说干就能赶出来,好似真要架火烧了两个老婆子。特别是他人高马大,把两个老婆子拎着后领子提起来,勒得两个老婆子上不来气又踢又蹬的挣扎着也不放开,完全就是狠了心,要杀人的样子。本来还觉得赵神婆子说话有几分道理的人被这么一闹,被周景三言两语这么一说,在直面死亡的时候都忽然醒悟过来,烧人,哪个人不怕火烧。恶鬼是不怕,可人怕。要是周景不是恶鬼给烧死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要是村子里有谁和谁成了死对头,请了这个神婆子指认那人也是恶鬼附身是不是也得烧了。这么一想瞬间人人自危,看着赵神婆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沈墨注意道两个老婆子快要给勒死过去,总不能叫周景真杀了人,连忙说:“景哥,快放开她们吧,这两个人要真勒死了。”周景森然狞笑:“哦,还会死啊,我以为神婆是鬼神使者死不了呢!否则怎么会认为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了会死不了,还什么能换回一个真的来,md,都化成灰了,还怎么活,这分明是谋害我的命!我死了,王老太就该以我是他儿子的由头霸占我的家业。反正自从前王老太就看不上我,苛待我,恨不得我死了。她要吃野猪肉,我上山给她猎,九死一生,没看过我一眼,问过我一声病情,反而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抢走我家仅剩的一点野菜。这么狠心的婆子,当然恨不得我立刻死掉,霸占我的一切,可你竟然敢帮着她谋害我,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周景不会真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那样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边质问边把两个婆子狠狠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两个老婆子一被松开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吸气过猛,呛得连连咳嗽。哪有机会回答周景的问话。周景接着道:“各位相亲,今天所发生之事你们全程目睹,就请给我做个见证,她们敢草芥人命,串通一气,我周景却不敢真如恶鬼般杀人如麻,不拿人性命当回事。她们说我是恶鬼,我说自己不是,她们才是,既然双方对质,谁也说不通谁,那不如到县太爷那里辩一辩。”“县太爷是当天天子钦点的官老爷,有真龙护着,什么恶鬼也不怕!叫他一瞧定能分辨人鬼,到时候看看谁才是人谁才是长着人面心中住着恶鬼的恶婆子!也省着往后村里人有样学样,谁和谁结仇结怨,随随便便使几个大钱,就有自称鬼神使者的神婆出来指认那人被恶鬼附体,需要烧一烧,枉害了人命!大家说这个法子可好?”自然好,当然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村里人人人都有危险。就像周景说的县太爷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官老爷,有圣上护着什么恶鬼邪神也不怕,由他判最公平。特别是这时候对衙门这种地方,小老百姓都怀着一种莫名地敬畏,这种敬畏使得他们把衙门当成了一个很神圣了不得的地方。“好,咱们就去衙门!”众人闹吵吵推搡着两个老婆子就要走。这时候王家村里正终于被报信的惊动来,呼啦啦跑来,满脑门子的汗,一上来就指着王老太和那个赵神婆骂。“胡闹,简直在胡闹!”王福禄气得脸涨到通红,就是看她两个是两个老婆子不能动手,否则非得按在地下给她们两个一顿胖揍。王福禄质问道:“我问你们,哪个人被烧能不死,是你还是你,要不要今个我做主烧了你们两个试试?”王老太吓得直摇头,“你敢,我告诉你烧了我,你也得偿命!”王福禄气道:“你既然知道能烧死。还要烧你儿子,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吗?怎么能那么狠!还有你!你一个沈家村的老婆子,仗着年纪活的大点,怎么就敢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还如此妖言惑众要烧我王家村的村民,今日有我在,我看你敢碰我王家村村民一根头发丝试试!”赵神婆依旧死性不改,直勾勾盯着周景,死死咬牙道:“他不是周景,不是!”“你,你,好你个王家村的村民,上次那事就试图诬赖我沈家村的村民,今个又说我们王家村出了恶鬼,这分明是看我村里人日子过得好了,眼红我们,竟然想出这种法子造谣。要是真给你们妖言惑众成了,以后我们王家村怎么做人,汉子怎么说媳妇,姑娘双儿怎么嫁人!出去做工哪个东家敢要,谁不怕无意中找回一个恶鬼!这是要断了我们王家村的活路啊!我就要找你们王家村里正好好说道说道,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王家村就要和你们沈家村势不两立!”村民一听,可不是这么个理。周景要真传出恶鬼的名声,整个王家村被连累。谁敢和王家村的人结亲,要是娶回去个恶鬼怎么办,嫁给一个恶鬼怎么办?哪个东家敢让他们去做工,谁不怕聘个恶鬼回去,甚至他们一年辛苦到头,种出的粮食也没人敢收了。都会说恶鬼村里种出来的,吃不得,吃了就成恶鬼了,这还了得。这叫村里人怎么活!有许多定了外村亲的一听,就怕好不容易说成的亲事被这个空穴来风的传言给搅黄了,竟也跟着气愤起来。“走,去沈家村没有个说法,可不行,我们王家村的村民可不是怂包,由着人骑脖颈子上拉屎!上次的账就没算,这日新仇旧恨一起上,不给个交代就不行!”众人说完推搡着两个老婆子浩浩荡荡地往沈家村而去。都这时候了赵神婆还不知悔改,依旧斜斜地死死地盯着周景,不肯放过他。“他不是周景,绝对不是!”周景这时候反而镇静地走到那神婆子跟前,俯下身,用非常小的音量,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你这个神婆子有点本事,我的确不是那个周景。”赵神婆听他这么竟然不吵不闹,只道:“我是神婆,能看出你不是的,你还不束手就擒,快快归去。害人性命,当坠阿鼻地狱!” 第47章 “这……”沈里正去瞧赵神婆,赵神婆还是那副失神的样子,不理他们的争吵。正在此时,赵神婆的儿子被报信的找来。那汉子问了前因后果,一听她母亲如此糊涂竟然提出烧人之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周景的要求,立时叫妻子回家取十两银子给周景,愿意代母受下那十板子。十个板子是由王家村村民打的,一点没放水,两个壮汉使了七分力,就这赵神婆儿子生生受了,咬牙一声没吭。打完板子由他哭着的婆娘和沈家村几个汉子给抬了回去,期间赵神婆终于回过神,也跟着哭了几声最后被人扶走。王福禄道:“私人恩怨完了,现在算咱们沈家村和王家村的。你们沈家村如此几次三番这般败坏我们王家村的名声是想断了我整个村人的活路,这笔账怎么算?”沈里正苦笑:“私人恩怨可以赔银子,可两个村子的,你总不能叫我村里所有人都赔银子给你们村吧!”这当然不可能,王福禄一时也犯了难。却是周景道:“里正大伯,这笔账也好算,既然是村子里的恩怨,就用村子里的资源做赔偿不就得了。咱们和沈家村通着一条小河,这河里有鱼有虾,完全可以拿这个赔。就叫咱们王家村的村民今天一天随时可以来沈家村这半边河里摸鱼摸虾,摸到多少都算摸到那户人家的,你看怎么样?”王福禄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可行!”小河这种天然资源是一个村子的公共资源,只要是这个村的村民就可以下河摸鱼供自家吃,算村里每一户人家的利益了。平时舍不得吃肉的人家就等着到了时候摸两条肥鱼改善伙食,怎会愿意由他人的缘故触碰到自家的利益,一时间许多沈家村村民纷纷站出来反对。王福禄只是冷笑声道:“行,你们不同意我就去找县太爷说这事,请他还我们王家村一个公道,到时候县太爷封了你们沈家村什么恶名致使你们村里汉子说不上媳妇夫郎,姑娘嫁不出去,镇上找不到活计可不要怪我没给你们机会!”县太爷在京城是芝麻官,在地方就是一县之首,官大着呢,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要是真从县太爷嘴里说出这个村子的恶名,那么沈家村就永永远远都要背上这个恶名,再也洗不掉了。哪个村能愿意和县太爷都承认的恶村往来!考虑到这些,沈家村的村民只能忍下,从了王福禄的要求。这对于王家村村民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谁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月余能见到荤腥的都是好人家,村里的小河谁家想去摸鱼也是有日子有数的,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怎么抓就怎么抓的。这回却可以尽情的摸鱼,只要有本事摸到,随你抓了多少条都是你家的,一时间整个王家村竟成了空巷,都来到沈家村摸鱼。联通沈家村和王家村的这条河不大,宽度也就两个成年汉子的身高。平时摸鱼都是在自己村里那半条河里捉,如今要去沈家村摸鱼,为防止他们在沈家村摸鱼,鱼跑到王家村,摸完了鱼还要游回沈家村这种情况,他们在小河两村相连处扎了网。有了这层渔网,小河就被一分为二,里面的鱼就各村是各村的了。且这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防大鱼不防小鱼,小鱼可以通过渔网上的小洞钻到沈家村,这样就不会使沈家村里的鱼被捞绝了。沈墨就是急火攻心,心上的石头被挪开,整个人就恢复了大半精神,听见要摸鱼立刻变得跃跃欲试。以前周家日子一穷二白,沈墨最盼望的就是能到他家摸鱼的日子,运气好摸到两条肥鱼,能有二三斤,可以做一道很丰盛的炖鱼。虽然要给王老太送去最大的一条,剩下的也要给那个周景吃掉大半,但他和小弟好赖能用鱼汤泡饭,吃到有鱼味的饭。周景特意回家换了原来那身补丁摞补丁的短打来,他怕把小夫郎辛辛苦苦做的新衣服弄坏弄脏,那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以他家而言,完全不用和一帮人抢着捞鱼,但是这是种气氛,沈墨喜欢,周景就愿意哄他高兴。“你喜欢吃什么鱼,一会我主要给你抓那个。”沈墨道:“白鲢,这条河里的白鲢长得又肥又大,肉多!”“行,我给你捉白鲢。”沈家村虽然同意王家村村民捉鱼,但也讲下不许用网和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捉。否则片刻就能给半条小河捞的一干二净。上辈子是大老板的周景可没像渔夫那般捉过鱼,手艺上着实不好。摸了两条都瘦不拉几,没几两肉,又给放回去了。旁边一个汉子已经捉了半筐了,而周景一尾都没有。周景觉得脸面都丢没了,赶紧偷瞄他的小夫郎,果然见沈墨捂着嘴嘿嘿笑他的笨拙。周景顿时恼了,老虎不发威,你拿我脑门上的王字是绣花啊!他警告地瞪过去,沈墨就立刻敛了神色,装作眼观鼻鼻观心从没笑过他的样子。此时,一条非常肥的鱼,隔着河水瞄就得有五六斤,正好游到周景身旁。周景存了心思靠它重振雄风,双眼都冒出绿光去捉,两条胳膊像是要捏死谁似得就去捏那条鱼。那鱼别看肥,可灵活着呢,周景刚挨到它,它就嗖一下窜出去了。周景使得是蛮力,双手猛地一拢,什么也没捉到,劲落了空,突地就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那条小河统共就那么高,刚没过周景的腰,扑腾两下周景就冒出头了,抹了把脸,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成了个落汤鸡。“哈哈哈哈…………”沈墨在岸上笑得前仰后合,一向干什么都能干好的夫君原来也有这么笨拙的一面,倒让沈墨觉得有趣。旁边那个汉子全程目睹,不屑地撇撇嘴。他不是王家村人,今天来婶子家里窜门,听说因为些事可以来沈家村摸鱼,就跟来帮忙。他低头摸了会鱼,旁边就来了一个双儿和一个汉子。汉子穿得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双儿生得跌丽,穿着一身新衣,使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加亮眼。这不年不节,普通农户人家谁家舍得添新衣,汉子就觉得这个双儿家里一定是村中富户,否则哪能舍得给个双儿穿成这样。双儿有这样出色的外貌加上这等家世一下就吸引了汉子。而沈墨尚在病中,早上没精力打理头发,便随便拢了下,没梳夫郎发型,汉子便以为他是一个没成亲的双儿。把周景当成一个追在沈墨身后的穷小子。他对比了周景的狼狈样,又看了看自己的大丰收,跟一只为了吸引异性而开屏展示自己五颜六色的羽毛地公孔雀似的骄傲道。“一个汉子半个时辰了连条鱼都摸不到,还能有什么本事?这以后能养得起夫郎,顶立得了门户嘛,谁家双儿嫁过去还不都是跟着吃苦受累!”岸上正笑自家夫君的沈墨这下不乐意了,根炸了毛的猫似得,气呼呼地三两下撸了袖子卷了裤腿就跳下河里。周景道:“不是说好了你在岸上等,水里凉。”沈墨摇头道:“夏天了,不凉。我只是想叫某人知道他还不如一个双儿罢了,可得意什么劲!”沈墨说话时刻意大声,说给边上那个汉子听,说完就弯了腰在河里摸。那轻轻松松的样子好似在河里洗了个手,可再直起身时手里却多了一尾又大又肥的白鲢,这条白鲢至少得有六斤,在所有鱼中也算大得了。沈墨把它拿在手上举着给那汉子瞧,头昂得高高的,比那汉子傲娇多了。那汉子:“……”周景:“……”王福禄这时候捉了半筐鱼路过,看见周景一无所获,沈墨刚下去就摸到个大的,调笑道:“周竟,你这可是让自己的小夫郎给比下去了!你呀赚钱是一把好手,捉鱼可不行,比不得你夫郎!”那汉子一听沈墨是周景的夫郎,又对此了两厢穿着。自问做不到如周景般自己穿得破烂,而让夫郎穿得靓丽压自己一头的地步。又听闻周景就是来时婶子和他说的那个非常有本事能赚钱的汉子,为了夫郎一个晕倒的小毛病就肯砸下二十两银子给治病。这等本事这等疼夫郎顿时自愧不如,灰溜溜走了。第35章 吃肉还有啥意思到最后周景也没捉到鱼, 而是捡了些小螺小虾,沈墨摸了一个六斤鱼后又摸到两条八两的。周景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问沈墨道:“你怎么一下子就能捉到那么大的?” 第49章 农家人对于小螺的认识就是肉少,很腥,吃着麻烦,不是穷人家谁也不愿意费这个事吃这玩意。王福禄和郝玉兰便认为王仁的心上人是个家里人家穷困的。可即便穷苦到这种地步,还不愿意收王仁送去的两条肥鱼,可见这个姑娘的品行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这么想着,竟对这个儿媳多了许多好感。王福禄甚至指着做好的炖鱼道:“先别吃,拨出两条一会儿叫小子给人家姑娘家里送去。姑娘家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你的吃食你别就真不送了,该给送还是要给送的,大不了换种方式,生得不要就熟的。娶媳妇,脸皮要舍得,要不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你一个汉子再面矮,这媳妇就要成为别人的了!”“不用留。”王仁阻止郝玉兰起身的动作,道:“他是真不需要,他家今天捉了条六斤重的,还不知道要吃几天呢,我这条鱼当然不愿意要了。”王福禄下意识地重复道:“六斤的大鱼?他父母兄弟倒是挺有本事……”忽地,王福禄猛地意识到,村里似乎只有一户人家捉到了六斤重的鱼,那就是周家。而周家未出阁的只有一个双儿——沈霖!郝玉兰明显也想到这个了,立刻变得紧张兮兮,一扫之前谈起儿子心上人的那种轻松氛围。她试探地问道:“儿子,这小螺是沈霖给你的,你今天那两条鱼也是要送给他的。”王仁也停了筷子,他知道他爹娘的想法不喜欢双儿。在农家人或许是生长在这个朝代的人的眼里,双儿几乎等同于不能生儿子。而不能生儿子则会使这户人家的汉子断了香火,这对于他们而言便是天大的事,不亚于衣食住行。也是因着这层原因,这些年王仁才没有把他心上人是沈霖的事和他爹娘说过,有意无意拖一天算一天。但今日既然说到这份上,王仁就不能再躲闪了。所幸摊牌道:“是,我想娶沈霖!”“不行!”郝玉兰的反应和想象中一样大,“你不要小子了!不要你自己的香火了!”“娘,双儿不是不能生小子,只是不容易生出来而已,你看王百川不就是个汉子,可他阿么却是个双儿。”“别提沈文,嫁到咱们村子里的双儿,统共就一个沈文生了个汉子,还只生了一个就不能生了!”“一个就够了!”王仁道。“那也得是小子啊!”郝玉兰道:“总之,沈霖不行,任何一个双儿都不行,你是我儿子,我不能叫你断了香火!”第36章 雨天压货生意上虽然多添了土豆片和海带扣, 但这两种东西都是本少利薄,一日下来卖得最好的时候也才只能添上五十文左右的利润。这日沈霖收摊回来,三人坐在一起对总账。他们出摊近这段日子除却头七八日香肠是照三十斤预备的, 之后都是每天五十斤的销量。鸭货生意是最近半月才添的,所以也没赚上什么大钱。但即便这样, 沈墨还是非常高兴, 手里的银子要不是有锭整十两的,都要被他怀疑是自己数错了。“景哥,这还不到两月,咱家纯利润就赚了三十两!”沈墨摸着那个十两的银锭子稀罕巴巴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上次卖口红虽然得了五十两,可还没在手中捂热乎, 睡一宿觉的功夫就没了。这次的可就是在赚家底, 意义完全不一样。沈霖也跟着开心地傻笑:“大哥哥夫,我们要不要买地,村子里上好的水田一亩二十五两可以买下来, 或者十五两一亩的旱田也行。在不我不怕辛苦, 咱家可以和里正商量开荒,虽说开荒一亩就收十两银子, 但头几年地不肥, 需要养,肯定不会有多少收成, 好在税收也非常少, 最多头几年白忙, 但往后地养肥了就好了。”庄稼人对于土地的热爱是来自本性, 沈墨是农户出身,对土地的渴望同样非常强烈。他眼巴巴地瞅着周景,双眼里写满了赤.裸.裸地直白的渴望。这样子稍有那么点可怜兮兮,像是对主人讨骨头时,小狗露出的那种单纯而直白渴求,是不讨厌并且令人觉得非常可爱的。周景没忍住,抬手在小夫郎脸上揉了把才笑道:“你要是喜欢地,咱家肯定是要买的。不过今年这个时候就算买,咱家也种不上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不如先把银子攥下,生意上也可以有个周转资金,而咱们赚了一年的银子,来年再买地也比较富裕。”沈墨点头道:“只要能买上地,来年买也是一样的。”周家的银子一直是沈墨在管,周景取出十两,其余的沈墨装在匣子里又收回到柜子的暗格里。“小弟,这十两银子是我和你大哥商量好给你的分红,你拿着吧。”沈霖先是一呆,随后又气愤又有点酸涩的悲伤道:“大哥,你这是要和我生分了嘛!不然怎么先是提出给我工钱,现在又要给我红利,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吗?可小弟却不敢忘自己是大哥抚养长大的,如今吃住也是在大哥家里。”沈墨被沈霖伤感的语气弄得心里同样十分难受,赶紧解释道:“小弟,你说什么呢,大哥要是真拿你当外人又怎会给你这么多银子。大哥提出给你工钱的时候就讲过,你我兄弟的情意不会变,可该你的也不能少。不说别的,村里许多人家兄弟小时候无论怎样,长大了一起做买卖时,丁是丁卯是卯,这是应该的。”沈霖道:“可咱家不一样,一切主意和想法都是哥夫的点子,真算起来,我最多不过是一个帮工的。拿二十文的工钱尚且算合理,可红利我绝不敢要。”沈墨劝不动沈霖,只能求助地瞅周景。周景对沈霖这一反应很满意,这才是兄弟间该有的亲情,而不是见利忘义。“决定给你分红也是有原因的。其一,这段日子你哥有病,摊子上我都没顾,全是你自己撑过来的,否则现在别说咱们还能坐在这数银子,恐怕赔得新衣服都要当掉了。”沈霖开口不知要说什么,被周景打断。“其二,你们兄弟二人和别人家不同。你大哥从小待你说是半子绝不过分。即使半子之情,自然与旁的兄弟不同。而且,小弟,最现实的是,你是一个双儿,不管怎样总是要嫁人的。我和你大哥能做的就只能是给你自主选择的自由,不逼迫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但双儿始终是弱势群体,难孕育小子,致使许多好汉子都不愿意说双儿。而剩下汉子要不是人品太差,要不就是家里条件太差,说不上姑娘。前者你哥便是认可养你一辈子也不能让你嫁,后者虽然穷,但汉子要是上进肯干,我和你哥也都是愿意的。”“有咱家的生意在,只要你两肯干,以后日子绝不会差。但怕就怕在这汉子是穷时逼不得已选择了你,那么日子过起来后,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他要纳妾甚至娶平妻怎么办,只要你们还过一日,我和你大哥就拿他没办法一日。可要是不过,那一纸休书他肯不肯给你,给了以后又要怎么办,孤零零一个过一辈子嘛?”“那日,你大哥和我说了心里的担忧,我的想法就是,咱家的生意因为最初就是咱们三个支撑起来的,虽然最开始主意是我出的,但后期的经营没有你们两个也成不了。所幸就把生意看成咱们三个共同合开的,咱们三个都是老板,咱们三个平分。算我们大头七成你三成。如此有了这三成利润,是你自己靠自己的辛苦赚来得,也不是我们白白给你的,拿着也不心亏。而且有了这三成利润在,小弟你就不怕以后找的汉子变心或者因你生不出小子亏待你。因为咱们可以招赘!”“招赘?”沈霖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一步要走,这关系到他以后的人生路。他明白他大哥和哥夫的意思,知道这样一来,他就算有了棵大树傍身了,以后在汉子跟前就算生不出儿子也遭不到为难。一时间,沈霖想了许多。最后还是要了,沈霖道:“大哥,哥夫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分成小弟受之有愧,给大哥哥夫磕头,以后小弟一定会报答大哥哥夫的。”沈墨慌忙下榻扶他起来。“从前便是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你好,大哥也了却半桩心事。”沈霖收了银子,却从不忘从中取出二两还给周景。“哥夫,这二两是我的买身钱,当初是想攥够工钱还给你的,现在既然你给我分红,这钱我能还上了。”周景也不推脱,直接收了。夜里,忽然响雷而至,把一个阴暗黑沉的夜空劈得亮如白昼。沈墨被从睡梦中惊醒,不安地望着窗外,透过窗纸隐约可见窗外电闪雷鸣,轰隆隆地雷声响得吓人,像是随时能从外面劈进屋里。沈墨想起从前村里的谣言,说有种雷叫天雷,声音特别响特别凶,它的出现不是因为倾盆大雨而是雷公雷母用它劈做了亏心事的坏人。越想沈墨就越怕。以前那个周景是沈墨心头一道疤,太深,永远也去不掉了。沈墨转头去看躺在身侧的周景,不时而下的闪电偶尔照亮周景的脸,他正睡得深沉,呼吸平稳,似并没有感觉到这可怕的雷声。越这样,沈墨就越怕。他伸出一只胳膊悄悄撬开周景裹紧的被子,溜进他热乎乎的被窝,可这样沈墨听着外面的电闪雷鸣还是觉得怕,就又把小手伸进些,在伸进去些……最后找到了周景可以轻易包裹住他的大手,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去扣住周景的大掌才稍微觉得心安些。他自以为一切做的隐秘,却不想抬头时却被捉了个正着。 第51章 “沈霖……沈霖,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寻思那个双儿,真是鬼迷心窍了!”一家家走下去,买的少,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掏这个银子,原因不是贵,而是这般大雨下来,十天半月过去,今年地里的收成只怕要不好了。农家人靠天吃饭,收成好才有银子使,收成差,家家就都把银子捂得严严实实地留着过冬。所以当三人绕着村子卖了一圈后回来各个淋透了,连件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先问卖得怎么样了。“景哥,小弟你们两个卖出去多少,我只卖了一斤,其中一个还是王大叔,他看在咱家这段时间包他家骡车的份上才肯买半斤。”沈霖叹口气,同样愁眉苦脸,“我也只卖出去一斤,还是分三家才卖出去的。”“我卖出去三斤。”周景有做生意的经验,嘴上很会说,特别是这个村里人几乎家家焦心地里庄稼的时候,能卖出去三斤真的很不容易了。可即便这样,他们一共才卖出去五斤,连平时一天的量都没卖出去。沈墨不禁犯愁,看着堆在厨房几个他们拿出去鼓鼓囊囊拿回来还是鼓鼓的香肠叹气。“算了,没卖出去就没卖出去,左右不过五两银子,做生意的向来就是有赚有赔。你们想想,就是赔了这香肠五两生意的买卖,咱家这不还赚了二十五两的银子。要是没有这项生意,或者咱家也跟着种地,那才是要命的事。就今年这大雨,收成好不了,往年交了税,一般人家除了口粮都还能剩下十五两左右,今年怕是也就勉强能凑够税。可咱家到现在为止就比别人家一年种地好时候还要赚得多,天好了还能继续卖,地里却完了。”周景劝着两个双儿道。沈墨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可惜了东西,白白糟蹋了。”周景道:“在等等看吧,如果明天雨还下这样大,咱们就把香肠分给邻里吃了,总不能糟蹋了。但也要看人家,有些人家就是扔了,也不能白给他家,免得惹出白眼狼。”如同周家一般盼望雨停的人家不少,可是天不遂人愿,这场雨一天天下下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而村子里有户人家却坐不住了。到目前为止,除了沈大娘家还有四家和周景签订了契约,为周家提供鸭子。这场雨下的不巧,正是到村子里一户叫王发的人家供货的日子。本来能和周家搭上关系还是他家托了沈大娘家关系去说的,为此狠心给沈大娘家买了好大一块肉。他家穷,一年到头也就年底能吃上些荤腥,所以说这肉真是下了血本。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还以为这下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全家人乐得一宿睡不着觉,甚至用荤油炒了一盘油水十足的菜庆祝。哪里想到刚到了他家供货的时候雨就开始下了,而周家也暂停了收鸭子。其实他们虽然签订的是长期供货契约,但一批小鸭子养到成熟需要四个月,他们几家人家又都要错开时间,小鸭子也不过刚刚买回来罢了。现在要供货给周家的是之前家里散养的那几十只。王发的婆娘,赵氏对着鸭舍里的鸭子唉声叹气。“周景现在都挨门挨户做村里人的生意了,又说家里压不少货,这次肯定赔了不少,也不知道等雨停了还能不能有本钱做生意了。要是没银子,不肯收咱家鸭子,那可怎么办?咱家的银子可是把老三说媳妇的老婆本都给压进去了,这要是赔了,叫我怎么面对孩子!”赵氏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疙瘩:“今年又是这样一个雨水大的季节,老天爷不肯给碗饭吃,两厢下来叫咱们家怎么受得住。这不是要逼死个人嘛!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一点福也享不到,好不容易看着日子要起来了,又赶上这样的事。”王发也愁,这才几天把他急得头发竟白了几根。地里的庄稼是肯定指望不上了,雨就是现在停,收成肯定也好不了了。唯一剩下的指望就是周家,如果周家收他们的鸭子,冬天他们就能有银子过冬,好的话养出两茬鸭子也就补上庄稼收成差的缺口。如果周家反悔不收了,那么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上上下下九张嘴可怎么活!王发咬着牙,发了狠。“事到如今,咱们也是被逼无奈,这鸭子周家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容不得他反悔不要。走,咱们去村里走一遭,我就不信其他的人家看见周家挨家挨户地卖香肠,知道他赔了这么多,会不担心自己家里的鸭子砸在手里,只要咱们将他们说动了,大家伙一起去,由不得周景不给咱们一个说法!”王发顶雨去另外几家问,其中有两家不愿意来。因为四个月出一批鸭子,他们几家需要商量着错开时间段养,这批的鸭子就是先头签约的几家在养,而那两家根本不到日子,鸭崽子都还没买回来。他两家既然没投入就等于没损失,虽然地里有损失但却不能算在周景头上,因想着都不容易,便觉得大不了就当没这回事,做人不能过分。但另外几家是有投入的,这些投入和地里的损失加起来不少银子,又都是穷的,周景要不要鸭子就等于他们的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放过。因此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跟着去了周家,其中沈大娘赫然在列。她家已经养了近半月了,这里面就她投入最多,为了养鸭子,扛麻袋的活计她儿子都辞了。沈霖被他们的阵势吓了跳,看着一个个不善的脸色虽然没有轮起棍子把他们打出去,还是悄悄用眼睛瞄着,以备不时之需。沈霖戒备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双儿在村子里地位低,家里的事是做不得住的,更可况沈霖还是一个借住在哥夫家里的双儿。村里人觉得沈霖吃饭穿衣还要靠大哥哥夫养着,就知道他更不可能有话语权。王发便不愿意和他浪费唇舌,直接道:“周景在屋里呢吧,我们找他,你让开。”说罢,推搡着沈霖就要往里闯。沈霖虽是一个双儿,可这些年和他大哥相依为命,不厉害点日子就得被欺负。因而并不惧怕,这会直接拾起门旁的木棍一把横在王发等人跟前。“你们要干什么,把话给我说明白,告诉你们我家可不是你们想闯就能闯的!”沈霖纵然厉害,可他只是一个双儿,力气上比不得汉子,现在又面对这么多汉子,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王发甚至不耐烦道:“把他捆了,咱们赶紧进去说话,别在这淋雨。”几个汉子竟然真上来动手绑人,沈霖也不是吃素的,拿着棍子就打。几个汉子被打得生疼,恼了,便不再留情面,要来硬的,上去刚要捏沈霖的胳膊,被忽然喝叱住。“你要干什么,闯我周家还要绑我家的人!”沈墨看沈霖只是开个门,却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心里就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匆忙赶出来。王发看去周景和沈墨已经快步走到近前,沈墨把沈霖护在身后,推了把那个要对沈霖动手的汉子。汉子被推了一个踉跄,却没敢吱声,偷偷瞅着周景。据说这个周景很护夫郎,为了他夫郎连老岳丈的仇都是要报复回去的。周景冷冷看着闯进院子里的汉子,语气生硬地问:“不知道几位叔伯婶子这是什么意思?”对上周景,王发等人就没有对沈霖那股子嚣张了。“那个……我们来是有事和你说,外面雨这样大,进屋说吧,都浇透了。”王发看着周景的脸色,小心地道。“不用!”周景阴沉着脸,“我家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事就在这说,一样。”这下王发等人脸色也难看了,可主人家不请他们进,他们没法进。似被落了面子,王发也恼羞成怒,失了客气,直接道:“那也行,咱们就在这里说。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明明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为什么迟迟不来村里收鸭子。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你要是敢反悔,我们随时可以去衙门里告你。”周景冷哼声,表情不屑,极为冷漠。他瞅着他身后的另外两家人家道:“你们两个今日来,也是这个意思?”叫刘伟的,是王发的表哥,他被王发说动,加上头几日周景确实来他家卖过香肠,便觉得周家是真的赔钱落败了,这笔银子不撕破脸肯定要不出来。“周景,你也别怪我们不近人情。这年头,大家日子都惨。老天爷不肯赏饭吃,我们这冬还不定怎么过呢,你也别怨恨我们。”周景冷笑:“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救命稻草,只要能从我这要出去银子,你们就能挨过这冬日,那么我的死活便不紧要了是不是?” 第53章 王大力不解道:“那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就是因为他家不差这点钱,娘才犯愁。你想过没有,今天这事出得这样噎人,周景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可是一个老岳丈打了几下夫郎都要报复回去的人。怎么会认消停地给算计他的人家银子?”这下,王大力也愁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为了养鸭子都辞了工,咱家就指着它翻身呢,今年庄稼又是这样的情况!”“你让娘想想,总有办法的。”沈大娘喃喃几声陷入深思,她突自出了一会神,目光不知不觉落到王大力身上,看着儿子脑中忽地灵光乍现,竟拍手笑起来。王大力被他娘瞅着他笑得发毛。“娘,你怎么了?”沈大娘欣喜地抱住她儿子,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忘了。儿子,咱家有你就是最好的保命符,别人家和咱家可比不了!”王大力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对,就是你!”沈大娘坚定道:“你对周家来说和别人可不一样。他们周家不是有意要把沈霖说给你嘛,咱们就顺了他们说了沈霖。只要沈霖嫁过来成了咱家的人,那些前尘往事自然烟消云散。沈墨那般疼沈霖,一手带大的,周景又是个护夫郎护犊子似得汉子。沈墨不让他追究他就不会追究,所以咱家和别人家那是不一样的。”王大力听他娘一说就知道在理,也放下心来。因着这层,沈大娘看他的儿子越看越喜欢。笑呵呵道:“到底是我儿子优秀,要不咱家就要因为娘的鬼迷心窍失去这么好一个机会了。大力,委屈你了,等天晴了娘就托媒人去说亲,省得夜长梦多。”“都听娘的。”王发把鸭子拎回去后,也怕夜长梦多,生出其他变故,叫周景寻了空子不要他家鸭子,就把鸭子赶进屋里,还叫他婆娘烧了火,赶着鸭子在炉子前尽快把鸭毛烤干。虽然外面下着大雨,但到底是夏天,屋子里烧不得柴火的,烧了些不开窗不开门的,倒把人热得满头大汗。不过鸭子的确也干得快。甫一干好,王发就叫几个儿子把鸭子都装到筐里,并把所有蓑衣都盖到筐上,捂得严严实实,而人却浇着,三更半夜赶往周家。这回周家倒是没难为他们,十六只鸭子,十一文一斤,一共卖了七百零四文。当王发把七百多文钱拿在手里时翻来覆去数了数遍,笑得合不拢嘴,竟然把之前种种不愉快都忘了。“周当家的,那我们就走了,下批鸭子会按时给你送过来的。”周景却忽然道:“恐怕不需要了,王大叔家里那些鸭子还是另寻主家吧!”手里的铜板还没捂热乎,王大叔的心先凉了。他磕磕巴巴道:“你敢,咱们白纸黑字签的契约,你……你凭什么不收我家下批鸭子。我家可是为了一百只鸭崽子投入进了一两银子。”周景这次笑得不阴冷阴冷的了,而是有种春暖花开的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对王发来说却很残忍。“王发,咱们契约里可是写得明白,是有验收期的。你提供第一批鸭子,我满意了,第二批鸭子才可以给你继续供货,我要是不满意,在验收前一批货后,通知你不要鸭子了,你就不必养下一批,咱们的契约也就算终止了。这个你当初不仅同意了,而且还是非常赞成的,觉得这样提前说,你们不投入下一批鸭子的银子也不会损失是两全其美的法子。”“现在,我依据契约规定,在头批验货后明确告诉你不要你家货了,我不满意,下批你就不要养了。至于你擅自做主养了,那和我无关,损失是你家自己的事。”“你,周景你不能这样。”王发傻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他想起来了,契约上是这样说的。但他家那会为了赶上下批按时供货,就没把这条约定当回事。当时想的自家鸭子养得好,又是刚签订契约,周景不会不收。“我家可是投入了一两银子,你不要,我家银子怎么办?”“王大叔,这个你不要和我说,我家只是小本买卖,不是做慈善。你家鸭子投入损失了银子不假,我家的损失要谁赔。就像你说的,因为这一纸契约你才能赖上我,如今也是因着一纸契约我摆脱了你。”“周景,不,周当家的,你不能这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能见死不救。今年地里我家已经指望不上了,如今你要是再不要我家的鸭子,我家可怎么过这个冬啊,你就当做好事,拉我家一把吧,我保证我家以后都老老实实地给你家供货,再不敢生旁的心思了。”“可不敢。”周景冷漠道:“王大叔说地里指望不上了,恐怕不是你家一家,村里有地的人家今年都指望不上地里的庄稼了。要像你说的那样,我都要帮,是不是还要砸锅卖铁,卖了我这新盖起来的大瓦房。”“我不是要你都帮,这不是赶到这里,咱们有这层契约在,你可以帮的。”“我的确是可以,不过王大叔以为你凭什么要我帮你。就凭你的强硬蛮横,就凭你的算计?”周景指着大门道:“恕雨大不远送,请回。”王发还要吵闹哭求,好在他几个儿子还知道要点脸面,明白这事是他家做的不地道。又有契约在,无论走到哪里,都讨不到好果子吃。要是再把周景惹急了,说不定事情就不会这样简单结束,毕竟还有一个沈老爹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王发的婆娘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该讨的讨到了,可不该失去的也失去了。一想到小儿子说媳妇的钱叫她给赔了,当场晕了过去。第39章 去酒楼里卖吃食上王发走后没多久, 王仁就来了, 他来得挺急的, 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和沈霖说话。他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和几串红绳串的铜板递给沈霖。“我知道雨天你家生意也受影响赔了不少, 这个是上次王婶子来你家闹, 我爹答应判给你家的赔偿银子, 一共是十两,你数好了。”王仁仔细端详着沈霖的面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这段日子他过得好不好, 周景有没有因为生意不好给他甩脸子, 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我知道有几户人家找上门让周景赔鸭子钱, 有了这笔银子,你家想来应能周转开了。”沈霖拿着银子一时间心思很复杂。人情冷暖,事故无常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人道锦上添花却很少有人雪中送炭。沈霖拿着银子默默无言片刻, 才低着声音道:“谢谢你,这银子要来的不容易吧, 王老太可是视财如命, 而且又是在这种时候, 家家都担心地里的庄稼, 有银子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样一笔大数目, 没有你费心, 王老太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吐出来。”王仁却脸红了。这银子能要来他确实使了不光彩的手段,甚至生平第一次用了他爹的权势去压人。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打算让沈霖知道的,免得损害他在他心中的形象。“那个,你别管这些了,赶紧拿银子给你哥夫。”王仁道:“至于你哥夫要是问起王婶子那十个板子打没打,就说银子要得突然,为了能要出钱,板子只能免了。”沈霖摩挲着手里的银子,心里瞬息间就想了很多。他再次郑重道了谢并道:“王仁,你等会,我进屋给你取些香肠带回去,你拿回家给家里人尝尝。”沈霖回屋和周景沈墨简单说了。沈墨道:“这个王仁倒是有心了,平时还没看出,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是一个可信赖的。周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事他自然用心,现在说是咱家的事情,以后指不定就成了自家的事情。至于王老太那里,现在能要出十两银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板子的事只要她不再作妖就算了,否则新旧账,咱们一起和他算。沈霖虽未再言,但微微红了的耳朵尖还是暴露了他听明白了。沈墨道:“小弟,你挑好的给王仁拎去十斤,算是感谢他帮忙。”沈霖答应着拎着十斤香肠出去。 第55章 第40章 试卖“小二哥, 你别急着撵我走, 可以先试试咱家吃食, 觉得好就留些,不好再轰我走。”小二不耐烦道:“你说你是卖香肠的, 我就问你,你家香肠还能有咱们镇上云记家的好吃?要是真那么好吃还用得着你到处推销,早开了铺子如云记般坐在铺子里数钱了, 还用得着东窜西窜的。”周景还是那句话, “云记的好吃不好吃的我不知道, 但是我这里有麻辣口味的他肯定没有。而且我家还有鸭货, 这个吃食可是镇上独一份,同样是不逊色于香肠的下酒菜,不夸张地说很多吃了我家香肠和鸭货的主顾都夸我家吃食比云记的好吃。当然如果小二哥不信, 你可以尝尝,我算你免费。”小二张嘴刚要反驳什么, 旁边邻座一位青衫中年男人道:“你家吃食叫什么名字?”周景没想到小二没看上, 倒被他家客人瞧上了,这算不算上门抢生意。周景抬头看了看小二, 寻思着小二要是不允他就走人,再怎样也不做上人家铺子里抢生意的勾当。没想到小二却瞪着眼睛道:“问你话呢, 你倒是回呀。”周景一时间搞不清小二的意思,就当他是心大到不在意, 回道:“我家是集市上的周记香肠, 不敢说做的吃食怎样人间美味, 但是在口味上绝对独一份。”中年男人点点头,“你给我来半斤香肠,鸭货也随便来几样我尝尝。”“好的。”周景观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不俗,又看小二对他态度上恭敬就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贵客,小二不敢轻易得罪。否则只凭他卖吃食竟卖到酒楼里还抢了客人这一条,这买卖就做不成。周景给中年男人上一根香肠,鸭货上鸭脖鸭爪鸭头鸭胗等等,甚至土豆片海带扣也样样少来了些。中年男人似乎对麻辣口味的吃食很感兴趣,第一口就品尝了麻辣香肠。麻辣口味的吃食很挑人,能吃辣的人不但不觉得辣,反而是无辣不欢,不能吃辣的沾上一点点就能灌一大杯水。这个中年男人却似很享受这种麻辣口味,香肠吃进嘴里并没有辣得嘶嘶哈哈,竟还能气定神闲地品尝下一样。周景拿出他所有的吃食样式,中年男人便一碟碟品下来。“您很能吃辣,许多顾客第一次吃我家麻辣口味的香肠和鸭货都会辣到失态。”中年男人不置可否,轻笑声。“你的吃食打算怎么卖?”“香肠二十文一斤,鸭货要看你买什么,不同的价位价格也不一样……”周景还没说完话,就被小二打断。“这是我家掌柜,姓蔡,你要是想做生意就别要谎。”周景马上道歉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没认出蔡掌柜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富贵老爷。”蔡掌柜并不放在心上,随意摆手道:“无妨。”周景道:“蔡掌柜亲自试吃了,知道咱家东西味道绝对不差,口味上也占了一个鲜字,是下酒的小菜。不妨可以留下些试试,咱家是可以试卖的。”“试卖?”“对,试卖。”周景解释道:“蔡掌柜可以根据酒楼里的销售量,大致推算出一日可以卖多少吃食,我可以给你留下估算出的量。有三日的试卖期,也就是说头三日你一文的本钱也不用拿尽管卖就是了,卖了多少就给我结算多少的账,至于剩下的,卖不了的,算我的。只要你有东西在,别因为卖不了发馊了或者其他原因给扔了,叫我对不上帐就行。”这对酒楼而言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三天时间,一样吃食受欢迎与否足够证明了。蔡掌柜道:“你对自家的吃食很有信心。”周景也不虚假,直接就点头道:“我家吃食做工讲究,里面有独门秘方,不说别的就是麻辣五香这两种特别的口味,云记就没有,也算镇上头一份了。蔡掌柜要是想要,我自然不会要谎。香肠就给十八文一斤,鸭头十文一斤……海带扣土豆片是下酒的小菜,本小利薄,四文一斤。”“你可以留些试试,好卖咱们就签订长期契约。要是不好卖,损失都在我这里,你酒楼里一文钱也损失不着。”蔡掌柜直接道:“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做了。三种口味的香肠每样给我来五斤,鸭货每样三斤,土豆片海带扣给我来二斤,我做小菜买。不过咱们得事先说下,你既然卖给我了,别的酒楼就不能卖了。”周景知道酒楼里做生意也讲究独一份,但他想走的不是独一份的路子,而是批发。相当于把所有酒楼都变成他的销售点,这个法子真能成,那么镇上酒楼大大小小这么多铺子,哪怕有几十分之一肯代卖的,那销售量就相当可观了。周景为难道:“蔡掌柜,这恐怕不行了。我一路推荐过来,有几家酒楼都已经和我签订了长期供货合同。”蔡掌柜下意识道:“都哪几家?”“这恐怕就要恕我不方便说了。但我可以向蔡掌柜保证都是不小的酒楼,其中有几家和你家酒楼差不多大。这话我可不敢说谎,因为吃食的东西瞒不住,酒楼里到底有没有卖我家吃食,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具体是谁家你也能打听到,只是不方便从我嘴里说出来罢了。”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酒楼,周景这样说不过是在变相告诉蔡掌柜,他家吃食很受欢迎,别人家都订了,不想在账务上被落下就赶紧订。至于其他的大型酒楼,他可以打着客来居的名头去推荐,别的不敢说,竞争激烈的几个对头肯定会留下。因为周景说得信誓旦旦他便真以为有那么几家存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合计就猜想一定是他那几个对头。既然那几个对头都定了,他更应该有,否则就被比下去了。蔡掌柜纠结好一会儿道:“那好吧,你先留下些我卖着试试。”“好的,我现在就给你拿。”周景跟着小二过了称,把吃食留下,当真一文钱没要。“蔡掌柜,你就瞧好吧,保管大卖,明日我还是这个点来过来,你卖了多少便给我多少银钱,没卖了的,只要有吃食在,坏了馊了都算我的。”周景出了客来居,背篓就空了大半,他心情非常好地吹了声口哨,接连又走了几家。有稍微露出点兴趣的,周景便介绍了试卖的法子,许多酒楼对他提出的试卖法子感兴趣,觉得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就同意留下试卖。周景并不盲目地酒楼铺子说试卖多少就给留下多少,而是根据铺子的大小自己也判断销售量,两厢协调,最后定下一个彼此都满意的数字。打着和客来居有合作的名头,不管大酒楼还是小铺子都非常好用,周景背出来的五十斤香肠和二十斤鸭货没够卖不说,还差了一家大酒楼十斤香肠。这家酒楼和客来居是对头酒楼,一听客来居订货了,二话不说立马也定下了。周景赶回集市,午市刚散,摊子上正好剩下十三斤香肠。“不用卖了,正好我还差一家大酒楼十斤香肠,我们把剩下的都给他送去。”“你,你的那些都卖完了?”沈墨没想到会推销的这么顺利。在他心里酒楼也是做吃食生意的,也会做,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他们的,直接自己做不就得了嘛。周景笑着点头,“对,都卖光了。”沈墨兴奋地满面红光,“你按照咱们的市场价卖的,还是之前和我说过的批发价。”“这个……应该算批发价吧。” 第57章 王大力深深看了沈霖一眼,那一眼的眼色非常奇怪,似乎含了某种模糊暧昧的暗示,而这暗示又应该或者必须是沈霖知道的,有着明显的心照不宣。然而沈霖却恰恰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瞅着王大力逐渐远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小弟!”沈墨在车上喊了沈霖声,沈霖才回过神,跳上骡车。“怎么了,王大力找你什么事?”沈墨询问道。沈霖道:“应该是问问为什么咱家不用他了,我和他说咱们三个人手够了。”“就这事?那我怎么看你表情不对劲。”沈霖慢吞吞斟酌着道:“大哥,我总觉得王大力好像误会什么了。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该避嫌的都避嫌了,甚至在咱家请他做工前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可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我暗慕他似得。”这回换沈墨楞了,半天才道:“不会吧,不是之前接触得不多嘛,也许王大力就是那个性子,是你想多了。而且他家沈大娘非常重视香火,肯定不会愿意王大力说双儿的。”沈霖点头道:“也许吧,但愿。”到镇上摆好摊子不大一会早市就开始了,陆陆续续地人群涌上来,周家摊前也逐渐忙碌起来,周景便跟着收钱介绍。再者镇上铺子里的作息和农家人不一样,往往要等早市散去,一些酒楼才刚开门不久,所以纵然心里焦急,恨不得立时立刻就知道试卖的结果怎么样,也还是要等。早市散去,周景便背了竹篓离开,剩下沈墨沈霖两兄弟在摊前守着,有些心不在焉,沈墨每隔一会,就要翘着脚往集市口张望,明明知道周景不会这么早回来,还是忍不住张望。直到午市散去,昨天周景回来那个时辰,还见不到周景身影,沈墨便坐不住了。他急得原地转圈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追问沈霖道:“景哥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是试卖的哪几家结果不好,或者是欺负人,明明卖了就说没有,就是不想给咱们结账。”沈霖刚要开口劝说,集市口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笑容的男子走了过来。周景即使笑得见牙不见眼,使沈墨放了一半的心,毕竟还有半颗心悬着,他赶紧问道:“试卖结果怎么样?”周景笑了两声道:“非常不错,大多数酒楼只剩下一两斤,这还是因为咱家刚推出周记香肠,顾客还不知道它的名气,等时间长了,知道的人多了,有了回头客加入,相信咱家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已经有了三家酒楼和我签订了长期契约,同意明天正式送货,订货量和昨天一样。也有几家打算再继续试试试卖效果,不过该结给咱们的银子却还是分文不少地给结了。”沈墨欢喜地差点蹦了起来。“本钱出来了,扔了多少,结了多少?”周景道: “一共结算出一贯二百文铜钱,香肠一共才扔了两斤,鸭货就扔了点土豆片海带扣,半斤不到。”“真的,太好了!”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来。“酒楼那边能卖出一贯二百文,咱家摊子能卖出一贯七百文,加在一起就是两贯九百文,将近三两了,纯利润就是一贯六百文,一个月就是四十九两!天啊,四十九两啊!”沈霖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村里人家地种得再好的,一年也赚不过咱们一个月的。”周景笑道:“正是。”沈墨喜笑颜开,“我们这可是因祸得福了,要不叫老天爷这一场雨逼一逼,我们还想不到这步,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周景道:“小墨,你这样想是对的,不过算得却不对。”沈墨立刻变得紧张兮兮,“我有哪里算错了,咱们是赚不到那么多钱嘛?”“我不是说你算多了,而是算少了!这只是开始,咱们只和这几家签订了契约,明天开始咱们还要继续加大量,我仍旧要继续推广,不需要多,整个镇上只要有十几家吃食铺子里有一家卖咱家吃食,那么咱家就真的是坐在家里数银子了。”沈墨根本不敢算那是多少钱,被未来那种无限可能砸地晕乎乎地。“走吧,剩下的这些不卖了,还要给几家新答应试卖的酒楼铺子送去。”这回沈墨是欢欢喜喜地,恨不得一时间所有酒楼都试卖他家吃食才好。吴屠户看见沈墨喜笑晏宴地小脸蛋就笑着肯定道:“成了。”“嗯,成了。”沈墨笑呵呵道:“今天我们还要加大量,要一百五十斤的肉。”“没问题,这就给你们切。”吴屠户边麻利切肉边道:“周老弟你第一次来和我谈生意的时候我就想到今天了,我看人一向很准,知道你不是潜水里游得。”周景道:“谢谢,承您吉言。”肉太多,被三个人装在骡车上。周景忽然道:“从我醒来咱家还没有吃过饺子,今天包饺子怎么样,就当庆祝了。”“饺子?”沈霖只重复这两个就咽了一口大大的唾液。周家现在的生活不仅不是以前可比拟的,甚至是整个村里人都无法比拟的。因为要给沈墨补身体顿顿必须保证一个荤菜,就单这一条,对于村里人来说就是不可能,不敢想的。可周家事实上却已经在过这种日子了。不过虽然生活水平上来了,但毕竟才几个月,沈墨沈霖这种从小就常年缺油水的肚子还是很稀缺荤腥。特别是这种从前过年的时候村里人才舍得吃的吃食。沈墨也很馋,可更多的是羞耻。他扯着自己短打下摆,磕磕巴巴道:“我,我不会包饺子。不是我懒,是从没人教过我包饺子。”对于一个双儿竟然不会包饺子的事情沈墨耿耿于怀。沈霖赶紧替他大哥解释道:“这事不是大哥不愿意学,而是娘还活着的时候,大哥还小,包饺子这种精细的吃食是不允许小孩子上手的,包不住,煮漏了陷,糟蹋东西。后来,娘没了,王春花更不许我们上手,逢年过节的时候就给大哥和我烧两个土豆便赶出去,怕万一让大哥和我跟着包饺子,到时候我两偷藏了,自己偷煮着吃。所以不是大哥惫赖不愿意学,而是没人教我们。”寥寥数语,周景却能想象得到小夫郎从前受得那些苦。这些苦没有关系的旁人听了最多觉得可怜罢了,但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的人听了,便会觉得心疼。那是一种钝痛,缓缓地慢慢地割据着的痛,持久而弥新,每每想起便如同揣在兜里的心脏病,总上疼上一疼才肯罢休。周景覆上沈墨的手,语气温柔如水,脉脉柔情。“没关系的,小墨。你不会做,我会,我教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不会做的,我都教你。”周景的掌心灼热到烫人,在夏日炎炎中真的很热,可这热却让沈墨无限眷念,舍得不放开。他鼓起勇气在大街上回握回去,轻轻嗯了声。第42章 上门提亲“包饺子用精细的白面好吃, 家里白面没有了,咱们买一些回去。”周景紧紧攥着小夫郎细细润润的小手, 瞅着小夫郎红红地耳朵尖, 心里似被一阵缓缓流淌的小溪轻柔地包裹, 脉脉温情。“几位客人买些什么?”留下沈霖在店外看骡车, 周景和沈墨进了粮油铺子。“你这里精细的白面多少钱一斤?”周景问。 第59章 周景问道:“谁?”女人答道:“我是来报喜的,周当家的快开门吧。”大门打开,门外站了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的女人。她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朵大红大粉的鲜花。就冲这形象,周景莫名就觉得像媒婆。女人捂着嘴咯咯笑道:“周当家的,我是邻村的李媒婆,我到就说明你家里要有喜事到,我来给你报喜了。”竟真是个媒婆。“周景家的这是高兴傻了,还不快请我进去,我好细说。”李媒婆说着不用人请,自己抬脚就自来熟地往里走。“慢着!”沈墨戒备道:“你是来给沈霖说亲的?”还是给周景说小的?李媒婆一撩帕子,轻轻摔在沈墨脸上。“你这个小夫郎倒是个能喝醋的,我自然是给沈霖说亲的。我李媒婆的名声你打听打听,好得很。之所以有这么好的口碑就是因为我李媒婆从不给人说小,不做那拆散人家小两口姻缘的缺德事。”沈墨舒口气道:“快快请进吧。”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到高兴,他家沈霖也有人上门求亲了。沈墨他们是才从镇上回来,早中两顿因为担心试卖结果没吃好,所以回来也不拘时辰,直接包了饺子。但村里人这个时辰正闲暇着,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唠嗑。这周家刚买了一骡车东西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景有人上门说亲了,说亲对象竟然还是沈霖。“我还以为李媒婆是来给周景说亲的呢。毕竟周家现在这日子是过起来了,眼瞅着蒸蒸日上。咱们村里谁家能天天吃肉,可周景做的就是猪肉买卖,想来隔三差五吃顿肉总是能的。就冲着,就有多少穷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另一个道:“我也以为是冲着周景,毕竟沈墨嫁过去也有三年了,竟一无所出,周景总要留个香火,而沈墨身为一个双儿,从下就没养好,别说生不生小子,就是能不能生养都两说。如此周景再抬一房理所应当,只要能养的起。没想到竟然不是,而是来说沈霖的。到底是周家日子起来了,一个双儿都有人上敢着要。”王仁出来溜达,他没看见媒婆去周家,却正好听见这话,立马停了脚步。“你说什么,有人去周家提亲了,要说沈霖?”王仁神情紧张地问。那人点头道:“没错,就是来给沈霖说亲的。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大家都以为是来给周景……哎,王仁,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狗撵了啊,跑那么快?”王仁飞也似的朝家里跑去李媒婆被请进周家一路往屋走,一路嘴里就没闲着。“哎呦,这大院子什么也不种糟蹋了。哎呦,这大房子真气派,我瞅着赶镇上了。哎呦,这屋里真精致,这家具真好看,款式我都没见过,这得不少钱吧?”李媒婆一边咋咋呼呼一边心里暗暗盘算,怪不得如沈老太那般重视香火的人竟然愿意低头求娶一个双儿,原来是因为周家这般财大气粗。周景直接把她引到客堂,敞敞亮亮的落地窗差点闪瞎李媒婆的眼睛。村里人不是没人想过这种使客堂亮堂的设计,而是这种设计不可行。夏日里倒是不错,凉爽明亮,可冬日里,需要多少柴火才能过冬。本来家家户户都是冬日里的日子最难挨,想尽办法取暖,因此谁也不愿意盖这种落地窗的房子。请李媒婆坐在椅子上,沈墨给李媒婆泡了茶。茶在农家地位非凡,不仅是主人家财力的象征也是对客人的重视。一般只有贵客临门才会奉茶水,又把镇上买来的糕点和零嘴添了几样。沈墨觉得沈霖的亲事是头等大事,那么李媒婆就算贵客人。李媒婆没想到这次来竟然能喝到茶,吓了一跳,同时再次意识到周家现在是真的有钱。她喝了一口也尝不出好赖,只觉得清香扑鼻,满口清爽,又一连吃了三块糕点才住嘴。“多谢,好茶。”做媒婆这一行的眼睛都尖,她一眼看到沈墨袖口沾了什么东西,白色的,看着像白面。不过白面贵着呢,镇上有些人家都吃不起,别说一个乡下人家了。而且据李媒婆所知,周家还没有地,白面那么贵,怎么可能舍得买。但说话还是得贴金着说,她便道:“家里这是做白面了,你这袖口都粘上了。”没想到,沈墨神色平淡地掸掸袖口,像是说粗粮似得淡淡道:“不小心粘上的,家里做了白面饺子,李婶子一会留下来吃点吧。”李媒婆楞了下,马上问道:“肉陷的?”沈墨道:“肉三鲜和香菇肉两种。”李媒婆震惊地说不出话,没想到不过年不过节周家竟然就吃白面饺子,还是两种肉陷的,这过得什么日子啊,怎么敢这么吃,手里有多少家底。而且看沈墨的意思,竟像是很平常似得。李媒婆家里可不是顿顿吃肉的,距离上次吃荤腥已经好几个月了,听到肉就馋得不行。赶紧道:“这饺子我还是过年吃的,竟然周景家的诚心邀请我,我就不客气了。”第43章 打脸真响,清醒了?“你是来给小弟说亲的, 这是好事,应该的。”沈墨问道:“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请您来说媒?本村的还是外村的?”李媒婆笑道:“当然是本村的, 如今你家这般富贵, 本村的人家还排不上哪里轮得到邻村。”这话让沈墨微微皱了皱眉头。周景想得更多, 不由多心觉得李媒婆这话不简单,听着像是那边对沈霖一般, 瞧上的实际上是他周家的家世。“这次托我来的人家你们一定想不到, 和你家沈霖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汉子人长的精神, 生的高高大大,又勤快肯干,婆婆也是一个勤劳的人,沈霖嫁过去那就是享福。”李媒婆说媒这些年, 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叫他这么一说,沈墨反而好奇到村里谁家有这么好的适龄汉子, 他怎么没发现。把沈墨兴趣吊足足的, 李媒婆才道:“就是你们村里沈大娘家的王大力。”“是他啊。”沈墨顿时失了兴趣。王大力不能说不好,就是很普通的一般村里汉子。肯干是肯干, 就是太肯干了, 脑筋不灵活,空有一把子力气,不如周景一半。现在除了周景, 哪家汉子也入不了沈墨的眼。李媒婆说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沈墨这表情是没瞧上王大力。她心里暗暗撇嘴, 心道, 一个双儿罢了,要不是家里稍微有那么点钱,王大力兴许还不愿意说呢。现在有这么个不缺胳膊不缺腿,人品好的汉子肯要还不乖乖的嫁了,还敢挑。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李媒婆还是夸沈霖。“王大力和你家沈霖这不一起做过两天工嘛,知道你家沈霖同样是个肯干的,愿意成全他的心思。只提了一点小要求就是香火上面。当然王大力的意思是沈霖能生出小子自然以他生的为主,皆大欢喜。要是生不出,总不能叫人家一个汉子家里断了香火。”皱眉头的换成了周景,他冷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小弟还没嫁过去他王大力就惦记说小?”“不是说小,是平妻。”李媒婆小声嘀嘀咕咕,没敢大声说出来。本来这事沈大娘和她提的时候,她还觉得挺正常,不就是一个双儿,既然生不出小子总不能断了汉子家里的香火。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景这一反问,她竟然心虚得很,不敢理直气壮的说了。“毕竟……不能让人家断了香火。”沈墨刚要说话,不知何时,沈霖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只见他表情平淡,没什么大起大伏。他对李媒婆道:“这位婶子说话很奇怪,有一点我没听明白。你说他肯成全我的心思,我只想问一句成全我的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思需要他成全。”“你这娃子,咋还一说害羞了。我和你说,这种事情没啥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合情合理。再说,王大力那个汉子我见了,确实不错,人长得板板正正,很精神,别说配你一个双儿就是好姑娘也是完全配得上的。”李媒婆只当沈霖害羞了,噼里啪啦一通自说自话。沈霖好涵养地等李媒婆说完,停下喝水的间隙冷冰冰道:“既然如此,倒叫他去说好姑娘,来我家干什么。” 第61章 “娘,儿子和沈霖还年轻,有的是日子,只要给沈霖调养好身体,孩子总会有的。我身体好,如果是双儿,就多干些,还有二十来年就当养一个小子多给孩子攥点钱,到时候可以招赘。这样娘就不用怕没人伺候我病榻,摔盆子了。”“你……你……”郝玉兰气得差点没白眼一翻晕过去。“你怎么就说不通。”“你这个不孝子!”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福禄断喝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和你说,咱家就是不同意你娶双儿,不单指沈霖,而是任何一个双儿都不行。”“儿子除了沈霖,其他的双儿姑娘谁也不要。”“好好好。”王福禄气得一连说了三声好。“你谁也不要,行。那我也告诉你,除非你学周景和我断亲,剔除族谱,否则绝对不行!”断亲,剔除族谱,在村里人看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更大的罪。只有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才会和亲生爹娘断亲。村里人家都是汉子当家,王福禄既然这么说了,就是郝玉兰求也没用。郝玉兰立刻没了咄咄逼人,竟抽泣着呜咽起来。王仁的几个哥嫂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却两边哪边也不敢劝。王福禄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可能让步,而王仁自小就主意正,拿定了便绝不回头。王仁痛苦地问道:“爹,儿子只是要娶亲而已,你何苦这般逼迫我。”王福禄咬牙切齿道:“对,我就是在逼迫你,你选择吧。是要沈霖还是你爹娘。”“爹……”王仁哀叫声,王福禄扭过头不看他。顷刻,王仁一个铁骨铮铮地汉子眼泪就流下了,不同于女子的声声哀泣,而是无声无息地悲痛。‘砰砰砰’三下砸在地上,立时额头就见了红。“爹娘,恕儿子不孝,以后不能近在床前尽孝。儿子不敢和亲爹亲娘断亲,纵然爹娘一声吩咐,儿子赴汤蹈火。