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彩虹》 第1章 不靠谱的相亲 假如你拥有上帝视角,俯瞰的话,会发现人类社会科技文明发展造成的困扰,代步工具拥堵在高架桥上寸步难行,类似某种令人不快的生理病,堵得人心神不宁。 同样堵在高架桥上没法动弹的舒楝,手指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她前后望了望心刷的凉了,那车龙排的,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悠长的快赶上中华五千年历史了。捶胸顿足都不能够形容舒楝此刻的懊恼,她不该开车不该上高架,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门相亲,白白浪费时间,连带着还影响情绪。 本来相亲就挺不靠谱的,可比有人牵线搭桥介绍对象更不靠谱的是婚姻介绍所安排的相亲。 不久前舒楝加入了相亲大军,媒人是本地一家叫世纪良缘的婚介所,起初也算尽职尽责,顾问小王胸脯拍得山响,“舒小姐放心,咱们是高端婚介所,给您安排的人选职业必须高大上人品也没得挑,保证让您满意!” 满意?听着怎么不对味儿呢?看在顾问工作态度尚可的份上,舒楝也就不予计较了,反正大笔的会费已经出了,总不能打水漂吧。那就相吧,周六早中晚挨个相仨,顾问小王说这个相亲强度不算大,别的客户相亲跟面试似的,一天不定相看多少人呢。 也对,这年头找个好男人不比找份好工作容易,仔细一想,两者之间还真有点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呢。古话怎么说来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语道尽婚姻的本质,哪怕社会文明进步了,剥去爱情的附丽,结婚归结起来也不过揾食二字罢了。 当然了,如今男女平等在相亲时体现得尤其鲜明,大家可以双向选择,彼此公平公正公开地谈条件,房、车、存款、单位、家世……筹码般摆上桌面,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互相掂量,跟对方结婚是不是利好消息,一旦判断是利空,立马撤摊,赶紧拜拜吧您,太效率了有没有? 多像郑钧的歌啊,赤*裸裸,没错,相亲就是这么赤*裸裸。 舒楝掰着手指数了数,过去的一个月,相看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至于过程那叫一个往事不堪回首。 第一个凤凰男,在国企工作,一脸的苦大仇深,听说舒楝有房有车后,隐约地表示有伤男人自尊,为了担起身为男人的责任,凤凰男说自己可以帮着一起还房贷,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舒楝在房本上加上他的名字。 舒楝思绪断档了几秒,有点反应不过来,看在凤凰男眼中,舒楝的沉默无疑是种拒绝,这让他恼羞成怒,“怎么,舒小姐觉得我贪图你的房子?大小我也是个中层干部,区区房子还是买得起的,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拿话试探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舒小姐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我呢,在乎的不是房子,在乎的是你的态度,我想舒小姐不适合做我的人生伴侣!” 凤凰男话说完甩手走人,姿态特别高贵冷艳,直把舒楝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灌了三杯冰水都不解气。什么人啊这是,到底谁斤斤计较啊! 第二个经济适用男,在外企做会计。教训在前,舒楝没提房车的事,她觉得就算不谈人生理想至少也聊聊兴趣爱好,先做了解发现共同点才好发展下一步。 谁知经济适用男压根不想空谈,看得出极具务实精神,打听了舒楝的薪水和公积金后,他用手机上的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算,计算出首付比例不说,还制定了还款方案,“呐,你看,这家银行的利率最低,十年还完能节省不少钱呢,咱们先买套90来平的,等有了儿子再换套大的,父母来了照顾孙子也有地方住……” 舒楝顾不上琢磨为什么是儿子不是女儿,是孙子不是孙女,经济适用男的婚后畅想已经千里之外了,从经济支配权到家庭开销分配,从开源节流到儿子的择校问题,方方面面规划了个遍。 不想自己百年后的墓地也被规划在内,舒楝打断滔滔不绝的经济适用男,“那个……是不是太快了,咱们才刚认识,还不熟,有些话题似乎不适合讲” “不适合?”经济适用男顿时黑了脸,“那什么话题合适?风花雪月?舒小姐咱们是在相亲,不是在谈恋爱,我可是奔着结婚来的,有些话就得提前早说开了先,看看咱们的生活观念是不是一致,以免婚后出现重大矛盾!” 得,碰到个三观严重不合的,舒楝一点也不觉得从头规划到脚的生活有乐趣,所以挥别经济适用男挥得毫不犹豫。各回各家前,舒楝问:“你怎么提儿子不提女儿?” “我妈喜欢男孩,头胎必须生儿子!” 还必须生儿子!你以为自己是送子观音说了算啊?舒楝朝天翻了个白眼。 第三个是妈宝,舒楝本以为经济适用男就够听妈妈的话了,哪承想妈宝才是登峰造极,心理上根本没断奶,相亲还带着妈,开口闭口我妈说,可把舒楝腻歪坏了,有种要撤退的冲动。 可惜撤退不及就被妈宝的娘抓住了小辫儿,“你是外地人,这可不行。我儿子得找本地小姑娘,舒小姐你不要怪我说话直,娶外地媳妇麻烦事多,且不说你父母以后的养老问题,就说每年春节吧,我儿子肯定是要陪在我身边的呀,小夫妻们为了去哪边父母家过年闹争执的不要太多哦。所以舒小姐,虽然你个人条件蛮好的,我也不会同意的。” 舒楝气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你那宝贝儿子有意思,感觉良好得有点大发啊。气愤过头了一时半会儿没抓住时机反唇相讥,只能一再得深呼吸,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妈宝男在老妈的拖拽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依依不舍的模样真叫人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 第四个更悲剧,准确地说是舒楝单方面悲剧了,客串了一把别人爱情故事中的小炮灰。男方把见面地点定在永和豆浆。舒楝心想这人也忒小气了吧,在麦当劳相亲就够奇葩了,相亲相到永和豆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男的摆明了没诚意。 其实每次相亲舒楝都抱着aa制的觉悟赴约,男方买单那就让他表现绅士风度,人家不愿意,自己就付钱呗,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介意上了。但不管怎么说,对相亲而言,环境非常重要,你想啊,在快餐店相亲,四周遭都是解决吃喝大事的人民群众,吆吆喝喝的,没那谈天说地的氛围啊,都没法沟通,还相哪门子的亲啊。 舒楝淡定地吸着豆浆,抬腕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过了十五分钟。被晃点了,没准还会被放鸽子。看来这次亲相的也没戏。舒楝正准备打道回府,头顶有个声音问:“你是舒楝舒小姐吗?” 舒楝抬头,眼前豁然一亮,来人容貌气质俱佳,这么想着,心里那点不痛快就压了下去,仰脸冲那人灿然一笑。来人微滞了片刻,落座后也笑了笑,他心里有点内疚,自己踩着点故意迟到,本就没拿相亲当回事。结果人姑娘非但不生气还很有涵养,脸上挂着微笑也不质问他为什么来晚了,他觉得有必要道歉,他这正斟酌开场白,餐厅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女孩站到桌边,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狠狠地瞪着坐在舒楝对面的男人,“你为什么要相亲,你怎么能相亲,我不要你见别的女人,我爱你!” 男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女孩一把抱住他,呜呜地哭了,“我又不是真心的,人家只是想气气你嘛,你不能抛弃我!” 这对激情拥抱的男女跟拍偶像剧似的,周遭吃饭的群众放下碗筷全改围观了。舒楝一瞅没自己什么事,她拿起包从容起身,冲缓过神来的相亲男点点头,然后事不关己地走出餐厅。 车子干净利落地倒出泊车位,合好如初的情侣手挽手地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舒楝降下车窗含笑望过去,相亲男面带窘色,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被涮了,往好处想,当了别人的垫脚石,挽回一段感情也算功德无量了。这位相亲男对她舒楝固然不地道,但对女朋友还是很够意思的,像她这种配角顶多请杯豆浆喝,轻重缓急相当拎得清。 舒楝朝他们挥挥手升上车窗,脚踩油门,火红色的车子像一团火焰飞快地消失在马路尽头。 接下来相的那几个,舒楝提都不想提,说多了都是泪,她的耐心消耗殆尽,言而总之一句话:实践出真知,相亲这码事还真是没有最不靠谱,只有更不靠谱。 见她萌生退意,顾问小王拿出接待vip客户的热情极力挽留,“姐,咱可不能打退堂鼓,你才见了几个人啊,就好比爬山爬到半山坡,山顶的风景美着呢。你不往上爬,好风光看不到,爬了一半山使得劲儿也白费了是吧?姐,你看这样,我现在外地出差,手上有几个王牌人选,他们都干大事的平时挺忙,我要看人家的行程安排见面时间。这回相亲呢,你就当过渡下,相上了皆大欢喜,相不上也不可惜,好的都在后边,是吧?” 舒楝答应了,倒不是眼馋什么相亲王牌,主要是人小王工作态度积极又热忱,同为职场人士,何苦互相为难。再说万事最忌半途而废,没准往前走着走着会柳暗花明呢。 第2章 花钱买上当 小王出差了,这次相亲交由新来的顾问小罗负责。舒楝调整心态,觉得应该乐观以对,可就在传说中的it精英落座的瞬间,她感觉后脑勺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立刻蒙圈了。it精英面色青白交加,俨然也是一副吃惊过度的表情。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只不过眼前的男人上次见面是回国找媳妇的澳洲华侨,这次马甲一换成了it精英。 花钱买上当,这滋味……舒楝自嘲地笑笑,上下扫视对面坐立难安的男人,“别以为戴副眼镜我就不认识你了,敢情你们婚介所拿我当二傻子遛!” 刚才大眼瞪小眼时,伪it精英心说坏了,婚托的身份铁定要败露,于是聪明地选择三缄其口。 舒楝抿了一口咖啡,顺带压压火。还别说,这婚托真是艺高人胆大,不久前顶着澳洲华侨的马甲,先是自吹自擂了一番,说自己是农场主,出入都是直升机,潜台词不外乎地多有钱土豪范儿。接着颐指气使地指责婚介所提供的服务货不对板,有负他这个vvip客户所托。他要找的是二十出头韶华正好的小姑娘,不是奔三的过季老姑娘。 言犹在耳,舒楝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伪it精英显然也回顾了上次的相亲闹剧,惴惴不安地朝后躲了躲。 “怎么,怕我泼你咖啡?放心,那是电视剧里的桥段,除非我想被人瞧热闹”,舒楝放下咖啡杯,悄悄打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不动声色地套话,“婚托还自带演技,你们婚介所蛮拼的,可就算你演技出神入化,顶着同一张脸还能骗我第二遭?” 伪it精英暗暗叫苦,他就一外援,临时对付下差事,谁知道新来的顾问办事那么没谱儿,安排他跟同一个人相第二回亲。 “明人不说暗语,谈谈吧,这次你准备了什么台词把我三振出局?你要拒不交代,我不介意和你一块到派出所喝杯茶”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伪it精英察言观色,迅速领会精神,“那个……舒小姐,我真的不是专门针对您,今天不管对面坐着谁,都是一套词儿……”伪it精英欲言又止。 “说说看” 死扛没用,招吧。伪it精英硬着头皮说:“我——我要找苍老师那样的,你,你的样子不符合我的审美观……” “行了,不必说了,猥琐宅男的审美取向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再者我也跟你说不着,埋单走人吧” 伪it精英如蒙大赦,结完账单,麻溜地逃走了。 说理的地方还是有的,舒楝一路飙车,冒着被交警抓的风险赶到世纪良缘婚介所。 舒楝踢馆来了,气势如虹,婚介所的工作人员阻拦不及,被她闯进了负责人的办公室。 负责人端着中年人的威严,啤酒肚,宽阔的脑门上一圈地中海,皱着眉头抓起电话,打算拨内线叫保安。 舒楝先他一步打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伪it精英被识破后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来:“舒小姐,我真的不是专门针对您,今天不管对面坐着谁,都是一套词儿……” 负责人态度180度转变,殷勤地招待舒滢,“舒小姐是吧?来来来,快请坐——小罗,给客人泡杯茶” 小罗泡好茶往边上一戳,怎么想怎么委屈,自己一个新来的,好活轮不着,跑腿打杂逃不了,好不容易摸着业务的边,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明明他们说随便找人应付下就行,她哪儿知道这个人是反复回收利用的,还赶巧和这位舒小姐相了两回亲。 舒楝慢条斯理地喝茶,在负责人赔笑的脸快撑不下去时,缓缓开口,“万万没想到,世纪良缘这么有名的婚介所也会请婚托,我给的婚介费真金白银半点没做假,你们给我安排假相亲对象,这可是欺骗消费者,我想工商局会给我个说法的” “别别别——舒小姐,有话好好说”负责人急出一脑门子汗,“是我御下不严,出了不该出的纰漏,对于婚托,我们婚介所一向是严厉禁止的,不过呢,利益当前,个别员工昏了头违背职业道德也是有的。舒小姐,你放心,这事谁办的我罚谁,舒小姐以后的相亲计划交给我全权负责,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黑锅让下属背,自己轻轻揭过,这地中海是自持精明把别人当白痴吧? 墙上挂着精神文明建设单位的牌子,舒楝瞧着特别讽刺,她看了一眼不打紧,地中海一阵心惊肉跳,正想再接再厉忽悠几句,舒楝没给他机会开口,抢先说:“媒体从业的朋友我认识几个,世纪良缘不想砸了招牌,毁了业内的好口碑吧,我想你们会妥善处理的” 地中海像通了电流跳了起来冲旁边的小罗喊:“还楞着干吗,赶紧的,去财务部给舒小姐把婚介费支出来,一分都不能少,快点!” 地中海点头哈腰地把舒楝送到了大门外,末了还不忘承诺要自查自纠,并且随时欢迎她莅临指导工作。 被人当成视察的领导欢送,还拿回了枉花的钱,舒楝的心气总算平顺了几分。可还没等她从暴走模式切回来又碰上了堵车,照这个纹丝不动的堵法,堵个天长地久也没准儿。 好好的周末就应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啃着酒糟鸡爪度过闲暇时光。谁让她脑子抽了大清早的爬起来去相亲,整个一瞎折腾,虽说钱要回来了,但失去的时间呢,套用一句土豪们的经典台词:你赔得了我钱,你赔得了我时间吗? 她已经29岁了,没有不败的青春,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优雅一点地老去,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想为了内心追求的感觉之外的任何理由结婚。说到底舒楝不是结婚狂,她不恨嫁。 国际化大都市剩男剩女何其多,身处其中,舒楝毫无压力,优哉游哉地享受单身生活,她不着急,着急的是别人。 舒楝妈是婚姻的信徒,坚信家庭才是女人的最终归宿,打从舒楝毕业起她就伸着脖子盼女婿,这都盼得望眼欲穿了,女婿影儿都没一个,她能不急吗,隔壁家的二丫头,舒楝的发小儿子都上一年级了,她还没事人似的耍单儿。 舒楝读书工作都在别的城市,她手再长也伸不过去,但继续放任下去,舒楝也许会做一辈子老姑婆。为了不助长女儿单身万岁的歪理邪说,舒楝妈先斩后奏替她在一家相亲网站报了名,据说婚介所总部在舒楝工作的城市,有营业执照,料想是个正规机构。高级会员的会费一交,算是铁板钉钉了。舒楝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想什么来什么,刚想到她妈,手机就响了。 “诶,怎么样,这次?” “妈,我可真服你了,比婚介顾问还称职,次次都回访——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黄了呗!” “怎么又黄了,叫我说啊,你可别太挑剔了” “人家挑我行不行!” “挑你?你哪样不如人了,我把你生的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他挑你!” “人不待见我,我还上赶着问我哪儿不合你意呀,我不有病吗! “那种男的活该打光棍,你千万别气馁,咱接着相,总归会有合适的” 怕女儿脾气上来了撂挑子不干,她好言相劝,在舒楝对待相亲绝不敷衍的保证下,她才放下了电话。 炒掉婚介所这件事暂时先瞒住老妈,就让她以为自己一直相亲状态中好了,能省不少麻烦呢。舒楝望着挡风玻璃窗外开始挪动的车流打定主意,将阴奉阳违的对策进行到底。 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舒楝瞟了一眼立刻接听。 “亲爱的干吗呢?” “堵在高架上寂寞如雪呢” “真的?嘎嘎嘎——” 胡琳那充满抠脚大汉风情的笑声轰进了舒楝的耳朵,“下了高架来汇合我们吧,在钱柜等你,不见不散” 连胡琳这个家庭妇女都出动了,她不去凑场就太不姐们儿了。 下行路段不那么堵了,挤牙膏似的下了高架,开到主行道,一路绿灯,通畅无阻地开到了钱柜所在的商业中心。胡琳把包间号发到了手机上,舒楝停好车乘电梯升到负一层,出了电梯直奔胡琳她们而去。 推门进去,胡琳站在立麦前搔首弄姿,王如燕和孟源坐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 董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 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家里没有草原 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 “这什么歌啊,阴阳怪气的”,舒楝嚷嚷着让胡琳切歌。 “董小姐,没听说过?”,胡琳嘎嘎笑着说。 “不是你的路数啊——这歌矫情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说着,舒楝搓搓胳膊,眼风一转,锁定也被雷的不轻的另外两人:“你俩别光笑啊,不是有自助餐吗,给我取点,胃都快饿穿孔了” 孟源二话不说出去替她弄吃的。王如燕凑过来一脸八卦,“哎,大事办得怎么样,饭都不请的?” 王如燕是本地姑娘,30出头,名副其实的剩斗士,和舒楝不同的是她恨嫁,谈过几次恋爱无疾而终,熟人介绍的她又不屑见,一来二去把热心做媒的亲朋友好得罪光了,逐渐变得乏人问津,弄到了着急嫁人却无人可嫁的境地。 “快别提了,不是咖啡就是豆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末了还碰上了婚托”说完,舒楝的肚子配合着咕咕叫了几声。 “看你相亲相得饥寒交迫,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自助餐你知道的,狼口夺食,凑合吃吧” 从孟源手里接过餐盘,舒楝埋头苦吃之际还不忘夸奖朋友,“犀利!不光受罪还受骗呢” 如燕叹息了一声,“唉,看来花钱相亲照样不可靠” 舒楝点点头,“熟人至少不坑你钱,婚托就未必了” 看着三位有待脱单的姑娘,作为过来人,胡琳觉得很有必要现身说法指点迷津,“选老公眼光不能太高,就拿我自己来说吧,当初认识你陈哥时我才刚毕业,他比我大7岁,工作马马虎虎,在国企做出纳,那时候国企又不吃香的,可以说他的条件非常一般。” “要不要和他谈朋友我很犹豫,但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下定了决心——有次我去找他,他加班,我就在他宿舍等,等着等着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糟了,床单上一片血染的风采,我来例假了,好巧不巧的你陈哥加完班回宿舍了,我尴尬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你们猜怎么着,你陈哥让我不要动,他转身出去了,回来时买了内衣卫生巾还有红枣。”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他的黑糖红枣汤也煮好了,他让我安心喝汤缓解腹痛,自己一个大男人,数九寒天的,端盆水洗脏了的床单和内衣……” 听得入神的三人异口同声感慨:“姐,你这是在秀恩爱!” “什么秀恩爱,我是在给你们讲道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另一半当然要慎重挑选。一个男人,只要他身体健康人品好有上进心,那么他有没有钱就不太重要,这种男人是不会让你跟着他吃苦的,最重要的是他爱你,真心对你好,体贴你。所以我嫁给你们陈哥,就是看中了他老实厚道会心疼人” 胡琳说得没错,昔日的小出纳成了跨国公司的财务总监,随着丈夫步步高升,全家住进了高档社区,儿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她也不必为了生活奔波劳碌。 如燕半羡慕半心酸,“那是你运气好,碰见了陈哥,人有本事还不搞花头” 胡琳拍拍如燕的背,“我不担心孟源和舒楝,她们一个清醒不会耽误自己,一个看得开,结不结婚都能把日子过好。倒是你,要求高,哪里有完美的感情完美的男人呢,就是你陈哥,毛病也挺多,你要知道,好男人是女人培养出来的——诶,我想到了,他们单位男人多,不过都内部解决了,我替你们留意着,漏网之鱼中有好货色的话介绍给你们” 第3章 赶趟的倒霉 四个人选的歌没唱完就散场了,战斗力大不如前,想当年她们能唱通宵,神志不清了还拿着话筒哼哼。 胡琳拉着王如燕先走一步,到商场给她儿子买衣服去了。孟源特意留下,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舒楝知道她有话说。 “分公司的人联名把瞿总告到了纪委,上面成立了专案组进驻集团调查,瞿总这回恐怕要栽,老闫的部门向来被认为是瞿总的三产,你又是他的得力干将,这事你心里要有数,能避嫌则避嫌” 和瞿总关系密切的区委书记被双规后,眼看风向有变,老闫当即更弦易辙,跟瞿总利益切割,光速向政治正确的集团副总靠拢。 舒楝冷眼旁观,老闫和瞿总的事她从来不掺和,是非圈中修炼久了,不需孟源提醒,舒楝也懂得摆正立场的重要性,发她薪水的是集团,她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小团体工作,所以她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像老闫,自以为抱上了大腿,就鼻孔朝天横着走,不得人心。 在充斥着厚黑学的职场,不同流合污,独善其身已然不易,更遑论以一己之力对抗潜规则,时光流逝,带走的不仅是青春,还有标志青春的热血和勇气。 绚烂的霓虹装点了都会的夜晚,粉饰了热闹也放大了寂寞,车窗掠过灯光的华彩,照亮舒楝的眼瞳,电台播放着一把幽幽的女声,沙哑的嗓音唱着: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舒楝现在唯一的念头是赶紧回家静静去,特么的这一天过得也太跌宕起伏了。 家是最甜蜜的召唤。 舒楝回到家,关门的刹那,所有的不如意不顺心烟消云散。 灯光下,重金装潢的后奢主义客厅美轮美奂。 此刻,舒楝脱略形骸,带着点肆意的放纵,仰靠在新古典式沙发上,脚下雪白的羊毛地毯没过光裸的足背,头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呼应着洛可可风墙壁,流沙金菱格软包墙上悬挂着85寸液晶电视。 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舒楝欣赏着屋内每一处陈设,每一处装饰,然后夸张的大笑了三声,这是她的地盘,随便神经随便疯,无人干涉。 最美好的事莫过于,花自己的钱,住自己的房,开自己的车,主宰自己的生活。 小孩子有对全世界任性的权利,大人不行,谁会仗着真性情在社会上混,峥嵘的棱角总有被磨平的一天,戴着假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可有那么一刻,再娴熟的戏也演不下去,会累、会委屈、会消沉、会逃避……会想找个归宿疗治伤口。 女人对归宿的定义很明确,匡匡在《时有女子》中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天下女人的诉求概莫如是。 但舒楝打赌,文青和小资多半不知道言出她们心声的这段话最后一句,作家无奈道: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作家的笔触是文艺的,道理是通俗的,靠谱的长期饭票是不好找的。 在舒楝看来,如此美好的心愿也就国宝熊猫实现了。 都会单身女郎需放弃幻想,面对现实,那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奋斗一套房子,为自己打造一个家,你的落寞,你的疲惫,你的悲伤……你所有的负面情绪,暗涌难言统统都会找到容身之所。 收藏你的人不好找,收藏你的房子努力一把还是能搞到手的。 这不是退而求其次,也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这是舒楝虚长三十年一点小小的心得体会:房产证七十年不变,结婚证就未必了。 不怪舒楝太消极,要怪就怪这世界变化快。 职场中奇葩的男女关系一盆一盆的狗血,离婚的有之,夫妻各玩各的有之,包二奶的有之,找应召女郎的有之,献身求上位的有之…… 没有永恒不变的承诺,也没有拆不散的两口子。 见识多了,经历了最初的三观震荡,舒楝现在能以平常心看待圈子里的聚散离合了。 正因为忠贞不渝的爱情稀缺,所以才会一再的被讴歌。 舒楝自以为破解了人生谜题,施施然进浴室泡澡。 被细密的泡泡包覆着,舒楝愉悦的眯着眼,享受浴缸水流力度适中的按摩。 大马士革玫瑰的香氛伴着热气蒸腾弥漫,舒楝的幸福触手可及,可偏偏有人认为女人到了她这把岁数,如果没把自己交代出去,活该过得落魄潦倒。 悦人先悦己,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自己活精彩了,管他什么闲言碎语。 心灵spa做够了,最近受的鸟气也就随着洗澡水冲入了下水道。 舒楝哼着小调一路拐进衣帽间。 中央岛柜上的玻璃樽中养着一捧淡绿色的洋桔梗,鞋、包、衣服陈列在壁橱中井然有序。 舒楝的着装风格简单划分为两类,对外,偏中性的正装,对内,宅味浓郁的运动装和休闲私服,一切以舒服为主, 不过循规蹈矩的黑白灰中也有几件华服霓裳,其中不乏巴黎最新的t台走秀款。有舒楝一时兴起买的,也有别人赠予的。 很可惜,这个“别人”是同性,舒楝的朋友路璐金。 路璐金供职于顶级时装杂志,说一不二的主编,在国内时尚圈称得上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两人在工作上有些往来,合作久了,舒楝和路璐金成为私下可以喝一杯的朋友。 公事之外,舒楝的热心援手,不适合回馈金钱的时候,路璐金就把设计师送她的高级成装转赠给舒楝。 舒楝高瘦白,就是脸长的不符合时下审美,路璐金说她长了一张t台大模的脸,是设计师、造型师、摄影师最爱的那种脸型,特别有标志性,独树一帜,如果混时尚圈,早成引领潮流的宠儿了。 遗憾的是,舒楝混的是平常人的圈子,他们的审美观不前卫不先锋,在他们眼中,舒楝是个衣裳架子,但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 舒楝当然不会妄自菲薄,相反她会在特定的夜晚,穿上华服,点上蜡烛,开一瓶红酒,愉快的孤芳自赏。 比如今晚,古典乐之夜,舒楝挑了一件巴洛克印花订珠的黑纱长裙换上,趿拉着丝绸拖鞋,迈着舞台剧效果的步子,进厨房给自己调了一杯蓝色夏威夷,杯沿插上一片柠檬,完美! 舒楝用手机的airy连接b&o音响,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田园”》第二乐章溪畔小景的优美曲调流淌而出,营造出宁静安谧的氛围。 舒楝走向落地窗前的躺椅,四肢舒展地躺靠在椅背上,端着鸡尾酒杯浅斟慢饮,藉由音符描绘出的田园风光平息心中的躁郁。 也许真有一条森林掩映的小溪,阳光在水面跳跃,树叶轻悄地落下,在水中打着旋…… 舒楝正展开想象,深深陶醉时,灯光灭了,音乐也销声遁入黑暗。 窗外灯火依然辉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买的电用完了。 借着手机的光,舒楝抓上手袋推门出去,楼道中的感应灯亮了,拿出购电卡插入智能电表,果然,屏幕读数是负的,好在卡中有10块钱的电应急。 拉上电闸,屋内走廊的灯光重新亮起,舒楝打算回屋换衣服然后下楼到便利店交费充电卡。 还没走到门口,安全梯吹来一股猛风,半开的防盗门重重的关上。 把指纹锁的防护盖推上去,食指按上液晶屏,蓝光幽幽的闪了两下,门没开,好吧,按密码,咦?还是没反应,再试,指纹锁蜂鸣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舒楝傻眼了,备用钥匙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这下怎么办,找售后维修也是明天的事了,而且很可能是指纹锁内电池的电耗完了,不久前还提醒自己去超市采购时记得买干电池呢。近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事,都让她烦不胜烦,根本无暇顾及生活中的琐事。 翻翻手袋,钱信用卡车钥匙都在,万幸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眼下也只能穿着拖鞋出去了。 “充值,五百”,舒楝把信用卡和充电卡递给收银员。 “充不了,账上备用的钱用完了,明早九点后再来吧” 看舒楝目瞪口呆的样子,收银员知道她急着用电,不急的话也不会穿着睡裙跑出来。 “马路对面的365也代缴电费,你到那边试试” “好的,谢谢” 不巧的是,365的缴费系统升级,暂时不能结算。 其实充了电进不了门也白搭,舒楝住的是高层,她可没勇气从邻居家的阳台徒手爬过去。当务之急先找住的地方对付一晚,朋友们不方便打扰,还是去集团的协议酒店开间房吧,记得酒店附近有个全家便利店,要是也不能交费,她就买彩票去。 舒楝去地下车库取车,启动车前用纯净水漱口——只喝了小半杯酒应该没事吧,她安慰自己。 开车上路,在与酒店一街之隔的地方找到便利店,顺利交了电费,舒楝买了一瓶杰克丹尼,随手放到副驾驶座位上。她睡不惯酒店的床,需要酒精催眠。 车开到街口,刚要右打弯,就被迫停下来。舒楝伸头往外看,不远处有警灯闪烁,交警拿着测酒仪查酒驾。 升上车窗,舒楝老实坐好,有的司机磨蹭故意拖延逃避检查,估计查到她这儿还得等一阵子。 百无聊赖,舒楝从储物格翻出一片补水面膜,撕开封口,将薄如蝉翼的面膜平整的贴到脸上,然后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突然一道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起,舒楝睁开眼睛,前头的车竟然转弯逆行,司机慌乱之下蹭到了舒楝的车门,眼看着整个车身都要被蹭到,舒滢急打方向盘,向右后方漂移,紧接着她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身体猛地弹向挡风玻璃,又被安全带狠狠的拽回原处。 下腹部传来的剧痛差点让舒楝喘不上气来,她嘶嘶的吸着气忍痛下车,左侧车门有道15厘米左右的刮痕,更严重的是车尾。 舒楝捂着腹部弯腰查看,车尾右大灯撞烂了,太心疼了,等看到被撞的车凹陷的车前盖和车标时,心疼的更无以复加。她睁大眼仔细观察那个飞天女神标志是不是山寨的,但车轮上的双r让她的期盼落了空。 她正跟这儿哀叹流年不利,冷不防被人一把搡开,愣神之际忘了脸上还贴着面膜。 舒楝舔舔嘴唇,艰难地想开场白,得先道歉吧。 “诶,我说你怎么回事,不会开车就跟家里待着,跑马路上祸害人就不对了,你脸上糊张纸甩尾当这儿f1赛道呢,不知道的以为你脚丫子转方向盘呢,不拿自己的命当事,别人的生命安全总得尊重吧!” 被撞的司机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舒楝穿着平底拖,不能和这个牙尖嘴利的男人试比高,于是腆着脸陪笑,“很抱歉,撞了你的车,我不是故意的,前边的车逆行撞了我——” “怎么,推卸责任?”,那人冷笑,“别人撞你,你就撞我,交通规则懂吗你?” “你讲点道理行吗?”舒楝也火了,嗓门忍不住提高,“该我负的责任,我绝不推卸,但就过错方来说,逆行的司机也应该负事故同等责任,你不能全赖我一人呐!” 舒楝和高个司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没留意围观他俩的路人越来越多,不少人举着手机对着他俩亲密接触的车咔咔咔一通拍。 发微博的:“小奔撞上劳斯,喜大普奔” 分享朋友圈的:“面膜女舌战劳斯男” 想获得人们的同情是不能够了,谁叫撞车的俩人看上去都不差钱呢,看有钱人撕逼那就更加喜闻乐见了。 辩论了几个回合,舒楝败下阵来,口干舌燥,心头滴血,劳斯莱斯光零件就动辄以6位数计算,维修费不用想也是天价。买完房子和车子,舒楝账户上的存款花了个精光,目前现挣现花,筹钱赔偿,房子和车得卖一样,真是倾家荡产一夜回到解放前。 第4章 来自世界的恶意 舒楝沉浸在即将失去房子的痛苦里,她仰头看天,苦中作乐地想,这场飞来横祸难道背了降落伞,还定点投放,专奔着自己来!?太倒霉了简直! “我告诉你,看天也没用!”,劳斯司机黑着脸说。 嘿,什么人啊这是,得理不饶人。要是他态度好,舒楝倒也愿意跟他谈谈赔偿的问题,可他不问青红皂白,全冲着她一人来,叔和婶都忍不了。 舒楝当即就要撸袖子和他理论个分明。 围观的酱油党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战火重燃,拽男作女打得天昏地暗才好,一时之间,吹口哨的,喝彩的,幸灾乐祸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交警。 “这小跑谁的?”,交警皱眉问,车门没关,车厢内的酒精味儿直冲脑门。 “我的,我的——”,舒楝自动站出来配合检查。 瞄了一眼舒楝的“尊容”“打扮”,交警眉毛拧成了麻花。 舒楝似有所觉,把脸上的面膜扯下来,团吧团吧扔进绿化带的垃圾箱,为了避免误会,她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最后把肇事的主因归结到那位逃之夭夭的车主身上,“要不是那厮——啊不,那人逃避查酒驾逆行,我老老实实停着车何至于惹祸上身?” 劳斯司机嗤笑一声,斜眼觑舒楝,“你这是一推六五二,把自个儿摘出来了?真像你说的,老实停着车,顶多就刮蹭下,多余踩一脚油门,损人不利己!” 什么叫含血喷人?什么叫不惮于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丫挺的喝毒*药长大的吧?真诚地祝福你斜眼一辈子! 克制冷静统统见鬼,舒楝脖子一梗,强硬回击:“那车并道逆行,时速超过150码,我不躲,等着被撞飞啊我?知道你开的车贵,蹭点漆都老鼻子钱,不就撞了你吗,我赔!砸锅卖铁赔给你!” “现在是钱的问题吗?出错了,不知反省,一味嘴硬,就冲你这态度,放你开车,那也是一隐形马路杀手!” “说得我好像故意撞你似的,非主观意愿懂不懂?” 交警嗅到了一丝火药味儿,忙打圆场:“我们的人去追酒驾逃逸的车主了,十字路口有摄像头,经过现场勘查,会出一个事故认定书给你们,到时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舒楝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称是。劳斯男冷嘲:“装什么良民呐,闻闻这酒味儿,跟进了酒窖一样” 想是那一下撞的不轻,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酒瓶撞碎了,酒液淌出来,味儿能不大吗?舒楝憋着气儿又把酒的事交代了一番。 交警的神色不禁狐疑起来,这个女同志看穿戴,有点大神经倾向,感觉不太正常,心里想着,话中带了出来:“你这睡衣也忒长了点,踩刹车绊住脚,酿成车祸的交通事故案例可不少,还穿拖鞋开车,真是胡闹!” “睡,睡衣……”,舒楝要喷火了,她必须为自己的审美和品味辩护,“绝对不是睡衣!这是ina巴黎春夏系列时装走秀款!哪个场合穿都合适!” 交警才不管你款不款的,也没空听时尚经,做了个停的手势,说:“一码归一码,酒驾逃逸的我们会追究他的责任,可你这车上酒味大也是事实,来,吹口气儿,喝没喝,数据说了算” 验证清白的时刻到了,舒楝不顾腹部扭筋似的疼痛,深吸一口气,对着测酒仪吹管呼气,8秒钟过后,蜂鸣器没报警,只绿灯闪烁,显示酒精浓度数据在20毫克以下,显然不是饮酒过量的数据。 舒楝乐了,眼角余光扫劳斯男,看丫还趾高气扬的起来么,“啊呀——”,乐极生悲,嘴角的笑容尚未绽放就垮了下来,估计刚才吸气呼气动作太猛,牵动了腹部的伤处,顿时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刚刚还耍横的人,像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眼看就要滑倒在地,劳斯男出手扶了一把,问:“怎么了你?” 舒楝疼的五官都错位了,有气无力地指指腹部,交警反应过来,“撞车时伤到了?” 舒楝心说能不废话么,赶快叫救护车啊,倒是劳斯男当机立断,半拖半拽,把她塞进自己车的后座。 关键时刻见人心,劳斯男放下成见,发扬风格,交警指挥其他车辆让路,毕竟救人要紧。 劳斯男车开得平稳,但架不住舒楝肚子疼的翻江倒海,本来就被安全带勒伤了,又吸岔了气儿,腹股沟抽筋,稍稍动弹一下,就有分筋错骨之感。 真是遭罪遭大了,不过还有处地方伤的比较尴尬,撞车时,酒瓶碎了,玻璃碴溅得哪儿都是,驾驶座也没能幸免,借着冲撞的势头,舒楝兔起鹘落间,一屁股坐在玻璃碴上,好在很快下了车,利物刺进皮肉,很疼,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方便查看。现在感觉不大对头,舒楝艰难地翻身面朝椅背,伸手暗戳戳地朝那处摸了一下,指尖濡湿,凑近一看,是血。 到了市医院找地儿停好车,劳斯男回头问需要借轮椅吗?舒楝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 劳斯男搀扶着舒滢走进门诊大楼,大厅内人山人海。 舒楝厚起脸皮对劳斯男说:“劳驾,帮我办个就诊卡,预存的钱您先垫上,回头我还您”,心里想,真是现世报来的快,因为车祸摩擦她还跟劳斯男争得面红耳赤,转眼就要仰仗人家鞍前马后的打点,怪不好意思的。 劳斯男到导医台领了个人基本信息表格,办卡处的工作人员又把填写表格的活儿代劳了,交了预存的钱,拿好“一卡通”,劳斯男扶着舒楝上电梯前扫了眼楼层指示牌,骨伤科在五楼。 舒楝并没有在五楼停留,她视而不见,直接上了通往六楼的电梯。 劳斯男提醒:“骨伤科过了啊,上边是妇产科” “先看妇科” 嘿,这人挨撞了不假,撞的还是脑袋!劳斯男想跟她晓之以理一下,妇科缓缓再看,慢性病不急,伤到明处的得先处理。 舒楝无可奈何地扯扯嘴角,总不能说玻璃碴给我的屁股开了几道口子,有处还特别的不可言传只可意会?说不出口啊! 劳斯男看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心中了然恐怕没伤在明处。 两人在排号机取了排号凭条,捡空椅子坐下,等着叫号。 市立医院是综合医院,妇科产科没有细分,都在一个楼层,时不时就有家属陪同的大肚子女人从眼前走过,舒楝和劳斯男一对陌生人出现在妇产科,情形有点难堪,难堪之处在于别人自动把他们默认为来产检的夫妇。 坐等无聊的几个女人开始唠嗑,有人目光落在舒楝肚子上,问:“几个月了?” 有人插嘴,“瞧你的肚子,还没显怀,不到三个月吧?” 舒楝没接茬,笑笑敷衍了过去,好在这些人也不需要她回应,闲扯打发时间是正经,没一会儿就七嘴八舌地开聊了: “怀孕头几个月一定要当心,万一流产了,以后很可能会习惯性流产,我表姐就这样,现在又怀上了,天天躺在床上保胎,家里人紧张的要命” “别吓人家,哪儿那么容易流产,前三个月要注意营养全面,吃点钙片叶酸,鸡蛋牛奶是必须的,水果也要多吃,桂圆菠萝就不要吃了,偶尔呢炖点鱼胶红枣补补,保健品什么的完全没必要,心理上放轻松,没事了多散步锻炼身体,生的时候会比较省劲” 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行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其余几人很服气,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交流起怀孕经验了。 舒楝趁机站起来,排号快轮到她了,劳斯男陪着她到诊室外的走廊等候。 粉衣小护士拉开门探出头喊:“39号到你了” 走廊上的座椅坐满了人,劳斯男干脆站在门边上,舒楝冲他点点头推门进去。 屋内有个年轻姑娘,岁数不大,看着像大学生,神情怯怯的,医生按着她的检查结果说:“看你的白带常规检查,阴*道清洁度超过正常值了,流产暂时做不了,先把炎症治好了再说,我给你开点药,到一楼大厅取” 女孩出去了,门没关紧,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拎包的男孩从座位上站起来,伸胳膊揽住女孩的肩膀小声问怎么样,女孩捶了男孩一下,娇嗔:“都怪你” 舒楝收回目光被医生撞个正着,确切说,医生也瞄了一眼,她俩动作同步了。 医生拿过舒楝的病历本,在空格的地方刷刷几笔,嘴上循例聊几句,“现在不讲究婚前守贞那一套了,至少做好保护措施,女孩子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做人流满不在乎,还有把堕胎当家常便饭的,唉,对女性健康危害大了去了”,说到这儿,医生抬眼,“说说你什么情况?” “下边出血了”,舒楝言简意赅,事实是有点难为情,她没有汉子,夫妻生活更是浮云,除了每年一次的例行体检,基本没有光顾妇产科的机会,她琢磨要是和盘托出,她这种情况,医生会不会把她踢到外科去看病,但就伤的部位来说,很符合妇科的业务范围呐。 医生朝旁边的诊察床努努嘴,“躺上去,阴*道出血,可大可小,我给你看看”,说着拉上帘子。 舒楝躺在床上催眠自己这是治病,不要有多余的想法,讳疾忌医要不得,她把害羞之类的情绪赶走,开口坦白,“医生,我——” 医生口罩手套戴好,取出一次性鸭嘴形窥器直奔目标。 “啊——” 舒楝尖叫,声音之凄厉,调门之高昂,把门外的一票人惊了一跳,劳斯男闯进来一把扯开蓝色塑料帘儿。 门内门外,众目睽睽,舒楝狼狈地想找个地洞钻,她面色涨红,小声说:“我还没有过男人” 医生摘了口罩,气急败坏地喊:“你是处女怎么不早说,要是检查弄破了处女*膜,出了医疗事故算谁的,这不是坑我吗?” 舒楝也很无语,虽然理亏,还是忍不住分辩,“婚姻状况那一栏明明填了未婚” 医生的情绪仍很激动,“你都三十了,你不说,谁知道!” 