可在说亲上,这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含糊不得,只能请爹娘成全了。”沈霖又对两个兄长嫂子道:“以后爹娘还要多多仰仗哥嫂,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来找我,定然绝不推辞。”王仁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郝玉兰当时就哀嚎一声。“小仁……”王仁脚步顿了一顿,旋即加快地离开了。郝玉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儿媳妇赶紧上去劝。而王福禄更似顷刻苍老了数岁,精气神登时就没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王仁飞也似得奔跑出家门,一步不敢回头看,他怕一旦回头看,哪怕只是一眼,他就狠不下心了。出了自家门,王仁一鼓作气敲响了周家大门。应门的正好是沈霖。王仁这幅狼狈的样子不禁让他愣了片刻。“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即使敲门前王仁已经擦干眼泪,但他通红的双眼和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出卖了他。王仁别的并不说,只道:“小霖,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你别嫁给王大力,等我,我现在就找媒人去你家提亲。”“啊?”沈霖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嘴巴张到可以塞进一个鸭蛋。王仁急急地道:“真的,你不要嫁给王大力,你嫁给他不会幸福。沈大娘她最重视子嗣,你打小身体就亏空,很可能根本就不能生育,就算勉强养好,你们双儿生孩子很大可能还会是双儿,沈大娘她绝对不会认的。到时候要是逼迫你给王大力纳小,你也无可奈何。说是小,真生了儿子就得抬成平妻,那时候他家还能有你什么地位。”沈霖垂眉敛目,低着头,王仁看不清他的脸色。只闻他声音低落郁郁。“哪又能怎么办,村子里人哪家不重视子嗣,难道郝大娘不在乎?”“可……可我不在乎。”王仁急急地表白道:“我不在乎,小霖。只要那个人是你,便是一辈子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孩子我都愿意。我已经想好了,真的想了很久,并不是冲动下做的决定。”“我们真成婚了后,要是生了双,大不了多挣几年钱,给他招赘。要是没有孩子,我们就认养一个,不在村子里认,认的远远的,或者没了父母的那种。那样我就是他的亲爹亲阿么,也不怕他大了去找他生母生父。”“你……”沈霖的声音都颤抖了,“你真的想好了。”“想好了。”王仁坚定道:“我已经和我爹娘说了,他们……他们不同意我娶你,逼我断亲。爹娘养我不容易,我肯定是和他们断不了,但我更舍不得你。不过你放心,就算我们成了亲我也不会为了爹娘委屈你。他们要是实在不喜欢你,家里那边的往来你可以不去,孝道我尽就可以。毕竟他们生养的只是我,而你只是占了一个儿夫郎的名头罢了。”沈霖思绪万千,十分复杂,这是他人生路的起点,只这一步错,也许今后就满盘皆输。他可以不赌,他的大哥哥夫已经给他选好了路,招赘一个汉子,他便万无一失,不管今后多发达,汉子也不敢离开他,否则就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可要是嫁给王仁,王仁为了他失了村里人包括他自己最重的孝道,愿意为他争一争。更为他想好今后的路,甚至和他说出以后不用他养老人,他自己养的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话’。“你可知道,我大哥哥夫要给我招赘,房子地我家出,另外还有十两的彩礼钱和聘礼单子。”这下换成王仁傻了。“我……我……”他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沈霖道:“这消息估计这几日就会传出去,你可以考虑考虑,你要娶我,也许我大哥哥夫不会同意,毕竟他们打算给我招赘。”沈霖和王仁谈完,回屋后,白面的肉馅饺子正好出锅。热腾腾的饺子冒着争气,一个个肚滚溜圆。“小霖,快过来吃饺子。”沈墨和周景围坐在餐桌边,兴冲冲地准备吃饺子。沈霖幽魂似得坐下,‘哦’了声。沈墨夹起了一个饺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啊,是香菇肉的。”沈墨咬了一口,。“景哥,为什么香菇单吃有股子怪怪的味道,包在饺子就这么香。”香菇被切成丁和肉馅和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点点绿白色的葱沫鲜艳靓丽,只看着就十分诱人。周景也吃了一个,同样是香菇肉,第一口和小夫郎吃得是一样陷,他十分开心。“不同的东西搭配不同的食材会呈现出不同的味道,每一种食物都是奇妙的存在,找对了做法都是美味。”“嗯。”沈墨具体记不得自己几年没吃饺子了,要是换了以前,必定狼吞虎咽。现在有周景在,他莫名有种信任,竟不觉得急,还能保持正常进餐速度。抬头,见沈霖闷不啃声低头吃饺子。“小弟,好吃吗,什么馅的。”沈霖心不在焉道:“好吃,香菇肉的。”饺子里绿色的韭菜点缀在黄色的鸡蛋和肉馅间,想忽视都不行。周景饺子包的多,一共包了一百三十二个,带出明天早上的,可当时就解决了一百个。周景自己吃了四十,沈墨沈霖各吃了三十。纵使心事重重,沈霖饺子虽没吃出味来却也一个没少吃。 第63章 至于王仁可以给铺子提供试卖,是因为周景信任他,现在又和沈霖定了亲,迟早要成为一家人,一家人给些便利自然应该。王仁认干,人也机灵,懂分寸。晚饭周景留他,他又没地方吃,便留下来,可也不做吃白食的,而是跟着沈霖做菜做饭。当看见沈霖油一勺勺倒进锅里,就像不要钱似得,既咋舌,又感叹自己任重而道远。夫郎‘娘家’条件这么好,还是非常有压力的。一共三道菜,梅菜扣肉、酱卧鸡蛋、油麦菜炒香菇。饭是粳米和粟米两掺,然而粟米虽是粗粮却是精贵的粗粮,因为此时粟米产量低下,甚至一度一亩地收成比大米还少。而周景家买的粟米又是粟米中上乘的,米粒中既没有壳子也没有石子,脱得干干净净,颗粒饱满。所以即便是掺了粗粮的大米饭,一口吃下去也香得王仁不行,就算没有菜,只让他吃大米饭他就能吃三碗。吃过饭,王仁和沈霖刷了碗,周景开口留道:“你晚上没地方去,在我家里睡吧。”王仁却摇头拒绝道:“不用,昨天是我有心事想静静才随便在外面对付一晚。今天不会了,去我小姨大姨哪个亲戚家都能住,要是需要长时间借住,大不了给几十个铜板,他们都会非常愿意的。”周景理解汉子在这种时候的自尊,并不强求。“这个给你,这是你今天的工钱。”王仁不肯要,周景就道:“这是你应得的,你既然和我签订契约做我家销售员咱们就按规章制度办。销售员只负责销售不负责零工,你给我家做零工我也不会让你白做,给你一月七百五十文的价格,知道你现在手里没钱,这个算是这月预支的,下个月可就不行了。”周景这样说,王仁也不推辞,就拿着了。第二天他带来大姨和小姨家的两个汉子,这两个汉子中一个长得身材比村里的汉子都矮小,大约和沈墨沈霖两兄弟差不多高。王仁怕周景误会,赶紧道:“哥夫,你别看我这个表哥个子矮,但人机灵,肯吃苦,脸皮也厚。要是出去推销香肠鸭货的时候被掌柜的刁难上那么几句肯定是不在意的,绝对不会和人吵架,这样的脾气最适合干销售了。”那个汉子自己也急急忙忙表示道:“景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干好。”周景道:“你要是愿意干,可以试试,你表弟应该和你说明白了,销售是没有底薪的,你推荐成功,就赚钱,推荐不成功就没钱拿。”“我明白。”那个汉子点头应着,同时表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和我表弟一样白天做销售,晚上和早上来给你家帮工?”“可以。”周景干脆道。周景知道这个汉子怕什么,这个汉子的身材矮小,和双儿差不多高,想来在村子里应该受了少闲话。毕竟这样的身高在力气上就很吃亏,可能不会和普通汉子一般有力,去哪里做工都被会受到歧视。可周景家的生意不同,他家的生意就是忙叨的累,是不需要下死力的那种,便是双儿姑娘都完全能干了。矮个的汉子非常激动,一叠声地谢着周景,看来平时没少因为身高的原因被歧视。高个的汉子叫做赵有信,是王仁的表弟,矮个的汉子叫做程昱是王仁表哥。往骡车上搬货的间隙,趁着程昱不在,王仁偷偷将周景拉到一边。“哥夫,谢谢你愿意用程昱表哥。”王仁道:“我表哥因为从小长得矮,受了不少歧视,就连在镇上抗个麻袋都没人愿意用他,嫌弃他力气少。而且因为个子的原因他的两个弟弟都先后成家了,反倒把他这个当大哥给落下了。以前表哥还有心说媳妇,可后来村里有几个给介绍的,不说姑娘,双儿开口就要四五两银子,并且都是家里非常穷困的人家。种种条件下,一听就不是嫁双儿,而是为了给家里儿子找个帮扶对象,这种人家一旦沾上,苦得就是一辈子。我表哥不愿意一辈子给别人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便都没同意,这不,就一直剩下了。今年都二十七的大龄,说亲的事是不敢想了,只打算自己攥点养老银子,老了也不至于没人伺候。”“我知道了,你和他说好好干,在我这里身高不是问题,咱们也没有需要下死力的活,只要肯专研,头脑灵活点,攥点养老银子不成问题。”“哎,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说的,他绝不敢偷奸耍滑。”一行五人到达镇上比平时早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次周景没有跟着沈霖沈墨在早市上卖货,而是将前几日和他家签订了长期契约的人家需要的香肠和鸭货挨家挨户地送去。周景和这些铺子实行的都是一天一结算的制度,当天送去货,清点验收后就给银钱。十几家铺子送下来,周景开始带着他们一家家的进行推销。因为那两个汉子是头天,都不知道怎么干,就没给他们分香肠和鸭货,而是跟着周景学。王仁跟过一天,在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就跟周景要了三十斤香肠推销。程昱就像王仁说的,头脑的确灵活,做推销可以。但赵有信就不行,不会说话也不敢说话,闷头干活还行,一说话就完了。“你这个小子怎么不理人,我问你家香肠可不可以给便宜,我一天能卖出去三十斤,一月是多大的量,这都不给便宜吗?”一家前几天试卖过的酒楼在得知不能继续试卖下去后,便有心想要签订长期契约。偏偏那个掌柜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看准赵有信老实好欺负,专门要和他谈降价的事。赵有信对上外人就不会说话,呐呐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脸涨到通红。掌柜的见他这样竟然直接拍板道:“行了,一斤就给我算十五文,这是三十斤四百五十文你收好。”说着就塞进赵有信手里,赵有信竟然就伸着手要接。还是周景上去一把扯开赵有信的手让铺子掌柜落了空。周景道:“掌柜的,这个真不行,咱家有本钱跟着,给你们十八文一斤已经是非常大的让利了,你要是只给十五文,说实话就是给我们一个本钱,我们这么多人忙乎这点东西,又请人工,可不是为了本本的白给别人忙乎。”程昱也道:“你也知道香肠的价格,云记稍好的都卖三十文一斤,我家集市上的摊子也是二十五文一斤。这到铺子里推销直接降了七文,就是为了各让一步,大家都有个赚头,薄利多销罢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和旁的铺子打听打听,都是这一个价。”掌柜的也看出来赵有信说话不算,周景才是东家,就点头又给拿出三百六十文。程昱这时候将怀里周景事先写好的契约,分给他们带在身上的拿出来。“掌柜的,咱们还是签订个长期契约吧,对咱们双方都是一个保障。”掌柜的不怎么想契,就道:“我也不差你钱,你来了我付你银子,都是当时结账,我也赖不了,签这个什么用。”程昱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契约到底有什么用,他知道签了契约后,酒楼铺子就必须要他家东西了,不管能不能卖出去,都和他们无关。所以在他看来,契约是个只保护他们这方利益的东西。让他说着契约的好处劝着掌柜签约他便不知道要怎么劝了。最后还是周景接过话头道:“掌柜也是做生意的人应该知道契约保护的从来不是一方利益而是双方的。就好比你今天定了三十斤香肠,明天我按照三十斤给你送来,可是你突然不想要了,那么没有契约在我也没法子,只能拿回去自行处理。可退货的要是你一家三十斤怎么都好办,可我手上有十几家,不多说就二三家退货的,我就受不了,一天的损失就得好几天能赚回来。”“当然这是保护我的利益,同样保护你们的利益也是有的,比如我的香肠卖的好,来买的人多。人多了,我敢肯定不会只单单香肠鸭货这两样卖的多,其他的也要跟着卖的多,这是带动消费。因为咱们之间没有契约的保护,我要是隔三差五的就断两天货,那么来你这里的老回头客,来几次赶巧都买不到,下次他就不来了,宁愿远点去别人家也不愿意来你这里。时间长了,这不单是耽误你家赚钱还影响你家信誉,甚至会使原有的客人因为这个都不愿意来,总觉得你家东西不全,想吃的总没有。这不等于变相撵客人嘛。可造成的这些损失你也没办法找我要补偿,因为咱家没签契约。但一旦签订契约,这些事就都不存在了,我要是不送或者晚送是要给你家赔偿的。”掌柜一听周景说得有道理,便同意签订长期契约。之后周景又带着程昱赵有信走了几家把背篓里的香肠鸭货全部推销干净才返回集市摊上和沈墨沈霖汇合。五六天后,王仁终于有业绩了。他一共签了两单,一单香肠每天十斤,鸭货每天二十斤,一年期。一单香肠每天三十斤,鸭货每天五十斤,一年期。“香肠三十斤每天,鸭货五十斤每天,一年期的这笔单子我给你共九百文奖励金,另外每月还有会分你七百文红利,这笔红利是到月底才给的。香肠十斤每天,鸭货二十斤每天,一年期的这笔单子我给你奖励金三百文,另外每月一百五十文红利。”虽然事先就说好了,但当周景真把一千二百文奖励金拿出来时,不仅拿钱的王仁包括他的两个表兄弟眼睛都红了。程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东家,这么两张薄纸就能换这么多钱!一千二百文,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在镇上抗麻袋一天最多三十文铜板,一月也就九百文,还得说天天做工的情况下。万一要是碰上东家不满意或者阴天下雨,九百文都拿不到,往往实际到手的最后也就七百多文。”程昱道:“可咱们做销售,两单平平常常的单子就能赚上一两多银子还不是就这么完了。而是以后月月还有红利,哪怕在一笔单子不签,红利也分文不少。”周景笑道:“对的。”“东家,你放心,我绝对能做好,绝不会让你失望。”程昱立刻表决心。当晚程昱回到家里把事情和他娘说了,他娘竟然说程昱骗她,绝不肯相信。还是把王仁找来,亲眼看见前几天还身无分文的侄子竟掏出一个一两的碎银和几百个铜板后才敢相信。程昱娘傻傻道:“天啊,这是赚钱嘛,这是在给送钱吧,莫不是那个周景是天上的散财童子,专门给咱穷苦的老百姓送钱来了。” 第65章 赵有信也不敢再提自己的损失了,闭紧嘴巴不说话。王仁道:“表弟,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你真不适合销售,你的性子太老实木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咱们东家不和你计较,要是真追究的话,你自己算算这次赔偿你能不能拿得起。我去你家找你,本意就是让你过来打短工,可你听见这么赚钱非要跟着干,结果才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再有一次,你家便要卖房子卖地的赔偿了。”赵有信如被搓漏了气,蔫巴巴道:“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明天再给答复行吗?”“可以。”晚上一切都忙完,就看见沈墨沈霖两兄弟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周景凑过去看,沈墨竟然制作了一本契约登记。上面清楚的记载了铺子名字,定了什么吃食,每样吃食多少斤,还有签订契约的日期和契约结束的日期。并且是按照契约到期的前后顺序登记的。沈墨抬头看着周景,“我觉得这样咱们也能一目了然,要是销售员想不起来,咱们也可以提醒着,就不会漏了那家。”周景笑道:“我的夫郎就是聪明,根本不用我说,就知道能替我想到我想不到的。”沈墨有点不好意思。“对了,咱家短工我打算在招三个年纪大手脚利落的婆子,可以在外间给咱们杀鸭子薅鸭毛什么。厨房里面的绝对不能让外人上手,也得防他们看见偷学。”沈墨道:“景哥,反正咱家院子够用,如今做生意也不能种菜,不如再在对面盖三间房子。这三间就专门留给家里短工干活和休息用,这样不就能把他们和咱们这边分开,防止他们偷师。”“这个主意好。”周景道,“明天就在村里人找人干,不盖咱家这样精致的,十天就能完工。”周家再次要盖房子的事情传到村里,村里人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几个月,周景盖了那么奢靡的竟然又要盖。这次可不用沈墨挨家挨户地去请了,都是上赶着来,风声刚放出去,村里人就开始各个人家窜,挖门子盗洞看有谁能在周家跟前说上话,好把自己家人塞进周家做工。没一户人家再担心周家会拿不出来钱了。王仁和沈霖的亲事一直捂着,下聘的日子又是三月后,王仁的父母出于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更加不愿意提这桩婚事,所以村里没几个人知道。但王仁一直寄居在他大姨家,并且把大姨和二姨家的两个表兄弟弄到周家做销售员。所以这两家人家是清楚王仁和周家的关系,就找上门。王仁在周家做完公,出了一身汗,就弄了盆水在院子里扯条大布遮着洗。刚擦干身上穿了衣服,他小姨领着家里的两个汉子找上门。“小姨来了,大姨在她屋里呢,你直接去她屋里找她就行。”王仁指了指她大姨的窗户。“我不找她,找你。”王仁楞了楞,看着跟在小姨身后的表弟赵有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姨这次来可是为了有信表弟的事,要是那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当初拿货的时候东家就把规定和咱们说明白了,是有信表弟擅自做主给铺子掌柜降了价,那损失自然应该他承担。”王仁道:“小姨也知道我和周家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以东家的脾气这次肯定是要赔偿的。”“赔偿?不是我儿子亏了吗,怎么反倒要赔给周景钱。”“有信表弟回去没和你具体说?”“你有信表弟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问啥也不说,就把铜板甩给我,我一数少了一百二十文铜板问他哪去了,他才告诉我赔了。可听着你话的意思,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王仁有点恨表弟不争气,瞪他一眼才把事情经过和他小姨仔细说了。小姨听后气得直跺脚,伸出一根手指愤愤地戳着赵有信的脑门。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怎么打小就这个样子,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也不管吃亏不吃亏,到头来苦的都是自己,还要连累我和你爹一身不是。你说我和你爹的性子都是开朗好说话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闷葫芦。”赵有信低着头任由他娘打骂,既不还口也不还手,像个木头桩子似得。他娘骂够了也觉得没意思,不在说他。“真要是说起来这事还是你面子大,否则我这辈子攥点家产都得叫他给我赔上。这事你还要带你表弟好好给周当家的赔礼道歉,谢谢他愿意不追究你表弟的责任。”“东家那人不在乎这些虚礼,该说的我一定会和他说,以后叫表弟在活计上多多使力,就什么都有了。”“你放心我会说他。”小姨应着。第47章 赔偿铺子两个人在外间说话声音很大将屋里的大姨吵了出来。“你们有什么话非要站在外面说, 快点进屋。”四个人跟着大姨来到堂屋, 发现大姨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堂屋里,看见王仁等人进来连忙给让座。和在坐的哥嫂比他是最小的,按说没给他让座的道理, 现在嫂子们面上笑呵呵的, 带着之前没有的真诚。王仁便知道这是有事求他。到不是说大姨家哥嫂之前对他不好或者怎样,而是毕竟大姨家三个儿子, 其中两个娶了媳妇,各自又生了孩子。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卧房本就不够用,挤巴巴的。他没来借住之前程昱卧房里挤了两个侄子,他来后为了给他倒地方, 两个侄子便回了各自爹娘房里。本就拥挤的卧房因为一个孩子的回归变得更加狭小,晚上睡觉都翻不了身。这样的情况要是一天两天的, 就当王仁来串门都能将就,可知道王仁是和家里闹翻不定什么时侯才会回去, 甚至可能常住, 两个媳妇难免有点想法。也是因为这层, 王仁才和他大姨提出来不会白住, 每日给二文的房钱, 有银钱在,两个媳妇自然就不好说什么。毕竟农家人赚钱难, 年年就指着这么点地,平时能有一文钱的贴补都是好的。知道他们是有事求他, 王仁也不客气,给让座就坐。“小仁,听说周家又要盖房子可是真的?他家房子不是新盖的,还挺大,有五间怎么又要盖了?”大姨开门见山直接就问。“周家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家这几个人做不过来,就打算再多请几个人帮忙。可他家主宅建的那样精致奢靡自然不好让请工的人随意进入,万一有手脚不干净见到什么好的就给偷了,或者有毛手毛脚地给弄坏什么东西怎么办。赔是不赔?不赔,周家没有便宜货,一样就够村里人镇上做工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这样贵重的物品人家凭什么白白认了。可要是赔偿,对村子里人家谁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资,赔了怕是要好久才能缓过来。所以不如直接另建几间房子给两边隔开,反正,周家也不差这点盖房子钱。”大姨听得咋舌。“这周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家突然就起来了。想当初周景沈墨别说五间青砖大瓦房,就是连块属于自己的宅基地都没有。估计那时候有人和他们说以后会过上这种日子他们自己都不信。”“可不是。”小姨附和道。“我听说他家请工的工钱不少,一天三十文,你看,你能不能和周家说说,给你两位表兄弟留个位置,也让他们赚点闲钱,家里宽松宽松。”这是小姨此番前来的第二桩事。大姨见小姨抢先一步说了,怕把自己落下,紧跟着道:“我家比你小姨家还困难,你看,你三个表兄……”两个表嫂随着婆婆的话,眼巴巴地看着王仁。好赖王仁跑了这么久销售,也算见过大场面,才没被两个女人定定地目光瞅不好意思了。王仁直接道:“大姨小姨家的汉子都不是懒人,干活爽利,想去周家做工,我可以给问,只是周家招满人没有,会不会用,我可做不了保证。”“但程昱表哥和有信表弟这活却绝不能再接了。” 第67章 王大娘自然也这么认为,现在听她大姐这么说,还不敢相信似得啧啧两声。她大姐道:“这么多货物等着给铺子里送,怎么还先送你来我家了,他们不着急?”王大娘骄傲,得意的脖子都昂起来了。“着急还能怎么样?一样要先送我,他们可还得租我家骡车呢。要是把我弄不高兴了,都怕我当家的不把骡车租给他们,没有骡车运货,别管他家有多钱的生意都得给我全部停下来。”王大娘的大姐本有心劝劝王大娘,但一想到她家虽说是住镇上,可日子过得还不如住在农村的王大娘,想来应该是人家自有一套处世之道,不用她教,便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沈墨从王大娘大姐家返回到镇上,再赶到铺子上,到底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这回不管早市还是早饭都过了,许多来吃早餐的客人要点上碟香肠鸭货竟没有。便有些不高兴,埋怨了掌柜几句。掌柜挨着埋怨还要遭受着损失万分不高兴。“你们今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东家没跟来,做事就不尽心,这比平时晚了这么长时间,我早饭点都过了,这要损失我多少钱。”王仁和程昱给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掌柜也不肯买账。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后面还有许多家没送不说,耽误了人家做生意,谁家都得给摆这个脸色。周景不在,沈墨便是东家,大局只能他主持。好在沈墨虽生在农家,目光见识虽不多,但至少不浅显。“非常抱歉,今天这事是意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当然我也明白做生意对不起是最不值钱的,换不来任何利益。这样您看行不行,我毕竟只是耽误了您早餐时间,总归午餐和晚餐还能赶上,我就给您本钱价,一斤十六文。”“大哥,你忘了哥夫怎么说了,你不怕回去哥夫发火,他当初可是明明白白立的规律。”程昱也道:“是呀,东家刚说完,你这就擅自给降价,这不是打东家的脸嘛。”沈墨道:“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现在的情况和你们销售员私自降价是两码事。我代表的是整个周记的态度,而且这也不是降价,这是在包赔损失,咱们给人铺子造成损失不能白白就这么造成了,让人家自己承担,咱们必须要有一个态度。”掌柜道:“你是周景的夫郎,倒不像别的夫郎那般撑不起大事,这事出的还算可以,我也就不计较别的了。只是下次必须得准时,否则我就要和你们解约了。”沈墨答应着再次做了保证才退出来。“东家夫郎,你怎么想的,难不成你要给所有铺子今日都降价,你就不怕回去东家责备你。”程昱道。“景哥不会,他要是在,也会这么做的。好了,不必再劝我,按我说的做,真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景哥肯定不会怪到你们头上。”其他人也不劝了,每走进一家铺子不用掌柜开口,先提了今日给本价,算是误了时辰的赔偿。之后又是连连的道歉,保证再没有下次。虽然还有不满,但他们知道这是周记能给出的最大赔偿。香肠鸭货再怎么样都是肉食,本钱隔那明摆着,肥肉二十文一斤,瘦肉十五文一斤,做香肠肯定要肥瘦掺着来,而且还有人工,加到一起都是钱。现在沈墨给出十六文的价格,掌柜们也知道基本上就是本钱,没得赚,等于白给他们赶一天工。也就表示算了,心里觉得周记是个讲信誉的,不用他们开口,自己就知道包赔损失,想来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误了时辰的失误。耽误了一个时辰,错过一个早市,对做生意而言便是耽误不少事,回去比平时晚了将近两个时辰。周景在家里等的着急了,才看见骡车远远驶进村头,赶紧跑过去,见沈墨完好无损坐在骡车上才放下心。“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是因为王大娘。”沈霖沉不住气,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得一通说,把憋了一天的气都讲了出来。“因为她这一闹,咱们到镇上送货都晚了,错过了早膳时间,人家掌柜都不乐意了,逼着我大哥要说法,大哥无奈,怕失信,不得已都降了价钱,算作赔偿。哥夫,这事,你别怪大哥,他也是为了生意好。”周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不过却对沈墨道:“小墨,这事你做的对,咱们做生意最重信誉,这个说什么我不能失了,这事我不仅不怪你,还要感谢你。要是你当时没有做这个决定,咱家才不定损失成什么样呢。我啊,真是幸运,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夫郎。”这样的情话周景常说,从不分场合地点,一开始沈墨羞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时间长了,尝尝听到,就不觉怎样。甚至还能正常答话道:“景哥,这事王大娘做的不地道,我心里也噎了一口气。咱家用她家骡车不假,可那是租,付了银子的,不是白借,两码子的事。”“她要是这么出事,好像咱家租她家骡车不是照顾她家生意,而是她家照顾咱家,那这骡车便不能借了。”周景面色不善,“不仅这样,该停的生意等到期了就不要和她家续约了。”“好,我这便去送骡车,直接把前几日的账一起结了,明日开始不用他家骡车了。”“可不用他家骡车,咱们用谁家,村里那几家有骡车的人家之前就和咱家有过节才没租的,要不也不一定轮得上她家。”沈霖问道。“谁家也不用,我打算咱们自己家买一辆。”沈墨管钱,如今家里家底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因此语气淡淡的,和花个一二十文买点吃食似得。沈霖转而想到进了他腰包的已经有二三十两银子了,这只是盈利的三分之一,那么占大头的周景沈墨估计手里闲钱百十两是少说的。第48章 买车买铺子周景陪着沈墨一起来到王贵家里还骡车, 王贵看见他们还笑着招呼道:“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沈墨笑笑没答, 反道:“王大叔这是这几日的租车钱,你数数看。”除去最初几日周景是日结,之后都是半月结或者月结。今个怎么好端端哪日也不占, 突然就给他结钱了。虽然心里奇怪, 王贵也没问,毕竟当初说好要是不用他家骡车, 头一天晚上告诉他,他好安排第二日出不出车。王大叔本身不是一个多话的汉子, 既然周家没有告诉他不用骡车,他便当明日还是要用的,也不多味。周景沈墨两个从王贵家里出来, 打算回家嘱咐几句,没成想遇到沈大娘领着王大力在他家大门口来回转悠着。这还是从王大力来周家提亲被拒绝后, 第一次见到他们母子两。沈大娘很是尴尬,脸涨得通红, 缩着脖子, 搓着手, 仿佛一朝回到昔日穷酸落魄的时节, 连二文钱的肉包子都吃不起, 只能闻着味。沈墨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样子,依旧温和道:“沈大娘是过来送鸭子的吗?要是, 你就把鸭子捉过来,我叫人给人称重。”“是, 是。”沈大娘怯怯看向沈墨,见沈墨面上与平时并无异样,周景也并没有那日媒婆说的那般疾言厉色,依旧气度非凡,便觉得这是大人物的气度,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心里就松懈了。“那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把鸭子捉过来。”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周家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竟是沈霖从里面探出脑袋。“大哥,哥夫,我在门口听见是你们的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沈霖问着话,目光随意一瞥,竟和沈大娘王大力二人对个正着。这下沈大娘王大力刚刚松懈下的紧张顷刻回来了,拘谨到手脚不知蛤如何摆放才好。“那,那个……沈霖也在哈。”没想到极度尴尬下,王大力竟词不达意冒出这么一句。说完更是尬了,沈霖不在周家还能在哪。沈霖楞了下,才后知后觉回了声‘嗯’。“怎么了,小霖?”王仁在沈霖身后感觉到沈霖瞬间僵硬不自然的身体,从后面挤了出来。看见让沈霖异常的竟是沈大娘母子,王仁的脸色当即沉下来。沈大娘王大力这回毕竟没做什么,他不好直接对他们发火,就去拽沈霖的手,无言地示威。 第69章 那汉子也心知肚明,他在集市上几天了,这个价格都没卖出去,他知道再等几天也不会有人愿意花这个价格买头小牛。不仅有些垂头丧气。咬咬牙道:“这位小哥,不瞒你说,这小牛是我家大牛生的,本来是不打算卖的,一直当自己家里留着养的,吃喝喂得都好。实在是我家最近生意上亏了,还差十四两的债还不上,要不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卖牠的。现在就打算给牠找个好人家,我和婆娘就要回老家了。”周景看了看他的打扮还有说话的态度,的确不像农家人,有些像跑商的。在加上他神色真诚,痛苦深刻,想来没有说谎。沈墨是真相中这头小牛了,贵的话也就贵出一两银子。以前一两银子是很大的事,现在周景愿意花一两银子买夫郎开心,帮助一个落难的人。“我们要了。”周景干脆道。那汉子顿时乐出声,连连道谢。“我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车厢,那会寻思自家用,特意找人定制的。本来打算牛车卖不上价,就把这个单卖了,现在够我还债,这个就送给你们了。”那车厢做的虽不豪华,但很实用。沈墨高兴地接过来给小母牛套上车厢,小母牛老老实实地让沈墨套,十分乖巧。沈墨被牠的样子弄得心都化了。“牠真可爱。”“你喜欢就好。”周景道:“对了,你在镇上做生意,我和你打听个事,这里哪有好牙行,我打算看看铺子。”来的路上周景和沈墨商量过,如果价格合适就买个商铺。这样做东西也方便,送货也方便,也不用惧怕阴天下雨没得出摊子。汉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是本地人,是邻镇的,因为做生意才跑过来,这不没几天就亏个血本无归。但我听别人说过,有个叫做什么安的牙行不错,中间价加的不多,而且还实惠,有什么优缺点也不瞒着,直接说。到底叫什么安,我忘了,你再打听打听。”“好的,谢谢了。”周景走后,汉子才恍然想起,那家商行就盛安,镇上还有一家平安。虽一字之差,两家铺子行商做生意却云泥之别。一个实话实说,不隐瞒优缺点,一个能瞒就瞒,能骗就骗,经典语录是实话实说,你还能买了吗?沈墨指着车厢新奇道:“这个东西咱们可是村里独一份,他们的骡车驴车可都没有这玩意。”周景笑道:“以后咱们独一份的东西只会更多,日子更会越来越好。叫他们知道沈墨是双儿又怎样,命好,他当家的疼他。”沈墨有些扭捏,像是想问又怕周景生气,不问又十分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问了。“景哥,钟郎中也说我身子亏损,不要说小子了,很可能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沈墨说话时语气小心翼翼地,似试探周景却也有自己的苦涩。周景并不觉得两人过这么久了,沈墨竟然还不信任他,不知道他的心意是一件生气的事。相反,随着越来越久的相处,他更加了解沈墨的过往,了解这个朝代的风俗,知道这里人对香火着了魔般的执着,对沈墨便只剩下疼惜了。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他,怕遭人指点,就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像是长辈那样包容地揉着孩子的头。“傻小墨,实话和你说了,在我的家乡,对小子的执着已经很淡了,许多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快活。再说,在我的家乡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生孩子。像咱两这种的,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一开始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想过要你生孩子的事。咱们不必强求,实在不行收养一个,好好培养他,并不见得就比亲生的差。”沈墨不知道周景说的是真的,还以为周景在骗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从很久远的朝代就有双儿,双儿的存在和汉子姑娘是并存的,怎么可能没有。所以心下感动到不行,他揉揉鼻子,忍着酸涩,笑着说话。“景哥,你坐牛车里吧,今个我给你赶车。”周景也笑道:“好啊,不过我不进去,坐在外面陪你说话。”沈墨挥舞着鞭子将小牛赶上大路,哒哒地牛蹄声听着那么地清脆悦耳。过往的人看见牛车早早就躲让,特别是这种带车厢的,都知道是有钱人家才会有的。牛车就是很奢侈的了,有钱商户一般都坐牛车。至于马车可不是像后世电视里演得那么随处可见。实际上,此时马匹的管理相当严格,平常百姓根本接触不到马的交易。只有达官贵人,一方首富才能买到马。马可以说是身份的象征,见到大街上骑马的赶马的百姓都自觉离很远就避让。沈墨一路上收获了不少艳羡的目光,特别是停下来询问有没有叫做什么安的牙行时,回答的婆子都毕恭毕敬,忍不住探头想瞧瞧车厢里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大人物。打听到那家牙行叫做平安牙行,是一家专门卖商铺的牙行。牙行掌柜知道他们是来买铺子的,直拍大腿。“我和你说,你是找对地方了。我这里信誉好不说,价格低廉。你们也是有命,这不最近有个掌柜家里别的地方生意上出了点事,资金周转不开,便把铺子挂到我这里卖。因为着急用钱,价格开的不贵,两层楼,共二十一平方丈,只要一百八十五两银子,地点虽不是繁华街道,但也不错,那里离扎堆的有钱住宅不过两三条街道的距离。”这个价格真的不贵,正常价应该二百二三十两,这家铺子直接降价七八十两,想来主家应该是急着用钱。要是这个价格,他手里的加上沈霖手里的是够了的。“景哥,我们运气真好,今天竟捡漏了。”“是呀。”周景笑道:“价格倒是可以,不过我们要看看铺子。”周景做了两辈子的生意自然知道捡漏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捡不到。而且商铺这种东西是可以光明正大看得,主要看看装修,检查下质量,还有位置好不好,只要细心,什么都可以看得到,就不怕被骗。牙行掌柜道:“当然,咱们这就走吧。”当牙行掌柜出来看见沈墨的牛车时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这两个穿着一般的年轻人财力这么大,竟然还有带车厢的牛车。在车前站了半晌,表情变换不定,有些纠结。直到周景催他,才想了想咬牙跟上去。牙行掌柜解释,由于经营不善,铺子已经关了,那里没人,人在家里,便现去接得主人家。“周达,快点,有人要看你家铺子。”牙行掌柜把门拍得直响,不一会就走出个汉子。周达看见买主是驾牛车来得,有点犹豫。对牙行掌柜道:“这能行吗?瞅着这家人挺有财力的,别弄出……”牙行掌柜道:“你怎么那么胆小,还卖不卖,不卖我可不管了,以后别来纠缠我。”两个人小声嘀嘀咕咕半天,最后周达还是跟着上了牛车。铺子像牙行老板介绍的,位置就算可以的了,虽不占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却邻着最繁华的街道没多远。这里本身住得也都是在镇上中等的人家,家底不上不下,想吃点什么还是能买得起的。对于地理位置周景的确一眼相中了,从外看去,小楼也不错,装得挺漂亮,而且像是刚开业不久的铺子。走进里面桌子齐全,该有的东西都用。厨房在一楼,柜台后面,前面是桌椅,可以阻止客人随意进出厨房。“这是新装修的吧,怎么好好的不干了。”周景问。“没什么,就是经营不善。”周达支支吾吾道。 第71章 “不过却也是喜事,这不我刚在镇上买了铺子,打算请大伙吃顿饭。日子订在月底,那日正好是衙门里公休的日子,还请杨捕头领着各位捕快来我铺子里吃杯水酒。全当给我长个脸。”杨捕头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这才干四个多月吧,就在镇上买了铺子?”杨捕头婆娘掩嘴笑,听杨捕头戏谑地叫周景表哥,她就知道周景是谁了。这事杨捕头回家曾和她说过。“当家的,你说错了,你这认的周兄弟可是有大本事的,不仅买了铺子,牛车也买上了。”杨捕头看着他婆娘满眼不可置信,要不是二人认真的神色他都要以为这是在和他开玩笑。不仅感叹道:“想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是在集市上出摊子,这左右不过我拿了几个月的月例时间,你转眼就成了掌柜了。得了,这是喜事,什么也别说了,赶紧过来和我吃盅酒。”杨捕头立时改变了态度。在镇上有铺子和在镇上摆摊子那完全是两种概念,两种身份。虽然在镇上开铺子的不都完全大富大贵,但起码想要落个镇上户籍轻而易举。况且杨捕头能混这么多年官场,可不傻,他自然明白凭周景这个一穷二白毫无背景而言的泥腿子,能在这么短时间混得这么好,绝对不简单。而这还是在他靠山只是他这么个小人物,最多不过护着不让镇上小混混和衙门里的人找他麻烦,其他的完全帮助不了的份上,就能混成这样。要是给他攀上个大人物,那简直不敢想象。因此态度上马上变了,没了轻视,热络起来。周景处变不惊,并不因为杨捕头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慌了手脚,依旧如来时从容不迫。“谢过杨捕头,可今日真不行。我是和家里夫郎一起来的,这不把牛车单独放在外头我两都不放心,就留他自己看着。他不会驾牛车,我要是吃了酒,就回不去了。不如等到了月底,你和兄弟们过来铺子上,我好酒好菜招待,咱们不醉不归。”杨捕头道:“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不知道你那铺子位置在哪里?”“长安街上,原来是一位叫周达的汉子开的,他说借了高利贷,着急还,便宜不少卖给我的。”杨捕头皱着眉头,念叨两声周达,忽然大惊失色。“你呀,这是受骗了,怎么敢买他的商铺?”这可把周景唬到了,脸色刷地就变了。他也觉得事情怪怪的,可一直想不透哪里不对劲,加之铺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毛病,便以为没事,没想到果然有猫腻。“你知道我是王家村的,这辈子头次出来,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厉害关系,我看他家装修和手续齐全就没多想,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弯弯绕。”“弯弯绕倒是没什么,也不是说他家房子本身质量手续有问题,而是这房子闹鬼。”“闹鬼?”“对,闹鬼。”杨捕头道:“这事当初闹得很大,镇上几乎人尽皆知。其实这铺子本来不是周达的,而是周达娶的夫人带来的。周夫人是远嫁的女子,家里给带了许多嫁妆,甚至为了保证女儿成亲后,手里银子依旧能够用,不必靠夫家,还特意派人过来这边给相看了铺子,就是你买的那间铺子,当初是周夫人娘家花了二百三十两的价钱买来的。”“留了一个掌柜在这边经营,做酒楼生意。这个掌柜管理有方,能力出色,铺子很快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虽不能和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想比,但最起码也是人尽皆知。别说是养一个深闺妇人,就是养周达家一大家子也错错有余,甚至还能保证他们生活富裕。”“周达家因为这间铺子一下跻身富人行列,走到哪里也能被称呼为声老爷。这人吧好日子过几天就乐意忘记自己是谁,竟然真学着有钱老爷养起小的,养的还是一个春风楼里的头牌。可能还是有些忌惮家里,周达在外面置了宅院,装修豪华,竟干起了金屋藏娇的勾当。”“这一藏就是一年,后来这位头牌有孕了,便不甘愿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竟跑到周夫人那里去闹。言语十分难听,把周达床笫间说给她的情趣话还有说周夫人床上刻板无趣死人似得,引不起周达兴趣等言语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周夫人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等周达回来知道此事,不仅不怪罪那个头牌反而破罐子破摔要把人接进府里给个名分。”“周夫人不堪受辱,一尺白绫生生吊死在房梁上,可怜了周夫人还抛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没成想周夫人都死了,周达竟然还不知悔改,在周夫人头七都没出就迫不及待把人给接进府里。”“估计是头七没过,周夫人的鬼魂还没离府,周夫人把一切都看见了,死不瞑目,咽不下这口气。从那日起,周家就开始不安生,周夫人带过来的铺子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一开始还好,只是能在菜里吃出虫子蟑螂什么的,都不是大事,让客人白吃一顿就罢了。周达以为是厨房里干活的人惫懒,不尽心,把人都辞了,又新请了一批。”“可没想到竟出了大事。那天小二因为有事没来,铺子因为之前的事不敢随便请人,掌柜没办法,请周达过来帮着忙乎一天。厨房里炒出菜来,是周达亲自给端着送到客人桌上的,可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桌上的女人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周达转身一看,竟发现他端到桌上的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生生变成了一整盘死老鼠。老鼠们一只只被油炒了,整整齐齐的盛在盘子里。”“而那个女人早已经被吓得从椅子上栽下去摔晕在地上。他家人大呼小叫,跑上跑下的把大夫找来,又是含了人参片又是捏人中的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可醒来的却不是这位客人本人,而是周夫人。周夫人借着女人的嘴双眼赤红地诅咒定要让周达声名狼藉、身败名裂。那种尖锐的声音,阴森恐怖地语调配上女人头上蜿蜒而下的血迹,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别说周达害怕,当时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人,有几个都被吓得回去就病了,后来请了神婆才好。”“周达真吓到了,回去就病了,便有心卖了商铺不开了。可那个头牌看这是一只生蛋的母鸡怎么也不肯放手,就使了银子给我,请我们帮着彻查,一口咬定不是鬼魂作怪就是人为。我记得我领着五六捕快天天起早贪黑的查,把那个被周夫人被附身的女人问到差点崩溃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半点证据也没查到。”“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就打算作为疑案结案,那个红牌却不愿意,使了银子非要栽赃给那个被周夫人附身的女人,想让我们屈打成招,把事情栽赃给周夫人留下的那个十几岁孩子身上,想污蔑是那孩子陷害的。理由都想好了,就是因为他父亲娶了她,并且扶为正室,小孩心里不忿,记恨父亲,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应该是周夫人冤魂不散,听到了这事,不到晚上,商铺就又出了事了,这次是一位老爷吃中毒了。要说那个被附身的妇人还能被买通,可这位老爷却是位有钱人家的大老爷,财力远在周达之上,谁也买不通。”“这位老爷吃中毒他家里可着急坏了,使了不少银子请衙门务必查出凶手。可到最后,查来查去,仍旧找不到凶手,却在第二天清晨在商铺墙上发现了人血写成的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字体娟秀,一对比正是周夫人生前的笔体。这次那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老爷说什么也不肯查了,唯恐被周夫人冤魂缠上,坐娇子都要绕着周达家和他家商铺走。说来也怪,那位老爷之所以能好,是因为请了神婆做法,又在周夫人坟前焚纸祭拜,说是不知道周达那个狗东西如此不仁不义,否则说什么不会去铺子里吃饭等等。别说,把周达骂了一通,发誓不登商铺的门口,这位老爷就奇迹般地好了,竟又活蹦乱跳的了。”“这下,周达家商铺闹鬼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没人再敢去吃饭。昨日还宾朋满座的铺子,一夜就成了鬼宅。就连衙门里县太爷也下了死令不许再查下去,并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周达身上。赔偿这两个人几乎就掏空周达大半家底,周家一夜败落。”第50章 赔礼与害怕从杨捕头那里出来, 周景便面色难看, 沈墨连忙问:“景哥,杨捕头不肯帮忙?”周景摇头道:“不是,是咱们铺子果然有问题?”沈墨顿时焦急成一团, 那可是一百七十两的银子, 他家几乎全部的家当。“景哥,铺子怎么了?”“杨捕头说咱家的铺子闹鬼!”“闹鬼?”周景将杨捕头给他讲的故事重复一遍讲给沈墨听, 沈墨听后愤愤不平道:“这个周达太不是东西了,周夫人这么报复他是他该得的。”同时也担心自己家铺子, “如果镇上人人都知道那是间鬼铺子,那么咱们生意要怎么做下去?还会不会继续发生怪事?”周景静静想了会道:“咱们的生意无论如何都是要做下去的,毕竟咱们几近全部身家都搭在这上面。况且我觉得这事虽然邪乎, 却并不应该无破解之法。如果周夫人真如杨捕头讲得那般灵验,她恨得只应该是周达一人, 现在被她闹得把铺子转给我们,周夫人也算达倒目的就应该不会再闹了。不过……”“不过什么?莫非你还有别的想法。”周景道:“其实我更偏向于人为, 但不管怎样, 今日已经太晚了, 无论有没有鬼魂都不适合在去铺子, 以免吓到你。一切等明日正午太阳最足的时候再说。”“好吧。”沈墨点头答应, 听了这个故事,就是现在让他去他也不敢, 搞不好,一只老鼠都能把他吓到。王仁从前并不知道沈霖手里还握有周家生意的红利, 沈霖只和他说过周景打算给他招赘,出房出地,另外拿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可这些毕竟是死的,固定了。但红利就不一样了,别看只三分,就是这三分也比他做销售一年赚的多。王仁心头怪异,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些压抑,夫郎比自己能赚钱对于汉子而言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你从前没和我说过这个。”王仁语气怪怪的。沈霖猛地抬头看他,眼神异常亮,里面有很多很多复杂难测的东西闪动。“不好吗,你娶了我,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不用入赘,我就能买起房子买起田地。”王仁不知道被沈霖哪句话刺激到,竟然第一次对沈霖发怒,声音压的特别低,却能轻易听出嘶哑了,明明没有吼,却比吼还震撼。“不好。”王仁说完闷闷地掉头就走,来到临时搭建的鸭舍前胡乱拽出一只鸭子就宰了。手起刀落,动作既凶狠又利落,吓得一旁帮忙的程昱一个激灵。 第73章 被王贵这么一分析,王大娘傻了,才反应过来不是周家攀着他家,恰恰相反是他家依附周家。隔壁听到父母争吵全部内容的儿子媳妇一听,他们娘竟如此糊涂,非要凑上去得罪周家那尊财神爷,气到真是就是娘不能骂一顿。“这可怎么办啊,爹,周景护着他那个夫郎可是出了名的,现在他夫郎在娘手里受了这么大委屈,周景怎么还会愿意把生意给咱家做?”王贵重重叹气,也无计可施。王大娘却一拍大腿眼睛一瞪。“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就去赔不是,他要是敢不和咱家继续做生意我就堵他家门口天天哭闹去。”“娘……”几个儿子吓得连忙去按她。王贵气得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都别拦着她,叫她去,反正这个家有她是过不上好日子了,就叫周家好好治她,她就老实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横,沈家那个婆子不比你横,到底作到周家不用她家了。以前多牛气,现在挖门子盗洞求人给说和。可都知道周景的脾气,为了自家利益你见谁家敢为他家说和。”王大娘被王贵狠训了一顿,最后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拿了自家攒的,又买了邻居家的,一共凑够五十鸡蛋五十鸭蛋去周家赔礼道歉。就为王大娘这么自己不以为然地一作,王贵和他的几个儿子就要点头哈腰,赔尽不是。到底沈墨心善,收了一百个蛋,这事便算是过去了。其实一百个蛋周家如今已经真心瞧不上眼了,但对于农家人来说不少了。沈墨能收,就是大度,只不过为了敲打敲打王贵一家和村里其他人家,让他们知道想和周家做生意就老实点,别出幺蛾子。晚上,沈墨在被窝里躺着,越想越害怕,满脑子都是白天里周景给他讲的鬼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偷偷往旁边撇去,瞄见周景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没有,他偷偷掀开一点点被角,小手钻了进去。本想着人睡着就轻轻扯他衣角壮胆就好,没想到手还没挨到边,就被翻手扣住。于黑暗中,周景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他,嘴角挂起了坏笑。“小墨,你要干什么?”周景缓缓移过去贴在沈墨的脸边,嘴角和沈墨的近到似乎说话间的嘴唇微动就能触碰到。周景低沉的嗓音还带着似睡非睡的性感,充满男性独有的磁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墨鼻端,迅速和他的融在一起,吸进彼此的胸膛中,满心都是另一个味道。周景痞痞地挑逗道:“还是说,我的小夫郎想要我了?”边说着调戏的话,边伸出一只手抚摸沈墨的脸颊,摩挲几下,就一路向下,消失在小夫郎的被窝里。沈墨脸红红的,似发了高热。不知道是赧然的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你……你没睡着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有点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白天和我讲的……”周景似乎没听见沈墨后面的那句话,他在小夫郎的床上有种特殊的,别人谁也学不来的本事。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至于不想的,可以短暂失聪。“小夫郎下次想要为夫,可以直接说,不用等为夫睡着了来强的,□□是不对的。”“你……你不正经,怎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不用害羞或者不好意思,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为夫的责任。为夫愿意效劳。”一个翻身周景从自己的被窝滚进沈墨的被窝里,翻身压住小夫郎,暧昧笑道:“都说还是买床双人被吧,那个,方便。”被子动了起来,好像有老鼠在打架,正激烈处,房门被敲了两声。“大哥,哥夫,我可以过来借住一宿吗?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你和我说的周夫人的事。”同样被吓到睡不着觉的还有沈霖,别看沈霖性格上大大咧咧,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鬼神这种东西上,很多七尺男儿也能吓到瑟瑟发抖。‘砰’地一声,吓得沈霖一个激灵,没听到回答,反而听到一声巨响。莫不是大哥也害怕着呢,被他突然敲门声吓了一下。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听到沈墨压着嗓子闷闷道:“进来吧,门没锁。”跟着是声明显不客气的暴怒,“不行进来,怕什么怕,世上哪有鬼,赶紧回去自己睡。这么大人了,还找大哥,没断奶吗,不知道羞!”沈霖听而不闻,抬手推门而进。卧房里,周景穿着松松垮垮似要掉了的裘衣坐在床上,腰间围了一床大被,把下半身挡得严严实实。沈墨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个蚕蛹,一丝缝隙不漏,脸也埋在被子里不肯抬起来。沈霖奇怪道:“大哥,这大夏天你盖这么严实,不热吗?”沈墨声音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不热。”“哦。”他哥真奇怪,这天哪会不热,简直要捂出热痱子了好吗。“那个,我打地铺睡一宿就可以了,不用管我。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屋子里总有点害怕。”周景包公似得,黑的脸色都要有实质了,怨气丛生。“我刚才说得话你没有听见吗?我说不方便,很不方便。沈霖怎么说你也是一个要出嫁的双儿了,并且已经定亲了,这么冒冒然跑进哥夫的房间,你……”周景话没说完,被沈墨从被窝里伸出的一条腿狠狠踹断了。沈墨点头道:“景哥,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从前咱们三个也在一张床睡过,但那时候毕竟家里没条件,总不能睡在外面,所以也是没法的事,不算什么。可现在毕竟不同了,家里这么多房间还让你和小弟挤在一间,总归不是那么回事。既然如此,就委屈你抱着被子出去睡吧!”“什么!我自己的床自己的夫郎你让我给别的男人倒地方?”沈墨皱眉道:“小弟是双儿,还有你说话不要这么奇怪,完全听不懂。”说完便不管周景,直接对沈霖道:“小弟,你上来吧,你哥夫他去外间睡。”沈霖抱着被子爬上床,眨巴眨巴无辜地大眼睛。“哥夫,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好困,这一宿都没睡着。”周景:“……”第51章 做法、正式下聘(捉虫)到底周景还是被赶到了外间, 虽然一墙之隔, 都是他们的卧房,但大户人家的外间到底是给伺候主人家的丫鬟住的。虽说建的时候没考虑过家人请人伺候的问题,但他的本意是给大了些的孩子住, 这样方便听着孩子的动静, 还能减少孩子的依赖性。没想到他儿子没住上,倒叫他这个老子抢先体验了。周景在外间气得睡不着觉, 不仅心里生气,生理也十分倔强, 就站着不肯低头。可里面的人,周景发誓他听到沈霖轻微的呼噜声了。然而实际上,沈霖睡觉是不打呼噜的。周家的早上格外繁忙, 不仅厨房里需要人手煮香肠和鸭货,外面还在建厂房。周景黑着脸, 挂着个浓浓的黑眼圈。王仁见了以为他是担心镇上商铺闹鬼的事。安慰道:“哥夫,铺子上的事你不用担心, 一会我请个神婆子过去看看, 要是不行, 大不了远点走着请个庙里的大和尚过来做法, 总有解决的办法。” 第75章 沈霖点头。王仁推门进屋,脚下似有千金,只一个半月没进的院子,回的家,仿佛离开了数年。心里的沉重,心中的痛,哪一样都比王家二老少。“小弟,你回来了,这是想通了,不和爹娘拧了。”大嫂在厨房洗衣服,看见他很高兴。因为王仁的离开,王家整个气氛都十分低迷。王仁并不多说,摇摇头,问道:“爹娘在他们自己房子呢?”“在,在。都盼着你回来呢,快去看看吧。”大嫂赶紧向屋里喊道:“爹娘,你们快看谁回来了!当家的,二弟二弟媳妇小弟回来了。”郝玉兰和王福禄坐在床上,一人一头,听见小儿子回来就要起身去接,被王福禄重重一声咳嗽吓得又坐了回去。眼睛悄悄红了。“爹娘,不孝儿子回来看你们了。”王仁进屋就跪在地上给郝玉兰和王福禄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王福禄面上端着架子却偷偷瞟着王仁,郝玉兰直接哭了。“爹,我这次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沈霖,我已经请了媒婆下聘了,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小霖想过来给你们二老磕头,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叫他进来,不愿意,刚才那三个头就算我代小霖磕的。”“你……你好的很,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就敢……”王福禄气得举起什么东西就来揍王仁,被闻询赶来的两个儿子给拦住了。“爹,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小弟好不容易回来的再给打出去。这段日子你不是想他想得紧,日夜盼着人回来吗?”王福禄气道:“还不如不回来,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竟然自己领了媒婆去周家下聘,日子都定好了,月末!”“啊!”大嫂傻了,苦口婆心劝道:“小弟,这事你做的不对。爹娘也是为你好,你听爹娘的话,娶双儿终究不是正事,还是娶个姑娘吧,嫂子给你好好相看一个。你还是赶紧去周家退了亲,趁着村里人还不知道,晚了,可就不成了。”王仁坚定地道:“这亲我不愿意退,也不能退。大嫂,不说我稀罕沈霖,怎么求来的这桩婚事,就单说我要退了亲,小霖怎么办,他的名声怎么办,一个被退了亲的双儿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可……”大嫂还要说什么,被王福禄打断。“这时候知道要脸了,我问你,你身上走的时候一文钱没有,就空手去的周家提亲,就不怕他家觉得你吃软饭的,或者看上他家财力,空手套白狼去了?”王仁面露羞愧:“儿子没用,跟着周家跑了这么久只赚了一两多银子,勉强够下聘的。好在小霖不嫌弃我,愿意嫁给我。至于房子,恐怕得小霖出钱买了。不过儿子也不是吃干饭的,成亲后会努力赚钱,使钱生钱,让小霖过上好日子的。”大嫂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王仁离家的时候可当真是一穷二白,现在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那可是一两多呀。说个姑娘三四两就够了,于王仁不过几个月的赚头。这能力就是放在自己汉子身上也比不过,怎么就配给沈霖那个双儿了,这不是糟蹋了王仁吗。她心里其实一直想把王仁介绍给她表侄女,她表侄女也喜欢王仁,非常愿意。其实说是表侄女,不过是她辈分大,她表侄女的岁数和王仁正相当,男大女小,差了三四岁。从前她表侄女来找她玩,当时她就有心撮合两人,特意留人住了一段日子。当时她表侄女表现的十分明显,她也多次在王仁和公婆面前明示暗示。但奈何王仁就是听不懂,只把她表侄女当成一个表亲,公婆也装着不知道,这事就算了。回去后,表侄女并没有死心,一直等到现在,没想到竟被一个双儿捷足先登了。屋子没人注意大嫂的态度,王福禄阴沉着脸,“你真给我们王家人丢脸,房子还要双儿出,你和倒插门什么区别。”王仁被骂得抬不起头,可就不是不松嘴说不成亲的话。骂够了,王福禄就让王仁滚,王仁出来并不敢表现出别的情绪,拉着沈霖就要回家。沈霖不走,问道:“你爹娘怎么说的,什么态度?”王仁无法,只好说了。沈霖想了想道:“你带我进去吧,我觉得你爹娘不会为难我。”王仁惊道:“不行,你不知道我爹那个倔脾气。”“没事,要是真被骂了,我不怪你就是了。”王仁劝不住沈霖,只好把人领进屋。看见沈霖来,王福禄和郝玉兰,一言不发,不打不骂,但也没有好脸色。沈霖和王仁规规矩矩磕了头。“王大伯,王大娘,我和仁哥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到时候希望你们能来。”沈霖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不同意仁哥娶我,我能理解。毕竟我的生父生母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和大哥,可这性别的事,我也没办法选择。但我保证,除了这个无法改变外,成亲后会和仁哥好好过日子,做个贤惠的夫郎,也会孝顺二老的。”王仁被感动了,王福禄和郝玉兰这个态度,沈霖竟然在此时还提出会孝顺他们,这不是全是因为他才这般委曲求全。立刻表态道:“爹,娘,儿子也在此发毒誓,以后会好好待小霖,不管小霖能不能生孩子,生不生得出小子。假如生双儿,儿子便努力赚钱招赘。要是儿子没福气,没有亲生孩子的命,儿子便会收养一个孩子,不过绝对不会收养村里或者在同族过继。这样有亲生父母在的孩子养不起亲,儿子不愿意小霖以后受委屈。”郝玉兰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地瞅王福禄,王福禄就是不吱声,好像没听见似得。最后还是大嫂忍不住,叫了声“爹,小弟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可外面收养的孩子怎么亲得过家里的,不行就从家里给小弟过继一个儿子,亲侄子总不会亏待亲叔叔的。”王福禄重重哼了声:“凭什么你们生的小子要白白过继出去,再者过继出去了,孩子怎么想。以后等你们老了,孩子大了,亲谁不亲谁,养谁不养谁。穷就罢了,都躲着怕贴补,这万一是个出息的怎么办?养亲生的,养的心里委屈,觉得这些年好吃好喝费心费力供出的孩子到底比不得亲生的。到底是亲生的,不出人不出力,老了就来享受了。要是不养,亲生的就要骂白眼狼,亲生老子都不管。”王福禄这人虽只是一小小的里正,真论起来算不得什么官,但他能上下都打理好,和衙门里的县太爷都有关系就因为他处事清醒,不糊涂。大嫂臊得面红耳赤,不知道王福禄是不是看透她的小心思了。王福禄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只有一点,以后有没有孩子,别打你两个哥哥孩子的主意,我第一个不同意。至于其他的我已经说了断亲,你愿意怎样我也管不着。这头我受了,算我养你这么大该受的,没别的事,就走吧。”第52章 暖锅饭(捉虫)周家的铺子和家里新盖的厂房顺风顺水竣工了。厂房建的虽是青砖大瓦房, 但和周家住的房子完全不一样, 朴素无华,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房子。一共分为四间,中间两间是用来做工用的, 一间处理鸭子, 一间制作香肠。两头便是给工人中午用来短暂休息的,分为男女两间。镇上的铺子, 改名为周家熟食。楼上楼下都做了落地窗设计,这种设计镇上没有十分吸引人。当两扇落地窗都打开, 明媚的阳光照进铺子里,把整个铺子照的亮堂堂,格外宽敞。一楼楼梯下面设计了一个后世饭店常有的鲤鱼池, 有假山,水草, 小螺金鲤。假山上烫金的毛笔字刻上鲤鱼跃龙门,寓意美好。考虑到铺子做熟食生意, 大多人都会买回家里吃, 偶有几个在铺子里吃的, 一楼也完全够招待了, 就把二楼改成休息用的卧房。怕沈墨对于之前的事害怕, 不敢自己在楼上休息,周景就费心思装潢了番。在落地窗旁一小步宽度的距离间弄了一个通长的小花坛, 里面种了兰草,翠绿的叶子中点缀着粉红的花瓣, 还有大红色艳丽的月季。别看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花坛,却使整个二楼变得温馨梦幻起来。沈墨沈霖看过,不仅不怕,还试图想把家里也改成这个样子。楼下的椅子全部被扯了,弄到村里厂房那边给工人吃饭干活用。铺子里被换成了吊椅,这个设计新奇独特,从未出现过在镇上。吊椅上用了翠绿的假树叶和艳丽的红玫瑰包裹着铁链盘旋至屋顶。长桌中间摆了一只瓷器的白色花瓶,每个花瓶上绘制的各不相同,有鸳鸯戏水、鲤鱼跳龙门还有痴男怨女,金童玉女。插着的花也不一样,有国色牡丹,也有艳丽玫瑰,还有纯洁如雪的百合。柜台挨着鱼池,上面摆着金蟾衔钱,几十枚铜板被红线串起来一直流进下面的小香炉里。由于室内的装潢从落地窗外可以清楚地瞧见,所以还没开业,就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装修那会,常常有小姑娘站在窗前好奇地忘记张望,被看见了就红着脸跑开了。胆大的就问什么时候开业,过来捧场,想坐坐吊椅。在期盼中,周记熟食终于正式开业了。两个房子的暖锅饭和铺子合在一起,都在镇上办了。知道村里人舍不得钱,周景在镇上雇了四辆车,都坐的满满当当。王仁沈霖程昱还有王仁大姨四人分别跟了辆车,为了照顾车上的客人。四人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瓜子花生喜糖等小零嘴。上车的甭管老人孩子都给抓一把甜甜嘴。 第77章 拿破布头子的人家不是不知道以周家如今的财力,绝对用不上他家那些补了又补,洗得发白的布头。可不拿怕被别人笑话,拿别的又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来了。郝玉兰看在亲戚的面上,有心劝下王老太,刚动,就被王福禄按下。王福禄瞥眼屋里,小声道:“别去,里面坐着那么多官爷,他们翻不出去什么浪花,谁沾上谁倒霉。”果然杨捕头脸色变了,瞬间沉下来,问道:“外头那个婆子谁,你爹娘?”周景淡然摇头道:“不是。杨捕头应该知道我姓周,外边那个一个姓王一个姓沈,和我能有什么关系!”有周景这话,不用杨捕头再吩咐,就有手下道:“头儿,你们吃着,这种刁民有的是,小的就能解决。”小捕快昂头挺胸,抬着大步踏出来,蔑视道:“哪来的大胆刁民,敢在我们头表兄弟这里撒野,想尝尝牢饭什么滋味了是不是?”猛地抬头见到一个官爷呵斥她,王老太吓了跳,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这……这不是周景的铺子嘛。”王老太小小声说着,耳力不好的都听不见。小捕快冷哼声:“哪又怎么样?与你何干?”王老太道:“我是他娘……”小捕快训斥道:“莫要胡说,周兄弟姓周,你家姓王,我就是三岁孩子也知道你不是她娘。刁妇,我看你是想吃板子了,竟敢欺骗我!”王老太吓到呐呐不敢言,也不敢犟周景就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无论怎样都得孝敬她的话了。而王成和他的几个儿子更不敢吱声。王仁看拿捏的火候差不多了,才出来圆场道:“官爷,都是误会。这是我们村的一个婶子,嗓门大点,不是来找麻烦的。”王老太赶紧道:“对,对,我不是刁民。是和扫……和周景一个村的,就是过来吃杯喜酒。”小捕快重重哼声,瞪了她一眼,转身进屋了。王仁引着王老太等人全部挤在王芬那张桌上,十几二十几口人坐在一起,根本坐不下,甚至要两个人挤一个凳子。王芬不满道:“我们这桌上都满了,你就不能把人安排在别的桌子上几个,就这么点菜,这么多人怎么够吃。”王仁笑呵呵道:“够不够吃的,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这桌上坐着的都是东家压根就没请的人,本来也没带你们的份,不过是看人来了不好意思撵回去罢了。再说,人家别人过来吃宴,可都拿了东西,就算一个鸡蛋一把蔬菜也是那么个意思。但你们呢?破布头子也不见一个。”面皮薄的年轻媳妇就臊地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那几个老不要脸的婆子并不觉得臊,反而翻着白眼。王老太他们来的时候,席已经开了,桌上的菜被狼吞虎咽吃了大半。还剩下半只烧鸡,王芬伸手就要撕,被王老太一把夺了过去。“你干什么,又不是你家,还不让吃了?”王老太眼睛一瞪,“周景是我儿子,他的就是我家的。”王芬啧啧道:“真不要脸,没听人家周景自己都和官老爷说了,人家姓周,你家姓王,半分关系没有。”“哈,左右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真以为说说就能断。”“这话你不要和我说,去和周景讲,看人家听不听你的。”那么多官爷在,现在又知道官老爷和周景称兄道弟,过来吃顿酒席还要带东西,王老太是不敢和周景闹了。但也不是吃素的,端起盘子把剩下的半只鸡就塞进拎来的小竹篮里。桌上的其他人被他这一举动弄楞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桌上已经好几盘菜被塞进小竹篮里了。“哎,你干什么,人还都没吃呢。”“我管你们吃不吃,我还要拿回家吃呢,一会都叫你吃光了,我还往家拿什么!”这般的厚脸皮着实叫人无语,两人吵闹声越来越大,把就在外面专门招待村里人的王仁吸引过来。王仁瞅了眼空了大半的桌子道:“盘子呢,吃饭还把盘子吃了?我告诉你们这顿饭是我哥夫从大酒楼请回的厨师做的,盘子也是酒楼借的,交了二两银子的押金,要是没了一个都是要报官的,正好今天官老爷们就在咱们这吃饭,直接带走也方便。”王老太默默把盘子拿出来,菜就直接倒在小竹篮里,烧鸡还好,其他的连油带汤从竹篮里漏出来,淌得到处都是。宴席后,吃的饱饱撑撑的车夫又将人给送回村里。王老太加上沈家一大家人是后来的,几十口人没车坐,就拉着王仁让他给安排车。王仁直接道:“车是肯定没有,你们能自己走来,就请在自己走回去吧。”他们现在是不敢直接和周景闹了,怕周景和捕快们打了招呼,直接给他们塞进去吃几天牢饭,磨了半天知道没戏就又走回去了。他们那桌人多菜少,一个个都吃的甜嘴吧啦舌,倒比来之前还饿,又走了来回趟,累的半死,还不如不去。第53章 勾引不成反被当成女鬼铺子改名为周记熟食, 也增加许多新种类。比如加了烧鸡、肘子、猪蹄、猪头肉, 还有有层肉的棒骨。这类棒骨大多人家是喜欢周记这个味道,买回家里吊汤喝,再者也不贵, 一文钱一根。鸭货上没什么调整, 还是那些东西,分为麻辣和五香两种。零嘴上除了土豆片、海带扣、小螺还加了香辣蟹。香辣蟹就是高档的小吃了, 自己就可以卖上三十文一斤。同时添了鸡制种类,如鸡爪、鸡头、鸡脖子、鸡胗等等。为了吸引顾客, 消减以前鬼铺给客人带来的恐惧,周景请了唱戏班子在铺子门口唱了三天戏。唱的都是喜剧,和历史剧, 悲情的鬼神沾边的一个没有。在加上之前就有人从外面看见周记特殊的装修,想带媳妇孩子过来体验的, 这次正好都过来了。点上几叠小吃,就可以坐在吊椅上从落地窗往外看, 正好可以看见特意侧着搭建的台子上唱戏的角。价钱上同样出了优惠, 开业头三天, 一律便宜, 最多的便宜五文, 最少的便宜三文。还推出了买十赠一。整只的鸭子和烧鸡,买一只就给一张用薄木板雕刻成的累计卡。买的烧鸡, 板子上就刻了个烧鸡的图案,买的鸭子刻只鸭子的图案, 在由周景亲自用毛笔写上周记二字,落了独特的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日期,十个便可以免费兑一只。一开始由有人不信,怕是周景弄得陷阱,买够十只再不给,或者给个巴掌大鸭子鸡什么的,就亲戚买了把累计卡凑在一起过来兑。虽然兑换不是花现银买,但周景态度依然非常好,乐呵呵地与平常卖货无异打开了给他们挑。因为不要钱就挑大的来,周景也没不乐意,态度很好,还笑道:“这只鸭子很肥,有五斤半,您拿好,十张累计卡我收走了。”老伯和他周围提供累计卡的亲戚们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不要钱,这么大的鸭子就叫我白拿走了。”周景笑道:“您们有累计卡,咱家累计卡是不记名消费,您自己用还是给旁人用,或者丢了被人捡去了,我们都给换。所以累计卡一定要保管好,丢了本店概不负责,自理损失。” 第79章 敲了几下,周家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张菊温柔地笑了起来。“景哥,我来看你……啊!……”沈墨坐在铺子里,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上,柜台上铺着的账本上记录的可观的销售量都没办法吸引他的目光。沈霖注意到他的反常,关心道:“大哥,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账本都不喜欢看了,平时不是捧着不撒手一遍遍算吗?”沈墨抬起眼皮瞭他一眼,恹恹地。“不知道你哥夫最近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背着我,铺子里都不来了。”沈霖道:“他最近是有点不对劲。”虽然周景最近这段时间非常反常,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弄一些奇怪的东西,晚上还会在院子晾湿乎乎地布,白天就又收起来不给人看了,但沈墨并没多想过。不想晚上刚进村子就发现气氛不对,几个嘴碎的婆子和闲汉们聚在一起唠嗑,远远看见周家马车就掩嘴笑,那笑不是什么好笑,是幸灾乐祸的笑。沈墨皱眉头道:“莫不是家里出事了?”“这几日哥夫都在家,应该不能。”王仁想了想,“怕是有人没事找事,又要上赶着凑上来。”这群人中有沈文,沈文是王百川的阿么,自己是个双儿却挺瞧不起双儿,觉得双儿生不出小子,而他能生出小子是特别的,是他有福气。从前看不上沈家两兄弟单纯因为他们双儿性别,现在看不上是因为他们过得竟胆敢比他好,比他这个能生出小子的双儿还受宠。今日可算找到报复的机会,几近迫不及待就嚷嚷道:“要我说这汉子就没有不喜欢小子的,哪个汉子不怕断香火。不管从前怎么疼啊,宠啊的都是白扯,这不,张菊一出手,周景就乖乖掏了五两银子,想来要不了几日,这新人就要抬进门了。”沈墨面色猛地一沉,这可戳到他最了不得的最痛处上了,当时就发了狠,一把夺下王仁手里的鞭子,高高一扬狠狠抽在牛身上,小牛嗷嗷叫着,横冲直撞向前冲去。沈文吓得连滚带爬躲开了,差一点没被牛蹄子踏了。他瘫坐在路边,腿都软了,惊魂未定。“那个双儿是不是疯了?”理智上沈墨相信周景,情感上却完全背道而驰,拼命胡思乱想。手里的鞭子挥得越来越快,带起一阵尘土飞扬。不等牛车挺稳沈墨就跳了下去,进了院子一看见周景就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给张菊银钱了,五两银子,为什么给?”周景瞅着沈墨有点心虚,小声道:“不给不行。”周景这个态度让沈墨一阵心酸,竟左了心思误会了周景,还以为村里人说的是真的,周景给了张菊五两银子做聘礼。毕竟,那个周景从前可是异常迷恋张菊的。沈墨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做到还能心平气地对周景说话。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不给不行?”周景委委屈屈地用捂着脸,小媳妇见新夫婿似得,万分娇羞状。“因为我把人打了。”“什么,你把张菊打了?”“你揍张菊了?”“你竟然打一个小姑娘?”一叠三声重复在一起,都是对周景的质疑。周景觉得自己被这三声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我好好在院子里做工,听见有人敲门就出去开。tmd,谁知道外面竟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脸刷的惨白惨白的,整两个大红脸蛋子,还有一张血盆大口,穿了一身白。我一打开门,呲着血盆大口就冲我阴笑,我还以为是周夫人不服,青天白日显形来找我比道行来了,吓得我一拳就揍了出去!然后……然后我就赔了五两银子。”沈墨:“……”沈霖:“呵呵(无语式)……”王仁:“‘噗’(憋笑没憋住),哈哈哈哈……”周景是真委屈啊,他好好的躲在家里,没招谁没惹谁,干啥要装成女鬼来吓他?现在好了大家都指着他鼻子笑话他胆小。不知道谁说出去的,第二天整个王家村就传遍了,原来张菊从周家拿走的那五两银子压根不是什么聘礼,而是张菊勾引人汉子不成,反被当成女鬼揍了,赔偿的药费。这下张菊反倒成了全村的笑柄,躲着不敢出屋了。第54章 建厂“小墨, 你看这是什么?”周景兴高采烈从外面抱进来两床大被, 被面是艳丽如火般灿烂的大红色,这种红色很正,如烈日般璀璨, 沈墨从没见过这种靓丽的红色。即便是镇上的布庄里红色的布料也蒙着一层暗沉, 色泽上黯淡无光。沈墨一眼就被吸引过去,仔细看, 发现这棉布纹理细腻,光泽度高, 手感绵软。背面上绣有一对色彩斑斓地鸳鸯,正欢腾着戏水。这样好的料子,这样精细的绣工, 让沈墨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地从上抚摸到下。再看他正在做的这床, 立刻就被对比成了低劣的廉价货色。一个仿佛是深阁中娇艳百媚的淑女,一个是村里出来屯里屯气村姑。“这红色真好看, 我从前怎么没看过, 就是在镇上的布庄里也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红。”沈墨非常喜欢, 抱着就不撒手了。“景哥, 这样好看的颜色肯定很贵, 看着也不像咱们这里的货,是托人南边捎过来的?”此时染布技艺并不成熟, 又土又难看,颜色十分不正宗。就是喜事常用的红布, 要么染得灰呛呛仿佛有层尘,一点光泽没有,那么就用力过猛,染得土里土气。周景刚穿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布料色彩单调,不够亮丽,只有的几种颜色一样比一样难看,土气。周景有些得意,卖弄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染的。我的小夫郎只是想要床喜被这么简单的要求,我当然要满足。”“这几天你又是熬又是煮又是晒的就是在忙乎这个?”“对。”周景道。心里被一条小泉流过,暖暖的,缓缓的。“景哥,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沈墨轻声道。周景捧着沈墨的双颊,温柔的万分虔诚的一个吻烙在沈墨的额头,随后他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小墨,能与你相遇又何尝不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为了这份遇见,我穿越千年。”千年只为与你相遇。 第81章 几个穿红戴绿的婢女分站在身后, 轻摇蒲扇。“夫人, 您看,咱院子里的石榴花今年开得比往年璀璨得多, 似是格外茂盛。”身后一个新来的婢女,天真活泼地指着花团锦簇的院子。县太爷夫人本来正好心情地欣赏着繁花盛开, 听闻这话倏然变了脸色,端至嘴边的凉茶也不喝了。添香从小跟在县太爷夫人近前伺候,最懂夫人心思, 往往不用夫人言语,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就知其意。顿时高声训斥道:“夫人在赏花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还不给我滚!”婢女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吓得瘫软在地, 不停地哆嗦, 最终还是被两个婢女给拖下去的。“夫人……”县太爷夫人却已经没了赏花的心思, 摆摆手。“这花, 开得太热闹了, 不适合静心,咱们回去吧。”“是。”添香搀扶着县太爷夫人往院子里走, 把人送进屋里安顿好后才出来。挥了挥手招来几个婢女,轻声道:“找几个小厮把家里的石榴树全都铲了, 一棵不许落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最近添了个新毛病,闻不得石榴花香,每每闻到都要连连打喷嚏,口鼻红肿。夫人心善,怜惜我从小伺候在跟前,特允了铲除石榴树。”那婢女不解添香何意,呆呆道:“添香姐姐,你也没这个慢病啊。再说从前夫人不是最喜欢石榴花的吗,说它是吉祥的树,寓意多子多福……”说到这里,婢女猛地捂住嘴巴不敢说下去了,露在外面的双眼满是惊恐。添香恨铁不成钢地伸出食指狠狠戳在婢女的脑门上,压低声音训斥道:“你是不是傻,几次三番的嘱咐过你话不能乱说,你怎么还是说话前不过脑子?别管从前怎样,我只说现在,我就是得了这么一个怪病,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给我记住了我这怪毛病,逢人可以说说。”“是,是,是。”婢女吓得一叠声地应着,指天指地的发誓,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道:“那不种石榴改种什么?”“种什么都好,只要不引起我这怪毛病就行。”婢女悄声退下,回了仆人居住的院子,一只脚刚刚迈进门里,就有人哭着扑上来。“小翠,怎么办,夫人要把小黎撵出府去。你和夫人跟前的添香走得最近,能不能去添香姐姐那里说说情。”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小翠这次神情严肃地拒绝了,毅然决然地扯开了紧紧拽着她袖子的手。“我当你们是好姐妹才说的,听我一句劝,这事谁也别掺和。小黎是一定要走的,告诉她别吵也变闹,乖乖离开,兴许以后有事,夫人还能念在旧情上帮她一把。”“怎地就这么严重了,小黎也没说什么。夫人平时脾气最温和,很少发这样大的火。”小翠重重叹口气,只说了三分话。“我问你那石榴树开得好,你会怎么想?”石榴树,吉祥的树,花开璀璨,多子多福。多子?是了,坏就坏在多子上。前段时间县太爷新抬进一门小妾,很是得宠,尽管如此夫人却从未放在心上。只是那个小妾的肚子争气,没过几月就大了。请了镇上有名气的大夫摸过脉,都说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小子。到目前为止,县太爷只得正式夫人生产的一子,其他均是女儿,因此对小子格外期待。知道小妾这胎非常有可能是儿子后,喜不自胜。在加上也勉强算是老来得子,越发重视。当场允诺小妾要是真能生下儿子,赏良田十亩,白银千两,商铺一间。一时间小妾风光无两,得意非常,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小心地伺候,风头竟隐隐有盖过县太爷夫人的趋势。为此县太爷夫人日日愁闷,如今小黎直接来了句石榴花今年开得比往年茂盛,这不是在变相肯定了小妾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小子嘛,县太爷夫人能不大发雷霆。婢女倒吸一口冷气,想通后也知道小黎必须得离开,不敢再说,害怕地走了。“夫人,您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添香问道。县太爷夫人擦擦嘴角,烦闷地挥挥手。“添香,你说老爷多少日子没来了,我日日备下他爱吃的酒菜却日日不得见,我又怎么生得出胃口。”添香叫人撤下膳食,想了想,终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绸缎的拜帖。“这拜帖倒是做的精致,颜色也好看,哪里来的?”县太爷夫人愁闷几日,今个倒是对这颜色亮丽红绸感兴趣起来,拿过来翻来。添香道:“夫人可还记得开春那会卖给咱们口红的那两个庄稼人,这拜帖是他们拿着信物寻来送进府里的,说是要办什么秀,请夫人过去看。”“秀?”县太爷夫人重复道:“那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添香见夫人有些兴趣,忙道:“夫人都没听说过,奴婢更没听说过。不过听那两个农家人讲,似乎挺新奇,不如去看看,就当散散心,也算还了他们上次的人情,免得他们再拿别的大事来叨扰夫人。”“好的,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会去的。”“什么,县太爷夫人竟然答应来了?”王仁直接傻掉了,县太爷夫人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云泥之别不过如此。沈霖也震惊道:“哥夫,你怎么请得动县太爷夫人,什么时候套上的交情,这不是在做梦。”周景好笑道:“不是在做梦,至于交情谈不上,曾帮过她一个小忙,县太爷夫人记到现在,愿意还回来罢了。”其实沈墨挺可惜就这么把这个人情浪费掉,他总觉得万一以后要是遇上更大的事,需要去衙门里公断的,那时再拿出来信物请县太爷夫人帮忙在县太爷跟前说几句话才不算浪费了机会。但周景却说,要是真有什么大事,恐县太爷夫人的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这次利用了,他家布庄生意也许可以一飞冲天。“哥夫,我是真佩服你了。明明从前你还是个村里人提之色变的小地痞,都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怎么倏然间你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王仁倒不是想探究单纯感叹罢了。这便足以引起沈墨的惶恐不安了。周景伸出手紧紧扣住沈墨的,与他食指交缠,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你呀,现在成亲了,难道还不明白吗?”周景神色温柔地看着沈墨,那眼神似能捏出水来。“都说娶妻娶贤,家有贤妻自然福事临门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沈墨被弄得不好意思到忘了继续紧张的心思。王仁只觉得他这个哥夫不仅在生意上是他奋斗的榜样,情感上也是他学习的目标。看,把自家小夫郎哄得多好,他也要学着。这么想着就偷偷地向沈霖瞅去,却发现沈霖似乎有点冷,一个劲搓着两条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了县太爷夫人这块活招牌,从前送出去人还不愿意收的秀帖竟一时间成了抢手货。有几位先得了秀帖的夫人小姐当时根本没在意,随手就扔了,这会知道县太爷夫人也要去,家里翻天覆地地找起来。“你去那边看看,挪开柜子下面看看,都没有吗,怎么会不见了,我根本没扔啊。”“小姐,你别急,实在不行就叫老爷再问他们要一张,以老爷的身份还怕要不来嘛。” 第83章 这里的夫人又来自有钱人家,哪个家里的老爷不是妻妾成群。想在众多美人之间争有一席之地,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周景这个睡裙秀简直正是投其所好,甚至比之前那些穿给外人看的裙子还要深得人心。苏夫人等人早在汉子和双儿们退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本没在意,如今才知其意。没了异性,一个个也不藏着掖着都张大眼睛看。苏夫人对添香勾勾手指,添香俯下身,苏夫人道:“刚才那套红色的睡裙,不管多少银子都一定要给我买下来。”晚上,苏夫人将众人遣退,独留下添香。换上绸缎的红裙,娇美的酮体在昏暗的烛火下若隐若现,美不胜收。“夫人,你真美。”苏夫人笑了,不知道是衣美了人还是人美了衣,竟有几分妖娆的味道。“我美还是老爷房里的那个美?”“自然是夫人。”苏夫人点点头,“你去她房里请老爷,不说别的,就说我突然胸口闷,想见老爷。”“是。”县太爷苏炳胜最近很迷他抬进门的小妾,特别是这个小妾怀孕后被大夫诊出非常有可能是个小子后,简直就是日夜守着,后院里哪个女人那也不去了。小妾偎在苏炳胜怀里,眷眷柔情,两人正浓情蜜意,添香来报,苏夫人胸口闷。小妾一听便知是苏夫人使得手段,不满地嘟着嘴唇道:“夫人难受倒是请大夫去,请老爷做什么。”软香温玉在怀县太爷也不大乐意去,虽面色沉沉,但仍旧道:“再怎么样她是正室,而且还为我生下一个儿子。”小妾被训斥了,马上柔柔弱弱委委屈屈,“我知道错了,那老爷一会还回来吗?”小妾承认错误了,县太爷就笑了。“老爷我不回你这个小妖精这里还能去哪?”望着县太爷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妾越来越面目狰狞。“苏夫人,呵,最后谁是苏夫人还不一定。”她的手缓缓覆在肚子上,“儿子,你可一定要争气,一个要是个带把的。”县太爷赶到苏夫人卧房,就见苏夫人盖着被子卧在塌上,看见他,叫了声“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找大夫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胸口疼了。”苏夫人轻声细语,温柔缱绻,“是我想老爷想的这胸口疼,如今老爷来了,给我看看就不疼了。”苏夫人说着从塌上起了身,薄被掉落,两团雪白的团子蹦了出来,鲜红绸缎裹在两团雪白上,县太爷的眼睛登时就直了。“老爷。”苏夫人千娇百媚地一唤,两条纤长的胳膊搭在县太爷身上。县太爷立刻什么都忘了,只觉得今夜的苏夫人勾引得他哪也不想去。一夜之前大街小巷,一家名叫‘遇见’布庄的铺子直接火了。沈墨看见账本上那巨额利润时,吓得手都哆嗦了。“景哥,这真不是你记错帐了,一天就……就一千多两了?”周景笑道:“当然不会,只睡裙当场就卖出去四套,还有多少是现场不好意思,等回去会遣婢女仆人偷偷出来买,你等着吧,明天还会有人来。”沈墨抬头望望二楼,二楼上卖的都是睡裙,现在他只觉得二楼上的睡裙根本不是睡裙,而是一堆堆真金白金搁在那。“这就是当初做成衣时,为什么我坚持要从南方买贵的丝绸蜀锦过来的原因。好的料子加上新奇的款式这就是钱。”沈墨道:“不过景哥,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得雇一个姑娘了,要不她们夫人过来买睡衣睡裙时,我跟着似乎不大好。要是不跟着那么贵的东西就是给划了就不值钱了。”周景点头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咱们做这个利润这么大,放外人在我不放心。”“我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那里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并不是我不信任他,只是这日子始终是我们两个过的,有些事只要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周景点头,“可以,只是咱们忙这边,熟食铺子就顾不上了,不若就交给小弟他们两个,利润五五分。”第56章 怎么办“这铺子的东西倒是还行, 就是便宜点。”李氏浓妆艳抹, 穿袭淡粉色罗裙,说话时披帛随着纤细的胳膊飘摇。脸上神情倨傲,气势孤高。沈墨听得咋舌, 一件裙子三百多两, 还叫便宜,有钱人的消费不懂。李氏身后跟着四五个使用的婢女, 近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叫孙娇, 她穿着打扮稍逊于李氏些,但也可以看出绝不是奴仆之流。她虚虚地搀着女人,说话时语气动作都带着那么点讨好。“表嫂, 这里的东西不过就是卖个新颖奇特,怎么能和你娘家千里迢迢给你运过来那些好东西比, 买回去穿了乐子而已。”几百两的衣服就是穿个乐子,这是得多有钱。孙娇奉承完, 转头和沈墨说话时态度语气就完全变了, 高高在上地, 似是和沈墨说话都玷污了她般, 趾高气昂道:“你们掌柜呢, 叫他出来,贵客临门也不知道接待。”别看这铺子只是一夜间火起来的, 但是镇上关注铺子的夫人小姐们也都知道这铺子是夫夫店。毕竟周景怎么都算个金龟婿,有未出阁的姑娘的人家也寻思着把姑娘嫁给这样有本事的汉子, 稍加打听就知道周景已然成亲,有个夫郎,和他一起开铺子做生意。沈墨张嘴刚要说他就是东家,有什么和他说他一样做得了主,在后面收散户布料的周景就出来了。“两位姑娘,我就是这里的掌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周景在后面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从字里行间和语气中就能听出是富人家那些自觉高人一等所有人都要捧着的夫人,他不愿意沈墨受她们的气,就出来应酬。周景转头对沈墨小声道:“后面还有几个散户在等着,你去看看,这里我来。”沈墨点点头,转身往后面走去,临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见刚才和他说话时还倨傲到连瞥他一眼都似施舍的孙娇这会竟然娇羞了,对着周景头欲低不低,羞得脸颊粉粉嫩嫩,想要光明正大地看还似羞赧,却又忍不住不看,一下下偷瞥,眼神生了钩子似的,好一个欲拒还迎。沈墨只觉得一股火气直烧天灵盖。孙娇的表嫂李氏看见她这个样子,竟然用帕子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似故意说给周景听般。“怎么样,我就和你说过‘遇见’的掌柜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吧,虽然比你表哥是差那么一大截,不过也算不错的,配你绰绰有余。那日在‘秀’上,看到他我一眼就想到你了。”孙娇低着头,无限羞涩。说话声也不粗声粗气了,反而蚊子似得含在嗓子里,娇娇弱弱地道:“谢谢表嫂。” 第85章 周景这才看到,郑六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瞅着六七岁大的孩子,穿着明显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麻衣,脚上踩着双破草鞋,十个脚趾露出八个。走起路还不跟脚,一掉一掉的。他低着脑袋,被骂了也不还嘴,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转身出去。六匹布摞在一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高太沉了,挡着他的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磕磕绊绊的,几次差点摔倒。郑六骂道:“蠢货,就知道吃吃吃,猪都比你强,过年还能宰了吃肉,养你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要是撞到了我婆娘的肚子,我就打死你。”郑六的婆娘那个打断周景好事的女人连忙往一边闪了闪,抱着肩膀嫌弃地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往后屋走,遇到门帘也没个人撩一下,只能自己用头顶,稍没注意,脚下大了许多号的鞋子就把他绊了一下,直接一个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锦帛咕噜噜滚了一地。“哎呀,你这个废物!”郑氏骂着冲上去,没管孩子,先去看锦帛,有几匹脏了,有一匹竟然划破了一条口子。“你……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了。”郑氏举着手就来打人,被后面的郑六给拦下来了。“别,我来打他,你可要小心你的肚子,那里面还有我的乖儿子呢,盼了多少年的,这可是我的命根子。”郑氏扶着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站到一边,“给我狠狠地打,今个不打死他我就不能解气。”郑六上去照着小男孩的屁股就是一脚,小男孩刚爬起来,一下就被又踹趴下了,脑门磕在地上,很响地一下。周六根本不在乎,轮起拳头捏小鸡子似得把小男孩按在地上不管哪里就是揍。沈墨先是吓呆了,反应过来就拉着周景,周景几步蹿上去,一招就轻而易举地将郑六从小男孩身上薅下来。郑六急头回看,一看是周景消停了。沈墨跑上前查看小男孩的伤势,小男孩鼻青脸肿,挣扎间撕破的衣服下都是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沈墨一下就愣住了。小男孩却冷漠地自己裹了衣服,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安静地站在一边,从头到尾没发出半点声响。沈墨此时才发现,这个小男孩就算在刚才郑六要打死他的时候也没求饶一声,没喊半句疼。旁边之前等着卖布的那几个散户,有和郑六从一个村里子出来的,看着孩子可怜就忍不住指责道:“郑六,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养子,你就这么对这孩子。”郑六理直气壮,骂道:“养子又不是亲子,吃我的喝我的一年多少大钱,我养他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换你们谁,不是自己亲生的,早棒子打出门外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不腰疼!”旁边一个汉子不服气道:“你没把这孩子棒子打出去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给你赶出去赚钱了,染布坊里这孩子干起活来谁不知道不比一个婆娘差。”郑六冷笑,“怎么吃我的穿我的,还不赚钱给我,难不成想我白白养他,凭什么,当初我可是花了一两银子把他买回来的。你要是心好看不下去,你拿银子我把他卖给你!”那汉子不服气地还要争辩什么,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轻声劝下。“算了,你别说了,惹急了郑六回去他要怎么收拾那个孩子你又能帮上?还是你真能买下他回去养?这可不是多一张嘴的事。”这汉子这才不说了,撇过头,不忍再看。郑六不屑地哼声:“假好心,我还当多好的人,还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还不如我,毕竟当年我怎么也花了一两银子把人买下,总归救了他的命,没让他饿死。”那个汉子也明白多说多错,把郑六真说恼了,最后遭罪的也是那个孩子,不过这里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就对周景道:“周东家,我家里还有点事,能不能先请您看了我的布,算了银子我好走。”这几个散户都是乡下里出来的,从前就会织布,一直给镇上送货。不过之前都是给别的铺子供货,后来从卖过的同行那里听说镇上新开的‘遇见’布庄东家人好,从不压价。卖了几次,果然如传言般,慢慢就都过来这里送货。他们的布都是自己家里织的,都是些粗布和棉布,几十匹也不过二两多点的银子。这价格还算公正的,毕竟到了铺子人家铺子也是要赚的,总不可能给农家人白忙乎。等轮到郑六的时候,他踢打着那孩子叫他把地上的锦帛抱起来放到柜台上,柜台比那个孩子人还高,孩子垫着脚尖够了几次也够不到。郑六不帮着,反而骂骂咧咧的一脚一脚踹在小男孩身上。沈墨看不下去,从后边绕过来,接过锦帛放在柜台上。郑六立刻点头哈腰地道:“这废物,怎么好意思叫周夫郎亲自动手,劳驾劳驾。”沈墨没说话,脸扭开了。郑六舔着脸皮蹭上去对周景道:“周东家,您看,这几匹锦帛……”周景瞅那孩子一眼,是真可怜,可惜了落到这样的人家手里。“这几匹锦帛我可以给你正常价格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郑六连忙道:“周东家,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都答应,都答应。”周景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回去后不许再难为这个孩子,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你这个价格的。”郑六回头凶狠地瞪了孩子一眼,道:“我回去绝不因为这件事再打他了,您就给我正常价格吧。”然而那个小男孩从头到尾竟一直冷漠地站在柜台边上,没一声谢,没一个感激地眼神,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虽说是苏杭的锦帛,但同时锦帛也有好有坏,和跑货的南边来的商人带来的东西比不得,不过到底是锦帛,一匹可以值六七两的银子。当然这东西到了周景他们这些有铺子的掌柜手里转手就能卖到二十几两,甚至被周景做成成衣或者睡裙,就是七八十两也能卖到,但在这些散户手里可不行。这个价格并不低,行价如此。铺子里也是要人工要税还有店面费的。郑六知道,点头道谢,拿着几十两银子欢天喜地搂着婆娘走了。“你不是馋肉了吗?咱们这就回去买,你只要能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吃什么都给你买。”郑氏嗔笑道:“说的好听,我要是顿顿吃肉,你能买得起吗?”郑六嘿嘿笑着:“咱们这不还得给儿子攥点吗。”“你呀,就知道你儿子。”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着,小小的孩子一身的伤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跟着。大大的鞋子走几步就把他绊倒摔上一跤,小男孩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跟着走。偶尔前面两个笑着的大人想起了,只会回头没好脸地骂他走得慢。第57章 撺掇郑六买了一斤肉, 回家和青菜炒了, 然而多久不开荤腥的人家这点东西怎么够吃。郑氏抢了几筷子低头就没了,气闷道:“不是说给我买得吗,最后都进了你的肚子。得了几十两银子, 给我买十几个大钱的肉吃都舍不得, 自己却舍得买那么贵的酒喝。就这还说银子要给你儿子攥着,我看分明就是舍不得给我花找的借口!”郑六喝了些酒, 脾气就上来了。这么点肉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够吃,被这嘴馋的婆娘分去那么多还不知足, 竟和他墨迹歪歪的。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筷子,“我告诉你, 看在你肚子里有我儿子的份上我不揍你,但你也别给我蹬鼻子上眼, 赶紧滚远点。”郑六这个人喝了酒就喜欢打人,平时郑氏没少被他揍, 从家里来了那个小子后才好些, 那些毒打都落在那小子身上了。这会郑六发脾气, 她还是怕的, 赶紧溜了。郑六看着菜汤生气, 他都没吃够,都被那个馋嘴的婆娘吃光了。转头, 看见小孩儿坐在门槛上啃窝窝头,心里那股火气找到撒的地方了。 第87章 陈慧慧发现桌上摆了三双碗筷,还以为一会要有客人来,没想到竟是叫她上桌一起吃,眼圈一下就红了。别说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就是从小她爹活着的时候领她去爷奶家窜门,她还算半个客人也是不被允许坐主桌的,女人和孩子是不可以上桌。“不,不,不,我怎么能和主家坐一起呢,我在厨房里吃就行。”周景也不强留,还是沈墨道:“厨房里没卤子了,你过来舀几勺卤子吧。”陈慧慧红着眼睛道:“老爷,周夫郎,你们对我真好,竟然让我一个婢女和主人家吃一样的吃食。”周景道:“我们家从不亏待人,你只要好好干,别生歪心思,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吃过饭,陈慧慧刷碗打扫,门口正好过来辆驴车叫卖西瓜。周景将卖西瓜的驴车截住,“你车上的西瓜一共多少个,我都要了,能不能便宜?”卖西瓜的老伯欢喜道:“老爷,我车上的西瓜一共二十八个,你包圆,我给你十文一个。”“可以。不过你给送到王家村吗?”老伯为难道:“老爷,要是镇上的哪里我都可以打听道送过去,但王家村我真不知道怎么走,我怕我找到了天都黑了,耽误您的事。”沈墨拍了几个西瓜,听着声音都听脆量,是好西瓜。沈墨道:“我去送吧,就算他能找到王家村,也未必能找到染布坊,毕竟那边挺荒的。小弟那里的叫他送过去得了。”“你放心,只要在镇上我就能找到。”老伯帮着把西瓜搬进周家自己的牛车上,个数太多,就把车厢卸下去了。“小墨,我去冰西瓜,你吃完,凉快凉快,太阳下下再去。”沈墨也不着急,反正夏天长,离放工也晚。不让周景去是因为这么大的铺子,卖的都是贵重的东西,只放一个双儿和一个姑娘在家,很容易惹坏人眼。周景沈墨吃什么,也避讳陈慧慧,都会让她吃。这才来周家这么几个时辰,陈慧慧就完全感觉周家的财大气粗,同时也知道这两个主家都是宽厚的人家,肯定不会亏待她。如此暗想,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感谢那日那个神情高傲的姑娘了。也许她也只是一个如同周老爷般面冷心热的人,不然怎么会给她介绍这样好的人家。这日万大婶休沐,得意洋洋地在村子里从东头走到西头,想找个人显摆显摆。走了两三圈,中午村里人渐渐出来闲聊了。沈大娘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见万大婶就问:“你今个怎么在家,没去那个什么染坊里做工,是不是那活不好干?那么高的工钱,活一定挺苛刻的吧。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媳妇,这手都染上色了,也不怕家里的汉子嫌弃。”万大婶撇撇嘴,呛声道:“手好不好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能赚来钱,吃得起饭。我一个媳妇怎么了,手干活被染上色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赚的可比你儿子赚得还要多。你家一个汉子赚不过我一个双儿,不觉得羞愧吗?饭都吃不起了,还好意思挑剔我的手染没染色。”旁边站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听见就笑道:“万家婆娘,你可别吹牛皮了。人家沈大娘家的王大力那可是到镇上抗麻袋去了,一天能拿到三十文,抗麻袋那可是要出多大的力气啊,你怎么能赚得过人一个汉子。”“光有一把力气有什么用,还是要头脑好,你看周东家一点重力不用出,人家过得什么日子,那些出死力气的过得什么日子。我呢,自然不敢和周东家比,但能在周东家手下干活就是三生有幸了。”万大婶喘口气,翘起二郎腿,接着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在染布坊做工,每月给两天休沐,是为了婆娘汉子们回家干干家里活,都是事先管事给排好的。要是有事可以和管事调休,调不开的,可以和当天休沐的人员串休。王大力工钱一天三十文听着多,可除却阴天下雨,还有管事的苛待,最后拿到手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每天三十文的价格,一月下来能拿到七百文就不错了吧。”有在镇上抗过麻袋的汉子就道:“那可不是,又累又脏,还憋气窝火。管事的鸡蛋里挑骨头,每天不罚几文大钱就心难受。可就我所知,哪里都这样,越有钱的老爷们越是扣,越喜欢苛待手下做工的。”万大婶道:“那可不是,最起码周东家就不是。不说别的,我在染布坊也干了一阵了,从染布坊成立我就在那里做工,从未发现过周东家有苛待过手下的工人。不仅如此,还变着发的给我们送钱?”“变着发的给你们送钱?万家婆娘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万大婶白她一眼,“也不知道谁想钱想疯了,竟做不要脸的事,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见着可怜帮两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觉得人家的双儿看上她家儿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家儿子又有哪里好的地方能让人家瞧上?”沈大娘讪讪道:“好好的说话,你这是说到哪里了?”万大婶哼了声,不理她了,说自己的。“都知道我们在染布坊做工一天给二十五的工钱,可这仅是工钱。我们还有什么满勤奖,每月除了休沐外,不迟到早退,按时做工,不请假,额外给十文奖励。如果要是做的好,能评比上小红花,十五朵小红花就给十五文大钱的奖励。你们说这是不是在变相给我们送钱?不说别的做工不迟到早退这不是应该的吗?”“天啊,还有这样的,这可不是在变相给你们送钱!从来只听说过做的不好要罚,还没听说过做的好能多给钱的。”万大婶得意地笑:“这并不算什么,我们中午还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染布坊里有卧房,建的比咱们村里有些人家都好。这半个时辰你在卧房里睡觉还是怎么样,没人管你,随便,是你自己的休息时间。这还不算,你们知道我们中午的伙食吗?那才叫好。顿顿的三菜一汤,必保证有一道荤菜。有一次你知道我们吃的荤菜什么?小鸡炖蘑菇?那香,没把眼睛撑冒出来。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自己家里谁家敢这么吃。啧啧啧……”“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有汉子口水都流下来。“就冲着伙食,再给减几文我也乐意,万家婆娘,你问问管事的还缺不缺人了,把我弄进去呗。到时候我给你买几斤肉作为谢礼。”“我可弄不进你去,你不知道现在染布坊可难进了,靠得不是关系,而是手艺。我们一起做工的,有几个别的村的,听说从前就会染布手艺,来了后几乎天天能得小红花我被她们抢走好几朵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十五朵小红花就得不够了。”沈文道:“这么好,怎么不叫你家儿子也进去做,听说你家儿子给周家做销售员,还能比这个赚钱。”提起儿子万大婶老骄傲了。“我这点小钱我儿子可看不上,我儿子呐,现在可有大本事了。我和你们说,在周家做销售员才是真的赚钱。我儿子现在一月能赚这些钱。”万大婶比了一个手势。“一天二十文?”“什么呀,是一月二两银子。”“二两银子?”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镇上的掌柜也就这个价格了。”“我儿子可比掌柜逍遥多了,根本不用干活,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这二两银子是我儿子现在保底数,就前几天,我儿子签了一单大的,当天就得了七百多文。”“你儿子现在咋这么有本事了,那怎么还不找婆娘。”“现在可不是从前了,那些女娃子嫌弃我家穷不愿意嫁进来,而是我儿子现在可挑了,都看不上了。这要是放在从前,说我儿子能扒拉着挑媳妇,我都得说是做梦,没想到现在竟然成真的了。”“哎,万家婆家,不如咱们两个做儿女亲家吧。我姑娘可是你家看着长大的,什么样你最清楚不过,虽然长得没有那么漂亮,不过,人肯干,孝顺,你看……”“我和我当家的现在可做不得儿子的主了,儿子太有本事了,管不得了。”万大婶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啊,也别羡慕我儿子,要羡慕应该羡慕程家那个大儿子。他家那个大儿子因为个子小的原因,这都二十七八了,连个媳妇也讨不上。从前看了几个,都嫌弃他的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说他赚的要是我儿子的好几倍,我儿子那点银子,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叫从前退了他亲事的姑娘们知道了,还不得肠子悔青了……”万大婶再说什么,沈大娘是听不见了,王芬也听不下去了。众人说得高兴,沈大娘忽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家了。沈大娘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牙一咬,就冲了出去。“妹子,里正家的大妹子,你在家呢吗?”沈大娘把里正家里的大门拍的乒乓作响。 第89章 沈墨面色铁青,闪身躲开。这算什么?当着他家工人的面,逼他?沈墨心里只剩下浓浓的厌恶,最后一点点对沈大娘这些年孤儿寡母的可怜劲也被磨得灰飞烟灭。“我不明白沈大娘这是何意?我周家怎么为难你了,我和当家的两个现在几乎日日在镇上,村里都难得回来一次,怎么就逼迫你了?哪里为难你哪里逼迫你,今日你不用藏着掖着,都说出来,正好给我家的工人们听听,也叫他们知道知道我这个东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大娘哭嚎拜道:“你家和我家解除契约关系,还不用我儿子来你家做工这不就是往死路里逼我们孤儿寡母吗?”呵,这下听了沈大娘这番胡搅蛮缠,工人们都受不了,指着沈大娘骂老不要脸。沈墨冷冷道:“如你这么说,不请你和你儿子做工就是我周家逼你们,那村子里没请来做工的多了去了,岂不都成了我周家在逼人?”“我不管,你不请我家做工,就是在往死路里逼我们!”如今闹到这地步,沈大娘唯一的念头就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沈墨已经懒得再和她废话,这几句叫他家工人知道谁才是无理的那个就成。抬腿就要离开,然而沈大娘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根本不可能放沈墨离开。沈大娘猛地冲上来,重重撞到沈墨身上,沈墨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耳边都是不同人声的呼喊尖叫。“周夫郎,小心,护着头,你后面有块大石头。”可已经来不及了,沈墨重重向后跌去,看着脑袋就要磕在石头上,忽然从染布坊里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动作很快,抢先趴在那石头上,用整个小身体把石头紧紧包裹住,沈墨的头狠狠地砸在小孩儿的身上。一切在瞬间尘埃落定,程昱脑门上身上却都湿透了。看见沈墨无事,才仿佛回过神来般。“周夫郎……你怎么样了?”一旁的沈大娘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她只想扑上去抱住沈墨哭一哭求一求,让别人以为沈墨把她怎么样了,然后逼不得已用她家,没想到用力过猛,竟把沈墨撞倒了。沈大娘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沈墨翻身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垫在身下的孩子。小男孩应该是疼晕了,双眼紧闭,冷汗淋淋。“快,程大哥,驾牛车,咱们去镇上。”牛车差点被程昱驾得飞起来,比平时快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镇上。沈墨抱着人闯进一家医馆,焦急地喊道:“大夫,大夫,麻烦你给看看这孩子,伤没伤到内脏。”有个大夫急冲冲赶来,翻了眼皮摸了脉,又撩起小男孩的衣服,当看见小男孩身上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新伤摞旧伤,倒一口冷气。“这孩子没伤到内脏,就是疼晕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大人怎么舍得给打成这样?”沈墨摇摇头,他的眼圈热了,以前看这孩子只觉得可怜,可现在这孩子为了救他硬生生给他当了人肉垫子,再看这伤势心里的感情就变得很复杂了。“小墨,小墨……”染布坊里一个汉子给周景报了信,周景慌慌忙忙赶过来。“我没事,可这孩子为了救我……”沈墨一开口没忍住,哽咽了。见沈墨没事,周景这才松口气,探头向床上看去,床上躺着的小孩儿正是昨日里郑六带来的那个养子。小孩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乎并没有看清身处何地,不甚清醒地叫了声:“娘,我疼。”沈墨的心似乎被搅碎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小男孩,“乖,好孩子,吃了药就不疼了,乖。”小男孩被喂了药又睡过去,手却紧紧拽着沈墨的,嘴角露出一点点从没有过的笑意。沈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小男孩上药,孩子身上的伤,多到沈墨已经数不过来了。“景哥,我们收养这个孩子吧,他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今天头破血流的那个就是我了。”周景蹲在地上给小男孩轻轻地擦身上,“好,我们养他。”沈墨道:“那个沈婆子还有郑六一个也不能放过。”“你放心吧,沈婆子我会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叫她今后遇见姓周的就要绕道走。至于郑六,我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得,只是怎么解决他,还要孩子长大,让他做决定,我们就先收些利息好了。”周景根本没有出面,随便找个什么人去了郑六家里,只花了二两银子,郑六就欢天喜地把小男孩卖了,从头至尾他都不知道买了孩子的人家是周家,更不知道那孩子救了周家当家人心尖上的夫郎,否则郑六一家的贪婪之欲恐怕沟壑难平。沈墨周景两个给小男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小被子裹住,付了二两银子的诊费,带回镇上铺子里。一进门,陈慧慧就迎上来,着急道:“周夫郎,您没事吧,刚才一个农村人来报老爷说您摔到了,把老爷吓坏了,幸好您没事。”“嗯。”沈墨点点头,全副心神都在小男孩身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屋,放在床上,扯过薄毯盖在身上。陈慧慧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是伤,虽换了整洁的衣服,脸也擦干净了,但头发还是油腻腻的小脏孩。“这小孩子是谁啊?”周景指指外面,“咱们出去说,别吵到孩子,让他多睡会。”陈慧慧有点奇怪小孩儿的身份不禁多瞅了眼,跟着周景出来后还很好奇:“是哪家的小少爷呢?怎么玩的这样脏?”周景淡淡道:“是我和小墨的孩子。”“啊。”陈慧慧捂着嘴巴,惊呼了下,“是从前放在乡下养了,才接回来吗?”“嗯。”周景吩咐道:“你去厨房煮山药粥,用白米煮,别放粗粮,煮稠烂些,孩子饿很久了,硬了胃疼。”“哦。”陈慧慧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奇怪。这个周家小少爷怎么造的和流浪的小孩儿似的,头发脏兮兮的不说,听着老爷的话,竟似很久没吃饭了。可周家这么有钱,即便她一个婢女也是白米饭大鱼大肉的随便吃,怎么自家小少爷却饿成这个样子?带着满肚子疑问,陈慧慧进了厨房。小男孩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忽地惊醒,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才似反应过来。“你醒了?”沈墨欣喜地问。小男孩并不答话,想要起身下地,可刚一动,肚子就抽搐地疼。他并不喊疼,甚至不用手捂肚子,就是低头往下爬。 第91章 沈大娘屁股被打开了花,即便涂了药也只能趴着,眼泪扑梭梭往下落。她恨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如今好了,银子搭了,板子也打了,不该得罪的人都被她得罪个干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此时一死了之的心思都生了,只是看着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想到还没看到孙子出世,到底不甘心这么死了。心里却清楚,这日子以后就要苦了。沈霖王仁两个知道消息,晚上就赶过来了,见过周誉,沈霖就偷偷对沈墨道:“哥,我总觉得这个小孩子心思很重,不适合收养,你要小心别养出只白眼狼。要不,就算为了报恩,把他送到一户心善的人家养吧,大不了咱们多给些银子。”沈墨摇头道:“小霖,他用命救了我,就算他真是一个心思重的孩子,我也要养养看。总不能他用命来换,我都不给他一个机会吧。”“那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他。”周家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由于布料染得漂亮色泽鲜艳,不管是粗布还是富户穿得棉布,亦或者是有钱老爷才穿得起的丝绸,都很受欢迎。特别是有周家独有的销售员在,经过层层推销,批发到各大布庄里,又因为不是吃食,不会坏掉,便不局限地域,远点的镇上也可以销售。所以单单这部分开销就够支付染布坊里所有费用和销售员的月例,月余还能剩下二三百的纯利润。不过现在二三百两对于周家而言已经只是一个小数目了,真正的大头在布庄上。女人的生意,特别是有钱女人的生意当真是好做,为了攀比也好,为了留住家里的老爷也好,都不惜一掷千金。月余毛利润赚个七八百两绰绰有余。周家现在真的很豪,吃的穿的都上了一个档次,周景和沈墨的所有衣服已经换成绫罗绸缎,周誉的也同样如此。家里的婢女陈慧慧竟然穿的都是棉布。周景最近这几日就趴在柜台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沈墨都已经习惯了,周景常常有许多新奇的点子。沈墨也很少会主动问,怕打扰他的思路,反正左右不差几日,画好了他就会主动和他说。沈墨刚收了一个妇人的银票,找了一张银票和碎银出去后一抬头就对上陈慧慧探究的目光。她也不躲,反而笑问:“周夫郎,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的银子真好赚,越贵喜欢的人越多。”沈墨微微蹙下眉头,“不是越贵越喜欢,而是裙子的质量好,咱家的绸缎锦帛都是苏杭江南那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一匹就可达千两,做出的成衣自然贵。”陈慧慧嬉笑着:“这还不是一样的吗?”说完不管沈墨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景这边,探头看他在纸上画的东西。“哇,好漂亮啊,老爷这个是什么?真好看。”陈慧慧赞美道。周景却一把将图纸翻过去,冷冷地瞅着陈慧慧。“以后我画的东西请你不要随便看,这个是生意上的秘密,这是你,要是别人这么看一眼我就要把他送进衙门里吃牢饭了。”陈慧慧吓得脸色苍白,“我,我没有想到这么严重,下次不敢了。”“以后我书房你不许再进,里面很多做生意上要用的图稿,你看不明白再当废纸给我扔了。小墨会亲自收拾,知道了吗?”陈慧慧有点委屈,不过就是看了一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再者她是周家的婢女更不可能出去乱说,怎地就好端端地连书房都不让她打扫了。眼圈红了,陈慧慧低着头应了声‘知道了’就跑了。“她才十六七岁,正是活泼的年纪,想来应该只是好奇看了眼罢了,倒不至于有别的想法。不过,书房以后还是我亲自打扫吧。”“那就麻烦夫郎了。”周景嘻嘻哈哈地给沈墨做了一揖,逗识他的小夫郎。沈墨已经习惯他不正经的样子,更不要脸的也有,所以懒得搭理他。周景却道:“你来,我又想出好东西了,这个绝对好卖。”说到钱,沈墨就什么都忘了,颠颠地过来,刚走到周景旁边就被周景突然在脸颊上咬了一口。“你又不正经……”“哎,哎,别走啊,夫郎,这回真不骗你,是真的有好东西给你看。”沈墨自以为凶巴巴的,周景眼里可爱巴巴的,“真的?”“真的。”周景憋着笑把人哄过来,给周景看了一幅画,“怎么样?”沈墨歪头使劲瞧了会,想了想,干巴巴道:“挺好看的。”周景无奈了:“小墨,这可是银子啊?”“银子?又不是女人穿得裙子样式,这么一个小娃娃还不像真人有什么好看。”周景扶额,“小墨,这个是娃娃玩偶,我们照着这个样子做出来,大小不一样,最小手掌那么小,最大的可以做成真人那么大。这些娃娃玩偶不用像真人只要好看精致就行。眼睛嘴巴我打算用黑色玉石和粉色红色玉石磨圆了做。头发和眉毛都高价收真人的,处理后做在娃娃头上。”“每个娃娃都会给穿上精致漂亮小裙子还有鞋子,头发会梳成各种各样的。卖的时候一个小娃娃会给配几件咱家铺子里卖的价格中档真人裙子的款式的小裙子,或者铺子里睡裙的款式,和几双小鞋子。”“娃娃玩偶身上的裙子是可以换的,头发因为是真人头发做的,也能随便梳洗。这样卖回去的妇人小姐们可以随意给娃娃玩偶梳头发打扮,也能根据自己喜好换衣服。至于娃娃玩偶的衣服咱们铺子里也单卖,她们根据自己喜欢的做,也行。”沈墨道:“如果这样,本钱会很大。”“咱们做的就是那些深宅大院里穷得只剩下银子的夫人小姐们的生意,所以不怕贵,越贵越好。越贵才越显她们尊贵的身份。”周景又拿出几个图样,“这些动物图案可以做成十二生肖,大小同样做成不等的,这个受众就不止妇人小姐们了,小孩子和老人也会喜欢。”“这些玩偶你准备卖多少钱?”“所有的东西都会制成两种,贵的便宜的。贵的走高端精致路线,针对大户人家妇人小姐们,一定要漂亮精致,咱们自己留着卖。至于便宜的娃娃玩偶,眼睛会用扣子或者布条代替,咱们铺子是不卖的,只负责供货给其他铺子。我已经想好了,这种东西简单易学,非常好仿制,咱们无法垄断市场,不如就先抢先先机,反正仿制的便宜的早晚会出,咱们不去就自己仿制,和别家人仿制的一个价格。说到底咱们算正品,同样价格下,肯定更愿意要咱们的。”第59章 疯抢“夫人, 刚才门人来报, ‘遇见’布庄差人前来,说是又新得了一种叫做娃娃玩偶的新奇玩意,第一批玩偶三天后在布庄里卖, 夫人要是喜欢, 可以去看看。”添香跪在地上,给苏夫人捶腿。苏夫人闭着眼睛, 最近心情不错。自从得了‘遇见’布庄里的几套睡衣后,县太爷就常常过来, 大约是新奇,赶上一日她要是不穿,县太爷还会要求她穿。甚至于成亲这么多年, 一向不注重她穿着打扮的县太爷竟破天荒送了她几套,她换上后, 县太爷眼睛都直了,连声称赞好看, 什么小妖精都忘了。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也消停了。那个小妖精还奇怪县太爷怎么好端端忽地就转变了态度, 派了多少探子明里暗里打探, 都被苏夫人封了口, 没一个具体知道原因的。苏夫人也不担心小妖精以后会知道‘遇见’布庄里的睡裙, 因为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她敢穿给老爷看,不怕老爷兴致上来折腾她, 她肚子里那个宝还想不想要了?苏夫人想到这里呡着嘴巴微笑起来。添香见苏夫人心情好,就多说了几句。“夫人在家左右无事,倒是可以去消遣消遣,我倒觉得他家不会让夫人失望,那个叫周景的农村汉子瞧着和其他农村汉子很不一样,像是脑袋里有东西的。”