诊室的门开着,室内发生了什么,室外一览无余,旁观者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这还算客气的,不客气的直接扑哧笑出声,附加一句:“老处女” 瞬间,舒楝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第5章 挡不住的衰 劳斯男和舒楝交过手,直觉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任人讥讽的主儿,不出所料,她再次开启穷横模式,一扫被呵斥被耻笑的颓势,气焰嚣张口条凌厉地反击,“什么叫我不早说?白纸黑字写着未婚,你作为医生,事先不应该问清楚吗?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倒怪上患者了,还有什么叫三十了都?三十怎么了,三十了没男人犯法吗?我是快三十了没错,我无性恋行不行?” 舒楝话音甫落,门口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路人党不负责任的联想和玫瑰色的猜测在静默中发酵。 一个女人,年近三十,保持单身,私生活是不是很丰富多彩,男女关系是不是很混乱复杂,诸如种种,免不了惹人遐想。但如果活了小半辈子,男人的边儿都没挨上,老处女一个,人们的想象力立马反转,年纪大了还不结婚,身边也没个相好,肯定有缘由,要么长相丑的惨绝人寰,要么性格奇葩的天怒人怨,再要么精神心理上有毛病,生理上或许有隐疾,如若不然,为啥找不到对象?当然也不排除性取向有问题。 一句话概括,过了适婚年龄还单着,你要是好的,能剩到现在吗? 医生也暗讽,精神病吧,出门右拐精神科不送……心里骂得痛快,脑子却清醒得很,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她不能给患者创造借题发挥的机会,搞不好被投诉就麻烦了。说到底是沟通不良造成的误解,论错五五开,较真的话自己也讨不到好果子,于是压着火表示重新给舒楝检查一遍。 劳斯男一看警报解除,就走出诊室,轻轻带上门,一边留意门内的动静,一边听了满耳朵的闲话,全是不怀好意的揣测和刻薄的奚落。 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对着女儿训话,“看到了吗,女的年纪大了不结婚容易变态,你也别挑三拣四的,把自个耽误了,嫁不出去有你哭的时候” 那人的闺女眼神闪躲,使劲戳她妈,“别说了,到我们了” 就这样,走出诊室门的39号和背后说嘴的40号母女狭路相逢了。 舒楝没打算和世俗偏见对抗,争个高低,来出勇者胜,眼下她可没这个精气神儿吵架,她只是极力克制情绪,冷淡地侧身让路。劳斯男怕她又跟炮仗似的,别人一搓火就爆,赶忙伸出胳膊给她扶。 围观路人党们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对异性结伴看妇产科,不是两口子就是情侣,这对的关系有点扑朔迷离,看神情,不怎么亲昵,看举动,这男的对女的还挺殷勤的,不过这女的刚才把自己的情况昭告天下了,两人是兄妹?看模样也不像啊…… 被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刺探,是人都不舒服,舒楝终于炸了,“看什么看,跟他没关系” 有关系才有“意思”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向劳斯男的下三路汇集。 不得不说,劳斯男的脸皮够厚,心理素质也够强大,遭遇如此“观赏”,还能保持风度,扶着舒楝淡定离场。 与妇产科相比,骨伤科的就诊经历堪称愉快。经验老到的医生通过触诊确认她的盆骨没事,只是轻微的肌肉拉伤,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嘱咐她回家后先冷敷,24小时后热敷,多休息。 私*处伤口小,在妇科已经做过清创消毒,又打了一针破伤风抗毒素,照医生的说法是,饮食上忌辛辣,伤口愈合的快,不需要外敷用药,舒楝虽没蛋,走路照样扯得疼,因为那处刁钻得伤在腿根上,所以取药时,她另买了一管抗痛消炎软膏。 诸事搞定,舒楝回望人声鼎沸的门诊楼大厅感叹,“我头次知道大晚上医院的生意居然可以这么火爆,也对,伤病又不会按时按点的来” 劳斯男解惑,“天气越热,人越多,空调吹的” 听上去颇有道理,舒楝笑了,十分开怀,劳斯男也挑挑嘴角,一笑泯恩仇了。 剧情发展太快,就像龙卷风。发生车祸摩擦时,舒楝在心里拼命诋毁劳斯男的人品,认为他不仅小人之心还盛气凌人。劳斯男对舒楝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认为她责任感丧失,人品也有点欠费。 但医院之行消弭了敌意,双方对彼此都有了改观,一个觉得他也没那么差劲,人品达到了及格线以上,就是嘴毒了点。一个觉得她毕竟撞伤了还遭受群嘲尊严扫地,境况堪怜。 劳斯男载着舒楝驱车返回车祸发生地,车内的气氛称得上和谐友好,假如两人之间并没有横亘着昂贵的维修费的话,舒楝简直想不吝赞美地夸夸劳斯男乐于助人的高风亮节,可是考虑到赔偿的数额,握手言和还尚早。 谢天谢地,那位好心的交警帮舒楝把车拖到了停车场,由于车祸的肇事者和苦主双双撤离现场奔赴医院,省了现场调解和事故调查鉴定的程序,为了避免停在交通主干道的车被车管所拖走,交警顺手帮舒楝的车挪了挪地方,车钥匙放在舒楝指定的协议酒店前台。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感谢党感谢人民公仆,从劳斯男车上下来的舒楝心情明亮了几分,这凄惨糟糕的一天总算发生了点好事,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金边,万事乐观以对,说不定就有转机。 夏季的夜生活可以持续到凌晨以后,在公寓停电拉开倒霉的序幕之前,舒楝是这么计划的,洗个香喷喷的澡,穿上漂亮裙子,听一场舒缓情绪的古典乐,再亲手烹饪美食佐以美酒吃顿烛光晚餐,度过美好的夜晚。然而一切都搞砸了,她受了伤,背了债,还饥肠辘辘。 两人向各自的保险公司报案,那边火速来了人查勘定损,舒楝对定损单上的理赔金额没有异议,劳斯男手上的定损单却让她很揪心,劳斯莱斯幻影,还是定制的,尤其亲身体验,看过手工镶嵌的内饰,舒楝无比确定,劳斯男车的维修费报价一定会超过自己保险公司能够理赔的额度上限,剩下的要由她自掏腰包。 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得想辙儿把损失降低。 撞了豪车,不倾家荡产也得脱层皮,说什么也要顽抗到底,当然这种迫切的意愿不能明说,要讲策略。 舒楝调整面部表情,尽量让笑容热情洋溢一些,真心实意地邀请劳斯男共赴晚餐,表达对他诚挚的谢意,并借此挽回一点印象分,同时盼着劳斯男人品爆发,看在她诚意满满的份上,选择维修费报价低的店修车。 不管这招灵不灵,劳斯男接不接受邀请,饭一定是要吃的,而且要不忌口的大吃一顿,对了,还有酒,跳闸停电时调的鸡尾酒才抿了一小口,路上买的酒又洒的一滴不剩,等下她说什么也要喝个烂醉,麻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释放压力,好好睡一觉。至于医嘱什么的,明天再执行吧。 舒楝七想八想的还未回神,劳斯男趁机应下,不带犹豫的,“行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晚饭都耽搁了” “那成,你挑地儿吧,我请客” “随便吃点吧” 美食一条街,从私房菜到中西高级料理一应俱全,劳斯男最好选个物美价廉的地儿,有个上了美食节目的家常菜馆,人气特别高,菜也挺好吃,舒楝正打算向劳斯男推荐,可这哥们真不是随便人,抬脚就往御林公馆的方向走。 舒楝心里暗暗叫苦,这家餐厅价格不菲,人均消费1500元起价,集团招待晚宴上,她来过一次,换平时,这种烧钱的地儿,绝对绕路走,烧包了才会来挨宰,今儿绕不过恐怕要大出血了。 进了餐厅,舒楝请劳斯男入主座,神态别提多恭敬了,劳斯男也不客气,拿着菜单一副东道主的架势,“这边儿中西合璧,哪国的菜都能吃到,京味做的还算正宗,咱们点几道菜尝尝——” 舒楝适时插上一句,“贵的未必好吃前提是合您口味”,哥们,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点菜时手下留情! 劳斯男瞟了一眼舒楝,“放心,我点的都好吃”,接着转身招呼服务员点菜,“来条焌油苏眉,京味龙虾,葱烧海参,鲍鱼要原汁的,上盘素菜,翡翠豆腐吧,汤喝什么,鸭包鱼翅还是青榄炖螺头?” 舒楝咽咽口水,穷大方,“您看着办”,不然呢,什么贵他点什么,还差碗儿汤么,跟维修费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来瓶红酒吧再……” 服务员双手递上黑色烫金的酒单,劳斯男翻开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以商量的口吻说:“皇家鹰鸣赤霞珠怎么样?白葡萄酒喝吗?康帝酒庄的蒙塔榭干白配龙虾不错” 顾不上礼貌,舒楝从劳斯男手中夺过酒单,飞速溜了几眼,倒抽一口凉气,那两瓶酒别说特殊年份的贵得丧心病狂,就是普通年份的她也喝不起,心想既然你问我,那就我做主了。 舒楝合上酒单还给服务员,“一瓶almaviva,08年份的,谢谢”,这瓶酒也不便宜,千把块钱,唉,这是招谁惹谁了,全当破财免灾吧。 劳斯男似笑非笑,“智利新世界的葡萄酒有的还不错” 舒楝干笑,“偶尔换换口味,说不定有惊喜” 等着上菜的空当儿,不能干坐着大眼对小眼,舒楝主动活跃气氛,“还没请教您贵姓大名呢” “免贵姓高,日文旻,高旻” “《尔雅》释天篇说,秋为旻天,您出生在秋天?” “我出生那天秋高气爽” “赶上好天气了” 两人谈笑间,菜上齐了,美食不可辜负,就冲迅速瘪下去的钱包也得甩开腮帮子尽情吃个够本。 葡萄酒口感极佳,果香浓郁,劳斯男点的菜味道着实不错,美酒佳肴,这一餐主客吃得皆大欢喜。 划卡结了账,欢快的心情顿时电闪雷鸣,舒楝看着账单心痛得无以言表,这一顿饭足足花去了六千大洋,但愿钱花得值,千万不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戏要做足,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舒楝强打精神,佯装招待不周,好话说尽,巴望着劳斯男吃人嘴软,索赔时放她一马。 “我的助手过来开车,送你一程?” “谢了”,舒楝苦笑,“有家难回,待会儿我到隔壁酒店开间房凑合一宿” 劳斯男挑眉,意思很明确,愿闻其详。舒楝特无奈地把断电引发的连环厄运讲给他听,末了唉声叹气地总结:“人要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再加上相亲被骗,称得上霉运三部曲了。 怕影响胃口,吃饭时两人十分默契地避谈车祸和赔钱的话题,眼看要拜拜了,舒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您车修好后,维修清单和发*票寄到名片上的地址,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高旻接过名片不置可否,将舒楝的忐忑不安收入眼中,忍着笑上了车。 助手瞄了眼倒视镜微微纳罕,撞车撞得满面春风也算奇景了,摸不清老板怎么想的,他直截了当地请示,“理赔的后续问题需要我和刚才那位协商吗?” “不必”,高旻坏笑,“她都花钱买教训了,搓的那一顿挺贵,还是走我自己的保险吧” 助手暗暗点头,御林公馆,城中有名的高档消费场所,看来肇事者割肉止损,挺能屈能伸的。 等车走没影儿了,舒楝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酒店走去,只盼这倒霉催的一天赶紧过去。 不曾想,倒霉赶着趟来,衰运也紧随其后。 第二天舒楝惊闻她策划的新杂志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被打包卖了出去,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第6章 像中枪一样 舒楝请了半天假,把家中诸事料理清爽后,乘公交车上班。她的车送修理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倒出了惯性,在烈日下晒了半个钟头,一部计程车都没截到,只好挤公交车——见鬼了,大中午搭公交的人竟然多到了肉贴肉的地步,每停一站,司机就对上车的人吆喝:“往后走,往后走”,舒楝全身糊在后门上,脸压着玻璃,一路呼吸困难地捱到城投集团。 城投集团以不差钱著称,它投资的项目在这个城市中所有的黄金地段都拥有一席之地,而它的总部却窝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砖红色半环形五层小楼,旨在彰显国企的低调和虚怀若谷——傻子才会信! 舒楝刷卡进门,前台小姑娘和保安老赵齐齐向她使眼色。 “有事?”,舒楝不明所以。 “大事!”,前台小姑娘眨眨眼。 “二楼吵翻天了”,老赵朝头顶上指了指。 二楼是企业文*化部和党支部的地盘,难道老闫和党支部的人火并了?嘁,怎么可能,老闫巴结他们还来不及。 风闻现任党支部副书记徐有才是瞿总的接班人,何况他还是集团副总,赢面很大。老闫自从抱上他的大腿,一改往日对党支部那伙人爱答不理的态度,集团申报市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老闫比负责该项任务的党支部还上心,整理申报材料,设计封面,甭管多小的事,党支部但有所求,老闫无一不应。 很难想象最近好的蜜里调油的两个部门会起冲突,也许老闫内分泌失调,自己发癫……猜不出所以然,舒楝耸耸肩,放弃追根究底。 下一刻,她知道了谜底。 本该明早九点出现的新晚报副主编傅辛成脸色铁青地奔下楼梯,跟在后面的记者林孜琪也沉着脸,冷不丁和站在前台旁的舒楝打了照面,他收住脚步,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扭头去追自己上司。 傅辛成走到门边,猛然回转,双眼喷火地盯住舒楝,手指就差戳她脑门了,“闫宝行搞什么鬼,新杂志样刊都出了,线上交易平台也正在试运营,他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拍板儿卖出去了,还有你,他做决定前,你怎么也不跟我通下气儿?当初可是你找到我谈合办新杂志提案的,费了多大劲儿才促成合作,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现在说卖就卖,千万别告诉我,在这桩交易中,你没掺一脚!” 舒楝的嘴张开又闭上,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她此刻的震惊和愤怒,没错,这桩交易中,她是无辜的,无辜的像个白痴,她甚至不知道老闫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好了买家,又如何把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在傅辛成看来,舒楝和老闫是一伙的,他朝她发火理所应当,但看她的反应比他接到老闫的电话时更茫然,于是难以置信地问:“这事你不知道?” 舒楝恶狠狠地磨牙,“我要是知道了,这么缺德的事他干得成么!” 傅辛成终于让怒火中烧的大脑冷静下来,找回一丝理智,就立场来说,他和舒楝是一致的,两个人都急于打破在单位受辖制的现状,致力于开辟能够自己说了算的新事业——傅辛成在报社是万年老二,做了多年的抬轿人,终于熬走了一把手,以为上位的机会来了,谁知空降的人轻易地摘去了他望而不得的胜利果实。 舒楝的情况略有不同,她是为自己效力的部门谋个退路。 瞿总当家时,喜好作秀,热衷搞面子工程,故而重用精通此道的闫宝行和他的企业文*化部,上行下效,集团和分公司的人也跟着高看老闫一眼,即使再不齿他的为人,见了面,也得捏着鼻子尊称一声“闫老师”。 企业文*化部地位超然招致了不少眼红和嫉恨,人们在背后亲切地叫老闫狗腿子,更把他领导的部门看作可有可无的鸡肋。如果瞿总倒台,老闫耀武扬威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很难说继任者萌哪一套,近来集团人事变动频繁,有人升有人降,其中蹦跶得最欢的要数闫宝行的老对头卢博士。 卢博士和他的企业战略发展研究室正着手调整集团的组织架构,很多部门面临着合并整合,一时之间,从高管到职员人人自危,企业文*化部更是首当其冲。 如此大规模的“战略调整”,比较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是“以更良好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挑战,而不得不经历转型过程中的阵痛”,但明眼人心中自有计较,不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老闫和卢博公开别苗头不是一回两回了,卢博这次手握尚方宝剑,磨刀霍霍挥向高耗低产部门以及非核心业务部门。作为后者,即便企业文*化部被调整没了,也不过是“艰难地抉择”下必要的牺牲罢了。 无论是舒楝还是老闫都不会引颈就戮,早在集团有异动时,俩人就琢磨着想辙儿躲过这一劫。舒楝的思路很清晰,独立出去,只有这样才不用战战兢兢地听命行事,不用担心因为上面的喜好变化而被裁撤,所以她想办一本新杂志,老闫也同意了。 做一本可以发售的杂志,与企业内刊和dm杂志不同,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刊号,刊号的事傅辛成可以用新晚报的名义申请,至于钱,舒楝正和几个有意向的投资人在谈,这个节骨眼上老闫釜底抽薪,只会说明一件事,他又抱上了新的大腿,并与之达成某种共识,把杂志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打包卖掉应该就是投名状了。 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辛成冷哼一声,“闫宝行涮我没关系,可他连我们报社一块涮,刊号的事儿就别惦记了!”,说完拂袖而去。 舒楝脸色几度变幻,呆立半晌,转身上楼,直接闯进老闫的办公室。 “啥宁?”,老闫愕然抬头,看到是舒楝,拧紧了眉头。 “卖掉新刊和线上交易平台,上边就不动企业文*化部?” 这些年自己身边的下属来来去去,唯独舒楝职位一路攀升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是聪明人,不需点拨,心中想必早已透亮,反正尘埃落定,他不介意跟亲信交下底,“徐总的意思是,咱们部门的摊子不要铺太大,专注于企业内刊和公关宣传这两块就好。以前咱们走领导路线,现在走基层员工路线,谁能说半个不字,出于精神文明建设的需要,撤谁也不能撤咱们部门” 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济于事,舒楝还是忍不住质问:“只要新刊拿到投资人的钱,咱们部门立马可以出去单干,什么瞿总徐总都不用理会,他们什么意思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外行领导内行这回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老闫点了支烟,猛吸两口,烦躁地说:“你真当投资人的钱那么好拿?他们为什么想投钱,还不是看咱们的后台是城投集团!徐总说了,以后他会推我进行业协会当会长,有了行业协会的背景和资源,什么杂志办不起来” 看来徐总许诺给闫宝行的条件甚为丰厚,那么需要闫宝行回报的绝不仅仅是卖掉一本小小的新刊。 舒楝轻轻扯了下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我就不问卖掉新刊和线上交易平台的钱去哪儿了,料想徐总的胃口不会这么小吧,他一定另有所图,你说是不是,闫老师” 听了舒楝的话,老闫诧异之下被烟呛到了,咳嗽平息后,不自在地抚了抚光溜溜的脑门,扭头望着窗外,低声说:“瞿总的位置,徐总还不一定能坐上,负责项目质量管理的廖建国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 舒楝不露声色地问:“所以呢” “所以——”,老闫的眼神晦暗不明,脸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狞笑着说:“所以就要搞他,为徐总让路!” “怎么搞?廖总官声良好,人缘也不错,据我所知也没什么黑料,闫老师想……无中生有?” 最无耻的嘴脸已经撕开了,老闫也不打算伪装,他呷了口茶,淡淡地说:“廖建国不是跟着瞿总去了趟海南嘛,有没有收东道主的钱谁说得清” “我说得清啊”,舒楝佯装无知,“海南之行,我全程跟拍,收了钱我能不知道?倒是瞿总接受了东道主的好意,去欧洲学习考察了一圈” “那就更好了”,老闫弹弹烟灰,“有你在,廖建国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让我诬陷廖总?” 老闫皱眉,“小舒,你用词严重了!”,旋即又笑了,“咱们顶多算扰乱视听,等徐总位置坐稳了,再为廖建国澄清也不晚,咱们要做的是态度暧昧点,廖建国也许收钱了也许没收,需要考量的是上边的人” 舒楝自问不是多么崇高的人,走出校门后,良心也有了很大的弹性,饶是如此,还是被老闫不加掩饰的卑鄙给恶心到了,她轻蔑地眯起眼睛,“如果我拒绝呢?” 老闫的脸色霎时变冷,恶声说:“那你要想清楚了,咱们是坐同一条船的,我遭殃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没了企业文*化部,我还是办公室主任,大不了日子过得清闲一些,你可有去处?人一旦失势,比丧家犬还不如,小舒,我喜欢和聪明人共事,你应该明白,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舒楝双手撑住办公桌,垂首俯视老闫,“闫老师,你这是在低估我,还是高看我?” 见舒楝似有松动,老闫换上劝慰的语调,“低估还是高看全凭你的选择,你现在供的房开的车花销不小吧,你放心,只要咱们把这道坎儿迈过去了,什么都有了,钱,小意思!” “那闫老师就拭目以待吧” 舒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失落与挫败无所遁形,就像中了一枪,她听到胸口破碎的声音。 第7章 以梦为马 傍晚下班,舒楝推了应酬,打车回家。 摇曳的烛光照亮室内一隅,角几上摆着一支红酒,舒楝裹着浴袍深深地陷在沙发里,波尔多红酒杯遮住了半张脸,她不知节制地仰头吞完最后一滴酒液。醉意朦胧中她想,每个人都有一段纯白的日子吧,相信正义、相信梦想、相信一切美好的词汇…… 这样的夜晚,适合追忆。 七年前,除了梦想,她一无所有,那时的她元气满满,不知转弯,倔强得可爱,却也格外让人咏怀,青春对于她来说,在记忆深处永不散场。 舒楝从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后,满腔的理想主义遭遇了现实的无情绞杀,同一期毕业生里只有不到六位同学做到了学以致用,能跟报社或者电视台正式签合同,家里多少都有点背景,舒楝一个外地人想都不要想了。纵使她实习期间表现出色,颇得纪实频道的各位老师欢心,没有名额也是白搭。 相熟的师姐帮她开拓思路,“咱们专业出来的,不外乎五条路,一读研然后争取留校;二出国镀金拿个洋学位再回来当敲门砖;三考公务员,报个清闲衙门,对于女孩子来说最适合不过;四在电视台没名没分的当牛做马,小姑娘起早贪黑剪辑片子,不出几年身体一准垮了,这样煎熬等一个不确定的机会很亏;五当自己是祖国的一块砖,哪里给钱哪里搬,都说中文专业万金油,新闻专业也没差,只要不造飞机火箭什么不能干?”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舒楝初出校门,正是书生意气踌躇满志之时,她想坚持新闻梦想,成为肩负社会良知,揭露黑暗现象的记者,怎么能为了稻粱谋向现实折腰呢。 年轻人有一往无前的资本和勇气,舒楝也不例外,看到市报的招聘信息,不作他想,当即投了简历,笔试面试通过后,她和市报社签了劳务合同,成了新闻版的一名编外记者。 带她的前辈提醒,“你这合同签的有欠公平” “只要能跑新闻饿不死就行” 呵,少年人不识愁滋味,前辈摇摇头。 舒楝每天精神头十足地来上工,端茶倒水扫地抹桌子干得不亦乐乎,指望自己勤快点前辈老师们外出采访时捎带上她。 社会新闻版的记者出任务是机动的,晚上还要值夜班,甭管跳楼的喝药的肇事逃逸的,诸如此类的突发状况又不会按时按点来,为了抓新闻线索,就得和朝九晚五说拜拜,忙起来几天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舒楝一职场菜鸟,重大新闻轮不到她跟,顶多打打下手校对校对稿子 相比同组前辈忙得脚不沾地,舒楝闲得发慌,决定发挥主观能动性,火力支援报纸其它版的同事。她也不是那么没眼色,跨版这事肯定要向直属领导请示才行。领导刘闻和她是校友兼师兄,新闻系的大神级人物,拿过“中国新闻奖”,毕业多年,声名依然在系里流传。 刘闻埋头写稿,耳边清净的过分,小师妹初来乍到,趁着新鲜劲,拿他当大神供,小厮一般鞍前马后伺候着。一向朝气蓬勃的姑娘玩静默他还有点不适应,不禁抬眼看去,嘿,师妹正向地产版块的同事暗送秋波,那积极主动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想起刚参加工作时的自己,职场新人需要入门忠告,更需要快速了解圈子潜规则的提点,避免做无用功。 “小舒,你知道咱们跑新闻是分口的吗?” 舒楝点点头,这谁不知道呀,各司其职呗。 刘闻看她一脸懵懂,心知话得说透点儿,“咱们报纸呢,比较好的口有地产、医药卫生,这种广告性质的版块,用不着外出采访,就会收到对口单位制作好的成品,稍加润色就能上稿” 刘闻点到即止,舒楝也不笨,领导的言外之意她秒懂了,人家地产版稿件现成,哪儿用得着她献殷勤。况且你帮人家忙,人家不一定领情,涉及到署名稿费,人家凭什么便宜你一外版小记者。闹不好被碎嘴八婆再编排一钻营巴结人的名声,她就不用混了。 多亏师兄的从旁指导,舒楝安然度过了职场新人期,初时的兴奋与忐忑刚平复,隐忧又生——差钱呐,底层小记者基本工资少得可怜,奖金福利又跟资历有关,稿费倒是收入大头,多写稿多赚钱,不出稿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月那点进项,交完房租,剩下仨瓜俩枣拮据度日,何谓“愁滋味”,舒楝终于有了切实的初体验。 分进好口有肉吃,同期考进报社的人,分流去了行业版文娱版的,混得都比舒楝滋润,行业版的不愁稿源,灰色收入自不必说,大家都懂得。文娱版的油水也不少,开机发布会、记者招待会、明星大婚,娱乐圈新人发通告,劳驾文娱记者共襄盛举,那车马费红包能少给? 苦的是社会新闻版诸位同仁,挣扎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坚持新闻理想,写出具有社会影响力的稿子,就要花费时间对新闻线索进行追踪调查,一两个月出不来稿件,没有稿费拿,衣食住行都成问题。但跟生命安危比起来,那都不叫事儿,到违规违法的行当卧底暗访,不走运被逮住暴打一顿,尊严扫地,真是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呐。 穷则思变,足不出户上网百度,处处都是新闻,擅长乾坤大挪移的快手们,一天能东拼西凑出好几篇稿子,钱有了,任务也完成了,两全其美,傻子才去做耗时费力不讨好的选题呢。 半年下来,舒楝摸清了门道,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安贫乐道,就算她能固守清贫,不计得失,没有稿件刊发,迟早会被淘汰。保工作要紧,可也不能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做新闻职业道德底线还是要守住的。正因为如此,舒楝很纠结,她不想写低俗肤浅的稿子,什么小三嚣张挑衅正室,正室街头围殴小三,这类新闻够耸动,够吸引眼球,可价值何在? 出稿量是列入考评计分的,迫于无奈,舒楝上交过几篇不痛不痒的稿子,事后又觉得很没脸,有愧所学,自我检讨了一番后,她便摒除杂念沉下心来想选题,确定好切入点,她把采访主题和采访计划整理好交给师兄审阅。 开完采编例会,舒楝独自留下,等领导示下。 刘闻弹弹手中的a4纸,笑着说:“你的选题不错,切入角度很新颖,365行的日常,可以考虑做成系列报道” 预想中的批评指正并没有发生,反而听到了肯定和表扬,舒楝的自信心得到鼓舞,面对领导时恭谨的态度无形中轻松了不少,她很乐意谈谈自己的构思。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人们对和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职业了解多少呢,消防员、环卫工人、便衣警察,这三种职业保障了人们生存环境的安全和整洁,很多报纸都做过类似的报道,但倾向找这个行业的楷模人物,以点带面的略谈他们的职业,侧重的还是传统的学先进树典型那一套,老实说,对于行业中的佼佼者,人们是钦佩的,但优秀人物形象是高大的,行为是超凡的,普通人拍马都赶不上,只能敬而远之,同时还会产生误解,好像警察、消防员就是给英雄当的。 这种认识无疑是带有偏见的,那我就想何不从这些职业的日常工作入手,几点上班几点开始跟踪记录,形式跟真人秀差不多,应该能够引发人们的阅读兴趣,毕竟人人都有好奇心,别的职业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样的,多多少少都想知道点吧。 当然策划这个选题,目的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窥私欲,而是为了祛魅、辟谣,譬如,做金融的是不是点金胜手,医生是不是罔顾患者乱开药,作为记者,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记录他们一天的工作过程不偏不倚,人们看了自有公断。 最后重中之重,文章的立意,选题的旨归,是为了揭示一个道理,平凡中见伟大,世俗中有闪光,就算是普通人,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只要尽责、只要无愧我心,环卫工人和宇航员一样值得人们敬重” 说到得意处,舒楝双眼闪闪发亮,刘闻恍然失神,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激扬文字吧,可是那个正直的少年人去哪儿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志气,他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信念,都去哪儿了。 刘闻摇摇头,哂然一笑,把刹那的失落与感怀轻轻拂去,又做回青年人心目中的精神导师,严正不失温和地给出评语:“职业敏感度是需要训练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可遇不可求,而你已经具备了,我想你会成为一名好记者的!” 哇,高规格认同,舒楝仿佛看到百佳新闻工作者的大奖在向她招手,想入非非了会儿,她屏住笑意谦虚,“我算哪门子的好记者” “在你眼中,什么样的才算好记者?” “能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记者” 刘闻深深凝视,似自语似忠告,“捍卫梦想是需要勇气的” “以梦为马,选择永恒的事业,我——早做好准备了!” 舒楝握住门把手回头,“师兄,你是我的偶像,追赶的目标,所以,我会加油的!” “偶像啊……” 刘闻目光半嘲半讽,落在不知名处。 第8章 小卒向前冲 舒楝策划的选题写成系列报道后反响不错,电子邮箱里的读者来信爆满,赞扬的提建议的占多数,还有不少人写信表示感谢的,感谢365行日常的系列报道在他们择业时帮了大忙。 无意间做了件和谐社会的大好事,连报社的几位头头都耳闻了舒楝的大名,透过她的顶头上司刘闻师兄转达了对她的赏识,并叮嘱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再接再厉……听着很意味深长,舒楝忍不住揣摩上意,难不成自己奋勉进取,就有机会从编制外变成编制内? 舒楝机灵懂事上班卖力不拖后腿,社会新闻版的同事都很喜欢她,和她开玩笑,说她是报社的小红人。平时采访也会带上她。正如刘闻所说,舒楝的职业敏感度很高,经她整理的采访提纲很少被采访对象拒答。采访录音简单加工就是一篇精彩的人物专访。 工作顺风顺水,偶尔帮同事忙,舒楝也不居功,看她这么上道儿,同事们也乐得假手于人,舒楝不是活雷锋,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广结人缘不过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能挑大梁的机会。 法律赋予了记者采访权,但让谁采访的决定权却握在领导手中。也就是说,无冕之王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置身于报社这个职场环境中,处世之道可是相当重要的一门学问,研究到退休都不为过。 舒楝的观察力不俗,眼色也一等一的好,她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真才实学欠奉,溜须拍马很在行的人,业务上虽没啥建树,却混得如鱼得水,在报社是润滑剂一般的存在,嘴甜会来事儿,上至领导下至保洁阿姨都被哄得皆大欢喜。 自诩清高目下无尘的人多半后台硬,端着谁的帐都不买的架子我行我素,就算背地里不招人喜欢,照样牛叉轰轰地横着走,原因无它,上头有人,采访自然是绿灯多红灯少。 报社中也有磨洋工熬资历的人,用刘闻师兄的话形容就一个字“懒”,告诫见习期的新人一定要勤奋上进。对于编制外的新人来说,末位淘汰制可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丝毫懈怠不得。 以上三种是特例,深谙逢迎谄媚技能的人毕竟不多,生来家世开了挂的人也有限,而懒得动弹的人想必有所依恃,不然见天端着茶缸子混日子还不被开掉? 撇开特例,多数人都是从新闻民工起步,进了报社,英雄就不问出身了,同一起跑线再次起跑,为什么有的人原地踏步,有的人凯歌高奏一路向前? 通俗点说,都是从头开始,若干年后,同事之间的贫富差距直逼基尼系数警戒线,有人月薪两三千,有人月薪过万,用收入衡量记者优秀与否是不对的,但收入高的记者必有其过人之处这点准没错。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是收入高就令人佩服,舒楝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为了金钱和权力出卖新闻自由的人舒楝耻与为伍,用实力说话的人她心向往之,就像师兄刘闻,他没靠山没背景,全凭才华和头脑赚取高薪,非常励志。 师兄处事外圆内方,做人有原则有底线,做事策略机变,他的这套生存哲学,舒楝推崇备至,在工作中也唯师兄马首是瞻,凡是师兄交代的事,她都当成做课题一样认真对待。 人一生中会有几个转机,稍纵即逝,舒楝没想到属于她的命运契机来的这么及时。师兄让她去跟一条强制拆迁的线索,舒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从写得快麻木的短平快新闻稿中脱身,去做一件舆论喉舌该做的事:为民发声。 突如其来的使命感让舒楝热血沸腾,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第一线冲锋陷阵,因为太兴奋太激动就连师兄又说了什么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刘闻有一瞬的迟疑,他不确定这个刚从象牙塔走出的小姑娘为了理想能拼到什么程度,或者说,去掉所有光鲜体面的修饰词,揭开浪漫主义的面纱,她是否意识到,记者不是上帝,它不是全能的,它只是一份普通的职业,风光背后的辛酸和尴尬,她是否深切体会过,她是否知道自己在从事一份高危职业,她是否了解记者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也是灰色的? 是的,刘闻不确定她是否勇敢,勇敢到无畏,去直面真实。他想要不要给她个机会拒绝,说出的话却有点以退为进的意味,“你不一定非去,我可以交给项辉” 项辉,报社的另一个牛人,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路子野,人脉多,相应的新闻资源也多,关键是他的新闻报道还特别有深度。 舒楝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胸中的斗志一下被点燃了,“我去!师兄,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 立下军令状,舒楝扛着高精尖的偷拍设备,踏上了开往郊外水乡小镇的城际列车。 舒楝是地道的北方人,考入大学的第一年,她和同寝室的姑娘经常到附近的古镇玩,这里迥异于北方的景色,古朴、恬静、雅致,仿佛走进了一阕宋词,风流蕴藉,秀丽婉约,让她们几个外地学生见识了什么叫“水乡的路,水云铺”了。 可惜商业气息无孔不入,破坏了水乡的隽永意境,现代文明有如海啸,吞噬一切,遗世独立的桃源也不能幸免。 穿过游人如织的放生桥,当地乡民世代居住的老街又是另一番景象,繁华褪尽,衰败倾颓,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污水横流,断壁残垣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很是触目惊心,几年前人气熙攘的市井巷陌现在变得老态龙钟冷清寥落。 舒楝给自己定的作战方针是暗访,等事儿摸清了再转为明察。 其实不难查,见舒楝打听拆迁的事儿,住在此地的人并不因她面生而惜言,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自从搁置的老街改造项目变为拆迁规划,城里的生面孔们闻风而动,纷纷跑回祖居打探消息,妄想凭借沾亲带故的关系分一杯羹。 街坊邻居哪一家没有这么一个亲戚?平时不走动,听到铜板儿响了,就跟闻见腥味的苍蝇似的贴过来,换做以前,厚脸皮谁搭理呀,躲着走还来不及。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利益的大前提下,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外——城里来的人面广,保不齐能和有关部门说上话,代表大家伙跟开发商交涉。 老街拆迁一波三折,当地居民早就憋了一肚子鸟气,见有人和他们一样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之下很快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功打入了人民群众内部,获得了第一手消息,接下来舒楝要做的是甄别和确认,只要跟老街拆迁项目相关的政府部门,她统统跑了一趟,什么国土局、规划局、建设局、房管局、拆迁办……碰见好说话的领导,她就亮出记者身份,大大方方采访,至于不好说话的,她也有辙儿,正面不行,就侧面突破。 舒楝想到了一个人,富二代,特别壕,女的,睡在她上铺的姐们钱进,别人毕业为了谋职东奔西跑,这姐们飞到瑞士的圣莫里茨滑雪,潇洒、有钱、任性,前不久回国联系她见面,说有礼物送。 那会儿舒楝初到报社,为了刷存在感,天天瞎忙活,钱进的邀约只好改日再赴。可事就是这么巧,钱进刚好是老街出身,和同寝的姑娘混熟后,没少带她们到老街玩。 钱进的父亲从小镇木匠白手起家成了大土豪,家门口的好事没道理错过啊,假如掺了一脚的话,肯定知道不少内*幕消息。 舒楝火速联络钱进,俩人都不是啰嗦人,直接敲定在钱进家见面。 钱进住园林别墅,邻居们的来头都不小,其中一个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了,被奉为商业领袖,钱进爹很是引以为荣。 有钱人扎堆的地方,安保措施格外到位,闲杂人等不给进,舒楝那个窝火,又不是国家领导人,至于么! 钱进失物招领似的把舒楝领回家,舒楝灌了一杯鲜榨芒果汁,揶揄,“你们这儿搞得跟做贼似的,是不是有钱人啊” “前不久,我们这儿一壕的儿子被绑了,可不得小心为上么” “有这事?”,舒楝一听来精神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明知道我现在是记者中的贫下中农,论人脉,也就你一个,你还不给我透个信儿!” “消息封锁知道么,这事没知会警方,私下解决的,再说了,我不是在瑞士吗,回来后才听说的——倒是你,不是在报社干临时工,干得热火朝天吗?比奥巴马还忙,今儿拨冗莅临,有何指教啊?” “岂敢,岂敢”,舒楝打个哈哈后表情恢复正经,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钱进蹙眉,“听我爸提过,老街拆迁,有人跟我爸通过气儿,问他要不要来做,我爸这人有点念旧,老街上住的都乡里乡亲的,拆人祖屋,跟挖人祖坟有什么区别,我爸说不能让街坊们戳他脊梁骨,这事被他回了,所以我也不清楚现在什么样” 舒楝大失所望,以为要无功而返,听到钱进说:“古公子知道内*幕,圈内有名的掮客,这人老爸在关键部门任一把手,他明面上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私下居中活动,给人介绍项目,项目不错的话,他也会参股直接介入,老街那块地据说要开发成高球度假村,中标方是香港那边的,背后嘛,还是这位公子哥在运作” 舒楝一听冒出个点子,“诶,我假装投资的跟那古公子套套近乎,探听一下内*幕,你看成吗?” 钱进巴掌啪的一拍,“成!怎么不成!你就说自己老爸开煤矿的,人送外号超级壕,公子哥准高看你一眼,不过你这身衣服得换了,人敬衣装,佛敬香,知道吗?” 舒楝从善如流,跟着钱进走入她的奢华衣帽间,琳琅满目的奢侈品令人叹为观止。钱进拥有女人们梦寐以求的生活,只能说投胎是个技术活,等闲羡慕不来。 “呐,爱马仕玫粉铂金包,名媛必备款” 舒楝接过包,看了包口的等级标示,认出是限量版,野生鳄鱼皮,有钱还不定买得到,再看包包展示架,同款的birkin黄蓝绿各一个,*,太*了! “你这么败家,你爸知道吗?” “我花钱,他才有动力赚钱” “你可太孝顺了” “我妈什么都不管,我再不给他点压力,还不得便宜外边的女人” “怎么,伯父叛变了?” “还没,不过有迹象” 人人家里有本难念的经,钱进无意说下去,舒楝也无意追问,两人不着痕迹的回归土豪style话题。 皮草大衣:貂的 白色衬衫:路易斯威登 刺绣短裙:杜嘉班纳 流苏短靴:华伦天奴 满钻腕表:弗兰克穆勒 舒楝披挂上阵,搭配着化了个浮夸大浓妆,钱进把她从头扫到脚,然后点点头:“又土又豪,符合煤二代的品位” “我这是把一座house穿在身上,感觉可以征服世界了” 舒楝朝镜子嘟了嘟烈焰红唇,头发一甩,说:“姐们,开路” 第9章 小卒过河不回头 钱进的跑车皇后玛莎拉蒂gt窝在小巷口,小巷外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舒楝不解,“咱干嘛跟这儿等” “古公子我了解,你早进去候着他,他也不会高看你,就算有求于人,气势不能低,等他到了咱再出去” “我以为你专注纨绔二十年,没想到还挺通人情世故的,话又说回来,这个公子谈正事怎么选在夜店?” “他超爱club,今晚订的这个又是新开正夯的,他会错过才怪——好像来了,看到没,黑色路虎” 玛莎拉蒂飚出小巷,一个霸气的甩尾停在路虎旁,钱进式的招摇出场,古公子不陌生,新鲜的是她绕过车尾为坐在副驾驶的人开车门,这一出前倨后恭叫古公子为之侧目,他猜想,能让眼高于顶的太子女伺候下车的人来头一定不小。 果不其然,钱进恭迎下车的这个女孩,岁数不大,但浑身散发着钱的味道。 彼此问候寒暄了一番,一个说:“古总久仰”,一个回:“舒小姐认识你很高兴” 三人客套了几个来回,就好似老友般相携走进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红,洋溢着华丽而古典的远东风情,落地长窗垂挂着暗红色的天鹅绒帘幕,摄政风格的桌椅摆设极尽奢华,据古公子讲,金光闪闪的椅腿不是漆,而是货真价实的金箔。 