苏夫人微微一笑,“是么,那咱们就去看看。” 第93章 但孙娇娇不敢回嘴,她家的生意还要指着表哥照顾,来时家里爹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和表嫂打好关系,表嫂认识的富贵人家多,说不得可以在她的亲事上帮一把,使她嫁进真正的富贵门里。李氏看孙娇娇被训得老实不敢回嘴,心里痛快了许多,盯着孙娇娇看了几眼。忽然道:“你是不是对那个周掌柜有意思?”“啊?”孙娇娇臊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就要否认,可一想到表哥在镇上商人中的地位,要是他肯出马帮着说和,也许能成。就吞了回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完全就是默认的样子。李氏哪能不懂,咯咯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会和你表哥说的,以你表哥在商人中的地位,这事准成。”“谢谢表嫂,如果能成,我一定叫他再做一个更好的皮制玩偶娃娃送给表嫂。”孙娇娇等了半天没听见李氏搭话,抬头看去,发现李氏的表情竟是没瞧得起这个条件。孙娇娇暗骂李氏贪心婆子,一个皮制的玩偶娃娃要六百多两呢,就因为她上下嘴皮子碰碰,帮着说句话,就白白送给她,还不知足。镇上最好的媒婆,就是当年给表嫂说亲的那个,拿到的媒人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可想到那日周景护着他那个双儿夫郎的样子,恐怕没有表哥的话,这事怕是成不了了。咬咬牙一狠心道:“好,我答应你,每次铺子里要是有新的玩意或者新款式的裙子,我都让当家的先送你一件。”李氏这才满意,笑盈盈调笑道:“呦,这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当家的了,就这么喜欢人家汉子?”孙娇娇娇嗔声:“表嫂!”“害羞了,好好好,我不说了……”二人上了娇子走远,谁也没看见从‘遇见’布庄追出一个姑娘,姑娘左顾右盼寻不见人,失望而归。沈墨问道:“刚才的夫人小姐中有你认识的?”陈慧慧点头道:“有,正是她告诉我咱们布庄东家的夫郎心地善良,如果我肯求来,就会帮我。”沈墨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来不得细想,就被陈慧慧接下来的话打断。“周夫郎,咱们家的玩偶一个几百两,这么一会就被抢光了,这银子太好赚了吧!”周景的眉头皱得很深,这话陈慧慧不是第一次说了。他再次郑重道:“小慧,我说过不是银子好赚,是咱们家的东西值这个价格。你知道用作那几个娃娃眼睛的宝石,一对就要一百多两。还有它们的用布够你们镇上一般人家两年嚼用,特别是那个皮制的玩偶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么长时间坏了多少皮子,最后只得那一个,这都是本钱。”陈慧慧还是觉得就算如此,周景肯定要赚了不少,不正是说明钱好赚嘛。可她也发现了,周景他似乎不大爱听她说这些,就把话憋了回去。沈墨把银票收拾起来,只留着些碎银在身上。“景哥,我回后院看看小誉,他天天自己一个小孩子呆着也怪没意思的。”“正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我这里有两样好东西给你们两个。小慧,你在前面看铺子,有人来摇墙上那条线,那端我系个铃铛,你摇了铃铛就会响,我在屋里就可以听见。”“嗯,我知道了。”周景沈墨边说话边来到后院,刚进院子里就看见周誉坐在院中,抱着个盆子洗衣服。沈墨问过了,周誉看着六七岁,实际上已经八岁了,只是身高和身材比实际矮。沈墨心疼了,抢下周誉抱在怀里的木盆。“你身上还有伤,衣服脏了,放那里我给你洗就好了。”周誉呆了呆,在郑六家里他不仅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郑六夫妻两的。有时候郑六甚至会因为他把衣服弄脏了,就暴打他一顿,尽管他的衣服原本就脏到洗不出来了。看他这个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沈墨蹲下身,一把抱起周誉,“放那吧,剩下的我来。”周誉反应过来后,大力挣扎,脸色通红。“我……自己走。”他挣扎的太厉害,沈墨只能把他放下。无奈道:“小孩子哪有不让人抱的。”周誉认真道:“我是大人了,可以赚钱了。”他小大人的模样既让沈墨好笑又觉得心疼。“只八岁的年纪,在我家只当小孩儿,不用当大人,更不用你赚钱。”他们进了周誉的卧房,周誉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坐下。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小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是两个动物形状的玩偶,一个是老虎一个是猴子。属猴子的是沈墨,属老虎的是周誉。“这个老虎给你,这个小猴子给你阿么。”怀里被塞进小猴子,沈墨悄悄红了耳根。“我,我要这个干什么,那么贵?”沈墨只是单纯的一句话,说完就后悔了,他怕周誉多想。忙道:“这东西都是哄小孩子的,给小誉自己留一个就好了。”周誉抱着小猴子玩偶呆呆坐在椅子上,这是他长到八岁第一次收到礼物。而且送礼物的人似乎怕他不喜欢,或者多想,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说不清心里那种酸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轻声道:“谢谢爹。”周景笑道:“我是你的父亲,是你阿么的夫君自然有好东西会先紧着你们两个。以后和你阿么一样接着就好了。”周誉不吱声,小小的手掌却紧紧抓着玩偶。“对了,小誉,你身上的伤也好了些,虽然走远路什么的还会疼,但我想请个夫子来咱们家里教你功课,学半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功夫,总是能坚持住的吧?” 第95章 “渴死我了,我和仁哥从铺子里走过来的,这大热的天,出了一身汗。”看着大大咧咧,进了铺子如同来到自家的沈霖,陈慧慧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她是认识沈霖的,在沈墨抱回周誉那晚,沈霖和王仁来看过,那时候周夫郎给她介绍过说是他的亲弟弟。但陈慧慧觉得,亲弟弟又怎样,这里总归是周老爷家里,他怎能如此随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然而陈慧慧却不知道,沈霖未成亲前就住在周家,周景和沈墨于他而言虽说是大哥与哥夫,其实更是父母般的存在。回到大哥这里,就是回到了娘家,在自己的娘家怎么可能还拘谨。“大哥,哥夫,你们喝一杯不,我多加了柚子汁,可好喝了。”沈墨虽然刚喝过,可看沈霖这么喝他就有点馋了。“那给我也倒一杯吧。”沈墨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下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弟,你挑的这个柚子怎么是酸的,酸死我了!”沈霖又喝了一口,奇怪道:“没有很酸呀,再说柚子能酸到哪里去。”王仁也走得又渴又累,喝口沈霖给他倒的柚子水也酸到不行。“小霖,确实很酸,你最近好像特别能吃酸的,顿顿的酸萝卜干吃到我倒牙。”“我怎么没觉得。”沈霖说着话又把手里的柚子汁喝掉了。如此过了几天铺子里一直找不到掌柜,周景就生出买人的打算。二人来到牙行,一说要买人,牙贩子就拉牲畜似得拉出一排,跪着让周景沈墨挑选。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他们已经被磨没了锐气,不适合做掌柜,即便其中有那么一两个曾经做过掌柜,却都是些手脚不干净,背叛过主人家,这样的人周景也不敢用。最后只选了两个婆子,一个曾经在大户人家厨房里负责做菜,因为厨房管事采购的食材不新鲜,做出的菜吃坏了少爷肚子,被老爷追查,这一帮就都被发配出来。其实这事本身和婆子关系不算大,那个管事是老爷一个妾室的弟弟,平时就仗着身份耀武扬威为非作歹。曾有人告发,反倒被打了板子,之后就没人敢管了。另一个打扫的婆子也是那户老爷家里这么出来的,两人看着老实,问话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周景家里忙生意就忙到翻天覆地,确实需两个婆子做家务。领着两个婆子刚出了牙行,迎面就跑来一个女人,女人边跑边哭叫。“救命,救命啊!”她后边紧跟着三个彪形大汉,三个彪形大汉后边是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女人。女人浓妆艳抹,衣衫暴露,边跑边骂。“你个小贱人,能跑就别被我捉住,叫老娘捉住你,有的手段对付你。你不是不愿意伺候男人嘛,老娘就叫你日日夜夜躺在床上伺候男人……”有人认出来,就指着那个骂人的女人道:“这不是春风楼里的老鸨子嘛,做虐哦,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落在她手里了。可惜了,白白糟蹋了一个好姑娘。”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三个彪形大汉就把前边跑着的女人给捉住按在地上。老鸨子跑过去,抡起胳膊就狠狠扇了她三个巴掌。女人被扇得鼻孔流血。“你跑啊,你倒是跑啊,我告诉你,进了我春风楼,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给老娘乖点,乖乖伺候男人来了钱,老娘就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老娘就叫人日日夜夜伺候男人,还都是那种男人。”老鸨子指着一个邋里邋遢在路边乞讨的乞丐。女人趴在地上,抬头瞪着老鸨子,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狠劲,咬牙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语罢,竟然就向地上撞去,只一头就磕的头破血流,晕了过去。“哎呀,我的小脸蛋,这么漂亮的小脸蛋,竟然就给我撞花了,这可就不值钱了。这下好了,真的得伺候那些乞丐了。”沈墨看的心惊肉跳,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女人的脸已经破相了,你带她回去也不值钱了,不如卖给我,我家里正好缺一个打扫丫头。”老鸨子心里烦闷,抬头瞪向沈墨,心里本觉得一个双儿罢了,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又能有几个银子。没想到一看竟愣住了,眼前这个双儿虽然不若别的双儿擦脂抹粉,但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可都是丝绸。再往后一看,就看见了周景。周景不认识她们春风楼里的人,春楼里的姑娘们却都知道‘遇见’布庄的掌柜,周景。那可是一个硬朗英俊的汉子,特别是他家的睡裙,最受姑娘们喜欢了。老鸨子看看沈墨又看看周景,就想起传言都说,‘遇见’布庄掌柜家里的正室是个夫郎,可惜了那个有本事的汉子。“原来是周夫郎啊,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沈墨愣了下,“你怎么认识我?”老鸨子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身后的周景。周景吓傻了,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夫郎,我发誓我可没去过那种地方!我发誓,真发誓!”沈墨恨恨地瞪他,使劲地瞪他,咬牙切齿道:“没去过,人家怎么一眼认出你?”“那我怎么知道,我冤枉啊!”老鸨子看得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周夫郎你不用吃干醋了,以我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不敢的。至于我为什么认识他,别忘了,你家你是开什么铺子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家周老爷,正因为他弄的那个睡裙。我家姑娘可是大赚了一笔。”这下沈墨尴尬了,脸都红了,他是该说多谢捧场吗?老鸨子笑够了道:“这个姑娘命好,遇到了周夫郎你,你愿意帮她,我也不做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是我们姑娘进了春风楼,都是有价格的。不能给她开先例,不然姑娘们以后都有样学样,我要怎么办?”周景上来道:“你说数吧,合理的话,我们就买下她。”老鸨子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要不这样,你看,叫我的姑娘去你铺子里选两件裙子就算抵账了怎么样?”“你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明,我铺子的裙子,贵的一件就七八百两,你们春风里的姑娘有值这个价的吗?”七八百两?围着看热闹的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周景和沈墨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跟在后面的那两个婆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怎样的大户给买了。“想要我铺子里的裙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只能是一件二百两以内的,这可不少了。这个女人已经破相了,二百两可是天价了。”老鸨子也知道,点头同意了。第61章 沈墨的占有欲女人醒来,哭着交代了身份。原来她是南方一个商人妾生的女儿, 因和父亲手下一个叫范鑫的掌柜有了情意, 那掌柜便打算向他父亲提亲, 没想到他父亲因她生的漂亮有心用她攀附权贵, 竟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妾。她不愿意, 范鑫就带她私奔。两人约定黄昏郊区的一片树林里相见,没想到到了约定的时辰没等来范鑫反而等来恶人。人贩子将她迷晕,从南方运到北方,以一百两的价格卖给春风楼里的老鸨子。赵翠哭道:“老爷夫郎, 我虽名义上是富户人家的小姐,可我出生妾室,出身卑微,我的母亲要侍奉当家主母, 我也要侍奉嫡亲小姐,所以我并不是十指不沾洋葱水, 反而许多活都会做。周夫郎可怜我买下我,就请也留下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夫郎, 一心为主的。”周景道:“你不找范鑫了, 你经历这些磨难,不就是因为想要和他在一起吗。”赵翠面色暗淡, 语气郁郁道:“老爷不了解范鑫才会这么问, 范鑫虽是我爹铺子里的一个小小掌柜, 但为人忠诚, 从来最遵守时辰,要是和什么人约定了一个时辰,不管事情大小,从来只有早到绝不会晚须臾。那日我从黄昏一直等到天黑,便知道他不会来了。”陈慧慧气愤道:“这个范鑫竟是一个负心汉,可怜你为了他白白遭了这样的罪。” 第97章 孙娇看陈慧慧这个样子更是气到不行,凭什么她被骂被训,陈慧慧却在周景身边过得这么满足,明明她处处不如她的,不过是一个卖身葬父的乞丐。孙娇目光里闪过丝阴毒,笑着执起陈慧慧的手,“我要恭喜妹妹了。”“啊?”孙娇道,“恭喜我什么?”“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想想你不过是周家买回去的一个婢女,洗衣打扫做饭不都是你该做的吗,为什么周景放着这个现成的婢女不用,还要买回三个婆子做活,反而叫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在前面铺子里呆着就行,这分明是舍不得你累,对你心存爱护。”本来陈慧慧没想过这层,被孙娇一说,倒越想越觉得有了。她喃喃道:“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我还能骗你。而且那个周夫郎他是个双儿,生不了孩子的,听说他们两个都成亲三四年了,周夫郎一直没生,应该是生不了了。”陈慧慧大惊,“怎么可能,他们有一个儿子八岁了。前几天刚抱回来。”“你说的那个小孩儿我知道,才不是什么周景的儿子,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的养子,救过周夫郎一命,周夫郎就让周景把他收养做了儿子,说起来这个周夫郎多自私,他不能生还要让周景替别人养儿子,那么的大一个家业就都想送给外人。好在周景头脑清楚,把你养在身边,估计是在观察你,要是你是个好的,就会抬你进门给他生儿子。”陈慧慧脸羞得不行了,心里很快乐,同时又憎恨沈墨,他凭什么自己不能生,还要周景替别人养儿子。像周景那样有本事的男人,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家业的。“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道清脆却阴沉的声音打断两个女人的对话。陈慧转头看去,街道尽头站着的是周誉。以前周誉在她眼里是主人家的少爷,是不可冒犯的。如今知道他不是周景的亲生儿子,再看就成了雀占鸠巢,丑鸭子想当白天鹅。还有种说不出的愤恨,仿佛他强占了属于她的什么东西一样。孙娇连忙用袖子掩脸匆匆跑了,陈慧慧却愚蠢地站在那里,面色不善地瞪着周誉。这是她第一次对周誉摆臭脸,然而做的却娴熟无比,仿佛早就想做了一般。“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也敢来管我,不过利用老爷心善,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少爷了,真是拎不清身份。”说完气哼哼地进了铺子。铺子外,周誉低着头看不清面色站了好久。周家买回来的另外两个婆子,一个姓纪,主要负责烧饭做菜,另一个姓张,主要负责打扫洗衣。两个婆子和赵翠在后院堂屋里摆好饭菜,才叫三位主人过来吃饭。陈慧慧也跟着过来,看见周誉坐在主桌上由沈墨给夹菜,愤恨地瞪了眼,也不知道到底在瞪谁。周誉恰巧抬头和陈慧慧眼神对上,陈慧慧毫不收敛还挑衅地挑挑一边眉毛。周誉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一个。“走了,别站在这里,老爷夫郎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咱们在近前伺候。”陈慧慧不甘心地看了眼周景,周景正心无旁骛地吃饭,最后被赵翠拖走了。周誉筷子微顿,旋即又恢复正常。“小少爷,我去趟茅厕,你先习字。”“是,夫子。”陈夫子走后没一会儿,陈慧慧推门进来,端着个果盘,里面有苹果橘子和香蕉。院子里赵翠和一个婆子路过,那婆子奇怪道:“夫郎不是交代过吗,陈夫子授课时不准咱们随便打扰。”赵翠微微低头,轻声道:“咱们走吧,夫郎等着呢。”陈慧慧笑意盈盈进了书房,对周誉道:“你读书读累了吧,吃点水果再看。”周誉笔尖不停,从陈慧慧进屋就没看过她一眼,淡漠道:“主仆有别,称我少爷。”陈慧慧面目狰狞,呵呵了两声,听到窗下有轻声地响动,眼珠子转了转。刻意大声道:“周誉,你也别和我装什么少爷架子,从前我不知道你来历被你耀武扬威了一段,现在我可不会再受你气了。你也不过就是老爷心好,领回来家的一个穷酸罢了,老爷早晚要有自己的孩子,你什么都不是!”周誉终于停下笔,抬头看了陈慧慧一眼,那眼神冷的可怕。陈慧慧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叫道:“你,你想干什么?”在窗户下面全部听到的陈夫子慢慢走了进来,咳了两声,陈慧慧跑了出去。“夫郎,您要的东西,奴婢拿过来了。”赵翠将一杯冰果汁端给沈墨,状似无意道:“少爷读书也读了小半天了,夫郎要不要给少爷也送去杯。”虽然只剩下夏天的尾巴,但是天还是很闷。“好吧,给我倒两杯冰果汁,我过去看看。”书房里陈夫子正教训周誉,戒尺将孩子的手掌都打肿了。“才读书多大一会就要休息,这般不刻苦,还读什么书,我看你简直冥顽不灵,顽劣不堪。”沈墨过来时赶巧就听见这么两句,并不闻周誉顶撞之声,接着就是戒尺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那声音听得沈墨心惊肉跳,连忙推了门进去。陈夫子授课时,为了不影响两人,周景特意吩咐过,不准他们无事过来打搅,特别是一会儿一个果盘一会儿一杯冰茶的。陈夫子也没想到会被沈墨撞个正着,戒尺抬了一半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满脸地尴尬。沈墨一眼看见周誉通红肿胀的手掌,心疼的两步走过去,刚想抱着周誉安慰,转而怕他是真犯了错,他要是表现出心疼的样子,会助长他的威风。只能竭力装作不在乎,问陈夫子道:“小誉可是顽劣了,劳陈夫子费心了,只是不知道犯了何错,陈夫子可以与我说,我教训他。”沈墨这个样子无意中让陈夫子以为他不在乎周誉,心里暗道如果如那个婢女说的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疼。夫子就愤愤不平道:“这孩子不打是没法教育了,这读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吃得苦中苦,怎么为人上人,这个孩子不过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就坐没坐样,竟然吵着要休息,我看他就是该打,打两回就老实了。这种孩子我碰见的多了。”沈墨听后面色铁青,“就因为这个,再没其他了。”陈夫子被沈墨面色唬得磕磕巴巴道:“没,没了。”“陈夫子,您来那日,我就说过,这孩子身上有伤在,读书半个时辰给他休息一盏茶的功夫,这话您忘了?”陈夫子当然没忘,只是偷听了婢女的话,知道周誉竟不是沈墨和周景的亲生儿子,不过捡回来的一个孩子罢了,心里变有些微妙的不平衡。想自己也是饱读诗书,却饥一顿饱一顿。这个孩子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有钱老爷的青睐,到人家家里当儿子,吃香的喝辣的。想到被留下来吃过的几顿便饭,那肉菜做得不仅量足,味道更好。如此心里便不平衡了,一时之下的激愤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 第99章 陈慧慧咬着嘴唇道:“我不明白周夫郎的意思。”“陈慧慧,我因为从小受过许多磋磨,所以不想别人再步我的苦路,能帮一把,就能使一个人改变一生便总觉得举手之劳的事,要帮的。但我并不是傻子,陈夫子之前一直对小誉恭敬有加,不敢怠慢,却突然变了个态度似得,竟然因为小誉想要休息而打他手板,这件事明明在他刚来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他也同意的。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又拿这个罚人,如今想来应该是你和他说了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致使的。还有就是今天这事,你说小誉哭,应该只是为引我来看这出戏吧。你之前听过我和老爷说过周达,知道家里的香肠铺子是买他家的,大概还有些渊源,所以引我来看,就是不能怎么小誉,至少让我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提防,这样你就有机可乘了。”陈慧慧认识那个小男孩是周达的嫡子是因为周达曾经也在镇上风光过一段日子,小男孩也摆过少爷的谱,她是镇上的人家,父亲曾在周达家里做过工。“这些都只是周夫郎你的猜测。”沈墨突然笑了,“无所谓,陈慧慧你似乎忘了一点,你是我家死契的奴婢,就是我处死了你,随便寻个由头都没人会在意的。但到底我做不出随随便便要人性命的事,只是家里却留不得你了,染布坊那边缺少染布女工,你去那边吧。”陈慧慧因为自允镇上姑娘,虽然家里穷到揭不开锅,骨子里却有种瞧不起乡下人的傲气。这大概也是她知道沈墨是村子出来的夫郎,才敢对周景生出妄想的一种原因。如今沈墨直接把她赶到农村让她去染布坊做工,这简直比把她卖了还让她不甘心。她不愿意到乡下,然后随随便便嫁个泥腿子,还不如配了小厮,好歹还是镇上人。“我不,你没有权利处置我,我是老爷买回来的,你没有权利……”“是吗?”沈墨冷笑声走了,不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汉子堵住陈慧慧的嘴,把她塞进一辆骡车里,连拖带拽地弄走了。第63章 沈霖有喜了一进家门便觉得今日家里气氛沉闷, 周景心有困惑, 问道:“小墨,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沈墨郁郁道:“是陈慧慧,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明明只是好心出手帮她一把, 咱们俩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从不曾苛待她半分, 但不知为何,她竟对小誉一个小孩子心有嫌隙, 刻意为难。如今我细细想来,那个夫子怎会好端端对小誉换了一副面孔,想来应该是受了她挑拨。”周景叹口气, “不知道你可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讲的是一条蛇冰天雪地之中被冻僵, 被一路过心善的农夫救起藏于衣内,那蛇醒来后, 一口咬在农夫胸口。有些人大抵天生便是蛇, 我们看不穿人皮下的蛇心, 只能自己多加小心。”沈墨点头道:“这事说来也怪我自己乱好心, 却连累了小誉替我受罪, 好在没被她搅出大乱,否则我便成了罪人了。”周景揉揉沈墨柔软的发丝, 安慰道:“不会的,以后多加小心就是。”“对了, 小誉他认识周达的那个嫡子,两人之前似乎就很相熟,现在他在小誉房内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陈慧慧影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景笑道:“你才觉得,咱们这个儿子可不简单,不过,绝不会是蛇,也许是头小老虎。”“小老虎?”“是啊,能咬人的,可不就是小老虎吗?”卧房内,周常喜道:“你那个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之前成叔去铺子应试掌柜,没成,你怕不怕这次弄巧成拙,倒叫他怀疑你。”周誉摇头,“你也说了,我爹并不简单,想来收养我前,与身世上必然查过了,咱们两个这点交情应该一清二楚。”“说来,你爹的手段可真是狠辣,你在府里不出去不知道,那个沈婆子被你爹弄进了衙门里,虽没要她性命,但十个板子下去,还花掉八两银子,想来她从你家里赚去那点家什去了大半。虽说人是被救出去了,以后就会明白还不如死里面好。死在里面,兴许还能赚到几个拎不清的眼泪,觉得你爹心狠,不死出来了,别人便只会觉得她罪有应得。以后过得落魄,被磋磨,别人只会觉得这是她的报应,对你爹只会更加心存敬畏。”周誉没说话,周常喜却笑道:“其实你最想知道郑六怎么样了吧?他也好不到哪里,被你爹派几个人给做了套,在赌房里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一屁股债,那个破屋子每天都要被砸一边,也不知道肚子里那个小的还保不保得住。”房门被敲了三下,周景在外面道:“晚饭好了,请你的小朋友出来留下吃顿便饭吧。”周常喜道:“你爹倒是足够尊重你,老子进儿子屋里还要敲门。”周誉从床上跳下,“走吧。”堂屋里餐桌上做了六菜一汤,三荤三素。荤菜分别是:肉丸子、韭菜炒鸡蛋、红焖肉。素菜是:山野菜炒芹菜、白菜腰果、清炒藕片。汤是山药排骨汤。还有米饭和猪肉饼子。周景道:“家里做的匆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周常喜吃得头不抬眼不睁,怎会不合胃口,看他穿着就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地位还不如一个在继母近前伺候的仆人。饭菜到了他这里有时候只剩下馊的,就是这馊的能不能吃饱还两说。现在大鱼大肉跟前,周常喜恨不得生出两张嘴都填进肚子里。周景给沈墨夹了一个猪肉馅饼子,“你尝尝这个饼子,做的不错。”沈墨尝了口饼子虽是纯肉馅的,然而香而不腻,饼子皮也酥脆可口,吃了一个觉得不错,还想吃第二个,可伸筷子去夹时才发现饼盘子已经空了。筷子只能生生在空中转个弯。“小翠,这个饼子再来一盘。”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周常喜肚滚溜圆,好久没这么饱了。临走时,周誉道:“阿么,那个肉饼子还有了吗,常喜喜欢,可以在给他带回去些吃吗?”“可以,我去厨房叫小翠包去。”其实已经没有,厨房里婆子又现烙了十几张出来,用油纸包装好,系根绳子。周常喜抱着肉饼子,隔着油纸还能感觉到烫手的温度,他立刻就猜到这是新烙出来的。真诚道:“谢谢周阿么。”沈墨笑道:“喜欢吃就常来吃,小誉没什么玩伴,你来他很开心。小誉,你出去送送常喜,叫他有时间多来玩。”两个小孩子走出门口,肉饼子被周常喜塞进怀里,“多谢你,你知道的别的吃食我也带不进去,这肉饼子塞在怀里,没人会发现,饿了吃一个就行了。”周誉微皱眉道:“你便打算以后就这么过了?”周常喜道:“不,还要谢谢周伯父,借他整治郑六的法子,我已经想到怎么对付家里那个老糊涂了,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等我的好消息!”周誉回到卧房,周景竟捧着本手写册子等他。周誉愣了下,走到周景跟前道:“爹在等我。”“对。”周景放下册子抬头定定看着周誉,就在周誉觉得周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时,才笑起来。“陈夫子走了,新的夫子正在给你找,这段日子暂由爹代替夫子给你讲课。那些之乎者也爹不懂,爹只和你讲些道理与是非。第一堂课便是要教你与虎谋皮不是不可,前提是你也要是只老虎。”一点就透,周誉知道周景在说周常喜,看来,周景已经知道鬼铺和他们两个脱不开关系了。他以为周景会和他说些大道理,没想到周景把一个手抄本子给他,里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周景道:“这个是咱们家独有的暗码,目前认识的就我你阿么还有舅阿么,日后遇到什么不方便别人知道的,可以用把这种字符掺杂画里或者信里寄给我们,我们便知道你遇到事了。”周誉心头猛震,这种暗码教给他,便是真的拿他当儿子了。“我觉得三字经八股文什么你是要学,毕竟科举上肯定有用。但我觉得以你的谋略,大材小用了,这个你应该可以看懂,这段日子看看它,遇上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意思可以来问我。”周誉低头看,竟是《孙子兵法》。别人的启蒙在三字经中开始,他的启蒙却是三字经与《孙子兵法》并行,要说喜欢,周誉确实更喜欢《孙子兵法》。夏日终于过去,漫天的枫叶火红地落了一地,周家迎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沈霖有喜了,并且已经三个多月了。沈墨高兴到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周景哭哭笑笑。 第101章 郝玉兰一看,无论是沈墨还是沈霖都似乎习以为常,便知道平时两家人恐怕也是这么吃。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她没吃到,而是此刻才明白这门亲事说到底是她儿子高攀了,要没有沈霖,她儿子还跟着他们过几月才能吃上顿肉的日子。“对了,小霖,我刚才回来时路过沈大娘家,看见她被家里的一个新媳妇骂,是她儿子娶亲了?”沈墨问。郝玉兰道:“可不是,你们不在村里不知道。沈大姐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可不值得同情,全是她自己作的?”“怎么说?”王福禄深深叹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然想出骗亲的法子给王大力说媳妇。”“骗亲?”“是的。她从牢里被捞出来后,村里都知道了,谁家也不愿意把女儿说给一户婆婆坐过牢的人家,便是村里有双儿的人家也不愿意。这沈婆子就把主意打到旁的村子里。今年村村收成都不好,许多穷人家冬日里眼瞅着就要过不下去,都打算把姑娘嫁了,换些银子。这不,就给沈大姐打听到一户,那人家一听到是咱们王家村的,都知道咱们村子里有香肠铺子和染布坊,是不靠地里那点东西也能活的人家,乐得不行。”“便问沈大姐家里儿子是不是在周家那两处做工,沈大姐竟然说是,还说和周家有生意上往来。之所以找上他家说亲,是听村邻有认识的说他家姑娘贤淑肯干,父母都是老实人。那家一听就高兴到不行,在加上沈大姐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的聘礼,那户人家信以为真,也不打听了,害怕沈大姐反悔,慌慌张张就把姑娘嫁过去。”“那姑娘嫁过去后着实被唬了几天,后来看王大力家吃得也不好喝得也不好,而且王大力那个样子也不似在村里做工,就偷偷问了几户人家,这就把沈大姐给打听了彻底。气得姑娘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后来沈大姐带着东西点头哈腰地上门赔罪好不容易把儿媳妇请回来,可日子却没好过过。那个媳妇并不好相与,总是给沈大姐摆脸色,骂她。”沈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唯有沉默。各人种下的因果各人得,再苦也得吞。反倒是沈霖问道:“王大力呢,他不管他婆娘吗?之前他对他娘可是唯命是从。”郝玉兰道:“那孩子也许心里有点恨他娘,觉得要不是因为沈大姐坐过牢,就算日子穷些,也不至于说个亲这么难,因此也不大管。哎!沈大姐后半生恐怕要比前半生还难过!”第64章 范鑫找来从小弟家里回来, 沈墨便心事重重, 做事颠三倒四,周景想吃苹果,他给削皮, 却一下削到了手。周景一把握住沈墨的手腕, 迫使他张开手指,食指指尖到底被削掉了一块肉。家里有平日里备下的止血药, 周景赶紧找出来给沈墨涂上,并缠了一圈纱布。“这几日记得别碰水, 别吃腥辣。”“没那么严重,就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用上药的, 养两天不管它也能好。”沈墨道。对于沈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周景还是生气的, 可人已经受伤了,他又不能责备他, 便闷不啃声收拾东西。这样子反而叫沈墨心里发毛, 频频偷瞄周景。“你……你生气了?”周景心想, 终于看出来了。沈墨道:“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削果皮很好的,不知道怎么会削到手。我似乎总是这样做不好事, 想帮陈慧慧,结果差点被陈慧慧害到家里, 如今就连小弟都有孕了,我还……”说来说去,原来症结在这里。周景重重叹口气,有些无奈,转身就看见沈墨落魄而又害怕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只剩下浓浓的怜惜。他走上前,轻轻抱住沈墨,“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的,子嗣一事上,我们不强求,有便是我们的福气,没有我们也不要怨天尤人。”沈墨趴在周景怀里闷闷道:“可,你明明是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现在却因为我的原因无后,你会不会不甘心。”“如果我要是不甘心你怎么办,真给我抬进家里一门小吗,还是平妻?”沈墨咬着牙不啃声。周景继续添把火,“到时候,她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一个三口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你……”“你,你敢!”沈墨声都颤抖了,“你要是敢有别人,我就,就……”呦,小夫郎态度很强硬吗?周景挑挑眉毛,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道:“你就怎样?”“我,我就拉上你殉葬!”周景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沈墨抱起来搂在怀里。“生同衾,死同穴。原来我的小墨竟是心里慕我这般,生前身后事都想的好好的了,是打算要给我做生生世世的小夫郎吗?”沈墨本来很是郁结,心里烦闷,被周景如此破坏气氛的一闹,那些坏情绪倒是被赶跑了,只剩下无奈。“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在我的故乡,像你我这种两个男人成亲是绝对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和你在一起那一天,我就做好没有孩子的准备了。其实,对我而言,孩子是很重要,但你才是那个更重要的。”母凭子贵,王家村里都是生了小子,媳妇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生不出小子是要遭人指点瞧不起的。沈墨不禁鼻头发酸,“景哥,我真幸运,遇见的那个人是你。”周景笑道:“我又何尝不是,所以小墨别想那么多,就当我们把所有的福分都用在彼此相遇上了,所以为了公平,我们与子嗣无缘。但小誉被送到我们身边,我们没有孩子,他便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沈墨红了眼眶点头,“对,我们还有小誉。”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墨一爬上床就觉得不对劲,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咯的他难受,他伸手摸了摸,没摸出是什么东西,只感到好大一片。撩开被子一看,床上铺满了花生瓜子桂圆莲子等。他的心霎时酸酸涩涩的,还有丝丝柔情。周景从后面抱住他,“小墨,我看沈霖成亲那日床上你给他铺了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想来我们没有孩子,就是洞房花烛夜那日床上没有这些,现在补上一个,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明明知道这只是周景在安慰他,沈墨却仍觉得心里好受了。次日周景醒来,沈墨还在沉睡。他看着小夫郎温和漂亮的眉眼,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这才轻手轻脚爬下来。纪婆子听见动静,给他送洗脸水进来,周景轻轻嘘了声,摆手示意沈墨还在睡。纪婆子笑了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咱们家老爷和夫郎的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纪婆子如今三十多了,还未成亲。不是她不想成亲,而是她是原来主家的家生奴才,生下来命便由主人家定。她父母又在她七八岁时就没了,更没人给她想这些事。后来她便一直在主家伺候,直到被发配出来,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向往着夫妻间的举案齐眉,只是慢慢错过了年纪,心里便知道这辈子也许不可能有了。赵翠微微楞神,忽然就想到范鑫,如果她的父亲当初同意她们的亲事,会不会也如老爷夫郎这般琴瑟和鸣。然而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她知道他们两个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怕是有朝一日相见,就算不会不识,也终是一个人夫人父,一个□□人母。 第103章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几日后,周景领着沈墨出去散心,走到酒楼下,正撞上喝到烂醉如泥的范鑫。“范掌柜?”周景半搀扶着他,“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范鑫醉眼朦胧地盯着周景看了半晌,大约也没认出他是谁,亦或者也不在乎他是谁,抓着周景就呵呵笑了起来。“喝这么多酒又怎样,还是醉不了,梦里还是见不到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凭生我最遵约守时,从不肯晚一息,偏偏就那一日被事绊住了脚,就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吗?”范鑫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疯疯癫癫。但足够周景沈墨猜出大概,“你不是娶亲了吗?为什么还惦记着赵翠。”“娶亲!”范鑫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做梦都想娶她,可她却不见了,我便幻想自己已经娶了她,四处和人说,做了美梦罢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远的路,去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县城,打听了多少人可是从来没人看见过她。这里,柳镇,每个角落,连只狗,路边的乞丐我都问了,还是没人见过她。”范鑫疯疯癫癫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们吧,你们见过她吗?”范鑫从怀里掏出一张女画,纸张泛黄,画的正是赵翠。“这个就是我夫人,名叫赵翠,你们见过她吗?要是见过,就告诉她,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我好想她。”范鑫已经醉的稀里糊涂,自说自话后就摔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这是一场误会,范鑫他一直在找你。”范鑫被周景和沈墨架回周家,“至于他嘴里的那个夫人应该就是你,等他醒来,你可以好好问问他。”赵翠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想到她不见了这么久,范鑫就一直找了她这么久。第65章 千鸟羽衣范鑫睁开眼睛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 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翠翠,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入我梦中。那日,并不是我没去, 而是我要安置咱们家里人, 我爹我娘几个弟妹,还有你姨娘。如若不安置妥当他们, 恐怕我们这一走是自由如意了,可他们……以赵老爷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们的……”范鑫泪流满面, 浑身酒气并没有散尽,人却顷刻间清明。一个汉子生生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无助地如同一个孩子般试图解释着。“等我安置妥当他们赶到那里时,你, 你却不见了。事后我就到处找你,但怎么也找不到。没过多久, 我就听闻曾有一伙人贩子流窜到咱们那里, 我便猜测你是否被他们拐了去, 一路打听一路找到这里, 可是我扔没找到你。翠翠请你告诉我, 你到底在哪里,我究竟应该去哪里找你。纵使千山万水, 我也绝不相负。”范鑫以为他在做梦,只一心顾着剖白, 根本没注意到寝房里还有两个人。赵翠哭到不能自己,几度哽咽,还是范鑫把她抱到怀里不停安慰。“鑫哥,我不怪你,是我自私了,我谁都没考虑,只顾着自己逍遥,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姨娘不知要被我连累到怎样。”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范鑫从醒来就根本没注意到房里还有他人,至于赵翠是哭到忘了。周景和沈墨悄悄退了出来,一出门口就看见周誉站在门外。“爹,阿么。”周誉跟了陈夫子不过读了几十日书,身上竟有了读书人的气质,这这气质较其他读书人的书生气不同,是一种虽有礼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听见哭声,过来看看。”“你都听见了?”周景问他。“嗯。”“可有什么感想?”周誉一板一眼回道:“有些事不能流于表面,太过想当然,往往事实藏于表象下。”“好,不亏是我儿子,聪明。”周景自豪道:“我有心将你送到镇上私塾里读书,现在有两处合适的。其一是古老先生的‘仁德’私塾,其二是邹先生的‘雅正’私塾。古老先生的私塾里大多收授的都是家境贫寒的学子,而邹先生那里收授的大多是商贾之子。以咱们家如今家世来看,你更适合‘雅正’私塾,可我的意思却是想让你去‘仁德’私塾。因为‘仁德’私塾近三年出过三位秀才,而‘雅正’私塾却不曾出过一位秀才。据我所知,‘雅正’私塾不过是商贾乡绅们充点门面的地方,学不到真正的知识。”“可你要是想去‘仁德’私塾,应该明白士农工商,咱们商人在末流,恐怕去了那里,也许要受到排挤,这你可怕?”周誉跟着郑六流窜于镇上各处做工时,曾路过‘仁德’私塾,私塾里稚气的朗朗读书声是那样吸引他,纵然那时一个字也听不懂,时常绕远也要从私塾门前路过,为的就是听上一声朝气蓬勃的读书声。那时的他从没想过,可以说根本不敢想有朝一日会以学子身份步入那间私塾。而至于‘雅正’私塾,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前路上时,从不分时辰,总有商贾家的孩子在门口玩笑打闹,似乎很少能听及学子的读书之音。于周誉而言,他心里一直有个梦,很美的梦,梦里他的亲生爹娘如沈墨周景一般开明宽厚,对他也是这般如珠如宝,只是梦里那个地方不在柳镇,而在京都。即便知道那仅是他太过臆想有一对那样可亲可敬的父母所致,他还是想要去看一看,亲眼见一见梦中生身父母住的地方。周誉道:“爹,我想去‘仁德’私塾,我想科举。”周景问:“想好了,哪怕被排挤,哪怕被欺负也愿意?”周誉坚定道:“虽愿意,我却不会使自己被欺负的。”周景哈哈大笑,“好,不亏是我的儿子。欺负咱们可不能干挺着,是要使法子还回去的……”周景还要要说什么,突然闭嘴不语,面露尴尬,因为屋子里传来阵阵君子非礼勿听之音。沈墨面色倏然绿了,牵着周誉的手快步疾驰而去,被他牵着的周誉,悄悄红了耳朵尖,似懂非懂。等范鑫赵翠冷静下来已是天黑,灶上给他两温着饭。赵翠压根就没好意思露面,范鑫一个汉子也造得面红耳赤。“周老爷,在下唐突了。”范鑫试图解释,可惜说来说去,那些话也解释不了在主家里偷了人家奴婢的事实,干脆就不解释了。“周老爷,在下范鑫在这里还要多谢您和周夫郎出手相救使翠翠免落烟花之地。此等大恩大德范鑫无以为报,愿意为周老爷鞍前马后,竭尽忠心。只是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范鑫已经从赵翠口中得知沈墨周景救她一事,心里既后怕,又感激不尽。周景大约知道是何事,他早就想过,以范鑫如今身份财势他自不可能让自己夫人做他家婢女,肯定是要赎人的。周景也不会做恶人压着不放,但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好机会白白溜走,如范鑫这等品行留在他铺子里做掌柜,周景才能放心。周景便卖人情道:“周掌柜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但凡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所能。”没想到范鑫竟给他跪下了,如此大礼,周景不敢受,连忙扶他,范鑫却并不起来。“周老爷,在下请求你还翠翠自由之身,您尽管放心,翠翠这段时日在您家里所见所闻绝不会说出半个字,在下也绝对不会问,在下可以发誓,赎走翠翠绝不是想要知道您家生意上的什么事,完全是单单只是为了我们二人的情意。您救了翠翠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愿意献上千鸟羽衣聊表心意。”“千鸟羽衣!”这种羽衣周景曾听闻过,和羽冠做法大同小异,都是釆自各种珍鸟身上最漂亮的羽毛制成。只是这采羽的过程十分残忍,要鸟活着的时候生生薅掉它最艳丽的羽毛,听闻只有活着的时候薅下的羽毛才会保持在鸟身上的艳丽色泽和灵性,每一根上都带着鸟最深沉的痛楚。看见周景面色不好,范鑫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凛,许多商贾为了赚钱,可不在乎小小的几十只几百只珍鸟的生命。可眼前这个周老爷虽然是个生意人,但良心却并未被金钱蒙蔽,他听说千鸟羽衣首先想到的是并不是金钱,而是那些小鸟的痛苦。范鑫心里隐约有了某种想法,忙道:“周老爷,您不必担心,这千鸟羽衣,虽是收集鸟身上最艳丽的羽毛,却并不是通过那般残忍手段所得。这千鸟羽衣我本是打算献给翠翠的父亲赵老爷,用来求去翠翠的聘礼,所以怕沾染了珍鸟的怨气不灵验,故而每一根羽毛都没敢从珍鸟身上活拔,而是守在珍鸟群聚的几处河边,挑敛它们掉落的。不过您千万别以为这些羽毛色泽会不鲜艳,它们全部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耗费三年之久,动用许多人手才得来这一千根。”便是活捉珍鸟生拔羽毛,要得到最漂亮最艳丽的也不过就那几根,真不知道范鑫为了收集那些羽毛却不伤害珍鸟付出了多少艰辛。“周老爷,如今在下愿意用这千鸟羽衣换取翠翠自由,忘您成全。”单从情意上讲,其实只要还了他当初买赵翠的银子周景便愿意放人,没想道范鑫竟然愿意献上千鸟羽衣。这千鸟羽衣如若做成,那才是重金难求。这是周景占了天大便宜,甚至有趁人之危之嫌。“你先起来,赵翠的卖身契我叫我夫郎给你取,只是这千鸟羽衣我却不能收,如若收了我周景岂不成了趁火打劫之徒。” 第105章 孟氏看见蒋氏就生气, 刚要冲上去找人不自在, 她后面一个婆子捅捅她。“到你了,你不进我可进了啊?”孟氏恨恨瞪了蒋氏一眼,“怎么不进啊, 这都等半天了。”孟氏进了门房,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双儿另一个是个女子。那双儿头上没有任何金钗银饰, 虽朴华如实,但身上的衣服却是上好织锦, 而那女子穿得虽也不差,到底只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孟氏暗叹命运不公,她们这女子竟不如一个双儿富贵, 也不知道这双儿怎生得这样的好命,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管心里如何想, 孟氏还是规规矩矩呈上自己的绣品,“夫郎, 您看这是我的绣品。”沈墨于刺绣一道并不精通, 仅限于缝缝补补。这次跟着赵翠过来选人, 完全就是因为人手不够被捉来的。周景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 范鑫要忙着选址选铺, 家里便只剩下他一个清闲的,便过来帮着忙一忙。赵翠不会写字, 也识不得几个字,正好沈墨识得, 就给她做了记录。沈墨把绣品接过来,给赵翠看。赵翠瞅了眼,眉头微蹙,犹豫不决。“怎么了?”沈墨问。赵翠道:“周夫郎,这绣品虽有几分苏绣的影子,但却不得其精华。倒是比其他人送来的好上很多,可要用,不知道要费多少时日多少功夫才能磨出手艺。这柳镇上的绣娘怎地就这般紧俏!”沈墨道:“先留下住址吧,以后再说。”孟氏知道这是对她绣品不大满意,倒也没别的想法。毕竟如周家这般高门大院对她们而言还是敬畏的,眼光比普通人高,瞧不上她的绣品也是实属应该。孟氏留了住址便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蒋氏,心里的就来了火气,愣是忘了身份地点就直直撞上去。明明是孟氏差点把蒋氏撞倒,她却抢先嚷道:“你当家的是个跛子,你便是个瞎子吗,走路怎的不长眼睛往人身上撞?”蒋氏面色难看,孟氏纵使如何为难她,她也从不曾在意过。可说到蒋伟,蒋氏便忍不得,要不是因为她,蒋伟的腿也不会伤。可以看出来蒋氏已经很生气了,不过顾于地点不对,只道:“孟家大姐,是你撞了我。”孟氏叉着腰嚷道:“我撞的你,你好大的脸,这么大的路我怎么谁都不撞,偏偏撞你?”蒋氏隐忍不发,她是来应募的,此时和孟氏争论不休,无论此事究竟是谁无理,闹到最后只会给主家留下双方坏印象。如此想着就打算息事宁人,“是妹妹没看到姐姐,这厢给姐姐赔不是了。”“什么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不要脸!”孟氏竟得寸进尺,丝毫不顾屋内坐着的两个主家。排队的妇人姑娘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街上过路的也停下向屋内张望。赵翠面色冷了,高声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给你这么吵!”孟氏被呼和顿时如鹌鹑般低着头老实地出了屋子。等排到蒋氏时她怕沈墨赵翠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对她有什么想法,便先道歉。此举先得了赵翠三分好感,再拿起她手里的绣品,眼神瞬间亮了。“你会苏绣?”赵翠问道。蒋氏规规矩矩道:“我曾是苏州绣娘,因嫁人来到柳镇。”赵翠笑了,这是她应募这段时日来最满意的一副绣品,这幅绣品比她的甚至还要好上许多,这才是苏州绣娘的水准。赵翠非常满意,几乎想要当场拍板,但她还是先询问了沈墨的意见。沈墨不懂这些,只叫她做主。“你来周夫郎这里留下住址,过几日应募结束会有人去你家请你。”赵翠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咱家的规矩,咱家要求是要签订长期契约和保密契约的,半年给年例五十两,但有一点,因为咱家绣衣款式独特新颖,独一无二,做工期间是要求吃住主家,待做工完成才能放回家。不过你可以放心,并不是说就将你们关起来不许与家人联系。而是每三日准家人过来看望两个时辰,但要在酉时,会有人在旁边伺候不能单独说话。这不是□□你们,是为了保密,防止家里绣娘和家人串通,将要做的东西泄露出去。”蒋氏从前就是位绣娘,做过许多名贵衣裙,其中有些特别贵重的都是连夜赶工,同样会被主家看管起来,不许与外人联络。所以对于这一要求她无异议,便点头表示知道了。刚进家门,跛脚的蒋伟便迎了上来,并不先问活计成与不成,而是道:“柳镇在咱们临镇,你走了这么远累了吧,喝碗水,我给你做饭去。”蒋父蒋母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幕,只能无奈叹口气,他们这个儿子已经被蒋氏迷晕了头,说什么也没用了。蒋氏跟着进了厨房,帮着忙活,蒋伟撵她几次,她不言不语却也不离开,蒋伟便只能随她了。两人沉闷地干了一会,蒋氏忽然道:“主家说,这次做工为了保密可能吃住都要在主家,做完工才能给放回来。”蒋伟一听就紧张了,“这,会不会骗子啊,怎么做个工还要住在主家。”蒋氏道:“衣裙贵在款式新颖,要是有绣娘将图纸偷出去传给外面,样子被提前泄露就不值钱了。”蒋伟呐呐道:“是这样啊。”蒋氏看他一眼,“不过主家仁慈,答应每三日可以与家人相聚两个时辰,免得家人担忧。”蒋伟立刻道:“那我到时候去看你。”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小心翼翼添上一句,“可以吗?”蒋氏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吃过午饭,蒋家大门被敲响,竟是孟氏来了,拿着她当家的衣服过来要蒋氏洗。因蒋氏过几天就要去柳镇做工,蒋伟不愿意她累到,便替她推诿了。孟氏又生气又嫉妒,恨道:“她就是个丧门星,你看看自从她进了你家门,你家被害成什么样了。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她是给你下蛊了吗,你怎么就执迷不悟!”蒋伟倏然阴沉了脸色,“我家的事和她没任何关系,以后你也别来了,她要出去做工,我一个汉子不好招待你一个妇人。”孟氏被蒋伟轰出去,回头就看见蒋氏站在门口,听了全部,蒋伟脸色霎时白了。“那个,你不要听孟氏胡说八道,我家的事和你半分关系没有。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不愿意嫁给我,是我没福气。他日若是你遇上可心人,我便给你休书,把你当妹妹嫁了,这里就是你娘家。想来你我二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你夫家也不会因此亏待你。” 第107章 “《孙子兵法》?”古老先生不可畏不吃惊,便是门房说过周景也许是识字读过书的,能教儿子些东西,古老先生也不敢想他竟教一个八岁孩子《孙子兵法》。且不说八岁孩子能不能听懂,就说这般深奥的兵书他尚且不敢说参习透了,周景一个一知半解的怎么敢讲,就不怕误导了孩子。古老先生不满意的瞪了周景一眼,觉得他有误人子弟之嫌,又不能什么不问就教训人,便走过程似得道:“既然你说你父亲教过你《孙子兵法》我便考考你如何?”“请先生讲。”“我问你《孙子兵法》第一篇,哪篇?”“始计篇”“始计篇,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哪五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嗯。”古老先生点头,“你自己何解?用自己的想法说来听听?”这个问题周景已经问过他许多遍了,因此周誉甚至不用深想,张口便道:“百姓和民主的意愿要一致才能一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作战胜败非简单易事,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到。而将领更是关键,需要赏罚分明御下严谨本身以身作则,果敢智慧。只有制度贯彻执行,士兵训练有素,才会克敌。”古老先生没想到周誉会答得有模有样,竟没被教歪,不自觉看了眼周景,见周景面露微笑,十分满意他儿子的做答。古老先生不知怎地心底生起阵不服,竟置气上了。接着问:“你答得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也无大错。但读书讲究学以致用,我且问此篇你认为学了何用?”“以身作则,赏罚分明,制度严谨,无论做人做事应当以此为准则方能成事。当然我家里生意一样试用。”最后这句话古老夫子不大满意,心想,这一个好好的孩子看看才多大就给教的满身铜臭味,竟想着做生意赚钱了。古老先生一口气考了五六篇,周誉都对答如流,古老先生不服气,他私塾里的孩子就是比周誉大些,多读书了几年的,也没有周誉这般通透,他就不信他教的还不过一个商人教的好。又问了几篇,终于把周誉问到愁眉苦脸,脸皱成了包子。“回先生,这篇爹还不曾教我。”嘿嘿,古老先生高兴了,不会好啊,不会他才能教。“我给你背一段,没人教你,你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与我听。”古老先生道:“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何解?”周誉看了看周景,周景对他笑,示意他尽管大胆讲,错了不怕。周誉站在地中间思考许久,厅堂里无一人催他。“学生以为,孙子的意思是打仗是劳民伤财的大事,会累及百姓生活,可以适当用计或者间谍,一样可以达到取胜的目的。”不止古老先生,周景下巴也掉在地上拾不起来了。他儿子,八岁的孩子,在无人讲解下,只听了古老先生背了一遍,就能自行理解到这个程度,真不是天才?古老先生严厉道:“你爹真没同你讲过这篇,不许唬我?”周誉答道:“真的不曾,有说错的地方,是学生自己胡乱想的,先生别怪。”古老先生不会怪,只怪周景。这孩子这般聪慧,怎么不早送来,落在他一个商贾之家就知道赚钱真是白瞎了孩子。“咳咳……”古老先生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时辰晚了,今日就考你到这里吧,明日来课堂上我再继续考你。”这是收下他了。周誉高兴道:“学生拜过夫子,明日一定早早到。”周景手中的六礼也顺利留下了,父子两个欢欢喜喜走了。古老先生望着父子二人背影摇头叹息。“怎么了,先生,可是那个孩子不是读书的料?”“那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便没人是了。我是可惜那个周景,年纪太大了,要是小点跟着我读书,说不得已经走了科举之路。不过孩子倒是教的还行,商贾中难得的品行端正。”第67章 蒋伟疼婆娘“沈夫郎, 我可以见见小梅吗?我知道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晚上不在家住,有点担心。”蒋伟腿跛, 走的本就比旁人慢, 又因为家里穷,二文的车钱舍不得更没有, 便从临镇一跛一跛走过来。走到周家时,出了一身汗。蒋氏从没说过家里的事, 沈墨等人自然不知,只以为她们是新婚小夫妻,难舍难分。“你从临镇走来一回不容易, 我若不让你见显得我不近人情,今日便让你二人见了。但你需明白规矩就是规矩, 下不为例。”蒋伟连忙道谢,沈墨进绣娘们做工的厅堂请人。周家虽要做千鸟羽衣, 可裙子太贵重, 不敢给没经验的绣娘们直接上手, 就先敛了些被淘汰下来的羽毛做荷包和羽扇。羽扇制作繁琐, 就先拿荷包练手。每位绣娘只发到两个荷包练手, 手掌心大的荷包上要用细小的尾羽绣出各种图案,这不单练手艺, 更练眼力。大多绣娘选择绣图案简单的东西,但蒋氏却一心想要绣一双对刺绣技艺考验极大的鸳鸯。鸳鸯是一种很漂亮的鸟类, 身上羽毛色彩斑斓,每一种搭配,色彩过度的处理都需要十分小心。不同于单纯刺绣的缝补,这里还需要羽毛的填充。一大上午,便是鸳鸯一只黑琉璃的眼睛,蒋氏便反复绣了不下五次。累到眼睛发花她也不放弃,虽说她对自己要求严格是有,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十位绣娘中脱颖而出,这样才能担任最主要的几项刺绣部位,得到的奖赏也能更多。被沈墨叫到名字言外面有人找她时,蒋氏就知道是蒋伟找来了。实际上,她昨晚就猜到蒋伟今日一定会过来。蒋氏起身谢道:“多谢周夫郎通融,我会告诉当家的下次一定赶在休沐日过来看我。”沈墨点头,指派纪婆子跟她过去监督,主要是怕蒋氏把周家在做鸟羽荷包或者荷包图纸传递出去。这些蒋氏能理解,就不避讳纪婆子。反倒是蒋伟被旁人监督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多说别的。“你,昨晚睡的好吗?”蒋氏道:“很好,虽然是通铺但主家提供的寝房干净整洁,每位绣娘也被要求要洁净,睡觉前是要冲洗的,所以并没什么特殊气味,睡的很好。”这大约是蒋氏进入蒋家后和蒋伟说的最长也是最细致和颜悦色的一句话,把蒋伟搞得呆了,痴痴地看着蒋氏,竟忘了言语。 第109章 蒋伟家世清白很好打听,只问了几家邻居,他家的祖上几代都一清二楚了,自然也包括他和蒋氏的事。第三天,周景就亲自找到蒋伟,请他来周家做长工,每日二十文工钱,可以日结,只有一点,需要长住在周家。蒋父蒋母虽然身体不好,但平时做饭洗衣还是可以的,一时整个蒋家喜气洋洋,破天吃了次不是烂菜叶炖的菜。第68章 县太爷‘请’人绣娘们缝制荷包时用的线不是普通的绣线, 而是为了楔接自然特地用鹿尾绒毛搓成的线, 或者金线银线缝制。金线银线不肖说,听着就知道贵。可鹿尾同样难得,特别是还需要搓成线。就是蒋氏这个苏州绣娘出身, 做惯贵人衣服的女子, 都被周家这大手笔吓了一跳,别说其他绣娘了。乍开始线都不敢拿, 用的时候系个小结都要三番两次的看主家,生怕主家责怪她们用的浪费, 叫她们赔。还是后来慢慢用着习惯了才好。只是两枚小小荷包,绣娘们就绣了足足一个月,这还是绣娘们手艺都不错的情况下, 由此可见,羽绣是非常要技艺和时间的。绣娘们拿着绣好的荷包依次给主家看, 今日算是初次验收成果的大日子,周景沈墨和范鑫等都到了。照例荷包选出前三名另外给予奖赏, 蒋氏第一, 第二和第三是另外两位三十几岁的妇人。蒋氏一共绣了两枚荷包, 一枚鸳鸯成双, 一枚孔雀开屏, 都不是简单的绣样。这两种样式本就好看,特别又绣在云锦上, 织了羽毛,当真栩栩如生, 活灵活现,如同捉了两只鸳鸯,一只孔雀封进荷包上。