脚下的地毯软绵绵的,踏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吧,舒楝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什么都想看上一眼,但又极力克制,生怕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少见多怪,让人瞧出破绽。 在燕尾侍者的引领下,一行三人进入一个椭圆形的会客室,栗子色的厚软垫墙营造出复古的商务氛围。 钱进往沙发上大大咧咧的一靠,环视了一周,说:“这是酒吧吗?我怎么瞅着跟瑞士银行似的” 舒楝为了以示见过世面,适时地插话:“古总不说,我还以为私人进会所了呢” 古公子被舒楝一口一声的古总称呼的极为熨帖,一般人都当他是拼爹的衙内,叫他古公子讽羡各半,哪如眼前的小姑娘知趣,懂得尊重他的社会身份。 心情不错的古公子很给面子地开启闲聊模式,“最近风声紧,上边不是在反腐吗,私人会所也是整治目标之一,要不说红吧老板有做生意的头脑呢,别人的危机是他的商机,开了这个兼顾商务和娱乐的酒吧,别看窝在一个小巷子边上不起眼,可里边别有洞天,谈事有堪比王宫的议事厅,找乐走前门儿,好酒好曲好舞任君挑选,就拿舞来说吧,埃及肚皮舞,泰国传统舞,印度婆罗多舞,现代钢管舞……一水的美女” 说到美女,古公子好一阵的心神荡漾,瞅见钱进嘴角戏谑的笑意,他清清嗓子,“帅小伙也不少,各种异国情调” 说完,他抛过来一个你懂的眼神,舒楝闻弦知雅,立即接茬,“我喜欢北欧小伙儿” 古公子抚掌大笑,这个煤二代是个妙人啊,不装相,还会接梗给人搭台子,小孩有前途。 钱进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古公子瞧得起谁啊,别人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都懒得理,和舒楝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个中道理不难明白,其一,金钱的魔力,有钱能使鬼推磨;其二,她的同学不愧是专业成绩名列前茅的佼佼者,熟谙谈话技巧。 嘻嘻哈哈热完场,舒楝言归正传,巧妙地把话题转到自己想打听的事上,末了,状似不在意地提到,自己的煤老板爹拨了笔款子给她玩票,赔赚无妨,开心就好。 古公子手指敲着冻石桌面,不无遗憾地说:“妹妹,给你打个比方,老街项目是头肥猪的话,现在连猪下水都抢光了,抱歉妹妹,你来晚了” “买卖不成情意在,我能认识古总您已经荣幸之至了,如果再能得您指点一二,胜读十年书呢!” 舒楝热情如一,古公子大为受用,认为这才是托人办事的正确态度,见她虚心求教,又是新手,便有心提携,帮她指条路,顺便拿老街项目讲自己的操盘经验,怎么跑项目,怎么打通关节,怎么找中间代理人,怎么找靠谱的合作方,怎么拆迁规避风险…… 舒楝是循循善诱的好手,再加上满脸的“我是小白”和崇拜,对古公子又赞又捧,很快便探听到了远超出她预期的信息量。 比如这次的老街拆迁实属撞大运的捡漏儿,老街项目的前期只涉及到改造,消息一经传出就得到了当地群众的支持,就是出台的有点生不逢时,赶上领导班子换届了。 于是乎上届遗留的老街改造工程成了烫手山芋,接着搞吧,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功绩算谁的?就此作罢,可造势在前,半路哑火,老百姓也不让啊。 有关部门心思活泛的能人上疏建议领导,既然要搞,就往大了搞,直接改头换面,把老镇后山那片荒地连同老街一起规划立项。建成高球度假村,既能提振当地经济,又绿色环保,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差不多摸清了,古公子也被舒楝“走心”的马屁拍得心花怒放。 两人愉快地结束会谈,古公子奔着娱乐区找跳钢管舞的辣妹交流感情去了。 舒楝此行收获颇丰,钱进竖大拇指,“行啊,姐们,演技爆表了!用不用我给你牵牵线,往娱乐圈发展发展!” “等我媒体圈混不下去的时候再改行吧” 舒楝在钱进家借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赶往老街取材,画着拆字的破墙上多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语重心长写着:打消幻想,回归理性,早日签约,改善生活。 听古公子的意思,老街拆迁十拿九稳,负隅顽抗的人只是一小撮,翻不了浪。 小镇后山那边的居民拆迁协议基本上都签了,对于他们来说,一两亩的薄田又种不出金子,巴不得早点拆迁,拿了钱到城里买房或做份小买卖。 住老街的人不同意,他们祖辈靠经营临街铺面为生,很多生意都是祖传的,老街改造,铺面翻新,政府支持,媒体宣传,客流肯定会滚滚而来,届时无论是自己做,还是出租,都稳赚不赔。 还没乐呵多久,哪曾料想改造变成了拆迁,下金蛋的鸡要被宰了,赔偿款还没的商量,换谁谁乐意? 可不乐意又能怎样,推波助澜的大有人在,镇长的小舅子就是其中一个,高球度假村虽还没动工,却听说供应水泥的活已经被他承包了。所以这会儿上窜下跳地在四邻八舍中做思想工作,分化瓦解抗拆迁钉子户统一战线。 站在新闻工作者的立场上,舒楝除了叹息,唯今能做的就是如实反映情况,等报道出来了希望可以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舒楝连夜返回报社,熬了一个通宵赶稿,顶着一对熊猫眼把稿子交到师兄刘闻手上,刘闻让她回家补觉,同组的前辈们打趣说,不经历日夜颠倒怎么当记者,等你跑政法线,天天跟盲流似的蹲在公安局大门口吃盒饭,那样才算领略了记者的职业三味。 感受来自前辈们的善意,舒楝知道自己被接纳了,不是靠扮乖卖好,而是靠实实在在的真本事。 领导交托的任务圆满完成,没了心事舒楝回家便倒头大睡,睡饱了已经日上三竿。 舒楝简单梳洗后下楼往小区门口走,那里有小吃摊和报刊亭,顺路买了煎饼果子和报纸。 等公交车的空儿,舒楝抖开报纸,在新闻版看到自己的署名,骄傲油然而生,可等她从头看到尾,脸色沉了下来,嘴里的煎饼也味同嚼蜡,扬手拦了辆出租,打车去报社。 到了报社向同事确认了师兄没外出,舒楝站在刘闻的办公室门外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敲门进去。 刘闻从书案上抬头,神色不动,彷佛料定了她要说什么。 舒楝咬咬嘴唇,开口,“报道中掮客*、权力寻租的部分删掉了,为什么?” 刘闻只一味的笑,并不说话,没有波澜的眼神让舒楝产生了错觉,好像自己问得很愚蠢,不想被当白痴看待,舒楝倔强地望回去。 “知道你的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舒楝摇头,不是她自恋,她写的完全可以当新闻范文了。 “缺乏客观性—” 眼看舒楝要起急,刘闻示意她安静,接着说:“你的报道中最为关键的内*幕调查,全部采用钓鱼式的采访手段。暂且不讨论钓鱼式采访的合法性,即使在业内,利用这种介入式采访获得新闻信息也会引发争议。一旦度把握不好,越出边界,就是诱导性犯罪。还是你觉得那个官二代是泛泛之辈?” 刘闻的一席话说得舒楝有些后怕,这回能得手,是她运气好,下回呢?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万一被抓住把柄,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舒楝想想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追到的线索,难道放弃?” 刘闻笑得高深莫测,“谁说的?鱼饵都下了,自然要见真章,抓条大的!” 回忆戛然而止,耳边却还回荡着她惊喜的欢呼:“真的吗?噢,师兄,万岁!”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舒楝真想冲着那个记忆深处的姑娘冷笑:高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一桩交易中充当了什么角色?这个可耻的角色会让你终生愧疚难当,因无知背负的罪愆不能宣之于口,只要想起,心脏就如同被烈焰吞噬,遽然的疼痛提醒你犯的过错无可追悔,所以不能想,不能提。 然而时光不可逆,舒楝只能徒劳地看着,看着那个姑娘走向既定的结局,小卒过河不回头的决心不过是一场笑话。 命运的吊诡之处在于曾经绊倒过你的石头,再次横亘脚下,只这次,她绝不会蒙蔽了双眼给人当枪使,有些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窗外鸟鸣啁啾,舒楝像从一个长长的梦中惊醒,她搓搓脸,起身快步走向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幕,天已破晓,银灰色的雾笼罩着江面,轮渡拉响汽笛驶出码头,金红色的霞光透过云隙照亮了东方的天际。 仿佛被刺痛一般,舒楝捂住眼睛,短促地笑了声……想知道我的选择? 期待吧…… 太阳挣脱束缚,喷薄而出,光芒耀眼,扫尽迷障。 舒楝拿起手机,拨出一组号码。 “喂?” “廖总” 第10章 天堂向左地狱向右 约见地点定在guvita,一家红酒吧。舒楝是常客,每个月总有一两晚在这里消磨时光,过一个人的红酒之夜。今天约人来纯属例外,可以预见的是,敏感时期,和廖总碰面,她在城投集团的职业生涯基本上也就玩完了。关乎到双方命运的严肃谈话,还是选择熟悉的让自己放松的环境进行比较好。 舒楝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一夜无眠做出的选择,后果未知;老闫抛出的条件也足够诱人,城投集团的cmo(媒体官)。天堂向左,地狱向右,无论选哪一个都有损失,或放弃前途,或放弃良心,她要好好想一想。 相熟的侍者将舒楝寄存的红酒送到她的卡座,微笑着问:“您还需要什么?” 舒楝从沉思中回神,“看情况——最近好吗,和倒追你的女孩?” 侍者祝鸿苦笑,“我什么样您也了解,高中都没念完,哪有资格接受她” “讲资格就不叫爱了”,舒楝眨眨眼。 “并没有……”,祝鸿脸红了。 “听说你们经理答应她在guvita兼职了,你不会为了躲她又辞工吧?” “不会,我喜欢这份工作,将来,我也要开一间这么棒的酒吧” “谁都有爱的资格,但让爱开花结果是需要条件的,在依我看,你很努力,未来一定能达成目标。那么恰好有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姑娘,为什么不试试呢,爱情来的时候不会通知你,错过时机,也许再也碰不到了。你要知道,有些人连爱什么样都没见过,比如我” 祝鸿被舒楝的自嘲精神逗乐了,意识到不妥马上补救,“呃,您很不错啊,我是说各方面!” “你也说我不错,按说具备爱的资格了,可你看,我还不是独自喝酒消遣,今天倒是约了人,谈的却是工作,所以,推拒还是接受,有脑子的人都懂怎么选!” “我……我明白”,祝鸿嗫嚅。 舒楝朝吧台旁边穿着guvita制服的姑娘比了个ok的手势,没办法,被人郑重其事地拜托当说客,总要负责到底,看在她做好事积德的份儿上,但愿辞职后的生活对她温柔以待,别再鸡零狗碎麻烦不断了。 隔着意大利水晶珠帘,高旻听了一番简·奥斯丁式的爱的劝导,隔壁高谈阔论的某位难不成是从哪本杂志穿过来的知心大姐,简直在忽悠老实孩子嘛。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像撞车的那位……透过珠帘依稀能看到一个穿烟灰色套装的身影,那位着装比较戏剧化,一般人穿不出来,就穿衣风格而言,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高旻的朋友来了,一个外国人,刚落座就热情地给了他胸口一拳,“heyman,howareyou?” “notbad,buddy,howsyourself?” 于此同时,廖建国也坐下来环顾四周,赞叹说:“这里环境真不错” 舒楝服了,廖总不论身处何处,都表现得不温不火,眼下,难道不应该先切入主题,确认自己找他谈什么,才是正确步骤吗?当然也可能胜券在握,他压根不在乎。 “廖总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我以为只是来喝一杯” “好吧,红酒?”,舒楝举杯。 “红酒喝不惯” “那么,波本威士忌?相信廖总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抢着付酒钱” 舒楝打了个响指,向就近的侍者要了酒和冰块。 廖建国惊讶,“红酒吧,除了红酒还卖别的?” 舒楝把威士忌倒入加了冰块的杯子,推向对面,“顾客至上,你就是想喝老白干,他们也能为你弄来” 与徐有才比,廖建国胜在年轻,四十出头,正是男人在事业上有建树的黄金年龄,看似温吞实则不急进,稳扎稳打地拼上来,这样的人,能对目前的情势一无所觉?舒楝也不急于开口了,淡淡品着酒,没道理她这个递消息的上赶着求人听。 廖建国一口气把酒喝光,重重地放下酒杯,沉声说:“你让老闫不必费心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不会说瞿总半句不是的,虽然小节上我不赞同瞿总,但他带领集团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这种强悍的领导力,我很佩服,于私,瞿总对我有知遇之恩,从分公司到集团,他一直提携我,你觉得他出事了,我会伙同别人踩他一脚?” 舒楝抿了一口酒压下心惊,看来老闫并没有说实话,本来传廖建国上位,她就觉得奇怪,国企向来讲究论资排辈,他有能力,但就资历来说他差徐有才一大截,徐有才在集团树大根深,廖建国是空降兵根基浅,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怎么斗? 她估摸着,老闫和徐总大概想策反廖总被拒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耍手段除掉廖总,既然不能一条心,干脆废弃。之所以不跟她交底,估计怕她不会轻易下水,只好把情况说严重了,廖总上位势必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包括她舒楝也不能置身事外。况且小人常戚戚,廖总又的确出色,怎么看都是一大威胁,老闫和徐总想搬开这块拦路石也就不那么令人费解了。 廖建国看舒楝沉吟不语,迟疑地问:“你不是……” 舒楝斟酌了几秒,改换言辞,“廖总放心,我不是他们的马前卒,只是想提醒一二,廖总跟瞿总去海南这件事恐怕会被人拿来做文章,总之多加小心” 廖建国的背一下绷直了,“你瞒着老闫向我通风报信?” 舒楝点头,“海南之行我也去了,被人当枪使,恕我敬谢不敏” 廖建国一点即通,他不禁皱眉,“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就算去别的部门,你在集团的日子也不好过,去分公司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需廖总告诫,舒楝很清楚等待她的是什么,集团内部派系分明,除非是正常调任,像她这种叛门而出的,谁敢冒着得罪徐总和老闫的风险启用她?以她目前的职位来说,只要不是去做老大,从集团到分公司都相当于流放,前景暗淡。孟源就是现成的例子,她还是自己申请去分公司的,也就清闲心静这个优点值得一提了。 舒楝托起酒杯晃了晃,“约了廖总后,我就做好了离开城投的准备,至于去处,就不劳廖总挂心了” 廖建国举杯,“酒钱算我的,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吱声” 舒楝举杯轻触,“干杯!” 如果你有过压的问题,你要解决它,但你不想在夜店大汗淋漓的热舞,也不想随便找个人在陌生的床上翻滚,更不想跟疯子似的抓住朋友大倒苦水嚎啕大哭,那就把自己灌醉吧,喝到意识模糊,轻飘飘地摸回家,倒在床上,像死狗一样,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舒楝就是这么干的! 昨晚告别廖总后,舒楝又续了摊儿,她打车到曾经租住过金桃新村,那里的大排档通宵达旦营业人声鼎沸,她要了麻辣小龙虾和一瓶二锅头,这种搭配真是地狱般的享受,第二天睁开眼睛,感觉嘴巴还在喷火。 舒楝收拾停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通勤妆容一丝不苟,看上去武装得无懈可击,很好,退场也要有范儿。 平心而论,服务了五年的地方,投注了青春和心血,这并不比经营一段感情和建立一个家庭容易,老闫不是什么好上司,有了功劳是自己的,有差错了推给下属,也就肯放权给下属这点值得称道了,没了这点自主权,很难想象她能坚持下来不走人。 辞职就像离婚,你知道这份工不尽如人意,可时间成本高昂,投入得越多越不甘心放手,以为抻着就能反败为胜——这是大多数上班族忍耐上司,继续工作的原因之一,舒楝也如此,将辛苦打拼出的业绩拱手让人谈何容易。 顶头上司不肯担待责任,职场中这种领导并不少见,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家就另当别论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背后捅你一刀。 尤其这次,老闫借刀杀人,成了,他得利;不成,他也不吃亏,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倒是她,成与不成,都会沾一身腥。 舒楝一点预兆没有地交了辞职信,老闫拉着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他想当然地问:“你对我开的条件不满意,还是不想做那件事” “别逗了闫老师,徐总的位置稳当着呢,根本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你知道的,费劲巴力做的杂志被卖了,我甚至没机会,团队的信任荡然无存,是时候说再见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老闫,舒楝扭头就走。 舒楝去人事部办了离职手续,走出公司大门后回首,心情格外复杂,还记得第一次走进小红楼时她想,既然没能做最爱的工作,那就做薪水最可观的工作。 她和这座小红楼共度了五年时光,把一份企业内刊做成了行业杂志,扩大了集团品牌影响力,到头来却两手空空的离开, 收回最后一丝留恋,舒楝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姐们quit了! 第11章 辞职后遗症 舒楝觉得自己中了霉运魔咒,从相亲算起,一连串的打击都不带让人喘气儿的——她检视股票账户疑心视力出了错,使劲揉揉眼睛,一句烂熟于心的dota音效词冲口而出:“holy*!” 霉运再一次大发神威,舒楝买的股票几乎全线飘绿,亏她还自诩投资小能手,最近她为了新杂志忙昏了头,压根没留意股市消息,k线图也好久没看了,有两支股票跳水式跌停,眼珠子瞪脱窗了也无济于事,股票被深度套牢,她和众多股民一起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一时半会儿解不了套,长期持有保不齐连内裤都赔掉!迅速补仓,拉低成本做差价回补亏损也行,前提是得等大盘走稳才能操作。她现在失业了,有大把时间可以盯着股票k线图,重复高抛低吸的动作,如此循环,估计她要疯。 舒楝忍痛抛售全部股票,申购了3支具有可交易杠杆部分的指数分级基金,2-3倍的杠杆作用,可将重回大盘高位的时间缩减一半,不求大赚,但求回本,please! 重重合上笔记本,将糟心的交易账户抛诸脑后,舒楝对着镜子按了按下眼睑,她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辞职后,她进入颓废模式,脸不洗,毛不梳,没日没夜地看悲剧片、打游戏发泄情绪,等买股票的钱蒸发了,真正的悲剧来临,她又没日没夜的忙于在股灾中自救,形象可想而知……她冲镜子里的自己撇撇嘴,“真够邋遢的”。 受破窗效应的影响,舒楝放弃把自己洗刷干净的打算,反正都脏了,再脏点也没关系,她转身去厨房翻出一桶茄汁排骨面,烧开水来泡。 拉着窗帘宅在家里这几天,冰箱内的健康食品基本已弹尽粮绝,只剩下陈年存货a套餐方便面,b套餐方便粉丝,来回切换着吃,满嘴的酱料包味儿。 来点刺激的,舀了一勺老干妈搅了搅,看上去像样多了,舒楝一边吃面,一边刷朋友圈,老伙计们的逗趣回复让她连日来阴霾的心情轻快了不少。 胡琳:亲耐滴,你走了,谁来给我们讲地中海的搞笑日常! 孟源:你能忍到他现在,已经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王如燕:在我以为你要变成女老闫时,你居然炒他鱿鱼了! 钱进:姐介绍你进娱乐圈的承诺不变,刷不了脸,咱就刷演技! 路璐金:看开点姐们,最红的时尚杂志等着你来做全职! 与钱进、路璐金不同,舒楝和胡琳、孟源、王如燕是前同事关系,一般来说,工作中很难产生友情,除非她们的老板很极品,她们四位能把友情延续到工作之外,毫无疑问要归功于闫宝行。 在她们之间有句话叫铁打的老闫,流水的兵,像舒楝坚持到底完全称得上奇迹,想想看,她是怎么误入歧途的,哦,城投集团招聘杂志编辑,她投了份简历。 出于企业文化建设的需要,城投集团雇佣了具有新闻学教育背景的舒楝,可是三楼的人体工学椅还没坐热,她就被告知去某个商务楼报道,做一份企业内刊,假如成果令人满意,就考虑把他们的班子招回集团。 听上去像空头支票…… 企业内刊草台班子租了商务楼的一间公寓,门上挂着城投艺术团的牌子,舒楝登时觉得前景不妙,当她站在闫宝行的办公桌前时,他正在吃叉烧饭,言行像个高等教育仇视者,“事先说明,光有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在我这儿行不通!小宋,借调的,文章写的好,咱们办内刊,你多向她请教;小胡呢是艺术团的,音乐专业毕业的,歌唱得跟祖*英似的……”,说到这儿,他吞咽口水,搭配着他只剩一绺毛的光脑门,模样别提多滑稽猥琐了。 老闫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重点讲了他聪明绝顶的前半生,因为才华横溢,下乡当知青时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后来回城进了工厂,因为学富五车,他被委以重任负责黑板报设计,“别人写什么名言警句,俗!我写诗,那个年代写诗,唉哟,了不得,春风吹战鼓擂,听听,多励志!所以说,在写文章方面我可是老法师,你不要有骄傲的情绪,多学习,明白吗?” 舒楝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正在办公桌上奔跑的蟑螂,老闫一巴掌拍下去,又用打死蟑螂的手抓起苹果啃了一口,说:“没事了,出去吧,和同事们打打招呼” 带着见了鬼的表情和想要呕吐的心情,舒楝从这间充满着可疑气味的办公室走出来,拉开走廊的窗户吸了几口相对新鲜的空气。 不得不说,奇怪的领导降低了她对同事的期望值,同事们却让她大吃一惊,他们团结一致地吐槽闫宝行。 “听他鬼扯!还才华横溢,我呸!”,本地姑娘王如燕嗤之以鼻,“他有没有说,年轻的时候姑娘约他压马路,被他幽默风趣的言谈折服,马路压到凌晨一点半,第二天还打电话给他,娇滴滴地说:‘闫老师,人家压马路压得脚都疼了’” “呃,他还没讲” “等着吧,他会抓住你讲他那些激情燃烧的段子的!”,美编小朱补充。 耍完下马威,老闫就去集团开会了,短短几分钟内信息量巨大,让她静一静。 好吧,想在职场中如鱼得水,除了工作努力,和同事打好关系也很必要,所以她决定说出真实感受,“很显然,他的自恋突破天际了!” 舒楝话音刚落,一个曲线玲珑的美女拍拍她的肩膀,“我喜欢你,你总结的挺到位,不过你和老闫共事后会加深认识的,比如无耻自私卑鄙好色,欢迎你加入,我叫胡琳” 胡琳是艺术团的中心人物,负责节目策划和表演,为人爽朗大方,已婚。 孟源毕业一年了,做行政,是那种认真干活少数话的谨慎女孩。 美编小朱十分富有艺术家气息,据说油画画的特别好,人有点蔫儿坏,他用代号十三点称呼老闫。 “新来的,给你句忠告,坐十三点的车,切记两点,一,绝不能坐后座,否则他会骂你不尊重领导,把他当司机!二,坐副驾驶绝不能绑安全带,否则他会认为你藐视他的开车技术!” 好大一朵奇葩!舒楝理解不能,只好摊手:“打份儿工,还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成本太高了” “说的对!”,同事们抚掌大笑。 舒楝很快和同事们混熟了,更快的是她见识到了老闫刷新下限的速度,让下属彻夜加班替他做私活,钱却进了他一个人的口袋;集团发的工资经过老闫的手被克扣了三分之一,舒楝发现不对,到集团申诉,财务部终于让编外的杂志社每人办了一张工资卡,以后不经过老闫直接打到他们卡上。 这是第一次和老闫硬碰硬,老闫拿她没辙儿,也就在工作上找找茬,毕竟能帮他策划做杂志的也就她一人,再说了,雇她的是集团,就算想开她,也得向人事部扯个正当理由吧。 舒楝和老闫斗智斗勇期间,比她来得早的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王如燕第一个走人,因为老闫骂她写的文章是狗屎,“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怨,他侮辱我,凭什么啊,他写的那才叫臭不可闻,我跟我们领导说了,让他把我调回去,我可受不了这个烂人了” 王如燕有原单位,所以她走得毫无压力。没多久胡琳也递了辞呈,她怀孕了,要回家养胎,走前她告诉了舒楝和孟源一个秘密。 “你们绝对想不到,老闫提过让我当他的情人,说艺术团让我负责,创收的部分全归我——他也不照照镜子,真恶心” 舒楝惊讶地久久合不上嘴巴,“不是……这是职场性骚扰,不把他告进监狱已经很仁慈了,你竟然一直忍到辞职才说,真勇士啊姐们!” “其实他原话没我说得直接,就挺暧昧地暗示,也没动真格,再说了这种事对女人名誉影响挺坏的,我大张旗鼓地声讨他,没准被他反咬一口,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他多狡猾。还有吧,我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可以表演,可以唱歌,可以听到现场观众的掌声,那种感觉真的很享受” 孟源问:“所以那回你邀请全部门的人到你家做客,还让你老公招待我们,为的就是打消老闫想潜规则你的念头?” “是,我老公甩他八条街不止,样样都比他强,我瞎了我给他当情人” 胡琳到底久经沙场,懂得如何不伤和气地将敌人消灭于无形之中,舒楝偷师到了一招。 一年后,舒楝做的企业内刊获得了行业协会的表彰,集团看牌子打响,就大发慈悲把他们几个散兵游勇收编回本部。 苦尽甘来,谁知老闫又搞小动作,在报销单中多捎了一笔差旅消费,被财务部抓住把柄拿到例会上通报,老闫把孟源推出来当替罪羊,理由是小姑娘缺乏经验,刚进本部不熟悉业务所致。 孟源无辜躺枪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一年后申请去了分公司,私下碰面,孟源让舒楝多留个心眼提防老闫,至于她自己,宁愿到分公司闲置,也不愿意和随时让下属背黑锅的领导工作。 至今想来,孟源的警告包含着敏锐的洞察力,所幸,舒楝从未高估老闫的思想道德水准,但这次差点成了老闫他们博弈的棋子,害她放弃经营了五年的事业,失意和受伤比想象要来的深。 舒楝坐在一堆影碟和空零食袋制造的垃圾堆中,挨个给朋友们打电话:“今晚出来喝酒吧,我请客!” “单身就是自由,我还要陪儿子练钢琴”,胡琳一口回绝。 王如燕声音懒洋洋的,“不去” “别告诉你也有儿子陪,光棍一条出来嗨!” “中意的男人结婚了,我伤心行不行?” “谁啊?” “詹姆斯·罗斯柴尔德!” “哦,老牌金融家族的继承人,他不是娶了帕里斯她妹吗,和你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好不好?” “不爽呗,顶级优质男一个个都婚了,着急啊——对了,不用联系孟源了,她最近忙结婚的事呢” “啥?”,舒楝挖挖耳朵,“前两天她还愁对象难找呢,这才几天啊,人生大事都搞定了?” “她这人心思深,真正的想法又不会说给我们听,反正咱们准备红包吃喜宴吧,这个月都随了两回份子了,你说人为什么非扎堆结婚啊,送礼金送得伤不起啊!” 舒楝安慰她,“你结婚的时候再收回来呗” 王如燕丧气,“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怎么就那么难!” 搁下手机,舒楝反应过来,本该被安慰的她咋就安慰起别人来了,平时陪她们逛街买衣服看电影听抱怨,轮到她求关爱了,一个个都没了影儿! 不会放过你们的——舒楝极少见的一天之内发了第二条朋友圈:老闫风流韵事恐成绝响,想听的请我吃饭! 第12章 好老板坏老板 股市大跌,绞肉机开启,包括舒楝在内,赔了钱的散户排着队上天台,悲喜两重天,从股市下挫中获利的机构在开香槟庆祝,比如暗物质资本(rcapital)旗下的对冲基金狙击手1号,看准了a股的“杠杆危机”,沽空股指期货套利,逆势为投资客户斩获148.97%的高额收益。 创始人高旻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吩咐后台行政秘书为研投和交易团队的家属准备一份豪华礼品单,以答谢他们对dmc员工的无私奉献和支持,让dmc员工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 行政秘书拟好礼品单请老板过目。 高旻扫了一眼,沉吟片刻说:“礼品单上再加一瓶智利的活灵魂红酒,要09年份的,口感比较适合女士喝,希望我的员工和他们的爱人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闫宝行之流的老板,令人讨厌的理由中,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无疑最让人反感。货比货扔,作为受欢迎的老板,高旻具备绝佳的领导力,此外还慷慨大方,瞅瞅礼品之一,字母h打头的丝巾——瞧这想不招人喜欢都难。 倘若舒楝在场的话,一定会撇嘴表示恕难苟同,且不提他驾驶豪车上路增加了其他车主的风险成本,就说他这次做空套利赚了不少散户的血汗钱,光凭这一点,就能归入势不两立的天然敌对关系。 虽然她不在场,但车祸时贴着面膜吵架的伟岸形象被截图编成段子上了微博热搜,成了dmc咖啡和打印小妹们的谈资,丰富了她们的休闲娱乐时间。 “我快笑死了,你们看这视频,她说砸锅卖铁赔给你,那声音太魔性了!” “你看交警的表情都僵了……哈哈,咱们老板出现在财经版才是正确姿势啊,在段子手微博中出现是闹哪样?” “老板生气多罕见啊,和面膜女吵架技能max,简直了!” “面膜女的裙子,注意,华伦天奴2015年巴黎春夏走秀款!” “我觉得吧,能把这条裙子穿出街的人绝逼混时尚圈,只有时尚圈才盛产面膜女这类!” 女孩们嘻嘻哈哈笑着,助手乔航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们老板出来了。 高旻不以为忤,笑着问:“乐呵什么呢?有喜事?” “噗——”,有个姑娘实在没忍住,“头,你上热搜了!” “咱们就一地下作坊,有这种待遇?” “头,你自己搜搜看,关键词,面膜女,劳斯莱斯” 乔航搜索到相关的热门微博,然后将手机递给高旻。 高旻打趣,“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挺有喜剧效果的”,说完反身折回办公室。 乔航欲言又止,高旻敲敲桌子,“说” “我打过舒小姐名片上的联系电话,想告诉她,您不用她赔偿了” “她怎么说?” “事实是,我并没有联系上她,她所在单位的前台说舒小姐辞职了,名片上的手机号关机了” “辞职的时机有点寸,前脚撞车,后脚开溜”,高旻失笑,“她不会蠢的以为我没记她的车牌号吧” “舒小姐应该……不会吧”,乔航不确定地说。 “ws” 人格严重被怀疑的舒楝出门前接到了老妈的电话,方女士喜气洋洋地说:“辞得好!那破工作早该辞掉了” 舒楝后悔没把这个私人手机号给停了,“妈,你女儿失业了,你还兴高采烈的!” “工作没了再找呗,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妈,你加我朋友圈,不是说好了只围观吗,你这样,我以后不想更新动态了” “别,打电话给你有事要讲,我找大师给你算过了,说你姻缘运势低,事业也不顺!大师说按方位算,你的工作和你相冲相克!” “妈,你钱多的没处花了,你给江湖骗子!” “呸呸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仔细琢磨过,是这么回事,你想啊,你们办公室头头离过婚现在五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吧?其他人不用说了,连同你,一屋子的旷男怨女,有哪个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整体运势差只能说明风水不好” “行,下回找工作,我带一看风水的师傅” “大师还说要你防小人……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立秋那天,你千万待在家里别出门,上午十点前什么人也不要见,就能改运了,说有贵人相帮,长长久久地关照你!” “这大师马克思主义哲学参得太透彻了,从小人到贵人,矛盾转化得不要太合乎逻辑!” “别打岔!听我的没错,先换份清闲工作,时间富裕了才好成家,哪个男人喜欢成天往外跑的媳妇,你以为自己岁数还小?都奔四的人了,以前你这年纪当奶奶的人一大把!” “妈,咱四舍五入学会了再用成吗?” 方女士急了,“嘿,我每次说正经的你就瞎贫,非得等老了,躺在床上,喝口水都没人替你倒,你才知道后悔!” 舒楝敷衍,“行行行,我工作一搞定,即刻马不停蹄地找男人,争取让你早一天当上太姥姥!不说啦,我朋友等着我吃饭呢” “多吃点,瘦的跟把干柴火似的,哪个男人会喜欢!” 舒楝扯着嗓子喊:“妈,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信号不好,我挂了” “回回都拿这招唬弄我——” 舒楝挂机收线,方女士的唠叨终于消停了,中国父母就是爱操心,就不能像外国老头老太一样宽容地看待世界,享受生活? 胡琳和王如燕在兰亭酒店顶层的海鲜荟萃订了位置,看到舒楝穿着汗衫人字拖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双双露出嫌弃的神色。 胡琳拉住舒楝,上下打量她,“妹,你出门也太不修边幅了!” 王如燕凑近舒楝闻了闻,皱着鼻子问:“你多久没洗头发了,唉哟,这人味儿……” 舒楝斜了她们一眼,“你俩穿得倒是身姿窈窕,可勒这么紧,还能愉快地吃自助吗?穿宽松点,才能敞开了吃!” 王如燕陪胡琳交押金,舒楝撇下她俩进了大堂,端起盘子直奔生鲜区取生蚝和三文鱼。 胡琳和王如燕交换了眼神,“这是饿了多少天呐?” 三个人力量大,一个负责取熟食,一个负责取生鲜,还有一个负责取甜点水果。 舒楝吃了一个焦糖布丁开胃,打住饥慌,耐心地翻烤牛肉,油滋滋地冒着,引逗着味蕾,极速分泌口水。 胡琳手握蟹腿敲舒楝的盘子,“哎,老闫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风流韵事?” “寒心啊,我这又出车祸又失业的,怎么着也得先慰问下吧!” “都请你吃海鲜自助了,还怎么慰问,快点跟我们说说”,胡琳催促。 王如燕情绪不高,看到隔壁桌成双成对卿卿我我,干脆气饱了,“都啃上了,发情去酒店啊,跑自助餐厅隔应人多缺德!” “吃点慕斯蛋糕消消气……赶明你也找一男朋友秀恩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舒楝怀疑王如燕生理期到了,这么暴躁。 “燕儿,单身久了,容易内分泌失调,你抓紧点” “光抓紧有什么用,我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 舒楝喝了一盅清酒,盯着王如燕坏笑,“你想结婚,但对相亲和恋爱又不上心,说明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王如燕愣住了,一刹那的失神后,抓起生菜叶朝舒楝扔去,“叫你胡说,你不也是吗?” 舒楝抵挡生菜攻击,“我不一样啊——有句名言,结婚和死亡要尽可能晚来,这差不多就是我的婚恋观,得之我幸,不得,一个人也能活的精彩嘛!” 这下连胡琳也加入了生菜大战,“妹,你又开始胡说了,小心孤单一辈子!”,扭脸问王如燕:“到底怎么了,见面的时候你就不高兴” 舒楝多嘴,“喜欢的男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呗!” 胡琳一脸的我去,惊呼:“我说燕儿,你咋总对别人的老公感兴趣!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好老公是调*教出来的!” “哈哈,你当真了,我开玩笑的!” 王如燕无奈,“好亲戚来了,我舍命陪君子,你俩倒好,取笑我!舒楝,你别转移话题,老闫的事还讲不讲了!” 胃口吊足了,舒楝招招手,俩八婆凑过头来,“两件事,先说远的,还记得元旦开年会前我跟你俩约好去三亚玩的事吗?” “记得太深刻了”,胡琳拍桌子,“本来约好两天后回来汇合我们的,谁知道四天过去了才见你的人影,好好的计划泡了汤!” “你俩以为我不想回啊,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坐在返程的大巴上等着出发呢,硬生生叫老闫扯下车,他求我代他出席剩下的会议,说自己有要紧的事回去处理,我说也我急啊,出去玩的机票都订了,他说他的是大事,十万火急,我心想怎么着也是上司,还要在他手下讨饭吃,一直推辞也说不过去,就答应了” 胡琳王如燕一先一后地问:“他处理什么事?” “别急,听我说,回去后我发现办公室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刚从美术印刷厂跳过来没多久,我问老闫,老闫支支吾吾的,后来我听小朱说了,老闫着急忙慌地往回赶,为的就是那姑娘,他向人姑娘求婚,说喜欢她的温柔善良,想跟人姑娘过日子,那姑娘吓傻了,连离职手续都没办,果断逃跑了!” 王如燕分析,“城投集团可不好进,那女孩能进来,八成走了老闫的关系,老闫对人家有私心就卖了个好呗,但,求婚也太超过了吧,换谁都得吓一跳” 胡琳不忿,“这老闫长得坷颤,心倒挺花的!” “姐,咱语气里的酸味怎么回事?”,舒楝笑问。 “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这款的,当年看在他真心仰慕我的份儿上,才给他面子低调处理的!不然的话早一个嘴巴子甩他脸上了!” 舒楝笑喷,“他当然喜欢你,明艳爽朗会来事,他还喜欢温柔娇憨会发嗲的,你们以为他端坐在电脑前,拧着扫把眉在忧国忧民?得了吧,小朱和其他男同事都说了,但凡办公室进去个女的,老闫就跟他们在q上讨论,这个女的好看,那个女的丑,胸啊腰啊屁股啊——道貌岸然形容的就是他这种男人,更何况他连貌都没有,你俩不觉得他长得特像暴走漫画的黑化版葫芦娃?一毛一样啊亲!” 舒楝这槽吐的那叫一气呵成,胡琳和王如燕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人才啊,嘴皮子功夫就是溜! 胡琳忍着笑问:“老闫最近什么事?” “最近嘛,他跟相好掰了,那相好想给自己带的儿子买上网本,其实也没多贵,三千块钱吧,老闫非但不给,还怪相好骗他钱,说没义务替她养别的男人的孩子,他都不想想,人家跟他图了啥!” 王如燕受不了地翻白眼,“老闫真搞笑,不冲他的钱来,还能冲他那张脸,冲他黑掉的一颗心?” “事要看两面,他对女儿挺好的,送到国外读书,花再多钱也不眨眼”,胡琳想了想说。 “这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快赶上哥德巴赫猜想了,居然有女人会嫁给她,那个女人还是个中学校长!” “他老婆不是早幡然醒悟跟他离了吗,最逗的是,他动不动就嚷着去妇联告他老婆对他冷暴力!” 舒楝笑地打跌,“快打住!再说下去,我就笑抽筋了,走,唱歌去,我请!” 三个人搭出租车去歌城,舒楝抢先点了首林志炫的散了吧,失业有如失恋,唱这首最合适。 散了吧认了吧 算了吧放了吧 要原谅要潇洒 别回想别留下 第13章 走出阴影的方法 毫无疑问,舒楝正在经历人生的第二次低谷:撞了劳斯莱斯,一手创办的新刊被卖,遭遇办公室政治黯然出局,紧接着笼罩上了失业的阴影。 三十岁,无业、无爱,按照世人的眼光评判,俩字:失败!这突如其来的受挫感就像一场热感冒,令人恹恹无力,心情烦躁,找亲人好基友哭诉求安慰?得了吧,一把年纪,为点事叨逼叨,像祥林嫂一样,只会让自己变得可笑,根本无法获得建设性的帮助。 不行!她必须从焦虑抑郁的负面情绪中解脱,走出阴影! 首先,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细小的浮尘在明亮的光线中跳舞,舒楝盯着出了会儿神,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擦过玄关柜,沾上一层灰,难怪感觉镜面不亮了,室内卫生状况糟糕得令人发指。 方女士看到的话,一定会说:“哪个男的会喜欢懒女人!”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妈在千里之外! 打扫卫生,立刻,马上! 舒楝挽起袖子,一手拿鸡毛掸子,一手拿抹布,几间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为了防止惰性复发,不带停地拿起吸尘器,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将灰尘扫荡一清,最后拖完地,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据说某方面和谐的小伙伴,天天都能达到这种程度,既消脂又美容心情还靓丽,但桃花运稀缺的家伙只会一身疲惫外加满头臭汗。 不能歇,否则劲儿就松了,床品要换成丝滑夏日款的,换下来的床单枕套被套丢进洗衣机里清洗,等积攒的活儿都干完了,舒楝摊手摊脚地躺在地板上大喘气儿,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终于弄明白了一句古语,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治室”不容易啊,想想那些结了婚的女人,在外要工作,在内要兼顾家里的一摊子事,岂止顶了半边天,家庭妇女的付出也是有社会价值的,应当受到肯定和尊重…… 作为一名前记者,舒楝的老毛病的又犯了,但电光石火的,她脑子中闪过一个想法——对啊!她可以继续追求梦想,做喜欢的工作。 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是尽快开始一段新感情,失业跟失恋差不多,舒楝把工作当情人,挥别了上一个,寻找下一个就是了。 走出阴影的第二步,树立目标,自我勉励。 为了鼓舞士气,舒楝找了一打励志影碟,挨个放着看。 主人公们从挫折和打击中站起来,跨越彩虹拥抱阳光灿烂的新生活,真是太燃了! 等等!这句台词画风有点不对啊—— “有梦想是好事儿” “8岁时有梦想,大人们觉得你可爱” “18岁时,还算鼓舞人心” “28岁时谈梦想,丢不丢人啊” “我希望你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前停下来” 尼玛,简直是她内心深处的理智之声! 28岁谈梦想丢人——她30岁了 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不是修辞意义上的受伤,而是真正的,为了梦想,伤得体无完肤。 舒楝将手放在胸口右下方,那里曾经断了三根肋骨,每逢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为了追查权力寻租的幕后人员,揪出师兄口中的“大鱼”,舒楝被人殴打致伤,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那时年轻,伤筋动骨经受得住,现在呢,还能为了梦想,不管不顾,一往无前吗? 