沈墨一个外行,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也觉得漂亮非常。周景在身后轻声问:“喜欢?喜欢的话咱就买下来。”沈墨连连摇头,“这种东西就是看着漂亮,我不可要,还是拿去卖钱吧,应该能卖不少银子呢!”周景轻笑出声,沈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说的有多财迷,微微有些赧然。补救似得道:“主要是我也会做,我可以自己绣。”“那就麻烦夫郎做的时候替为夫也绣一个吧。”“啊?”周景身上一向只用一个大钱袋,怕丢大多揣在怀里或者袖里,从没用过小小一点的荷包。沈墨这才恍然想起他身为人夫郎,竟从没给自己夫君做过荷包,简直太不合格了。“我明天就给你绣荷包。”“那为夫就等着了。”周景心情大好,小夫郎又主动送他礼物了,真是美滋滋。完全忘了是他主动要的。心情大好的周东家大手一挥,“大家的绣品都不错知道你们辛苦了,每人预先发二两的例钱,可叫你们家人在休沐那日来取。当然前三名另外有奖励,第一名奖励金一两银子、二尺棉布、颜色可以随意选,红芋面二斤、糙米二斤,猪肉二斤。第二名奖励金五百铜钱,红芋面一斤、糙米一斤、猪肉一斤。第三名奖励一百铜钱,红芋面一斤、糙米一斤、猪肉一斤。”其实周景这话乍听似所有人都受到了奖励,然而实际上只有前三名才是真正拿到实惠了。不过对于这些绣娘而言,当初说好半年统一发的例钱,现在提前给了,虽然和真正例钱比九牛一毛,但到底是看到钱了,一颗颗原本因为担心拿不到工钱而悬着的心都落挺了。二两银子和例钱五十两是不能比,却很不少了。就是镇上人家而言,家里当家的每月能赚上这个数字就是能干的汉子,现在叫她们一个妇人给赚来了那腰板别说挺得有多直。特别是其中有几位绣娘家里是不同意来周家做工的,觉得半年给五十两的例钱,这种天大的好活计,汉子们挖门盗洞打破脑袋都抢不上的活计怎么可能叫个女人给赚了,都说这周家一定是骗子,还是那几个绣娘力排众议自作主张来的。也有这层顾虑,许多手艺不错的绣娘被家人劝下没敢来。现在那几个绣娘拿到钱,只觉得脖子都要昂掉了,叫家里的汉子公婆好好看看,她们当初执意要来是多么正确的一项决定。也让他们知道能娶了她们这般能赚钱的婆娘是多么有福气的一件事,以后可不许再仗着婆婆身份磋磨她们了。绣娘们只是想想就顿时觉得有了底气,心里可是暗暗较劲一定要努力,争取下次也能排上前三,是比不过那个苏州绣娘蒋氏,还比不过另外两个绣娘嘛。而这正是周景想要的效果。到了休沐那日,绣娘家里的汉子孩子早早就守在周家门外,一到时辰,蜂蛹而入。当听见周家竟然因为她们做的好,愿意提前预支给二两银子时,一个个汉子们脸上乐的如同菊花。一个家里上至公婆下至儿子媳妇都不同意的绣娘道:“幸好当初我执意要来,要不你说是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绣娘说着话把二两的碎银塞进汉子手里。那汉子是真没想到自己婆娘不过出来一个月就赚了自己累死累活两个月的工钱,心里一时间感慨不已,但同时不可否认对自己婆娘的认识再不是从前那般大门不进二门不迈只知道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印象了。这一刻竟把她当成同等重要的一个角色。汉子连连赔礼道:“还是你说的对,幸亏这次你坚持来了,你放心,以后咱家的事,我绝不敢在一个人做主,一定会和你好好商量。”绣娘道:“那你娘……”汉子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回去就给她看,你赚来这么多银子,保证你回去后再不敢找你茬,会给你肉吃的。”绣娘满意点点头,“说到肉,我和你讲,周家的伙食真的在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一天三顿,两顿干的不说,晚上那顿因为不用干活了,虽然给吃的稀粥,可还给备了玉米面馒头。另外每顿三菜一汤,必保有一道荤菜,那肉可不是几片意思意思,而是满满一大盘子,比咱家过年所有肉菜加起来还要多,素菜没肉,可油水足足的,同样好吃。这都管饱,不限量,随便吃。”绣娘说着回味似得啧啧嘴,把家里的汉子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这是自家婆娘和他说,他信。换了外人他一定觉得这牛皮真是吹破了天。“这周家倒是真大方,你呀倒是来对了。”“可不,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来做工而是来享福的。你说在家里,我不也是每月缝缝补补的做些绣活贴补家用,那能有几个铜板,现在明明是做一样的活计,可吃香的喝辣的,寝房里更是比咱们家还要暖和还要舒服。”绣娘道:“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吃胖了。”汉子因为担心家里婆娘受骗,所以一开始只顾着担心,根本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瞧自家婆娘,面色红润,身材整整大了一号。汉子呵呵傻乐道:“圆润点好,我就喜欢丰满的。”绣娘轻轻地捶了家里汉子两下胸口,嗔怪道:“讨厌。”不一会两个人就越靠越近,也忘记周围有人,抱在一起了。汉子道:“我和孩子们都想你了。”绣娘眼睛酸酸的,“不过半年挺挺就过去了,想想那笔银子,有了它咱们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你放心,下个月我争取拿到前三名,那就能多奖励一些银钱,有了这银子,咱儿子也能读书了。”一时间汉子和绣娘被被他们勾勒出的美好未来而陶醉了,久久不语。蒋氏本来应该拿到三两银子,但因为预支一两扣除,便只剩下二两银子,拿着银子和那些肉以及米面找到蒋伟。“你一会和周夫郎请几个时辰的假,把这些银子和吃食都给爹娘送回去,叫他们在家里不要太苛待自己,只喝米汤,那东西吃不饱,他们老两口身体本就弱,还是要吃些油水。”蒋伟以一天二十文的工钱被周家请来做长工,本来是不错的活计,可和蒋氏一出手就二两银子还有那些吃食比就不够看了。他原本心里那些对蒋氏的旖旎,因为自己的腿,还有蒋氏越来越有本事而慢慢被他藏了起来,特别是来到周家以后,看到绣娘被主家的重视,吃喝还有待遇,更觉得他配不上蒋氏,认为从前蒋氏看不上他实属应该,他没有她有本事。蒋伟低着头,把银子推回去,“我有工钱,一会拿回去给爹娘,六百多文再加上之前你给的那些完全够他们吃用了。这钱是你自己赚的,你自己收好。以后,以后留着做嫁妆,这么大一笔银子,便是嫁到谁家也不敢小觑你。”蒋氏深深地盯着蒋伟,蒋伟面色虽黯然,但能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蒋氏忽然道:“那就当是我还你的,当初你买下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本事打算让我给你做婆娘,如今你不用我做婆娘了,我还你买下我的银子这总是应该吧。”蒋伟想说不要了,可一想到这么说要是被蒋氏误认为他还刻意用这笔银子拿捏她就不好了,许是默默收下。蒋氏道:“这银子你把你的那份例钱还有吃食给爹娘留下,剩下那二两去还了当初借人家的银子。虽说还差几十两,可先还上二两是二两,下个月少点利息也好。”“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人家送去。”蒋伟心里微暖,纵然蒋氏与他有缘无分,可他到底没看错人,蒋氏是个好女人,只不过他没那种福分。蒋伟登门原本给那户人家吓了一跳,本来还黑着的脸色一听蒋伟是来还钱的,顿时喜上眉梢,虽然还的不多,但到底是还上些。不过同时更奇怪蒋伟怎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蒋伟留了个心眼,没说蒋氏去周家当绣娘的事,就说自己找了主家,管主家借的。 第111章 “是县太爷,他派人来咱们府上请你去衙门里一趟。”“去衙门?”周景这下也同样吃惊了,他可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事,而且最近铺子上也不见什么人来闹过,这县太爷怎么好端端要请他过府一叙,明明之前并没有交集。“老爷,我给了那衙役几百个铜板,只打听到这次事情对老爷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恐怕也不是好事,这可怎么办?”“景哥,这个县太爷忽然要见你,会不会想要找你麻烦?”沈墨停了手里的针线,从油灯后担忧地望着周景。周誉同样停了算盘,小大人似得略有所思。“想来应该没事。”周景安抚道:“如果是找我麻烦或者我犯了事,那衙役应该早就闯进来将我带走了。如今那衙役既然敢收钱,还说对我既不算坏事也不算好事,想来应该真不是什么大事,有银子就能摆平。”周景给了蒋伟塞给衙役的大钱,这才让他下去不必担心,然后也不背着周誉,对沈墨道:“小墨,给我带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再给我几张二百两的。我带在身上,肯定能用上。”“好,我这就去拿。”周家的银子都是沈墨在保管,沈墨的知识虽然都来源于周景,但沈墨做账却很明白,每笔银子的花销,家里的费用都被他清清楚楚的记在账本上。账本和钱匣子装在一起,在衣柜里有个暗隔,平时都藏在那里,外面的钱匣子只有少量银子。“放心,准没事。”周景又安慰了沈墨和周誉几句,就起身赶去县衙。第69章 沈墨有法子“老爷, 我送您去。”蒋伟牵着牛车早早等在门口, 看见周景忙迎了上去。从后门出来, 秋风已经吹落一地枫叶,火红的枫叶将长街铺满,徒增一抹艳丽。然而转过长街没走几步,就只剩下满目疮痍, 坑坑洼洼的土路仿佛赫然来到乡间。再穿过几条长街, 巍峨的县衙矗立其上,明明只是座建筑, 却有种莫名的威严。牛车并不停在县衙正门,而是绕过衙门停在后院。“老爷,县太爷后门前停了许多车, 看样子似乎都是同咱们一样的商贾。”周景撩开轿帘一看, 果然县太爷后院的长街上一辆挨着一辆密密麻麻的已经停了十几辆车了。这些车的车厢都装扮的富贵奢靡, 一看就能看出是商贾中流行的装扮。而这些车中马车就能有五六辆。因为早年的战乱, 大量马匹被拉上战场, 死伤不计其数,一时供不应求。朝廷为了保证战场有马可用, 将士有马可骑, 一度征收民间没经过训练的马匹送上战场,那段时间里民间很少能看到马匹,更不用说马车了。后来新帝继位, 战乱被平息,战场上不再需要大量马匹, 才慢慢放宽民间用马政策,这才使得民间一些富贵乡绅老爷们又能用得起马了。不过就算政策放宽,马还是非常珍贵且难得的,民间有钱商贾想买马并不是拿着银子就能买到,还要有担保人。这种担保人在皇朝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有过,是皇朝连年征战下特有的新生产物。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担保人,只有读书人,并且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或者有官职在身的官员才可以成为担保人,商贾在他们的担保下才被允许买马。当初颁布这种政策是为了防止商贾在战乱时期大量购买马匹,然后将皇朝内北方的马匹运到皇朝外,卖给皇朝的对立国或者其他小国,大肆发战争的横财。自有朝代始,士农工商,商贾就被排在末流,认为商贾大多都是投机取巧,奸诈贪婪之辈。皇朝对这类人最不放心,认为他们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可以背叛。而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却是忠君忠国知书识理的,只有他们才能识清商贾狡猾外表下的真实品行,有了他们的担才能证明这个商人购买马匹只是自用,而不是为了贩卖获利,朝廷才允许马商卖给他们,就连马匹过户的文书上都要有担保人的名字。因此商贾中能拥有马车的不单单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地位的象征。望着那些停在县衙门口的马车,周景便猜到今日被县太爷请来的这些商贾都是各行各业中头首。他心里飞速略过许多猜测,却没有一个让他觉得是最贴近的。“大哥。”身后一辆牛车跟着靠近,周景转身就看见王仁从牛车中跳下来。周景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是县太爷派衙役通知我来的,我也没打听出来是因为什么,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没想到一到门口就碰到了大哥。想来大哥应该也是被县太爷请来的吧?”周景点头,心中却更加困惑不已。王仁道:“看来停在这里的这些车辆的主人,都应该是你我之类的商贾了。只是不知道县太爷是何事,竟把咱们都叫来了?”周景摇头,“一会便知道了。”“也是。”王仁转身对车夫道:“这二十个铜板是多打赏你的,麻烦你去周记熟食报个信,就说我遇到大哥了,而且县太爷请来的不止我和大哥两个,还有十几个商人,叫我夫郎不要担心。”车夫拿着二十几个铜板高兴的满口答应。“走吧。”周景打头王仁跟在后一步,两人上了台阶,敲响县太爷家的后门。“这是我们的请帖,是县太爷叫我们来的。”周景将衙役给他的帖子递给门房,门房匆匆扫了一眼,就收进袖中。“这边跟我来吧。”周景王仁敛眉垂目,规规矩矩跟在门房后面,多一眼都不敢乱看,一路直接进了厅堂。厅堂里已经或坐或站等了十几人了。他们看见周景二人进来,眼神齐齐看过来,精光并发,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景。这些人中,周景大多不认识,唯二认识的两个也不过仅限于认识,点头之交罢了。和那两人轻点过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周景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随着周景落座,聚集在他周围的目光转移,他才有时间观察厅堂内的其他商人。他们中大多数周景都是知道的,几乎占据了各行各业的头首,每一位都是腰缠万贯的富甲,在柳镇最少有着几十年的底蕴,而他不过只是在柳镇做了大半年的生意而已,竟被县太爷将他同这些人请在一起,周景不仅暗自心惊,他是不是蹿起的太快,会不会惹了别人眼。不过这些周景从这帮做生意做成精的商贾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此刻他们一个个仿佛都带上了人皮面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句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都没有,最多不过一二熟悉之人默默交换一两个别人看不懂的眼神。王仁一个乡下汉子,没经历过这些,有些不安,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缓解心底的紧张,却被周景微摇头给憋了回去。他这时才发现厅堂静到针落可闻,空气却如同绷紧的弦,只在他心里热闹。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商贾,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县太爷才在师爷陪同下慢慢悠悠走出来。县太爷四五十岁,容貌出挑,个头中等,身材修长,是个风流人物。今日一身便衣长衫,绣有傲骨清梅,铮铮傲气。位首一男子先行起身,作揖道:“大人。”其他人纷纷跟着起身作揖,周景和王仁混在其中,尽量减少存在感。县太爷慈眉善目地笑呵呵道:“各位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今日请各位过府一叙本就是私聊,不要拘礼。”众人纷纷起身,县太爷落座喝了几口茶后,发现众人还再站着,才不知道真假的吃惊下,再次请众人落座,这厅堂内的十几名商人同样面上不知真假,但都表现的诚惶诚恐地备受荣宠的坐下了。其中一钱姓商贾,家里是做酒楼生意的,开的很大,不止柳镇,临近几个镇上都有他家酒楼,根脉很深,在前县太爷上任时期就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已经六十了,人却精神矍铄,也算老人了。他率先起身道:“不知大人叫小人等前来所为何事?如若大人有什么要求,小人等定然全心全意去办。”县太爷温和道:“这次叫你们来虽说是私事,其实也是公事,总体而言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第113章 蒋伟驾着牛车拉着主家往王家村赶, 一路上路过王家村村民的庄稼,见庄稼地里王家村村民并没有像别的村村民那般哭天抹泪, 愁云惨淡, 不禁脱口感叹。“老爷,王家村出了您这么位心善的老爷真是有幸!今年地里收成都不好,朝廷虽然下令减免赋税, 可对于许多人家来说,这个冬天也并不好过, 我看见其他村的村民因为地里收成哭晕的也不是没有,但王家村因为您两处作坊的关系,使他们平添了多少收入,即便地里收成不好,那些月例完全能补上地里的损失,对于给您家供货那些人家来说,恐怕还要有剩。”坐在车里的周景并没有说什么,沈墨却撩开窗帘向往望了一眼,地里的庄稼已经枯黄,有几处庄稼都倒在了地里。从前每到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羡慕别人家里有地可收,他只能给那些地多的做不过来的人家打打零工赚些口粮,而今年,他已经完全不羡慕别人,甚至根本忘了已经到秋收的日子了。“这才哪到哪,等到小墨提议的路修好后,他们就能知道这条路将会给他们带来多少便利了。”说着话,牛车驶进王家村,来到王仁家门口。因和王仁说好今天来他家商量上次的事,王仁很早就赶回来,焦急地在门口等了半天。看他们牛车到了,着急忙慌地就迎上来。“哥夫,你想到法子了吗?”周景从牛车上先跳下来,转身去扶沈墨。“法子有了,一会儿进你家详说,小心隔墙有耳。”蒋伟把牛车拴在院子里,识趣道:“老爷,我在外面给你们守着,保证一只老鼠都不放进去。”三人进屋,沈霖也在,他因怀孕没出去等着,不过肚子并不大能看出来。沈墨先过去问了他几句,又嘱咐了些,四人才说起正事。“小墨已经想到主意了,而且是一个对咱们非常有利的主意,这几日我没着急联系你,就是在做计划。”周景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这是……修路?”王仁拿起计划匆匆扫了一眼,看着周景做的几条规划几乎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每年大雪大雨那段日子,村里的路都走不了,咱们的货物自然就运不出来。大哥,你真聪明,要不是你提出来,我和哥夫都忘了,等到那会不定又要损失多少了!”之前在家周景和周誉就夸过他了,说实话他对周景夸他的话一向是不信任的。不是说周景是个满嘴谎话的人,而是周景在他的事上有那么点盲目的吹捧。周景管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王仁也这么夸他,他才相信他确实提出一个很不错的建议。被弟夫这么直白的夸,沈墨就感觉很不好意,脸红了。沈霖却骄傲道:“那是,我大哥可是很有本事的。从前就能一个人把我们养活,比汉子还有本事。”周景笑着看沈墨,“确实,你大哥很有本事,不过,我觉得我更有本事,因为我能说到小墨这么有本事的夫郎。”这话已经等同于火辣辣的表白了,沈墨脸都要红到滴出血了。漂亮的丹凤眼瞪着周景,说是怒,更像勾人。沈霖心里:“……”王仁心里:“哥夫好厉害,做生意有本事,说情话更有本事,是他要学习的榜样。”周景每日情话一句,今日完美答成任务,心满意足。“弟夫,我简单算了下,从染布坊到王家村这段路大约五公里,而王家村村尾到村首大约四公里,最后从王家村村首到镇上大约十五公里,也就是咱们需要修路的全长约二十五公里。如果请三十个汉子,大约需要三十天,每天三十文的工钱,还有伙食再加之前的修路钱,大约需要九百两银子左右。”“九百两?”王仁惊道:“那么多?”周景点头:“对,这只是估算,前后一百两的浮动很正常。”王仁舔舔嘴角,嗓子当时就听出哑了,“哥夫,这银子太巨大了,咱家香肠铺子里哪能赚到这么多银子。”“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找你商量。那天你也看到了,来县太爷府上的都是咱们柳镇上根深蒂固的商贾,随便拎出一个就是各行各业的头首,按理说咱们两个顶多算是初出茅庐根本不够看,不应该找上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可毕竟还是找上咱们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他主要找的应该是我,布庄的生意实在太打眼了,每月交的税可瞒不过县太爷的眼睛。至于你应该是被我连累了,香肠铺子是咱们两个合开的,咱们又是这种亲戚关系,十有八九,县太爷觉得布庄也是咱们两个经营的,怕我一个做不得主,这才把你也请来。”布庄那边的生意本来是打算把王仁提过去帮忙的,可后来沈霖怀孕,香肠铺子又扩建,这事就作罢了。所以布庄上到底有多少盈利,王仁只同旁人一样有个大概猜测。现在听周景这么说,又想到县太爷都把周景的地位看得和那些在柳镇扎根数十年的商贾,各行业头首般,不禁暗暗心惊。周家的布庄可能真如同外面传言那般利润巨大。周景继续道:“不说这么大数额的银子我们两个单拿能不能拿得起,只说一点就是我们绝对不能单拿。”“为什么?”王仁问。“太打眼了,树大招风,崛起的太快只会遭人眼红。”周家在柳镇的生意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如果就能拿出这九百两,恐怕会让许多人眼热。“我的想法是这银子名义上是我们两个出,就说一个出不起这些,两个合着还勉强能出起。实际上,你挂个名就行,不用你拿银子。”王仁来不及想周景的大手笔,慌忙摆手道:“我不能空占着名头不出银子。”“香肠铺子里每月盈利多少我心里有数,这银子你想出也心有余力不足。再者你也算被我连累,只占一个名头就帮了大忙,能挡住不少人的眼睛。”香肠铺子现在收益已经非常不错了,每月一百多两,两人平分六七十两的净利润,可这和九百两一比就不够看了。“哥夫,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我占了名头就没有一分不出的道理,多了我确实有困难,可一百两我还能出得起。”周景摇头,“五十两,就这样定下你也别挣了。你和你父亲说一声,尽快找三十个肯干的汉子,不拘一定是咱们王家村的,别的村里也行,今年收成不成,肯定会有许多汉子争着抢着干,咱们争取在上冻以前干完,不然等到上冻土地里挖不动了。”“好,我这就回去给我爹商量。”等到了县太爷照会那日,那些商人一个个只说拿钱,正经出主意的根本没有。县太爷气得砸了一盏茶杯,突然道:“周景,你有什么主意?”周景愣了下,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但还是按照计划讲了。县太爷听后笑道:“很好,这个主意不错,行,你就放手去做吧,做的好了,我会为你表功的。”周景忙道:“不敢,都是大人英明。”人群散了,周景以有些细节需要和县令商量为由留下了。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周景真正的意思,但县太爷还是装模作样地问:“是有什么困难吗?”周景弓身行礼向前走了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千两银钱放在桌上。“困难虽有,但为民为朝廷小人一定会全力克服。”县太爷瞅着银票上的数字笑开了话,收进袖子里。“你放心要是钦差来了,我一定会为你表功。” 第115章 二楼坐着的大多都不是柳镇人士,他们穿著低调,甚至没著身锦缎,但周身气度却不容忽视。对待这些人范鑫比对本地老爷们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过他们也知自己身在他人地盘,都非常规矩,千鸟羽衣推至身旁就看,虽看的仔细,却绝对遵守规矩,不让摸就不摸,只看,不多说一句话引旁人关注。等千鸟羽衣在众人眼前轮过一圈回到一楼时,沈墨三人依旧规规矩矩站在羽衣身旁,做出一副保护姿态。“各位老爷夫人都看过千鸟羽衣了,羽衣做工的精细,用料的讲究已经不用我多说,咱们就直接竞拍吧。”周景介绍道:“各位老爷桌上都有一个小牌子,参与竞拍的老爷直接举牌子报价就可以,每次加价起跳价二十两。也就是说如果本次商品底价十两,各位竞拍者只能每次在前次基础上加价二十两,便是三十两、五十两、七十两或者一百一两等。”“千鸟羽衣底价白银二千两,竞拍得者必须七日内付清。否则七日后重新竞拍。”刚才还势在必得,各种暗示李东要给她买下千鸟羽衣的李氏,此刻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咽过去。李东斜他一眼,心里愤恨,这个价格只是底价,还没有加价,到时候成交价还不一定多少呢。与李氏不同,其他人根本没将价格放在心上,甚至他们来之前心里的估价要比这高出许多。毕竟不珍贵的话也不值得他们千里迢迢从南折腾到北。事先商量时价格是一千两起,起价二千两是周景临时决定的。他之前并没有预料到千鸟羽衣会引来这么人,一件裙子而已,竟把南边的人也招来了,他才认识到千鸟羽衣要比他想象中的珍贵。范鑫和赵翠忍不住侧目,毕竟这可比他们之前定下的足足高出一千两,之前就够昂贵了,现在更贵,会有人愿意掏那么多银子只为买一件裙子吗。只有沈墨,没什么大反应,好似周景只是临时加了一二十两银子般。范鑫和赵翠很快掩饰住神情,继续尽职尽责的守护羽衣。周景不顾众人议论纷纷,道:“现在竞拍开始,千鸟羽衣底价二千两。”随着周景话音而落,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静下来。大概规则还不大懂,一时间没人举牌竞拍。周景抬头瞅向二楼,对着几人眨眨眼睛,很快有人举牌竞标道:“两千零二十两。”“两千零二十两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没有喊价三次就成交了。”接着很快又一人举牌道:“两千零四十两……”此时其他人也大致摸懂了竞拍规则,知道怎么加价,喊价三次意味着成交,立刻参与竞价,举牌道:“两千零六十两!”“两千零八十两……”一开始参与竞拍的人都很谨慎,随着熟悉了后,慢慢竞拍开始变得激烈起来,由二十两一加价,变成一百两一加价。“两千五百两……”“两千六百两……”“三千两……”短短半盏茶的功夫,竞拍价就从两千两底价变成了三千两了。周景乐成朵菊花,范鑫和赵翠有点发傻,这千鸟羽衣是需要真金白银,不是动动嘴就行的吧?这怎么一个个都跟不要钱似得,争的面红耳赤?沈墨眨着眼睛,面上是看不出来,但心里同样不平静。不过他可不是震惊羽衣的价格,而是看见一个个小金元宝张着翅膀向他飞来。“三千五百两二次,还有没有了加价的了,没有这就要归这位老爷所有了。”出价的是一位南方来得商贾,说话口音很奇怪,半路才跟着竞拍,却每次加价都要压别人一头。就在周景刚要喊价时,二楼的另一位穿着更加低调的男子第一次举牌道:“四千两……”南方商贾瞪着他。周景道:“四千两有没有加价的?”咬咬牙,南方商贾心一横道:“四千二百两……”“四千五百两……”“四千六百两……”“五千两……”众人此时已经看出这个柳镇从没见过的身份成迷的男人对千鸟羽衣的势在必得,同时也在心底暗暗感叹这是何方来的神圣,五千两的真金白银就这么流水似得竞价,眼都不眨。周景道:“五千两一次……五千两二次……还有没有竞价的了,没有千鸟羽衣可就是这位老爷的了。”五千两一件裙子已经前所未有了,没有肯再出价竞争的了。周景一锤定音,“五千两三次,恭喜这位老爷竞拍成功。”众人的心随着竞拍尘埃落定,心里同时松了口气。五千两一件的千鸟羽衣,这是什么人才能穿起,难不成还真要是天上的仙子不成。“各位没拍到千鸟羽衣的也不要失落,这里还有十把羽扇,同样是珍鸟羽毛缝制,用的也是金银线。”婢女将把十把羽扇摆在木制托盘上呈上来,赵翠接过,范鑫跟在后头,留下沈墨守护羽衣,再次走向人群展示羽扇。“这十把珍鸟羽扇没用一块绸缎缝制,完完全全都是珍鸟羽毛拼接而成,羽扇展开如孔雀开屏,色彩鲜艳,漂亮非常。”赵翠将十把羽扇一一展开,其中他缝制的孔雀羽扇被很多夫人老爷一眼相中,众人没抢到羽衣,都觉得拍一把孔雀羽扇回去也是好的,总不算白来一场。最后孔雀羽扇被以三百两拍走,其他九把价格都在一百两上下。再然后就是荷包,二十枚,除了赵翠绣的两枚以一百两白银被同一老爷拍走,剩下的十八枚都在五十两左右。这场拍卖会后,周家布庄的名声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柳镇,柳省,甚至整个皇朝都赫赫有名了。周景坐在厅堂里,前面铺子和后面院子都被关得严严实实,四人坐在家里数金子银子还有银票。不算千鸟羽衣,荷包和羽扇就卖二千三百两白银。“周老爷,我真是服了。”范鑫竖起大拇指,“从前我跟着赵老爷时还觉得赵老爷就非常了不起,如今跟了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财神爷。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安插人手在竞拍者中,当时我还想,要是咱们的人跟着竞拍加价,人家却不加了,那东西不就砸到咱们自己手里了吗,没想到咱们的人先开了头,给他们示范了怎么竞拍后,这帮老爷们就跟花的不是自己银子似得,一个个争着抢着的竞拍。”周景笑道:“这次还是你的珍鸟羽毛立了大功,当初说好的平分,这些是你的那一半,你收好。”“老爷,外面有十几个男人过来,说是取千鸟羽衣来了。我看他们驾马车来的。”蒋伟敲敲门,隔着门道。周景和沈墨对视一眼,站起身,“去请人进来。小墨,你去准备好茶,真正的财神爷来了。”男人还是早上那身,低调到极致的布料,扔到人群中也不会被多看一眼,但周身的气度使得周景一眼看出他绝非商贾之流。他身上有种上位者说一不二的强势,便是如周景这般在后世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能感到他身上透出来的压迫之感。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干练的汉子,各个短打装扮,虽没带武器,但身份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护卫之流。 第117章 “景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被人放在心上原来是这种滋味。”沈墨的眼睛很漂亮,有种勾人的魅惑,每次周景对上他狭长的凤眼都有种神魂颠倒的错觉,情不自禁想要凑上去吃掉他。周景的目光太吓人,那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沈墨被吓得开始胡乱找起理由,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后退。周景无奈道:“小墨,你是我夫郎。”沈墨红着脸,“那就晚上,也没有随时随地……”“好,那就晚上。”周景道。第72章 回乡下有些人就是那喂不饱的贪狼, 沈墨揉着后腰,想到昨晚面红耳赤, 他就不应该答应他什么,现在好了这一觉睡到晌午,估计整个院子的人都要猜到了。沈墨突然特别想当鸵鸟,那样把脸扎进翅膀便可以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可惜,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扶着腰慢吞吞穿好衣服, 刚爬起来, 那边纪婆子就敲响了门。“周夫郎,您起来了。”他刚起来纪婆子就来了, 怎么能摸得这么准, 这不正是留心着呢吗。一这样想本来还有心糊弄自己许是旁人不知道,压根是他自己做贼心虚的沈墨立刻知道这下真的是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沈墨非常不好意思,声音都比往常小了几度。“起,起来了。”纪婆子捂着嘴笑了, 端着温水推门而入。沈墨背着人,不看纪婆子, 装作在整理长衫。“周夫郎, 老爷走时特意吩咐的,说天冷了, 不准您在用冷水洗脸洗手, 厨房灶上要随时准备热水。这不,听您醒来, 我特意给您端了过来,就怕您用了冷水,回头老爷回来要怪罪的。”沈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看来这次周景没有‘语出惊人’,如此甚好。可惜他高兴太早了,纪婆子接下来的话,羞得沈墨恨不得钻进地缝了。“老爷还说了,昨晚您累到了,今天都不许我们打扰您,您要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谁也不许叫您!”纪婆子说这话时,语调无限暧昧。沈墨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两只手恨不得把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就说,周景就没一回是正经的。果然在这方面周景从不令他失望。沈墨用撩水洗脸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可纪婆子却偏偏还要加上句,“您和老爷的感情真好,老爷是当真把您放心心坎上疼。”明明心里害羞到不行,水也浇息不了脸上的火辣辣,可纪婆子的话还是让沈墨心里有股既羞涩又隐秘的甜意。“灶上是老爷吩咐温着的粥,我去给您取来。”不等纪婆子回来,周景倒先进屋了。看见他,沈墨便没好气瞪他一眼,可惜他红呼呼的小脸蛋,加上昨夜被折腾一宿还未褪却的眼角眉梢的风情,令周景骨子里一阵酥麻,瞬间眼神就暗了。“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纪大姐去取粥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沈墨这样子活脱脱像是良家妇女遇上恶霸,外厉内荏。周景挑挑眉毛,理所当然地道:“你信不信,也许纪大姐她不会回来了?”沈墨想说不信,可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周景真会把这种假设变成现实。他求饶道:“真不行了,我腰疼。”周景这才挥了挥手,“你过来,我给你按按。”沈墨如誓死捍卫贞操的黄花大闺女抱着自己不肯过去。“两条路,一你过来,二我过去。但要是我过去,我可就不保证只是给你按按腰了……”话音未落,沈墨蹭地过去,委委屈屈道:“腰疼。”想了想又道:“我看你应该属狼的,那种喂不饱的贪狼!”周景轻声笑了起来,胸腔里发出的尾音共鸣,情不自禁令沈墨想起了昨晚。“是吗?也可能。我曾听闻一个故事,说十二生肖中没有的动物是因为当初没去参加动物议会,所以才没有。本来我还奇怪,狼为什么不去,你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狼在婆娘被窝里,自然爬不起来去不了了!哈哈哈……”“你,你不不知羞!”虽然嘴上不靠谱,但周景的手法很好,不轻不重按在沈墨酸软的腰上,几乎舒服的令他发出哼声来。“小墨,还有几天就小年了,这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你是打算在镇上过,还是回王家村过。”沈墨竟然惊了一跳,“就要小年了吗?今年怎么这样快?每年我都是盼啊盼,可是冬天却好像格外漫长,似永远没有尽头。”以往的冬季缺食少衣,无碳少柴,烧上一点点柴火都要算计来算计去,都是烧一点就少一点,要是算计不到开春,之后的日子就要冻着了。但就那一点点柴火根本烧不暖四面漏风的屋子,无数个夜晚里他以为他会冻死,却都在第二个清晨又活了下来。周景看沈墨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从前的苦日子,心里发疼。“小墨,那些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再受那种苦了。你想想昨天你藏起来的那些银票,有了它们,便是咱两个之后不是生产,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请的起仆人吃得了山珍。”沈墨被他逗笑了,周景心里才轻松了,也跟着笑:“要不今年咱们就在镇上过吧,不回去回忆那些糟心的事了,反正如今这铺子已经被咱家买下来过了户,也是咱们的产业了。”“不,我想回去。”沈墨道:“王家村是一个让我痛苦的地方,却也是一个让我重新染满希翼的地方,是在那里,让我遇见了你,救了你回来。那里是我们的开始,我也希望我们两个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可以在那里。不过之后就不要了。”周景楞了下,“为什么?”“因为小誉。王家村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底细,自然知道小誉的身份,我不想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还让旁人用特殊眼神瞧小墨。只是今年就算我自私一回,我真的特别想和你在相遇的地方过我们的第一个年。”这对沈墨而言真的有种特殊的纪念意义。“好,你放心,便是回去我也会安排好的,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小誉和你。”“嗯,我信你。”纪婆子和张婆子端着菜食进来,看见周景回来,纪婆子道:“老爷也回来了,正好厨房里做了午膳,和周夫郎一起用吗?”“嗯,端上来吧,我和小墨一起吃。”周景说话坐到桌旁,“对了,你们整理下东西,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咱们今年过年回乡下过。”“这样啊,那乡下那边一直有人打理?要是没有我和张大姐就先回去一个。从腊月二十三起就有的忙了,当天要祭灶,二十四要扫尘,二十五要接玉皇,二十六买年肉,二十八还要打糕蒸馍贴花,二十九祭祖别岁,该来拜访老爷的客人也会在这天来。虽说过年是在那边过,可两边都不能耽误,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讨个吉利。”沈墨道:“要是那样,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家里这边我能跟着忙乎,那边的话不行就找个人帮忙吧,十五文一天,到时候你们两个谁去就在那边请个帮忙的。” 第119章 一两银子一贯钱一千个铜板,重量上是十钱,三钱就三百多铜板,还有人工钱,所以这价格还算公道。看出蒋伟动心了,要掏钱给她买,蒋氏忙按住他的手,刚要说三百文够家里一月支出了,却突然从旁边里插入一道尖锐刺耳的女音。“贩夫,你眼神可能不大好使,也不看看就这两人是能买得起的吗?”蒋伟和蒋氏转头看去,竟然是孟氏,当真冤魂不散,冤家路窄,怎么走哪都能碰到。自从那日蒋伟为了维护把蒋氏把孟氏赶走,孟氏就生上蒋伟的气了,她单方面和蒋伟置气,刻意不再打听蒋家的事,不听和蒋家有关的任何消息,所以她并不知道如今的蒋家已经还清了债务,并且住上了比原来还大的房子。她更不知道,蒋伟和蒋氏都在周家做工,还固有印象觉得以蒋伟的腿肯定不会有主家用他,两人一定还是穷的揭不开锅。孟氏不改尖酸刻薄,讥讽道:“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可是个扫把星,沾上她,什么金山银山也给你败光了。就因为她这汉子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不说,房子都卖了,如今一大家子租住在街西头,你觉得他能买起三百多文的簪子,有那钱她婆婆还捡什么烂菜叶子回家吃,早吃上猪肉了。”贩夫看着蒋伟和蒋氏的目光闪了闪,他其实不大相信孟氏的话,做生意的便是摆小摊子的,也能一眼看出什么人买得起,什么人买不起。就眼前而言,这个出言讥讽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打补丁,但明显浆洗得发白。这都二十九,眼瞅着过年了,家家户户有新衣服的都穿上了,没有的也穿上最好的一件。想来这应该是女人压箱底的好衣服了。可另外两个被讥讽的呢,却穿得是新衣服,暂新的料子,看着就知道是过年新作的。在过年能做起新衣服的人家,可不会真如女人说的那般穷酸,所以这话贩夫是不信的。孟氏对蒋伟的心思,蒋氏一直知道。以前没心和蒋伟过日子,所以从未放在心上过。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蒋伟的婆娘了,两人过了户的,她便不允许别人再觊觎她当家的。她轻轻拍拍蒋伟的手,阻止家里汉子和一个妇人争吵失了面子,可这口气她也不会这么就咽下去。蒋氏做出视而不见的姿态,似看不见这个人,没闻这句话般,只看着蒋伟一个对他笑道:“当家的,我挺喜欢这个簪子的,你买下来送给我好不好?”蒋伟本来还担心蒋氏不肯要,不知道要怎么劝她,这会儿听蒋氏竟然主动开口要,乐的竟忘了孟氏这么一个大活人。“好好,我买给你。”蒋伟一叠声答应把孟氏惊坏了,她瞪大眼睛,一副蒋伟疯了的表情,“蒋大哥,你究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给她买银簪子?”蒋伟已经明白蒋氏的意思,他也不搭理孟氏,跟没这么个人在旁边膈应似得,接过贩夫递过来的簪子。蒋氏甜甜道:“当家的,你给我戴上,我看好不好看。”蒋伟忙把手中拎着的糖果包放在摊子上去给蒋氏戴簪子。这一包小小的糖果包却让孟氏傻了,这是镇上一家挺有名的糖果铺子里买的,油纸包上有他家独有的图案。这蒋家明明都到了捡菜叶子吃的地步了,怎么竟然能买起糖果这么贵的零嘴,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包,并且还要给蒋氏再买只簪子。孟氏此时大脑被刺激到发傻,扔没注意到蒋氏和蒋伟身上的新衣服。她还固执的认为蒋家穷,蒋伟在打肿脸充胖子。她竟骂道:“蒋氏,你这个扫把星,蒋家都给你害得吃不起饭了,你竟然还撺掇蒋大哥给你买银簪子你还要不要脸?”这回贩夫不干了,眼瞅着客人都掏银子,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泼妇搅局,这是要坏他生意。贩夫立刻替蒋伟呛声道:“我看你才是扫把星吧,谁家有你这么个婆娘也是够倒霉的,怎么过日子还要把手插.进人家汉子家里,要不要点脸?”“而且我看你不仅不要脸,脑子也不清楚,你瞅瞅你自己穿得什么,你看人家小夫妻穿得什么,你那身几年了吧,人家可是新做的,就这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家穷,吃不起东西,我看真正穷的是你,吃不起的也是你,脑子不好的还是你吧!说不好你这压根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臆想到别人头上。”贩夫的一顿骂,终于把孟氏给骂醒了。从刚才就只顾着找茬,下意识忽略蒋伟蒋氏穿着的孟氏,终于看清蒋氏夫妻身上暂新的颜色亮丽的新衣。这种亮堂的颜色只有遇见布庄才可以染出来,可遇见布庄染出来的布料就是粗布都比别家的一尺要贵上几文,通常只有家里有喜事,才有人家舍得买一样布料只是颜色漂亮,却要一尺贵上几文的布料。但如今,蒋伟和蒋氏竟然舍得花这冤枉钱,买遇见布庄的布料做衣服。可他家的日子,明明……孟氏不相信地摇头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蒋家穷的房子都卖了的……”“你不是说去买猪肉嘛,怎么跑这来了。”孟氏的当家的,孟大郎向着孟氏走来,他和孟氏约好,一个买猪肉,一个买糙米去,没想到他糙米买好了,孟氏却不见回来,他不放心,这才出来找孟氏,没想到却在首饰摊前看见孟氏。孟大郎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蒋伟夫妻,实在是他二人身上新衣太打眼,走过的就没不多瞅两眼的,也不知道怎么独独孟氏跟被蒙了眼似得看不见。孟大郎惊喜上前熟稔地拍拍蒋伟的肩膀,他两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大了各自忙于生计才不常见面了。“蒋伟,你现在混得好了,有本事了。我都听说了,你家的债还清了不说,房子还另买了处比从前还宽敞的。那日看见你家婶子,她说你和弟媳两个在周家做工,过年分了一百五斤米面,还有十五斤的肥猪肉,真是有出息了!”蒋伟笑道:“不过是遇见个好主家,谈什么本事不本事。”孟大郎啧啧两声,“兄弟,你运气就是好,啥也不说了,回头帮我问问呗,要是缺人帮我安排进去,你也知道兄弟我手脚很勤快,对了还有你嫂子,她女红也不错,平时还做活贴补家里呢。”蒋伟并没有提起刚才那茬,“好,回头我给你问问,有信了告诉你。”“那好,等你好消息。”蒋伟将三百多文铜板数给贩夫,然后对孟大郎道:“家里还忙着呢,我先回去了,有时间来我家吃酒。”“好了,不跟你客气。”望着蒋伟和蒋氏离去的背影,孟大郎感慨道:“这才短短数月,蒋家竟然起来了,房子也买上了,还比原来的更宽敞,这日子呀只会越来越好。”孟氏嘎巴几次嘴,才找到声音,仔细听,还有丝颤抖,“蒋家的日子怎么就起来了,那么多债,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孟大郎瞥她一眼,“你不是不愿意听他家的事吗?”是她说不想听的,可她没想到蒋家的日子尽然会起来。“可,可他家那么外债,蒋伟一个跛子,怎么能赚那么多钱?”提起这个孟大郎再次感叹,“要不怎么说蒋伟运气好,当初他弄了这么一个女人回来,家产都败光了,以为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就得这么过了呢。没成想那女人竟然被他感动,愿意跟他过日子了。令人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竟然能被周家招工招上,几个月就赚了五十两还把蒋伟也介绍到周家做工,两人不算工钱,听说周家因为他们做的好赏给他们的银子就三十多两!你说这蒋伟的眼光多好!难怪他当初百般温柔体贴那女人也不愿意,原来是个这么能干的女人,怪不得了。”蒋氏一个妇人短短数月竟然能赚上七八十两?蒋家的债是她还的,房子都是她买的?这……怎么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孟氏不相信,她只能相信。可却忽然就泪流满面。或许是彻底对蒋伟死心了,又或许终于明白她和孟氏间云泥之别。她或许这辈子也赚不上蒋氏数月赚的银子,如此,蒋伟看不上她,竟是因为她不如蒋氏优秀。而不是她一心以为的,蒋伟只是被蒋氏那张脸迷惑。然其实一切要有预见,只是孟氏从不肯去眼睛去看,当初明明她和蒋氏一起去招工,说好的五十两银子的工钱,结果她没招上,回来便以为那工钱是假的,是骗人的,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如今事实撞到眼前,才不得不信。另一便,蒋氏却在心疼,要不是和孟氏置气,她是无论如何舍不得买下那银簪子的。第73章 野猪肉周家被纪婆子打扫的很干净,一点看不出有半年没住人的样子。一到屋里, 就是扑面的热气, 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周景和沈墨只来得及换上件稍微薄些的长衫, 就开始忙碌起来。许多在二十七八没来及给周家回礼的,都在二十九这日打发了家里小厮过来, 去周家铺子上找,才知道周景回了乡下过年,小厮们又马不停蹄赶到王家村。这还好说,叫纪婆子收了回礼便罢了。可偏偏还有许多周景叫不上名, 点头之交的,也在这一天送来了年礼, 周景便只能对比着礼单子,赶紧拟一份,派人出去买,务必赶在二十九还回去。还有部分是来自王家村, 他们感谢周家给他们提供了丰厚报酬的活计, 提着家里喂养的几篮子蛋,一些家里腌制的咸菜, 不管多少,全是点心意。 第121章 他义正言辞道:“狗脏,哪能在怀里抱着,当心有细菌?”“细菌,那是什么?”沈墨困惑道。何西同样不知道细菌是什么,但他可听明白周景话中的嫌弃了,忙道:“不脏的,小奶狗刚生下来是不脏的。不信您闻闻还有股奶香味呢。而且这些小家伙已经断奶了,很好喂的。每天给点稀米汤就行,半个月后就可以给些剩饭剩菜了。”农家养的土狗可不像后世的宠物犬那么精贵,许多人家的土狗甚至不喂,饿了自己出去找食,在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也不知道狗是怎么把自己的喂饱的,只不过大多都瘦骨嶙峋就是了,但却丝毫不影响看家,且不会乱咬人。沈墨更委屈了,小奶狗似乎也听懂了,小腿蹬蹬的更欢了,嗷呜嗷呜地把人心都叫碎了。沈墨那个样子似是再不还给他就要急哭了。周景转身一把撇进坐在一旁神游的周誉怀里。“这玩意小孩子都喜欢,给你抱着玩了。”周誉:“……”阿么抱着不干净,他抱着就不脏了吗?沈墨气得用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周景竟然挺了挺胸膛,觉得美滋滋,看见没,他夫郎被他勾得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呢。而何西好像隐隐约约明白点了什么,周老爷似乎不是真的嫌弃小奶狗脏,只是不想让周夫郎抱,这是为什么啊?沈霖怀着孕没凑近小奶狗,只偷偷对王仁撇撇嘴,“小气。”王仁咧着嘴呵呵笑。晚上给小奶狗煮了稠稠的米汤,黏糊糊的掺和着两粒小米粒,四只小奶狗把脑袋埋进碗里吧唧吧唧喝的香。其中那只被沈墨抱过的,霸道的很,小屁股扭扭的,左击右撞,把两旁的两只小奶狗一下就给撞翻了。这还不算,紧着大口大口吧唧了几口米汤,又用小脑袋把对面那只小奶狗给拱了个四脚朝天。整个小盆子里就剩下它自己的小脑袋,如此才心满意足。周景指着小奶狗,用一副他早就看穿的口吻道:“你看,我就说它是个不好的吧!”沈墨:“……”周誉:“……”家里的两个婆子:“……”幸好沈霖和王仁走了,不然又多了两个无言的。用一条厚棉被,叠成四层铺在厅堂,四只小奶狗被放进被子里,彼此蜷缩着。沈墨走进屋子关了门还在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这么把它们放在厅堂里可以吗,会不会冷?”“小墨,咱家厅堂比别人家寝房都暖和。”周景解了腰带,扒了外衣,接着继续扒裘裤裘衣。眼看着瞬间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的周景,沈墨才后知后觉发慌,他不由自主咽口唾液,口唇发绀。“你……你要干什么?明……明天就过年了,还要起早忙乎呢。”沈墨越说声越小,越说底气越不足。敌强我弱,只会助长敌人的威风,周景狞笑着走至沈墨跟前,一矮身就把人抄着腿抱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沈墨觉得今日小奶狗被提着后脖颈子薅着的场景在重现,只不过现在弱小而无助的那个成了他。把人扔在床上,没等沈墨反应过来,雄壮的周景就压了上去。一口咬在沈墨白嫩的脖颈上,明明受凌虐的是他,可那人却委屈而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肩膀上哭惨道:“你都没主动亲过我,更没主动和我贴脸过,今个都和它亲了,你说,我和它你更稀罕谁?”周景那口气仿佛下一句就会说出,有我没它,有它没我,你究竟要谁的话。再然后就该摇头我不听我就是不听,你说什么我也不听的年度大戏。“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稀罕谁?”周景想了想退了一步,委曲求全道:“要不你亲我一下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样我就不嫉妒了,可以考虑以后让你和它玩。”沈墨满面羞红,双眼禁闭,周景就是这样的周景,他知道。周景不依不饶,“你真不亲?”不亲!沈墨闻言只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周景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两声,一双手不知道在被子里干了什么,总之沈墨是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视死如归的亲在周景嘴上,刚碰到那人嘴唇,瞬间就被捏倒在床上狼吞虎咽地啃。年三十的气氛很浓郁,天刚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两个婆子很早就起来忙乎,等周景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烧的暖乎乎,且生起了地龙。转头看去,小夫郎睡得正香,殷红的小脸蛋如两团小红苹果。他附身亲了一口,只觉得心中无限柔情。这是他的小夫郎,有了他才令他在这异世不再飘零无依,有了根,落了家,而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意义特殊。起身轻手轻脚洗了脸,刚走到门口两个婆子就笑着迎上来。“老爷,新年快乐!”周景笑道:“新年快乐。”纪婆子道:“老爷,少爷在院子里等您半天了,炮仗都摆好了就等您起来放了。放过了就摆饭吗?今个做了野猪瘦肉粥和莲子粥,菜做了春卷、肉蛋饼、金丝肚羹、干煸羊肉。”过年讲究成双成对,做吃食不上单数。因为晚上才是重头戏,白天里这两餐就很简单。周景道:“我先去和小誉放炮,放了炮回来先温着,等小墨醒来再一起吃。对了,大门先别开,拜年的孩子都等小墨醒来再放进来,该准备的吃食都多备些,没有了赶紧添,别让后来的孩子吃不着。”“知道了,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周景点头道:“今个过年,家里就咱们三个,也不分奴婢不奴婢的,坐一张桌图个热闹,你们也不用避讳,是我特许的。”皇朝主仆制度森严,签了死契的仆人甚至不如畜生,畜生还怕做多活累坏累死,然而奴仆却是生死随主人家心意。这种情况下别说同桌而食,能捡着主人吃剩下的饭菜还得是主子跟前的红人。但周家从不那样苛待人,向来主家吃什么,只要不是贵的离谱的吃食,就允许她们吃什么。如今过年了特许她们也上桌,这不仅是一口吃食的事,更是拿她们当做人看。纪婆子赶紧跪拜谢恩,起来时眼睛微微红了,想到过年不能哭,以免给主家平添不吉利才忍了下去。小奶狗们在周景身后呜呜叫着要吃的,周景就跟没听着似得大步踏出屋子。纪婆子捂着嘴偷笑,“张大姐,快给这几个小东西喂点米汤喝,省着一会儿夫郎醒了,缠着夫郎要,叫老爷给看到,不知道又要怎么眼红了。”张婆子想到周景昨天那个莫名其妙喝干醋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第123章 那几个大孩子被纪婆子这样一说也想了起来,闭嘴不敢再说了。毕竟有好东西全给了侄子侄女不给他们这些旁人家的孩子也是应该的,一时间都怕那四个孩子在他们伯么跟前告上一状就什么都捞不到了。那几个大孩子都有些后悔了。纪婆子道:“你们都别生事,进去的时候多说吉祥话,大家有的你们就是排在最后一个也少不了,我们主家并不把这点小零嘴看在眼里,不过是讨个吉利。”余下的孩子们这才放心。而王家的四个孩子跟在纪婆子后面也不心虚了,想到家里的叔么和奶奶的提醒,才彻底认识到这个高门大院里住着的老爷是他们的伯么。“夫郎,王家的四个孩子过来送吉祥了,叫我先给送进来了。”四个孩子嘴甜,马上叫道:“伯么好,祝伯么新年快乐,大吉大利,也和叔么一样早日给我们生个小弟弟。”沈墨知道他们嘴里的叔么就是沈霖,这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笑道:“这四个褡裢是给你们准备的,里面都是零食,一人背一个回去吃吧。还有红包,也每人一个。”大牛是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他记着奶奶的嘱咐不肯多要。“你们四个怎么能和旁的孩子一样,你们都是我的侄子侄女,你说和他们能一样吗?”大牛给沈墨绕蒙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收了。沈墨叫纪婆子把周誉叫出来,给介绍道:“这个是你们的大哥哥,伯么家里的,你们见过大哥哥,让他给你们发红包。”四个小孩子瞅着穿着和他们明显不一样,华贵的如同画里走下来的周誉有些拘谨,怯怯叫道:“大哥哥。”周誉淡定地给每人发了红包,慢声细语说了几句好话放他们走了。排队的孩子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路过还在排队的壮实好不得意。最早得了零嘴的铁柱是王芬家里的孙子,他揣了个柿饼高高兴兴走回家,一进门就被眼尖的王芬给看见了。尖锐骂道,“你这死孩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当了贼,敢偷家里吃食了。你知道这柿饼多贵,一盒六个就要好几十大钱,我都舍不得吃留着年后送礼用得,你就敢给偷出来吃,看我不打死你!”骂着不由孩子解释就给了几巴掌拍在孩子后背上,把孩子打的哇地一声哭出来。屋里正忙碌的媳妇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连忙跑出来拦着:“娘,大过年的打孩子干什么?”张菊仗着小姑子的身份,是王芬的亲女儿平时没少在王芬耳旁嚼舌根子,也没少给这个嫂子脸色看。如今又是人证物证具在,直接训斥她嫂子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才这么丁点大就学会偷东西了,那柿饼那么贵,几十个大钱才能买六个,娘是留着年后托人给我说亲时用的年礼,竟叫你儿子给偷吃了。你说这笔账怎么算?”张家媳妇简直傻了,她没想到她儿子敢偷吃那么贵的东西,现在张菊问她怎么办,她哪里知道怎么办。她当家的赚来的钱都交公,给了婆婆,他们手里是一个大子没用,可怎么赔给她们。不陪这一个年她和儿子就别想过好!这时候孩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才不是偷奶奶的,是我去周家,周夫郎赏我们的零嘴,每个孩子都有一块柿饼,还有葡萄干和其他果脯。”张菊刻薄道:“这孩子撒谎都没影了,这么贵的吃食还能给您们这些小孩子当零嘴发,按人头算,那得多少钱,当家里有金山银山啊!”张家媳妇却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她亲生儿子什么样,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小姑子,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说谎的,娘你不如回屋看看,要是你的柿饼都还在一个不少,那这零嘴就是孩子从周家带回来的。如今周家发达了,也不是不可能。”王芬是不信的,但她为了堵住儿媳妇的嘴还是进屋去看了。边走边骂道:“周家也不傻,无缘无故的干什么给这么贵的零嘴。你看我拿着出来给你看,要是少了,你们两个今年都别想吃年夜饭……”王芬愤愤掀开帘子一看,六个柿饼一个不少,竟然都在。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飞快的窜出来。“你说周家还给你什么零嘴了?”说着也不等孩子答,就去翻孩子的兜。看见里面竟真有葡萄干和果脯立马就把孩子的棉袄扒下来,把里面的零嘴全倒出来。她和她女儿张菊像两只饿疯了眼的畜生似得把里面的葡萄干果脯,和糖果甚至还有花生全部挑了干净,只给孩子留下了便宜的一小把瓜子。孩子不干,使劲的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那都是周家给我的零嘴,凭什么叫奶奶和小姑都挑走了,别的孩子奶奶小姑都不要的!”王芬骂道:“不孝子孙,这么点东西都不孝敬我,以后还能孝敬我,再闹,晚上就别吃肉了。”张菊也适时训斥了两句。她们闹得动静太大,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王家大儿子没法装作没听见,就出来喝叱道:“那是你奶奶,你应该孝敬她的,再闹晚上就别吃饭了,竟给我丢人。”孩子不服,还要顶嘴,一把被他娘捂住了嘴,孩子不解抬头去看,只见他娘眼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孩子一下就什么话都不说了,低着头,抿着嘴,也不哭了,像个犯错的小狗一样难受。张菊瞅着那些零嘴全进了她娘口袋,她只分到两颗糖果,馋得眼睛都绿了。“娘,你给我拿点家里腌制的咸菜再拿几个土豆,我去周家一趟。”王芬问道:“你去干啥,周景可是认肯被讹你五两银子都不要你,你去还能有啥用。”提起这事张菊不觉得臊,只觉得气愤,恨恨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就说给周老爷拜年,他不想见我,为了息事宁人,东西也不会要,可大过年的我又去了,怎么的给小孩子的一把零嘴也得给我点吧,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归。以后就是传出去咱们也不丢人,咱们可以说咱们只是感谢周家给村里修路,送点年礼罢了,至于周家不收和咱们可没有关系。再者村里要给周家送东西的可不少,又不是咱们一家。”王芬一拍大腿,“对呀,还是我闺女聪明,如此一来,别人也讲究不了咱家什么,还得说咱们大度不计较之前的嫌隙,与你名声也不碍。你等着,娘这就给你装东西去。”第75章 过年张菊拎着个小篮子,拢了拢头, 对着铜镜左右照照, 铜镜镜面模糊不清, 却丝毫不减损她村花的美丽。怕周家关门,张菊一路小跑, 远远看见排在门口的小孩子,才停了下来,整理了长衫,做出不紧不慢的样子来到门口。她一只脚刚刚抬起来, 还没等落进周家大门,纪婆子就窜了出来拦住她。“这位姑娘, 主家今日只招待小孩子,有什么事可以等年后递了拜贴再来求见。”听纪婆子口称主家,张菊便知道她身份,颇为不屑地用眼角上上下下扫视着纪婆子, 这一扫视可不得了, 周家的这个奴仆婆子竟然穿得是棉布衣裳,虽看着不是新的了, 可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年,颜色款式都是时兴的。竟比她穿得好, 凭什么,她可是王家村最漂亮的女孩, 是村花, 怎么可以比不过于一个奴仆。张菊既嫉妒又愤恨不知怎么想的, 还生出种这一切荣华富贵本应是她的,却被沈墨抢走的怨怼。这种穿金戴银,食山珍海味,呼奴唤婢的日子正合该她过的,一个双儿怎配!这么想着连带着竟把周景莫名其妙给恨上了。恨周景没眼光,对感情不从一而终,明明从小那么喜欢她,有手指盖那么大点的东西都要想着她,可现在竟然不喜欢她了。反倒捧着个下不了蛋的双儿,怎么人有本事了,脑子却傻了。因为嫉妒扭曲了张菊引以为傲的面孔,即咬牙切齿又故作矜傲道:“本小姐可是你主子老爷的青梅竹马,还不赶快放我进去,放心叫周景知道你怠慢了我,打你板子。”再怎样纪婆子可是在深宅大院里混过的女人,什么段数没见过,从前嘴巴上不敢逞强是因为背后没主家撑腰,现在周家一家对她都很好,摆明了给她当靠山,纪婆子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哦,原来那个吓老爷的女鬼就是你呀。”纪婆子非常明显的刻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啧啧道:“难怪吓到了老爷,竟长成这样。哎,姑娘不是我说你,生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张菊气到满脸涨红,怒目而视。一旁的小孩子们没忍住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三两个的还对着张菊指指点点,学着纪婆子的话。 第125章 周景面色铁青。小奶狗嗷呜一声惨叫,那么小竟生生从沈墨怀里跳下去,逃命去了。第76章 胰子“老爷,衣服我洗了, 可干了后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印子。”沈墨缩了缩脖子, 恨不得把自己蜷成小奶狗那么大, 可惜不是很成功。周景用眼角瞄着他的动作,想笑却只能硬压下翘起的嘴角。“那就算了, 先收起来吧,不过那枚荷包呢?那可是小墨亲手给我缝的,我才戴了不到一个月。”“那枚荷包挂在老爷腰间,首当其冲, 最是难清洗。”沈墨着急忙慌跳起来道:“那个扔了吧,缝的乱七八糟的, 我再给你缝一个。”“那能一样吗?那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沈墨垂着头,心里也不得劲了。“那怎么办?”“我在想想吧,应该能有办法。”纪婆子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爷,奴婢不敢自夸是洗衣服的一把好手, 可奴婢洗不出来的衣服别的婆子也绝对洗不净。”纪婆子傲娇地挺直胸膛, 任何人不可以质疑她吃饭的手艺。“倒和纪大姐你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觉得还是皂角去污力太差。”纪婆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去污力,是说洗不干净吗?