你还有勇气吗?舒楝问自己。 这盆凉水来的真是时候啊,让她高热的头脑冷却下来。 舒楝关了电视,进浴室放水泡澡,她百无聊赖地将堆积的泡泡击碎,就像看梦想破灭的过程,闪着华彩,噗的一下消失无踪。 泡到手指发胀,舒楝才从浴缸中爬出来,披上浴衣,对着镜子擦头发。 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舒楝伸手拂拭,指端的肌肤触感依然光滑充盈……美容杂志说,女人25岁后,身体内的胶原蛋白大量流失,且不可逆转。 听上去真可怕,仿佛青春红颜距离鹤发鸡皮一步之遥。 很恐慌有没有?所以舒楝的建议是,想要过得好,最好把年龄这档事忘掉。 往脸上拍着保湿乳液,舒楝乐观地想:状况良好,尚能战斗二十年! 放在洗手台上手机响了,舒楝按了免提。 “姐,我是小常,你的车修好了,是不是还要做个大保?” “对,按时间算,该保养了” “有人托我向您打听个事,姐,您那车卖吗?” “卖!?我车开了还不到一年半呢” “姐,是这样的,我们小老板的女朋友看上您那车了,内饰和车身的颜色她都喜欢,到4s店提车,只有黑色的,火焰红的要等,她是急性子,等不及想立马买您的车,您放心,我们小老板说了,价钱好商量!” “我——”,“不卖”俩字吞回肚子,舒楝改口,“好,我卖” 既然要抛弃旧我,迎接新生,触霉头的车自然得换掉新的,把钱花个精光,一切从头再来。 脑海中闪现刘欢的公益歌曲旋律: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姐,您咋还唱上了?” “我唱出来了?” “可不,姐,您要是有空,咱下午就把这事办了,成吗?” 舒楝欣然应允。 中午在外边的小饭馆吃了碗桂林米线,舒楝骑着很久没出动过的自行车赶往4s店。 小老板人微胖,看着一团和气,当即报了一个让舒楝满意的价钱,谈妥后,用手机银行即时转账,叮咚一声响,舒楝的账户上多了一长串零。 看了自己的爱车一眼,车内座椅铺上了粉红色的皮毛,完全另一种style了,不得不说,小老板的女友十分的雷厉风行。 小常在一边小声说:“我们小老板女朋友换得勤快,这位谈了俩月就要车,小老板精着呢,答应是答应了,只不过——” 只不过送部二手车——舒楝默默帮他补充。 烈日炎炎,舒楝找了家星巴克吹冷气,她点了杯冰沙摩卡,窝在卡座,翻看汽车宣传册。 卖车的钱,一部分付劳斯男的维修费,一部分换新车。 比较虐的是,看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看不上——在买车方面,舒楝和王如燕找男人的烦恼一样一样的,她的问题比较好解决,可以办车贷嘛,哈哈。 想到这儿,舒楝的心情又好了,含情脉脉地抚摸着汽车宣传册……des-amggts,让她心痒痒的一部车,决定了,就是你了。 以后,姐姐和你相亲相爱,帅气地生活吧! 舒楝把汽车宣传册贴在心口,可惜陶醉不过三秒,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美梦。 “睡在我下铺的姐妹儿,舒楝同学,听说你灾星附体,霉运缠身,还活着吗?” “我呸你一脸咖啡,钱进!咒我你!” “出来玩呗,你无业游民一个,成天猫家里长蘑菇啊” “我忙着呢,手边一摞汽车宣传册等着参详,你自己玩吧” “你看宣传册干吗?接私活了?缺钱的话,我手头有几个筹拍电视剧的海报和宣传册交给你设计!” “没,我想换车,随便看看” “换什么样的,有相中的吗?” “梅德赛斯五月份的新出款,amggts,就是价高了点,买的话,我得吃糠咽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丝想潇洒走一回太难!” “早说啊!”,舒楝听到手机那端清脆的拍大腿声音,“我有啊,车展时买的,白菜价处理给你!” 这款车才上市两个月,钱进就腻了,舒楝咂舌。 “见面谈,你在哪儿,我找你去” “滨江路18号星巴克” 款儿姐钱进,换车犹如换衣服,刚买没几天,小gt就失宠了,放车库闲置就是废铁,还不如卖给舒楝。 钱进说做就做,当即风风火火地开车飙了过来。 一推门进来就抱怨,“这鬼天气,人都要烤化了”,舒楝起身冲她招手。 “渴死了” 舒楝把事先点好的冰咖和椰丝蛋糕递给她。 钱进狼吞虎咽了一番,擦擦嘴角说:“我那部gt的颜色是流沙金,主打款,这个数过户给你!” 舒楝握住钱进张开的手掌,大声说:“你疯啦,这价儿也太低了,我不能占你便宜,你才开了几天,压根还是新车!” 钱进撩了下头发,做高贵冷艳状,“姐乐意不行吗?再说了,不卖给你,钱招财那老头没准就给典当了,我还没对你说吧,我爸妈离婚了!” “什么!?”,舒楝大惊之下,喉咙口的咖啡倒呛进鼻腔,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能够吧,再怎么说,二老搭伙过日子大半辈子过去了,这算看得开还是看不开?” “钱老头想和真爱来段夕阳红,你说他看不看得开!” 舒楝小心翼翼地问:“还是那位巨有气质的阿姨?” “对,昔日的小木匠终于追上了老女神,前脚跟我妈离婚,后脚跑老情人家示爱去了,我擦,捧着花儿弄得跟三流偶像剧似的,他要给我找一小妈,我还能鄙视他男人劣根性作祟,可他颠颠的去追一老女人,这么多年说明什么?说明我妈,还有我,特么的就是个蹩脚的大笑话。” “那伯母呢?” “和佛友到五台山礼佛去了,她早看开了,跟心里有别人的男人的生活,还不如养条狗!” “伯母开心就好”,舒楝不知道怎么安慰钱进,这事摊谁身上都受不了。 钱进红了眼圈,一看舒楝也眼泪汪汪的,破涕为笑,“我说,你眼泪擦擦,不知道的,还以为离婚的是你爹妈呢!” “我爹妈早离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劝你,这方面我不太能感同身受,毕竟我爸妈领离婚证时,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呢!” 钱进擤擤鼻子,吃惊地问:“为啥?婚姻法规定怀孕期间不能离婚!你爸抛弃你妈,可真比钱老头还不如!” “那倒不是,他俩离婚时,我妈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说起来,我妈和你爸的情况类似,小地方人,没怎么见过世面,仰慕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下乡男知青特别吃香,村里的姑娘们都喜欢,我妈死乞白赖得跟我爸扯了证儿,结果我爸回城读书一路读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我妈就是拍着汗血宝马也攆不上啊,干脆退位让贤了!” “我爸要是跟你妈一样有觉悟多好!”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了,只能说伯父是个比较有耐心的猎手,执着守候,终于登上了驶往女神的客船” “听了你爸妈的事,我心里好受多了——身份证带了吗?” “干吗?” “办过户手续啊,车的材料我带着呢,钱不着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给我,欠我的总比欠银行背利息强吧?你过意不去的话,我那文化公司的宣传工作你多帮忙……走吧,车上说” 钱进也换车了,纯白色的玛莎拉蒂总裁,还是高配版的。 自行车被钱进大剌剌地放进后备箱,害舒楝心惊胆战,生怕给剐蹭到了,自打撞了豪车,她就得了看见高档车绕路走的心病。 “知道我为什么换车、卖车吗?” “你换车跟我们换件衣服似的,还能为什么,不喜欢了呗” “不全是——我要接钱老头的班,为了让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支持我,一切有可能惹麻烦的爱好都要放弃,泡吧飙车也要dbye了,我开了蛮久的爱车都入库锁起来了,这部gt新买的,对它无爱,卖掉不心疼” “那你的文化公司怎么办?” “暂时交给别人管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老头爱昏了头,保不齐效仿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把位子给那女人的儿子坐。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妈的股份转给了我,现在我持股36%,也算说得上话的大股东了” “说到底,你是你爸嫡亲的闺女,那女人的儿子是外人,我觉得不会” “以防万一——你爸呢,对你好吗?” “挺好的,可再好也是别人的老公了,跟家常的那种父女关系还是有点不同的” “说点别的,知道吗,前两天你上热搜了,我发现你挺贼的,为了保护*还蒙张面膜” “什么?”,舒楝满头雾水。 “我手机里特意保存了截图和视频,你自己拿去看” 舒楝拿了钱进的手机,点开桌面上的照片——崩溃!各种恶搞她的p图和段子,还有加了特效的视频,她和劳斯男一人顶了一头熊熊燃烧的烈火,唇枪舌剑地互相攻击…… 赶紧上微博热搜,关于面膜女和劳斯莱斯的微博好像被屏蔽不见了,很好,舒楝感到放心多了。 “如今上微博热搜和下热搜都需要点能量和银子,看来劳斯男背景不简单!” “谁说一定是劳斯男做的,我和他又不是占据头版头条的娱乐明星,被别的热搜挤下榜有什么奇怪的” “也许吧”,钱进微笑,“今儿我帮了你大忙,晚上请我去club吧” “大姐——说好的放弃泡吧呢!” 第14章 坐拥金钱的男人 隔了顿午饭的功夫,才帮舒楝办了卖车过户手续的工作人员,抬眼一看又是她。一天之内两次出入车管所,又卖又买的,动作迅捷。 “你这二手车业务挺火爆”,工作人员开玩笑。 “这不辞职了嘛,顺便开拓下第二事业,这行要好做的话,我就当个二手车经纪人”,舒楝半真半假地说。 “那你可要好好考察了”,工作人员笑了。 办过一次过户,再次走流程,舒楝驾轻就熟,省了工作人员不少口舌。 过完户,钱进把gt的车钥匙给了舒楝,“呐,归你了” 舒楝笑眯了眼,“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去静静!” “先别急着乐——我们公司宣传上的事,你有空的话帮着把把关,上次你策划的推介酒会反响挺好” “我怎么有种上套的感觉?” “无商不奸没听说过吗?” “钱总,你知道行内请我什么价码吗?得,我还是把剩下的钱给你吧,唉哟,歹命!劳斯男的维修费只能抵押房子了” “少来,装什么啊!我能亏待你吗,不过你真挺倒霉的,那部劳斯莱斯幻影是定制版车型,估计维修费贵到让你吐血” 听了钱进的话,舒楝立马颓了,“欠一屁股债,心好累,神啊,带我走吧!” “你蒙主召唤了,谁请客?” “刚还想夸你仗义呢”,舒楝被巨债压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说:“到饭点了,咱先吃东西垫补下,才有劲儿到club蹦跶” 钱进一锤定音,“吃怀石料理吧” “怀——你是劳斯男派来坑我的吧,一个赛一个吃得贵,咱能吃点便宜大碗的么?” “瞧你穷酸的,我请客,你放心吃,我带你去的这家是怀石料理中逼格最高的,口感、环境、服务,全都第一流,咱们去了估计得等一个小时,你吃过后就知道什么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 舒楝不感兴趣,“什么时候脚盆国的菜这么有存在感了,我怎么没听说啊?” “你跟吃的有仇?老板是中国人,克制点,愤青!” 大概有钱人的行为模式比较雷同,高旻和他的美国朋友乔瑟夫·派恩先一步来到这座日式庭院用餐。 “f.imf.ithinkitfintheworld” 乔瑟夫大肆赞美日式料理,并热情地建议高旻吃刺身多沾芥末。 “that’!” 高旻拒绝,坚定地表示自己的胃更喜欢中国菜。 乔瑟夫抱怨中国菜太油腻——他和高旻在纽约创业时,经常从唐人街的小饭馆叫外卖,改良过的美式中餐吃坏了乔瑟夫的胃口,尤其是糖醋里脊和宫保鸡丁,光想想,就有种“ach”的感觉。 “joe,你根本没尝过正宗的中国料理,中国有八大菜系,其中的广东菜在海外和法国大餐不相上下,但还不够地道,你这次来中国,让我尽地主之谊,带你好好领略中国菜的奇妙之处,到时你会发现‘d’” 乔瑟夫热爱日本料理,却娶了一位中国太太,他的人生充满了迷之反差。 这种反差还体现在两位挚友所就读的学校上,位于查尔斯河西岸的剑桥镇,有两所全球闻名的大学,一所是常春藤盟校中的老大,哈佛,另一所是理工类大学中的佼佼者,麻省理工学院。 哈佛和麻省理工有着上百年的互黑史,出身哈佛商学院的乔瑟夫自然也延续了这一光荣传统,认为邻校的学生是只会算数的monkeysintraining和乏味的四眼理工宅,未来哈佛商学院培养的商业领袖可以接管mit的毕业生当雇员。 不过这种自负和傲气在听说高旻的事迹后收敛起来,乔瑟夫的导师拿mit的一位亚洲学生的创业史做案例分析,“他比你们年纪小,却已经拿到了数学r,目前在读计算机phd,像我们在座各位对东方人固有的印象一样,他们偏爱理工科,个个都是读书机器,但这并不是我要讲的重点,我需要各位思考一个问题,这位聪明的东方人,他创业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容我再补充一句,乔布斯不是唯一一个被赶出硅谷的公司创始人,高旻研发了智能图像处理系统,他和拍档申请了专利,顺理成章在硅谷成立了公司,投资人蜂拥而至,他的股权被稀释。之后,因为技术主导与市场主导的经营理念产生冲突,他和董事会爆发了矛盾,拍档和投资人联手将他kickout,好,我要问大家一个问题,假如各位面临同样的困境,将如何抉择,是交出经营管理权,领个虚职,等待机会东山再起,还是卖掉股份,另起炉灶?” 时至今日,乔瑟夫已经忘了交给导师的paper上自己陈述的观点,记忆尤为清晰的是,一下课,他追着导师进了办公室,问,那位不幸的东方人做了什么抉择? 导师抽着雪茄,吞云吐雾,惬意地眯着眼睛,“让技术狂人向市场妥协,乔布斯做不到,高旻也做不到——他觉得自己被资本玩了,所以他打算做那个掌握资本的人……顺便说一下,他成立了一支基金,我投了笔小钱,而他给我的回报远远超过了我的预判!” “你和他认识?” “哈佛给过他offer,遗憾的是他选择了mit” 乔瑟夫的心砰砰地跳着,他有个感觉,机会来了,他像个疯子一路狂奔闯进mit,找到高旻,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旻身材修长,仪表不凡,与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书呆子形象大相径庭,只是眉宇间仍有一丝清涩的稚气……传说中的神童,15岁赴美就读mit数学系,18岁拿下数学r学位,20岁开公司,计算机phd也指日可待,他脚下的路有无限可能。 “为什么不成立投资公司做对冲基金y,玩把大的!你好,我是乔瑟夫·派恩,自荐当你的r!” 暗物质资本(dmc)在一句戏言般的邀约下正式成立了,注册资本3000万美金,直至高旻回国,dmc坐拥百亿管理资产,年度业绩一直稳超30%,外界把dmc取得的骄人成绩归功于曝光率高的乔瑟夫·派恩,在投资人眼中,隐匿在背后的高旻才是dmc的掌舵者,他超凡的投资才能和技巧令dmc表现上佳,成长惊人。 rcapital开疆拓土的时光,肆意、轻狂、在风浪和波折中无所畏惧,他们收割金钱,赚取声誉,把全美最聪明的一批人招致麾下,想想吧,棒极了简直! 乔瑟夫追忆往昔,“那真是最美好的日子,天天都能听到金钱进账的声响,我们饱含激情的工作,然后疯狂地庆功!” “joe,结束dmc在美国的投资管理业务,你后悔过吗?” “ver——我只是怀念和你并肩作战的时光,说实话,在成功面前,我有点迷失了,陷入美国梦的虚幻中无法自拔,鲜花、掌声、追捧、派对,还有美女们殷勤的献媚,这一切让我飘飘然,以至于忽视了家庭,我的儿子罗伊得了急性白血病,他走得很痛苦,你知道吗,当再多金钱也挽救不了我儿子的生命时,我被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了h——我不能狂妄地认为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当时我想,是时候结束了。我和南茜成立了慈善基金会,投身慈善事业,我不是什么善良人,我只是想为我可怜的儿子做点好事,希望他的灵魂在天国得到安息!” 高旻给乔瑟夫斟了一杯清酒,调节有些感伤的气氛,“南茜打发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漂洋过海拜菩萨,你居然会同意,我很意外” “失去罗伊后,我和南茜都想尽快再要个baby,可是,一次宫外孕,一次流产,我们都要绝望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惩罚,孩子和我们无缘,但南茜是无辜的,她有做母亲的权利,我不想她受苦,说,亲爱的,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但南茜说,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做人工授精,如果依然失败,她就认命!我岳母说中国的南海观音是送子娘娘,让我来祈求继嗣。为了我妻子,干什么我都愿意!” 高旻的手机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了,“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joe?在我对面,你真该听听他对你充满爱意的表白,what?’s.ok,我换他听” 乔瑟夫接过手机急忙忙地表忠心,“蜜糖,那怎么是甜言蜜语呢,那是发自我内心真实的感触,拜南海观音?放心,高会陪我去普陀山的——为高安排约会?亲爱的,你就不要操心了,高和金钱结婚了,这种人不需要家庭!” 高旻笑了,“听上去,你比我更了解自己” “难道你想收拾行李飞往纽约,和南茜安排的所谓社交名媛约会?相信我,没有一个好的,全都是长着漂亮脸蛋的掘金女郎,假如你变成穷光蛋,别指望她能陪你同甘共苦,她会第一时间踹了你,火速搭上另一个没头脑的凯子!这种事我见多了,你到华尔街附近的酒馆随便坐坐,就能听到一打类似的悲情故事——当然,她更可能介绍给你的是‘出色的女士’,医生、教师,职业高尚,按照中国式的理解,这些女人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谢谢你好心的提醒,暂时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看吧,我说对了,mrgao为金钱而生,适合做独行侠” 高旻举起酒盅,“来,理解万岁!” 两人碰杯,一口闷。 清酒口感绵软,后劲悠长,乔瑟夫铁灰色的眼眸染上醉意,每到微醺时,他就会特别的诚实。 “虽然不甘心,还是承认吧,在对冲基金这行,你比我有天分,你坚定、理智、冷静,只关心股票价格波动,不为外界的风吹草动所惑,像从事科研那样进行高频对冲交易。我不行,我关心股票基本面和内在价值,任何来自华尔街的消息都让我像惊弓之鸟般惶惑不安,怕决策错误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哪怕最辉煌的那段日子,我都睡不安枕,现在好了,压力消失了,失眠症不药自愈” 老友重逢,高旻更多充当的是倾听者的角色,一如两人合作时的角色划分,乔瑟夫有着哈佛商学院培养出的精英气质,行事言谈高调,接受新闻媒体的宣传报道和专访,维持高曝光率为暗物质资本带来声望和福利,可以说是dmc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高旻低调沉稳,作风严谨务实,他是带领dmc在全球股票市场大杀四方的开拓者,也是偏执苛刻的风险管控者,他回避媒体,躲在人们的视线之外,正如同暗物质资本设立的初衷,你看不到我们,我们却无处不在。 乔瑟夫突然想起了什么,啪的拍下筷子,“对了,前一阵子,南茜在一个州政府举办的慈善晚宴上碰到了你的老搭档和他的妻子,南茜和他们聊了几句,听说有一对儿女,看上去非常幸福……st,是不是还忘不了你的前未婚妻?!她都成了你前合伙人的老婆了!” “,shedumpedyou!” 在华尔街,高旻收获了荣耀,而在加州硅谷,则是不折不扣的笑话,遭搭档背叛,被赶出公司,一度订婚的女朋友和搭档搞到了一起,公然出入社交场合,频频高调秀恩爱。 往事不堪回首,绿云罩顶中。 高旻捏着酒盅,眼神闪了闪,嘴角勾着一丝笑,挑眉问:“我像为情所困的男人?” 乔瑟夫认真地审视高旻,他气定神闲,从不失态,在最糟糕的时候他也从未失去斗志和底气,认识他以来,乔瑟夫几乎没见过他进退失据的样子,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好吧,当我没提——接下来我们去酒吧,喧闹的那种,音浪轰鸣,人们摩肩擦踵,我喜欢那种感觉,然后喝得烂醉如泥,我需要龙舌兰,日本酒太脂粉气了,不带劲儿!” “为什么不换种休闲方式,有益身心的那种,打打高尔夫,钓钓鱼” “高尔夫?钓鱼?等我八十岁了再玩也来得及。走吧伙计,你需要点刺激性的活动!” “我想南茜对此一定会有疑议的” “中国有句名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let’sgo” 第15章 冤家路窄 舒楝穿着一套夏款梅花运动服,和古雅的和室格格不入。 钱进看不过眼,“你外套能扒了么,我看着都热!” 舒楝拉下拉链,脱了外套,露出经典的横条纹海魂衫,“我原计划骑自行车运动的,穿长袖防晒” 钱进无语。 一身和服的日本女管家,上完最后一道菜,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朝室内的食客一垂首,拉上了纸门。 舒楝点了点菜,总共13道,小碗小碟的,说好听点叫精致,实诚点叫欺客,每道菜一口的量,吃得饱么?请劳斯男那一餐虽说花了不少钱,但至少量足能吃饱。 夹了一筷子酸黄瓜,舒楝吐槽,“配菜比主菜多,金枪鱼片够mini的,此餐乃胡萝卜黄瓜开大会,你说花千把块钱吃这个亏不亏啊?” “怀石料理吃的是意境,食材都是空运过来的,能按菜市场的价算吗?” “就算京都米其林三星的怀石料理都没这么贵,反正宰的都是有钱人,我瞎操什么心呐!” “我减肥,石烧神户牛肉归你了” 舒楝兴致缺缺的尝了几筷子,嘴巴淡出鸟来,索性撂下筷子,等钱进用餐。 “我最近请了个健身私教,饮食控制比较严格,只能吃清淡的,等我练出马甲线,咱们再去吃色香味具全的!” 两人吃好出来,月上柳梢头了,清寂的禅意庭院中蹲踞的石灯笼,亮着朦胧的灯光。 高旻和乔瑟夫出了包厢后并没急着走,站在一株山樱下散酒,不经意间回头,淡黄的光晕中有个人影,跟四周清幽的景致十分不搭调,有种绿幕抠像,二层画面叠加合成失败的感觉。 舒楝和钱进踏着步石朝庭院出口处走去,错身而过的刹那,高旻看清了她的脸,等反应过来,人已走远了。 糊面膜的那个人,名字挺特别,舒楝。 两次三番地碰见,就人与人之间的机缘而言,已算得上高概率事件了。 西方人一般分不太清东方人的面孔,但舒楝长了一张辨识度非常高的脸,所以乔瑟夫猛然记起guvita红酒吧门外的一幕。 有个醉汉骚扰一位衣着性感的姑娘,他正准备挺身而出,一边袖手旁观的女人突然快步上前撞开醉汉。 醉汉暴怒挥手就打,却被那位女人一把攥住手腕。 两人之间不知谈了什么,醉汉悻悻然地走了。 乔瑟夫正待好好瞻仰这位救美英雄,英雄已拦了的士扬长而去。 不料又碰上了。 “刚刚那位穿海魂衫的人,前几天在红酒吧我见过——当时你在门内讲电话,我在门口等泊车小弟停车……” 乔瑟夫把那天晚上目睹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中国人都会功夫吗,我看她有点身手,虽然我不赞同一位女士冒然同醉汉动手,她应该保护好自己,这种事最好交给警察处理” 红酒吧?高旻想到了隔着珠帘的人影。 “她是不是穿着烟灰色套装?” “smokygray?possibly,i’sure” “it” 正被提及的某人,看到泊车的地方停放的一溜高级车,心里反射性的发怵。 钱进的车夹在一部奔驰g65和路虎揽胜之间,三部车乍看效果挺震撼。 以上皆为舒楝单方面感受,钱进出入豪车代步,早已到了视车无睹的境界,所以十分不理解好友畏畏缩缩的模样。 “磨蹭什么呢,快上车!” “我得小心点,最近衰得很,万一蹭到了” “别逗了,就凭你的血肉之躯?你以为你是钢铁侠?” 话音刚落,叮当一声轻响,舒楝急速冻结,僵住不动。 “我靠,拉链刮了倒视镜!” “刮得哪部?” “g65” “你少吓自己,这车结实着呢,快走!” 舒楝爬上副驾驶,忍不住问:“就这样走人,会不会有点那啥?” “你这撞车后遗症很严重啊,需要介绍心理医生给你吗?” “我看我要改名叫霉霉了” “别想了,待会儿到酒吧,整点深水炸弹,保管你烦恼忘光光,明天睁眼又是一条好汉!” 为了防止自己乱想,舒楝没话找话,“我以前替朋友跑过几回娱乐新闻,采访过范冰冰和李宇春,她俩就开g65,当时我想,女性开这么硬朗的车,性格中一定有强悍的一面,当然,最紧要的是有钱!” “g65也就外观拉风,其实操控一般,开着有点颠,油耗高的离谱,动不动就加油!” 俩人东拉西扯了一路,到了夜奔酒吧,舒楝被保安拦在门外。 “咱们这儿是找乐的,不是来爱国的!”,保安轰人。 外套上印着标志性的中国字样,穿运动服泡吧的确不太合适,可穿什么是个人自由。 舒楝轴劲儿上来了,想质问他酒吧歧视爱国者吗?什么破地方,以为她稀罕来啊! 钱进拉住他,塞了几张钞票给保安,然后就芝麻开门了。 “浪费那美国时间斗嘴,至于嘛,走,进去嗨” 夜奔是上下两层的loft式结构,上层可闲聊聚会开party,下层是个大舞池,dj现场打碟,高分贝的电音统治全场,穿着轻薄透的性感美女火辣热舞,把腰臀摇成一道炫目的波浪,口哨声四起。 猎艳的男人四处游走搭讪,言语暧昧,神情魅惑,似乎只要一个眼神,一处暗影,就能迎合气氛来场不问姓名的艳遇。 当然也有伤心人买醉的,趴在吧台,不要命似的灌酒,把自己埋葬在噪杂的音浪中,比如,钱大小姐。 作为陪客,舒楝很自觉地只喝薄荷水,总得有个人保持清醒负责开车吧。 舒楝劝钱进,“照你这喝法,不出三杯准挂,来,喝点水缓缓” 钱进撑着下巴,扭脸问:“你妈一个人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她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 “我妈人吧挺乐观的,也考虑过再婚,但不还有我这个拖油瓶吗,她又怕后爸对我不好,委屈了我,就想等我长大了再说,但一年年过去了,有想法也给耽误没了” 钱进晃晃酒杯,凝视着琥珀色的液体,唇边泛起讽刺的笑容,“你也见过苏锦蓉,岁月无损她的风华,更别说年轻时的光景了,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长得又美,一下就迷住我爸了,他一个没文化的小木匠,人家才看不上他呢,我爸到岁数了,女神追不上,只好认清现实和我妈将就结婚过日子,我妈也没多待见我爸,组织介绍,那个年代差不多都这样,谁是为了爱情走到一起的?都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要是心向着彼此,劲儿往一处使,日子长了,兴许会培养出一份真感情” “可是,谁让苏锦蓉老是勾着我爸呢,和她好的男知青拍屁股走了,她大着肚子,名声坏了,听说家里人也跟她断了亲,我爸看了,那个心疼!就花样扯理由帮衬她,你说哪个女的看见自己男人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能无动于衷?吵闹拴不住男人的心,干脆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我爸提离婚,我妈唯一的要求是,要我爸立遗嘱,承诺他百年后财产全归我” “我爸就我一个孩子,跟苏锦蓉结婚估计也生不出来了,所以他答应地很痛快,立遗嘱,公证的戳一落,我妈二话不说和他办了离婚手续” 舒楝拍拍她的背,“姐们,你以后就是霸道女总裁了,这桩离婚案,你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比和那些私生子女争夺财产的倒霉蛋们处境好多了” 钱进冷笑,“老头的私房钱还是很可观的,就算他拿出来给苏锦蓉和她儿子用,我也不意外” 舒楝舔舔嘴唇,“你想让老爷子净身出户?” “我倒是想,但他还是董事会主席,拿他没辙儿!走,上去喝,这儿坐着不舒服” 钱进拎着两瓶酒摇摇晃晃上楼梯了,舒楝紧随其后,生怕她一脚踩空,酿成惨祸。 舒楝扶着钱进落座。 钱进对瓶吹,酒喝了一半,顿住,轻笑一声,眼神变犀利了,站起来,朝左前方的一伙人走去。 舒楝不明所以,赶紧跟上,瞧钱进的模样,这是要闹事的节奏! “啧啧,我说谁啊,这么眼熟,原来是新出炉的钱公子!” 钱进说话的语气很挑衅,斜眼瞪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舒楝看过去,那男人说不上多帅,但气质很夺人。 男人身边的一个女孩气红了脸,站起来,极力维持礼貌,“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姓钱的!” 钱进夸张地哦了声,目光在几位陌生男女身上缓缓逡巡,“你们没听说吗?他很快就有继父了,钱姓富商,本城有钱人中排得上名号,叫声钱公子也不为过吧!你说呢,苏怀秋?” 苏怀秋!那不是苏锦蓉的儿子吗,钱进从小到大就讨厌的人,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样样都好,生来就是为了打击一般人而存在的。 “诸位——”,钱进振臂一呼,“今晚的酒,钱公子请客,大家喝好!” 顿时,酒徒们桌子拍着山响应和。 钱进愉悦地弯起嘴角回到座位,和人们频频举杯致意,开启酗酒模式,直至喝得不省人事。 “喂,醒醒——”,舒楝使劲拍钱进的脸,后者醉得死猪一样。 舒楝吃力地架起钱进,还没走两步呢,钱进的身子就往下出溜。 “我来吧——” 一只手接过钱进,舒楝登时像蹦出了五行山的孙猴子,轻松自由了。 舒楝歪头,是舒怀秋,他一手搂着钱进的肩膀,一手护着她的脑袋。 “你别介意啊,她喝多了” 苏怀秋笑笑,没说什么。 “酒钱挂钱进账上,你不用付” “没关系,我来付……你是钱进的大学同学,我认识你” 舒楝砸吧砸吧嘴,琢磨了会儿,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该不会……? 舒楝偷眼看去,苏怀秋微垂着眼看着钱进,神色温柔。 舒楝在心里叹息:好大一盆狗血,苏怀秋的情路注定坎坷。 泊车小弟停好车,苏怀秋给了小费,动作轻柔地把钱进放在车后座。 舒楝把车钥匙给苏怀秋,担心地问:“你喝酒了吗?还是我送她吧” “给同事洗尘,他们闹着来酒吧,你放心,我没喝酒” “哦,那好吧” 苏怀秋帮舒楝从后备箱搬下自行车,然后上车开走了。 好神奇的转折——舒楝扶着自行车半晌无语。 身后有车按喇叭,舒楝推上自行车往边上躲,车像长了眼睛,以和她同步的速度,慢慢停下。 车门推开,舒楝的视角里首先出现了一双长腿,她抬头,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去,冤家路窄! 第16章 家的变迁史 来人冲舒楝坏笑,“舒小姐,山水有相逢啊” 被人指名道姓的,不好装不认识,舒楝剜了劳斯男一眼,假笑,“是啊,哪儿都能遇上,这缘分绝了!” 本想做个东北抱膀子,霸气应对,奈何推着自行车,不方便摆pose,只好劳动心灵的窗户表达欠了债还穷横的情绪。 高旻看她眉眼官司打得热闹,再瞧这运动服自行车的架势,跟前两套衣裳比,着装风格也太跳跃了。 “前几天,你是不是去过guvita红酒吧?” “没错,去过——”,话到此,舒楝惊觉不对,“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穿着一身烟灰色套装” “两个小时前,你吃过怀石料理” “还有吧就是,你辞职了” 高旻噙着笑,欣赏舒楝瞬息万变的神色。 舒楝思维发散,“你找人跟踪我?怕我欠债跑路?” 舒楝的反应证实了高旻的猜测,他笑笑,“那不能够,违法的事我不干,纯粹偶遇” 舒楝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一时顾不上想,好像错过了某个点,但劳斯男当前,她只好专心致志等着接招。 高旻看她如临大敌似地瞪着他,一阵好笑,轻咳了一声,问:“我和朋友喝了点酒,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开车送我们吗?找代驾,这一来一去的花不少时间呢” 虽然因为车祸,和劳斯男闹得有点不愉快,可人家也帮过她,还给送医院了,一报还一报,没道理拒绝。 舒楝点头,“行啊……我自行车搁哪儿?” 高旻搬起自行车放后备箱,回头,下巴一扬,说:“上车” 舒楝纠结,“要是把你的车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算我的,好吧?” 这还差不多,舒楝坐上驾驶位,系上安全带,确认劳斯男的安全带也系上了,才发动车。 “去哪儿?” “半岛酒店” 开了好一会儿,舒楝回过味儿来,瞄了一眼车标问:“你换g65开了?” “就你撞我那车,还在修车厂放着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变着法得提醒她!舒楝横了劳斯男一眼。 舒楝开车技术不错,由于后座载着喝醉的人,怕颠着他不舒服,她开得特别稳当。 g65动力强劲,一脚踩下去,发动机在耳际轰鸣,和着血流和心跳的节奏,肾上腺素飙升,兴奋感随之而来。 黑暗中偶尔的一束光勾勒出身边人的剪影,高旻看了一眼,不知不觉笑了。 有些人天生拥有让人发笑的本事,这位舒小姐无疑就是。 舒楝把车开进酒店地下车库,高旻架着乔瑟夫叮嘱:“自行车就不要骑了,太晚了不安全,我让酒店的人给你叫部计程车” “好吧” 过江隧道不向自行车开放,轮渡又停了,除了打的也没别的办法。 三人乘电梯到酒店大堂,高旻跟前台说了下,之后朝舒楝点了点头,架起乔瑟夫向电梯走去。 看着这一幕,舒楝忍不住浮想联翩,俩男人一起开房……啧啧。 门童叫来了计程车,舒楝让师傅等一下,到门岗那取自行车。 计程车的后车厢空间窄小,自行车一半架在外面,师傅抱怨:“平时不好这样子的,会被交警抓的,现在大晚上算了,幸亏你去的地方不远,否则你给钱我也不去!” 舒楝暴风称赞出租车师傅救急救难,把人夸开心了,高高兴兴地给她送回了家。 这一天过的,那个累啊! 幸好还有个家可回。 家对舒楝而言,不仅仅是容身之所,还是充电恢复精力的港湾,给她温暖与庇护,安抚她不为人知的疲惫与伤痛。 往前推几年,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加不完的班,赶不完的饭局,k不完的歌,认真算起来,在外边待的时间比在家多。 当时家在她概念中就是花钱租来睡觉的地方,尚处在马斯洛需求理论的低级层次,还没达到爱与归属感的高度。 人在挣扎求存时,是无暇他想的。 舒楝充分理解那时粗糙生活的自己,一没时间,二没金钱,想精致也精致不起来。为了在大城市立足,为了打拼事业,她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在理想主义光辉的照耀下,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记者和文人一样,都需要点气节,这点陶渊明做得特别酷,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辞官回家务农时写的《归田园居》,其中的一句: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舒楝特别喜欢,也一直奉为圭臬,哪怕在现实中经历了一番寒彻骨,有富贵于我如浮云的年少轻狂,栉风沐雨后消失无踪,她依然坚守住了底线,不出卖良心,不违背本意。 美中不足的是,道德、操守、良心似乎跟钱天生不合,舒楝在报社当记者的那段日子穷的叮当响,虽说她的出稿量不算少,可没有额外的进项,单凭杯水车薪的稿费,根本租不起像样的房子。 她就跟城际盲流似的,从城西窜到城东,从一所便宜的房子搬到另一所便宜的房子。她住过地下室、八个人挤的拼租房、巴掌大的亭子间…… 舒楝不怕吃苦,怕搬家,被迫走人的情况层出不穷,什么房东收房自用、突然发神经涨房租、室友要和男友双宿双*飞…… 马不停蹄地换房子苦不堪言,当记者就够奔波了,如果大后方再不稳定,那可真就没戏唱了。报社同事看她见天儿跟三毛流浪记似的,上班上得尖嘴猴腮,心中大为同情,就给她介绍了一住处,老公房,住的都是拆迁户。 据同事讲,房子老了点,但胜在地段好,交通便利,周边生活设施也齐全,更锦上添花的是,替舒楝介绍的这处是政府回收房,交给物业托管,租住的话,只要定期交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用管,也不用担心被房东赶出来流离失所。 舒楝一听那敢情好,转念一想,这种条件的房子租金肯定不便宜,只好摊手做遗憾状:“姐,我挣的那三瓜俩枣你还不清楚,这房子我租的起吗?” “租金不贵,房子也没多好,一室户,有个熟人在那家物业做客服,我让她先别把房子的出租信息挂房屋中介,给你留着” 这位女同事怀孕了,挺着肚子坐班,舒楝替了她不少活,给舒楝找房子,也就一顺水人情。 现成的便宜,舒楝也不推辞,签租房合同带搬家请了一天假搞定。 二十来年的老房子,也不期待它能好到哪儿去,不就图个事少稳定么,舒楝简单添了几件生活必需的家具和小电器,就安营扎寨不动地了,一住就是五年。 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舒楝为了理想撞的头破血流,黯然从报社辞职,又摸爬滚打换了几份工作,老房子陪伴她度过了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 后来进了城投集团,随着职位的晋升,工资也水涨船高,她把中二时期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心态收好,讥讽自己,伟人的名言可不是为了标识叛逆这么肤浅。你以为你是谁,美国队长么?你丫的就老老实实工作赚钱,免得待在老家的亲妈为你担惊受怕之余,还要操心你的温饱,眼巴巴等着你啃老。 工作了这么多年,加上运用手上的人脉和资源接私活的收入,舒楝的积蓄买一套小面积的单身公寓完全没问题,可她一直没挪窝,延续艰苦奋斗的生活方式。房间里除了一张木床和衣柜连沙发都没有,电视机和冰箱还是二十世纪初产物,没有空调,夏天吹风扇冬天喝热水。 舒楝在老房子住得绝对称不上舒坦,主要图方便,除了租金,物业费这啊那啊都不用管,她也就晚上回来睡个觉,饿了,小区门口有大排档,24小时便利店,非常的烟火人间。 在家徒四壁的老房子住习惯了,舒楝逐渐养出了浪子习气,文艺点的说法是洒脱不羁爱自由,大白话就是没心没肺,以方女士来看,闺女这是提早过上了老光棍的生活。所以隔三差五地催舒楝找对象,就怕她一条道走到黑。 日子过的随心所欲无牵无挂,长辈们是不赞赏的,哪能对以后没个章程打算,随随便便对付着过呢。 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是发展变化的,生活也一样。话说起来,改变的起因有点无厘头。 有天下班,晾在阳台的床单不见了,舒楝探头往下看,银白色的布料落在一楼违章搭建的车棚上。 敲开了一楼的门,烫的满头卷的邻居上下打量了舒楝几眼,这才侧身让她进来。 舒楝问邻居借了把人字梯,爬到棚顶,拿下床单,道了谢,邻居把她送到门口,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她神神秘秘的,舒楝有些不明所以,就含笑等她开口。 “舒小姐,侬晓得伐,侬格屋子有毛病的——” “毛病多了去了,老房子嘛” 邻居拍拍舒楝的胳膊,示意她凑近说:“侬勿晓得,侬屋里厢住过孤老,伊西特勒,三天后才被宁发艺……” 本地话舒楝勉强听得懂,邻居向她透露,自己租的房子死过人,这又怎样,二楼的一户前几天刚办过丧事,生老病死再平常不过了。 邻居看她不以为意,只当她无知者无畏,索性把老房子发生的怪事添油加醋说了个遍。 什么老人死后,屋里一到晚上就会有脚步声,特别瘆人,什么深夜有咳嗽叹气声,动静太大,吓跑了好几个租户,慢慢的,凶宅的名声传扬了出去,没人敢租,老房子空着直到碰上舒楝这个冤大头。 回想起签租房合同时,物业管理处的经理客气的不得了,生怕她不签字,一个劲的夸小区的优点,说最适合上班族住了。现在看事出有因啊,难怪租金低的可疑。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几年在老房子里住得太太平平,想来那些诡异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邻居讲完又笃悠悠地加了一句,“舒小姐,侬格八字噶硬,镇邪” 舒楝听她讲话阴阳怪气,心知这是怪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也不计较,笑笑上楼去了。 到了和老妈一周一次的通话时间,舒楝随口提了提老房子的事,感慨孤寡老人晚景凄凉,“妈,你虽然不老,可空巢,千万当心点,降血压的药记得按时吃” “呸呸呸,你妈我健康的很,你舅你姨都在身边,街坊四邻也常来常往,就算我有个万一,也绝不可能孤零零的没人知道!倒是你,看看新闻,多少人年纪轻轻的过劳死,住的那小区邻里之间人情淡漠,门一关,谁也不认识谁,真要人命关天了,谁管你?” 得,又开始老调重弹了,舒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无非是劝她找个男人,以免老了孤苦无依,好像嫁人跟万能灵药似的,包治百病。 见舒楝无动于衷,方女士改变策略,劝她买房,说现在的房子必须得换,住了这么多年的凶宅,多晦气啊,万事讲讨彩头,换个新房转转气运。 舒楝是没忌讳的,胆儿也挺肥,好歹跑过社会新闻,跟过几次凶杀案,也见识过巨人观尸体,压根不觉得死过人的房子有什么可怕。 不过就她目前的现状讲,买个房显然比结婚容易实现,再说房子一天一个价,早买早安心。 说动了女儿,方女士表示要给她添钱买房。 “千万别!我有钱买房” “哎哟,你那俩钱也就够买个厕所” 方女士不由分说就往女儿账户上打了钱,舒楝一查账户,多出了一长串零,大吃一惊,方苓女士的财产状况她一清二楚,公路局的小办事员,钱权皆无,全指着年底发奖金,结果阳光工资政策一实行,福利都没了。 “妈,哪儿来那么多钱?你可不能犯错误” “你妈我兢兢业业工作,没拿过单位一张纸,我会犯错误?放心,这钱是舒昱鸣给你的!” 第17章 生活的重量 舒楝爸妈之间也是一笔陈年旧账。 舒昱鸣是方苓的前夫,北京人,因为父母的问题,下乡时才15岁,他和另外三位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住在大队支书老方家的粮仓。 老方的孙女幺妹方苓那时八*九岁,正是疯跑野跑的年纪,压根瞧不上家里来的几个豆芽菜似的半大小子。尤其是那个叫舒昱鸣的,除了下地干农活,吃饭的时候都拿本书,别提多没劲了。不如住在村口的那几个知青,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可会玩了。 几度春秋后,知识青年们大多都返城了,只有舒昱鸣还留在农村。倒不是他对这片厚土爱得深沉,主要是不想回家,他父母刚平反没多久就闹起内部矛盾,打响了离婚战,天天上演男女混合双打,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父母双方谁也劝不住,舒昱鸣无奈之余又回到农村,全身心的扑到学习上,他想考大学。 时间是个魔术师,方苓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昔日瘦弱苍白的少年也长成了挺拔英俊的男人。 方苓的目光总是偷偷追逐舒昱鸣的身影,这个哥哥虽然沉默寡言,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能吸引她。 方苓是个直爽姑娘,察觉了自己对舒昱鸣的心意,就大胆说了出来。舒昱鸣为人体贴内敛,怕打击到小女孩纯真的感情,也没明确拒绝。 俩人不远不近地相处,舒昱鸣觉得方苓年纪小,感情还不成熟,等长大了,就会转移注意力,喜欢上别人。 方苓才不做见异思迁的事,她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变心。 