可洗衣服一直都是用的皂角呀?”周景摆摆手让疑惑的纪婆子先下去, 他转身坐到塌边,沈墨心慌地往里挪了挪, 看他那个心虚的样子, 周景就觉得稀罕的不得了。情不自禁伸出手捏住了沈墨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沈墨想躲,可有点不敢,他怕他躲了,周景就要把家里的小狗狗送走,以前看见小狗狗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自己家里养了,就特别稀罕。周景捏够了,收回手,“小墨就是我的小福星,这次因为你又想到一个赚钱的好法子。”“什么好法子?”沈墨瞬间眼睛晶亮,什么都忘了。“胰子,我打算做胰子。胰子去污能力强,别说这种污渍就是油渍也能洗干净。而且胰子还可用来洗脸洗澡,加入蜂蜜、牛奶就能使皮肤更顺滑,长时间使用还能保养肌肤。如果再加入应季的花朵,就能使胰子染上香气,外观再做的好看些,不愁那些爱美的夫人小姐和附庸文雅的公子哥们不掏钱。”没想到沈墨没有预期中的欢喜,反而满脸纠结。“你对女人很了解嘛?先是什么口红,然后又是千鸟羽衣,现在又要做胰子,听上去都是女人喜欢的玩意。”不知道沈墨自行脑补了什么,好端端竟吃起了干醋。周景懵了,沈墨不是这样无事矫情的人啊!随后又笑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小夫郎已经越来越重视他了。陡然间天旋地转,沈墨眼前一花,就被人压在被褥上,周景低沉的笑声洇洇流出,震颤的胸膛压在沈墨的胸膛上,连带着沈墨也震颤起来。“小墨,我两辈子加起来只成过一次亲,那就是和你,还有我爱你。”当沈墨晚饭扶着腰起不来时,恨不得把自己脑壳敲开看看,那会到底是抽了哪门子邪风,怎么就好好地要招惹周景那只喂不饱的贪狼。“醒了?”周景坐在床边,裘衣半穿不穿,露出精瘦的上身,看他眼睛瞟过来,还刻意侧过身来,用手把两侧裘衣扒得更开了。寒冬腊月的怎么还发情了?沈墨如是想。没等周景继续展现他的雄性本能,纪婆子就轻声敲门道:“老爷夫郎,何西来了,在厅堂里侯着呢。”“他来干什么?”“我叫他来的,那只傻狗一直拉稀,我叫他过来看看。”“还没好,还在拉吗?”沈墨一着急就要起来,可他的腰却被某人折腾的腰肌劳损,一下又使他跌回床上。周景眼尖手快地捞住人,不敢对上沈墨的眼睛,心虚地给人穿好衣服,才慢腾腾挪到厅堂。他们刚迈进来,何西就将怀里的小奶狗放回窝里。“周老爷,周夫郎。”沈墨问道:“小狗怎么样了,怎么会一直拉稀。”“敢问夫郎最近喂它什么了?除了米汤。”“一些骨头汤,我看它们挺馋的就喂了骨头汤。”“那就对了。小狗之所以拉稀是因为它们还太小,脾胃虚软,吃不得油腻,不消化才会吃什么拉什么。周夫郎还是先喂它们些米汤吧,等大点再喂它们其他的。”何西并未因沈墨喂错了而生气或者心疼,相反他挺高兴,这说明果如他所想,要是能得到主人喜欢,小奶狗的日子肯定会非常好过。“竟是这样,那下次不喂他们油腻的了。”“对了,周夫郎,我刚才看准备饭食的都是您家里的婆子,这样不行,最好还是您和周老爷亲自来。因为这段时间正是小奶狗认主的时候,谁喂它食它就会和谁亲近,把他当成主人。”何西道:“我看它们还拉在地上了,这不行,得教它们不能往地上拉,不然养成习惯,再大了就改不过来了。”动物和小孩子是一样的,不能以为他们小,教不懂的。其实他们虽然不明白道理,但是却会看脸色,当你拉着脸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和我夫郎都对养狗没经验,如果可以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我府上帮我们训练吧,怎么训练你定,需要我和我夫郎配合的,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别让它屋里拉尿,出去也别乱吠人,能看个家护个院就行。工钱我每天给你二十文,你看怎么样?”何西欢喜道:“谢谢周老爷周夫郎,我一定帮你把狗训成懂事护主的。”另一边沈霖回到家里就觉得他大嫂不对劲,似乎从家里回来后就格外热情。“三弟夫郎,出了正月,你大哥他们就要回镇上了吧?你们啥什么回去?”说了三句话,两句不离他哥夫家里,沈霖心生警惕。“大嫂有什么话就说吧,都是一家人不用绕弯子。”“既然小弟都这么说了,我也就直说了吧。你也知道今年地里收成不好,我回娘家,那么一大家子人过年就只割了二斤肉,都不够一个能吃的汉子吃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不然谁家会把年过得如此抠搜。我就想和你说,你看能不能帮我把两个哥哥安排进你哥夫的作坊里做工,那么大的作坊也不差他们那两个人。至于家里我的两个嫂子和爹娘你就给他们安排给周家供鸡鸭就行,就像咱家这样就可以。”大嫂看了看沈霖的面色,见他没有特殊表情,接着道:“我知道你和你大哥关系好,你张嘴万无一失,绝不会不给你面子的。”沈霖心里微凝,心下有些不郁,但还是给他大嫂面子道:“你的两个哥哥我可以和哥夫说给他们安排活做,但也只能是别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只此罢了。但供货的生意恐怕不行,香肠铺子现在需货量稳定,不能盲目加大供货,否则卖不去就只能赔钱。” 第127章 纪婆子觉得这胰子拿在手里都烫手, 一百文一块,这要什么人家才能使得起,一斤费猪肉才二十几文,可以买四斤了, 四斤肥猪肉够吃好几个月了。纪婆子默默把用过的胰子放在桌上, 这是贵重的玩意,她不可不敢擅自经管了, 要是省出几块就都能偷着卖钱了。沈墨看见她的动作笑了:“这胰子你收着吧,和张大姐留着洗衣服用, 能省不少力气,用没了再来找我领就是了, 不碍事。”纪婆子这才小心翼翼收了, 弓身退下。“小墨, 看来我们还得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了。”沈墨道:“你是打算进些胭脂水粉合胰子一起卖?”“对,不过为了不降低铺子的档次,胭脂水粉也不能进便宜货,我打算年后和范鑫商量声,羽衣铺子那边左右现在连根鸟毛都没有,也开门做不了生意,不如请他去南方跑一趟,那边他熟,也大致能知道些胭脂水粉的价格和档次不至于被骗了,可以都进一些上等货回来卖。”沈墨凝眉道:“范鑫他能愿意吗?现在他手里有银子,不如自己做些生意。”周景摇头,“身在异乡做生意没那么简单。咱家香肠铺子之所以可以开的这样顺利,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攀上了杨捕头,不管咱们亲戚关系是真是假,但杨捕头罩着咱们总是没错。虽然杨捕头官不大,但县官不如先管,要是得罪了杨捕头,日后隔三差五地找点麻烦也是一件闹心事。不过以杨捕头的小名头也就够罩着小些的生意,所以虽然咱家手里捏着独一无二的染布手艺我也不敢做独一份生意,要搞批发。怕的就是断了别人财路,杨捕头一个小小的捕头保不住咱们。”“范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虽然手里现在是有银子,但并不敢张扬,还要依靠咱们。等想他彻底在柳镇站稳脚跟,怎么也要三四年的时间,那会咱们安排跟着范鑫跑货的人手,也成了。”“这样最是完全,只不过跟着跑货的人要从村里选还是另招,总之要咱们的心腹才行。”“这个我在想想,左右现在还没出正月,铺子也没考虑好在哪里卖。”菜籽油做成的胰子,掺加了蜂蜜和牛奶的被沈墨留下,纯梅花瓣的送给了周誉。周誉对胰子兴趣不大,只是好奇怎么制成的而已,看过就罢了。转眼到了初五,王家村竟然来了各地行走的戏班子。这种戏班子居无定所,走到哪就在哪演出,要是镇上有富贵的老爷请他们回府上演几天,他们就算来对了地方。要是没有富商乡绅请进府里演出,就就地落脚,圈一块地随便演一演,得几文赏钱算几文。这种各地跑的戏班子往年都在南方演出的多,往北方来的少。北方虽地广人稀,但前几十年连年征战,导致边陲地区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个别太守还有县令根本不顾下边百姓的贫苦,一味加重赋税,苛刻民生,致使整体北方穷于南方,经济上不去,其他方面自然落后。而这次韩家班会选择来北方,完全是因为他们在南方一富商府里演出时,听那富商提起柳镇,还特别讲起一位周姓老爷。老班主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当地几位商贾头首和名望乡绅聚在一起闲谈,因为都是当地名流商贾,平日里鼻孔看人,从他们嘴里说出一位后辈名字,并且赞赏不绝,自认比不上,所以老班主记忆格外深刻。还记得那位富绅讲那位老爷住在柳镇,姓周,年纪不大,生得龙章凤姿,风采绝然,为人稳重风度,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总有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奇招,会运营更会造势。就说那一件千鸟羽衣就赚得盆满钵满,赚了别人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金银。更说和他学了好招,以后再得什么奇珍异宝也弄一场声势浩大的竞拍,不愁卖赚不到金山银山。老班主哪里都是跑,所幸就从南方一路演到了北方。到了柳镇打听到那位周姓老爷回乡下过年了,老班主就来到王家村。踏在石板路上,看着与周围不过隔了数里就截然不同的环境,老班主心底一阵感慨,这位周老爷果真是位宅心仁厚商贾名流,即便富了也不忘本分,给村里出资修了这么规整的石板路。即使雪天雨天也不会憋在村里出不来。“哦,戏班子?”沈墨倒是来了趣味,“我小时候看过一次,那是跟着我爹去镇上时看得,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那么一大块青石,压在胸口上就能给我压上不来气了,可他们还用得有这么大的一个锤子砸下去,底下那人竟然一点事没有,起来还活蹦乱跳的,多怪!”周景见沈墨兴致勃勃就道:“那请他们留下来演几天,正好适逢正月,家里也没什么事。”“好呀,景哥不如就请他们在村里演吧,正好村里人也没见过,一起热闹热闹。这种戏班子的表演人多看着才有气氛。”“行,听你的,不过你得多穿些,外面冷,别冻着。”周景转身吩咐纪婆子把老班主请进来。“你们戏班子都会演些什么?”下首立着的中年男人给周景先规规矩矩作揖后,垂着脑袋道:“时下正火的小曲小人班子里都会唱,也自己编了几个小故事,不知道老爷喜欢听什么,小人班子里都可以演。”老班主说话时规规矩矩弯腰垂首,双眼盯着地面,不敢乱看。“我夫郎喜欢新奇的玩意,比如胸口碎大石,空手下油锅,这些你们戏班子可会?”“回老爷,只会一点,小人戏班子里还是以唱戏为主。”周景询问地看向沈墨,沈墨点点头。周景这才道:“会什么就演什么吧,我们还在乡下住三天,就请你们演三天,每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一日三顿午膳我们供,但我们只准备菜品和米面,需要你们自己出人手做。这三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府上,但只能住在前面作坊里,不准在府上乱窜,否则别怪老爷我按个偷窃的罪名给你们送官。”老班主忙跪倒在地,“小人一定严家约束戏班子里的弟子,绝不敢滋扰府上。”“那你就下去准备吧。”老班主听那位老爷严厉吩咐完他,转首就用一种十分柔和的语气对他夫郎道:“你去回去穿厚一点,把大氅穿上,另外我叫人带几个手炉你捧着,座椅也铺上层厚毛皮子,别冻到。”这番周到细致的嘱托,在大户人家里很少能听到当家做主的老爷这般对家里夫郎说,一般都是夫郎们嘱咐家里老爷。老班主不由得想知道那位周夫郎是何等天香国色,能被这样一位大人物这般温柔细致的对待,大着胆子偷偷的觑了一眼。戏班子在村里一块空地安营扎寨,摆上戏台子,化妆描眉,穿上戏服,准备演出。台前一米处摆了五张桌子,是留给周景沈墨周誉、沈霖王仁、还有王福禄郝玉兰和王家两位兄嫂。王家大嫂也跟来了,但神情颇为紧张,和沈墨周景打招呼的时候束手束脚,一眼就叫人看出心虚。沈墨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但观沈霖精神头不错,面上也没不郁,再者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问,只做不知。几人坐在前面,后面则站满了村里人,戏班子很少来村里演,也算机会难得,几乎整个王家村都出动了。人群中沈大娘家的新媳妇叉着腰啧啧评判道:“周家老爷真是大手笔,听说请戏班子在咱们村里要演三天呢,这得不少钱吧。”“可不,不过这对于如今的周府而言可是小钱了。你看跟着周老爷干的那个程昱,从前穷成什么样子,说是因为个矮说不上媳妇,可谁不知道其实人家姑娘都是嫌他家穷。这才跟着周老爷干多长时间,你看就买了宅基地还盖起了三间大瓦房。这程昱娘也是为她儿子操碎了心,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有本事了,硬是咬着牙做主分了家。如此一来,分家后程昱买地盖房子,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村里人,他有钱有本事,姑娘们可以依托他,尽管上门求亲。别说,这招还真灵,咱村的我不知道,外村好几个才十七八的小姑娘家里都跟我打听他呢,听那话要是宅基地和那三间大瓦房都是程昱自己的,就十分愿意嫁过去。”旁边一婆子道:“这是程昱的运气。想当初谁有你婆婆风光,周老爷家里最先刚起来那会儿最照顾的就是你婆婆家里,衣服用她做,还把供鸡鸭的生意给她家做,另外还请她儿子做工。这都是周家夫郎感念你婆婆在他穷时对他伸过手,那阵,你不知道村里多少人羡慕的眼睛都绿了。可后来也不知道你婆婆怎么想的,竟然就异想天开觉得周夫郎亲弟弟竟然会看上她儿子,请了媒婆去周府说亲。说亲就说亲,瞧不上则罢了,以周老爷和他夫郎的人品也不会说什么,可谁知道你婆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提了一堆无理要求,好不给周老爷面子。气得周老爷当时就把媒婆轰了出来,等到后来王管事接手了,更是直接就不让你婆婆家里供货了,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找,明摆着给他夫郎出气。”王柏川婆娘撇撇嘴,“也不撒泼尿照照她儿子什么德行,别说人家王夫郎瞧不上他的,就是我当初还不是因为那老虔婆骗我她家有周家供货的生意,我才肯嫁过来,结果,呵呵,竟是一场骗局。那个老虔婆还有过案底,可怜了我肚子的孩子,有这样一位奶奶,没生出来,就绝了仕途。”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要不也没几个读书的,不过还是附和两句。说着话,戏台上就表演起来,先演得正是周景点名的胸口碎大石。刚才还闹哄哄地人群瞬间静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么一大口石头压在一瘦小的汉子胸口,另一个拿了瞅着都吓人的硕大无比的锤子竟轮着就砸下去。几个胆小的小妇人吓得捂住眼睛失声尖叫起来,竟不敢看了。周围也都是倒一口冷气的声音,结果不过片刻就成了一阵喝彩和掌声。汉子们哄着自己婆娘,“你看,那个人没事,又活蹦乱跳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功!”戏台上换道具的功夫,人群中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沈墨这个儿时看过的,也跟着激动不已,鼓掌喝彩。沈霖更是一眼不眨地看,王仁怕他害怕惊到肚子里的孩子,伸手捂他的眼睛,被沈霖一巴掌拍来,不满意地对他瞪眼。王福禄和郝玉兰都没工夫理会边上的小两口,全都入迷了。接下来就是空手插油锅,滚烫的油锅里扔进个小面团瞬间就炸熟了,可那汉子却生生把手插了进去,引得一片惊叫连连,结果竟什么事也没有。这把村里人稀奇的,议论纷纷。这是知道是个杂曲表演,要不还真的当成神人。不怕油锅炸的可不是神人嘛。之后又表演喷火和走钢丝,就演起了戏剧。都是些民间耳熟能详的故事,比如黄梅戏、王婆骂鸡,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等等。把沈墨听得简直入了迷,中午散戏后还意犹未尽,孜孜不倦地讨论。难得的是周誉竟也很喜欢,一向寡言的孩子和沈墨竟唠了几句。周景感慨到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还是喜欢稀奇的玩意。 第129章 “女儿,今晚就咱们父女两个,又事关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咱们父女就不要绕弯子了,敞开天窗说明话,你也别害羞,免得爹误解你的意思,耽误了你。”过了好久,小荷才轻声道:“爹你说吧,小荷绝不会口是心非。”老班主这才道:“女儿,每到一个地方去那些富贵人家府上我从不叫你去唱戏而都让小圆上台,你可知爹是什么意思?”小荷答道:“爹是怕那些老爷看上女儿。”“你可怨恨爹阻挡你幸福,毕竟要是被那些老爷看中留在他们府上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小荷忙摇头:“我怎么会那样想,女儿这样的出身,留下又能得好吗?还不如跟着爹爹跑戏。更何况小圆那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女儿也是看见的,不是没有老爷看上她,可最后又怎么样了,不过留着住了几日又给送回来了。”“你能想的通透就好,就不枉费爹的一番苦心。”老班主道:“爹今日忽然跟你说这个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数了。要是只为了来周家演这么场戏,爹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带着整个戏班子从南到北的不辞辛苦赶来,那么几个唱戏钱,在哪里都能赚来。爹真正奔着周家来得是周家的老爷。”小荷其实早就猜到了,不止她甚至整个戏班子私下都猜到了,他们曾议论过,这大约应该是小荷最后一出戏。尽管老班主一直对外讲,来这边只是为了赚钱。“周老爷别看他气度非凡,沉稳镇定,做生意手段非常,名扬千里,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也算英雄出‘少年’,年纪上和你正相配。最让我心动的是,我听那两个南方老爷讲,周老爷对夫郎特别好,温柔备至,柔情似水,是一个难得的好当家。爹不求别的,只求你日后能被夫家这样宠着。今日到了这里发现周府并不奢侈豪华,也没多少下人,和那两个老爷说得他有泼天富贵差了太多,简直可以称得上云泥之别,但对家里夫郎好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其实今日周府这个状况反而更加让我放心,要是真有金山银山我倒是不敢将你留下,还要考虑考虑。现下看他家不过就是一般富户家里有几个小钱,请得起两个婆子伺候,算不得大富大贵,也不算穷才让人放心。这样的人家养不起那么的女人,充其量也就一两个罢了。而这个周老爷的正室又是个双儿,我听说成亲几年了也生不出孩子,想来是不能生了,你要是嫁进去即便做了妾,只要能生个儿子就有了依靠,就算在这周家站稳了脚跟。可即便生了儿子咱们也不能算计周夫郎,做人要有良心,以后好好养他晚年,衣食无忧就是了。便是日后周老爷再赚了点钱,大不了再纳房小妾,可依着他对枕边人的温柔,你们谁也不会苦了。如此女儿你也算是有了着落,爹的心头巨石也就落了地。”小荷早就泪流满面,一切的一切她爹都是为了她。小荷哭着道:“爹你放心,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四处奔波了,我会把周家给我的月例省下来给你养戏班子。如果我要是第一胎就能生出小子,我就求老爷在村里给你盖房子,到时候戏班子里的人就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老班主却摇头道:“不可,士农工商,要说商贾在末流,咱们戏子便是下九流。有我这样的岳家只会让周老爷面上无光,你要是再日日贴补我这个无底洞,终有一日会给周老爷厌弃了。”“那……爹你要怎么办?”老班主温柔的擦干女儿的眼泪,笑道:“你好爹这辈子都知足了,爹以后就带着班子好好唱戏,要是能捧个角,唱出些名堂来,爹就圆满了。要是唱不出来,就和你娘一样,死在哪里埋哪里,前尘往事俱往矣!”“爹!”小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女儿这辈子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乖女儿,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要把老爷和你的孩子照顾好,那才是你的生活。不要总想些爹,爹一辈子都是这么跑来跑去的,没什么不好的。”一时间父女两个都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哭了好久,哭声才渐渐止歇。老班主道:“明日,我安排一场戏,你不必浓妆艳抹,就清清爽爽地上台唱,记着好好唱,不用刻意去表现什么。以你的样貌又是个女人,比他的正室夫郎漂亮太多,周老爷绝对会被你吸引的。”周景给沈墨换了条巾子,又用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在沈墨眼上轻轻滚动。“那个是老班主骗人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要是耍可怜,你夫君我瞬息就能给你编出几百个一个比一个凄惨的身世。”沈墨道:“景哥,我就是听了故事触动心底感动罢了。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与我都无关了。有一个陈慧慧我就得了教训,不会再乱好心了。”陈慧慧真的让沈墨胆战心惊,这是他发现的早,要是发现的晚,好好的一个孩子说不得被陈慧慧弄成什么样子,很有可能心理就阴暗了。然而老班主的故事还是入了沈墨的心,半夜里沈墨突然就在梦中哭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可怜,讨公道的话。周景知道他这是梦魇了,也不叫醒他,反而轻声哄了几句,把人渐渐哄得重又睡下。然而周景却并没有接着睡,反而起身穿上棉袍,他准备去巡夜。自从戏班子住进周家后,周景夜里都不会熟得太熟,醒来不管什么时辰都要出去巡视一圈。窗外天色已大黑,月上柳梢头,因为是冬日也不闻得虫鸟蝉鸣,只有死一般的万籁俱寂。脚踏在两个婆子清扫干净的路面上,悄无声息。周景起身先是将后院各屋推门仔仔细细巡视一遍,之后又提着灯笼绕着院子看了一圈。最后才向前面作坊走去。寝房他不会查看,厨房也不会,主要是工人干活的厂房。他刚来到最后一件厂房,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周景四处忘了忘,不见放风的人,吹灭了手里的灯笼,摸起墙角杵着的一根长木棍,轻声来到窗下。将窗纸抠破,借着月光,周景看清作坊里月光照耀的地方,坐着一大一小两人。地面上摆着几个破碗,看不清碗里的东西。那个孩子举着碗抵在男人眼下。“小宝吃吧,大伯不饿,大伯那会跟着班子里吃得饱饱撑撑了。”小宝虽然不会说话,但该懂的事他一点不懂的比别人少。周老爷家婆子是送了两大盘子肉菜过来,可是他和他大伯的身份根本不够格吃。那些好东西是要先紧着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的。小宝不肯吃了,放下筷子,背对着男人。男人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心里窝心的很,一把抱起小孩子哄道:“好,你吃两口大伯吃一口,好不好?”小孩子这才一口咬掉男人夹给他的大块肉,笑眯了眼睛。然后也给他大伯夹了一口。看了一会,周景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来这个小孩子应该就是今天白日里台上演戏的那个孩子,他把老班主故事中小童的凄惨演得淋漓尽致,得了不少同情,想来现在吃的应该就是村里那些妇人未出阁的姑娘们塞给他的,估计交了一半出去,偷留下一半,不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吃,才偷偷摸摸半夜溜出来吃。只是偷吃口吃食而已,周景不会为难他们,他打算扭身悄悄走了,就当不知道。却没想到就转身的功夫,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他自己甚至都没在意,可屋里的男人却目光倏然转了过来,眼里满是狠戾,不见了刚刚对小男孩的柔情。只见他三两步的功夫就来到窗边,一把掀开窗户,伸手就将窗外猫着腰要溜走的男人给薅了进来。周景是猝不及防才被男人得手,翻进窗里就反应过来,回身就接住男人当空劈下的厉掌。霎时两个男人战做一团。周景是会些功夫的,到了他前世那种身份出去虽有保镖跟随,但敌人太多,到底不放心,跟着专人练过,不过说以一敌十,但在这种乡下农村揍翻五六个汉子没问题。来到这里没了前世那样大的危机,周景手上功夫都惫懒了,有些不通,可打着打着慢慢就找回了感觉,二三十招后险胜,把男人擒住捏在了地上。那个小孩子一看他大伯被歹人捉住,疯了似的举起盘子就奔着周景头上砸来,周景为了不伤害小孩子不得不放了男人,旋身起来。男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男孩,搂在怀里。他已经发现出男人没有恶意,否则他侄子冲过来时他就不会放了他,而是一脚把小孩儿踹飞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夜闯周府?”男人压低声音问他。周景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月光下。“夜闯谈不上,毕竟我是在自己家里。”“周老爷?”男人白日里听见过周景和老班主讲话,记得他的声音,因此一下便认出来了。这回轮到周景吃惊了,“你耳力不错,手上功夫也不错,你是练家子,为什么混在戏班子?”男人慢慢转过左脸,周景看见他左脸上被刺了字,光线太暗,具体是什么字看不清。周景心下一凛,老班主的故事竟然是真的!第二日清晨起来,沈墨看见周景扔在地上的棉袍一身狼藉,满是菜污。他愣了下道:“你昨天夜里饿了,去厨房找饭不小心打翻了菜盘,可为什么没洒在袍摆都洒在上半身了?”破天荒周景没早起过沈墨,他趴在床上指指自己的肩膀,“你过来看看,你夫君给坏人打了,后背都青了。” 第131章 魏远山再次叩头,“谢老爷夫郎成全,罪奴必当万死不辞。”老班主推荐这出穆桂英挂帅得到村里一种妇女喜欢,频频叫好。其实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并不符合此时国情,皇朝讲究女子当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而穆桂英实在太过出格,竟混到满是男人的军队中,还与男人同食同寝。可加上了孝字便可以粉饰部分,再者虽不和国情,却符合王家村现在的风气。王家村因周家的两处作坊,不分男女工,只要肯出力就行。特别是染布坊里那些绣娘,尤以上次做过千鸟羽衣那几位绣娘而言,她们一个月二两的月例好男儿也比不得,这更加让王家村里其他妇女看到希望,有了努力的目标,争取有朝一日也能赚到那样高价的工钱。可即便现在不如那些绣娘赚得少,却也不少了。一个个在公婆面前腰板挺得直直的,你看,就是一个女人怎样,赚得不比你们儿子少,这家谁养的还不一定了。经济地位直接导致家庭地位,自从女人能赚钱了,家里就是再厉害的婆婆也不敢太过分,在媳妇面前也要想一想再说话。所以如今这出穆桂英挂帅简直太符合王家村妇女的心境,听后一个个拍手道:“谁说女子不如男!”一时间这都成了王家村女人们励志的口头禅。戏台上的花旦为了演出穆桂英的英姿飒爽,一反常态没有化妆,竟素面出境。村里人看戏也不讲究,只看个热闹,依旧喝彩不断。沈墨虽不是女子,他在皇朝地位等同于女子,甚至不如女子,因此也看得万分激动,满面通红。戏台上谢幕了,沈墨却还双眼牢牢盯着戏台不断鼓掌。纵然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因为戏曲,周景还是吃味,不由多看了戏台上女人两眼。“不怎么样啊,长得还没我好看呢!”周景小声嘀咕道。“你说什么?”沈墨激动得没听清周景说什么。周景顷刻正襟危坐道:“不错,演得挺好。”“嗯,可不是,不管是女子还是双儿都不应该是任何人的附属,则当独立自强。”周景吃了一惊,他这个小夫郎的思想简直新时代‘女性’。很好。周景点头道:“当然,比如夫郎你提出的建议许多男人都比不得。”每次沈墨说什么,周景都能拐着弯夸上他,搞得他现在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虽不会动不动就脸红,扔会不好意思。刚下戏,老班主就拿一条厚棉被急冲冲跑过来给小荷裹住,趁着众人没注意,附耳小声道:“你做的很好,我看到周老爷看你了。”小荷羞得耳朵尖都红了,轻轻点了点头跑回寝房梳洗装扮,不再继续后面演出了。台下,周景对沈墨道:“小墨,我想到一个推广胰子的法子。”“什么法子?”“咱们也可编一出戏,请这戏班子去临近几个镇上唱一唱。大致就是丫鬟打翻了碗弄脏了夫人最喜欢的一件裙子,那件裙子很贵重,丫鬟根本赔不起。这家夫人心慈仁善看丫鬟可怜就没叫她赔,只将那件贵重的长裙收了起来。然而她的善心却被一位路过的仙女看到,那仙女便送了她两块胰子,说是天庭里的仙女们才有的。一块是用来洗裙子的,一块是用来洗脸洗澡的。夫人本以为这只是思虑过重的一个梦,醒来才发现枕旁竟真放了两块胰子。让丫鬟试了试,竟然真的洗干净了。那裙子洗完不但一点印子看不到,竟比以前还要透亮。妇人大喜,连忙用了另一块洗脸洗澡,没想到只几个月,皮肤竟然变好了,白皙细腻竟如二八少女。家里的老爷被她迷得每日根本看不进别的女子,恩爱非常,一生没纳妾。”沈墨星星眼看着周景,“景哥,你竟然还会写故事,这个故事很好听,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所有女子的幻想,我敢保证只冲这一点咱们的胰子就会大火。”周景笑道:“这便是炒作营销。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咱们出银子叫戏班子在周围临近几个镇都演上一出,谢幕的时候特别讲一下这种胰子在柳镇周记水粉铺子里就有卖,正是那仙女赐下的。”“会有人信吗?”周景笑了起来,“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胰子一定会声名远播,到了铺子开张的时候根本不用咱们推荐,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说不得会有不少商人不远万里过来进货。”沈墨道:“景哥,我有种预感,如果这样唱出去,咱家的胰子恐怕要销往整个皇朝了。”沈墨想的是对的,不过他们此时都没想到,周记的胰子只在短短几年内,就在整个皇朝开遍了分铺。最开始戏班子只是拿了周景的银子才会演。可演着演着竟然这出戏本身就火了,甚至许多戏馆都演了起来,不过戏馆做了些改动,给那夫人按了名姓,就成了周夫人。一时间人人都知道了周夫人知道了周记脂粉铺子,却鲜少有人知道周府上并没有什么周夫人只有周夫郎。同时周记胰子更是引领了潮流,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小姐们曾一度将能抢到周记最新款的胰子作为炫耀资本,身份地位的象征。戏班子正在吃晚膳时,周景找个过去,老班主看见他来,下意识瞟了眼她女儿。小荷则羞涩的低下头,满脸通红。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交换着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不知道周老爷前来所谓何事?”老班主紧张到手脚出汗,有种头晕眼花之感。周景笑道:“是这样,我瞧上了老班主你戏班子的人,想将他买下来,不知道可不可以?”大喜过望,老班主险些栽过去,他竭力镇静道:“当然可以,只要周老爷愿意对她好,我可以不要一文大钱,只求周老爷能给个保证,不要辜负她。”“辜负?”周景嚼着这两个字,觉得老班主这个词用得十分奇怪。“那个老班主啊,我只是打算买两个仆人,不应该是他们不背叛我吗,似乎谈不到我辜负他们吧!”“什……什么?买仆人,不是要……”老班主猛然住口,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他心里凛然一惊,赫然惊醒,一切都还只是他的计划,周景在此之前从未给过他什么暗示,或者做过什么。如今这分明是人家没看上他女儿,他多说下去只会自讨其辱。戏班子的其他人更是同样大吃一惊,看向小荷,只见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竟有种心痛西施的脆弱美感。不禁想到周老爷竟然连小荷这种美人都看不上,那他到底看上了谁?老班主稳稳心神才道:“不知道周老爷要买下谁?”周景指向魏远山和小宝,“这二人,一共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看可行?”二十两银子!老班主猛地回头瞅向魏远山和小宝,根本没看出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得到周景青眼,竟使得周竟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买下他二人。二十两银子够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有余了。“老班主,你觉得怎么样?”老班主被周景唤回神志道:“既然周老爷抬爱,小人自是愿意放人。不过二人的身份小人还是要和周老爷禀明,这二人是……”魏远山和小宝在戏班子里地位很尴尬,非科班出身不说,且小宝身子骨已经大了,根本不适合练舞,魏远山一个成人更是如此。除了那场以他们故事改编的戏剧外,别的根本演不了。留在戏班子里就是多张嘴,累赘而已。所以老班主才会痛快的将他卖掉。“对了,老班主要是接下来没有安排,我还想留下戏班子再唱几天,只是这次先是在柳镇唱七天,然后再去其他镇上唱。至于这期间唱戏所得的银子,能赚多少都是你们戏班子的,而我还会另付给你们工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加上我写这场戏,每日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就是到了某位老爷的府上演戏,也必须要保证至少演出一场。”老班主接过来大致看了下,没有特别的,可演就同意了。“这是定钱一两银子,你们先去镇上演,换着地方演,演够七天,我会再给你们一笔去其他镇上演出的银子,演完了再回来找我结算剩下的。另外这还有一三百文大钱算是你们的吃食和住宿补助。到了镇上,我府上就不方便招待你们了,你们拿着银子可以包个客栈通铺住。要是提前讲好了,客栈掌柜甚至会让你们用厨房的。”老班主并不明白周景用意,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戏班子的人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周老爷您放心,小人们绝对会把这出戏唱出彩,让其人尽皆知。”当晚魏远山和小宝就住进了后宅,两个婆子也特意给他们重新做了饭菜,竟是满满两盘肉菜和糙米饭。“谢谢纪大姐,张大姐。” 第133章 “很好看?”周景问。明明平平常常的一副语气,可沈墨就莫名从中听到了磨牙声,身体几乎本能摇头道:“不好看。”周景挑挑一边眉毛,邪魅一笑,“你喜欢,我可以教你!”沈墨总觉得这是个圈套,可嘴巴快一步欢喜道:“好啊。”说完迅速捂住嘴巴已经晚了,周景把他拉了起来。周景邪邪笑道:“夫郎,为夫今日教你防狼十三式,你可要学好了。”周景语毕,手上一个用力就把沈墨拉进坏里。“防狼第一式,如果有人像我这样把你拉进怀里,你力气上打不过他,可以给他来个猴子偷桃。”当沈墨还在寻思猴子偷桃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某处先感觉到了,他脸顿时一黑,他就说这人,这人脑子里除了这玩意就装不了别的了。周景还在笑得暧昧不清,“当然这也可以叫‘断子绝孙手’。”沈墨气得无心思听,去拉周景不规矩的爪子。“你看,你要是成功了,坏人就会像你现在这个反应,两个手都疼得去捂下面,而此时你只要再伸出两只手指去戳他眼睛,他就会上下顾不过来,你就可以溜之大吉了。”不知不觉间沈墨没挣脱周景,反而被人不知什么时候压进椅子里,困在双臂中一动不动。周景费力的喘着粗气道:“学会了吗?”周景的两条手臂铁杵一般桎梏着他,沈墨根本挣脱不开,他只能想旁的方法自救。“你不是说防狼十三式,这只有两式,你骗人!”“别急,我这就教你那十一式。”那十一试沈墨根本不想学,因为根本不是防狼,而是‘配合狼’,具体过程沈墨不想回忆,总结起来就是腰疼。这之后每日训练中必然能看到周景的身影,每次沈墨从窗户纸上的小洞望出去,都正好能对上周景邪笑过来的目光。周景的教学扔在进行,好在不是每日都‘跑题’。一晃眼,遇见布庄换了两季新款,天也渐渐暖和起来,两旁的柳树抽出了嫩芽,制粉铺子在天暖后开始施工,此时也终于建完,开始陆续招工。这次找的工人主要有制粉经验的,不管经验多少,只要做过就行。另外又招了四位制粉方面的老师傅,这都是祖传的手艺,所以每位师傅又带了即是儿子又是徒弟的助手各二到三人不等。大师傅周景月例给三两,另外有奖励金,每月制作出一百块胰子,给每位师傅一百文的奖励,以此类推,做的做多,奖励的越多。但他们带来的徒弟就没有这种优惠,只给月例一两银子,这也比制粉作坊里的工人高了。周景不会制手脂等,但他在后世知道蛇油制成的手脂面膏不但美白保湿而且消炎祛痘,还可淡化痘印。这种想法一提出来,几个师傅就聚在一起研究,周景答应他们只要制出来,就每人给五两银子奖励金,并且同样是每制作出一百份就给一百文奖励金。如此一来,几位老师傅就差住在作坊里,没日没夜的研究。此时范鑫带队领着周景安排进队里的何家两个兄弟并其他他自己的十几个汉子雇佣一队镖师去了南方进货。何老爹借着儿子的光,不再以打猎为生,而是和老伴住进染布坊打更,吃住都在作坊里,当然还有他的猎狗。他的另一个儿子领着另一条猎狗住进香肠铺子,在那里打更。周家训练出的汉子以魏远山为队长被分成五队,每队五人,分别进驻香肠作坊、染布坊、胰子作坊和周府巡逻。剩下一组作为替换,那组休沐顶替那组巡逻。每队的五个汉子又被分成黑白两组,每组一个组长。白组白天巡逻,晚上休息,晚上夜组巡逻,白日休息。由于每队五人被分成两组人员太少,周景又在作坊里找了类似后世保安角色的临时巡院,这类巡院要求身体强壮,孔武有力,最好会些拳脚功夫,他们不用干任何活,就跟着周家护院巡逻就行,不过需要每天操练。可工钱上只和在作坊里做工的工人一个价钱,比卖身于周府的护院少了一倍。五月下旬,春暖花开,范鑫带商队回来,周家的胭脂水粉铺子便是正式开张。有戏班子的宣传作用,也有范鑫他们一路的宣传,总之开张这日铺子里人满为患。原本制粉铺子里雇佣的两个妇人根本不够用,不得不紧急把沈墨和沈霖调了过来。这时候沈霖不但生产完了,且已经出了月子。他生了一个小子,这简直出乎王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把郝玉兰乐得当场就晕了过去,王仁和王福禄一个月嘴就没合拢过。“夫人,您里面请。”周记胭脂水粉铺子好像不要钱似得,有种后世高峰期挤公交车的感觉。沈墨把一个穿着富贵、举止优雅、气质不俗的女人好不容易引进铺子里,本想让她上座,结果发现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妇人被几个丫鬟护在中间,以防被别人挤到。她都被挤出汗了,掏出帕子擦了擦。“你家生意倒不是不错。”沈墨笑道:“是咱们家东西好,贵人们才会愿意来买。”妇人反而笑了,“东西好不好的暂且不论,你家做生意的手段却是不错,铺子没开张,名头倒是先打了出去。我不过就听了出戏罢了,转眼就知道柳镇上有家了不得的胭脂水粉铺子叫做周记,里面卖一种听也没听说过的胰子,据说还是仙女赐下的。”这是周景的法子,好用的很,这铺子里大多数人都是通过戏曲知道的。自从韩家班把曲子唱火了,各地各大戏馆就都跟着唱了。沈墨对此笑笑不说话。妇人道:“有一点我一直想问,这胰子真是仙女赐下的?”“是不是仙女赐下的大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今日学堂里休沐,周誉便被领来长见识。在生意上,周景从来不奉行读书人远离铜臭那套,没有铜臭能读得起书吗?所以只要周誉休沐就会跟着周景在铺子上经营。妇人低头一看,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却很俊,明明只是个孩子说话还有童音,可一开口却小大人似得,把妇人稀罕得不得了,伸手就要捏周誉的脸蛋。周誉跟着魏远山练了几个月的拳脚了,反应很迅速,轻易躲开。他一本正经道:“夫子说了,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所以小生不能给夫人捏脸。”这话把那妇人逗得用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简直萌到心坎上了。“呦,这孩子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呢。”妇人逗弄道:“那这位小公子,我要买你们这里的胰子,你可否给我介绍一下。”周誉点头道:“可以,大姐姐你等着我给你取来。”沈墨见那妇人根本不理他了,也知道周誉完全能招待好,他就忙去招呼别的喊活计的妇人。别看周誉小,周景该教他的一样没少教,这么小就知道什么身份的人给推荐什么样的东西。他回身将货架上一套豪华套装取了下来。这是限量款,每月只推出十盒,每盒四样,一块胰子、一盒蛇油手脂、一盒人参面膏,还有一盒从南方运回来的玫瑰色口脂。“大姐姐我看这款正适合您。”妇人定睛看去,见周誉手上拿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匣子盖上镶嵌了一颗粉色宝石。匣子里面铺了层丝绸,丝绸下面不知道包裹了什么做出正好放置胰子和胭脂盒的四个凹陷。第一处凹陷里放着的是一块孔雀造型的胰子,那胰子上的纹路雕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尾处是几朵盛开的鸢尾花。只看着就让人喜欢得紧,妇人情不自禁伸出手拿在鼻下嗅了嗅,鸢尾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浓郁却不呛人,闻在鼻下就仿佛鸢尾花盛开在鼻端。在这芬芳的花香中,妇人似乎又嗅到了那么一丝淡淡的蜂蜜的香甜和奶味。周誉适时介绍道:“这款胰子是咱们周记制作的美容胰,里面不仅加了花瓣还加有蜂蜜和牛奶。想必不用我说大姐姐也知道长期使用蜂蜜和牛奶可以使皮肤柔滑细嫩。” 第135章 沈霖不肯要,沈墨就装作生气道:“成亲了,就和大哥远了,大哥的东西还不要,忘了你可是大哥养大的了。”沈墨这样说沈霖便不敢不要了,收了东西。忙到这么晚,王掌柜还好,一个男的回去晚了也没什么,那两个小姑娘本就是第一天上班,这么晚没回去,家里人吓坏了,着急忙慌赶到铺子里一看竟点着蜡烛做生意,也不知道有什么非叫那些妇人抹黑也要买回去。知道自家妹子没事,他们也不敢进去打扰就蹲在外面地上,都冻透了,才见妹妹出来,两个汉子立刻涌了上去。周景温和道:“都着急了吧,没事,今个刚开业,明天就不会了,都上牛车吧,我让蒋伟送你们回去。”蒋伟坐在牛车上招呼道:“都上车吧,这么晚了,你们走回去也不方便。”王掌柜道:“可牛车只有一辆,我们坐了,东家您们怎么办?”“我们近,走着不过两刻钟,你们快走吧。”沈墨也劝道:“快坐车走吧,这是给你们的奖励,以后好好干就行了。”“是。”路上,来接妹妹的汉子道:“周家老爷和夫郎好和善,对下人也好。要是换了别的主家哪有自己走回去让伙计坐车的道理。”妹妹道:“可不是,周老爷和周夫郎真的很好。你看,因为今个忙乎晚了,周老爷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块家用胰子,还有二十文大钱。”那汉子不知道胰子贵重,只认钱,就道:“二十文?一天的工钱,真是大方!”妹妹道:“你呀,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二十文算什么,这块胰子可是要一百文一枚,就这明天还要限量,不可以随便买了。“什么,有钱还不赚?那咱们手里的岂不是很好卖,换了大钱家里又宽松不少。”说完意识到不对,兄妹两紧张地看向王掌柜。王掌柜平淡道:“既然是东家赏赐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了,留下自己用还是卖都可以。但有一点别起旁的心思,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是,是,知道的。”沈霖回家把东西价钱告诉了王仁,让他在香肠铺子收益上补给他大哥。王仁道:“小霖,你大哥对你很好,不是东西多少,而是他的这份心。你看他为了你把咱家两个嫂子和爹娘都没落下,不就是想让你好过些。”沈霖揉揉酸涩的鼻子,“大哥对我很好,从小就是,所以我的小时候一点都不苦,相反很幸福。仁哥,我们只要记住大哥说他是哥夫,那他就是哥夫,旁的与我们无关。”王仁轻轻抱住沈霖道:“我晓得,我只要记住你说的就好。”第81章 被欺负了“景哥,如今家里人口多了, 前面又是商铺, 实在不方便,特别是那些护院和家丁都是青壮汉子, 和纪大姐他们只一墙之隔,平时说几句话那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所以我打算再买处宅子,不用特别大,二进就够用了。”沈墨提出这个是因为昨天魏远山在院子里操练护院家丁, 汉子们练热了,就脱了外衣剩下一层裘衣, 正被过来给沈墨送茶水的那个新买来的双儿仆人撞上, 把那双儿羞的失手打翻了茶壶,整个脚背都烫肿了。周景点头道:“正好, 我知道一老爷要去南边投奔他儿子, 他家宅子要卖, 地段也好, 坐落在富人区, 左右邻居都是生意人。”说去就去,周景和沈墨叫魏远山罩着前面铺子, 蒋伟驾着牛车去看宅子。宅子坐落在华北街上,前街是东元街, 后街安誉街,这三条街几乎聚集了整个柳镇上富贵老爷。一路走来就看见三四个眼熟的, 比如酒楼吃食生意头首钱老爷、县太爷小舅子,那个做丝绸布料生意的朱建业,还有和周家生意往来,如今已算依附周家的李东。宅子主人姓刘,刘老爷着急走,路程又远,所以宅子里的东西都不打算带走,一并留下给下家,价格上便稍微贵了些要四百八十两银子。刘老爷的宅子一共二进,街门是金柱门,金柱门右边是倒坐房,倒坐房住得都是仆人。因此被两面影壁隔开,最里面住女仆,外间住男仆。而里面女仆有直接通往后院的抄手游廊,并不用走外间住男仆的垂花门,如此一来只要想就可以两不相犯。街门正对的是绘有仕女簪花图的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内院。别看只是二进,内院却很大,只树就种了不下五六种,周景只认出朴树、榉树、红枫树、枇杷,其他的便叫不上名字了。至于花,当真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根本就数不过来了。院子正中有座九曲回肠的小桥,桥下是荷塘,里面种的荷花如今还没盛开,只是光秃秃的枝干,碧绿的湖水里是数十尾锦鲤,其中间或夹杂着一两尾异色的。湖边上还有座假山,假山书写锦鲤跃龙门。荷塘两侧是东西厢房与耳室,正对倒坐房的是主家住得正房和耳室。“别看这宅子只是二进可不比三进的小,主要是我们家人口少,就那么一个小子其他都是闺女,后来闺女嫁出后我便把后厢房拆了,重建成二进的,就为建个大庭院。夏天没事的时候坐在荷塘那个凉亭喝茶赏鱼不失为一桩美事。”刘老爷其实挺舍不得这宅子,可儿子在南边落了脚,不可能回来,他又只这一个儿子,不能不去。所以再不舍这宅子也是要处理的,因此他有些害怕周景他们相不中,觉得同样价格不如买个三进的。便卖力游说着。“你觉得呢?”周景转头问沈墨,“可合心意?”“嗯,不错,我很喜欢这庭院,美轮美奂的。”刘老爷立时松口气,周景道:“这宅子我要下了。”刘老爷卖得很急,当时就去衙门里过了户,第三日就搬走了。刘老爷虽然搬走,周景却没立刻搬进去,因为刘老爷的房子只有地龙没有火墙,周景又请前几次合作的匠人给所有寝房都加了火墙,包括仆人住得,如此冬日里就不会冷了。等全部建好,已一月后,周家才正式搬进去。家里的仆人们再次意识到主家是真的有钱。周景这次借着修火墙的机会,在寝房修了一处暗门。暗门的开关在床头那两处雕花把手上,周景先将左边把手转了三圈,又将右边把手转了两圈,轻轻一声翠响,原本光滑的墙面上竟然出现一道暗门。“景哥,这是?”沈墨惊讶的瞪大眼睛。周景笑道:“这是暗室。”他点了蜡烛和沈墨一人一手擎着一支进了暗室里,暗室大约二三平方丈,堆着许多箱子,沈墨上前打开几个竟然都是空的,不仅有些失望。“小墨,你看这里?”沈墨望去,周景打开的那个箱子低下铺了一层银元宝,一个个在烛光下闪着银光。沈墨欢喜地扑上去,伸手摸过,虽然不多却有种掉进钱堆里的感觉。“咱们手里的银钱我兑了一半出来,并没敢全兑,等以后有机会慢慢来,要是铺子里收了金银锭子,就不用换了,直接放这里。”“嗯嗯。”沈墨不住点头,“这样才好,咱们把那么多银子存进钱庄里就换回一张薄薄的银票,虽说用得时候还可以兑换,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如此我就放心了。”周景看着沈墨开心的样子也跟着不自觉笑了起来。从他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起,他就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如今终于做到了。“老爷,任老板到了,在前面厅堂里等着您呢。”蒋伟并没有进屋,自从范鑫调查了魏远山的身世,证实他所言非虚后,周府的大管事就落到魏远山头上。而他成了门房和跑腿。 第137章 周誉看向他爹,只见他爹默默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那大夫见周誉眉头竟都没蹙下,不仅嘀咕“这孩子莫非是个傻得,感觉不到痛?”伸手就又要掐去。“疼!感觉到疼了!”周誉忙道。大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早说疼不就完了,何苦折腾这么半天。”“大夫你说什么?”大夫马上道:“你这孩子病得挺严重啊,这疼还得这么半天才能感觉到。”周景抽搐半天才道:“哪得怎么办?”“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先吃着,再躺几个月将养,兴许还能有救。”估计那才彻底没救了!周景腹诽着,嘴上却道:“那可不行,我这儿子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落下功课怎么能行!都怪他那几个同窗,他们七个孩子打我儿子一个,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要赔他们药费!”一听药费,大夫豆大的小眼睛里顿时精光四射,周景仿佛从他双眼中看到了后世钱的符号。“可那几个孩子家里穷得都要当裤子了,别说我赔几十文的药钱,就是赔一座金山银山,他们家里都不会给他们吃半点药渣子的。”大夫的眼神迅速暗下去。“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请一位在世华佗为我儿子讨回清白。大夫,我愿意高价请你出诊,只要你能看出那些学生根本没受伤,只有我儿子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就给你五两银子!”那大夫听后立马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别说他们伤得不重,就是要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回光返照一把!”他就喜欢和这种见钱眼看的打交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今日古老先生也在学堂,周景看见他立马道:“古夫子,闻得小誉讲,昨日和几个同窗打了架,没想夜里发了热,折腾到今日早起热才褪去,可腿却好端端不会动了,请了大夫一看,才知道小誉腿是断了。又听小誉讲,学堂里判他陪药费,我一想小誉一个打人的都伤成这样,那被打的孩子得伤成什么样,知道学堂里孩子们家里穷,看不起病,这要是因为这做下毛病,我这辈子心里都难安,是以赶紧请了大夫过来给那几个孩子看看。”周景说地感天动地,天地良心,仿佛他是一个普度众生的大善人,但古夫子对上躺在木板床上被包裹成粽子目光清澈无比的学生的眼睛,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他的学生一定是无辜的,这损招一定和他学生无关。尽管知道周景这次来肯定不是如他自己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仁心仁善,但这事古老夫子还是要管,就是怎么管,他脑瓜仁有点疼。“去把孙世清孙夫子叫来。”古老夫子吩咐家里一个书童将孙夫子唤了来。孙夫子个子很高,著青色长衫,头戴羽巾,走路时昂首挺胸吊着眼睛。他首先看见坐在木板上的被缠得动不了的周誉,其次才看见周景。只见周景一袭天蓝色暗纹长衫,外罩轻纱,就连腰间那一枚荷包都是锦缎绣的,浑身上下只透露出两个大字——有钱。孙夫子目光闪了闪,飞快藏住眼中里的算计。端着架子刻板严肃的对古夫子行礼,根本没注意到古夫子眼中流露出的同情。古夫子还礼后问道:“请问孙夫子,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学堂里的学生会被伤得……伤得这样重!”孙夫子长袖一甩,自觉潇洒自如其实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智障。“这个周誉实在气人,竟然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在学堂里为非作歹、持强凌弱,把班里的孩子都给打伤了,我判他赔了药费,今日你可是过来送药费的?”孙夫子吊着三角眼居高临下地瞪着周景,指着地上的周誉继续告状道:“你儿子简直冥顽不灵,根本不适合读书,暂且不论他读书好坏,首先上品行就过不了关,这把人打伤了为了逃避责任,竟把自己伪装成这幅样子,倒打一耙,成何体统!”没等周景怎么样,一旁的大夫先不干了。他吃土吃空气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送上个冤大头这个老古板竟然妄图坏他好事,要是叫这个一瞅就是‘好骗’的周老爷知道他儿子没事,那他暗暗盘算出的好几两银子的药给吃谁啊!大夫跳脚道:“我看那个倒打一耙企图颠倒黑白的家伙是你!我李翩梓在柳镇开医馆纵横数十载,这双手妙手回春了不知道多少人,还比不得你一个纸上谈兵只知瓜瓜叫的傻大个会看病!我已经确诊了这孩子的腿就是断了,需要将养。你一个夫子少在这里不懂装懂的误诊,耽误了病人病情,也不怕天打雷劈!”孙夫子气得眼睛差点瞪出来,再怎么样他到底是一介书生,讲道理辩口才都可以,可遇上一个根本不讲理张口就骂人的他就成了秀才遇到兵了。让他骂回去,那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毕竟有辱斯文。大夫道:“好,你不是说那几个学生伤得很重吗,那就把他们请出来,老夫今日大发慈悲给他们治治病,我倒要看看他们胳膊腿有没有断!”孙夫子干瞪眼不说话,像一只被扯着后腿气大肚的癞.蛤.蟆。他根本不能把学生叫出来,因为一旦叫出来他就露馅了。看他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古老夫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哼道:“这是怎么了,莫非孙夫子真做了不公正的事情,真颠倒了黑白?”孙夫子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他不停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汗支吾道:“他们都是同窗,日后也许还要同朝为官,怎么能把事情搞得太僵,不如就让我代劳收了医药费赔给那几个学生,再说些好话,事情就算过去得了。”古老夫子道:“亏你读的还是孔孟之道,圣人之言都读到哪里去了。黑即是黑,白便是白,焉能不辨黑白不明是非之理?”转身对书童道:“去把昨日参与打架的学生请来,我要亲自问问!”一来竟然来了七个,除了其中一个有明显伤痕,眼睛也被打肿了,嘴角也破了皮外,其他的根本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七个打一个!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根本不用问了!古老夫子气的当时就指着孙世清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气到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旁边的大夫却跳脚骂了起来:“哦,我今日可是见了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究竟读得什么道德廉耻,这七个小子揍一个小子,竟然能判出这一个单打独斗的小子是施暴方,可真是孔孟的道理啊!莫非孔老夫子还教了某年某月今日一周姓小子力大无穷,仅七岁就可以以一敌七!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孙夫子羞惭到无地自容,周景却突然不知何意竟替孙夫子辩解道:“大夫,算了,算了,诊金我会正常给的,想来孙夫子也是被这几个学生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就如孙夫子所言,日后也许还要同朝为官,今日之事便罢了!”“呵,这位老爷仁心,可我就不明白了那学生怎么用言语蒙骗了他,难不成是蒙骗了他的眼睛,几个学生辩不出来?”孙夫子只当没听见大夫的话,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是鄙人受了蒙蔽,受了蒙蔽。”那几个学生想开口辩解却又呐呐不敢言。他们虽然打了周誉,可从来没说什么赔偿药费的事,那个是孙夫子提的,他们才敢要的。而至于孙夫子却是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反被雁啄伤了眼,这种商贾世家虽然钱多了花不完,可也最怕对上他们读书人,不管再精明的商贾一旦对上他们,便说什么是什么了。他也是无意之中知道平时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读书勤奋的周誉竟然是柳镇鼎鼎大名的富商周景之子,心里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般商贾之子能入得了一向只收穷人之子的仁德私塾,必然是古老夫子收了周景的贿赂,私下里开的后门。这个周景太不上道,给了古老夫子贿赂竟然敢落下他,看他怎么好好收拾番周誉,给他点教训。没想到算计落了空,反而惹了一身腥。古老夫子道:“既然是非曲直已经明了,那么以我之见该赔偿的是这几个学生。周誉用了多少药费,周老爷尽管说出来,平摊就是了。”李翩梓恐怕周景反悔,抢先叫嚣道:“五两,五两银子。”那几个学生登时就傻了,有一个竟然当场吓哭了。五两对于周家而言算不得什么,扔水里听个响博个乐也可,但对于这几个穷困人家孩子而言却可能是全家人小半年的口粮,便是七个人平摊了,与他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你这是讹人!”孙夫子下意识叫道。古老夫子却瞪他一眼冷冷道:“周家有钱,便是几百两一只的参也吃得起,如今你该庆幸周家没给周誉吃那种人参。”周景道:“算了,都还是小孩子这银子就不赔偿了,只是如古夫子所说,该明的是非还是得明,特别他们将来还都是要科举的。银子我可以不要,但请这几位学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小誉赔礼道歉,还小誉一个公道,这个要求总是不过分吧!” 第139章 往往每到这时候这几只狼狗就会四散跑了,它们从不伤人,发生的次数多了,街上来往的人就都习惯了,只当成乐子看,捂着嘴直笑。孙夫子更是成了这条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大姑娘小媳妇都看过他光屁股的样子,背后里给他起了个光屁股夫子的外号。新私塾的私塾长听了,特意找孙夫子谈话,请他注意形象不要做有辱斯文的事,特别是没事别招猫逗狗的。孙夫子:“……”第83章 殚精竭虑“请问, 周老爷在吗?”赵掌柜懒散地歪在桌子上喝茶水, 碧落的茶叶上下翻滚, 一片片舒展开柔美的身躯染发出淡淡的幽香。闻言,赵掌柜只是撩撩眼皮复又垂下目光, 轻轻吹了吹茶水。他是周家新聘请的布庄掌柜,铺子虽不忙却很赚钱,每每上新款式时那些平时自持身份的妇人小姐们就都会化成集市上战斗力超强的大娘, 比白给还要疯抢。最主要的是清闲就罢了,月例却比别家铺子高了一倍, 还不算各种奖励金。知道布庄之前是东家自己在经营,而且住在这里所以但凡有人来问东家,赵掌柜都会热情的把人伺候好,但前提是那人看着就像是找东家谈生意的, 而不是瞅着就是来化缘的。就比如眼前这个,破烂的粗布短打, 补过的布鞋,苍老的面孔,卑微的神情。伙计见掌柜不大乐意搭理他,忙从昏昏欲睡中醒来, 起身没好脸色地撵道:“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别站门口当道!”“我, 我是来找人的。”老班主呐呐地解释着。“找什么人, 铺子里就我和赵掌柜你还要找谁!”其实二楼还有两个小媳妇招待汉子不方便招待的前来买睡裙的贵人们。不过她俩的家属他都认识,知道绝不会是找她们的。“班主, 那个周景不会是骗子吧,让咱们戏班子唱完戏就不管咱们了。当初我就说,他那个农村的破房子哪像有那么多闲钱请我们去别的镇上给那里的人白唱戏的,他自己根本享受不到任何实惠,这不是傻子行径嘛!闹了半天,原来根本是耍我们!”说话的是老班主最喜欢的小生,长得正是戏曲圈里流行的油头粉面。小荷因着被周景拒绝,知道戏班子的人都知道了,很是没脸了好多天,羞臊得水口不打牙,没几日就瘦得脱了相。“不行的话,咱们就去王家村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掌柜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冷哼声,居高临下道:“我听他叫你班主,你们可是韩家班的?”老班主连忙道:“正是,周老爷请我们去临近几个镇上唱戏,如今戏唱完了,我们是过来结工钱的。”“哦。”赵掌柜耷拉着眼皮,“即是结工钱的还这么横,我们东家有没有钱犯不着给你们这种下九流看,农村的宅子怎么了,便是农村的你们还不衬一个呢!”老班主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说了东家,难不成便是周景请来的掌柜。如此也能解释他听了自己徒弟的话而心生恼怒了。老班主狠狠瞪了眼小生,“不会说话就别说,周老爷岂是你可妄议的,赶紧滚出去。”转身又低三下四道:“我这个徒弟口拙,没见过世面,还请赵掌柜告诉我去哪里找周老爷。我这厢给您赔不是了。”都是混口饭吃的,张掌柜给了教训就行了,也没多为难他。“你去华安街,如今我家东家搬到华安街上的周府了,一打听都知道。”“是是是。”老班主一退出来,小生就忙凑上前道:“可打听出来,那个周景莫不是跑了?”老班主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莫言胡说,周老爷搬到华安街了?”“什么华安街,那里住得可都是贵人啊,班主你没听错?”小生大惊嚷着。虽然韩家班不是本地人,但他们是跑戏的,每到一处地方,戏可以先不急着演,但该打探的必须打探清楚,以免冒了当地忌讳,或者惹了地头蛇。还有一点就是,哪里是富人住得地方他们也要知道,好去问问府上请不请人唱曲。去王家村之前他们在华安街几个老爷府上都唱过曲。老班主更记得这些老爷们住得宅子和周家可是天壤地别,一个顶多是村中富贵,一个却是泼天富贵。其实老班主心底是不信的,他在周家住了三日,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周家只是村上富户,可不会那么有钱,住不起镇上豪宅的。“算了,咱们先去看看吧,要是找不到人,再去王家村。”他们刚踏入华安街,随便拉住一个买菜的婆子问,那婆子竟然知道,远远指着一处道:“前面就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家街门是金柱门的那户,你要是认识字就抬头看看,写着周府呢!”