22岁时舒昱鸣考上了大学,回城那天和小妹妹方苓正式定情。等到方苓20周岁一到,俩人登记结婚,但还不到一年,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外人都不明白,为啥幺妹去北京转悠了一圈回来就铁了心的要离婚。 老方头敲着烟锅数落:“追着赶着的是你,要结婚的也是你,现下整这么一出幺蛾子,你为的是哪般?老早就劝你了,你和小舒不合适,他是城里人,能跟咱庄户人一样?” 别看方苓年纪不大,却极有主意,一旦做了决定,谁劝都没用。 爷爷说的那些话,以前她全当作耳旁风,等亲自去了一趟北京,看过全国第一的学府,她才发觉自己忽视的差距一直都存在,还那么刺眼,城乡差别,思想观念差异,哦,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文化素养,那更是天差地别。 舒昱鸣的导师听说方苓来了,特意找她谈话,让她支持丈夫出国深造,不要埋没人才。这时方苓才恍悟,舒昱鸣急着参加工作接自己出来,放弃了对他而言多么重要的机会。 方苓扪心自问,你能挡他的机会阻他的前程吗,不能,她做不到。可只要她这个拖后腿的在,以舒昱鸣的性子,绝不会丢下她出国。 但那又怎样,能说明舒昱鸣爱她吗?以前在农村,她自信凭着天长日久的厮守,他们俩会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恩爱夫妻,可他出国呢,飞的更高更远,那个世界她无法企及。 其实不用等舒昱鸣去国外,在校园转了转她就意识到一个事实:不配。没错,她和舒昱鸣不般配,一个是文化水平有限的乡下姑娘,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清华学子,放谁眼中他俩原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的几个女同学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犹如一条鞭子,把她从痴心妄想中抽醒。 而这一切只是开端,以后他们俩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直到她再也追不上,到那时她如何自处? 自知之明姗姗来迟,方苓终于清醒认识到自己的位置。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一如多年后的某句歌词。 方苓决绝地从舒昱鸣的世界中退出,她想现在走还保留一丝体面,总好过以后被抛弃,她不是对舒昱鸣没信心,她是对舒昱鸣所处的那个世界没信心。 舒昱鸣挽留无果,内心深处却隐隐松了口气,就当他们为幼稚不成熟的感情绕了弯路后回归各自的轨道吧。 方苓离婚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不顾家人的反对,把孩子生下来,她对舒昱鸣的暗恋明恋旷日持久,婚姻却很短暂,真正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孩子是个意外。 方苓天性坚强乐观,她很快振作起来,往北京走了一遭,不是专门受打击去的,看了校园内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们,她感觉骂知识分子臭老九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舒昱鸣曾经对她讲过,知识就是力量。 她得提升充实自己,有了本事,才能给女儿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 凭着这股信念,她参加了自考,拿到了学历,吃上了商品粮,女儿在充满关爱的环境里生长,没有受单亲家庭的影响,成为豁达正直的好姑娘,非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心大的没谱。 或许是自己在爱情和婚姻方面有缺憾,所以方苓特别希望女儿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 可她女儿哪都好就是姻缘上特让人着急,从小到大就没见她的桃花开过,你说糟心不糟心,女孩子芳华正盛时,车啊房的,能提提条件,岁数一大,挑选的余地越来越小,女儿买好房,找对象时可以适当放宽条件。 大城市寸土寸金,买房置业谈何容易,幸好舒昱鸣雷打不动地按时寄来抚养费,哪怕他在国外求学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停止过,后来他再婚,方苓对他说抚养费不必给了,她能养活女儿,两个人虽然夫妻缘分尽了,但到底相识多年,她不希望因为钱的事影响他和现任妻子的关系。 舒昱鸣一如既往地把钱转入为舒楝开的账户,他不想亏待前妻和女儿,看他坚持,方苓也没再说什么,况且舒昱鸣再婚至今也就舒楝一个孩子,她没权利阻止。 眼下,她只有庆幸,庆幸舒昱鸣给的钱逐年增多,为女儿攒了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女儿不必为了买房举债还贷,被沉重的生活压垮。 舒楝对这笔钱毫不知情,联系舒昱鸣,人不在,秘书礼貌地回复,舒院士正忙,请她稍后再拨。 舒昱鸣的头衔很多,两院院士是其中之一。 舒楝一度觉得很魔幻,自己爹是搞科学研究的,居然还娶过村里的小方姑娘! 父亲母亲两个泾渭分明的人,偶然的结合,只能归咎于那个特殊年代了。 所以父亲的缺席,舒楝从不以为憾,生下来就注定的事,习惯就好。 没有怨恨自然没有抗拒,用脉冲信号维系父女情,舒楝丝毫不觉得别扭,像朋友般相处准没错。过分亲昵的话,舒昱鸣现任妻子冷冰冰的脸色她可吃不消。 舒昱鸣的疲惫透过手机都能感受到,带着倦意的声音不疾不徐,“钱是我给你的,买了房,把你妈妈接过去住,你妈——她不容易” 看来买房也不全是为了自己,老爸这是唱的哪儿出戏,愧疚,弥补?老妈早就说过,没有谁对不起谁,就仨字,不合适。 父亲的钱,舒楝笑纳了,嗯,这也是孝道,既然借花献佛,又怎好拂了他的心意呢。 但钱没拿来买房,舒楝悄悄存入定期账户,她并不像方苓以为的那样,心大的没边,整天稀里糊涂过日子。她对老妈和自己的情况做过通盘考虑的。 方苓的工资按小县城的标准够开销,大钱攒不下,老了有个头疼脑热也许能应付,万一生了大病,治疗费哪里找?她没有兄弟姐妹分担压力,也不好指望亲友,至于成了别人丈夫的爹,那更不行了。 不是她不盼亲妈好,总要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故此买房并未列入计划。现在方苓有了这笔钱傍身,舒楝心中的隐忧也就去了大半,老房子住的不错,买房的事可以缓缓再说,当下么先买车过把瘾。 舒昱鸣给的钱能保障老妈晚年安度无忧,那她自己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于是阔气地买了部敞篷跑车。 舒楝背靠新车自拍,上传微博炫耀:我和亲*密*爱人快乐兜风中! 路璐金转发评论:我说,你怎么抖起来了? 舒楝回复:我就不能奢侈一把? 钱进点赞:车都买了,那破地方也赶紧搬吧。 舒楝怒:什么叫破地方,我可记得你夸那里烟熏火燎生活特带劲呢! 钱进撇嘴:快拉倒吧,你那儿也就门口的烧烤摊像点样。 有些事就是不禁念叨,树欲静而风不止,舒楝本想和老房子继续相亲相爱下去,物业管理处经理的一个电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他们要收回老房子重新装修,言外之意舒楝听懂了,这是要涨租金的节奏啊,问题是装修期间她住哪儿? 租房合同一年一签,眼看到期了,物业的做法也不算违约,只能说不地道。 物业想法挺鸡贼的,舒小姐在老房子安稳的住了好几年,闹鬼的传闻早没了,屋子收回来稍微翻翻新,房租能提高个两三倍。舒小姐还租的话当然最好,不租她也不亏,这么便宜的房租够本了。 舒楝又不傻,物业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清,看来买房要提上日程了。 房子多的是,就看钱够不够多了,全款买房有点吃力,装修、家具、电器,样样都需要钱,幸好城投集团旗下有房地产公司,舒楝可以拿到内部价,换作以前,她不会考虑城投开发的楼盘,太贵了,一水的精品高档住宅,专门卖给有钱人。 舒楝不愿意将就,跑到外省移动欢迎你的地方买房子,有公积金贷款,还有内部折扣,舒楝眼不眨心不跳的买了滨江海景房,360度四面全景采光,通透落地玻璃窗,大尺度观景阳台,晚上俯瞰cbd璀璨夜景,光用想的就很享受。 负责房地产开发的陆总说,无论舒滢买房自住还是投资,都不赔本,这样地段这样品质的楼盘,房价只会涨不会跌,同样房型的大平层出售价都以千万计了。 贫困时安步当车,富有时香车代步,唔,银行的钱也是钱,人要适应环境的改变嘛,舒楝给自己心理减负。 然而,拥有房产的喜悦尚未消褪,霉运不请自来,只需撞豪车,就能完成从人生赢家到杯具负姐的华丽转身。 再一次的,舒楝自我洗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劳斯男的维修费,大不了,把房子抵押了还他,千金散尽还复来。 昨晚遇见劳斯男,顾不上细想,他有句话让舒楝很在意。 听说,你辞职了—— 他怎么知道的?肯定通过她留的名片打城投电话了。为什么打电话?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修劳斯莱斯的账单出来了,他打电话通知她赔钱,然后得知她辞职了!换谁心里都会打鼓,她是不是撞了车就溜?继而怀疑她的人格、品行有问题。 真是让人火大…… 信用贷款、房屋抵押,无论如何想办法还上,洗脱逃债嫌疑。 舒楝把工作用的手机开机,她估摸着劳斯男催债会再打来,果然,运营商短信提示未接电话,有个陌生号码,还有几通城投董秘办的电话。 舒楝回拨:“纪大秘书,夺命连环call啊你,怎么,有事?” “你赶紧的,来城投一趟!” “干吗?” “交接啊!” “纪文,老闫把我的摊子卖了,干脆利落的!我交哪门子接?” 纪文语气一下子软了,“你走了,老闫把行业协会的那摊子事交给了我们董秘办,我手下的几个小姑娘都快烦死他了。到交会费的时候了,城投负责的企业联系名录被老闫弄得乱七八糟,我知道你手上一定有整理完整的联系簿,算我求你了,帮我一次!” 纪文一个大男人,率领了一拨娘子军,绰号妇女主任,舒楝和他关系还不错,不想为难他,就答应跑一趟。 舒楝驾临董秘办,纪文就像迎来了解放区的亲人,看到了曙光。 娘子军之一同情地说:“小舒姐,你辞职,我充分理解,给老闫打工,不用一秒,我就自动走人了!” “就是”,娘子军之二接腔,“颜值高也就算了,人丑还作,无药可救!” 娘子军之三猛点头,“太讨厌了简直,跨部门对我们指手画脚,当纪主任是死的!” “看样子,你们比较值得同情,毕竟我跳出火坑了,各位!”,舒楝得瑟。 舒楝将一个移动硬盘交给纪文,“呶,行业协会的资料都在里面,包括联系方式excel表格,你复制下。” 纪文感激涕零,“欠你一份人情,这样吧,我请你吃好的!” “算了,你老婆对你严密盯防,小女不敢!” 纪文脸红,“谁说的,你嫂子人挺好的!” 舒楝摇摇手,“再见了各位,我会想你们的!” 路过二楼休息室,舒楝和廖建国手下的崔宇华碰了个正着。 “走,进去聊聊” 舒楝在椅子上坐定,默然无语,这小小的休息室诞生了多少流言蜚语。 想当初,每到午休时,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们,一人端一茶杯子,钻进休息室,交换各个部门的八卦消息。 转眼和城投已成陌路,想想挺感慨的。 “托你的福,质管部安然无恙地度过风波了” “廖总还好吧?” “防范在先,总算没遭暗手……但日子也不好过,脚下使绊子的人太多,工作不好开展,我们底下的人也跟着受夹板气,有玻璃天花板在,升职遥不可及,想跳槽,可现在经济不景气,建筑行业没活干,到处都是裁员的。” “其实你大可以安心留在城投,哪儿没有勾心斗角啊,廖总处境不算艰难,更何况他体恤下属,跟着他总归不会错的,再说了,你薪水很可观啊,月薪三万,可以了!” “税前”,崔宇华摇头,“我老婆生孩子,岳父岳母过来照顾,如今全家人靠我一个人的收入,我还要供房,乡下有个弟弟要结婚,样样都需要钱,压力真的很大,本想出去跑工程多赚点钱,可我在工商局的同学说最近申请破产的公司比新注册的公司还要多,建议我按兵不动” 又一个被生活压垮的有为青年,舒楝欷歔。 保洁阿姨进来清扫,见了舒楝很开心,聊了几句才出去。 崔宇华盯着保洁阿姨的背影说:“这几个保洁阿姨都是本地人,哪个人手里没两套拆迁房,她们出来工作不是为了挣钱,待家里还要帮忙看孙子,哪比的上外边清闲,集团的活干半天休半天,比我们这些脑力体力一起卖的人轻松的多” “人人都有难唱的曲儿,就拿我说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辞就辞,没准你还挺羡慕,可我挺背的!前几天我撞了车,劳斯莱斯,定制的,你说我得赔多少钱吧,拜车祸所赐,我的房子恐怕都保不住了,你身上担子再重,那也是甜蜜的负担啊,过阵子,你老婆再给你添一大胖小子或小公主,保管你笑咧嘴角!” 人果真要比惨才能笑着活下去,听说了舒楝的惨况,崔华宇精神振奋起来,劝舒楝想开点。 生活压在每个人肩头的重量,有如饮水,冷暖自知。 第18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香港中环,维多利亚港,某标志性摩天大楼会议中心。 弧形阶梯式多功能厅内座无虚席,拿到入场券的投资人怀着兴奋的心情等待暗物质资本掌门人的出现,因为rcapital连五分钟的见面会都没开过,投资者更为熟悉的是极具dmc风格的电话会议,以及dmc每季度的致客户信。 披露的有限信息中,它不会告诉你是怎样用钱的,只会明确传达一个重点:赚钱了。 作为投资人,可选择赎回基金,亦可将钱继续留在dmc账面上be——需要头疼的是掏钱的人,花钱的人从不做解释。 听上去很傲慢,但能帮投资人挣到钱,瑕不掩疵。正如财经杂志上所说,这种荒诞般的神秘感,成为对冲基金最本质的赢利特点。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对冲基金走上台前,进入公众的视野,不少基金经理人抛头露面,被媒体塑造成光环加身的金融明星,受到股民的热烈追捧。 却逆潮流而动,一如既往地坚守对冲基金隐秘低调的行事方式。 外界不知其规模,就连创始人也名不见经传,只有基金圈的少数人能一窥暗物质资本隐匿在水下的全貌,慨叹它的基座扎实、稳固,值得信赖。 待过硅谷的国人或许对高旻有所耳闻,13岁数学满分考入清华大学,15岁负笈美国,就读于mit数学系,拿下数学r学位后,转投计算机科学门下读phd,开发了智能图像识别系统,引进风投,创建了黑镜公司,俨然科技界冉冉升起的一颗超新星。 然而当硅谷对高旻报以更多关注时,他却泯然于众,上演了一出现代版伤仲永,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谁曾料到若干年后,这家掌管着上百亿美元资产的对冲基金背后的人竟是昔日败走硅谷的高旻。 略知内情的投资人向身旁打探的人科普他所知道的一切,这时前排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会场灯光暗下来,一个人从入口处快步上台。 他的侧分短发上梳露出额头,五官精致深邃,肤色偏白,身材颀峻,穿着简约的立领白衬衫和麻黑色休闲长裤,脚踏藏蓝色乐福鞋,显得轻松随意,然则无人能忽视他所展现出的沉稳自信的精英气质。 在座的投资人不禁哗然,管理百亿美元资产的人年轻得过分,要知道他成立暗物质资本时才22岁,投资界从不乏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可大浪淘沙后,屹立不倒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高旻环视会场,左手做下压动作,用带着波士顿口音的英语说:“先生们,请安静”,他指了指右手腕上表盘,“五秒倒计时开始”,与此同时,高旻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5,秒针走动的脆响敲击在每一位与会者的心头。 归零的那一刻,高旻嘴角扬起微笑,“就在刚刚,pm:3:00,暗物质资本关闭了交易通道,暂停接收新的投资者。现在,请允许我向在座的诸位表示衷心的祝贺!” 霎时会场内一片沸腾,入围的投资者激动得不亚于拿到了世界末日登上诺亚方舟的船票,虽然这意味着要支付3%的管理费,同时上缴交易获利的20%作为业绩提成,但投资人照旧趋之若鹜,有幸搭乘赚钱特快,出点血又何妨,毕竟有的人怀揣巨款还不一定能找到入门的途径。 高旻等这阵传染全场的欢悦情绪过去,他走向舞台中央,背后暗色调的大屏幕上,逆光效果的暗物质logo彰显着唯我独尊的气势。 “会议开始前,我需要占用点时间做简短的说明”,高旻放缓语速,略带沉思,让听众静下心来集中精神,“第一,暗物质资本的规模,相信诸位对这个问题存疑已久,现由我代为回答,dmc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高盛或摩根士丹利那样的多元化大型金融机构,扩大规模不是我们的终极追求。” “对冲基金界有一句名言:规模是效率的毒*药,对冲基金的规模越大,预期的风险回报越低。换言之,牺牲收益率去扩大规模是不明智的选择,dmc要做的是,确保运营策略的有效性,继而达到最优资产管理规模。在此,我要真诚地建议诸位,投资对冲基金时,请运用经验小心甄别,务必不要视规模而定,美国雷曼兄弟就是前车之鉴!” 高旻短暂停顿,幻灯片上出现一行大字:投资策略与风控管理,他看了下,回头一笑,“诸位在担心什么,我约莫知道——你们掏出大把的钱投到我们手里,至于我们怎么花,买了点啥,压根不告诉你们,没错先生们,公开和透明是我们最讨厌的事情!” 台下会心者哄堂大笑。高旻却收了笑,正色说:“我们买入卖出,绝不是拍脑袋决定的,dmc拥有最核心的数量研究部门和精细的后台管理技术,由数学和天体物理方面的专家共同开发的数学模型为我们的交易做技术支持,以此评估和把握各种机会,能够随时有效率地部署投资策略,可以说我们是靠程序做买卖的。” “dmc有不同的投资组合,基于全球宏观策略,运用广泛的投资工具捕捉短暂存在几秒钟或几天的交易机会,主动出击,活跃于全球各个市场板块,从波动中获得绝对alpha。当然我们也采取零杠杆,追求中长线的投资机会!” “但是,先生们,这并不值得夸耀,差不多所有的对冲基金都声称自己搞技术投资,而dmc最引以为傲的是极致的风险管理,市场波动常态化且变幻莫测,为了确保客户资产的保值和增值,我们强调多元化的投资组合,以应对不同危机环境下的战略调整。” “同时,我们将管理资本的40%作为自由现金流,以保证我们有充足的战备资金,在市场波动时,抓住战略机遇,无论牛市熊市,都能令客户收获稳定回报!” 幻灯片上的字再次变换:投资领域。 “dmc旗下的两支主力对冲基金投资证券、股票、外汇、期货、能源,迄今为止都非常成功。因循守旧的基金是没有出路的,所以我们致力于拓展新的投资领域,例如tmt和医疗健康两个领域,好的项目我们会长期持有股份,帮助他们创造社会价值,而pe业务可以是零和游戏,也可以是蛋糕做大游戏,无论是pre-ipo还是长线投资,端看市场泡沫的大小了!” “最后,让数据说明一切!”,高旻让出中间的位置,站在大屏幕左下方,幻灯片出现三组数据:14年·210亿美元;年均回报率15%;3倍于标普500指数。 “暗物质资本成立以来,在2001年至2015年为投资人净赚了210亿美元,未来这个数字还会翻番,先生们,敬请期待吧!” 高旻展臂面向台下,“我预祝各位今晚度过美好的邮轮之夜,痛饮美酒,欣赏维多利亚港的夜景,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交给dmc的投资组合经理们” 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高旻颔首退下,乘贵宾升降机直达顶层酒店。 碧绿的叶子在剔透的杯中半卷半舒,茶香袭人。 高旻敛目养神,片刻不到,门被敲响。 “进来” 助手乔航走进来,看到老板眉间淡淡的倦意,迟疑道:“打扰您休息了吗?” 高旻按了按太阳穴,说:“没关系,什么事?” “zeitgeist的楚总反映,我们买来的b2c模式的线上交易平台能够和他们的网站实行对接整合,恰好填补了他们网站服务上的盲区,不过那本新刊就……” 乔航的样子有些为难,高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牙一咬,说:“楚总的意思是,新刊和他们的线下杂志风格不搭,无法合刊,再就是,他们忙着准备上市,没精力也没多余的人手做一本新杂志,” 高旻打断乔航,“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杂志的名字叫狂徒,是一本充满试验性质的先锋杂志,刚和楚总接触时,我就提醒过他定位过于边缘化,离大众太远,宣传效果有限,正因为如此,我才买了叫爱比邻的新刊和配套交易平台,给楚总的时代精神网站添加点接地气的元素” “楚总不是说没余力做新杂志吗,那好,你给他找个帮手来做……爱比邻的原策划人是谁?不计代价挖过来,那个人挺有才华,连线上交易平台的架构都包揽了,写的商业计划书和市场调研分析报告,我也看过了,他们的商业模式很成熟,如果他找上门来,我百分百会投钱!” 高旻的话说完,乔航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他飞快地说出一个名字。 “谁?” “舒,舒楝!” 不会吧——高旻的表情恰如其分地诠释出这三个字,所以他又求证,“撞我车的那位舒楝?” 乔航点头,“我也才刚知道,当初我接触了几个杂志社,都不太满意,正好有个消息灵通的中间人找来,代卖方和我谈生意,说新刊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打包卖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后来您亲自拍板定下,给了一个对方接受的价格买了过来,至于背后的卖家,我一直没有探究,直到跟舒小姐联系时打了城投集团的电话” “我发现那个卖家留的电话和舒小姐名片上的单位电话十分相似,很明显,一个是主机,一个是分机,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在同一家单位,然后就着手查了下” 莫名地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高旻喝了口茶,问:“你的结论?” “卖家叫闫宝航,是舒楝的顶头上司,两人供职于城投集团企业文*化*部,爱比邻杂志和线上交易平台由舒楝独力负责筹备,闫宝航仅是挂名人,他趁舒楝与投资人接洽无暇顾及时,将杂志与平台打包迅速卖出谋利” “我想以舒小姐的立场,很难答应替我们做杂志”,乔航忐忑。 原本是做老板的,转头成了打工仔,换谁都不乐意。 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高旻低头斟酌,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和那个闫宝航联手造成了舒楝的出局。 舒楝的遭遇同多年前的他几乎如出一辙,这种局面不是他所乐见的。 高旻抬头,“这样,你去订机票,今晚的酒会一结束立即返回内地,在我找舒楝谈话前,我希望你把她的履历表放到我桌前,最好翔实到每一处细节!” 换句话,就是调查喽?乔航领命而去。 舒楝毫无所觉地走在赴约的路上,前同事孟源要结婚了,邀请她当伴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途中舒楝打了个喷嚏——靠!谁在背后说老娘坏话!? 第19章 未来“西家”的调查 孟源约舒楝在随意茶馆见,江南仿古建筑,菱花窗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 服务员引舒楝入座,稍后上了一壶龙井并几碟干果蜜饯,请她品茶听曲儿。 舒楝左右看了看,东道主还没影儿,横竖她赋闲在家,时间多的扑出来,多等会儿也无所谓。 手机震动,舒楝接听,是孟源。 “服务员给你上茶了吗?” “怎么,你提前点的?难怪这么周到” “抱歉啊,我有点事儿,待会儿过去” “那你先忙吧,我反正没什么事” 挂完电话,舒楝拽过来一盘瓜子嗑,五香味儿的甚合她意。 茶馆顶头靠墙搭了个台子,悬挂着曲艺人生的牌匾,男女两名先生,一人身着竹青长衫膝头横着三弦,一人身着月白旗袍怀抱琵琶,吴侬软语百转春莺般咿咿呀呀唱着小调。 虽然舒楝对弹词唱腔一窍不通,但她真心觉得评弹曲韵优美,委婉动听,如今生活节奏太快,偶尔体验下复古的慢休闲方式,松弛下神经,挺能陶冶情操怡心养性的。 孟源特别喜欢中国传统文化,谈起来头头是道,茶道要用赏的,评弹要用听的,昆曲要用看的……舒楝总觉得她体内住着一个老灵魂,老成不说,还爱怀旧。 但就是这么一个四平八稳的人,有时会出其不意地做出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说结婚就结婚,一点预兆都没有,前阵子聚会时,她还抨击社会歧视大龄女青年,对待离婚人士都比单身光棍宽容!她还声明要跟管闲事的人们斗争到底,这番宣言有效期还不到一个月,她居然就要闪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舒楝这儿正寻思着,孟源风风火火的来了,脸上挂着几分喜色,精神昂扬。 孟源也不讲究饮茶的规矩了,端起杯子猛喝一气儿,缓解了口渴,她向舒楝解释迟到的原因。 “逛家具城误了时间,对不起啊!” “你自个逛?” “和我老公一起呀,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登记了!” 舒楝讶然,“你和他认识才多久就结婚,会不会不太慎重?” “那要多久,恋爱谈个十年八年?我们岁数都不小了,既然都是奔着结婚来的,那还拖个什么劲儿!再说缘分到了,他家也是拆迁过来的,父母互相也认识,平常遇见了会打招呼的关系” “人怎么样?” “还行,挺憨厚的,在银行工作,小职员,挣的不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得了——上个月我俩跑贷款买了间二手房,面积不大,八*九十平吧,等以后孩子上小学了再换大房子” “这么快计划要孩子?” “我都三十了,再晚,可就成高龄产妇了” “酒席还办吗?” “办啊……不过有点悬”,孟源皱眉,“很多办婚宴的酒店预定都满了,还得继续找,日子也要选,办个婚礼千头万绪,别提多麻烦了!” 舒楝抿了口茶,瞄了她一眼,“是吗?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孟源伸手打了一下舒楝,掏出手机递过来:“诶,给你看我老公照片” 舒楝伸过脖子看,长得挺平常,倒是不丑,身材属于微胖那一挂的。 “你不是喜欢王志文年轻时那种清瘦文艺型的吗,还说找男人一定找比自己瘦的!” 孟源收回手机,语重心长地说:“梦想和现实能是一回事吗?你当人人跟王如燕似的非白马王子不嫁呀?当然了,她长得好看,有那个资本!我有颜吗?说破天也就一普通人,还能找个吴彦祖那样的?过日子嘛,就要找个脚踏实地的男人,外表其次,人品好才重要!” 孟源向来比较清醒,不自量力的事很少在她身上发生,她会为了想过的生活做适当的妥协,舒楝知道她不会冲动行事,也就微笑的祝福她了。 “我自诩理智,其实跟你比,我还差了点勇气,亲戚四邻闲言碎语多了,我也hold不住了,干脆随波逐流,人生不就如此嘛!” 听她语调转低,舒楝拍拍她的手安慰,“随什么波啊,这叫融入主流生活圈儿,我一单身非主流,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还不是离家千里,他们管不着我嘛!” 孟源扑哧笑了,“瞧我,东拉西扯的,正事都忘了,婚礼那天我想请你当伴娘,如燕就不考虑了,她忌讳特别多,不都说伴娘当多了会嫁不出去吗?不敢劳烦她!” 这是能说出口的理由,剩下的就是说不出口的小心机了,哪个女人不想结婚那天光彩夺目,成为全场的焦点,王如燕长得美,找她当伴娘不是抢自己的风头吗。 舒楝就不同了,她个子高,能当伴郎使,酒量也不错,切要关头还能挡酒。 至于脸,在这个全民审美向韩国看齐的时代,舒楝的个性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她的衬托下新娘们显得尤其漂亮,所以舒楝当伴娘非常抢手。 舒楝没多想一口应下,但凡有空,她很乐意帮朋友忙。 孟源看伴娘的事敲定了,方才觉得不好意思,“你看我,光顾着聊自己的事,你从城投辞职的事,我还没问你呢” “这有什么呀,东家不做,做西家呗” 舒楝是个心底敞亮的人,糟糕的事发生了,她顶多郁闷两天就收拾心情向前看了。 朋友们喜欢和舒楝相处不是没道理的,仗义贴心能解语。 因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孟源萌生了一丝愧意,所以她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舒楝和孟源拜拜后,径直去了超市,她想买点健康食材,晚上好好做顿饭,告别整整吃了一周的便利店食品。 她浑然不知自己的情报被查了个底儿掉,乔航从香港返回起立即投入到调查中,24小时后,一份详确的具体到细节的个人资料呈给了高旻。 高旻低头翻阅,“大致情况你先说下” “舒楝,女,1986年5月6日出生——” “乔航”,高旻抬眼瞥他,“你是在做生平简介吗?做事要学会变通,你负责ipo业务,应该很明白,对上市公司进行合理估值才能计算出它的实质价值,避免overpay(估值过高),人也一样,通过基本面分析,约略能评判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们花大钱聘请她!” 乔航擦汗,是他想多了…… “举例来说,家庭环境、教育背景、工作经历、信用记录,这四项调查清楚,差不多就能说明问题了” 高旻一目十行地翻着资料,随口总结:“小县城出身,单亲家庭,新闻学顶尖大学毕业——寒门学子。工作嘛,倒是五花八门,干过记者,做过企宣,4a广告公司创意部也待过。这个有意思了,她还在咨询公司做过consulting,主要面向大众传媒行业,也算学以致用了。最后,城投企业*文*化部的二把手,把一本寂寂无名的公司内刊做到行业标杆的高度,工作能力可谓相当强悍!” 乔航逮住机会补充,“舒小姐信用良好,房贷按时还款!” “受过高等教育,工作努力,人也不笨,品行也没什么可指摘的,还混这么惨——” 老板挑嘴角冷笑,代表前方高能预警,即将开启霸气的嘲讽技能,听者会遭受心理冲击。 乔航一无关人员听了都有点受不了,忍不住替舒楝辩白,“舒小姐的境况不算惨,丢了工作经济上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她的副业不少,收入仍旧可观。在我看来,舒小姐靠自己在外地城市立足买房,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某种程度上,副业代表了人脉资源的经营状况,你说说看” “舒小姐是新锐画家朱子腾的经纪人,她将朱引荐给时尚教母路璐金,在后者的赏识和不遗余力的推广下,朱子腾的画成了时尚界收藏的热门,他本人也颇受追捧!” “这三个人什么关系?” “舒和朱是前同事,和路私交不错,同时还是路的杂志的专栏撰稿人,朱和路嘛……”,乔航尴尬了一下,“他俩目前是情人关系”,女大男八岁的情人关系——乔航默默注释。 高旻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直接无视,专注于有用的信息,“什么专栏?” “呃……她是topic专栏的撰稿人,讨论的话题比较广泛,内容敏感,笔触偏犀利,也接受读者来信,替读者答疑解惑……” “花样还挺多,想不到还真是知心大姐!” “舒小姐的风格不是心灵鸡汤式的——我看电子版的回帖中大部分人称她为愤怒主笔,虽然不见得赞同她的观点,但讨论的热度特别高,譬如,有位自称心碎人*妻的来信——” 乔航停顿了顿,见高旻并没打断,他接着念,“丈夫再一次的和女性友人喝酒晚归,我曾问过他跟那位姑娘的关系,丈夫说只是朋友,让我不要多想,我请他减少和女性朋友的碰面次数,他说我莫名其妙吃干醋,他用人格保证,他和那个女人并无逾矩之处,请问,男人和女人之间存在纯友谊吗?怎样做到不介意呢?” “舒小姐是这么回的:在这个颜即正义的世界上,异性之间的纯友谊存在的前提是,只要长得丑四海之内皆朋友,所以冒昧地问一下,你丈夫的女性朋友颜值如何?假如相貌姣好,那么请高度警戒防范,作为视觉动物的男人和美女的友谊一定掺杂了好感、暧昧以及极具性张力的诱惑,一旦以‘朋友’名义制约的平衡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你懂的!” “另外,你丈夫说和那个女人是朋友,请问有没有加期限?爱情都有保鲜期,而友谊却可以持续一辈子,一辈子的朋友也可能变成‘一被子’的朋友!所以爱你的丈夫的话,去跟他说,如果你也有一位可以深夜喝酒的男性好友,他谅解的话,你也可以谅解他和异性间的友谊!” 乔航退出电子版界面,讨论区喷舒楝的口水混战没必要提了。 高旻一时语塞,良久,他组织语言,“文笔凑合,起码当个杂志主编绰绰有余” 第20章 来自劲敌的橄榄枝 乔航精于搜集情报,分析能力却稍逊一筹。但高旻并没打断助手平铺直叙的陈述,他只是双手交握撑着下巴任思绪沉浮。 套句网络热词,舒楝就像高旻的世另我,他们际遇相仿,年轻时一腔热血献给挚爱的事业,却在权力斗争中折戟沉沙饮恨败北。 一次跌倒,终身铭记——可令高旻心情复杂的是,舒楝从未远离热爱的传媒行业,哪怕一再跌倒摔得鼻青脸肿。 乔航不确定老板是不是在走神,稍稍提高了音量,“舒小姐的策划功力在业内颇受推崇,她帮房地产公司设计楼书,替企业策划整体形象包装方案,仅企业宣传片的拍摄制作就收入不菲,另外,舒小姐还兼职party策划师,接一些私人或商务性质的派对策划业务……” “看来她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没什么安全感,兼职的工种遍地开花,绝不单单是出于兴趣,她应该心里早有预判,时刻准备着应对危机”,高旻几乎第一时间抓住了舒楝的心理,这是遭受过背叛的人最本能的自保意识而已。 风险管理的核心即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看来她吃过大亏学乖了,高旻忖度。 “不过舒小姐投资的股票最近亏了不少钱” “你黑进交易所的数据后台了?” 乔航不做黑客好多年,这次出手,实在是舒楝的履历太*太魔性了,他头回见识到有人把副业经营得如此丰富多彩有声有色,一时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她的投资是否也同样的不拘一格,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股市暴跌前,舒小姐的股票收益还是不错的,交易手法类似短线操作,就她买的股票配置来说,很接近对冲基金的投资组合雏形,但这种快速频繁的交易动作在大盘走势不妙时停止了,时间点比较微妙……正好和舒小姐辞职前后的日子对上” 不须明言,乔航语意未尽的部分,高旻心下了然,能让一个习惯盯着大盘的人罢手,绝对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 资料上乔航特意标出下划线的地方,高旻重看了一遍,大约能重组舒楝的走背字过程了:苦心为新刊寻觅投资人之际,被顶头上司釜底抽薪抄了后路,措手不及之下哪儿还顾得上炒股,她估计想不到,熊市来的那么快,股票跌幅那么剧烈。 高旻太了解什么叫墨菲定律了,当你不走运的时候,霉运总是接踵而至,来势汹汹。 舒楝能听到高旻的心声的话,一定会将他引为知己,并赋诗一首,鲁迅先生的《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简直不能更贴切! 不知何故,高旻胸口憋闷,放佛又回到了那段饱受挫折的岁月,郁气难抒。他稳了稳心神,问:“她的股票损失严重吗?” “血本无归倒没有,但多多少少亏了点,我研究过她所买股票的发行公司,财务状况和发展势头都还不错,现在股票下跌,蒸发掉泡沫,长远看是有利的,这几支股票就算不抛售,长期持有,假以时日还是能够赚回来的” “听你这意思,她割肉止损了?” “舒小姐抛掉股票后买了分级基金,3倍的杠杆,我猜她想尽快重回大盘吧” 虽然dmc为了招揽人才,不惜花高价从其他公司挖墙脚,但从未对潜在人选进行过如此深入的调查,老板这节奏有点不对劲儿,他请人家来做杂志的,又不是做hedgefund合伙人,都快查到户口本了。 “高总,我们聘请舒小姐,可以和她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根本不用担心她反水泄密,为什么还要查她?” 将乔航的疑惑看在眼中,高旻解释,“我觉得她有做分析师的潜质,和你搭档,一定是我想要的梦幻组合,所以,我需要彻底、全面的了解她来验证我判断得对错” 高旻话锋一转反问乔航:“你觉得舒楝这个人怎么样?” “呃……很出色,任何情况下都能从容面对,头脑冷静,遇事沉着不慌乱,哪怕跌至谷底也能爬出来,就像舒小姐从城投辞职,表面上她被迫离开貌似无奈,但根据收集到信息来看,舒小姐极可能是主动为之,城投集团领导班子更迭,权力内斗中被上司推出去当枪使,就算她勉强留下,也难保不会被当成过河卒子弃之不用,我个人觉得她的选择很明智!” “这就完了?” 乔航愣住了,他绞尽脑汁想词儿,“此外生存能力很强,隔行如隔山对舒小姐来说那都不是事儿,好像干什么都难不倒她!” 高旻大笑,“乔航,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生存能力强,我只想到了蟑螂!” 乔航嗫嚅,“我是认真的,暗地里被捅刀子,不是谁都能挺过来的!” 高旻点头,“对,被插刀,而且不止一次!” 乔航吃惊,“什么?不可能,我查到的资料显示舒小姐就这回点儿背了些,之前一路挺顺利的,以她的年纪能在城投集团晋升至中层位置,已经算火箭速度了!” 高旻翻回资料第一页,目光停留了一瞬,问:“你对她第一次离职有什么看法?” 关于舒楝的就业史,乔航调查地很充分,他十分肯定地说:“市报没和舒小姐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直到她离职前都未转正。整整打了一年半的黑工,舒小姐离开的理由显而易见!” “做我们这一行,目光必须敏锐,这样才能从杂乱无序的信息中找对重点,所以你的分析视角一定要独特,就拿舒楝第一次辞职来说,假设她对合同不满,那试用期做满三个月就该甩手走人,但她坚持了一年多,期间出稿量大且不掺水分,看得出她对新闻工作很上心。这样一来,你的推断就不成立了” “况且,你再看她的单位评语和推荐信,从领导到同事,几乎是一面倒的夸赞表扬,倘若她想留在市报,就该趁热打铁提要求修改合同,临门差一脚,她却放弃了进攻,掉头走人了,之后的一年她频繁跳槽,从事的职业和新闻记者相差甚远。按说人往高处走,她反其道而行之,不太合常理” “舒楝走前写了一篇揭露拆迁黑幕的新闻调查,市报头版大篇幅刊登,对新丁而言,算得上激动人心的成功了,她为什么要离开?” 乔航迟疑,“也许另有隐情?” 高旻打了个响指,“说的就是这个”,接着指尖在资料某处停驻,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乔航俯身去看,两个字的人名,复又站直说:“他叫刘闻,是华文卫视的总监,同时兼任财经频道主编。咱们直销团队的主管蓝蕊心和他挺熟!” 融资另有渠道,建设直销团队主要是出于维护客户和积累客户存量的需要,例如组织路演或者参加投资会议,跟潜在投资者阐述策略,展示业绩纪录。暗物质资本在公众面前保持神秘感,在圈内做事还是很高调的。 蓝蕊心以自由评论员的身份参加财经频道的某些节目,也是基于以上考虑,宏观研究团队投票一致通过的。 乔航想了想又说:“刘闻很看重蓝蕊心,听说要为她专门打造一档财经节目,毕竟蓝主管在摩根大通工作过,很多人吃这一套!” “你不觉得怪吗?” “什么?”,高旻问得有些突兀,乔航还没从刚才的频道回来,思维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你在舒楝的人际关系图表中注明,他俩不仅师出同门,还在市报一起工作过,刘闻是她的指导老师。舒楝最后发的那篇新闻稿的共同署名人就是刘闻,刚刚我查了下,这篇稿件刊出后,威力巨大,在当地官场掀起了一场地震,老街拆迁项目的负责人引咎下台,利益相关人员也罚的罚抓的抓——” “市报一时风光无两,有意思的是,两个功臣,一个辞了职,另一个平步青云,短短几年,就完成了职业三连跳,称得上传奇!” 乔航暗想,还有谁的职业生涯比你高老板更传奇!?对,舒小姐,她的职业历程简直跟玩儿似的。 高旻的大脑飞速运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他体味着思维沸腾的兴奋感,霍然起身,面向落地玻璃窗,眺望天际线两岸璀璨的夜色。 “同一件事,两种境况,有人从中渔利空降报业集团,不到两年又调入华文卫视,这种升迁才叫火箭速度,再对比另一个人的磕磕绊绊,结论差不多呼之欲出了” 高旻的分析推理向来妖得很也准得很,乔航拜服之余,心里仍挣扎着一个念头,憋不住说了出来:“也许两人是情侣,感情破裂分手了,舒小姐失意而去。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俩是师兄妹兼同事,顺理成章走到一起也不奇怪!” “不排除你说的这种情况”,高旻愣住,旋即笑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您看我明天几点约舒小姐过来合适?” “嗯?哦——”,高旻记起有这么一档子事了,“你不用管了先下班吧,我来约她” 乔航留下舒楝的名片,迷惑满腹,转身离去。 舒楝为自己做了一份法式红酒焗牛排,搭配烤得焦黄的蒜蓉面包,一齐端上餐桌,看着食欲大好,她叉起绿色的花椰菜放入嘴中,还没来得及细嚼,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你好,哪位?”,舒楝边吃边说,口音含糊。 手机那头的人未语先笑,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舒楝放下叉子,凝神细想,“哦——是你!劳斯——呃,高先生!” “正在晚餐?”,高旻问。 舒楝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跟鬼似的!不耐烦地说:“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吧,咱们那事你忘了?” 我去,什么人啊,鬼跟你才有事!舒楝腹诽,嘴上佯装礼貌,“我最近吧有点健忘,要不,您给我提个醒儿!” 高旻故意绕圈子,话中满是笑意,“电话里也说不清,劳您大驾明早往我这边走一遭,咱们当面谈!” 猛然间舒楝想起了撞车的事,她暗骂自己缺心眼,现在改变态度也没用了,黄花菜早凉了,索性破罐破摔,“不会是鸿门宴吧?” “必须不是呀,我有意递出橄榄枝,就看舒小姐接不接受了” 第21章 脑力攻防战 挂完电话,舒楝彻底没了胃口。这劳斯男真会挑时候,专等着饭点给人送心不静! 舒楝草草吃了两口,剩下的残羹冷炙被送入了垃圾桶,上好的一顿美餐,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西方谚语有云,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发生了车祸,舒楝根了儿就没指望天降狗血,对方突然失忆把这茬儿给忘了,逃避不是事,毕竟那是上千万的劳斯莱斯幻影定制车。 现在回想,她的车和高旻的车亲密接触后,劳斯莱斯的车头进气栅撞得轻微变形了,车门也有不明显的刮伤。哪怕换一部玛莎拉蒂十万块钱的维修费就能打住,但这是劳斯莱斯,零件都是进口的,一般的维修中心根本无法供应,4s店售后只换不修,从国外调配零件,成本高昂。 乐观估计她将面临几十万元的赔偿,悲观的话一百万搂不住!但愿高旻有一颗同理心,换位思考体谅下她的处境,然后找一家报价合理的维修中心,只要他这么做,她就敲锣打鼓地上门赠送锦旗,感谢他助人为乐! 