“哦,谢谢。”老班主没想到只问了第一个人就知道。说不清心底的是松口气还是失落。“你是他家什么人?”那婆子眼睛滴溜溜乱转,“是他们农村来的亲戚吗?我听人说,周老爷是农村里上来的,是不是真的?不过你命可真好,竟能攀上周老爷这样富贵的人家,这以后好日子可就来了。对了,你家里有小子吗?实在不行女儿也行,我和你说啊,我七大姨家的……”那婆子也不管老班主没回答,自说自话起来。戏班子里的人安置在镇上客栈里,老班主只带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得意弟子。所以此时看着更像是投奔亲戚的。周府金光闪闪的匾额在阳光下灿灿生辉,高门大院,红墙绿瓦门第森严,如今只是站在外面看,就心生畏惧。“这……这真是那个周府吗?”老班主没答话,走上前扣了三下门,院子里传来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谁啊?”“小人是韩家班的,依周老爷吩咐唱完了戏,过来结工钱。”“哦,你等下。”听见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又窝了回去,很快就又返回来了。这次关得严实的大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汉子笑道:“是韩老班主吧,我家主人让我代为问候各位辛苦了,这是之前说下的二十两银子,请老班主收好。对了,这里还有五两,我家主人说了是赏钱,感谢你们卖力的演出,我家主人很满意。另外,还请韩老班主以后无论去哪里唱戏时,都能给唱唱我家主人的那出戏,这银子便算是谢银了。”老班主拿着银子诺诺道:“一定,一定,谢谢周老爷。”那汉子对老班主善意的笑笑,周家厚重的大门在他面前再次合上,仿佛成了两方天地,被这一道门斩成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周家何时这么有钱了?”小生仍是不敢相信,明明那个周家不过就个小门小户罢了,日子最多不穷,怎么成这么富有了。老班主重重叹口气,“是我们狭隘了,小觑了周老爷。也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就不想想要是周家真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只有小富的人家,怎么会南方那些大富贵的老爷们都知道他,并对其赞赏有加。”本来这次来老班主还特意带了女儿过来,心里希翼着万一周景要是后悔了呢。没想到却根本没连人的面都没见到,他和他的女儿乃至整个戏班子的人根本不值得周景亲自接待。想来那次能见到周景也是因为他夫郎是真心想看戏,否则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但可怜了他的闺女……老班主看去,她的女儿望着周府大门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女儿是真的看上了周景啊!然而奈何他们身份地位差的太多已然完全不可能了,凭借周府如今的权势,娶个什么样富贵的姑娘娶不到,怎么也轮不到他女儿。要是一开始周府就住在这样的高门大院里,无论是他还是他女儿恐怕连一丝妄念都不敢生出。 第141章 汉子不会说着花言巧语,只知道周老爷是好人,尽做好事。他回报的方式唯有更加卖力的宣传。“走一走瞧一瞧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周誉书斋今日开业……”程平一口气跑到周誉书斋门前,抬头看见匾额上的四个大字愣了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叹道:“风骨尚可然笔锋稚嫩,可惜了这一手好字。”他却不知这四个字乃是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手。书斋外面建的古色古香,十分儒雅,甚是符合读书人的雅致,即便是不识字的,一看见这种风格便知道这是一家书斋。书斋外矗立一个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特别大的纸,读书人凑上去看,上面写的是书斋简介。开头便是书斋建于哪里,又简单介绍了因何而建。概因书斋掌柜之子乃是名读书人,深知读书之艰辛,更懂读书之穷苦,感念同窗读不起书,因而劝其父建座书斋,为天下读书人传播知识,为皇朝贡献人才。其父听后深有感触,遂应之,并以其子之名命名为周誉书斋。使天下读书人明晓周誉之善心,牵挂所有皇朝之同窗。程平读后不禁泪目,“周誉才是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学子之典范。换个旁的,得此珍典必要藏着掖着,自行参透,好在科举中一举压过同门。而这位周誉却心系天下,自己功名利禄无所谓,真正叫天下读书人都能长知识才是根本。此等才当大材,出世必然是皇朝之福,百姓之福。如若有机会真想结交一番,与这等人结交才能宽广胸襟,扩展眼界。”程平感叹番,踏进周誉书斋,一进书斋就发现整个书斋里静悄悄的仿佛针落可闻,然而当他四下看去,却发现书斋里并不是空荡无人,相反聚集了许多读书人,可竟没有一人大声喧哗或者小声讨论,都是默默读书,或者低头奋笔疾书。再看,发现周誉书斋和别的书斋不同,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上书墨阁,里面是成排的书架子,书被规规矩矩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一共大约有六个书架。通往书阁的路却被一道可以看见里面的低矮栅栏门给封住了,只有书斋伙计才可以进去。而墨阁左侧是习厅,习厅里整齐摆放了数十张木制桌椅,有单人桌双人桌,也有数人的大桌。客人可以取了书在这里习读学习或者誊写。这种环境可要比许多读书人家里环境还优雅清净,真不愧说是读书人的殿堂,档次称谓,一点不为过。此时,一伙计迎上来,他穿着周誉书斋特制的工作服,上面还绣有书斋的名字很好辨认。他微笑着引着程平来到墨阁前的小桌子旁,桌边还坐了一个伙计。他过来,另一个伙计将几张纸给他,他接过来一看,竟是书斋所有书籍的目录。不过每本书后都有一串奇怪的符号,他看不懂什么意思,大致能猜到是书斋做的编号,用于管理书籍方便查找。程平认真看了看,发现竟然都是读书人用得上的书籍,像画本子之流真是少之又少。这里面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他迫切想要立刻就能读到的。经过万分纠结他才选中一本,指给伙计看。伙计接过一看,笑着非常轻声道:“你上三楼,这本书在三楼,你直接找三楼墨侍就可以。”原来程平看不懂的那串符号是阿拉伯数字。字不好学,可阿拉伯数字好认,即便是不识字的告诉几遍就认识了。周景把每本书用阿拉伯数字标了楼层,有人找一眼就知道几楼。然后把所有书籍又用阿拉伯编序,不认识字没关系,对照书名后面的阿拉伯数字,就知道第几排第几本,一查,然后将书籍后面的阿拉伯序号一对,一样就可。如此书斋里的伙计即便不识字也可以准确无误找到客人想要的书籍。程平上了三楼,心里还在翻来覆去的念叨,墨侍,从没听过,想来应该是那个叫周誉的读书人为书斋里做工的伙计们起的雅称,倒是别致,当真意境。他笑了笑,心里更加想结交那位秒人了。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满身铜臭,满脑子除了铜臭就是他夫郎肉体的俗不可耐的大商贾周景的想法。这些后来被周景知道,并不解释,全都将错就错按在他儿子身上,并且对他儿子传授腹黑学:“儿子,看见没,装逼要会装,装得好了天下人都奉承你!”到了三楼,墨侍看了眼书单很快就进入书阁将程平要的书取出来。墨侍道:“客人,咱家的书只要在书斋内是可以随意看的,不要钱。如果您喜欢,可以誊写,但要誊写一份给书斋就算墨银了。如果您不想给书斋誊写,那么根据书籍价值收入誊写墨银。要是外借,需要留有押金才可。”刚才太着急,程平没听到发传单汉子的介绍,此刻大吃一惊,不由惊叫出声:“什么在书斋内看是不要钱的?”他的大喊小叫引来几个读书人不满的瞪视目光,墨侍也忙制止道:“客人,书斋内禁止大声喧哗。”说着他指了指书斋墙上的几个大字,写着雅静。“客人,我不得不和您讲,书斋内禁止大声喧哗,头三次警告,第四次驱逐出书斋,禁阅一天。如果情节严重很可能终身禁阅不得进入周誉书斋。”程平忙小声道歉。墨侍问:“您选择那种阅读模式?”程平家里真穷,却爱书,忙道:“在这里读,给书斋誊写一份,我自己再誊写一份。”墨侍点了点头,竟然给他拿了纸墨,“你给书斋誊写的不要您出纸墨,但您自己誊写的必须用自己的纸墨,书斋是不提供的。还有您写的时候不可以将字写的太密或者太稀,也不可写的太狂草让人读不懂。誊写后我们是要检查的,合格才允许您自行誊写,不合格的话还要看您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的书斋将取消您免费阅读的资格,以后一切书籍对您都要是收费的。另外一页纸错字不可以超过三处,否则也有惩罚。没异议,请您在这里签字。没旁的意思,做个登记,还书的时候就知道您当初借的是那本了,不至于咱们产生了误会。”程平点了点头,签了字。虽然要求很严,但他心里非常感激,试问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看书不花钱,誊写可以抵了租书费,竟还提供笔墨纸砚。天啊,这周誉当真大节!周景只想为周誉在读书人口中扬名,并没有想到竟会让天下读书人赞其大节。更不会想到几年后,皇朝各地的读书人都会知道柳镇上有家周誉书斋,里面皆是奇珍异本,竟是一个叫周誉的读书人建的,不为功利,只为传播知识。以至于许多读书人慕名而来,甚至还传出赶考前必要到周誉书斋读书,定能金榜题名。由此可见周誉书斋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周誉书斋辰时开寅时关,这么早是因为客人走后还要清点书籍,查看是否有丢的。要是关门晚了,没了亮,便清点不了了。程平听到墨侍提醒,伸了伸腰,竟不知不觉间读了一天,连午膳都没有吃,脸微微红了,总有种占了店家便宜的感觉。他起身去还书和誊写的纸张,那墨侍接过看,满意地点点头。他才放觉得心里过意了些。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九岁左右的孩子,一看也是个读书人打扮,不仅攀谈道:“你也是来看书的。”“是。”那孩童道。“说来,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叫周誉的读书人,究竟何等风姿何等大节才能想出这种利于天下读书人的书斋。此种高洁之士才是我辈之楷模,以我短见,有这般胸襟见识之人必是皇朝之栋梁,此人身份必当极其贵重,他日要能金榜题名,我便是散尽家财也要托人求见这位大人,能得其一二指点,定能受用无穷。”程平还在夸夸其谈,却没注意面前小童耳朵尖都羞红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周誉。书斋开业第一天正赶上周誉休沐,他不放心便来了,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赞美。其实类似的话他已经听了许多人讲过了,心里最多的是有种愧疚和感动。愧疚是因为这一切盛誉和读书人的崇敬都该父亲受的,可父亲为了他的前程,硬是都按在了他身上,受之有愧。感动的是他何德何能修来周景沈墨这样的阿爹阿么。这一刻对于往昔重重苦难周誉竟然释然了,虽不会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却也不会再恨了。因为,也许所有苦难是为了他修来这样一对双亲才会有的磨砺,幸而他挺过来了。“爹,阿么!”周誉走了几步,一抬眼就看见了周景沈墨,瞬间眼睛里欢喜起来。程平一眼就从周景和沈墨打扮中看出他二人乃是商贾之流,心里暗叹可惜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出身竟如此不好,和周誉匆匆告别走了。“书斋感觉怎么了?”沈墨周景笑着一人牵起他一边手,一家三口温馨地走在大街上。如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一样。“很好。儿子还要谢谢爹,这本是应该爹受的赞美却被儿子受了,受之有愧!”周景却忽然正色道:“小誉这话从今以后不许再提,你记住这建书斋的法子就是你想到的,然后苦口婆心劝懂了只知道铜臭的父亲建的知道吗?即便到了他日大殿之上也不可改变,否则爹一定会怨怼你。”周誉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点头道:“爹阿么的大恩大德,儿子没齿不敢忘。”沈墨揉着周誉的头,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和你爹即是你的阿么和爹爹,做这一切自然应该应分。”周誉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不是的,从来不是的。如果只要单单因为是爹阿么这层身份就对他好,那么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会卖掉他,郑六会虐待他,即便他初时那样哭着求着也没用,反而会遭到更狠的毒打。他明白只因他遇到是周景沈墨,只单单因为是他们,他才有今日。周誉淡淡笑了,好幸福!周家三口谁也没注意到街边站着一对破衣烂衫的夫妻,他二人捡着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准备回家做菜,抬头看见周家三人愣了,不敢相信似的死死盯着。郑氏不满地看着不干活傻站着的郑六踹了他一脚,“你干什么呢!倒是捡啊,再不捡,菜叶子都给人家捡干净了,呆会回去咱们吃啥,娃吃啥!”郑六回神,因着郑氏刚刚那一脚,凶狠瞪了她一眼,把郑氏吓得一个哆嗦。“你知道什么,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小畜生了!”不用提名字,郑氏就知道小畜生说得谁,只有他们从前收养的那个孩子,因着不是亲生的,他们两个谁也不疼他,都喜欢叫他小畜生。郑氏闻言弯腰继续捡菜叶,浑不在意道:“是他不挺正常的,咱们虽把他卖给旁人家,但大家都在柳镇住着总能遇见有什么可稀奇的!”郑六暴躁道:“你知道个屁,你可是知道那个小畜生被谁牵着?” 第143章 周誉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只被撕碎的烧鸡,旁边还有一壶白瓷酒。抬头看向他爹,见他爹冲着他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心里那点头次做坏事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牛蹄哒哒声,似踏在周誉的心上,然而却不令他颤栗,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于过去正式告别的轻松。大约大半个时辰,牛车来到村口停了下来,周景和周誉陆续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周誉回身将牛车上的食盒取下,挎在臂弯上。食盒对周誉而言稍有些大,不过注意点也能拿稳。周誉就这样拎着食盒磕磕绊绊跟在周景身后,远远瞅着像是周景苛待了他般。然而周誉却半点委屈没有,他父亲能给他的已经全部给他了,能为他做的也全部为他做了。所以周誉心底是明白周景与沈墨对他的爱,他们明确的表现让他不在怀疑。而至于这些小事,周景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可以如那小姑娘般娇滴滴的养着,这般做不得那般做的,男孩子从小就该什么都做的,经过摔打,日后才能有所作为,不至于眼高手低经不得事。“你能找到宋二家吗?”周景摇着纸扇子,悠然得如同农家乐。周誉跟在他后边拎着一个食盒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偶尔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时擦擦脑门上的汗。“可以找到,就快到了。”来到一处无甚特色的木栅栏门前,周誉点了点头。周景停下脚步,将扇子插回腰间,扯着嗓子嚷道:“请问家里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连喊了几声,听见有人从屋子走了出来,轰开院子里的鸡鸭懒洋洋问道:“谁啊?”问着话,女人就来到门前,一眼就看到他家门前站了一个面容英俊硬朗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男子。女人眼睛登时就直了,直勾勾直白地盯着周景看,完全忽略了周誉这个小的。周誉不得不干咳了声,以提示妇人他的存在,还有告诉他爹,他还在呢,别用美男计,小心他回家告诉他阿么。妇人的目光落在周誉身上,先是觉得有些眼熟,可却实在记不得她哪里认得这么富贵的小孩儿,看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道:“你是……郑六买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周景礼貌地笑了笑,“小誉他曾经确实在郑六家里住过一段日子,好在后来终于被我们找到了,我是他爹,周景。”周景这样一说,虽字里行间从没提周誉是他亲生的,却下意识让别人误以为,周誉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从前失散了,后被他找了回去。妇人惊诧地张大嘴,指指周誉指指周景,“你是,你是王家村那位大老爷,而郑……不这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周景只是笑,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真对不住这位夫人了,我和小誉是过来拜访曾经养过他一段日子的郑家的,没想到这孩子走得时候太小,忘性大,竟记不准到底是哪家了,找来找去的竟找到夫人您这里了,如有打搅万望海涵。”“啊?哦,好好,不是,没事,没事。都是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女人心里却觉得奇怪,她和郑六住了这么长时间的村邻了,太了解那个郑六和郑氏了。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这孩子在那两人手上更是遭了不少罪,她记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饱受磨砺,吃了不少苦,最后那年还去了作坊做工,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这种孩子怎么会不记得住过七八年的旧家在哪?虽然奇怪,但女人也没有当面戳穿,只当小孩子记恨郑家,不愿意领着亲爹回去看他们,特意骗人呢。周景面露苦色道:“小誉是真记不得郑家怎么走了,这大热的天,我们也实在走不动了。不知道夫人家里当家的在不在,可否请他为我们引个路,您放心,这大热天下不会让他白跑这一遭,我会给他十文钱作为谢资。”一听给钱,女人就乐得什么都忘了,直接答应道:“哎呀,不就是带了路嘛,我领你们去。”说着就要推门而出。周景连忙作惊慌制止道:“夫人不可,万万不可!我父子两个都是汉子,而夫人又是这般年轻貌美,咱们孤男寡女走在路上叫村里人看见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累了夫人您的名声,在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所以万万不可,还是麻烦您当家的一下吧,如果您当家的不在,那么在下现下就立刻告辞了。”周誉面目表情非常镇定的,心里却都呆了。他爹这演技,可比戏班子呆过的小宝好多了,他忽然有种他爹不唱戏简直屈才了的错觉。怪不得他阿么说让他爹跟着,原来是他道行差了几千年,还没学会表演,不知道睁着眼睛说鬼话。周誉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原来坏人才是最难当的,毕竟好人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坏人却需要一边演戏,一边筹谋,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那女人被周景这般即有钱又风流倜傥的人物夸赞年轻貌美顿时飘飘然不知所以了,有种踩在云端上的感觉。“那,那好吧,奴家这就去叫家里当家的。”娇滴滴的话音刚落,周景和周誉都生生打了个寒颤。直到女人走远看不见了,周景才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儿子,爹咋有点冷!”周誉心里咆哮着‘还不都是因为你’,面上却道:“刚刚有一阵冷风。”别问他为什么说假话,这是他刚刚在他爹身上学到的。周景满意点点头,“不愧是我儿子,很聪明,学东西就是快!”周誉:“……”不一会一个汉子趿拉着一双草鞋走出来。“二位是要去郑六家吧,我婆娘和我说了,我这就带你们去。”出来的男人正是宋二。他婆娘站在宋二身后眼巴眼望地看着周景,企图周景再次对她投来目光,然而女人失望了,周景这会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三人踏上村路,没走两步,宋二就注意到周誉胳膊上挎着的那个食盒对小孩子而言有些大了,出于客气道:“需不需要我帮忙拎着?”“谢谢叔叔。”周誉脆生生答着,然后将食盒递了过去。“啊?”宋二有点傻,下意识接过去。周景在一旁差点乐出声。“哎,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因为郑六,他那日在小誉下学后找到孩子,和孩子讲他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希望小誉可以帮帮忙。回来孩子就和我讲了,我觉得怎么郑家对小誉也算有养恩,小誉又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不就过来郑家家里看看,要是郑家真过得不好,留下些银子也没什么。”周景似闲话家常似得和宋二攀谈着。宋二心里想着,这个周老爷莫不是个傻得,还是不知道从前周誉在郑家受得那些罪,这会儿竟还来感谢郑家。转而又一想,不管怎样,郑家必定养了周誉那么些年,要不是郑六买下他,说不得早就死在哪里了。不管心里如何想,宋二还是笑着附和道:“老爷就是心善。”周景道:“总归养了小誉这么些年,小誉对他们的感情多少还是有的。不过……”周景微微蹙了蹙眉,宋二马上道:“怎么了?”“不过我来时看见一个很像郑六的人进了赌馆,可是我问小誉,小誉说从前郑六并不赌博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宋二道:“本来是没有这个毛病的,去年那会郑六不知道在哪里得了几匹南方绸缎,卖了高价,发了一笔横财,后来不知怎地就迷上了赌博,没几日就输个精光。”“原来如此,看来赌馆门口那人我没看错,竟然真是郑六。”周景不赞成摇头道:“我听闻十赌九输,可就算如此那些赌徒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越输越要赌,有的甚至卖房子卖地卖婆娘。哎,真是可怜了郑六的婆娘,日日还要跟着他担惊受怕吃苦受累。”“可不是嘛。”宋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算计些什么,“那个郑氏可怜得很,家里还有个奶娃子呢。因为郑六赌博,银钱输个精光,郑氏月子也没坐好,奶水都没有,那孩子是从小喂米汤长大的,可瘦小一只了,脸色蜡黄蜡黄的,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疼!对了,真要论起来,还算是你儿子的弟弟呢。”周景没搭弟弟的腔,只道:“那真是可怜,要我看这钱给了郑六到他手里就是赌博,一点不顾家,还不如给了他婆娘。”宋二飞快地似银子能落入他口袋似的答道:“可不是,就该给郑氏。”说完觉得有点太过激动,马上做出义愤填膺之状道:“我呀,就是可怜郑氏和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周景似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失态,赞同道:“可不是太可怜了,我决定了,这次我带的五两银子给郑氏留下一两做私房,其他四两给郑六。要是郑六问小誉,就让小誉瞒下那一两银子,不然郑氏和那孩子怎么活啊!”宋二喜得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这时正好来到郑家门口,宋二连招呼也没打,熟稔的推门就直接进去了。“郑氏,郑氏,你快出来,财神爷来了!”郑氏抬头瞪了宋二一眼,似嗔似骂道:“就你还财神爷,你可得了吧!”“当然不是我,是周家那个财神爷,周老爷,你们养子的爹。他今个过来可是给你送银子来的,我和你说本来这银子是都要给郑六的,是我好说歹说把你叙述成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白菜,那个周老爷才心生恻隐,决定分你一两银子私房不和郑六讲,还说了要是郑六问起,就瞒下你那部分。”郑氏喜道:“当真?” 第145章 汉子接过钱,看看周家一家脸上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有些沉重,就聪明地闭上嘴巴,领了赏钱退下。周景悄无声息的盖住沈墨的手,沈墨转头冲着周景安抚地笑笑。倒不是他圣母心泛滥,只是到底是前一日还活生生活在身边的人,一眨眼间就死了,还死的如此凄惨,难免唏嘘罢了。不过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安抚周誉,毕竟周誉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初听了这些事,还是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人,恐他心里会过不去心头的那道坎,或者害怕。“小誉,郑家的死亡是一场意外,当初我们谁也不曾料到郑六会如此极端,这事,你莫言记在心上,还要以学业为重。”周誉道:“阿么说的,儿子都知道,虽说事是我们计划的,但有许多解决途径,郑六选择了这一条,我们也无法控制。儿子不会钻牛角尖,而且最近几日私塾里就要休沐放假避暑了,儿子希望可以在私塾里考个好成绩,也不枉费爹和阿么为我做的一切。”纵然周誉说得再好,沈墨还是不放心,晚上睡觉时,沈墨到底来了。“今天晚上,阿么在这里睡,陪你!”“没事的,阿么,我可以。”沈墨怕他是顾面子嘴硬,就道:“那是阿么害怕,你陪陪阿么。”周誉怎么也说不通沈墨,而且沈墨已经换了睡衣钻进一旁的被窝里。周誉无奈,“阿么,你来了爹怎么办?”这句话让沈墨瞬间爆红了脸,羞恼成怒地翻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包个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顶上的一尾发璇。“他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怕自己睡,你这孩子问的真有意思!”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周誉真有意思而是周景真有意思。刚睡下没多久,周誉就听见他爹找了过来,看来,这事,事先他阿么并没有和他阿爹商量过,他就说以他对他爹的了解,他爹绝对不会同意的。周誉听见周景在屋子外面一遍遍的转圈圈,拥了几次门都没拥开,应该是他阿么将屋门锁上了。有他阿么在身边躺着,周誉也不敢给他爹放进来,只能默默在心里对他爹抱歉了。许是阿么在身旁的原因,周誉几日入睡得格外快且沉,没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睡过去了,再醒来已是卯时。周誉通常都这个时辰醒来,洗脸刷牙然后温习早课,在等周景醒来一起吃了早膳,蒋伟就会送他去私塾。一般沈墨是赶不上和他一起吃早膳的,至于原因,周誉从不深究。周誉翻身刚要从床上爬起来,无意中瞟了一眼旁边,就满头黑线。他爹不知道什么时辰爬进来的,怎么爬进来的,反正这会钻进他阿么的单人被窝里抱着人睡得正香。那个姿势,呵呵,周誉不想多做评价,有辱斯文。不过斯文二字想来周景大概是不识得也不会写的吧。周誉轻手轻脚从被窝里爬出,洗了脸刷过牙,坐在外间里温书。早上空气清新,吹进来会令周誉一天都心旷神怡,于是他习惯性的推了一把窗户,然后周誉的眼睛就越睁越大。只见那两扇从里面锁上的窗户直接栽了下去。此时,正好院子里的护院巡逻过来,虽谁也没说话,但周誉还是从魏远山眼中看出了甩锅的意思。银色的面具下,那对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是出他们昨晚没偷懒,一直在巡逻,这窗是某人拆的,可他们无法。因为昨夜那个撬窗的登徒子是他们的主人。为了他的东厢房不被拆个干净,晚上周誉早早就钻进被窝,装作他已经睡着了。沈墨也终于明白了周景脸皮可以厚到什么程度,也就没在坚持,三人终于又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觉。哦不对,睡舒爽了的只有周家父子,沈墨可是腰酸背痛地很。再次被县太爷召见,周景实在是猜不出那位大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毕竟今年的礼已经孝敬过了,年初的时候足足的五百两,这才年中,再要似乎有点胃口太大了。“他毕竟是县太爷,如果真是那个意思,咱们就给,毕竟民不与官斗,咱们不过就是没靠山没背景的商贾,不要给他机会抄了咱们。”沈墨边给周景整理长袍边在他袖里塞了张五百两的银钱。“我明白,只要咱们一天在柳镇混下去,县太爷咱们就不能得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并不是没有头,要是过几年小誉下场,就是得了个秀才。咱们就算彻底翻身了。”虽都说穷酸秀才,但秀才毕竟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拜。因读过书懂得律法,是以非常愿意越级告状。因为有功名又不能随意敷衍,或者遣送,所以当地的县官还是尽可能不和秀才们发生纠纷,总会给三分薄面。“这话,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以免给孩子造成太大的压力。”“我明白了。不过我说,咱儿子下场怎么也要拿个案首回来,毕竟那么聪明,还有我悉心教导。”“悉心教导?”沈墨嗤之以鼻,“没在你的‘悉心教导下’长歪,真是感谢神明。”县太爷府上,茶香四溢,宾客满座。县太爷坐在上首,虽是一身便装,难掩官气。“今日再度召各位来,一是为了表彰周景,周景为王家村修路得到了钦差大人肯定,大人我甚是欣慰。这说明咱们柳镇在本官带领下,都是肯积极为柳镇做好事的。”钦差的表彰之所以来得这样晚,是因为路上需要时间,再者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要等皇帝空闲时才会批阅,所以此刻才传到县令案头。“是大人教导有方,小人等虽为商贾亦愿意为民做事。”几乎立刻厅堂中就响起一片谄媚之音,其中尤以县太爷那个妾室算不得小舅子的小舅子朱建业阿谀奉承之声最响,县太爷听着最为舒爽。听得差不多了,县太爷才示意堂下众人住嘴,捋着胡须道:“既然各位都很是愿意,那其他的话我也就不用说了,各位研究研究,依次修路吧!”刚才还奉承最欢的几个商贾立刻垮下脸,一个个如丧考妣。修路就是在修银子,王家村那么一条路搭了周景多少身家进去。而且这些钱都是白扔的,修了路是方便了老百姓,可真于他们这些出钱修路的半分好处没有。但县太爷吩咐了,就算知道是出银子为县太爷铺晋升之路,银子还是得出的。“怎么,不愿意!”县太爷重重撂了茶杯,厅堂里的人就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口呼“愿意”。不过银子到底太多,谁也不愿意就这么一下子白拿出这么多,况且他们私下里也不是没给县令送银子,有实在不愿意的就道:“大人,不是小人们不愿意,这等利国利民还能受到钦差表彰的好事小人是一万个愿意的,只是这修路银子太多,让小人们全部一家出也出不起,不若几个人集资修一条路,大人您看可以嘛!”县太爷不说话,沉着脸。另有一人也开腔道:“大人,一人出资的确困难,您看当初周老爷也是和他弟夫合在一起才修起的,如今叫小人们单独出银子实是拿不出来啊!”县太爷和他的师爷彼此对视一眼,县太爷才不大满意道:“那你们就两个人合资修一条路,要是镇上的街道,他日皇朝里钦差来了也醒目。你们回去自己勘察,勘察好了修那条找师爷登记,本官会给你们贴告示表彰的。”“是,谢大人。”“对了,周景,这是钦差表奏后,皇帝赏你的银子,一共二十两,你收着吧,这可是无尚的荣耀啊!”一千两的修路银子就换来二十两的赏赐,简直九牛一毛,但也好过分文没有。况且可是在皇上嘴里过过了,立时就有几个商贾就对周景投去嫉妒的目光。要是早知道这银子早晚得拿,当初就不如早修了,还能在皇上面前挂名。周景上前领了赏,恭敬谢过退下,并不理会旁人投向他的各种恶意的目光。朱建业一双老鼠眼疯狂闪过恶意,阴毒道:“大人,周景得了皇上亲赏的银子,怎么也该再出资修条路感谢皇恩浩荡吧!”县太爷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喝茶,周景也没开口,垂眼看地,面无表情。一时间整个厅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闭嘴无言,都盯着三人看,每人心中各自将自己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一盏热茶凉,师爷为其令换了一盏,才道:“周景你觉得呢?”周景淡淡道:“小人小本生意,不过头年才起,去年和弟夫借了些债才得已修全了路,今年才堪堪还上外债。不过得皇恩浩荡纵然倾家荡产也要为皇上分一份绵薄力。”县太爷这才露出笑模样,“有心了。” 第147章 可以看出沈墨的颤抖,可他还是坚强地点着头。“景哥,你不是说晚上吃馄饨嘛,正好我和纪大姐在家包,等你回来就煮。”“好。”周景说完狠心地拂开沈墨的手,一步步踏下抬价。吩咐巡院道:“都让开吧。”又对几位官差道:“小人不敢和几位大人动手,这就跟着几位大人走。”那几人迅速过来,竟一下就给周景拧住,迅速上了手镣。蒋伟捂着发疼的胸口前跑了几步,从怀里颤巍巍掏出些碎银。“几位官爷,看在我家大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介商人的份上,您看这手镣能不能给免了。”那三人并没接蒋伟递过来的银子,而是一把推开他,再次将他推翻在地。“滚!”这一次蒋伟挣扎几下没爬起来,几个要好的汉子迅速跑去扶他。“那个是周家老爷!”“还真是,就是那个在镇上开了好多铺子的赚钱如流水似得。你不知道他家的一条睡裙,一盒面膏,就是你们全家老老小小几年的嚼用,还得过吃好的喝好的的日子,要不,可花不完。”“啧啧啧,真是黑心黑肝,生意做的这般奸诈,难怪犯事,活该,老天不容啊!”说话的都是柳镇上的老百姓,他们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周景是谁,谁是周景。有知道也不过就是知道他是几家商铺的东家罢了,仅此而已。可如今周景出了事,这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不过是容不得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过得这般好,怎么能在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时锦衣玉食,真是该死。这些人说话的不但不避讳反而生怕周景听不见似得大声嚷嚷,周景转头看去,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毫无温度。瞬间将几个人吓得噤了声,可同时他也在人群中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金钗步摇,锦衣绸缎,浓妆艳抹,身后跟着几个灰衣奴才,她看见周景冰冷的眼神并不怕,反而露出抹灿烂的笑容。是李东的表妹,孙娇,她旁边竟站着王家村的张菊,同样穿金戴银。周景转回头,心念微微一动。有人云亦云的愚者,也有懂得思考的智者,这些不信的却恰恰是最瞧不起满身铜臭,以明理知事自居的读书人。其中就有程平,他本打算去周誉书斋看书,不过路过撞上随意停下瞧瞧,却不想这一瞧,竟瞧出个‘熟人’。周景?这名字程平不陌生,因为正因为这人程平才得以在周誉书斋里免费读了许多孤本,提升不少学识,对于后年的下场更是信心倍增。这样的商贾,肯为皇朝传播知识,放弃自身利益的商贾,程平下意识地就不信他会做奸恶之事,脚步不由地跟着向县衙走去。周景被一路推搡进了县衙,县衙的大门就重重被关上了。混在人群中的程平皱起了眉头,竟然不公开审理,这周景究竟是翻了何事?一进衙门周景被捏着跪在地上,手镣也不给他摘,县太爷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吓得堂下跪的几人一个激灵。县太爷虽识得周景,扔例行公事般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周景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跪答道:“回大人话,小人周景,王家村人氏,乃遇见布庄掌柜。”“周景,你可知罪?”“小人实是不知,还请大人示下。”“堂下跪着的李川赵信,周景说他不知,你们便将所告之事再说一遍。”“是,大人。”李川跪在地上指着周景愤恨道:“小人状告这奸商为富不仁图财害命逼死小人同乡!”县太爷再问:“周景,李川状告你可认?”周景道:“小人不认,小人并不知道李川因何状告小人,又因何告小人谋财害命?”“既然如此,李川你就仔细说来。”李川抹着眼泪道:“大人,小人名叫李川,旁边跪着的叫赵信还有死的王宏均是沈家村人士,乃同乡。因沈家村人会织布,所以小人等家里年年都出来卖布,从前卖给朱老爷的万利布庄,后来听人介绍去了遇见布庄,却不想这一去就是掉进火坑出不来了,这个周景根本就是个表面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见利忘义贪财好财之辈。”“小人和赵信还有死去的王宏这日得了几匹上好的锦缎一同去了遇见布庄,谁知那掌柜见小人等粗衣烂裳,知是无权无势之辈便欺凌小人等,硬要以粗布价格收了小人们的锦缎。小人等不肯,他便强抢。可小人这个兄弟就指着这布料换了银子给家里老子娘和妻儿买些口粮,所以哪里肯,挣扎间那个掌柜推了王宏一把,王宏便一头撞在门柱上,当场死去。可事后那掌柜竟不知悔改,口口声声宣称是周景让他这么做的,还说周景有的是银子,不差小人们这几条人命,就是都打死了也没干系!”“大胆周景,你可有指使手下掌柜这般持枪凌弱,仗势欺人?”“回大人话,不曾。大人不信,可将掌柜叫来对峙。”“把那掌柜带上来。”赵掌柜同样被上了手镣,跪在地上哆嗦成一个蛋,对所有指控一概否认。“小人没有,没有推过他们,是他们拿了土布非要以绸缎价格让小人收,小人不肯,其中一个汉子就撞在门柱上。小人绝对没有推他!”“大人他胡说,要是如此不肯也就不肯了,小人去下家就是了,干什么要撞死他家。这死去的王宏上有老下有小,他哪里舍得死,死了家里的婆娘孩子怎么办?”县太爷道:“公堂之上莫要争吵,既然二人各执一词,那么双方可有证据,证明自己说得?”李川马上叩拜道:“小人有证据,那赵掌柜杀了人到底还是发慌,小人趁乱将几匹绸缎抢了回来,就是为了今日作为呈堂证供。”县太爷道:“呈上来。”呈上来的果然是几匹色泽艳丽,花样新颖的绸缎,实乃上品。“这下你怎么说?”张掌柜惊慌失措地连连磕头道:“县太爷,小人当初看见的绝不是这几匹布,一定是他们换了布料!”“李川,他说了换了布料,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布料是你们呈上来的,自是有机会换,那么你可还有其他证据?”“有。”李川迅速道:“他铺子里的那个伙计,如果是个有良心的,就不会看着他们谋财害命而坐视不理!”“传遇见布庄伙计上堂。”那布庄伙计跪在地上摇头不认,“大人,赵掌柜不曾推了他们,是他们自己撞上去的?”“你,你还有良心吗,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话,我们都是无权无势的小人不过为了讨一口饭活着罢了,怎么会上赶着寻死!”李川指着伙计恨声道:“你想想你家里的婆娘孩子,想想老爹老娘,你就不怕王宏化作厉鬼,午夜时去寻你要个说法嘛!”那伙计似是被吓到了般,堆灰一样跪在地上,鹌鹑般抖了不停。 第149章 县太爷骂够了,就停下了。说到底朱家伟到底和他沾着亲,不然以他那个猪头脑袋还做什么生意。他养着朱建业,何尝不是叫朱建业也养着他。想要升官,是那么好升的,都需要银子铺路。朱建业就是椽子,大半银子都进了他腰包,用来打点了。好不容易打通了一个高官,得到钦差微服私访的消息,知道这是一个晋升的好机会,而他自己实在想不到法子,这才把主意打到商贾身上。没想到还真成了,上面挂了名,只要他再把柳镇其他路修上,他打点的那个高官一封奏折上去,晋升这事就成了。可现下这一切都被朱建业这个猪脑子给毁了。如今横生出这样一个枝节,叫他怎么办?原本他想当然的以为周景可以这么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一定是用了奸诈手段,农户所告之事一定是真的。不怪县太爷这么想,商贾者大多为富不仁偷奸耍滑,这点手段实属正常。为了保护周景,他虽大张旗鼓抓了人不过就是为了显得公正无私,不然为什么不公开审案,就是打算悄声处理了。他的想法是两边都不得罪,周景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全部推给那个掌柜,反正人是掌柜错手杀死的,他怎么也逃脱不了,如此周景仍是一清二白,还是皇帝褒奖的那个仁商。而农户那里也有了交代,周景再出于仁义给个二十两银子的赔偿,于名声根本无损。如此两边都谈好,他还是那个为民做主的好县令。当时周景不承认他还以为他是和他耍心眼,气得打了二十大板让他自己反省。自己都这般为他着想了,他还不上道,没想到周景根本是冤枉的,自然打死不认。县太爷气得真想一脚踹死朱建业,就知道拖后腿。可他并不能弄死他,他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行了,赶紧我滚,本官告诉你这事不许你再插手,周景我是一定要保出来的,皇上刚褒奖了他,恰在这个时候出事,不正说明本官昏庸嘛!”县太爷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插手,本官就办了你!”朱建业吓得一个哆嗦,堆坐在地上。送走朱建业后,县太爷坐在书案上沉思许久,起身去了大牢。周景身上有银子买通衙役上了药,还不算太惨,就是趴在草席上不能动。看见县太爷来,想要起身帮忙,却被县太爷按住。县太爷和颜悦色地关切道:“身上的伤口可还疼?药够不够,不够的话本官叫人去买!”周景垂着眼睛,心念斗转,瞬间心中就猜到了什么。“小人一切都好,劳大人挂心了。”“哎,你啊!”县太爷突然叹口气,语气瞬间变得苦口婆心,“你这样一个激灵的人,怎么就没猜透本官的用意,本官是派人锁了你,可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要不此案本官为何不公开审理,不就是为了你着想。你铺子上出的人命,你总要给个交代,不然百姓怎么依。不过这交代也不是真要你怎样,等明日大堂,你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把一切都推到那个掌柜头上。如此百姓那边有了交代,你也成了被蒙蔽之人,这不就什么都保住了。你放心,你们送来的银子,本官从不白收,需要的时候,本官会替你们想个万全之法。”周景不为所动,淡淡道:“多谢县太爷大恩,但小人确实是被冤枉的,县太爷既然对小人有这般维护深情,就请明察。”县太爷看说不动他,不仅怒了:“周景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被冤枉的,你也得认,如今铁证如山,你没有证据如何犯案,本官给你的路是最明确的一条。”可周景不能认,认了赵掌柜的命便没了。“周景,你如此冥顽不灵,别怪本官不念旧情,今晚你就好好想想吧,明日还是这般不知悔改,本官也只能秉公办理。”“什么?”沈墨晃了晃,只觉一阵天晕地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情不自禁向后栽去。然而栽了一半竟凭借一股强大意志力狠狠抓住了座椅扶手。喃喃道:“不能倒,我不能倒,景哥还需要我呢!”“阿么!”周誉正在上学,被家里仆人通知了回来,他上前扶住沈墨,沈墨如同溺海之人抓住了浮萍。明明目光对着周誉,话却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景哥,还等着我去救他呢,我不能倒下。”沈墨被周誉扶着坐下稳了稳心神,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周景还在等着他救呢,可大脑却发晕混沌一片。沈墨摸起果盘里糖果一起塞进嘴里几颗,大脑才似好了一点。“蒋伟,你带几个汉子拿上银子看能不能买通狱卒见上一面。魏远山你叫人帮我迅速召集所有掌柜过来问话,我要知道近来针对咱们铺子的所有人。另外你去查查那三个农户的底细,越快越好。”“是。”众人领命退下,剩周誉和沈墨坐在静悄悄的厅堂了。沈墨紧紧抓着周誉的手,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别怕,你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想办法脱身的,我也会想办法救出你爹的。”几人动作都非常迅速,掌柜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都集结过来,其中包括得到消息就赶来的沈霖王仁。掌柜们问来问去,得了一串名单,根本毫无用处,这么多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看着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沈墨越看越乱,丝毫没有头绪,只能挥挥手放人走了。而同时蒋伟不敢耽搁,求了几处都行不通,赶紧回来禀报。“大哥,如今怎么办,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牢里又进不去,要怎么帮哥夫啊!”沈墨示意他别说话打断他,他正在想。“再等等,还有魏远山,他会带来消息的。”如今的希望都在魏远山那里了。“夫郎,魏管事回来了!”沈墨起身跑到厅堂门口,魏远山看见他就道:“夫郎,小人查出来了。”沈墨点点头,将魏远山拉进厅堂,关上门,门外的护卫迅速并成一排,严密把守。“那三人都是沈家村人氏,死的那个家里是真一穷二白,有个久病缠身六十多岁的老父母,小的,一个八岁一个十岁,还有一个眼睛不大好的婆娘。另外两个是沈家村的泼皮无赖,整日里游手好闲骗吃骗喝。”“你去查他们的时候,对方可派人暗中保护?”魏远山终于露出奇怪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人保护他们!”“没人保护?”周誉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都知道这事蹊跷,陷害了人,连个保护的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其实说到底一是朱建业太蠢,蠢到说是猪脑子都是看得起他。生意上没有县太爷撑腰,他怕是一天不成的。能想出这么个陷害人的法子,还不是朱建业的主意,而是孙娇的。但孙娇到底只是个妇人,这里的妇人以无才无德为美,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就实属不错了,怎会想到后续等等问题。而县太爷倒是能想到,可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周景已经收监,周家便失了主心骨,既没有兄弟叔伯,二没有宗亲族里,根本没个主事的。至于沈墨一个双儿夫郎,县太爷完全不放在眼里。双儿能有什么见识,除了哭怕也只剩下哭了。而那个九岁的养子,更不成气候,还是先断了奶再说吧!的确要是别的双儿夫郎或者妇人遇到这事都会慌了手脚,而沈墨不是,从周景做生意开始的那天,什么都会和沈墨讲,甚至有的生意如果可以还会带着沈墨去,所以沈墨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沈墨了。县太爷等人都欺负周家没有主事人,却不知道沈墨完全可以主事。当夜沈墨就将家里所有护院召集起来,连夜摸进了沈家村。沈家村里夜深人静,鸡犬声都闻不得了。几个身手好的摸进那三人家里,左邻右舍谁也没惊动,直接迷晕了人绑粽子似得将十几口人绑出村子,再次醒来面前都是拿着家伙膀大腰圆的汉子,几个妇人当时就吓哭了。沈墨完全失去耐心了,眼看着天就亮了,他就没机会了。人变得异常冷硬,“想法子让他们给我闭嘴,我现在没时间听他们哭,我有话要问。”“是。”魏远山答应着出来,他拿哭得最凶的几个妇人开刀,在她们手指上动作几下,登时一阵惨叫。“都给我家夫郎闭嘴,再敢哭,下一个就是他!”那些妇人被惨叫声吓到,一时间不敢出声。“我也不废话,你们应该猜到我们的身份了,也不怕你们知道,就是周家的。你们自己家人做了什么心知肚明,这大半夜的把你们请过来就是要你们明日翻供,把指使你的招出来。”李川大着胆子道:“就是周景谋财害命,你们现在还敢绑架我们,就不怕……”威胁的话是说不出来了,因为魏远山将他的下颚卸了下来,口水顺着他不能闭合的嘴巴流了下来。这并不算完,魏远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当着众人面让他们看清,他都对李川做了什么。明明不见血,外面也不见伤,可李川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呜呜地跪在地上拼命给沈墨磕头。沈墨这一刻的心肠硬成了铁,并不觉得够,要不是明日需要他们当堂翻供,身上不能见伤,沈墨不会让魏远山等人只是给他们卸卸骨头,扎扎针那么简单。“你就是那个死人的家属吧,你家汉子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不是还有你们在嘛。他不是用命都想让你们活下去,可他以为得罪了周家这样便罢了,一条命就解决了,我告诉你不可能。”那婆子紧紧护住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家谋财害命。”“是吗?”沈墨冷笑着,那样子犹如魔鬼。 第151章 有些事有些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意中的善举往往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不是无巧不成书,而是生活就是这样环环相扣,所以后世才会有蝴蝶震翅的说法。沈墨弓身给对面的十几个读书人行礼,那几位读书人连忙还礼。“我不敢玷污朝廷未来的贤能,所以不求别的,只求各位随我去衙门,请县太爷公开审理此案,叫天下人听得明白看得明白,也请各位帮我听听那几个冤枉我家老爷的坏人说话时可曾有漏洞,就我家老爷一命。”沈墨这么做就是怕闭衙审讯县太爷会做手脚,众目睽睽悠悠之口下,他总要忌惮。程平等人一听,并不过分,相反十分合理,人命案子公开审理一向是惯常,反而不公开,不许百姓旁听才有异。去了,听出坏人骗人的漏洞提出异议,就是不是对他们有恩的周老爷,别人他们也会这么做。“周夫郎,就这两个简单的要求,我等绝对能做到。”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衙门,在门口和周誉请来的私塾里几个有功名的夫子和大多同窗汇合,共同要求公开审案。沈墨一眼就注意到掺杂在人群中那个气度不凡,一身贵气的男人。他脑海中一下就想到周景和他说的那个奇怪的却很喜欢周誉的贵人。周誉忧心周景,无心分神,没注意到男人,沈墨也没特意问,只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之后便当什么也不知道。“多少,十几名学子!”县太爷脑袋都大了,气得恨不得把朱建业一刀宰了,这窟窿给他捅的。这些读书人还没进过官场,没被官场上的坏风气侵染过,此时最天真,黑即是黑,白即是白,而且聪明机敏,可比那些不识字的百姓难糊弄多了。行错一步,给挑出来,就没完没了。读书人本身没什么了不起,难在他们身后的夫子和亲人。这些读书人家里长辈,非常有可能是秀才进士,他们才是最难搞得。“那个周景不就是个商贾吗,怎么会来这么多读书人为他请命?”师爷凝重道:“大人,据我所知,非读书人自发的,而是周夫郎组织的!”“周景那个夫郎,一个双儿夫郎?一个双儿竟然能请动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这个双儿什么来头?”“就是王家村的一个普通双儿?”“农户养出来的!”县太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茶杯盖震飞出去,“百个农户养不出这么一个如此顶事的双儿,就出这么一个就给朱建业那个猪脑子撞上了,他真是会挑!”“大人,现下怎么办?”“怎么办,能怎么办,这要求合情合理,我要是拒绝了,如何堵住悠悠之口!读书人里的名声怎么毁得!”县太爷问道:“那几个农户可来了,看着可有异常?”“没看出异常,家人也跟着过来了。”“但愿朱建业没有猪脑子到底,实在不行,为了我的仕途也只能舍了他了。”县太爷来衙门放百姓旁听,这才发现不仅来了许多读书人,还有德仁私塾里的几位有功名在身,桃李遍地的夫子。还有几个穷得不行成天嘴巴刻薄,搞事情的秀才。这些人,想想就头疼,要是给他们抓住了小脚,这张嘴私下里不定把他抹黑成什么样,一成能给说成十成。惊堂木一拍,不知道堂下人什么感觉,他自己是心里先慌了。“堂下周景,今日本县令再问你一次,可曾招供?”周景跪着回话道:“小人冤枉,请大人明察。”被带上来的时候,周景就发现今日是公开审理,他在人群中更是看到了沈墨,虽然没有眼神对视,但他知道能公开审理一定是沈墨的功劳。他的沈墨从来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只扎爱他的人。他的沈墨即爱人又是战友,可以并肩作战,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他,只要不死,就会彼此相依。县太爷又例行公事问了赵升,赵升更不可能承认。之后为了以示公正县太爷把事情重复一遍,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然后才似公允道:“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你主仆二人不承认,如此就少不得皮肉之苦,给我打……”“大人且慢。”人群中慢慢踱出一人,满身贵气,气度逼人。明明口中叫着大人,那个气度却像反过来了似得。“在下乃周夫郎新请的讼师,为周景做辩护。”出来的正是冯万展,他虽做过钦差,可惜微服私访,县太爷根本没那个荣幸见他,所以是不识的。但即便不识,也一眼看出这人身份地位不凡。县太爷自己都没发现,甚至没注意他的称谓,他的语气不自觉矮了三分。“你是……”“皇朝四十五年状元,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想来做个小小的讼师还可吧。”还可,简直太可了。县太爷才什么身份,状元郎,可是第一甲第一名皇帝钦点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县太爷已经猜出他身份一定了不得,到底多了不得他有点不敢深想。被对方在气势上压得慌张,甚至忘记问对方姓名了。只道:“可以,当然可以。”冯万展点点头,“大人,既有物证,可否给在下看看物证。”“允。”冯万展夫人家里就是做生意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商徽。“敢问大人这个商徽可是柳镇的,还是南方什么大行商的?”县太爷只能装作不认识,可他不认识,冯万展就拿给现场的众人看。“是朱家,朱建业布庄的!”“朱建业,本镇的?”“正是,也是个做布料生意的。”“大人,如此,在下便有几个问题要问了。第一,这绸缎既然是本镇朱家的,怎么会在这几个农户人家手里?第二,要说买的,银子哪里来的,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如此以在下看,应该把那朱建业同样叫来问问!”县太爷额头上的汗珠顿时豆大,噼里啪啦地滚下来。地上那几个农户都吓得哆哆嗦嗦。朱建业的身后就是县太爷,得罪了县太爷他们谁也别想好。可不招,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双儿,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那是一个比朱建业还可怕的修罗,他们毫不怀疑,周景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沈墨会把他们全家宰杀了一干二净。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县太爷护得了他们一时,绝不可能护一世。再者凭周家那个心狠手辣地双儿,要是就要杀他们,他们府上那么多会功夫的护院,还不得跟宰鸡崽子似得,等县太爷赶来,尸首都凉了。跪在地上的死者婆娘不禁想,早知周家是这么个龙潭虎穴,当初他当家的根本不会往进闯,如今人也没了,答应的钱拿不到不说,死了名声还要遗臭万年,也不知道地下的当家的会不会后悔!女人看了站在周家那个管事身旁的儿子一眼,为了她当家的最后那一点香火不断,她只能牺牲她的死鬼当家的。“大人,事到如今,民妇不敢隐瞒。当初当家的突然就拿回了几匹绸缎,民妇奇怪,问起当家的,当家的言辞闪烁说不出所以然来,民妇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就听说人死了,当时伤心过度,没想到这茬,如今突然想起,不敢隐瞒,请大人明察。”县太爷马上大义凛然的呵斥女人几句,又对其他农户道:“现下王宏已死,你们两个且说这绸缎怎么来得?”那两个人也想好了,他们讹人不成,最多判个两年,可得罪周家或者朱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一对比,都知道该怎么选择,立刻跪拜道:“大人饶命,小人等一时糊涂,偷了朱老爷的布料去周府卖,看那赵掌柜和善,起了贪念,想讹他一把,就拿个土布充丝绸卖给他家,赵掌柜不允,王宏就自己撞死了。死前王宏曾说过,他没本事养不起家,不想家里饿死,就只能讹人。我等也是可怜他,他死了,家里这帮子老老小小可怎么办,这才出此下策!”这番话乍听合情合理,仔细推敲漏洞百出。可却正对县太爷心思,两边都摘了出来,又是犯人自己认罪的,再好不过。马上就发落了,生怕晚一息这几人就没罪了。“大胆刁民,竟敢愚弄本官,诬陷好人,给我打十个板子,判二年牢狱。” 第153章 周誉去请假的时候,古老夫子还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好生安慰了他番。冯万展是位十分严厉的夫子,但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和见解非常独到,前所未闻,完全是古老夫子达不到的高度,这深深吸引了周誉,更使他受益颇多。周家一派欣欣向荣,县令府上却整个都慌了。县太爷已经多日茶饭不思,日夜地猜测冯万展的身份,但所猜到的每一个都令他慌得恨不得卷款潜逃。他的妾室正好做了碗参汤端来,“老爷,您何必把那事放在心上,那讼师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直接表明就是了,您也不会不卖他个面子。再者说了,周家那是什么人家,乡野村夫罢了,世代就没出过王家村,哪里能认识什么大人物!”县太爷正心烦意乱,慌地六神无主,看见她就想到她弟弟朱建业只觉得一股怒火袭上心头,一巴掌打翻参汤。滚烫的汤水将女人胳膊立刻烫红了一片,女人不敢惊叫,只能跪在地上。“蠢妇,你知道什么,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弟弟,本官是怎么三令五申地嘱咐他,可他就是不听。他自己那个猪脑子自己不清楚吗,还学人家耍阴谋诡计,如今倒好,狐狸没打到惹了一身骚!”县太爷气道:“本官这次要真是有了什么也是纳了你这个贱人的缘故,妇不贤,家里焉能不出祸事!”大概为了验证他嘴里的话,很快就有衙役慌里慌张跑进来,大概太过惊恐,竟然忘记了敲门,直接闯进来,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女人,直接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被州府来的军队给围了起来!”“什,什么?”县太爷猛地站起,只觉得双膝一软,又栽倒椅子上。“大人,大人……”县太爷双眼失神,眼睛里带着诡异的神色,竟有几分疯癫之像。“本官就说,那人不简单,不简单。”忽然又瞪向女人呵道:“贱妇,不叫你本官如何落得这般地步!”竟是使了全力抬脚就踹在女人胸口,女人登时就吐出一口血,待他还要施加毒手,外面的官兵就闯了进来。“柳镇县令张其盛你可知罪,你勾结商贾,收贿受贿贪赃枉法枉顾人命,今日便割去你顶戴花翎,剥夺你举人功名,贬为庶民。其他的还待压你回京由皇上亲自定夺。”张其盛一路上只是疯笑到了皇都竟是整个人都疯癫了。要说张其盛此人一生就是个官迷,一心求加官进爵。为了达到目地,来到柳镇到不曾做过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只除了周景那一桩。就拿柳镇的几个农村而言,每逢天灾人祸,张其盛从不会因私欲瞒下,都会上报。朝廷给予的赈灾粮款虽也会贪赃枉法,却到底也会拨下一部分救人。和那些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中饱私囊的贪官而言,张其盛算是好的了。毕竟他只贪商贾之银,在他心中商贾的银子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他们本就有钱他贪点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不搜刮民脂民膏。如果不是朱建业受小妾蛊惑,徒惹这桩是非,那么也许他就真的升了。毕竟无论是修路还是建书斋,不管这些商贾怎么折腾,这功绩都越不过他这个柳镇的县太爷。可现在被朱建业这么一折腾,他所有的收贿受贿就都被查了出来,数额巨大,加之周景的案子出了人命,皇上大怒。念在他从未鱼肉百姓,也不曾搜刮民脂民膏,判了二十年,之后流放回祖籍。明明保住性命就是万幸,可对于官迷县太爷而言比死还难以接受。后半生就在癫狂中度过,只是可怜了他的夫人和儿子,一个不得不向娘家伸手,一个被累得失去了科举资格。原本的人上人却要看人脸色度日。而朱建业不过是个商贾之流,自然不配被押解回京,直接关进大牢,等新县令上任后发落。新来的县令刚一上任,茶水不曾端,就先判了朱建业。朱建业可是个软骨头,为了脱罪把孙娇出卖个一干二净。“大人,请大人明察。罪人这等猪脑子可想不出这等毒计,都是孙娇那个贱.人,他教唆的小人。请大人明鉴!”孙娇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朱建业是个什么货色她从嫁给他那一天就知道了。她只恨周景,要不是遇见了他,她怎么会被相思所累,由爱生恨。如果不是遇见他,她还是孙家小姐,即便出嫁也是八抬大轿抬进高门里做正室,而不是伺候人,成了贱籍。竟到了此时孙娇还执迷不悟,冷笑道:“是我出的计谋又如何,那个周景他活该,当初要不是他那般无情无义拒绝了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反正早晚都要纳妾,他便是纳了我也不过多一双碗筷的事,我又怎能变成今日这幅模样!这本就都该怨周景,一切都是他的错!”“毒妇,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还不知悔改。本官且问你,你出此毒计时,可曾想过那是一条人命!”“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心里要是没有恶念,就不会答应。