舒楝心烦的不是钱,毕竟对于赔钱她早有心理准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干脆点一口价儿,早赔早了。可架不住这事没完没了,还谈谈,谈什么呀,不就一开始没联系上吗,打听到她辞职,一准疑心她跑路了! 找着她人了,又旁敲侧击变着法地提点她,生怕她赖账不还,这不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吗? 舒楝翻来覆去在床上烙煎饼,越想越来气!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话不能直说吗,拐弯抹角的,要真怕她还不上,大不了让她打欠条按手印,她就不信了,有生之年,百十来万块钱还凑不上?明天见也好,让你知道姐姐我心事如青天白日,立品如光风霁月! 不想了,睡觉! 舒楝是渴醒的,嗓子眼儿干得冒烟,她把眼罩推向脑门,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水杯,喝得一滴不剩才算解了渴。 ……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被讨债的人追的是没处躲没处藏,最后房子还被法院强制执行了,哪门子的梦,真实度高的吓人! 舒楝回忆梦中惊魂未定的感觉,不禁骂自己挫爆了,多大点事,值当睡着了还发愁?侧脸看了看夜光表盘,凌晨三点,很好,抓紧时间还能好好睡一觉,务必要神清气爽地去应战,否则一副吓破胆的衰样,只能叫人看笑话。 舒楝睡到自然醒,睁眼就七点了,劳斯男约她十点见,她有的是功夫把自己武装一番。从妆容到服装力求完美,不能有一星半点的怯弱和落魄! 化个气色好的妆容,眉毛是重点,稍微描下眉峰,眉尾上扬,显得凌厉霸气一些……舒楝对着镜子左右偏了偏头,似乎气势还是不够高,唇色太淡了,看上去像瑟瑟发抖的鹌鹑,随时预备着放弃立场跪地求饶! “你不会潜意识里盘算着示弱吧!我告诉你,没门,没窗户!”,舒楝警告镜子中的自己。 口红具有心理暗示作用,你想讨人喜欢,最好不要选择攻击性强烈的颜色,舒楝此行不是奔着刷好感度去的,她想表现的强硬一点,绝不卑躬屈膝,该挽回的损失,也绝不让步。 舒楝的手在口红架上方悬停,迟疑了一下,挑了一管浆果色的唇膏。 葡萄酒色的醉红在唇上铺延,哥特女王般的气场火力全开。 至于搭配的服装,舒楝选了一套皇家蓝双排扣的西服,穿上后显得硬朗有型。 调整了一下胸口的袋巾,舒楝拿起公文袋式的黑色鳄鱼纹手提包推门出征了。 乔航走从办公室出来,向休息区走去,站在窗边打电话,“对,我看到你了,黄色的车是吧?我给大堂打过招呼了,你乘vip电梯直升77层” “乔特助,和谁说话呢?”,冷不丁身后有人问。乔航回头,是行政组的艾米刘。 老板聘请舒小姐的事尚为不传之秘,再者两人也没商谈,成不成还说不定呢。看着女孩忽闪的大眼睛,乔航又不忍心拒绝,转念间只好换了个说法,“是撞老板车的人,你盯着点,等下人来了,把她带到贵宾会客室,千万不要怠慢客人,明白吗?” 好劲爆的消息,艾米刘猛点头,转身散布八卦去了。 “唉,知道吗,面膜女要来了!” 艾米刘这小喇叭一广播,几个女人立即凑过来,朝门口张望,“哪儿呢?” 舒楝正找位置停车,cbd商圈金领云集,代步的车子自然少不了,想找块空地,其难度不亚于发现一颗新彗星,不仅要眼疾还要手快,稍稍一个不留意,就被别人抢了先。 终于有辆车开走了,舒楝瞅准空当,单手打方向盘,流畅地倒车,调正轮胎位置,拔下车钥匙,下车锁门。 舒楝仰头,400多米的高楼看着眼晕,真搞不懂劳斯男的助手怎么就一眼看到了她,虽说她衣服颜色挺鲜亮,但到底是从百十来层高的地方往下瞅,那眼得尖成什么样! 其实不是乔航视力好,主要是舒楝衣服和车的颜色太抢眼了,能当直升机定投目标了都! 舒楝进了vip电梯,发现停留的楼层只有8层,负一层负二层负三层,再就是72层到77层,看来这部电梯专属于一家公司。 走出电梯,舒楝扶着墙,等轻微的失重感过去,她向门口挂的标牌望去,黑底烫金镌刻着一行英文字:rcapital。做金融的,难怪不差钱儿,就是不知道是私募基金的哪一种了。 舒楝跟这儿正打量地形,殊不知门内已炸开了锅。 “艾米,那是面膜女吗?穿蓝衣服的!” “应该是吧,这夸张的着装style简直和面膜女一脉相承,快去迎接啊艾米” 在同事们的注视下,艾米迎向门口,“你好,请问是舒小姐吗?” 舒楝点了下头。 “请跟我来”,艾米转身带路,舒楝跟上。 贵宾会客室四面全是玻璃幕墙,风景固然独好,但对于有恐高症的人来说就大大的不好了。舒楝不得不怀疑,这是劳斯男玩的心理战术,企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总正在开电话会议,他稍后就来见你……你需要喝点什么吗?茶、果汁、咖啡?”,艾米的待客之道无可挑剔。 舒楝微微一笑,“凉白开谢谢!” 艾米原以为面膜女会作天作地一番,没想到这么好打发。她回以微笑,“好的,请稍等” 很快水送来了,艾米怕舒楝无聊,贡献出几本私人杂志,热情推荐,“楝木专栏很好看,每期讨论的话题非常有意思,不过也是直男癌高发的版块,每次看楝老师舌战群男都特别过瘾!” 舒楝的尴尬症都要犯了,想到那批被踩到痛脚的男人,讽刺她是宅在家里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满怀恶意地报复社会来了,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自以为目光如炬有点小聪明的女人都没人要,会装糊涂的女人才惹人爱! 艾米一出来,立刻陷入了八卦儿女的包围圈儿。 “怎么样,作不作,有没有很挑剔?” “她这回的时尚品味怎么提高了,蓝色西服被她穿得潇洒又干练,哇,攻气十足!” “刚才她走进来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咱们老板!” “个子高穿衣服就是讨巧儿!” “要是脸换成刘亦菲那样的,无敌了简直!” “我倒觉得她长得还行,挺个性的,辨识度又高,不会脸盲” “个性和美貌是两码事,王菲莫文蔚长得都挺特立独行的,可是你看就连习惯跪舔的娱乐媒体发通稿都没有夸她们美的!” 一时之间分成了两派,就美貌与个性展开激烈辩论。 高旻推开门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引发热议的人,想都不用想,除了她还有谁。 老板出闸,小兵退散。 望着顿时冷下来的场面,高旻笑着摇摇头进会客室了。 舒楝听到门外的动静,蹭地跳起来,背对着门往玻璃墙那一戳,等人进来。 高旻抬脚进来失笑,眼前的人一副“我是世界之王”的架势,俾倪天下的腔调十足十。 老实说高旻有种倒置的错觉,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接见的人。 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高旻笑着问:“舒小姐,三十多度的桑拿天儿,你捂这么一身儿不热吗?” 舒楝气炸了肺,这男的怎么回事,张嘴就挤兑人!她转过身脸上堆满假笑,“高总闷声发大财,开冷气的钱肯定不会省,我这不是有先见之明嘛,免的冻出个好歹来!” “来,坐啊,站着干吗”,高旻热情招待。 舒楝冷哼一声就坐,撂下一句话,“明人不讲暗语,干脆点,多少钱,你说吧,只要合理,我眼不眨地赔给你!” “谈钱多伤感情呀,我有个提议,你听完后呢,要是同意,车祸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舒楝端详高旻,想在他嬉笑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正经的表情——别是逗人玩吧,舒楝半信半疑。 说起来的确没有信服力,高旻摸摸鼻子,收起顽笑佻达的态度,在商言商,“我想请舒小姐来做一本杂志的主编,待遇和福利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在行内的水准之上!” 舒楝的神情纹丝不动,显然并没有被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砸蒙。 高旻不禁有些佩服,换个人未必有舒楝沉得住气,毕竟她处境不佳,没有工作,还欠着债,听到一前一后的好消息,还能保持冷静不动心才是真绝色。 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事呢,总归不会是劳斯男被她撞坏了头爱上她了,否则这大方的也太超出常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舒楝换了个坐姿,双臂舒展向后挂靠在沙发椅背上,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调调。 “专业的杂志编辑大有人在,高先生偏偏抬举我,跟专项扶贫似的,那叫一个雪中送炭,您说您图了啥,恕我愚钝看不懂!” 你不跟我说实话,就别怪我跟你打哈哈,舒楝垂下眼帘暗忖。 和聪明人打交道直言为妙,高旻决定摊牌,“因为这本杂志你做最合适!” 舒楝的心头浮上一个不好的预感,转眼预感成了现实,她看到高旻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样刊封面是她设计的,她不可能认错那三个字:爱比邻! 她脑袋嗡的一下,内心翻腾,表面却力持镇定,没想到老闫把杂志卖给了高旻,他一个做金融的,买本还没上市的杂志做什么? 舒楝直视高旻,不容他回避。 高旻试图缓和气氛,放慢语速说:“我投资了一家网站,名字你或许听过,叫时代精神,你做的线上交易平台是他们需要的,所以我买下了它,包括这本杂志,我的想法是线下线上一起做,综合考量,我找不出还有谁比你更胜任这个主编的位置,毕竟是你一手打造的!” 姓高的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激起了舒楝心中的怒火,当时她和投资人谈得差不多就快拍板了,却不想前有狼后有虎,先有老闫背信弃义,后有高旻横插一杠,现在情势反转,能怪谁呢,时也势也,命也运也,要怪就怪她点背! “时代精神我略有耳闻,特别是这个网站的线下杂志狂徒做的相当有实验精神,作为同行我一直有关注。坦白讲,爱比邻和狂徒,无论是路线还是定位毫无共通之处,我猜这个网站的精英们不太瞧得上爱比邻,估计不太乐意接手吧,谁叫我们秉持普世价值观,走的是大众路线呢,对他们而言,未免流于平庸!” 高旻颔首,他没看错,舒楝的敏锐度不亚于他,不愧是跑过新闻调查的记者! “即便如此,站在我的立场上,接受高先生的提议有点困难呢,且不说自尊心的问题,忙活了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圈内人不定怎么笑话我呢!还有这一块牌子两套班子,工作不好开展啊,再说了,时代精神一上市,你高先生捞了钱撤摊儿走人了,留下爱比邻这个外来充门面的,爹不亲娘不爱,我呢也进退维艰,这不是坑人吗?” 舒楝看得很透彻,高旻词屈,利益当前头脑清醒的人也有,但能放远目光洞见隐患的人不常见,他倒真有点欣赏眼前这个人了。 第22章 解决之道变卖家当 在思维敏捷度以及言辞交锋上,高旻自负生平未逢对手,舒楝却能和他一较高低,看来单凭好言相劝已经不能说服她了,撞车的事有必要老话重提,虽然挺没意思的,但杀手锏祭出来一向很管用。 “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舒小姐否决我的提议并非明智之选,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想必你很清楚,虽非我愿,但丁是丁卯是卯,情理之外,咱们得按章程办事!” 虽非你愿!?要不要这么虚伪?大尾巴狼装大发了!舒楝白了高旻一眼,“不就是让我赔钱吗,用那么多修辞手法至于吗,痛快点,你报个价儿!” 高旻不急不恼,依然好模好样地笑着,“那好,我给你算笔账,我的车进气栅撞坏了,4s店的技工没有能力进行维修,因为高端车的核心技术都是保密的,既然修不了,只能更换。这配件得漂洋过海去买吧,要经过个什么流程呢,你听我给你说——” “4s店找到零件总进口商,零件总进口商再通过零配件中心找到国外厂家订货,层层都要赚钱,维修费高企也就不那么难懂了,客观因素所致,我们都无能为力” 瞧这话说的,还遗憾上了,真是乙醇她姐—甲纯!舒楝无语。 “你以为搞来了零配件就万事大吉了?不,还有后续,我的车是定制版,必须由国外厂家派出技术人员打飞的来维修,机票和人员费用全都算进维修费里。” “按照国际标准,配件都以欧元美元计费,折算成人民币,和国内维修店的收费相比,差价可能十倍不止,这还没把汇率波动的因素列入呢!” “对了,维修人员的工时费每小时以千元计”,高旻很体贴地做补充,舒楝的脸阴地都快滴出水来了。 目睹舒楝的脸色,高旻表示很满意,他故作不知地继续讲:“忘了说,我那车门是手工制作的,刮花的地方补漆也不便宜,呵呵” 呵你大爷!叨逼叨的中心意思不就是强调车贵使劲儿赔吗? 舒楝忍气端起茶杯递给高旻,“来,高先生,喝点茶润润嗓子,看你这长篇大论的,我都替你口渴,咱能一句话说明白吗,你开个价儿,罗马数字我还是认识的!” 这份儿伶牙俐齿比起他也不遑多让啊,高旻差点叫喉咙里的茶水给呛一嗓子。 “保守估计,维修费百十来万是有的,我没猜错的话,舒小姐购买的第三方责任险保额应该没超过五十万吧?” 舒楝徐徐吐出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房产证在高旻眼前晃了晃,“我虽比不上高先生衬钱,但也算小有家财,滨江的房子还是能卖上价儿的,付维修费绰绰有余,你实在不必担心我赔不起,你呢,合计合计,列个清单给我,我保证一项一项地算清楚,把钱打到你户头上!” 说完,舒楝起身作势要走。 “我说的那些你都能查到,绝不是故意诓骗讹诈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预设立场,为了赌一口气冲动行事”,高旻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色*彩,听进耳朵里,格外让人不舒服。 “请你务必考虑我的提议,慎重的!” 舒楝快步走向门口头都不会地说:“多谢!” 门外站着俩偷听壁角的,乔航在外待命,整场舌战基本听完了,不得不说老板的战斗力大不如前,连威胁这么不入流的手段都使上了。 艾米过来续水,无奈室内唇枪舌剑交火不断,未免误伤,她就侯在门外,等里边传唤。 舒楝出来就撞上了俩门神,她朝他们略一点头,扬长而去,无论何时架子不能坍,所以她像胜利女神一般,昂首阔步,丝毫不见溃败的蛛丝马迹。 偷听败露,乔航和艾米都尴尬得不行,相视无语,唯有目送舒楝骄傲地离去。 “乔特助,舒小姐为什么不答应呢,高总给的条件很优渥,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石二鸟,解决了眼下的困难不好吗?”,艾米不解地问。 “只能解一时之困,舒小姐如果是目光短浅的人,没准就接受高总的提议了,可长远看,并不利于舒小姐的职业前程,她本来都能当老板了,转头成了乙方的打工仔,恐怕会被媒体圈引为笑谈的,而且我打听过,狂徒的主编和舒小姐不大对付,一山不容二虎,俩人在时代精神对上,舒小姐赢面不大,万一被排挤出去,岂不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艾米星星眼看着乔航,一颗红心都要蹦出来了,乔航不自在地移开眼神,艾米从迷恋中惊醒,拎着水壶逃之夭夭了。 高旻推门而出闷笑不已,“你这回分析到点上了”,刚才听乔航话中有点替舒楝打抱不平的意思,他明知故问:“怎么,觉得我不够光明磊落还是卑鄙?” 乔航连忙否认,“并没有,我只是觉得舒小姐也许吃软不吃硬,您方法没用对!” “相反,她这种理智先行的人,会选出最佳方案的!” “您是说……舒小姐最终会妥协?” “或许吧,前提是她找到下台的梯子,又或许她在等我加砝码”,高旻耸耸肩,“谁知道呢” 高旻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酒店订了吗?” “订了,在普陀梅岑路,靠近普济寺” “好”,高旻笑着回了办公室。 老板看上去春风化雨,心情相当好啊,有点恶作剧得逞后的小邪恶,明明走了自己的保险,压根不用舒小姐赔钱,还吓唬人家,人品上还真是一言难尽,乔航很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舒楝觉得不能因为债务被免除了,就闭着眼往挖好的坑里跳,再说了那点钱又不是挣不来。 而爱比邻在甲方和乙方的夹缝中求存,悲催的命运早已注定,倘若她脑门发热一脚趟进浑水,说不定又会重蹈覆辙光荣地炮灰掉。 给投资方做马前卒扛大旗,这活真心不好做,首先舒楝不确定,高旻投资时代精神是冲着“金婚”去的长期持有,还是玩“一夜情”,等网站上市,赚这笔泡沫的钱提裤子就走。 前者,舒楝有时间也有信心,把爱比邻杂志做得符合时代精神网站的需求又不失本色,努力向win-win的局面靠拢。 后者,摆明给投资方利用一把就丢,届时,她舒楝做嫁衣不说,还要做踏脚石,姥姥的脸都丢光了,同时坐实无能的名头,她在传媒行当的晋升之路算是葬送了。 让她当主编也不是不行,高旻是长期投资亦或是rre-ipo,明确态度是有必要的。并且给爱比邻一个清晰的定位,是烘托气氛炒作泡沫的工具,还是跟狂徒一视同仁,必须得有个说法。 维修费对她而言的确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但为了长久计,也只能哑忍了,不管怎么说,先张罗钱吧。 回程路上,舒楝开了蓝牙免提,拨电话给路璐金,拜托姐们帮她卖包包和珠宝首饰。 舒楝并不是奢侈品的拥趸,皮包和珠宝都是别人抵酬劳和佣金的。舒楝靠着在国际4a广告公司积累的人脉,接广告设计和创意策划的私活,一般大企业不在乎花钱直接找有名的广告商,小企业图实惠会找舒楝这类单兵作战的私人小作坊。 接私活没法保证利益,有不少生意是经熟人关系介绍过来的,收不到钱的事常有,比如常常有拖欠尾款的,还有公司倒闭老板卷款潜逃的,拿不到工资的员工把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她啥也没捞着。上了几回贼当,舒楝学精了,合同上注明不付钱也可以用实物抵偿。 于是乎奇葩的事来了,有个富婆把老公小蜜的h牌鳄鱼皮限量包抵给了舒楝,放话说不是付不起钱,纯粹是看小贱人不顺眼,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没羞没臊的外卖女! 高档皮包还凑合,珠宝就坑爹了,哪怕是最大牌出品,买的时候死贵,卖的时候不值钱,玫瑰金哪比得上硬通货黄金呢,镶嵌的石头也是半宝石,就是钻石也不太容易出手。 如今只能指望路璐金了,她在时尚圈和娱乐圈人面比较广,希望能卖出几件解她燃眉之急。 电话拨出去没人接,舒楝又拨了一次,这回通了,但声音有点奇怪。 那急促的喘息和暧昧的呻*吟是怎么回事?串线了?稍后回过味儿来,我去!这大姐真够勇的,演活春宫给她听。 又是一声变调的“啊”,接着舒楝听到路璐金百忙之中沙哑着嗓子回复:“待会儿打给你”,然后就是笑骂:“急什么,死孩子!” 我勒个去!舒楝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题是,这音质压根不像路璐金正牌男友朱子腾的。 俩人分手了?没听说啊,难道路璐金背着朱子腾偷吃?时尚圈等着上位的小鲜肉太多了,不会是有人绿了朱子腾吧,舒楝寻思。 不行,打电话问问朱子腾,再怎么说她还算这对情侣的媒人呢。 舒楝不屈不饶地拨了几次号码,总算有人接了,但没出声,听筒传来呼呼的风声。 “朱子腾!小朱!是你吗?你在什么地方?”,不会是站在楼顶上吧,这风大的,难道……?不会不会,他前程似锦,哪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寻短见,舒楝安慰自己。 “听到了吗?”,听筒那边的声音低沉喑哑,“可可西里高原上掠过的风” 舒楝放心了,骂朱子腾,“迟早叫你这文艺大喘气儿的说话方式吓出心脏病” 朱子腾笑了,“听说你最近遭难,要不要借点钱给你!” “谢了,有需要我会跟你张嘴的,呃……你和路璐金怎么样了?”,舒楝试探。 天地良心,她当初介绍朱子腾给路璐金认识,只是想帮他一把,一点也没有撮合他俩的意思,虽说间接当了回红娘,但她始终觉得两个人不太适合。一个是艺术家脾气,多愁善感偏执自我,一个是奔放不羁大而化之的性格,这俩人怎么就看对眼了,舒楝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可这俩人间迸发的火花太璀璨,化学反应太剧烈,见天儿粘在一起,那段日子是朱子腾灵感喷发期,创作了一系列叫好又叫座的作品,引发了收藏热潮。路璐金以新锐画家的谬斯兼情人自居,艳羡与咒骂齐飞。羡慕的人表示又相信爱情了,姐弟恋什么的最时髦了;眼热的人则讥讽男的小白脸吃软饭,女的风骚不要脸。 朱子腾沉默良久,情绪低落地说:“我们的感情就像一团烈火,靠近了难免会灼伤彼此。我和璐璐确实相爱过,热烈的,不计后果的,然后感情燃尽只余灰烬,我躲到西藏等余温冷掉,她对我影响太大了,离得近我怕自己会抵抗不了她的魔力再次沉沦,我必须要自救!” 跟艺术家说话,你的大脑得高速运转,不然你抓不住重点,听不懂他说了啥,收了线,舒楝犹在琢磨,这朱子腾纠结个什么劲儿,一边路璐金对他仍有吸引力,一边他又要分手,难道只有自虐的痛苦才能升华为艺术的结晶吗? 可他当初吐槽老闫用词不是挺直截了当的吗,怎么成了名说话就云山雾罩了? 没多久路璐金回了电话,“刚跟谁通话呢,打你手机占线” 路璐金的声音甜腻含糊,散发着情*欲的味道,舒楝搔搔耳朵,真受不了这姐们了,浪也要看对象啊。 “你不是正那什么吗,打扰到你分外不好意思!” “哎哟,听听,不了解的,还当你羡慕姐havesexlife!” “sexuallife有啥了不起,真不懂有什么可炫耀的!” “试过才知道——”,路璐金轻笑,“我现在进入了事后圣徒模式,趁我正善良着,有什么事赶紧说!” “想请你帮我卖几个包,限量版的,有点收藏价值,你不是认识女明星吗,看有没有销路?” 路璐金叹气,“你说你撞什么不好撞劳斯莱斯,这下倾家荡产了吧,不过你这个思路还是可行的。这些女明星们,不管多大的腕儿,平时看着穿金戴银的,一水的奢侈品牌,其实总有那么一两件是假货” “有个穿搭潜规则,叫九真一假,就算她们手指上戴着玻璃,大众也会觉得是鸽子蛋,当然了如果可以低价买入正品,谁会用山寨货!放心吧,我会帮你打听的” “谢谢啊,璐璐”,舒楝感激涕零,出门靠朋友,老话诚不欺我! “舒楝——”,不知道为什么路璐金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 “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朱子腾通过话了?” “联系过了,你们俩……” “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你——你们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朱子腾好像还爱着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么,难道你们之间出了原则性的问题?你出轨了?”,舒楝连珠炮似地问。 “他肯定含糊其辞,跟你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我一没出轨二没劈腿,哪次恋爱我不是整理好上一段感情才开始下一段关系的?我们之间通俗点说就是看不到未来,朱子腾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黏糊不太能担起事来” “你也知道我比他大很多,这段感情我多付出一些没什么,但他的家庭不接受我,朱子腾从来不去正视这个问题,他父母那边对我敌视他没法解决,我这边他又安抚不了,这种拉锯战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感情慢慢会消磨光的,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如果让人伤心费神,那一定是坏爱情” “所以你提出了分手?”,舒楝不可置信,感情需要磨合,不能有了矛盾就拆伙啊。 “不然呢?”,路璐金冷声说:“拖的越久,感情越变质,我不想因为爱过他而后悔,我想回忆时他还是当初美好的样子” 第23章 爱情是什么 男女感情为何如此复杂,以喜悦开始以怨恨结束,就没有甜甜蜜蜜一直到老的吗?如果这个要求高,那平平淡淡相偕而行总能做到吧? 舒楝认为,把伴侣当作战略合作伙伴看待,很多问题将迎刃而解。首先,你会尊重你的伙伴,并保持适当的距离,给彼此一点空间。 像那种谈了恋爱和结了婚将另一半视为私有品,感情好时像连体婴一样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感情坏时又恨不得掐死对方——此类丧失理性的情况会发生在你和伙伴之间吗?显然不会,所以爱一个人就等于给了他伤害你的权利之类的说法极其无理。 以爱之名行伤害之实最可恨,你不能因为被某个人爱着或爱着某个人就把客气礼貌这回事忘了个精光,恃爱行凶。 记得有本书上说过,真正的爱情,是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舒楝深以为然,假如那个人主导你的喜怒哀乐,却让你感到不开心,每日被消极灰败的情绪所累,困在一团乱麻的生活中不得自由,这样的爱还不如不要。 路璐金当机立断慧剑斩情丝,乍看觉得她太理智太现实,有了矛盾就断然分手,不留丝毫余地,有人为了爱而坚守,她却大踏步地后退,对比何其鲜明,是她不够爱吗,那倒未必,只能说明她更爱自己。 某种程度上,舒楝是理解路璐金的,朱子腾这个人怎么说呢,对爱人细心体贴,只要他愿意,能把你宠到天上去。但就是有点优柔寡断,对父母言听计从。谁能想象,三十而立的男人没有经济自主权,他的收入掌握在父母手中,因为他爸妈觉得自己儿子老实纯良,怕心眼多的鬼丫头们骗他们儿子的钱。 也因为这个,舒楝并不想问朱子腾借钱,他爸妈连他每个月花销超支了都要管,要是他借了一大笔钱出去,他们岂不是闹翻天了。 为爱坚守的前提是你能看到希望,像朱子腾明显不给人指望,路璐金和他一拍两散也是早晚的事。 其次,你不会对伙伴寄予过高的期望,把这份宽容以待用到爱侣身上,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和争端? 最后,你选择一个人成为伙伴,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爱好、兴趣、价值观、利益?爱人之间同样适用,一辈子那么长,要是连共同话题都没有,将何以遣有生之涯?又将如何做到相看两不厌? 那就努力发掘彼此的链接点吧,这样你每天都会对身边人有新的认识新的发现,生活有点趣味才不令人厌倦。 以上是舒楝的婚恋观,每当女性朋友们因为家庭琐事和另一半吵架拌嘴,喜欢找她诉苦,模式通常是这样的:情绪激动地历数老公的罪状,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懑。 而舒楝只需扮演称职的心灵垃圾回收桶就行了,倘若将自己的感情观安利给朋友并条分缕析她感情状况的症结所在,十有□□会触怒朋友枪口倒转: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有病啊和自己老公客套,什么?自由、距离、空间、独立……狗屁!要自由结什么婚?我对他有要求,那是因为他是我男人,不相干的人我犯得着搭理吗!” “舒楝,不是我说你,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你这自私自利的想法得好好改改,哎哟,我都替你发愁,这人啊不能单身太久,再看你,都走岔路上了!” 也有小伙伴直言:“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能扯清楚了那还叫感情吗,两口子过日子,没有锅碗不碰瓢盆的,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事,有几对像你说的那么理想状态的。” “有首歌不还唱来着吗,爱有几分能说清楚,还有几分是糊里又糊涂……想起来了,小时候那部电视剧过把瘾就死的主题曲糊涂的爱,你呀一没谈过恋爱二没结过婚,就别瞎掺和别人的感情问题了!” 舒楝心里是哔了那啥了,不是她们先来求安慰求开导吗,她提出了解决之道供她们参考,反过来却挨呛。 后来,舒楝明白了,她们希望在战婆婆斗小姑声讨老公的时候多个站队帮腔的,而不是对她们的生活方式指手划脚品头论足来添堵的。 啊,多么痛的领悟!自此之后,但凡闺蜜诉苦约,舒楝老实了,带上耳朵闭紧嘴巴,朋友们说啥是啥,再加上一句万能灵言:“不管怎么说他爱你,回家别存气,你俩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真实观点,舒楝放到话题·楝木专栏上,在这片自留地上起码她可以回呛,不然真要憋死了。 回到家,舒楝已经构思好了楝木专栏的内容,打开笔记本上的,十指如飞敲击键盘,不多时稿子一气呵成,检查了一遍,舒楝email给了专栏编辑。 完工后,舒楝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撞车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等她凑齐钱了解此事,希望霉运期赶紧结束,不都说倒霉到尽头了,好运自然来吗? 外面烈日炎炎,舒楝不高兴外出觅食,叫外卖吧,来来回回老一套,吃都吃腻了。她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热的天,吃凉面解暑最合适。 舒楝转战厨房,将锅内的水大火烧开,下魔芋面条,煮软后迅速捞起用冷水焯了两遍,捞出放粗陶面碗中,这才发现黄瓜还没切丝。舒楝厨感还行,就是刀工差了点,很是费了点功夫把丝切细了。 酱汁是凉面的灵魂,舒楝根据自己的喜好,将香油、醋、糖、鸡精、红辣椒油、蒜泥调成汁,撒上芝麻和黄瓜丝一起浇到凉面上搅拌匀,酱牛肉和辣白菜是现成的,从冰箱取出搭配凉面吃最开胃了。 口感劲辣酸爽,看来她的厨艺相当拿得出手,舒楝自鸣得意。 刷碗收拾厨房的心情完全跟吃饭时相反,舒楝讨厌油腻的感觉,还要清理灶台和抽油烟机,中华五千年历史,女人围着锅台转了至少三千年,真心不容易。有些男人享受着妻子的全天候伺候还不知足,把自己女人磋磨成了黄脸婆就劈腿小情人,三观和良心都喂了狗。 不知怎么的,舒楝想到了本座公寓楼的一条八卦,自电梯间流出。28层的某壕要和发妻离婚,任凭上了大学的女儿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说自己苦过来的,好不容易遇见真爱,一定要好好体验一把爱情。 老妻心如死灰,争取了一套商铺和公寓,麻利地给小三腾了地方,小三上位后火速给某壕生了个儿子,可把这位壕高兴坏了,只要是本幢公寓的住户,每一家都发利是,庆贺他得子之喜。 “瞧他的暴发户嘴脸,前妻也是傻,换我死也不离婚,凭什么给小三让位置?他靠啥发家的,还不是前妻娘家贴了钱,好家伙,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吃苦遭难的时候谁陪他一路走过来的?” “叫我说啊,都这把岁数了,看开点吧,该吃吃该花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你要是和他闹,把这事给抻崩了,不是白白便宜外边的女人吗?” “是啊,就那28层的陈世美,把小三疼得哟跟眼珠子似的,就这样,那三儿还作呢,让陈世美给她娘家亲戚在公司里安排职位,我们家那口子说了,陈世美色令智昏,保不齐家产得叫外人算计了,那儿子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呢,这三儿跟他前还和一位做物流的老板好过,当了一阵子外室,那个大婆厉害,知道后就找人跟拍这个三——你们猜怎么着?” 当时站在电梯角落的舒楝支起了耳朵,“这三养了个小白脸,物流老板知道后二话不说跟她分了,这前后没多久又勾搭上了28层的陈世美也是好手段,不过,我觉得这陈世美八成是喜当爹头顶都绿了!” 简直大快人心,其余师奶拍着巴掌笑了,“活该,亲闺女不要,给别人养儿子,有他现世报的一天!” 舒楝对28层那位壕的前妻印象深刻,按说都成有钱夫人了,再节俭的人,也有那么一两件充门面的衣服和鞋包,这位前妻特别朴素,穿戴也都是一些常见的牌子。家里也没请保姆,照顾八十岁的痴呆婆婆,论孝心那是一等一的好,可这位中国式的贤惠好媳妇还是没躲过糟糠下堂的结局。 想想挺令人心酸的,另一方面又怒其不争,女人在家庭生活中忘我奉献得到的不是认可,而是漠视。男人认为你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并且自以为是地觉得不能跟他们对家庭的贡献相提并论,多少男人离婚时叫嚣,财产是他们辛苦赚来的,凭什么分一半身家给一个即将没有关系的女人呢。 可悲的是男人理智地争取利于自己的结果时,女人还在痛苦地追问,他为什么不爱我了,他为什么抛弃我? 在感情中失去自我是可怕的,舒楝自问她会在恋爱中变得不属于自己,卑微地仰人鼻息吗?仅仅是假设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舒楝觉得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把某个人当成自己生活的重心,变成公转女。 牺牲自己成就别人,还是牺牲别人成就自己,在家庭生活中,出于爱,很多女人都选择了前者,但愿生活善待她们。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舒楝望着坠跌的太阳想,也许闺蜜们说得也有道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起码她们的烦恼尚归在精神生活的范畴内,总比她物质层面的烦恼高级多了。 第24章 旧的告别新的开始 睡觉前,舒楝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十点整。她打了个哈欠,倒头躺下,脸在滑溜溜的枕头上蹭了蹭,闭眼入眠。 要说辞职后也不全是坏事,起码睡眠质量变好了,不用熬夜,每天睡到自然醒。 今晚不知何故,越催眠越睡不着,舒楝将之归结为在劳斯男那受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的愤怒情绪刺激了大脑,令她亢奋地久久不能成眠。 由于浅眠,舒楝的意识处于警觉状态,放在床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黑暗中屏幕的亮光十分刺眼,舒楝应激性闭目几秒,待适应后,看清了来电显示,接通噼里啪啦一通吼:“秦疯子,你发哪门子神经,大半夜的不睡扰民!” 秦疯子大名秦枫,受雇于京城的一家媒体做摄影记者,是他们那届毕业生中为数不多仍未改行的同学之一。平常喜欢在校友微信群里发点圈内八卦和跟领导人出访的视频记录。 同学们喜欢和他开玩笑:“秦疯子,了不得啊,大领导的随行记者都当上了,前途不可限量啊,等你出息了,可别忘了提携兄弟们一把!” 舒楝以为他又在国外倒时差睡不着骚扰老同学,刚想继续喷他,但手机听筒传来的嘈杂声响气氛异样,仔细辨听,有火警鸣笛还有连绵不断的爆炸声,而秦枫的呼吸很滞重,吸气呼气间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枫——”,舒楝一骨碌坐起来,抓着手机大喊,“秦枫,出什么事了?”,她听出来了,那是哽咽声。能叫一个见多识广的新闻记者慌乱如斯,那事态一定很严重。 秦枫重重地吐了口气说:“天津港……天津港炸了!” “天津港,塘沽?”,难以置信,舒楝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还在报社当记者时跟着领导去天津港滨海新区采访过,事实上,直到刚才接到电话为止,这个世界排名第五的北方港口几乎没传出过什么负*面*新闻,谁能料到一出事就出大的。 舒楝扭头看闹钟,凌晨两点半,她舔舔干涩的嘴唇问:“炸在哪儿了,怎么炸的?” “有消息确认是滨海新区的一处物流仓库发生了爆炸,我刚从消防那里了解到,集装箱里堆满了危险品,先起的火,然后连续爆炸了两次,太惨了,满地狼藉,浓烟滚滚,街上都是从附近小区逃出来的居民,很多人都挂着伤,听我另一个在医院采访的同事说周边医院都陆续满员了——” 舒楝又听到了哽咽声,她能想象秦枫目睹灾难所遭受的冲击。 “两米多高的钢条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碾成了面条,码头上停放的新车基本上都损毁了,方圆三公里都受到了爆炸波及” “消防员的伤亡很大,现场状况不明,他们义无反顾……舒楝,我接到任务开车出来时还在想,这种随时待命的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老婆快生了,老催我换个稳定的工作,可当我看到消防战士们前赴后继地奔赴爆炸核心区灭火,我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忘记了记者应尽的天职,我很羞愧!” 舒楝的眼眶发热,脸孔也激辣辣的发烫。 “我之前以你为鉴,告诫自己采访时不要太拼命,免得栽跟头,可这样还算什么记者,记者不应该是冲到一线纪录和揭露事实真相吗?” “别自责了,你已经去了,打起精神,天亮后事还多着呢!”,舒楝安慰他。 “嗯,现场已经戒严了,我要赶到轻轨和高速公路那里拍摄破坏的情况” “你当心点,保重!”,舒楝叮嘱。 “舒楝——”,挂电话前,秦枫急急地喊了一声。 “没挂,听着呢” 秦枫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舒楝愣住,“突然的……说什么呢!” “那时候我不该骂你笨的!” “多久的事了你还记着!你那不是担心我吗?” “担心不假,但骂你傻瓜错了,那事你做的对,是条汉子!” 舒楝望着挂断的手机无言,呆了半晌,拧亮台灯,上网搜索相关信息。 微信群里有人发来两次爆炸的视频,距离相当近,让人不由得替拍摄者的安危担心。 隔着小小的手机屏,舒楝仍然感受到了爆炸的威力,天被映得通红,蘑菇云腾空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冲击波呼啸而来,掀起灼人的气浪震碎了门窗。 东方发白,舒楝一夜无眠,揉揉酸涩的眼睛,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早餐也没心思弄,随便吃了两片面包喝水将就了一顿,舒楝又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上网。 半天的功夫消磨过去了,期间接到了方女士的慰问电话。 “你没事吧?”,方女士劈头就问 “我能有什么事,没头没脑的!” “不是那哪儿爆炸了吗,你没去采访?” “妈,你把我辞职的事给忘了?就算我的工作还在,去前线采访的事也轮不到我去,我都多少年不当记者了!” “还不是给你以前的事吓着了!” “我也没怎么着啊,伤不都养好了吗?” “那是,足足给你炖了三个月的猪脚黄豆汤。哎哟,造孽呀,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呀,咱们离得天津也不远,听说咱村西头一户人家的孩子就在那边工作,房子前年买的,今年准备结婚,你看那小区给炸的,乌七八糟的,这可怎么弄啊!” “你就别瞎操心了,政府会想办法的” “眼看要领进门的媳妇可别给跑了!” “哪能房子毁了婚就不结了,不结婚也好,说明人品不行,早发现了说明男方运气好!” “你说得轻巧,长辈存了一辈子的钱按揭了一套房子,结果没住多久炸了,还得还贷款,也没钱再买房了,说是媳妇,结婚证上没盖戳就不算,人家一看这局面,转头走了也说不定!” “不能够吧,共患过难,两人扶持着逃出生天,我感觉不会,俩人感情应该变得更深厚才对。” “行了,不扯了,你没事就别往人多的地方钻,天灾*的,老实待家里知道吗?” 舒楝无奈,一口答应方女士,“知道了,我天天跟床上卧着行吗?要这样还go了,那就是命中注定,与人无尤!” “我呸!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要不是老舒打电话让我提醒你,我才懒得理你呢”,方女士一激动说漏嘴了。 “妈,被你列为拒绝往来户的人,和他恢复了邦交,为什么?” “你老子关心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方女士强词夺理。 “关心我,直接打给我呀,干嘛打给你?” “交流下你的情况行不行?总之你小心点,闯祸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岁数,挂了” 第一次见方女士不拖拉地挂掉电话,希望她能保持住! 舒楝在微信上联系了同学尹芳芳,约好了中午在日报社楼下的西餐馆见。 舒楝没事就先过去等了,吃完了三球冰淇淋,尹芳芳才跟游魂似的飘进来。 “看你的样子就像开了一宿的夜车” 尹芳芳坐下翻菜单,“是啊,连夜更换头版内容” “看样子要忙上一阵子” “是啊,目前的内容以报道搜救和灾后处置为主,具体消息还要等官方发布会,至于老百姓们关注的爆炸调查和追责也在进行,但救援是第一位的,而且有消息称危化品中的□□泄露,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饿死了,叫吃的,海鲜焗饭怎么样?” 尹芳芳从一线退下,改做编辑,也是受了舒楝的触动,见她为了跑新闻被揍地半死不活,有点被吓到了,后来又碰到了几次类似的情况,干脆不做记者了。 “然并卵,你以为在报社做编辑就清闲了?平时倒挺自由的,就是夜班有点损害美貌,你看看我,颜值下降得跟龙卷风似的,如果碰上突发的重大新闻,那更是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感觉这辈子都找不到男人了——哦,对了,秦疯子打过电话给你吗?” “你话题跳跃跨度也太大了吧,他也打给你了?” “我就说,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打,专门打给你我这种孤家寡人,眼色real好!” “理解吧,他几乎全程目击了,那种情况换谁都想找人倾诉倾诉吧,话又说回来,灾后心理干预也很重要!” “当然理解他了,除了咱俩他能跟谁说啊,他老婆?得了吧,那女人的胆子小的跟针鼻一样!”,尹芳芳言语中捎带着一丝不屑。 “你现在酸一点用都没有,当初我让你赶紧上搞定秦疯子,你非要等他向你表白,那种脑子一根筋的粗汉,你不跟他挑明,下辈子都不一定能等着,结果呢,转头就让别的女人给撬走了!剩下你抓瞎了吧!” “别跟我提这茬儿,提我就来气!你说那女的脸皮得厚成什么样,天天跟在男人屁股后面!” 舒楝笑,“所以说在恋爱方面,趁早抛弃守株待兔那一套,你矜持,你迂回,你不简单直接粗暴,然后,兔子被猎人打光了,还净是些90后小美女!” “切,稀罕,我们报社新进了一批90后小鲜肉!” “上啊!”,舒楝怂恿。 “算了,谁让我妈把我生早了,还脸皮薄!” 舒楝劝,“别因为年龄就给自己设限嘛,没准对的那个人就错过了!” “可笑,你理论一套一套的,也没见你逮着个男人!” “纸上谈兵我在行,我妈给我算过了,说我命中缺桃花,这也是命啊,不然你看有的人随时都在桃花期,有的人桃花期一生一遇,还有的人干脆就没有,好比我,上天不给我创造机会,我能翻腾出个什么花儿来?” 尹芳芳叹息,“我倒是碰见了,但稍纵即逝,这火花眼瞅着就要擦出来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夺夫之恨实在难消,尹芳芳闷了一杯干红! “往前看吧,就让秦疯子那块肉烂到他老婆那口锅里吧,咱另找——芳芳,有个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不是超级有主见吗,还问我!” “我想重拾新闻事业,还当记者!” “啥?”,尹芳芳惊叫,“大姐,你贵庚啊,你还当记者?好不容易改行了,就该沿着这条康庄大道走,干嘛过独木桥?老胳膊老腿的跑新闻你跑得来吗?有句话你没听过?好男不娶新闻女,咱们都这把岁数了,还在外面东跑西颠的,真的不好找婆家!你想注孤生,当我没说!” “我们学了四年的新闻,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 “谁说学新闻就剩记者一条道可走了,刘闻跳到电视台,现在一条腿站到娱乐圈了,你看把咱们校友们羡慕的,他邀你进华文卫视工作,你干嘛拒了,这种机会不常有,你要珍惜!” 舒楝并不想解释,她淡淡地说:“好,我懂了!” 吃完饭尹芳芳回报社奋战,舒楝则心情郁郁地在江边伫立,从江面袭来的风吹得头发四散飞舞,舒楝双肘撑着观景台的栏杆,望着远方,江天一线的地方是尽头还是新起*点? 第25章 烧香拜佛去 舒楝在家思考自己未来的去向,这回要定终身,必须慎之又慎。一连猫了好几天不出门,舒脸宅的习性又冒头了,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王如燕和胡琳登门把她拽出来,一左一右架着她去汗蒸。 “真想不通,汗蒸有什么意思,论排汗保健效果比不上芬兰浴,温水煮青蛙似的”,舒楝找杠抬。 胡琳不同意,“功效不同有什么好比的,蒸桑拿预防血管硬化,汗蒸是美容养颜减肥的,你看韩剧里面不论男女老少,动不动就去汗蒸房,你再看韩国演员的皮肤,那水当当的,像你就有点亚健康,皮肤都不是正经白,没事了就来蒸蒸,还能改善身体的亚健康状态!” “我说这位姐,谁说泡菜人民的好皮肤是汗蒸出来的,你知道人家每个月去美容院花在皮肤管理上的钱有多少米吗?” 王如燕揭掉脸上的帕子接腔,“所以说美容最终还是会落实到财力上,只要你有钱,改头换面也行啊,什么锻炼护肤吃营养品keep出来的,这种话也就骗骗傻子,要是有个女的突然漂亮了,不用怀疑,九成九是整了!” 舒楝深有同感,“整容改变命运啊!” “可不!我们家没搬前有户邻居,他们女儿和我是高中同学,大学到国外读的,也不知道什么学校,听都没听说过,把她爸妈牛的呀,回国后你们猜怎么着,完全大变样,比四川变脸变得还彻底。她父母说国外水土就是比国内养人,我们囡囡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还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呢,去年回来还不这样呢,骨骼形状都变了!” 胡琳好奇地问:“整哪儿了都?” “脸上凡是有棱角的地方都磨圆了,填了额头,开了眼角,垫了鼻梁,嘴唇注了玻尿酸,唇纹都没了,多看会儿都瘆人!” “哎哟妈呀,那她以前长的得多愁人啊!” “说的是啊,人家整容了呀,把了个高富帅,最近要结婚了听说,她父母现在走路都带着风!”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舒楝喝口水不紧不慢地说:“有的明星混了多少年半红不紫的,微调下,立马星途坦荡大红大紫了!” 胡琳在王如燕和舒楝之间来回看了看,“小王,你天生丽质,她们后天加工的跟你不能比啊,小舒嘛,稍微整整也是个美人!” “求放过,就让我这张脸原装如故吧!”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我好不容易得空请你们出来汗蒸,脸上的不情愿能收收吗拜托,好像多委屈你们似的!”,胡琳话锋一转,开始算后账了! “哎哟姐,我那不是一热就心慌气短吗,我怵这个!”,舒楝胡乱扯理由。 胡琳脸色缓了缓诉苦:“你们以为做家庭主妇很轻易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料理一日三餐,屋里屋外打扫,接送孩子上学,我晚上做梦都想伸直腿儿好好睡上一觉!” “我算想明白了,还是做男人轻松,不用来大姨妈不用生孩子,上班回家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还有人伺候吃饭!” 舒楝的打击面太广,胡琳为自己老公鸣不平,“诶,你陈哥挺辛苦的,他们公司海外的项目多,他隔上一两个月就要出趟长差,还全都是中东那一片的,特别危险,每次他出国,我都提心吊胆的,就怕那些小国闹政变!” 自知失言,舒楝赶忙补救:“我陈哥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不在讨论之列,请勿对号入座!” 王如燕也帮腔,“是啊,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有陈哥这样的好丈夫!” 胡琳气平了感叹,“没错,就是看他太累了,我才想着在家里多帮衬他一点,没道理让他家里家外两头忙,你陈哥下个月年休,可以好好歇歇了,对了,我要去普陀山烧香,你俩去吗?” 王如燕想了想,说:“行啊,我也想去拜拜菩萨,最近觉得有点不太顺,你能腾出功夫吗,你儿子谁带?” “这不是离开学还有段时间吗,我爸妈带他回老家住几天,趁着他们都不在,好好解放解放!” 然后两人看向舒楝,让她表态,“你呢?” “烧香跑那么远干吗?龙华寺不能进香吗?” 本地人王如燕第一个表示反对,“那地方多阴森啊,龙华机场附近的河叫阴阳河知道吗,解放前那河里时不时就会漂来浮尸,戾气重,幸亏有龙华寺镇着,身子骨弱的人晚上最好不要去那里,会被脏东西冲到的!” “这种道听途说的事你也信?再说了龙华那边有烈士陵园,英灵庇佑,邪魔外道胆敢犯界?” “我倒不信灵异传闻那一套,我去普陀山有事!”,胡琳神秘兮兮地说。 “啥事?找菩萨谈心?” “妹,还真叫你说着了”,胡琳拍拍舒楝的胳膊,“我想再追生一胎,求菩萨送个小姑娘,一儿一女凑个好字才圆满!” “是谁生儿子时大哭大闹这辈子都不会再生了?”,王如燕补刀。 “女人们都这么说,等你生孩子时试试,保管也喊破嗓子,既然二胎政策放开了,干吗不再生一个,独生的小孩太孤单了,再者我挺喜欢女儿的,我儿子明年读小学,时间上也合适” “生孩子想想就疼!”,王如燕皱眉。 “孩子生下来你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舒楝想后代这事离她太远了就没插嘴。 “等碰到让我想为他生孩子的男人再说吧,舒楝你也别拒,一块去,你都霉成什么样了,求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给你消消灾渡渡厄!” 王如燕一锤定音了,舒楝也没别的事,顺口应下来,胡琳让她俩方便了把身份证给她,她来定船票和旅馆。 还有一队计划去普陀山求子的,乔瑟夫·派恩等不及了,一直催高旻启程。 高旻把手头的事处理完了,腾出功夫,订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哪知乔瑟夫看到直摇头,“,伙计,我岳母说了,心诚则灵,求子之行要亲力亲为,坐飞机一路享受过去,我怕菩萨会生气!” 乔瑟夫子息艰难,求子心切,自然岳母说什么是什么,被洗脑地非常彻底。对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来说,亲力亲为这码事肯定落不到他头上,作为朋友的高旻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柴可夫司机的重任,驾车载乔瑟夫去普陀山。 高旻起了个大早出发,沿着g60国道向杭州方向前进,进入杭州境内没多久拐入杭州湾跨海大桥方向。 杭州湾跨海大桥全长36公里,目力所及处全是广阔的海面,给人一种错觉,像在茫茫的海上行驶,乔瑟夫降下车窗,望着外面的景色叹为观止,“嘿,我感觉这座桥比切萨皮克海湾桥还要长!” “hangzhoubaybridge的长度超过了很多世界名桥,它是世界上已建成的第三长的跨海大桥”,高旻开车之余,还负责科普百科。 下了大桥,顺着沈海高速进入宁波,绕城转入舟山普陀山方向,向着东海行进。 “,最为精彩的旅程即将开始,准备好为人类充满想象力的创举惊叹吧!” “那是……?”,乔瑟夫疑惑。 “舟山大陆连岛工程!跨越4座岛屿,翻越9个涵洞,穿凿2个隧道——接下来,我们将飞度五座跨海大桥!” 乔瑟夫望着一座座的斜拉索大桥直叹雄伟壮观,称赞中国在基建方面的确有一手,痛感美国不重视基础设施建设,“美国曾有世界上最好的道路交通系统,但现在,哦,都属于过去的荣光了,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堕落” 跨过了最后一座岑港大桥到了舟山岛,高旻带乔瑟夫到沈家门的海鲜酒楼吃饭,乔瑟夫据安大嚼直到吃撑了肚子,他满足地叹气,“我第一次吃到做法如此多变的海鲜,那个椒盐的虾简直美味极了” 酒足饭饱后高旻和乔瑟夫顺着海边长堤溜达消食,海鸟成群的掠过海面,乔瑟夫驻足远眺,“伙计,这里让我想起了诺福克岛,我喜欢这个渔港!” 沈家门并不大,转了几处景致优美的地方,高旻和乔瑟夫驱车前往朱家尖蜈蚣峙码头,将车留在码头的停车场,预付了停车费,买船票乘船去普陀山,在山脚下的酒店住一晚,订了山景房,可以让乔瑟夫好好感受一番中国文化。 舒楝她们这一队虽没亲力亲为,相比高旻他们却辛苦多了,脚不沾地还累的够呛,全怪胡琳票订晚了,还是三等舱,当晚,她们仨极速前进一路狂奔还差点误了点儿。 计划赶不上变化,出门的时间掐准了,就是没把堵车时间算进去。下了公交车一刻不带停地往码头跑,眼看泊在岸边的轮船就要鸣笛起航了,真给人急坏了。 上船后又一重打击来了,胡琳托人买的票,三等舱,一百多块钱的票价,床位在轮船底部,楼梯狭窄,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进了船舱,上下铺每个铺位之间几乎没什么隔断,看上去和大通铺差不多。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口音各异。 王如燕抱怨,“怎么订三等舱的票,晚上都不好休息的!” 胡琳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我朋友把这事给忘了,临时买的,能买上票已经不错了,我一想反正过一夜就到了,就没让她退票,凑合凑合吧!” 舒楝的适应能力极其强悍,早枕着双手施施然地躺在铺位上歇脚了,嘴巴嚼着口香糖含糊道,“我想到泰坦尼克号了,男主就是住底舱的,要真有个什么万一,咱们这种铺位的逃生希望最渺茫了!” “叫你乱说话!”,胡琳拍了舒楝一巴掌,“你和小王光棍一条,真要倒霉碰上了,也就算了,我可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 王如燕急了,“凭什么我们就算了,我会很遗憾的好吧,要是有个杰克那样不计生死救我的男人,我才考虑要不要算了!” 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觉得生死关头还是靠自己比较保险。 “不用怕,呐一人一个!”,舒楝从旅行袋里拽出三包东西。 王如燕和胡琳拆开看了发现是u形浮力板。 “要是真不幸掉海里边了,咱们扒板上,能撑个一时半刻等人来营救的!” “妹,还是你想得周到,放心了不少!” 收拾停当,一时也睡不着,三个人到甲板上透气。 海面黢黑,偶尔闪过一星半点的粼光又归于静寂。 胡琳抓住栏杆嚷嚷,“好晕,你俩抓好我,别让我栽下去,本以为出来能看到星星呢,快回去吧,我可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脚踏实地了!” “看星星去东极岛啊,漫天星斗那才叫漂亮,咱们头顶上的月亮又大又亮,把星光都映衬暗淡了,当然看不到星星”,舒楝仰头说。 第2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女人的旅行,可以不做攻略,可以毫无计划,可以说走就走,唯独有样东西不能落,相机,以及负责拍照的人! 舒楝的摄影技术极佳,如果她恰好心情不错,会指导你拗造型摆姿势,按下快门出片的效果和明星街拍一样,就那种“我不知道你在拍我”漠视镜头的淡淡装逼感,毕竟自拍不流行了,摆拍才是王道。 基于以上原因,舒楝简直是女性朋友们旅游出行的必备良品。 胡琳和王如燕想在日出前拍一组小清新的剪影照,腰也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精神也抖擞了,凌晨四点就醒了,死拉活拽地把舒楝从床上扒拉下来。 舒楝打着哈欠,扛着单反,跟在打了鸡血的俩女人后面,趿拉着拖鞋,踏在铁制舷梯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不知是夜雨还是晨露,甲板上湿漉漉的,等着看日出的人还不少,三三两两的站在船头。 舒楝在船尾找了处僻静的地方,除了她们仨没别人,待会儿霞光染红天际的时候抓拍正好,她让胡琳和王如燕随意点,不要肢体僵硬一副等着被拍的傻样。 远处的小岛在乳白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小兽,舒楝极目远眺,嗅着带着咸味的海风,连日来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一些。 海上的日出很壮丽,从跃出海面到云蒸霞蔚,每一个瞬间都美的令人屏息。舒楝趁俩业余模特失神之际,咔咔咔连拍几帧,捕捉最自然动人的样子。 7点客轮准时到了舟山,出了码头举目四望,那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一多半是去普陀山朝拜的旅游团。 胡琳把旅馆订在了沈家门,她们拎着大包小包,想先去酒店休整下换身衣服再去普陀山,身上穿的蹂*躏了一晚上早皱的不成样了,衣衫不整地去拜菩萨有失妥当。 公交车少,间隔的时间还长,三个人等不耐烦了,就和拉客的三轮车谈好了价钱。 三轮车师傅问了她们要去的地点说:“上来吧,那个旅馆我认识,沈家门地界小,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们问我,保管不会挨宰!” 到了旅馆推开门,一股潮味扑面而来,事实说明一时兴起的旅行是灾难。 胡琳皱鼻子闻了闻,“我看点评网上说这家旅馆挺好的,不仅平价还干净,怎么跟实际情况不太相符呢?” 舒楝把包扔到床上,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入,“每个人的主观感受都不太相同,点评网看看得了,不能尽信!” 王如燕既来之则安之,忙着搭配衣服,最后选了一套改良汉服,月白色斜襟琵琶袖上衣搭赭红色及脚长裙,秀发挽起,风情无限。 “待会儿帮我拍套片儿,有意境点,最好是那种复古的调调!” “听你这意思,我还得负责后期修片儿呗!” “哎呀,就帮帮忙好伐,你的ps技术比影楼的修片师强多了,好不好嘛?”,王如燕用鼻音撒娇。 江南姑娘嗲起来,一般人扛不住,舒楝蜷起手指仰天长啸:“亲,肉麻过火了!” 胡琳换了身运动装,等会儿上山拜菩萨,穿宽松点方便。 舒楝也快速换装,黑乔其纱衬衫加黑色阔腿长裤,过耳的头发利落的扎起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胡琳抹着防晒霜点评,“妹,你这是去上香还是上坟啊,一身黑让人误会!” “前两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不知道?这是我悼念亡者的方式” “中国十二亿人口就你忧国忧民行了吧?” 三个人收拾停当出门又拦了一辆三轮车,风驰电掣四面环风地赶往半升洞码头,买了三张快艇票,上船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到普陀山了。 上岸的感觉真踏实,刚才风高浪急,做不惯船的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普陀山的景点挺多,有莲洋午渡、短姑圣迹、梅湾春晓、法华灵洞等十二景,一天逛不完,取舍一番,还是决定以烧香拜佛为主,跟着或求子或还愿的信男善女们走决计错不了。 同路的游人告诉她们,求子的话有专门的参拜线路,先拜南海观音,再拜观音古洞,接着就是普济禅寺、百子堂、梵音洞、善财洞、慧济寺、法雨寺、珞珈山大觉寺、珞珈山圆通禅院,依次拜下来,不敢说面面俱到,也差不多都捎带上了。 南海观音像高三十三米,铜像下有个大殿,胡琳跟着参拜的人群进了大殿,据说要顺时针绕到右侧门,门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副送子观音的画像,总之想求子见观音就拜便对了。 王如燕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像拜了拜,然后拉边上看风景的舒楝给她拍照。 面朝大海,裙角飞扬,美女总是引人注目的,王如燕知道自己长得好,也很享受成为焦点的感觉,她大大方方地摆pose,美目顾盼,嫣然一笑,在舒楝放下相机后,她又靠着石栏自拍了一张,手指轻轻一点,传送了出去。 舒楝偷瞥了一眼,“发给谁了?男人?” 王如燕拨拨头发,“不告诉你!” “那八成是男的!”,舒楝断定,“有喜讯了告诉我们一声,红包时刻给你准备着!” “唔,等着吧,会通知你们的!” 等胡琳随着人群从大殿出来,一路朝拜,来到普济寺,三人买了香花券又各自请了一桶香,在正山门的香炉前排队进香。 胡琳最为虔诚,上了三炷香,五体投地,礼佛跪拜。 王如燕有样学样,默默祝祷,祈求心愿达成。 舒楝把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间,肃立合掌,心中茫然了片刻,不知该求些什么,国泰民安?家人身体健康? 殊不知舒楝此身装扮甚为惹眼,高旻站在正殿门外不经意的一瞥,视线便立刻锁定了这个一身黑的家伙,嘴角不由得翘起,莞尔一笑,嘿,这缘分…… 相比舒楝她们穷游的舟车劳顿,高旻虽自驾,但住在山脚下的酒店,美美睡了一晚,一早神清气爽地上了山,此外配了一名双语导游为乔瑟夫讲解历史传说兼指导礼佛上香之道,省了高旻不少事,使他得以走马观花,施施然地游目骋怀。 佛门重地不宜高声喧哗,高旻侧首含笑,不错眼地盯牢舒楝,他就不信了,被人探照灯似的谛视能毫无所觉? 舒楝非但不迟钝,反而十分警醒,被人紧盯不放早就觉得不爽了,她猛一抬头,火冒三丈地望过去,不期然地撞见一双熟悉戏谑的眼睛。 我去,这个人跟她是隔世有仇还是今生有怨,怎么走哪儿都能碰着,地球再圆,这隔三岔五地总遇见,概率是不是高了点? 真邪行! 高旻快步走下台阶,脸上洋溢着他乡遇故知的热情,开心地打招呼:“哟,舒小姐,真巧,你也来烧香?” 舒楝自问演技不好,懒得装惊喜,笑容欠奉,斜睨了他一眼,“嗯,挺巧的,高总所来为何呀,求子还是求财?” 高旻不接招,只笑眯眯地把皮球踢回来,“舒小姐呢?求子快了点,求财嘛……我看舒小姐挺有粪土万户侯的气魄,料想也不是!” 再瞧她通身缁衣,该不会——高旻暗自摇头,家里要有事,她早即刻返程了,跑普陀山来干吗? “恕我冒昧,舒小姐黑衣黑裤是在追悼逝者?” 舒楝讶然,若不是碍于立场,真想夸姓高的料事如神。 她无意隐瞒但也无意多说,回了个“对”就闭口不言,如果有西方极乐世界,在爆炸中牺牲的亡者是否将不再惊怖忧惧,是否会得到真正的安息? 捐款追责死后哀荣对活着的人意义更大,只有彻查真相才能告慰逝者。她已经不是记者了,不再有亲身上阵追问的权利,也不想当随便发泄愤懑的键盘侠,上山烧香说到底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借口。 当年声张正义的口号喊得多么响亮,现在的她就有多么无力,时光消磨了意气,她敢拍着胸脯说对公理道义仍旧深信不疑?对待世人仍旧纯善无欺? 她不敢,那么做这一切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唇角弯起,嘲笑自己伪善。 高旻也想到了,将狡黠与谐谑收敛尽净,表情难得正经地说:“舒小姐文科出身,想必对‘牺牲’二字自有一番见解,就我个人而言,只认它字面的释义,成为祭品而死是曰牺牲,人们喜欢为‘牺牲’刷上金漆或博取同情或牟取利益,别有用心地拔高‘牺牲’,鼓吹‘牺牲’,无谓的‘牺牲’本可避免的,不是吗?” 舒楝终于正眼去看高旻,知道他意有所指,也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听进耳朵里就是不中听,为了他人奋不顾身的精神难道不值得歌颂不值得赞美吗? 当然故意煽情,渲染“牺牲”,转移民众视线的行径应当被强烈谴责! “因公殉职的人都配得上最高的崇敬!”,舒楝斩钉截铁地回答。 “然后呢?”,高旻挑眉,嘴角讥诮的一弯,近乎冷酷地撕开温情的表象,“祭奠下,追思下,施舍些微廉价的怜悯,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马照跑、舞照跳,诗中怎么说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切勿对人性抱有太高的期待,有利可图,错误还会照犯!” “多谢提醒,我不是刚开蒙的小朋友,就不说人性了吧,起码人类的终极追求不是自取灭亡,那么必然会沉痛反思,吸取教训,追责的追责,问罪的问罪,这或许就是‘牺牲’的价值所在?” 高旻鼓掌,“我以为你会开学生腔激辩几个回合,简直对你有了新认识!” “呵——用反讽的语气夸人,你可太有诚意了!”,舒楝赏了他两颗卫生球眼。 “是吗?我挺真诚的,咱们多来往,你就清楚我的为人了,我呢也不喜欢说一半存一半,尤其是和明白人说话。每次*发生后,彻查和问责都是必然动作,但没出纰漏前,制度外的潜规则依然会有市场,因为江湖世道需要润滑剂” 姓高的论调可太讨厌了,又无法彻底反驳,舒楝想对他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在姐眼前晃悠惹人烦! 转念之间,舒楝改了主意,专门埋汰他,“高总真是实诚人,挣大钱的当然少不了用润滑剂,照你说的,一切‘牺牲’都毫无意义,因为你们多擅长钻空子啊!” “冤枉!我做的可是合法的正经买卖,我的意思是,甭管摧毁还是重建,在民众尚沉浸在悲痛中时,有的人已经做好了从中赚钱的准备,金钱永不眠,关键在于,借此劫难建立一套没有人情余地的规则和秩序限制这批人,让他们按规矩办事,最低限度地降低隐患,你知道中国的企业绝大多数都是野蛮成长的!” 中国两字听着很刺耳,做金融的很多都是假洋鬼子,舒楝瞪了高旻一眼。 高旻秒懂,急澄清,“国籍我可没换过,给祖国提点中肯的建议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态度,高高在上脸挺大! 胡琳和王如燕旁观了一阵子,什么状况啊现在,舒楝跟一男的大眼瞪小眼的。 “妹,这谁啊,认识?”,胡琳上前饶有兴趣地打探。 “前些天我不是撞车了吗,就那谁!” 胡琳长长的哦了声,原来是债主,兴趣顿时打消了一半。 什么仇什么怨,出来玩还能碰见,真应了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27章 相请不如偶遇 舒楝完全没有居中介绍的自觉,她盼着姓高的识相点赶紧滚蛋。看见他就等于看见大写的欠条,心里能痛快才怪。 胡琳碰碰舒楝的胳膊小声说:“诶,这样好吗,别忘了你欠他一大笔钱,趁机会巴结巴结,没准一高兴就把债给你免了呢” “就他这黄世仁样?别做梦了,账单都给我算清楚了”,舒楝耳语,被债主提议当长工抵债这么丢脸的事不提也罢。以胡琳的尿性恐怕会觉得不能肉偿更丢脸,“三十岁的女人了,以为留给你的机会还多吗,见到不错的男人,就得像膏药一样‘啪’的贴上去,粘得紧紧的,懂不懂?” 类似的话,舒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为了不引发损友们奇怪的联想,她简略地把和劳斯男的关系定义为债务人和债权人之间的牵连。 看她无动于衷,胡琳拧了她一把,“不试试怎么知道,攻略他,拿下他,一箭双雕!” “这位姐,你看我这张脸值二百万吗?” 胡琳倒吸一口凉气,“赔那么多?” 舒楝点头,胡琳痛心疾首,“那你得换成世姐的脸才有戏啊!” 高旻等她俩嘀咕完了,上前一步,朝胡琳欠身致意,“你好,我是高旻” “啊?哦,你好!”,胡琳被高旻的绅士风度折服了,受宠若惊地递出右手,“我是舒楝的朋友,胡琳” 傻子!自报家门不怕他忽悠你在欠条上画押当担保人吗?舒楝无语,这位大姐立场太不坚定了,说好的朋友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呢? 看来以后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相互认识后总会寒暄几句废话才算完,于是舒楝听到高旻故作不知地问:“三位来观光还是祈福烧香?” “到观音菩萨的道场还能干嘛,拜菩萨呗!”,胡琳和颜悦色,不消说,自来熟技能满点,论八面玲珑,甩王如燕和舒楝八条街。 “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吧,我跟朋友请了一个导游,这儿她熟,拜佛有什么讲究和禁忌,她都懂,三位意下如何?” 胡琳自然一百个乐意,王如燕没意见,舒楝反对已来不及,只好少数服从多数。 高旻悄声问:“你不是我的反对党吗?凡是我提议的都会被你pass掉?” “高总,用词浮夸了啊,哪有凡是,你不就拟了一个单边受惠的协议我说要考虑吗,这次不一样啊,有便宜不占,那啥对吧?” 高旻忍着笑招呼胡琳和王如燕,“来,咱们上正殿会合我朋友去,让导游给你们讲讲怎么个参拜法” 胡琳和王如燕挽着胳膊上台阶了,舒楝紧随其后,高旻在一边陪着,俩人跟左右护法似的,远处看,阵形还挺唬人。 高旻认为舒楝理解有偏,接着她的话茬说;“协议怎么就单边受惠了,挺公道的,童叟无欺,免除了200万债务不止,还附赠一份主编职务,正看反看都是你舒小姐占便宜!” “哎哟哟,高总,菩萨面前,您这话说得亏不亏心呐!200万?就碰了一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坑,划了一道头发丝那么细的印儿,撑死了50万给你把车修得焕然一新。可您狮子大张口我也没辙儿只能认栽。至于主编的职务,要不是被您截了胡,我用得着您提供吗?跟施舍叫花子似的,心里特别有优越感吧?给人打工不跌份儿,但给您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投机分子打工就要三思了!” 高旻乐了,吵架也能把人逗开心,舒楝独一份,尤其开嘴炮时不带磕巴的一口气儿把词儿顺完,配上音乐可以登台唱rap了。 嘲讽加倍的假客气也喜感十足,高旻想舒楝这种不自知的幽默特质大约挺招人待见的,他以己度人,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的朋友们应该很喜欢听你说话吧?” 莫名其妙,舒楝扫了高旻一眼,“高总,你换话题时,麻烦用上转折号行吗?跨度之大也不怕劈叉!我的朋友们更喜欢我听她们说话,作为中国好伙伴,我更擅长倾听!” “听上去你是迎合的那一方,这种朋友关系似乎不太对等” 姓高的真是挑拨离间小能手,即将瓦解她的高质量生活不算,还要瓦解她的友谊,估计受职业特性影响,习惯将他人当作研判对象,以解构和分析为乐。 怎能让你如意呢,舒楝反唇相讥,“高总搞企业并购肯定很在行,兼并重组或拆分了零售,惯于掂量价值几何,能否卖个好价钱。友谊却不能当项目来评估,为什么呢,因为情义无价。当然,高总的价值观可能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挑朋友也要挑对等的,是吧?” “你这是偷换概念,朋友关系对等与否和挑不挑对等的朋友完全两码事!” 姓高的猴精猴精的,一语道破玄机,真不好蒙。舒楝讨了个没趣,干笑,“高总不愧是m&a专家,洞若观火的功力一等一的好!” 高旻欣然领受,“你夸到点上了,虽然夸得毫无灵魂” 舒楝装没听见,四处看风景。 乔瑟夫拜完佛回头,发现高旻带领了三个女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还十分眼熟。 舒楝感觉这个暗金色头发的外国男人在看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越看越面善。 “so,i’syou!sekungfugirl!” “youbeguvitabar?” 看到舒楝和外国友人像井冈山胜利会师的我党同志般攀谈上了,胡琳王如燕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来了趟普陀山,宅女舒楝突然交游广阔起来,人脉关系拓展到海外了都! 高旻怕冷落了舒楝的同伴,主动解说:“不久前我们在外边喝酒碰见过舒小姐,我朋友说她见义勇为帮一个女孩对付醉汉,身手相当了得” 王如燕拆基友台,“她那花拳绣腿,也就猛三下,唬唬人还行” 胡琳补刀,“关键还是要看气势,舒楝个高腿长,陪在我们身边跟保镖似的,特别有安全感!” “你们和舒小姐的感情看上去很不错”,高旻状似不经意地说。 “认识好几年了,脾气秉性都知根知底,小舒人爽朗仗义,对朋友没的说,对吧,小王?” “是啊,最重要的,大气,要是小肚鸡肠动不动就耍性子,那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唉唷,你这不是在说自己吗?”,胡琳开损王如燕。 王如燕把发丝拨向耳后,眉间暗蕴风情,“我是小女人,能跟女汉子比吗,我内心可是很敏感很脆弱的,需要小心呵护,舒楝不一样,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天大的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心无挂碍,收拾收拾包袱上山够格出家了都!” “真不知道你这是夸还是贬”,舒楝背后灵一样忽然冒出来,吓了大家一跳。 和乔瑟夫互报姓名后又闲扯了会儿,一不留神,胡琳王如燕在她的敌人面前正拿她开涮,真是交到了好朋友! 高旻极有眼色地打岔,转头对胡琳和王如燕说:“你俩还没拜吧,诶,小陈,劳驾把拜佛的规矩给这两位再讲讲” “好的,高先生”,导游小陈长相平实却有一把甜美的嗓音,“两位身上带着电子设备的话,例如手机,请先交给朋友保管,否则会影响周围的磁场。” 舒楝和高旻退出门外,乔瑟夫为表虔诚,留在原地祈祷。 “先烧香后叩头,点香时左手拿香右手拿烛,3支为宜,点燃香越旺越好,常言道香火旺盛嘛,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作揖,作揖后把香*插*进香灰即可叩头” “咱们现在拜的是大圆通殿的正身观音,女客居右礼拜,切记不可高声喧哗,默默发愿为宜” 有专人在旁指导,大家都恭敬肃穆了许多,出了圆通殿,胡琳和王如燕也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导游为乔瑟夫讲解普济寺的历史和主要建筑,舒楝现学现卖,“导游说普济寺里有八座大殿十一尊菩萨,分别是大圆通殿的正身观音,求全家平安;文殊菩萨,给小孩子求智慧;伽蓝菩萨,求财;普贤菩萨,求事业;大雄宝殿的三世佛,消灾避难;地藏王菩萨,给老人祈福;千手千眼观音,求子;天王殿弥勒佛和韦驮,求出入平安。她还说既然来普济寺了,都拜拜比较好” 高旻在一边插嘴,“你英语感觉还行啊” 岂止还行,很可以好吧,读书时花在英语上的功夫不比专业课少,想成为一个记录国际风云的新闻记者,不会英语岂不是白日做梦。 中二期的梦想就随风而逝吧,舒楝淡淡地回了句,“一般,够用” “舒楝不止英语好,日语也不错,法语也会讲几句” “王如燕,打住啊,不说好话就省省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说好话,宅在家里看美剧日剧就能学门外语,多聪明啊!” “多谢夸奖” “妹,不是姐说你,把时间花在正经事上总比你天天窝家里强”,胡琳不太赞同舒楝懒于社交的生活方式,人是社会性动物,不联络不交际圈子只会越来越小,生活也会越来越封闭,尤其是大龄的未婚姑娘,这样做和自暴自弃有什么分别? “没错,比如把时间花在陪你们出来玩诸如此类的正经事上!”,舒楝揶揄胡琳。 “那不是想让你来求姻缘顺带转运吗?” 舒楝望天,“普陀山有月老祠吗?” 王如燕接腔,“千手观音也赐姻缘,等下你和我一块拜菩萨!” “这里很灵验的,信则有,小舒你要谨言慎行,别乱说话,懂吗?你看人老外都来拜菩萨——他们不都是信上帝的吗?”,胡琳终于意识到外国人拜佛的违和之处了,八卦的枪口放过舒楝,对准了老外乔瑟夫。她向高旻打听,高旻告诉她,自己的外国朋友有个中国岳母,让他来拜佛求子。 因为有志一同,胡琳觉得乔瑟夫为了满足妻子的愿望做到这等地步委实难能可贵。 “你俩瞧瞧,这才是好男人!” 胡琳正待发表一通警世恒言,被导游小陈打断,“咱们快点,待会儿还有其他的景点要逛,错过返程的船就只能在岛上过夜了” 求子求姻缘的跟导游走,纯看景的自由活动,约好在普陀山脚下碰面。 舒楝求之不得,但是身边跟着一个阴魂不散的高旻,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致。 高旻想继续争取舒楝,把她拉到大雄宝殿门外,神态严肃地说:“神佛面前不打诳语,时代精神网站上市后我会长期持有股份。狂徒概念为先,爱比邻内容为主,两者互为表里,都是时代精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爱比邻并不是我买来装点门面的。我可以找其他人做主编,但你真的甘心将自己一手打造的杂志拱手让人?就算风格和定位变得面目全非你也无所谓?” 当然不甘心,自从听了高旻的提议后,最近几天舒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再怎么说爱比邻也是自己的心血,彻底丢开手不管她自问做不到。再者,爱比邻发行在即,高旻还没物色主编,第一期杂志无论是延期还是开天窗,都不是舒楝想看到的,她希望爱比邻开局顺利,不论出于情理还是出于责任,她都会扶持爱比邻一段时间,直至杂志走上正轨。 舒楝把想法过了一遍,打好腹稿,开口:“既然高总以诚相待,我也不妨直言,主编我不会做的,但要说做*爱比邻的顾问那没问题。你放心我会帮爱比邻团队做上几期杂志,等爱比邻的内容敲定不变,形成自有的鲜明风格,不管我在不在,爱比邻都会向良性的方向发展。至于维修费你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不会拿撞车的事跟你谈条件!” “顾问也行,只要有你盯着爱比邻我就放心了。来,烧三炷香,佛祖面前做个见证,庆祝咱们未来合作愉快!” 舒楝和高旻暂时休战,握手言和。 第28章 番外:引子 答应做*爱比邻杂志的顾问,舒楝固然是出于高度的责任感,打算对业已转手的杂志负责到底,但多少有点意难平。同样是干事业拉投资,时代精神的老总楚西能和暗物质资本共结连理,她为了能从投资人兜里拿到钱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刚要谈的有眉目,转眼泡了汤。 高旻的助手乔航曾透露,老板对爱比邻的线上交易平台非常满意,如果在时代精神和爱比邻之间做选择,他会优先考虑投钱给爱比邻。 早知道高旻有此意向的话,舒楝绝对第一时间找到他的暗物质资本拉投资,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说到底还是运气的事。 心有不甘啊,舒楝拐弯抹角地向高旻探问他和楚西合作的事,“dmc和zeitgeist怎么接上头的,是你们的分析师研究行业动态,寻找优质项目的过程中,发现了zeitgeist的潜力,看好它的市场前景,然后顺理成章地投钱给他们?” “没那么麻烦,我和楚总的合作是我大学的一位校友促成的”,高旻笑言。 “你的校友认识楚总?” “岂止认识,他俩是发小兼邻居” 好了,谈话到此为止,关系和人脉在任何圈里都是制胜法宝。 看舒一下子变得楝蔫头耷脑,高旻闷笑不已,解释道:“投资圈还是比较封闭的,有相当一部分项目是经由熟人介绍的,我的大学校友王佐弋将楚西和他的时代精神推荐给我的pe直投团队,通过调研,我们决定投资楚西的网站” 这是舒楝第一次听到王佐弋的名字。 后来舒楝和楚西以及他的几个死党猴子、胖子、林栋混熟了,闲谈间再次听到了王佐弋的名字。 据说王佐弋斥资建了一座带着马场的度假村,楚西小眼聚光的朋友猴子谈兴正浓,“嘿,我有匹纯血的退役赛马寄养在她的马场,听说周边配套的娱乐设施也建得差不多了,咱们抽时间到那儿玩玩怎么样?”。 林栋随即颔首,楚西看一眼猴子,再看一眼林栋,顿时悟了:“合计你俩跟她接头比我早!?” 猴子笑着说:“自她回国,我们就胜利会师了,林栋和王老都在美国留学,一直没断联系,倒是你楚西,躲大学同学远远的!” 林栋说:“其实我们很少联络,前几年我在华尔街的投行工作,到中国城吃饭时遇见了王佐弋,我才知道她辞职了,从马萨诸塞州搬到了纽约,住在下城格林威治村的一处地下室,离地铁特近,每次地铁进站出站,她住的那地跟着摇晃——到现在我还闹不明白她怎么说quit就quit了,医生这职业在美国收入不低,也挺受人尊敬,再熬几年就能独立执业了……” 猴子慨然,“我就佩服王老的干脆利落,做什么都不拖泥带水,甭管富贵贫穷,人压根不当一回事!” 楚西讲出心中的疑惑,“猴子,你讲得委实不错,可老王要是住地下室一直安贫乐道着,她哪来的钱盖完度假村又建马场?” 说到这儿,楚西转移视线盯住林栋,林栋笑笑,“那段时间,王佐弋好像拿不准该干吗,迷茫了一阵,碰到了她的美国校友m.g,此人也是一geek,十五六岁就开始靠自己建的一套投资管理模型操盘股票,进入mit在数学系呆了两年改读计算机科学,20岁出头时,有人将500万美金交给m.g管理,m.g找到原学校早慧俱乐部的成员王佐弋,邀请她加盟。俩人一没内线、二没情报,几乎是单兵作战,他们只做定量投资,进行日内频繁的短线交易捕捉市场机会以此获利,一年之后收获了70%的投资回报率!” 对冲基金这行本来就是一日天*堂一夜地狱。王佐弋和m.g估计不持有头寸过夜,随时买入卖出短线操作,有效地规避了投资风险。华尔街的明星交易员年薪高达500万美金,王佐弋做对冲的两年里应该赚了不少钱——舒楝边听边思考,心里很佩服王佐弋。 猴子接茬,笑着问林栋:“嘿,这国外大学还有早慧俱乐部?听着像托儿所!” “类似国内的兴趣小组……你想啊,夹在一拨学习之余热衷谈恋爱的大学生中间,几个未成年人跟异型似的,学校挺关注特殊学生的身心发展,怕他们被孤立,就建立了早慧俱乐部给同龄人提供交流的平台,不过别的学生管这个俱乐部叫nerd营” 听完始末,舒楝基本确定m.g大概就是高旻,但她唯一想不通的是,王佐弋把楚西介绍给了暗物质资本,而楚西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在这桩生意中起到的作用。 舒楝向高旻证实自己的猜测,高旻直言相告,“没错,王佐弋希望这事瞒着楚西,她说自己的老朋友比较要面子,不太喜欢借光。虽然我觉得靠关系在投资圈是常有的事,但我尊重王佐弋的决定,所以暗物质资本隐去了这一环节,最初通过正常渠道接触楚西和他的团队” 舒楝第二次注意到王佐弋的名字是看了路璐金做的专访——g:从外科医生到调香师。 她躺在床上读王佐弋的传奇故事,出生在北京胡同,年少成才,留学美国,毅然放弃执业医师的光明前景,投身时尚行业。 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放弃安身立命的金饭碗,去尝试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 舒楝对王佐弋的事迹心向往之,想拜托高旻找机会替她引见,然而这个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舒楝第三次听到王佐弋的名字时,伊人已逝。 楚西脸色苍白地坐在高旻的会客厅里,手指颤抖着去点燃香烟,他猛抽一口,急切地把辛辣的尼古丁吞进肺里,直至呛得大声咳嗽,脸颊出现一抹血色才作罢。 “你想听她的事吗?” 舒楝点头,她明白楚西悲痛的心境和急于倾诉的情绪。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关心过老王,我甚至不知道她在国外那几年是怎么过的。”,楚西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过,“但她对我……高旻找我投资的事,王佐弋牵的线对吗?当时我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投资,不知她从哪儿听说了,最后还帮了我的大忙,可笑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还沾沾自喜地以为是zeitgist的自身实力吸引了暗物质资本!” “楚总,你不用妄自菲薄,zeitgist的发展前景很好,暗物质资本没道理放弃赚钱的机会,又不是慈善机构,对吧?” 楚西勾勾嘴角,想笑可笑不出来,“我欠了王佐弋的一个人情,永远也还不上了,我什么都没为她做过,不,我努力过想为她做点什么,但她不需要,她总是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事,伤心的、失望的、痛苦的,全部独自消化——” 舒楝发现,楚西的眼神变得遥远,他说:“毕业后重新遇到王佐弋,还是在一个商场里……” 第29章 番外:白昼之月1 i’thisroad arethefind i’thisroad arethereanyrealsouls ——bysmashingpumpkins .1 女人shopping时的激情堪称疯狂,她们陷在一堆乱糟糟的打折货中生龙活虎的样子,全天下的男人都该瞧瞧。男儿童不用急,早晚会有个自称女朋友的姑娘拉着你去刺激消费。那时候你只要做好两件事:她试穿,你赞美,她买,你掏钱——ok,过关! 看到蒙甜甜盯住折扣俩字双眼放光、跃跃欲试的劲头,我赶紧哄她:“宝贝,fornarina多搭你甜美的气质,manisharora也很衬你,咱们到这两家扫货去——怎么,替我省钱呐?千万别!” 说实话我挺不能忍受女人在穿着打扮上把自己弄得很cheap,我不是logo主义分子,也承认即使二线品牌也有精品,但就蒙甜甜玲珑的外形条件讲实在诠释不好如今大行其道的蕾丝、缎带、轻飘飘的衣服。有点内容的、冷的、表情少的女人才撑得起来,这种内在的重搭配外在的轻才够洒脱不刻意。蒙甜甜穿上绝对是个笑话,偏偏她就喜欢气场不足的日式混搭。 我的建议显见不招她待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噘起小嘴,眼珠子斜着从下往上直瞄我,“你买的那些名牌服装全都把我衬老了10岁……” 看着这双黑漆漆的眼睛,娇嗔的红唇,我心神一荡差点答应了她。你瞧,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需要个把理由,而我极喜这种混杂着可爱与世故的娇媚——活到今日才意识到讲求品位、注重设计感的我中意的一直都是妖精女。 做我的女人,不强求她精神上与我持平,但外在上必须大气。管你与生俱来还是装的,总之要带得出去,压得住场。道理跟女人喜欢拎香奈儿手袋一样——自己的女人值得炫耀,这是男人的小虚荣。即使我好蒙甜甜这一口,也不想给人知道我趣味糟糕。选择车子恰恰相反,我只挑性能优越的,女人嘛比较象日美车系,重要的是驾驶体验,越舒适越好。 everythingbutthegirl!所以我是个冷静的男人。 “乖,咱们先去看彩妆,这儿人多得不像话,万一你被碰到,我得多心疼!” 我不否认自己内心的沙文主义,关键看你怎么修饰它。蒙甜甜大为感动,那股恃宠而骄的劲下去了,她踮起脚在我耳朵根上啄了下,带过一阵脂粉香气。搁几年前,我准肉麻的吐出来,现在倒是很享受——boyistheboy! .2 哪怕最顶级的化妆品,扎堆到一个地方后,联合散发出刺激嗅觉的化学气息,鼻子敏感的人还真消受不了。女人对于美容的那份虔诚挺令人佩服,不过有谁敌的过时间呢,注定失败的终局……这时这刻的美要分外珍惜,我爱蒙甜甜就这个理,不见得多高尚,起码,我懂尊重和欣赏美。当然,花钱投资下也是必要的。 蒙甜甜坐在化妆品专柜前接受皮肤检查,美容顾问把自家的品牌吹得天花乱坠……太扯了,我有点百无聊赖,放眼四望——等等,我看到了谁,那不是,不是王佐弋吗,大学毕业后吃了散伙饭后就没碰过面,听说去了美国,在常春藤盟校念医学院,此去经年后不知哪个同学放风说人进了法国一超牛的奢侈品公司开发新产品,怎么讲也是一高端人物,现如今披挂的跟一线销售人员没两样站柜台前效果挺震撼。更为震撼的是,自打小认识起,她脸上那副含讽带刺的表情就没变过,简直十年如一日,不容易啊! 她撇撇嘴角,勾出个挺恶劣的笑。看来我数十分钟的盯视起了作用,她老人家终于记起了我是谁。我指着王佐弋招呼蒙甜甜:“走,介绍个老同学给你认识”,蒙甜甜正同美容顾问聊的热乎,我这么一嗓子她有点不高兴,回头一看此老同学站在高级化妆品柜台后,脸色立马跟扑了闪粉似的,热情洋溢得冲过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楚西的女朋友蒙甜甜”。