本就是他自己没本事,养不起上老下小,早晚会走了歪路,与我何干?”“真是个毒妇,本官从未见过此等毒妇,留着你再放到哪家都是个祸害,本官今日便将你打为永生永世贱籍,发卖花楼,任何人不得为你赎身,直至死亡。”孙娇一下傻了,堆坐在地上,随后反应过来,爬过去求县太爷,哭着喊着认错,然为时已晚,最后被人拖了下去。稍晚些李府上李东震怒,“你竟然和那个贱妇孙娇识得,说你们二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张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妾以为她是老爷的表妹,是可以往来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玩时,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没见她,妾便替夫人招待了她,便认识了,也常常往来。”原来李东那日在周家闹了没脸,便扬言纳妾,并不是说说而已,没几月就通人介绍纳进了张菊。张菊长得好,做梦都希望嫁给这种高门大院,所以一进来就对李东千娇百媚,李东很满意,一直宠她到现在。“常常往来?和那等毒妇?那毒妇连人命都敢怂恿家里老爷,根本就是一个祸妇。”李东怒道:“现在你就收拾收拾,除了贴身衣服,其他的首饰全不许带走,立刻给我滚回娘家,永远不许回来。”“老爷,您要休了我?”“不休了你,老爷这府上怕就永无宁日了,老爷可不敢做第二个朱建业!”孙娇出嫁时尚且算风光,有二十两的彩礼,被休时除了私房的三两银子外,就剩下几件旧衣了。这一切都和周家无关,周景已经大愈,没伤筋动骨,人也很精神,和冯万展吃过几次酒,讨论过周誉的教育问题,也谈过关于他的钱途。周景连连摆手,“在下不行,不瞒您说,在下这辈子一共就两个爱好,这其中一个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就是我家夫郎。我家夫郎对我就是罂粟,吸上就戒不掉,这辈子也戒不掉了。另一个就是在下前世今生的共同爱好,就是铜臭。这个铜臭天下人都骂他,可在下喜欢得紧,且非常喜欢,就喜欢被它砸!”前县令的事根本不配冯万展亲自出手,不过是一道圣旨,知州就给办了。而由于不是冯万展出手,所以虽然周家对冯万展身份已经心里有数,但窗纸从不曾捅破,还称他老爷。冯万展瞧周景这幅没出息样,真是没眼看。要不是在周府住了这些日子,了解了周景品行,知他是个有本事的,就冲他这两样追求,冯万展就再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大约从没见过此等没追求的‘无耻’之徒。冯万展终于憋出句道:“幸得你儿子不肖你,聪明伶俐是个懂上进的!”周景听了也不多想,反而哈哈大笑:“又不是黄鼠狼下豆杵子——一窝不如一窝,自然要比我这个当爹的强!”自此,冯万展一趟北行,终于明白什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临走时愈发舍不得周誉,恨不得把这好孩子抱走亲自教导,别叫周景那个满身铜臭的给污染成个不知上进,只知钻夫郎被窝的铜臭之流。冯万展揉着周誉的脑袋,慈爱道:“真不跟我走吗,要知道想拜入我门下的学子可得排队!”周誉笑道:“小誉还小,阿么说暂时离不得家,日后大了心性稳了便不管我了,随我展翅高飞。如果那时,伯伯还不弃,小誉愿意拜入门下。”不是沈墨要挡着周誉成材的路,而是他只是单纯觉得孩子小,不在自己身边养着,送到别人家里再好也是寄人篱下。他小时候不过就是有了后娘还算不得真正的寄人篱下就同在苦水里泡大的。到了周誉这里,只觉得他从前受了那么多苦,该甜甜了。而周景是来自后世的,在后世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那叫留守儿童。留守儿童的心理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他曾看一个孩子哭着对他爸妈说,认肯一天只吃一餐饭,也不愿意离开他们。那时周景便想有朝一日有了孩子,生意再忙,孩子也是要带在身边的,哪怕带着孩子飞来飞去,也不能缺席了孩子的人生。周誉更特殊,他从前受得那些虐待难保不再心底留下阴影,周景现在只想把他的阴影先去掉,别影响他整个人生。然后才是希望他能成材。“那记得给我写信,学业上遇到难题的尽管问我,不必怕麻烦。我府上养了几只信鸽,识得路,回去就放过来两只,你都留下,写给我的信就让它们送来,快。别找驿使,开春的信入秋能收到就是快的了。”“是,小誉记下了,会按时给伯伯去信的。”不知为什么短短一段时日相处,冯万展就是十分舍不得周誉,这种感觉在他身边多呆了一日,感觉便更加强烈一日。摸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最后还被拽下塞进周誉手中。“这个伯伯送给你,你拿着吧。” 第155章 钱老爷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掩去眼中的诧异,只是心里却犯了难。周府的仆人送信过来也没说周夫郎会跟来拜访,所以他也没有叮嘱他家夫人准备,再者他好女眷不喜欢双儿,所以整个府上除了下人,内宅是一个双儿没有的。这双儿让女眷单独招待是十分失礼的。他正犯难着,接着就看见周夫郎下来后,车帘又一动,随后跳下来一个小孩子,是周府的小少爷,这孩子是自己跳下来的,周家两位大人谁也没特意管他。钱老爷瞅瞅两人,想到昔日的关于周景疼夫郎的传闻便觉得脑仁疼,看来那传言是真的。可却让他更难办,这周夫郎招待不好,怕是比直接得罪了周景更伤和气。同时他在心里飞快的盘算家里哪位住得近的亲戚中有身份合适招待周夫郎的人选,这人选一定要是正室夫郎或者嫡双儿才行。在钱老爷还没想出人选之前,周景先开口抱歉道:“今日带着夫郎儿子唐突拜访还请钱老爷莫怪。皆是因为我夫郎儿子有兴趣生意上的事,过来学习学习。”长袖善舞的钱老爷这回是真没反应过来楞在当下。这领儿子过来谈生意他可以理解,毕竟周景只这一个独子,那么大的产业总不能交给外人,早晚独子得接手。现在跟着学习虽早点,也能理解。但一个双儿怎么能学做生意,没这样的规矩。要不是周景态度谦和,钱老爷都要以为这是周景因他前几次的怠慢而踩他脸呢。周景见钱老爷似反应不过来似得,笑着解释道:“钱老爷莫要怪小子不懂事,其实是您不知道我这位夫郎的真本事,要是知道了,您就不会觉得冒犯了。”“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小子深陷囹圄,要不是夫郎主事,恐怕今日就不能站在这里和钱老爷谈生意了。门前那些请命的学子非是感念小子建书斋的情义自发请命,实是小子夫郎为小子筹谋的。”钱老爷惊诧道:“那般壮观的请命盛况竟是周夫郎所为!”不怪钱老爷这般震惊,皇朝的女人和双儿地位低下,除却生子的作用也就是男人排遣身体寂寞,金丝雀般的宠物,从不真把他们瞧在心上。只允许处理后宅的事物,外面生意上的事是不允许插手的。以至于大多女子双儿扛不得事,家里这个主心骨要是哪天有了万一似乎除了哭就没别的法子。至于那些小妾,会立刻收拾了细软找下家。勉强支家的,也是受尽欺凌。可周家这位夫郎,在家里当家人突然下了大牢,一点准备没有的情况下,立刻站出来主事,并冷静理智迅速做出应对之策,着实不可小觑。钱老爷此时可不敢小瞧沈墨了,同样的事情假若发生在他身上,不说他夫人主不得事,就是他家里那几个比周家夫夫还大了几岁的儿子,都得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暗暗叹口气,钱老爷忽然有种不服不行的感慨,这周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一家子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钱老爷可千万别觉得小子夫郎就这点本事,大本事还在后面呢。便说前任县太爷叫他们想个法子给他攒政绩那事,同样是小子夫郎出的主意,小子才提出修路。这修路还使小子受了今上恩赐,小子受之有愧,本应是小子夫郎的荣誉,却被小子占了。”钱老爷一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惊得顾不得礼仪上上下下打量着沈墨,似一定要瞧出他的特殊之处。幸好此时边说着话边进了厅堂,早就侯着的仆人立刻过来斟茶。钱老爷这才回过神,接过茶壶亲自给周景沈墨斟茶。周誉到底还是个孩子,钱老爷都算他爷爷辈了,便是仆人斟茶的。沈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周景说得都是事实,他也确实做过,可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明明很平常的事就多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听着听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做了特别了不起的事。“周夫郎当真好本事,老夫那几个儿子怕是比不得您。”“钱老爷缪赞了,晚辈都有些不敢受了。”钱老爷大笑,“受得,受得。老夫就说这周老爷怎么谁也瞧不上眼,闹了半天是家里夫郎如此优秀,把别家的都比成了庸脂俗粉,这就不怪周老爷了。”“钱老爷这话倒是说对了。”周景跟着接了一句,然后二人就开怀大笑,直把沈墨脸都笑红了。“对了,这次来小子是有正事的。小子想问钱老爷有没有想法和小子共同开发一条商业街。”“商业街?”“对,就是如那回春街一般的商业街,整条街上都是商铺没有一处住宅,只不过,咱们的商业街是人工建的,不是日复一日自然形成的。”钱老爷听出了其中商机,要是真能成,那么无论周家和钱家都将不会是今日可比拟的了。“小子看中了东街那里,那里正是困顿的地方,只要咱们照着市价多给一二两银子,那些人家便会高兴得拿着银子搬离那种穷困的环境。小子事先做过调查,东街上的人家不仅穷,环境还杂乱,常常混有许多地痞无赖,不是那里的人不想走,而是手中没银子搬家,房子又卖不出去,便只能住着了。咱们收购到手里,统一建成规矩整齐的商铺,虽可卖可买,但要统一规范。比如逢年过节会弄个抽奖什么的揽客,另外每家铺子要有自己的特色,咱们不插手他们铺子经营的事,但整条街上的环境和秩序咱们负责,保证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不会受到地痞滋扰。如此我想许多有心扩展生意的南方人也会愿意将铺子选在咱们这条商业街上。”钱老爷已经被完全说动了,周景没说他是想不到的,或者说压根不敢想这么大的事,建一条商业街,听着太过异想天开。可周景把许多事,具体细节揉开了讲,就让钱老爷瞬间觉得可行。他问:“可有具体计划?”周景把事先准备的计划书给他看,钱老爷快速浏览,越看越觉得这事绝对能成。当即就同意和周景合作,似怕周景反悔般,竟然当场拿了纸笔,边改条款边签了契约。“商业街太大,恐咱们二人财力不足以合资,小子还打算再找几个品行不错,财力也不错的老爷,不知钱老爷可有推荐?”钱老爷略一思索,推荐几人出来。那几位老爷一听要和周家合作,连什么生意都不问就同意了,等周景仔细解释了如何建设管理商业街后,便争前恐后抢着签契约,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别人挤了去。合作的几位老爷定下后,就开始和东街上住得百姓谈拆迁的事。怕太多人上门引起那些住户的恐慌,就把各位老爷派出的人分开,每两位来自不同府上的组成一组,谈成一家将一家的名字记在名册上,先签意向书,之后统一收回,由几位老爷共同审核,都没意义才可以给银子。周家派出的是何西,何西的兄弟被派到临镇开铺子,如果效益好,来年也许他也会被派遣到其他地方扩展生意。为了锻炼他,周景指派他来。何西和其他府上的汉子一起被周景培训过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明白不许扰民,强势逼人。一个个都十分规矩,不管去的人家多破烂,都要在外面敲门。有的人家是栅栏门,敲不敲没用,就站在外面喊人。“请问,家里可有人在?”听见喊声一个妇女应声出来,见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戒备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何西立刻安抚道:“这位嫂子莫要惊慌,我等是过来买房子的。”“买房子?”这倒把女人弄楞了。第92章 拆迁“对, 我们想买你家房子, 不知道大嫂家里当家的可在, 价钱咱们倒是好商量,保管你搬到别处还能住上一样大的房子不说,手里还能比现在多余出一二两银子。”何西跟着周景学习过一段时间, 很会把握人心。他看妇人穿着打扮就知道家里是个很穷的, 这种人家,搬个家还能剩下一二两银子就觉得十分动心。“你们等会, 我进屋问问我当家的,他要是同意我才能放你们进来。”何西笑道:“自然, 我们在外面等着就是。”妇人进屋就欢喜道:“当家的,外面来了两个人说要买咱家房子, 是两个冤大头, 愿意比市价多给一二两银子。”“还有这好事?”汉子从炕上扑通一下起来了,同样兴奋地双眼发光, “别是骗子吧?”妇人道:“怕什么,地契房契在咱们手里头,他银子出的不够,咱们也不给他去衙门里过户。”汉子点头,“对,人呢?”“在门外, 没让进来。”汉子忙穿了鞋出来迎接, “两位快请进。”何西和另外一个钱府派出的人一同进了屋子。不得不说周景很会选地方,住在东街的都是穷人。镇上的穷人有时候还比不得乡下, 乡下人地便宜,还有田可种。镇上的就只能卖力气赚钱,遇到好东家按时按点的结算,遇到不好的主家,克扣一下,两三个月只能拿到一个月的月例也不少见。况且地价比乡下贵了一倍不止,人工也贵,动弹一下哪哪都是钱。何西他们进得这户人家就是土胚房子,不知道盖了多少年了,屋里棚顶上有许多后抹过的地方,墙角还有一片阴湿没干。破板床摇摇欲坠,堆了几床被子,屋里是土地显得总是扫不干净似得,有把扫把,铲子什么的家用。汉子抹抹脸,不好意思道:“家里简陋,两位客人别嫌弃。” 第157章 沈墨听后都傻了。周景道:“小墨,这世上大概真有人长个脑子就是为了不吓人吧。”第93章 甜甜蜜蜜夏去东来, 又是一年。今年的冬天王家村都变得十分好过, 小孩子们纵然贪嘴,也不如去年那般眼巴眼望地馋,然而他们还是十分盼望过年,毕竟过年就可以挨家挨户地送喜, 即便村里最穷的人家也必然要抓上一把瓜子给孩子们吃。然而今年孩子们注定要失望了,他们盼望了一年的周老爷一家竟然没回村里过年。想想去年孩子们在周家讨到的吃食, 不止有瓜子花生这些常见的零嘴, 甚至还有糖果松子葡萄干等那些平时吃不到的贵些的吃食。孩子们讨回来舍不得吃, 却还是总要给家里父母藏下一些, 叫他们尝尝鲜。本来这些孩子们孩子期盼周老爷今年也能回来过年, 一早就去送喜, 能多捡些最爱吃的,谁知道却是落了空。周家之所以在镇上买房子,很大缘由就是打算在柳镇落地生根, 不回王家村了。不是他数典忘祖,而是王家村中某有些人真是想带也带不起来,你越带他, 他便似乎越觉得应该应分的。甚至不会反思因为周家他得多少好处,只会觉得平什么当初那个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能过到他家日子前头?而一旦周家在柳镇落了户, 过不了几年, 他们心中那个落魄的周家就会越来越模糊, 被如今这个高不可攀的周家所取代, 那时候再提起周家, 尽数都被度上层金光,夸张的甚至将他说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周府里年三十这天依旧热闹,家里的护院和些短工还没散尽,等着周老爷和周夫郎的赏钱呢。就等的这么会子功夫,何西和一个汉子唠起磕来。那汉子问何西道:“我听说你除夕不回家过了,在作坊里值班?值班是好,三十当晚给三倍工钱,头初三就只给两倍,过了初三就正常了。可这都忙乎一年了,图个啥,不就是为了过个好年嘛,家里婆娘孩子都等着我过年呢!”何西笑道:“那你可以不值除夕的班,头初三的也能拿到双倍工资也很优惠了。”那汉子看着挺是心动,奈何忙碌一年了,谁又不想和家里人过一个团圆年呢!“你就值班了,就不会觉得心里不得劲吗?”何西道:“我呀,运气好,我爹在染布坊打更,你知道过年放炮仗的多,那边更离不开人,我便就申请去染布坊值班,正好那边也够大,平时我娘就总去看我爹,所幸今年的除夕夜就在那边过了,左右一样是团圆,在那边环境不比家里差,我们爷俩还都能拿到三倍工钱,在加上头初三,可不少了,够给孩子们做新衣服的了!”那汉子听得心生艳羡,可到底舍不得除夕夜这个团圆夜。“往前走一走,就到了。”那汉子只顾着和何西说话,这么一会功夫前面已经空了好几个人了,他紧着跑过去。周景和沈墨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上面用金线绣了步步登高花,这花样是周景自己绘的,寓意好,一出来许多学子都要穿着这种花纹的长袍去参加科考,期盼步步登高,跨进龙门。周景手里拿了一本册子,这册子是记录周家仆人一年表现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上面。一般都是表现好的,有突出贡献的,个别也有搞砸了的,至于不好不坏的便没有记载。“王二虎!”周景喊了声,和何西说话那汉子忙答应着出列。周景对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王二虎,今年干得不错,由于你认真仔细的巡查避免了两次火灾事故,这都给你记着呢,说好了年底还会有奖励,便不会忘了你。”当初周景鼓励他们的时候的确说过,要是能为作坊里做贡献,不但当月会奖励金,年底更会有年终奖,当时当月他就得了一两银子,心里就很高兴了,但也没太敢把周景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听周景提起,乐得合不拢嘴。“都是小人该做的。”“是你分内之事不假,但做的好与不好总有区别,不好的一定会罚,好的也绝少不了奖励。两件功给你记五两银子的奖励,另外多分一只鸡。”“五……五两?”汉子睁大眼睛,眼神有点发直。五两实在太多了,他一个月月例不到一两,五两就是六个月的月例。这不算,还给只鸡。汉子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他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就多得了这么些银钱。沈墨从桌上的木匣子取出五两银子,给他,然后把一张亲手写的纸条递给他。“你拿这个去门房那里领吃食,每人都有十斤白面十斤大米和十斤的猪肉条。你比别人做的好,多一只鸡。拿这张纸去取吧。”“是。”那汉子答应的飞快,把银子揣进布袋放进胸口,而那张纸就宝贝似得捏在手里。后面排队的看了羡慕不已,可他们也不会有不甘心,毕竟是汉子心细,及时发现了火灾隐患,要不一旦发生火灾,染布坊顷刻就会毁于一旦。所以这些都是人家该得的,同时心里暗暗牟足劲来年自己也要好好干,争取来年过年的时候也能多得些银子,那时候自己家里的婆娘,不知道该怎样高兴了。到了何西这里,不用说,周府平时的打杂他都包了,除夕和头初三又都值班,周景更是毫不吝啬,直接给了十五两银子的奖励金,吃食都领了双倍,另外奖励一只鸡一只鸭。幸好两处作坊里放假前就发了奖励,如今就是府上这些人,可还是陆续发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到了晚上除夕之夜,家里就只剩下这几个死契的奴才和几个值班的护院。周景也不把他们拘在跟前怕他们拘谨,大手一挥让他们这些仆人坐在一起过年。管你会不会包饺子的汉子都要伸上一手,做不好还要被纪婆子指着脑门骂两句话,但也不是真骂,说笑的成分居多。虽说男女有别,但除夕这夜却暂时让他们抛却了这些,都只欢欢喜喜的打闹。正厢房里就剩下周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包饺子,沈墨负责擀面皮,他还记得周景说过谁的面皮擀得圆谁就当家做主这种话,如今的面皮擀得圆圆的。“阿么,你的面皮擀得好圆啊!”周誉这家伙长了一岁,心眼倒是长了不少,如今已经开始会分别对待了,他明白讨好阿么比讨好爹重要得多。所以但凡家里沈墨做了一点,必然要把沈墨夸上一遍,在夸赞沈墨的事情上嫣然成了周景第二。现在整个柳镇谁不知道周家父子就是一个夫郎吹一个阿么吹。同时这也把那些出嫁未出嫁的双儿夫郎妇人羡慕坏了,能嫁给这样的汉子便是让他们折寿两年也是愿意的。“对,我夫郎的面饼擀得最圆了。”周景笑呵呵地附和道。沈墨嗔怪地瞪他一眼继续转圈擀起面饼,周景和周誉就坐在边上捏饺子,旁边还摆了十几个洗刷干净的铜钱,还有瓜子花生和糖果。“这些都包到饺子里吗?”周誉看周景竟将糖块包进饺子里吃惊地问道。“对,都包了。我告诉你这几样都是有说道的,比如说要是吃到铜钱,就表示新的一年多多赚钱;吃到瓜子,就表示多子多孙子孙满堂;吃到花生就表示步步高升;至于这糖吗,就表示感情甜甜蜜蜜。”周景笑眯眯道:“墨墨,你说是不是呀?”对于他爹见到他阿么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周誉已经习以为常。他算是看出来了,除了那花生是给他准备的外,其他的都是他爹给他阿么准备的。他这么大点就是吃到了瓜子又用什么用,还能和谁多子多孙去?再者吃到那糖,又能和谁蜜里调油去?铜钱,别想了,他还在吃爹阿么的,吃到钱就是多两个零花钱罢了。“小誉,别听你爹的,这糖你吃得,甜甜嘴,我们小誉就会嘴巴越来越甜,得夫子和同窗的喜欢。”然而事实证明周景是对的,一顿饺子下来,周誉吃了许多花生饺子,周景吐出大半的铜板,还有一半甜饺子。而沈墨吃了一小半的铜钱还有一大半的甜饺子。沈墨有点遗憾,他没吃到瓜子的,景哥也没吃到,明明瓜子的包得最多,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来年还不能给景哥生个宝宝?周景瞧出沈墨的落寞,就指着周誉故意道:“墨墨,你看他,新的一年长了一岁还是没有姑娘喜欢,竟连一块糖都吃不出来,真是可怜。”沈墨被他这一闹,就忘了,“小誉过年才十岁,要女孩子那么早喜欢干什么!”周景就是故意逗沈墨,沈墨忘了那茬就行。谁知道周誉眯了眯眼睛,竟然算计起了他老子。“阿么,父亲这么说,想来是十岁的时候就有许多小姑娘喜欢跟在屁股后面要给他做婆娘了吧,如此儿子是没有爹爹有本事!”周誉说得一本正经一派天真无邪,可周景还是清清楚楚从他眼中看出了奸诈的光芒。果然吃过年夜饺子,沈墨就变得格外厉害起来,周誉困得挺不住,沈墨就放他去睡觉,到了周景这里,沈墨就提着耳朵不许他睡。“过年是要守岁的,这还不到点。”这大黑的夜里就一盏油灯除此之外什么娱乐也没有,干巴巴地怎么守岁,再说去年也没有呀,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周景猛地一个动作把沈墨捏倒,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声音暧昧而模糊:“墨墨,这样守岁也挺枯燥无趣的,不如我们做点别的,那我一定能守岁一整夜。”第94章 幸福(完结) 第159章 “爹,阿么,你们砸出什么了?”周誉下了学,和私塾里几个条件还可以的同窗过来凑热闹。虽说条件好,但也只是相对的,毕竟专收穷人孩子的私塾,条件再好能好到那里,所以几个人凑在一起,周誉出了大头,买了些东西,砸个彩蛋新奇一下。“你阿么运气好,砸出一个一等奖!”“周夫郎果然是旺夫的!”周誉一个同窗脱口而出道:“我等选来选去竟什么也没选到!”旺夫,大抵所有女子和双儿被如此说都会开心,沈墨笑道:“你们也不必失落,我请你们去新开的美食城里大吃一顿怎么样?”周誉那几个同窗欢呼着道:“多谢周夫郎!”商业街上还有一家店面比旁的大两倍的美食城,美食城上下两层,共二十个窗口,每个窗口卖一种吃食,可点大份也可点小份。大份的一份就管饱,小份的是为了好吃的准备的,份小钱也少,吃四五份才能饱,但是却可以多吃好几种,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沈墨怕他们放不开,就把银钱给了周誉,周誉拿着钱他们便不客气,大声嚷嚷着要吃什么。最后竟是买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吃食,看见这么多吃食才想起不好意思,转首就发现周景和沈墨怕他们不自在已经悄悄走了。其中一个少年一边塞嘴里一个油汪汪的煎饺一边道:“周誉,你阿么和爹爹真是恩爱,好生让人羡慕,日后我娶了亲,不管是双儿还是姑娘,就同你父亲般只认准这一个,好好疼他,恩爱不疑,白头偕老。”“呦,你才多大,十一岁,竟然就想娶媳妇了,羞不羞!”“也不小了,我爹十二岁就和我娘成亲,十六岁便有了我!”一时间几个学子闹做一团,周誉微微翘起了唇角,突然就觉得好幸福。这种日子从前想也不敢想,如今却天天在过。到底他是幸运的,遇见了阿么和爹!沈墨收回望着商业街的视线,轻轻笑了起来,“景哥,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周景轻轻吻着沈墨额头,亦道:“墨墨,最幸福的那个应该是我!幸而,即便错过千年,我还能有幸找到回家的路!”第95章 番外周誉篇时光荏苒总是匆匆而过, 一晃周景已经来到这里六年了,周誉已经从那个阴郁的孩童长成了英俊的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脸上的稚气却尽散, 有着独当一面的担当,这也许和他童年遭遇以及后天教育有关,他看得总是比较远, 同龄人中少有他这般稳重的。他的阿么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却反倒越来越年轻, 不见岁月的侵蚀,越来越有韵味。至于他爹, 呵呵, 已经退化成脑袋空空的生物。不是说他爹做生意不行了,实际上在做生意上他爹已经做成精了。他说他爹无脑,是因为他爹在他阿么面前,简直没眼看。“墨墨,辛苦了,累不累,收拾这么多东西一定累了, 要不咱们回房, 我给你捶捶肩膀。”周景殷勤地跟在沈墨身后唠唠叨叨。周誉此时已经过了乡试, 取得秀才之名, 现在正要动身前往皇都参加会试。呵, 周誉面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吐槽开了。他早就把他爹看得透透的了, 当真以为他爹是真的觉得他阿么累了,要给他阿么捶肩膀嘛?那是他爹的官方发言,要是相信他爹官方话,母猪能上树!现在周誉已经完全可以准确的翻译他爹的官方致辞了,比如现在。他爹的实际意思就是咱们赶紧回房,抓紧造人。不然明天起程就陪孩子赴京赶考了,还怎么亲密!对,这个才是他爹的真实意图。说起来周誉还是很幸福的,别人进京赶考都是孤身一人,或者和同窗结伴,只有他家,他爹和他阿么不放心,非说这么大的事,没有爹阿么陪伴在身边怎么行,一心要陪他进京赶考。为了让他不要有负担,他爹还说正好没去过皇都,见识一下皇都繁华。这么多年了,铺子都开去皇都了,他爹就没想过去皇都考察,几次都是派别人去的。不过正因为这周誉心里非常感动,说来说去,能被爹阿么放在心尖上这般宠爱,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现在他已经从不介怀自己的身世了,他只当自己就是周景和沈墨的亲生儿子,再不想着寻找父母了。他们给了他养恩,赐予了他活下来的权利,如何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我还没收拾完呢,你别拽我,孩子还在呢,干什么?”沈墨推推搡搡不肯走,两人正闹着,突然沈墨干呕起来,脸上十分痛苦。周家兵荒马乱起来,不一会儿镇上的老大夫被蒋伟请了来。“大夫,我夫郎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好端端地一个劲的干呕?”周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沈墨身体从小亏损地厉害,这些年虽然好生将养,但周景最怕的问题还是养不好沈墨的底子,于寿数上亏损。老大夫面色异常严肃,把周家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就连沈墨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惶恐,生怕自己得了了不得的病症。然而实际上老大夫是诊出了喜脉,可他并不敢轻易说出口,务必要仔细诊断,确保无误。主要还是这周夫郎同周老爷成亲六七年,只得了周誉这么一个儿子,柳镇就流传着他生了周誉后身体亏损,无法在生养的传闻,许多人私下里也是认同的。早些年也曾有传言说周誉不是周景和沈墨的亲生子,是收养的孩子,但这些年这种传闻渐渐淡了。毕竟周景和沈墨待周誉那真真是尽心的厉害,不但家里生意早早就让他接触,还有那声名远播,不为赚钱就为儿子搏个好名声的周誉书斋还屹立在那里。去年周誉考上了秀才功名,周景毫不停歇就建了座私塾。这私塾挂在周誉名下,也是为了他搏名声罢了。私塾里周誉只是偶尔讲过两堂课,其他时候都是别的夫子讲。但私塾以及周誉名声却很响亮。因为这私塾里招收学子,是什么穷人家都可以,许多条件贫穷的达到了条件,就不收束脩,不但如此还设立了奖学金等前所未闻的奖励。言每半年考取得前三者免除一年束脩还免了食宿费,不但如此还给一两银子的奖励。所以私塾里穷困人家的孩子打破脑袋也要考进前三,得了名次,便可以帮助家里免去许多负担。说来说去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周誉,周誉如今自己还在读书哪里有银子养私塾,还不是他父亲出钱出力,就是为了儿子美名,他日殿试上有如此种种护身,于商籍上不至于拖累。毕竟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皇帝要还是以他商籍为由,阻碍他仕途,寒的便不是一家之心,而是这皇朝所有的商贾,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其他旁的意想不到的后果。如此种种便是亲子也没几个能得父母这般上心的。柳镇那些世家子就没不羡慕的,说来说去,还是周誉命好,他家只得了他自己,自然异常宠爱,更何况周景又把沈墨那般放在心尖上,对待他们唯一的独子还能不要什么给什么。便因着这些,那些说周誉是养子的话许多人都是不信的,认为早些年周誉应该是被养在农村,所以才出了误会等。柳镇和王家村毕竟一个农村一个镇上,总不会人人都知道周景的底细。再者谁也没必要因为这事大费周章去调查,是不是亲自都是周家的事,旁人就是八卦着娱乐而已,真不真的没人在乎。老大夫把脉了会,终于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才站起身,一脸笑意。“恭喜周老爷周夫郎秀才公,周夫郎这是喜脉,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什么?”周景楞在当下,傻乎乎地瞪着老大夫,一扫之前的精明,有点像个傻子。老大夫理解这种惊喜,就怕他不这样,越惊得厉害,他得到的赏赐越大。“周夫郎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孕吐很正常,饮食上清淡些,注意休息,别劳累。周夫郎身体这些年养得好,这一胎胎像很稳。”周景慢慢转过头,冲着沈墨怪异地咧着嘴唇,“墨墨,你听见了吗,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沈墨红着眼圈,捂着嘴巴,点头道:“景哥,我终于可以给你生个孩子了。”沈墨话音刚落,周景就咣当一声直直栽倒在地,嘴角似咧非咧,十分滑稽。“景哥……”“爹……”众人七手八脚把周景抬到床上,老大夫给他又是捏人中又是灌药的,人终于缓了过来,然后就一个劲的傻笑。老大夫无奈地叹口气,“人没事,就是有点大惊大喜,一会儿就好了。”“多谢大夫。”这个周家唯一还算正常的就算周誉了,他脸上也难掩喜色,他让人取了十两银子给老大夫,“以后阿么还要烦劳您,请您费心了。还有,您那里有好的人参茯苓尽可先送来周府,绝不会让您吃亏。”“好的,没什么麻烦的,分内之事,有事秀才公尽管吩咐。”秀才公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行事上滴水不漏,当真可堪大任。送走老大夫,周誉又回到屋里去看他阿么,见他爹已经缓过来,不在傻笑,正和他爹商量着什么。周誉听到是关于他的事,就道:“爹阿么,这是喜事,不要多想。阿么好不容易有孕,又是这般年纪,绝不可长途跋涉,儿子已经大了,又有功名在身,自该自立自强,明日儿子就自己启程前去皇都。爹阿么自可放心,儿子到了皇都绝不会张扬行事,一切小心。爹阿么就等儿子的好消息就行,儿子一定争取叫爹和阿么双喜临门!”沈墨眼睛红红的,“儿子,路上小心。”周景也嘱咐道:“皇都花销大,别舍不得,咱家铺子在那里,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去铺子里支取。皇都里的世家公子多,切记别和人发生争执,有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至于那个冯老爷,我知道你和他这些年时常通信往来,但咱们到底不识他真实身份,也要防备些。皇都派系之争十分严重,在抹不清皇都那趟浑水前,不知他到底何派系之前,别轻易和他走得太近,以免被误会早早打上派系标签,对你日后殿试不利。”“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第二日早早启程,周景和沈墨一路把他送到城门口,沈墨还在为不能陪他去赶考耿耿于怀,周景也不大放心。 第161章 李乾坤傻乎乎地不会看脸色,“知了,你爹对他那个姘头挺宠的啊,刚才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爹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找谁,原来竟是在找他那个姘头。你看,这会子人家家里来人了,不搭理你爹了,你爹不见怒,反而那个落寞的小样,跟你家里那只小狗,你不搭理它的时候一样!”知了是几个发小给冯佑知起的小名,只有关系亲近的才敢这么叫他。冯佑知抬腿就给了李乾坤一脚,“你找揍吧,敢这么说我爹!”那边几个衙役见了,眼皮直跳,这几个混世魔王,整个皇都谁人不识,可这么多双眼睛下,衙役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任他们真打起来。只能装模作样道:“会场外不许打闹!”好在三人还没混在那地步,都消停了。乡试总共三日,每日三场,考完才能出来。科举考试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饭吃饱吃不饱不说,每日生活在监视下,吃饭上厕所都有人看着。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誉一出来就看见了他爹。周景三两个大步跨过来,心疼儿子了,“脸色这么不好,快回家睡一觉。”周景就是这样,虽然也注重他的学业,但是永远最先关注的还是他的身体。大约等了十日左右,终于放榜,周誉不但考中了举人,竟还是解元。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周家人都乐疯了,就连魏远山脸上都有了笑意。在这皇都中,能考中解元着实不易,不禁许多人把目光转向了这个乡下来的小子,然而他们的目光却落了空。因为放榜后,得知自己中了解元,周家一众人等马不停蹄赶回了柳镇,连夜都没过,实在是周景太心焦家里的夫郎。小二楼上冯佑知闷闷饮酒,一杯接着一杯。李乾坤劝道:“你也不必这样,你爹那个姘头未必是真才实学,一个乡下小子岂能和咱们国子监出来的学生比,以我看,搞不好是你爹背地里给作弊了。说来,你爹是真宠他啊!”冯佑知一张脸气到扭曲,手里的酒杯差点就没给捏碎了!周家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周府,沈墨已是先得了消息,走时还是不大能看出的肚子,回来时就很明显了。沈墨挺着个大肚子把周誉抱在怀里,“恭喜你小誉,你中解元了,阿么真高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转眼到了沈墨分娩那日,周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绕着圈子。“怎么还不生,都进去半天了,小墨怎么不叫了,是不是没力气了?”自古生产就是小死一会,这时一旦难产,就是一尸两命,没有别的办法。周景越想越害怕,完全就是在自己吓自己。“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老爷,不可。”蒋伟给周景拦住了,“产房老爷进不得,见血不吉利的。”周誉皱着眉头倒是没说话,目光充满了担忧。周景这时候还能听进去这个,他推开蒋伟道:“我的夫郎为我在生面生孩子,九死一生,我却在外面顾忌着什么吉利不吉利,还是个汉子嘛!”说完推开人进了屋子。镇上来得几个大夫都是男的,不好进产夫生产的房间,都在外间支招,有什么情况,里面的稳婆会说给他们听,他们就会指导回去。“周老爷,您怎么进来了,不吉利的!”周景摇头道:“里面那个是我的夫郎,在给我生孩子,这是大吉利的事。”听着屋里又响起的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周景心和抓出来了一样,“你们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都和我进去,务必保证我夫郎人身安全。”“这……”一个老大夫尴尬地道:“这恐怕不合规矩。”“我是主家,合不合规矩我说的算,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救人要紧。”另一个大夫看周景急了,忙道:“周老爷,便是我等愿意,您夫郎也未必愿意。这时候我们进去,要是周夫郎不愿意,一着急,再出点什么意外,这不倒是坏了事。不如您先进去,商量了您夫郎同意了,我等在进去如何?”“行。”周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怕沈墨也是这么个古板的思想,一着急再有点意外。等周景人进去了,老大夫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周老爷是真疼他夫郎。”稳婆没想到周景会进来,刚要开口撵人,周景却是略过她,直接来到床边。“墨墨,墨墨,是我啊,你怎么样?”周景那样子差点哭出来,比沈墨还脆弱。沈墨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他,心里瞬间暖了。他的景哥,总是这样把他放在心上,所有汉子避讳的产房,只有他会为了他一意孤行的什么也不在乎。“景哥,你不该进来的。”虽这么说,但此时此刻沈墨是真的需要他,看见周景仿佛就心定了下来,有了主心骨,也不那么害怕了。周景紧紧抓着他的手,“墨墨,这个时候你最需要我,我怎么能不在。”产婆发现周景的到来竟真给了沈墨一股力气,忙道:“周夫郎,您在加把劲,孩子这就出来了。”“墨墨,用力,马上就好了,我们的孩子这就出来了。”周景一边鼓励沈墨,一边从纪婆子手里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人参切片放在沈墨舌下给他含上。抓着周景,看着周景,沈墨似乎就又有劲了,没一会儿,竟把孩子生下来了。稳婆剪了脐带,抱过来一看,脸就垮了,竟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双儿。小心翼翼地看向周景,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她赏银就没了。周景却没工夫注意孩子,而是在安抚沈墨。还是沈墨虚弱地道:“景哥,你把孩子抱来,我看看。”周景这才似想了起来,慌忙去抱他两世加起来的第一个孩子。小小的婴儿包裹在皱巴巴的小被子里,一点也不老实地使劲蹬腿,嗷嗷地哭着。周景稀罕地看着,“是个小淘气呢!看你小胳膊小腿,好有力气!”见周景没有生气,稳婆才悄悄松了口气。 第163章 “哦?”“说来,这周誉书斋还有一段故事。仔细推算起来那会周誉应该也就八九岁的年纪,他父亲送他去当地私塾读书。周誉见私塾里许多出身穷苦人家的同窗只读书的束脩就拿得十分吃力,更别说有闲钱去买些其他典籍学习。因而他心有感触,回家便同其父说了这般情况,劝其父建座书斋给天下学子免费学子,传播知识。其父被说动,就真建了这样一座不为赚钱只为传播知识的书斋,起名周誉书斋。”皇上笑了起来,“原来那座书斋就是你劝你父亲建的。难得你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胸怀和大义。那会儿你最多不过九岁吧,还是个孩子啊,竟比朕这帮朝堂上的臣子还要有眼界得多,真让朕为这帮臣子汗颜!”殿上众臣听了纷纷谢罪。知趣的到此就应该算完了,偏生司柄仪就是不知趣。竟然公然叫板道:“不过一点小事,冯大学士竟知道的如此清楚,莫不是和这周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交!”冯万展也不恼,淡淡道:“司尚书便这般不把皇上放在心上吗?竟连当初是皇上惊叹此等大义,令我去暗访的事也敢忘在脑后?”司柄仪的脸一下就惊恐了,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皇帝并不叫他起来,冷冷地任他跪着。冯万展道:“禀皇上,微臣不敢隐瞒,微臣与周誉确实相识。不过大殿之上不敢言私,而且要细究起来,微臣与周誉这段私交正得益与皇上。实乃是皇上派微臣细访时,微臣认识了还是个孩子的周誉,惊叹他不过九岁的年纪竟然就有心怀天下的大义,怜惜他的胸襟,这才在之后也和他常常往来,指点一二。”皇帝摆摆手,“这没什么好讲的,当初叫你去访查,你二人认识实属正常,要是不识,才叫人生疑。”“多谢皇上明察。”冯万展又道:“皇上因一个书斋赞周誉大义,却不知道他还做了一件更大义的事。”“竟还有,快快说来!”“周誉中了秀才那年,便回到家乡开了间私塾。这私塾明文规定,只要贫穷达到一定条件,情况属实,就免去所有束脩,甚至包括食宿费用。如此也就是说穷人家孩子可以在这里免费读书。在之后为了勉励学生好好学习课业,还设立了奖学金制度,即每半年考取得前三便可免除三年一切费用,还另外给二两银子的奖学金。这对于那些穷困人家的孩子而言,简直就是学习的万分动力,只要学业上精进,就可以给家里赚钱,如此也给了那些操心生计的穷困孩子一个全心全意学习的机会。”“竟还有这事,周誉朕先前倒是小觑了你。”冯万展乘胜追击,“皇上,这些可不算万,周誉的父亲还给他们家乡修了两条路!想来也该有周誉劝说的原因在这面。微臣当年去调查时,就听闻许多工人讲周家仁义,做工从不苛待,还时常能拿到工钱外的奖励。如此种种,虽说是商贾,但却非一般商贾可比。天下要是多几个这般大义的商贾,何愁万千学习求学无门!”“是啊。”皇上叹了声,再看周誉眼神都变了,“周誉你大义仁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实属朕之皇朝之栋梁,今便钦点你为第一甲第一名,进户部。”“谢皇上。”户部可是皇朝的经济命脉,是一个美差,从没有状元郎能直接进的,这一刻,众大臣都知道周誉这是得了皇帝圣心,恐不久就要飞黄腾达了。等到了状元游街的时候,许多大官都盯了周誉,打算‘捉’了回去做女婿。但终究都慢了一步,被冯万展抢先抢了回去。“恭喜状元郎了!”周誉谢道:“还要感谢冯伯伯殿上相助,否则怕是要丢了这状元之身了。”“哈哈,不碍的。”冯万展摆手道:“对了,你家里可曾给你婚配?”周誉楞了下,意识到某种可能忙道:“虽不曾,但我实在无心于此,父亲也嘱咐我,一旦有幸金榜题名,万不可就私自做了主定下亲事,更是有命要我二十岁稳了心性后才准议亲。”二十岁后才准他成亲是周景说得,在后世男子二十二岁才可领证,周景觉得他十分宽容了。况且他认为过早人事,伤身,当初一本正经和周誉说这个的时候,周誉第一次羞红了脸,完全理解了他阿么偷偷骂他爹流氓的原因。不过在亲事上,周誉真不打算草率。有他爹他阿么恩爱在旁,周誉这生便也要娶一位心意相投的,不管是双儿还是女子,如他爹和阿么般彼此倾心就好。“二十岁,这也太大了?”冯万展皱眉。“父亲有命不敢不遵,更何况我也实在没有成亲的打算。”冯万展知道他这是不愿意了,便也不在说下去。毕竟他冯家的女儿也是别人排着队求娶的,还至于逼着别人非要成亲。而在窗外的冯佑知却鼻子都气歪了,虽然通过几句话知道是他误会了周誉和父亲的关系,但却更气周誉竟然敢拒亲。要知道他小妹可是才貌双全,名满天下的才女。愤愤不平地冯佑知联系了几个平日里沟壑一气朋友,竟干出半夜堵人的勾当。他们几个头上套了掏了两个洞的面罩,把周誉堵在一巷子里。周誉不慌不忙地转过身道:“不知几位这是何意,在下可有得罪过几位?”冯佑知捏着鼻子道:“小子,你不知好赖,谁家女儿都给拒绝,今日本少爷我就是替人来教训教训你!”最近他风头正盛,确实许多人来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也拒绝了不少。本来有人要是心存愤懑出银子教训他,他一时还真猜不出来是谁,但出口就是本少爷,又敢当街揍状元郎的,周誉便是用脚趾盖想都知道是谁。他对暗中保护他的魏远山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出来,就笑道:“那便看你等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本来冯佑知以为他们三个联手,必然手到擒来,能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到周誉看着小身板挺瘦弱,竟然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凡。他三个那三脚猫功夫就是世家公子哥的玩闹,和周誉从小学习的杀人保命的路数差太多。周誉收拾三个太轻松了,叠罗汉似得把他们踩脚下,周誉笑道:“尔等可服?”冯佑知被踩在最上面,最是屈辱,他不肯吭声认输,可惜李乾坤是个软骨头,马上叫道:“服了服了,还请今科状元郎高抬贵脚饶过小人等,小人等再不敢了。”这没骨气的样子,还学人打架,周誉差点没让他弄笑了,便放他们走了。魏远山等人走远才从墙头上跳下来,戒备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必在意,就是几个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因为拒绝了他家里姐妹心有不愤罢了,没什么恶意,你看,来得时候手上连个棒子都没拿,还学人拦路行凶,未免太不专业些。”这些不专业歹徒各个鼻青脸肿的往家里走去,边走边哎呦喂的叫唤。“李乾坤你能不能不叫了,吵死我了。”冯佑知好没脸羞愤到极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个孬骨头,被打了也就罢了,还和那小子告饶,为了不挨揍竟然还自称小人,亏得你爹还是左侍郎,你怎么就能说得出口。”李乾坤揉着脸上的伤,翻着白眼,浑不在意道:“挨揍疼和我爹是不是左侍郎有啥关系,难道还能因为我爹是左侍郎我挨揍就不疼了!再者你听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识时务为俊杰,你们还在挨揍呢!”冯佑知气得,连告辞都没有,甩袖子走了。李乾坤哼道:“呵,你是大学士的儿子,有种回去别上药,别说疼!”第98章 番外身世周誉做官第二年, 皇帝得到消息,gx一地官员贪墨,很可能和朝中重臣私下勾结, 由于牵扯甚广,皇帝不放心旁人去,指了冯万展。而冯万展有心提携周誉, 便申请带周誉同去,皇帝同样有心栽培他便同意了。周誉和冯万展明里称病, 暗里却偷偷南下。没想到两人做的自认隐秘,却还是被人盯上了。他二人本带了十几个护卫, 因路上突遇埋伏, 一部分战死,一部分正在浴血拦截,他二人由冯万展贴身护卫冯涛一路拼死守护,逃到一处农舍。那农舍老翁看他三人浑身是血,血色不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意收留他们。冯涛是真急红了眼,竟拿刀架在老翁脖子上, 老翁被吓得连连后退, 叫家里婆娘给备了热水。周誉一路逃亡实在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就歪在地上。 第165章 然而在上背后的伤时,冯万展却忽地上前一把薅住周誉背后的衣服,血迹没染上的地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胎记很特别,是一个类似于一种鸟的图形。冯万展抖手抖着声音,“你身后,你身后这胎记……”冯万展话没说完,被人一巴掌推开,那人快速给周誉上了伤药。然后魏远山抱着周誉翻身上马。“冯大人,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赶紧和我们走,我家老爷带人来了,现下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家老爷会安排人送你去qz府城。”原来周誉收到皇帝旨意,就给周景写了信,信上用周景教他的暗语如实写明了情况。周景收到信后便觉得心里发慌,就把从周誉做官后他为周誉训练的一批还没来得交给周誉的死士派了出去,那时送到皇都肯定不赶趟了,周景便算着日子带领他们守在gx和周誉回合。然而到了日子周誉并没出现,城里却忽然就戒严,派了很多衙役出来,周景便知道大事不好。悄悄带人寻找周誉等人下落,却叫他找到从官差手里逃出来的魏远山,委员上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下一步他们要去qz,就又马不停蹄沿路赶来,周景这次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在落脚地正安排人手准备一接到他们就想办法把他们运到qz去。正文 番外周家长子周誉第99章 番外周家长子周誉“这是怎么了?”周誉被浑身是血的抬回来, 周景眼睛都红了。冯万展满面羞愧,“抱歉,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小誉。”周景那个样子真恨不得一拳揍在冯万展脸上, 可他还是在拼命压制着怒气。因为眼前这个人是小誉的顶头上司,他不能。周景沉声道:“冯大人,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您现在就可以立刻上路。”“可小誉……”“没有可是,冯大人现在还不明白, 你手里握着正有安全部罪证,一日不把他除了, 一日就置身危险之中, 无论对你还是对我儿子而言都是如此。”冯万展最后看了周誉一眼,咬着牙狠心道:“我现在就走。”周景已经做好接应,给冯万展换了一身女装,涂得妖娆,化妆的人技术很好,竟把冯万展一个大男人化成一个半老徐娘,倒还真有几分韵味。护送冯万展出城的是当地的一个乡绅, 这乡绅落魄时被范鑫搭救过, 而范鑫欠了周景一条命, 所以乡绅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搭救他们。虽是致命却也是大利, 一旦能成, 乡绅几代富贵怕是跑不了了。冯万展一身女装坐在轿子里,对面坐着那个乡绅, 乡绅姓季,他知道对面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要谋划的事。他擦着满头冷汗,心里紧张的要死。长长的车队拉着一车货物浩浩荡荡光明正大的向城门驶去,一路上季老爷在心里反复排练着周景事先教给他的台词,确保不会事到临头吓得忘了。车厢被人在外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开始行动的信号。季老爷最后擦把头上的汗,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猛地就向冯万展压下。肥胖的身体差点没把冯万展压得魂归西天,冯万展刚要低声呵斥他,季老爷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的脸生生扭向车厢里,然后撅着嘴唇在脖子上嘬了起来,那动作比嘬绝世美女还激烈。“干什么的?”城门下,季家车队被拦了下来。车队里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从马上跳下来,谄媚道:“大人,咱们都是熟识,熟识。我们是城里季老爷家的,这次拉着一批货去外地做生意。早就和正知州打过招呼,正知州上个月就准了的。怎么,正知州没和你们说过?”季老爷和正有安有私交,就是上过供。守城官兵不答,只冷冷地打量他,然后绕着车队仔细看了一圈,连车厢下都没放过,他的手下拿着画像一个个对,没和画像上相同之人才对着他摇摇头。“车厢里何人?”“大人,车厢里是我老爷和一个小妾?”“小妾?出来给我看看?”不说还好,这一说车厢里竟然猛烈动了起来,剧烈的摇晃程度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打了起来。那守城官兵脸色巨变,一把推开季家管事上前就掀开了车帘。“啊……”一声尖锐得叫声划破长空。“大胆,敢坏爷的好事……”季老爷怒目圆睁,等看清眼前的人穿一身官皮,瞬间收敛了嚣张,赶紧把往光溜的身上套衣服。他怀里那个小妾羞臊的已经无地自容,扭脸转向车厢里面用薄毯子蒙着头,可还是露出了一点点白白的臂膀,只露出那一一点的肌肤就被嘬出了数个青紫的印子。守城官兵怎么也没想到车厢里那激烈的动作竟是在干这个,他楞了一下,随后满脸通红,像是被烫到般放了手,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太不知廉耻了!季家管事忙对身后人摆摆手,一众人等出了城。城门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季老爷才放下心,转头就看见冯万展似要吃人似的,满面怒火瞪着他的下半身。季老爷竟然,竟然有反应了。冯万展磨着牙,他此刻真想恩将仇报,一剪子给他剪了!季老爷吓得一把捂住,连滚带爬滚到车辕上。车夫道:“老爷,外面冷,您进车厢里吧!”季老爷眼含热泪,双腿紧紧夹住,坚定地摇摇头:“不用,外头很好,冷点清醒!”车夫挠着头,困惑地看着自老爷。车厢里冯万展嫌弃地擦着肩膀上那几个痕迹,那凶狠的样子几乎要把肩膀搓下一层皮。另一边,周誉终于慢慢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周景关切的脸,虚弱地笑一笑。“爹,我还活着。”周景差点给他说哭了,眼圈通红,“儿子,没事了,爹来了。”“嗯。”周誉点着头。“我知道的,爹,小时候就是如此,只要你来了,儿子就无事了。爹,儿子有你这样的爹真好。”“傻孩子,我是你爹啊,天下的父亲都是如此的,等你有了儿子你就知道了。”周誉只是笑,并不说话。十天后,府城里一片兵荒马乱,据说是一位钦差率领大军包抄了知州正有安,因其拒不投降,被当场击毙,其他人等下了大狱,直接压往皇都。一路上府城百姓不停往笼中投掷各种腐烂的东西,有的甚至拾着石子打去,现场混乱不堪。“爹,我回皇都复命了。”周景真想说儿子这官咱们不当了,太危险了,可对上儿子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一切话都说不出来。“就不能在多休息两日吗,你身上伤还没好利索。”“已经无碍了,而且夜长梦多,恐再生事端!” 第167章 “胎记!”冯夫人登时就站不稳了,被冯佑温一把牢牢抱在怀里。冯佑知看他娘还有两个哥哥忽地就沉重地面色,着急道:“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冯佑知狠狠瞪他一眼,“急死你得了!你有小誉半分聪慧都行,我真怀疑你娘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摔了头!”冯家丢失的那个三子和冯家四子冯佑知乃是双生,三子一出生背上就有一块鸟形的胎记。冯夫人自从知道周誉的存在就寝食难安,愧疚不已,冯万展准备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和他摊牌。这日周誉被请进冯府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进了书房后,明明说是谈事,可他却发现房外围了数名偷听的人,他们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鼻息,这只能说明是冯万展默许的。周誉微微蹙眉,“不知大人此次找下官来所为何事?”冯万展道:“小誉,你救了我的命,怎么却连声冯伯伯都不肯叫了。”周誉只觉得奇怪,他爹教他事出反常即为妖,唯有不变应万变。周誉从善如流道:“冯伯伯。”“其实,你不应该叫我伯伯,而应该叫我爹。”周誉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冯万展时心头却如明镜般亮堂。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是他后背上的胎记,从冯万展看过那块胎记后,对他态度就不一样了。“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你后背的胎记就是证据。当年,先皇病逝,我扶持新皇登基,朝中有股势力隐隐并不安稳,都城内很可能有一场无法避免的腥风血雨,一个不好,也许我们就都葬身皇都。那会儿,你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我怕万一兵败,就安排你娘和几个孩子去你外祖父家里避难。去时,因为皇都不安稳,我派了许多人手。等朝中稳定,我再派人去接你娘时,便大意了。致使叛贼余孽没除干净,半路截了你娘。你娘逃亡担惊受怕,身体吃不消,竟早产生下你和佑知,后来逃跑途中不甚将你遗失,等到为父派人再去找时,你却自此下落不明。你不知道为父这一找就是十七年,从没一日放弃过。”“我曾给过你一块玉佩说是我那不孝子游学去了,其实都是谎话。不过是心里的一种奢求,奢求你还活着,只不过去游学没长在身边,那玉佩是你出生前,我找人定制的,上面的礼便是你的名字,其实你应该叫做冯佑礼。”周誉想喝水,可手抖得不成样子,一滴水也没喝进去。“小誉,为父总算找到你了,你能不能给你娘再看一眼,你后背上的胎记,只一眼就好。”如果再小些,再小些,有人和他说他不是被亲生父母卖了的,而是被拐卖,他的亲生父母一直不曾放弃寻找过他,那么也许他做梦都会笑醒,吃再多的苦都愿意。可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父母还在,十七年从不曾放弃寻找过他,那么他也是不愿意的。“冯伯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曾捡过一只小狗,很可怜,刚捡回来时只有巴掌大小,且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我看着却是活不了了,别人也那么认为。但我父亲阿么却偏不,他们给那小狗请大夫看病,喂他吃药,陪伴他长大,在它受欺负时给它出头,赶跑其他恶犬,教会它如何保护自己,同时也告诉它什么是家,什么是温暖。后来那狗终于长大了,可以反过来保护主人了,却有人过来和它说这狗是他们一次意外丢失的,理由是这狗后背上有块异样的肤色。可这时这狗已经长大了,有了灵气,它不愿意走,可找来的人又信誓旦旦,有理有据。这狗就自己咬掉自己身上那块异色的皮,如此,它身上就没有了异色皮,找来的人就没法证明它就是他们不甚丢掉的那只狗,它便可安心留在家里继续守护了。”周誉垂着眼睛,可终究还是落下一滴泪。“冯伯伯,我姓周,父亲叫周誉,阿么叫沈墨,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生在周家,做爹阿么的儿子。我十七了,爹说二十就可成亲,虽说二十。可我爹却取了很多小孩儿的名字,男孩也有女孩也有还有双儿的,他说我早熟,也许等不到二十就要给他领会孙子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二十后再成亲,但我知道他那些名字都用得上,因为我的子孙后代都只能姓周!”门外一声妇人压抑不住的啜泣响了起来,周誉狠心闭上眼睛,心里却惊涛骇浪。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全部黑下来,室内的二人再看不清彼此表情。周誉起身道:“冯大人,您既然说三子游学未归,那便是未归。而我明日可能会告假一段时日,毕竟上次的事情累我父亲千里之外为我筹谋,而我这个不孝子却为别人挡了一剑,他不定要怎样心疼,此番回去一是告罪,二是我想爹和阿么还有小弟了,想回去陪陪他们。天色已晚,恕下官不能多留。”冯万展呆呆地站着,嘴唇开开合合,却说不出挽留的话。周誉开门走出,冯夫人大声哭了起来,周誉回头,在灯笼的光芒下,看清妇人的脸。他记得的,八岁那年妇人来铺子里买过东西,很是雍容华贵,他接待过她,莫名的心生亲切。原来她就是生他的人,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足够了。他这一辈子都只是周誉,而他们夫妻二人的三子冯佑礼,在遗失的途中被人折磨死了,周誉的这条命是周景和沈墨赋予的,是他们的亲生子,周家的长子,身上肩负的是守护周家的责任。第100章 番外周礼篇这年周礼长到八岁, 他有点不同的想法, 忽然就想找个相公。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全是因为他爹。那日,雨下的有点大的,雷声轰隆隆地响, 周礼就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故事。说每一道雷劈下来都有特别的意义, 有的是来到人间劈不孝子孙的,有的是因为精怪修炼得道, 想飞升成仙,就要先接受雷刑, 还有一种是专门劈恶鬼的。周礼觉得那晚的雷就似专门劈恶鬼的,心里慌慌的, 就去敲阿爹和阿么的寝门。敲了半天也不开, 他就喊了两声,结果他爹就气急败坏地朝他吼, 不让他进屋,还说害怕就自己找个对象,什么这样下去迟早憋坏了,也不知道憋坏了什么。虽然最后阿么陪着他在他房间睡了,可这件事还是给小小的周礼一个沉重的打击,并且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扎了根, 要找对象。至于对象是什么他不知道, 就去问他大哥,他大哥很能理解他父亲奇怪的语言, 告诉他对象就是相公的意思。他又问他大哥,他父亲说的憋坏了,是什么憋坏了。他大哥不说话了,瞬间就满脸通红,然后支支吾吾的跑掉了。呵,一点也不男人,亏别人家都叫他尚书大人,竟然问个问题都这么扭捏,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于是豪气的周礼骑着大马,甩着马鞭出去找对象去了。说实话左邻右舍还有私塾里的小豆丁没一个对周礼胃口的。别看周礼小小年纪,他十分有想法。他认为他爹太虚伪,笑面狐狸,脸上和你称兄道弟,暗里就把你称斤按两的卖,转首被卖的你还会笑哈哈地给数钱,差一文都不行。而他哥那种类型的,周礼也不大喜欢。原因是太能装,里子黑着呢。他哥面上永远死气沉沉,不苟言笑,可心里那算计不比他爹少。就说他嫂子吧,明明是他哥先看上他嫂子的。可哪能装,就装没那么回事,然后处处勾搭,他哥长得是有点人模狗样,还能看,反正比他爹强点,也不知道他阿么怎么能看上他爹。最后给他嫂子撩得对他哥死心塌地要死要活,扬言这辈子非他哥不嫁。后来没办法,他嫂子的爹只能厚着一张老脸来求他爹,他爹那个老狐狸明明知道他哥的真实想法,硬是端着架子装什么做不得住。偏生又不拒绝,吊着他嫂子的爹亲自去和他哥说。然后他哥就装出一副既然你开口了我也不好拒绝的样子答应了,把他嫂子的爹感动得一塌糊涂,还以为他哥当真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娶他女儿的。也不想想之前比他嫂子爹还大的官各种威逼利诱的来求亲,他哥不都是吊着一副死鱼眼,翻得只剩下眼白,脑袋摇掉了不同意。呵呵,以为他不知道嘛,半夜路过他哥寝房时,他哥做梦都在乐,嘴里叫着他嫂子的闺名,真能装。虽然他哥对他嫂子成亲后宠爱到不行,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哥喜欢他嫂子,但他偷偷和他嫂子讲过事情的真相,他嫂子就是不信,还说他小孩子不懂事。以他看他阿么和他嫂子就是掉进狼窝的两只小白兔,还天真的以为狼是吃草的。他可不会那么单纯,男人,呵……周礼策马来到大学士府,这里住着冯伯伯一家,他冯伯伯对他可好了,他骑的这匹小马就是他冯伯伯送的。他冯伯伯家里的第三个孙子和他年纪正相当,斯文白净,很多女孩和双儿都喜欢,他觉得差不多能配上他吧,领出去也能挺有面,羡慕死他那些对头。“小礼来了?”冯伯伯一看见他就笑得慈祥又和蔼,是一个脾气顶好的伯伯。“冯伯伯,我今日过来是很郑重的。”看他小大人的样子,冯伯伯就配合的问他:“什么郑重的事,你尽管和伯伯说,伯伯都答应你。”“是这样,我爹说让我找对象,嗯,就是找相公的意思,我想来想去,冯远程还可以,就过来问问你可不可以把他许配给我做相公。”冯伯伯眼睛瞬间就亮了,“你要娶小程做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