王佐弋一脸的莫名其妙后很快换上本色笑容,跟蒙甜甜握手。 我盯着那只骨节毕现的手,此刻,套着美杜沙头像指环的中指轻轻叩击台面,这表明该同志不耐烦了。蒙甜甜继续喋喋不休下去,王佐弋准走神溜号,做过她同学的人都知道这点毛病。 没想到王佐弋来了句:“你女朋友真够活泼的” ……我还没顾上脸红,蒙甜甜又开说了:“对呀,小西就喜欢我这样的女孩!” 这丫头怎么口不择言呢,把我们肾上腺素飙升时的称呼都捅出来,无语了我,只能眼瞅着王佐弋在一边暗乐。 .3 我瞧着王佐弋身边的俩美容顾问似乎有话讲,一肚子的欲言又止。蒙甜甜逮住机会一通猛问,上至脑门长包发脓,下至内分泌失调,就没她想不到的,真拿王佐弋当家庭医生了。 “你的肌肤细致白皙,彩妆浓淡相宜。不过越是精致的东西越脆弱,相应的,肌理过于细腻不容易锁住水分,选一款质地轻盈保湿时效长的粉底液很重要,至于妆容嘛,主打色freshpink能表达出透明的甜蜜感,搭配你的气质无懈可击!” 时间干吗用的,就是用来改变的——冬奥会进入倒计时了都,没想到王佐弋的推销功夫也跟着见长。 这家化妆品向来以天价著称,看来得做好花钱的准备。蒙甜甜买东西从来没痛快过,货比三家不说,还格外喜欢沾点小便宜,女人的购物行为总比男人来得曲折动人……嗯,有时候,那种杀价时专注的神情实在漂亮。 蒙甜甜要求王佐弋给她化妆看看效果,那俩美容顾问终于没忍住,争着抢着为蒙甜甜服务,其中一个负责解释,“对不起,我是这个柜台的ba,由我为您化妆可以吗?g是集团全球研发中心的——” 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蒙甜甜嗲嗲的一声,“楚西,让你同学帮我化嘛!”截断了。我对这俩姑娘笑笑,“怎么,信不过她的手艺啊,怕砸了你们的招牌!?想当年老王也是一心灵手巧的同学”。凭良心讲,王佐弋的手工课就没及格过。医学讲究精准,化妆讲究ive,压根两码事。王佐弋没搭腔,手捏住蒙甜甜的下巴尖左右转了下,盯准一个微侧的角度沉吟。 我头一次知道化妆原来是门艺术,印象派的手法如此炫技,半径一米内围了三圈人,除了看热闹的,多半是把爱美当成终身事业的女同志,铆劲偷师一二。王佐弋的指尖挑了点金属闪光的膏粉在蒙甜甜的眼角扫了下就收了工,蒙甜甜转过脸时,我倒抽了一口气——美,铺扑头盖脸地闯过来,玫瑰灰蔓延过眼睑流向鬓角,婴儿蓝、桃红粉赋予一种顾盼间漫不经心的小性感。蒙甜甜伸手推了把我,我才从这魅惑众生的梦幻感中回过神。不用吩咐,我替蒙甜甜买了全套的彩妆,虽说天生丽质,但锦上添花岂非更好。 王佐弋露的这一手绝对刺激了多数爱美的心,慷慨解囊的大有人在,可高兴坏了俩美容顾问。我问其中一小姑娘,她们这个给人涂脂抹粉的头儿是真本事还是人来疯瞎碰上的。人小姑娘白眼一翻,一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g以前可是米兰时装show的首席化妆师!”。我回头对王佐弋说:“够能折腾的你,兄弟们都以为你拿着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呢。”王佐弋耸耸肩“这才叫人生!” 蒙甜甜看我聊得起劲,暗中推我一把,叫我拜托老同学继续发扬服务精神,替她参谋着挑几身衣服。怎么说人家的审美水平也是世界级的。我挺过意不去,但盼着王佐弋指点下蒙甜甜,好扭转她实在有点拙的时尚触觉。人王佐弋挺干脆地就应下来,这扭脸的功夫,蒙甜甜手拎着七八个袋子焕然一新地回来了,兴奋得问我怎么样。 “不错,个性十足的英伦范儿。” 王佐弋做事大刀阔斧,在她的帮忙下,蒙甜甜这次购物简直就是火箭速度。怎么说今晚都得请王佐弋吃个饭,发小重逢,不喝个开怀,聊个天荒地老那不算热忱。 .4 蒙甜甜把扫的货往我怀里塞,自己一屁股歪进车内,陷在真皮座椅上照镜子自我欣赏。 打开后备箱放好杂七杂八的袋子,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索性靠在车门上想哪出岔子了。正琢磨着,换掉制服的王佐弋施施然走出来,剪裁简洁的黑色西服小外套蛮正统,不过配条旧工装裤的话还真另类。如果说人家用嗓子演绎爵士,王佐弋穿衣的那份随性始终透着兴之所至的爵士味。 蒙甜甜在车子里打招呼,估计动作太夸张,来来往往人的目光哗啦一片全朝车上聚焦。王佐弋扫了一眼,随着这姐们眼角的余光,我猛得回过劲来,今天开出来的是奔驰双门slk,还请人家吃饭,怎么个去法都成问题,刚才王佐弋似乎推荐了一个地方,不远,但要安步当车,那还真得累趴下。又不好意思请王佐弋打车过去,一时半会的可难住了我。 算了,车扔这儿,仨人打的过去,“老王,咱们……” “楚西,还走不走”,蒙甜甜今天怎么就不让人好好说话,我回头给她一句:“行了你”。我脸色大概不好,她一下蔫了,缩回去瘪着嘴有点委屈。 “你们先开出去,我随后”,王佐弋撂下这句话,人又返回大厅,看样子搭电梯到地下车库,敢情这姐们有车。 把车靠路边停下,蒙甜甜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我伸手揽过她的肩,“傻丫头,跟我较什么真儿!”,正想给蒙甜甜一个安抚的吻,后面紧接着有喇叭催,回头去看,王佐弋开出一台挺骠悍的越野车,要不是这闹市区的灯光太都市,还真觉得这姐们把拉力搞到了城里来了,你说这老王除了筋骨皮她哪都挺爷们的。 有人前头带路自个开起车实在放心,神经基本不用紧张,管它是上了高架还是进了隧道。不过瞧这架势不象去衡山路,说起泡吧,一般全到新天地集合胡喝海吹,那美女出现的概率高。文艺小青年们爱去余姚路那的同乐坊,估摸着王佐弋该不会是那种爱好怀旧调调的人,我还真猜不出这是往哪开,两边的建筑挺陌生,时不时闪过一些没拆除的工厂和拥挤的居民楼。 这地方缩在璀璨的灯牌下影子暗淡别扭,特不好意思似的。苏州河边上的工厂和老仓库已经开发成文化创意产区,一些国外的餐厅进驻,但这段苏州河象被时光抛下,倒不是没经过整治的脏乱,而是浮华表面下的真实。 王佐弋停好车等在前头,我紧随其后到,把车调了个头,和蒙甜甜一起下车。正前面是座原木装饰的小屋,门上talkbig的字母彩灯颇有安迪的波谱味道,进去后昏暗中一派热闹,简直是老外的根据地,整个装修感觉象到了六七十年代的纽约百老汇,王佐弋貌似是常客,每个人都“zoe”的嗨个不停,这儿的人都随意得好像到了自己家,有的老兄吞三明治,有的举着大杯的黑啤猛灌,每个人都纵情的一塌糊涂。 吧台绿眼睛的调酒师看起来是混血,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见了王佐弋很高兴,问我们喝什么,蒙甜甜很少见这阵势,一时有点慌神儿,王佐弋替她要了杯加了薄荷蜜和黑莓汁的朗姆调味酒,我和她的要了爱尔兰威士忌。 稍后王佐弋带着我们到了室外临河边的座位,向侍应生点了脆熏肉、奶油焗玉米、带壳牡蛎、三明治,又要了些合蒙甜甜胃口的小甜饼土豆条之类的配菜。据王佐弋讲这个地方提供简餐,没那么多讲究,比起外滩几号什么的消费情调的地方来的实惠地道。 夜风吹过,心里有点感慨,这么些年要好的朋友和同学风流云散,有的成了生意场上的对手,即便当面再亲热也不如学生时百无禁忌了。借着酒劲你对人家掏心掏肺,多半闹个没意思,似乎隔了那么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王佐弋我没这个顾虑,敞开了谈,但真要聊开了发现要讲的话没想像的多,不过还是很开心。 爱尔兰威士忌在舌尖燃烧,没来由的一颗心象在水中浮荡,被微微的眩晕弄得伤感而亢奋,有种回到北京夏夜的恍惚。那时候的后海没现在作,一帮铁哥们骑着破自行车随便捡个小店坐马扎上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聊喜欢的姑娘、聊艺术、聊未来……蒙甜甜小口吃着熏肉,偶尔抬头妩媚地冲我笑笑,我们以前期许的是这样吗,身边的姑娘靓,开的车劲? 王佐弋身后的一棵枝丫稀疏的梧桐上挂着的小灯这时亮起,蒙甜甜惊喜得大叫,拽起我要拍照,突然想起没带相机,情绪一落千丈。王佐弋打了个响指,说去车里拿,回来时手里拎着样子瓷实的单反相机,我搂着蒙甜甜来了个她喜欢的夜曲mv中的姿势咔嚓了几张,接着又拍了点什么我没印象了,王佐弋说回头照片给我们,之后挥手道了别。 直到那ndrover消失在夜色中,我才驱车逆方向送蒙甜甜,忽然觉得寂寞无边无际,我对蒙甜甜说:“今晚去我家吧!” 蒙甜甜喜不自胜地点头,流转的眼波有那么点温暖,这是我需要的。 第30章 番外:白昼之月2 act.5 联系的猎头把王佐弋的履历传真了过来,拿着这张薄薄的纸仔细看了一遍,迄今为止老王的人生全在上面,医学院毕业后在研究所捣鼓过什么实验,接着进医院干了挺长一短段时间的外科医生,混过某对冲基金投资公司……再是巴黎、米兰的时尚圈,跟着是目前的与香水有关的工作,头衔不小。 rry,王佐弋是高层,这阵赋闲算怎么回事?” “这个法国奢侈品牌是家族控股,风传某投资公司有意买下,已经在洽谈中,不出意外的话,公司股份全部出售,到时集团高层会大换血——g开发的新产品暂时停下!” “新产品?” “这个属于商业机密了,有消息说是该奢侈品旗下的香水!” 这个年头,任你是谁,碰上航母级的资本,都会折戟沉沙。就算时尚也不例外,高级时装就碰上了这事,一度被肯通公司接管,那个热衷为好莱坞明星做衣服的白发创始人又购买了回来。前不久,这个优雅的老头正在美国的宴会上觥筹交错,控股家族背着他跟私募基金perrry的说法,王左弋处境不太妙,跟那个殿堂级的设计师遭遇相仿。 作为发小兼同学,怎么着也要伸以援手,不等王佐弋送照片过来,问了她的住址我直接开过去,或许她有兴趣来我的公司,不用打工,作为合伙人请她。 老王住的地方离红尘太远,郊外的空气清新如洗,路边有漂着残荷的池塘和一畦畦的稻田,一路飙过去,远远就看见白色的平顶屋,王佐弋站屋前抄手迎着。 王佐弋家参考了湘西的吊脚楼临湖而建,庭院看去象浮在湖面上,进屋一看满眼空旷,屋顶的四分之一完全是玻璃的,老王说晚上便于观察星星,说到这,王佐弋把红酒递给我,然后钻进冲洗相片的暗房把那晚拍的照拿给我看,还别说,我以为出来的照片肯定恶心人,这一看觉得那个模仿姿势的拍得太有电影感了,光影的交错中硬生生的让蒙甜甜气质了几分。 王佐弋的摄影器材都是专业的,好像还有玩相机的爱好,在她家我看到了鱼眼lomo、宝丽来、国产海鸥什么的,跟着回忆起那张履历表上提到过她在一支专门拍摄记录片的摄影师队伍中游荡过。配合着回忆,我看到了那些足迹遍至五大洲的照片。 我们站在她家建在湖上的庭院里,眺目远望。王佐弋笑着说:“照片你要急用,招呼声,立马奉上,至于南北穿越亲自来取吗?” “瞧你说的,探望下老同学哪能说远!” “得了,你来的目的我能猜出几分。” “我好歹也算常拿国际大奖的广告人,加上你的海外经验,咱们的品牌代理公司足以跟那些国外4a广告公司分庭抗礼,有兴趣吗?” “我没你想的那么惨,新产品开发前已经造足了势,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点不会因为股权的易主有所改变,一旦搁置,损失会更大,不管怎么说,既然开头了,就没放下的道理,人是要有点坚持的!” “坚持配香水这种混合物?四年大学拿了那么久试管,你还没腻歪?”,化妆品是被神奇化了,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在炒概念?就没有不拿概念说事的。 太少看到王佐弋沉默,她以一种悠远的眼神望着天空说:“我也不确定在坚持什么,人要是看云天太久了,就有种虚幻感。在医院你会发现跟医药公司打交道比病人重要,你会陷在脑死亡与心脏停止跳动之间没办法平静地拔下输氧管,没办法说服自己他已经死了,不是所有手术你有权去做,因为不仅仅是生或死的事,还关系到医院的声誉,所以你有把握救病人,却还是注视着趋于直线的心电图不动声色——至少花香让我愉悦,乙醛让我着迷,就这么简单。” .6 林栋和猴子来上海谈一个投资项目,都是大学的铁哥们,少说也得碰头聚聚。林栋是软件学院的编程怪才,猴子是商学院的活宝,加上我和胖子四个人属于胳膊不离腿的关系。毕业后大家的际遇不同,我在香港工作了几年后回上海创业,林栋和猴子也是几经辗转后驻扎北京搞投资,俩人一个精于算计一个喜欢忽悠,绝配!胖子专心致志做实业,没空跟我们鬼混。林栋在上海有自己投资的高级会所,那也是我们这帮兄弟聚会的大本营。 林栋带我在他的地下酒窖里来回转悠,挨个介绍这些来自法国、意大利、澳洲著名酒庄的葡萄酒,那个沉醉劲我还真不理解,我不象他嘴刁,老白干就能把我交待了。猴子跑出去跟新交的女朋友联络感情去了,打听了下胖子的近况,林栋说他病情稳定住了,杜玲兰照顾他,心里正美着呢。 提到其他同学的一些近况,基本上男的大都娶妻生子,女的回家洗手捧羹了,“猴子嘛在他家老爷子眼中基本上就一男盗女娼之徒,胖子是守得云开见日出,最终抱得美人归,这病生的忒及时。” 听林栋语气颇似喟叹,当年他对杜玲兰也动了动心思,“怎么,心里放不下杜玲兰这冷不丁的你还成了情痴啦?” “别寒碜我,你以为谁都是胖子?如今我是没猴子那种不竭的热情,爱不爱的说出口都酸牙。既然没有猴子那种臭不要脸的浪子情怀,咱还是消停点,总之没你艳福深,听说你身边最近的是位跳现代舞的小姑娘?” “人不错,就是有点任性。” 算起来,和蒙甜甜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的,广告部为代理的一款数码产品挑女主角,请一些跳现代舞的舞蹈演员试镜,30秒钟的电视广告需要最有感染力的人来诠释产品,蒙甜甜就夹在一群学生中,最后没选她,其实象她这种女孩一看就没献身艺术的耐心,试镜过程中几支舞跳得稀松平常,不过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睛,它们兜着弯与我的视线相遇,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林栋一双含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喜好一直没变,不问问大志和柯柔的情况?” “听说大志在经济部门工作,很受器重。”,林栋这家伙,稍不留神就被他摆一道。离开北京后,关于大志,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现在他是官商了,既是干部又是老板——柯柔还在咱们学校艺术系当老师!” “是吗……”,话至此不知说什么好了,大志和柯柔一毕业就结婚了,就算我有什么想法那都是前尘往事了,在当时,换我也选大志,人家大院出来的*,我算什么,四合院里的穷小子,钱权皆无,只有大志才能让柯柔留北京。 林栋了然地笑笑,忽然说:“其实咱们这拨人真能活明白得没几个,王佐弋算一个,说实话我挺羡慕她,活得太写意了,了无牵挂。” 我们俩唏嘘了半天,猴子精神焕发得赶场回来,他是越夜越风骚型的。哥几个把自己交给了酒,林栋说今天喝个一醉方休,就来烈性的,墨西哥的tequ怎么样?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是谁在我眼前呢,是谁?雨天的那个身影,红色棉布裙,清瘦的脚踝,是谁…… .7 从林栋那听来新消息,他一直关注老王他们公司收购的进展,说是家族成员内部意见不一,搞到最后不了了之了。不过王佐弋最近不在国内,到法国普罗旺斯那边去了,前几天打电话给林栋说回来了组织个校友聚会,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此去蓬山无音讯。林栋说好像是李老师拜托的,希望募集点钱资助贫困学生。老李是我们那届学生敬佩的老师,他帮了不少人,正直得近乎样板,既然开口号召了,咱们弟兄莫敢不从。 蒙甜甜搂着我的脖子,撒娇求我聚会时带她去,“是不是嫌我丢人啊,你从不带我见你同学?” “宝贝,我那个老王同学夸你人见人爱,这你可是亲眼目睹,下次一定带你去,保管你艳压全场!” “真的?”,蒙甜甜钻进我怀中扎猛子。 “今天不用上课?”,蒙甜甜大三了已经,就没上过几次囫囵课,理由是老师都在讲废话,没一句她能听懂的。 “没意思嘛,我又不能跳一辈子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烦都烦死了” “你怎么半点为艺术献身的精神都没有?那当初你选这个专业?” “文化分低嘛——对了,你那个姓王的同学人挺酷的,你们是大学同学?” “算是吧,我累了,宝贝,帮我捏捏肩。” “你们俩不会是青梅竹马吧”,蒙甜甜小心翼翼得试探。 听她这一说,我差点笑喷了,青梅竹马?这一定性也太浪漫了,形容我们这对难兄难弟还挺富有喜剧感,和王佐弋是住一四合院的邻居,简直是鸡犬相闻。 初二那会儿老王家里有了变故,她爸妈离婚了,叫我瞧着也过不到头,老王妈太强势,老王爸又太老实巴交,不知怎么的老王妈抓住了他有外心的把柄——我妈挺爱打听闲事,吃饭时就喜欢对着我和老爹广而告之,说老王爸在外面有个四岁的儿子,她妈也不甘示弱,紧跟着结婚生子。留下老王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多余人,话说回来,王佐弋的存在证明了父母婚姻的失败,两边又都组了新家庭,谁愿意要个拖累。 王佐弋的成长史够坎坷的,不过没见她伤过心,他爸把外面的带回四合院,空间有限,王佐弋被发配到中关村她奶奶的旧房子住,老人的房子是单位的,过世后就被收回了,从那王佐弋基本住校了。我妈挺心疼她,常托我带吃的给老王。高中我们不是一个学校读的,也不知道那三年她怎么过的。据我妈讲小孩挺可怜,她妈不大给生活费,王叔叔有心无力,钱全在老婆手里攥着,给起钱来也不痛快。 高考结束后我东跑西窜狠狠解放了一把,我妈老拿王佐弋的悲惨来对比我的幸福,好让我知道有娘的好处。 我从不觉得王佐弋是个悲剧人物,关键是人家从来不自怨自艾,就算沿街兜售冰棍给我碰个正着也没见她脸红。倒戴着鸭舌帽的王佐弋挺小贩的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下叫卖,我和哥几个人手一支舔着盐水棒冰,蹲着侃大山,一聊才发现老王跟我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当时知了叫得正欢,谈起了她爸妈,老王挺仁义,说她爹娘又没娶富婆嫁大款小知识分子本身就没钱,加上爸妈新家庭各有小孩,经济够紧张了,这次大学的学费不准备问他们要。 “那你学费怎么办?” “挣呗” 老王晒得发黑的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无谓,我倒挺替她不平,王叔叔儿子学钢琴有钱,自己女儿读大学就没钱吗?那时候年纪小,如果我知道什么叫时过境迁,或许会更了解生活中的不得已和难堪。 “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反应”,蒙甜甜捧住我的脸。 “抽空咱们度假去,喜欢去哪?” “马尔代夫——那我赶紧买热带风情的泳装!”,蒙甜甜欢呼雀跃。 幸福和不幸都那么正当的存在着,怎么搞的,突然觉得王佐弋象苦水里泡大的,哈哈。 .8 刚入十月,香山的枫叶就红遍了。我到北京见一个客户,顺便带着蒙甜甜看父母,老太太拐弯抹角打探我的感情生活,着实为我的未来担忧,恨不得替我把媳妇娶回家。偶尔我也会动这个念头,我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蒙甜甜,但……是谁都无所谓吧。 看得出来我妈对蒙甜甜不太满意,背着蒙甜甜老太太暗示我找的这个是不是年纪小了点,但我要是喜欢她也能接受,说特受不了以前我身边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老爹比较语重心长,认为事业虽然重要吧,它也不耽误成家呀,他的看法挺朴素,男人的说服力来自于身后稳固的家庭,整天浮萍似的飘摇不定算什么。 明面上家里人对蒙甜甜挺和善,不停得嘘寒问暖,因为南方姑娘蒙甜甜受不了北京的干燥气候,身体略感不适。 “一场秋雨一场凉,看你穿的多单薄!”,说到这想起什么换了话题,“王佐弋从法国给我带回条披肩,特别保暖!” 这话多广告,把我们都说得笑了出来。我妈说王佐弋回来有一周了,看完了她爸顺路也看了我和你爸,“小王这么些年常给咱们捎礼物,对她爸妈也不错,这孩子真没得说!” “当初老王她也吃了咱家不少的手包水饺呀” 我妈有时候说起老王好像在说自家孩儿。我妈说去你的,人家比你这个儿子靠谱,她说你们有个同学聚会,完了还得赶回去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活计,要飞来飞去的,多折腾人。接着就取出那条来自法国的羊毛披肩,淡淡的紫色,玫瑰花蕾攀在角落,连流苏都是我妈爱的。看着老太太那张笑成一朵花似的脸我有点愧意,对于爸妈我的关心还不够,或许我应该认真考虑下结婚这件事。 我们几个牵头的商量好了,把校友的捐款成立资助贫困生的专项基金,至于谁来行使基金的管理职能由校方决定。林栋在自家场子里弄了个高规格的致谢酒会,虽然不少人捐款只当付门票打入这个圈子,咱也就别拷问别人的灵魂,管他动机纯不纯,重要的是钱募集来了,席间不乏一些明星的影子,有时候慈善也需要披上时髦的外衣。 国外捐款的直接把钱打入银行的账户,国内这拨有能力兼出手大方的全数到齐,满场子乱飞。包括我和林栋在内大家变得人模狗样,个个衣冠楚楚双眼放光,都盼着积攒点人脉,发现点新商机。 我问林栋怎么弄得这么庸俗,林栋说钱多不代表大方,你不搞点噱头谁乖乖掏钱啊,说白了就是富豪新贵们的广交会,有些慈善晚宴什么的还不是摆谱闹样。说着随手指了几个人,看吧都衣冠禽兽!我觑一眼,当中的猴子跟一女明星正打的火热,我说,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猴子禽兽没错,人可从不装孙子!林栋哈哈一笑,仰头把酒杯内的香槟灌完,感慨地说有些人能力有限钱不多,起码是真心支持的,但他们未必出席这种有炫富嫌疑的聚会。 全场转了一圈,应酬话说了挺多,不过也有斩获,认识了不少业界的大佬。转来转去没发现胖子和王佐弋。林栋说胖子的为人你还不了解,特烦出席这种场合,虚套的东西他受不了。王佐弋嘛有要紧事处理,说是原料提供商有新的研发动向。我略感失落,同一届的校友来的不多,林栋说这群人压根不是追忆往昔的对象。猴子不知从哪窜出来嘿嘿一笑,“楚西,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别瞄了,柯柔今天没来,不过你倒可以会会她老公!” 大志现在是有派头有肚子,同一新晋女星聊得情深意切,看得人心里冒火。我懒得过去打招呼,估计我要过去了才叫自讨没趣。猴子说这人不可貌相,群众都以为长成我这样的才风流,没想到大志这类五四青年型的也挺花哨。 “大家场面上的人,逢场作戏罢了!”,我嗓子有点哑,真有股冲动过去揍丫的,他当初怎么说的,爱柯柔爱一辈子,叫没资格让柯柔幸福的苍蝇滚一边去,牛气哄哄的话言犹在耳,这厢开始耍二皮脸。 “难说,刚这小子还对我吹正餐吃久了偶尔换个口味才不会腻——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别净添油加醋啦”,林栋忙不迭打圆场,生怕我砸他场子。 那晚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的,蒙甜甜兴奋得历数她见到的明星,有个小舞台剧导演拍她马屁说请她演一角色,我哼哈得应几句,有点不舒服,一口气憋在心头,怕回家脸色不善给老人看到闹心,直接去了酒店。就是看到蒙甜甜穿着撩人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我也没半点兴趣,瓮声瓮气地说睡吧。 第31章 番外:白昼之月3 act.9 北京的事处理的差不离了,刚想通知秘书订回程的机票就接到了王佐弋的电话,这家伙中气十足地说别忙着走,大伙见个面聚聚。我说你超人啊来去如风的,这又什么聚会,要还是林栋搞得那种趁早歇菜,没那美国时间陪他们消遣。老王说哪能啊,就咱们的一些同学,倒是你和林栋他们注意点别太富贵逼人。 我真的有点期待十年后的再聚首,蒙甜甜刚见识过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听说又有聚会可去展示自我,一大早就开始思考如何装潢自己。这丫头有时候挺十三点,我说穿戴上怎么朴素怎么来,她就套上一件黑色低胸小礼服。 我说你25不到急着扮老相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性感啦?带着她挑了件飘逸的白纱裙换上,怎么能让人说我品味差呢。接着打车到中关村,聚会的地点就在那的一个地下酒吧里。途经北大西门时忽然记起王佐弋在这住过,大年三十我妈包了饺子让我送给王佐弋,临出门又塞了她蒸的红枣年糕,我说行啦她能有多大肚量这么多哪吃的完,我妈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啦。认准了门牌号,我碰碰敲门,王佐弋的奶奶患了白内障的眼睛,把我上下扫描了三遍才认出了是谁,给我开门一个劲地说谢谢。 往事历历在目! 忘情探戈酒吧造得挺有创意,在侍者的带领下摸黑走过一段楼梯,大厅里亮着温馨的烛光,我差点热泪盈眶,日日做梦想念的同学都在:胖子、胡慧、燕子、孙铁、冯孟东…… “孟子你养膘有道啊” “楚西你小子还活着呐” 我们冲过去给彼此一拳头。猴子熊包孙铁,胡慧和燕子互攀着肩头抽泣。留洋派的聚一块开香槟,当年说话就脸红的癞头在德国呆时间长了,人看起来更板是板眼是眼了。林栋、王佐弋、徐海这仨美国打拼过的聊得也挺上劲。男同学的脸多半已露沧桑,女同学们除了老王看起来都挺贤妻良母,连最辣的杜玲兰也洋溢着层圣母的光辉,猴子捅桶胖子,“兄弟,最近够甜蜜的!”搞得胖子一脸的不好意思。 后来大伙起哄让杜玲兰上台吹曲萨克斯,趁杜玲兰取萨克斯的当,大家逗胖子喜事是不是近了,胖子说领证的话统统把大伙请去,此言一出大家把巴掌都拍红了。林栋说这马拉松也该到站了。这时候侍应生把大志引了过来,有人嚷嚷,哟金童玉女驾到啦。大志笑呵呵地说都上辈子的事,现在成糟糠啦。 看到柯柔那一瞬,全身的血冲向脑门,身体僵了半边。蒙甜甜小声说你怎么啦那个人跟你打了半天招呼。大志带着柯柔走过来,尴尬得清了清嗓子才搭话:“招呼半天你小子愣是没反应,真不拿我当兄弟啦?” “谁说的我跟他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放开的呢。 大志毫不吝啬得夸了把蒙甜甜,说了句还是你小子眼光好后赶过去会林栋和王佐弋了,猴子说过他有意找林栋投资入股。把柯柔撂下不闻不问,柯柔除了和老王熟别的人她也不认识,显得有点孤单。 我介绍柯柔给蒙甜甜认识,“柯柔,这是我女朋友蒙甜甜,她也学舞蹈的,你多指教指教她!甜甜,柯柔是跳芭蕾出身的,你们聊聊。” 我注意到说这话时,柯柔的眼神飘忽。蒙甜甜对柯柔的热情把我从手足无措中解放出来,这姑娘有优点那就是不认生。王佐弋适时走过来,柯柔看到她时脸上有种悲喜难抑的神情。 杜玲兰已经调好音,当几时再回首的旋律颤抖的吹出时,猴子抄过麦,test、test几声后大喊,当年没捞着机会的诸位哥们姐们共舞一曲,大家千万别客气!他这一说大家都来了劲,互相开着玩笑,但随之安静下来,随着曲子跳起舞。 猴子动作快伸出手绅士得邀请柯柔,对着我耳语说哥们替你开路,瞧你这出息!我无奈得笑笑搂住蒙甜甜跳完这支舞。王佐弋干脆和胖子拉拉扯扯得来了个慢步舞,一边跳一边逗胖子:“胖子,你这运动神经够钝的!铃兰没教过吗?”。胖子闹了个大红脸,老王哈哈大笑,俩人停下这支滑稽的舞坐吧台的高脚椅上喝啤酒去了。 交换舞伴时,猴子把柯柔的手递给我,一曲终了,大家静静驻足等待下一支歌。王佐弋怀抱吉他站到追光灯下时,差不多所有人都略感意外,老王在我们印象中离音乐这类玩意似乎挺遥远,大学时除了上要紧的课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唱个k烤个肉之类的集体活动难觅她的身影,老王的人生路走得相当风尘仆仆。 王佐弋调好话筒,随意拨动了一下,饱满的吉他和弦直抵心底——“ber送给走过十年的我们!” ber ber lifewasslow llow …… 十年,转眼小半辈子过去了,喜欢过的女孩成了别人的妻,这会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握着她的手,我们缓缓回旋,溶溶的暖光中柯柔微垂着脸,几乎细不可闻得她轻声说:“你过得好吗?” 我过的好吗?六年前那夜下着雨,去深圳的火车票捏在手中,王佐弋和猴子帮我扛着行李——冷静得回想一下,几乎算负气离开的,打我听说柯柔要嫁给大志时我就开始生气,气自己无能,气自己连个喜欢你都说不出口。可我觉得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她一定了解,我觉得她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大到不能随随便便讲给任何人听。 那不过是少年意气,事实上我过得还不错,有过几段情,每次都象吃筵席,开胃菜时兴致勃勃到杯盘狼藉时又觉得意兴阑珊,好像根本不曾饿过,只盼着快点离场。 “好”,我听到自己的喉音沉寂许久后干哑地说“好” “对不起” 叹气般,柯柔低声自语—— ber ber andgrainwasyellow ber ber ber billow ber ber follow,follow follow .10 蒙甜甜脾气上来了倔的象头驴,从聚会上出来就没给我好脸色。懒得理她,回到家老两口已经睡下了,进我以前的房间后,蒙甜甜瞪着我,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她忍不住,故意不搭理她,等她摊牌。 “瞧你那样子!” 嘿,我乐了,“我样子怎么啦?” “打你看到那个叫柯柔的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怎么不对劲了?” “你的眼神”,蒙甜甜开始带哭音了,“你一直盯着她看,瞧你那个心猿意马样,不就一老女人吗!” “你说什么?”,我火了,鞋脱了半拉,一把抓住蒙甜甜,“老女人?我告你,我他妈的就喜欢老女人!” 蒙甜甜哇一声哭了,我慌了,吵醒了老人还了得,不过还是晚了,老妈在门外说:“快休息吧,明天还赶飞机呢” 蒙甜甜拼命得压低抽噎的哭泣声,我说知道了,妈你也早睡吧。直到门外没了响声,我才放开蒙甜甜。 “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最好不要管我的事,乖乖的就行了,要是不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开心,这点你最好弄明白” 我不跟喜欢的姑娘讲意义,什么天荒地老之类的纯属扯淡。我曾经讲过却一败涂地,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爱的姑娘对我说,对于她而言我的出现意义重大,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进一步的发展令她害怕,害怕一旦拥有就会失去,所以转眼她嫁给别的男人,我被踹了,按她的说法,我俩的感情得以升华了。 除了自我鄙视还能干什么,我那时也试图把感情升华到新境界,就让它像朵花独自开放,可我办不到,爱就是一种占有,我没办法搞暧昧,把付出过真感情的姑娘当成知己或朋友,这根本就是意淫! 象林栋说的,如今要勾搭上谁还不容易,难的是这颗心未必有那种热情。到了奔四的年纪,身边的女人不指望她天天阳光灿烂,但也不希望她怨灵上身哭哭啼啼,使小性闹别扭,这特别不经济,到了这步只好gbye。 在飞机上任蒙甜甜继续生气,我闭目养神,到这步也没什么意思了,当初我觉得这丫头脑子不灵光吧胜在甜美可爱,哪知也这么喜欢吃飞醋,我不能说跟你一起了就把自己重新洗牌,以往忘光光,我没逮谁向谁解释自己历史的义务,把这段尚算愉快的关系搞复杂。 一下飞机,我让等在机场的司机送蒙甜甜回学校,看到她咬着嘴唇眼泪打转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到现在我也不特别讨厌她,只不过对方要是有受伤害的感觉了,那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晚上接到妈的电话,老太太的声音颇忐忑,估计想问那晚上我和蒙甜甜之间的突发状况,她说人是有点娇气,不过还算懂事,对你爸和我也挺好……她的意思我明白,提醒我这回认准了就走到底,我不是没想过,想好好的过让父母安度晚年,也许不会大富大贵,但我会给她全部的爱,她跳芭蕾,我养家。 这是我曾想像过的美好生活,仅止于想像。 第32章 番外:白昼之月4 act.11 林栋约我在他的gaashes会所见面,我说你搬到上海啦,最近往这儿跑得忒勤快。林栋说听闻你情场失意,正好有单生意给你做,好让你得意一下。 “哟,改行当私家侦探啦!” “碰巧看到你的小女朋友身边粘了个拎包的,小心戴绿帽子” “别假惺惺啦,什么事呀到底?” “我是替大志约你的,他们产品的广告想交给你打理” 在商言商,就算我跟大志有什么疙瘩,也没任何理由拒绝找上门的生意。王佐弋不是说过吗,买卖交易的双方除了钱谈别的显然不专业,当年练摊她就是靠着这条信念稳赚不赔。 林栋说今晚就当谈生意,旁的随它去。进包厢里我才明白他暗示的是什么,大志身边跟着上次的那个女明星。 大志说非常信赖我这个金牌广告人的功力,交给我做他放心。末了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广告的女主角他希望用,就是贴他坐的这个。 开头当着别人的面我俩表演着兄弟情谊,说到这份上实在是让这过火到假的虚伪坏了胃口,我克制着自己上窜的火气,就这小子当初明知我喜欢柯柔的情况下玩阴的,现在又背着老婆讨别的女人欢心。 “你对的起柯柔吗?”,我尽量平静得问大志。 “你看你这没头没脑的,这不是工作嘛”,大志别扭得笑了笑。 “你丫的少装”,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恨不得砸扁他的脸。 “妈的,那也是我的家事,不劳驾你关心我老婆!” 我提起拳头揍他一嘴巴,那个的高分贝尖叫声立马引来侍者拉架。 “大志你良心叫狗吃了吗,柯柔为了生你的孩子差点命都丢了,为了你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你小子能不能有点人味儿” 大志疯子一样粗着脖子吼:“你也娶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老婆试试?” 我跟大志终于撕破了脸,买卖也泡了汤,林栋说大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你还不清楚,心高气傲的。我不在乎他说什么,我真的不在乎,我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 林栋拍拍我的肩膀,“听我的,把过去放下,大志的婚姻触礁跟你没半点关系,柯柔的不幸更与你无关,人活一世,不能事事如愿,让每个人都开心!想开点吧” 我想过放下,差不多当我快忘记时,又让我发现一直在心底的姑娘,她活得这么可悲。 再次听到柯柔的声音是来年的春天,打我的电话好像让她很愧疚,她一直说抱歉打扰你了,说本来想会会王佐弋,但她好像到国外开会去了。我说你干吗这么客气,显得我们多陌生,老王快回来了,如果你在上海多留些日子。 柯柔带学生参加一个国际性的芭蕾赛事,咖啡馆里见面时她一如既往得沉默,她还是那么瘦,细长的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隐隐跳动。素面朝天的脸白得剔透,细文爬上眼角,她幽静的美丽就象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路过练舞房,穿洁白舞衣的女孩踮着脚尖在铺满阳光的地板上旋转,一瞬间我感觉到呼吸都停止了,当那个女孩微微错愕后朝我微笑。 后来在校园中再次碰到时,天上飘着小雨,有个女孩撑着把柠檬黄的伞,白色纱笼、红色棉布裙,我心怦怦跳,直觉告诉我这个背影就是她。 我不是少言寡语的人,可面对着柯柔我不知道说点什么,柯柔说:“楚西,你能带我去海边吗?” “别对这的海抱太浪漫的想法,见过的人都觉得到黄河了” 柯柔笑了,她说就是想走走。 顺着浅滩走,我们冲着彼此没来由的笑,又感到没来由的幸福。我试着拉柯柔的手,她没躲开,任我静静牵着,海边的风吹乱我们的头发也吹乱了心情。柯柔冻得瑟瑟发抖,我把她搂进怀里,抱着她温暖的身体像抱紧了自己,抚开她脸畔的发丝,我想我什么也顾不了了,低头吻她发凉的嘴唇,柯柔哭了,泪滑落。 “不能这样……”,柯柔推开我,“不能这样” 泪水沾湿的嘴角充满咸涩的味道,疾风吹散了我们最后一丝混乱的心情,这大概就是终局吧,我苦笑。 .12 猴子把电话打进了我的办公室,贼兮兮地问我鸳梦重温得如何,我说多谢关心,这地球上的事就没你不知道的?他说你的联系方式是我给柯柔的,当然了她问我要王老电话时我把你的也来了个捆绑献上——“邪门了嘿,许他酒后乱性撬兄弟墙脚,你就不能温情脉脉偷他老婆啊?” “什么意思你?” “啊?这个……我有事,空了咱再唠” 猴子打了个哈哈挂断了电话,我回拨,“给我说清楚!”猴子说早明日黄花了您老就别追究了。我说今儿话说不明白不算完。 电话那头沉默,“柯柔嫁大志时,肚子里孩子都俩月了,这事王老比较清楚” 秘书说:“楚总,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通知邢总监会议取消?” “不用,我休息下,时间到叫我。” 因为过于珍惜,所以不想靠得太近,怕一旦得到,却不能天长地久得拥有——“我想把你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当初说这个到底为了什么,我真的不懂,我只知道喜欢了自然想靠近,爱了自然想拥抱。说到底我不了解女人,我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大志却当了孩子他爹,这太滑稽了。就算老王海外漂泊六年消息全无,我也没有象这刻强烈地盼望见到那张表情讽刺的脸。 王佐弋回来后跟她约好郊外骑车去,老王穿t衫仔裤踢拉着人字拖脚踩变速赛车模样挺雷鬼。 “你打夏威夷来呀?” “倒是你踏青也嫌迟了点吧,这可都春末夏初了”,王佐弋把太阳镜推向额头,露出困惑的眼睛。 我说,早想约你出来玩了,只不过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抽空打电话给你吧,你那时差没倒过来,睡得正糊涂。看来拿老外的薪水也不容易呐!王佐弋说我家电话的留言都被你挤爆了,估摸着你还不至于思念我到这个地步,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找王佐弋确实有事,就像我得知柯柔原来跟王佐弋是一个宿舍,到她那了解情况时她也这副口吻,不烦躁但不代表她关心。当时我心急火燎得到老王打工的建筑工地上找她,她顶着安全帽躬着身子拉水泥。 我上去帮忙推,歇班时老王灌了口水,我把自己的疑惑供出来,你一学化学的怎么就跟人家学艺术的住到一屋啦。老王说大学报到晚了,自己系宿舍分完了,她只好到还剩一床位的宿舍,就这样跟风花雪月的美女们住一块了。我说,那个跳芭蕾的姑娘叫什么?王佐弋说土吧你,既然动了凡心直接上去问呗,扭捏个什么劲,人叫柯柔。老王的直爽在于没闲功夫和耐心卖关子,问她总不会离谱到哪去。 “柯柔来过上海了,我们见了一面” “不用猜准廊桥遗梦!” “你认定我俩没结果?” “葡萄放久了发酵后能酿成酒,这感情嘛当断不断基本就酿苦果了!” 我说你别学林栋有话不直说。王佐弋说哪能啊就你这智慧它也没法照直了去理解,所以地球上的男性都不懂女人,话又说回来女人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理解的。柯柔以为你懂她你就自以为懂了,结果关系变的扑朔迷离,没办法命名,你说是爱情吧,好象差了点什么,是友谊吧,又过于暧昧——既然这样就别怪手快的。 “可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我有点委屈,“这你都知道呀” “柯柔的犹豫在于她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算什么,她喜欢你,又怕再走近一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或者那种灵魂的亲密一旦触及现实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宁愿保持距离!这是从朋友向恋人过渡时的困惑,碰巧你就挺配合真给她弄晕了,就差一把火你和柯柔就能安然跨过,偏偏你来文的,不过就算真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 我说你别绕我,我就想知道柯柔为什么跟了大志那个花花公子。王佐弋说就你长了双发现美的眼睛呀,别人也晓得奇货可居,追求柯柔的人多了去。虽说你认识在先,你和大志又是朋友,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也挺喜欢柯柔。你看人家出手多阔绰,满足了多少女孩小小的虚荣心。那时候他身边有女朋友你就放松了警惕介绍他和柯柔认识,他打着朋友的旗号照顾她,时不时地请柯柔看天鹅湖、胡桃夹子,投其所好嘛,你呢,做了什么? “我——”,我一穷学生根本消费不起高雅艺术,“就算看了几场芭蕾舞剧,柯柔也不会对他投怀送抱!” “好感总是有的,后来留京指标也是大志搞来的!” 王佐弋把车子扔草地上,背上钓鱼的工具箱径直奔池塘而去。我紧跟着过去,今天说什么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让我的初恋死个瞑目。 “为留北京她就跟大志上床?” 王佐弋刚把鱼钩甩进池塘中央,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慢悠悠地说,搞半天你想问的就这个。我说对极了,你和猴子他们别拿我当局外人瞒着。 “大志为柯柔留京的事不遗余力,柯柔挺感激他,请他吃饭时俩人酒喝高了……” 王佐弋看我一眼继续说,就是那次发生的,我陪她去的诊所,在叫名字时,她跑了出来,其实你上火车前我话都到嘴边了,可是柯柔决定嫁给大志,她不想你有负担。她不讨厌大志,也喜欢你——千万别说不在乎,秋后算帐会让你们更痛苦。 “你离开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王佐弋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次谈话后我消失了一阵子,躲在京西草原上天天跟马厮守在一起,这人活得真不能太透彻,美梦都是在醍醐灌顶那刻结束的,我觉得挺难受,但日子长了,看看日落长河,牛羊草滩嬉戏,在简单的生活中,心情开始慢慢平复。 第33章 番外:白昼之月完 act.13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开头,全身心得投入到工作中,全身心得和能使自己高兴的姑娘谈情。有次和新交往的女朋友逛街时遇见了蒙甜甜,一年不见,她成熟了不少,她说毕业了实在对跳舞没兴趣,现在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说完后匆匆离开了。 再见亦是朋友,这样很好。 当林栋、猴子、胖子齐刷刷出现在眼前时,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我很吃惊,更吃惊的是林栋说王佐弋死了。我说哥们,玩笑开大了吧——接着彻底呆住。 “年休时她接受了一个法国电视台的邀请到津巴布韦拍纪录片,在那出了车祸” 林栋在法国谈项目,老王出发前,两人在机场碰过头,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同行的摄影师说车子刹车出了问题,“g是笑着离开的!” 连人带车从高地上翻滚进正值雨季的急流中…… 我们一起去了王佐弋漂在湖上的家ndrover停在简易的车库里,钥匙放在门口的小凹洞里,老王大方地说过谁想亲近自然就过来绝对不收费。 屋内陈设如旧,白色的窗帘从屋顶垂落,原木地板上随手扔着几个坐垫,面湖的榻榻米上端放着透亮的骨瓷茶具,欣赏星空的玻璃幕顶下摆着套bose音响——跟老王聊过是丹麦的b&o好还是美国品牌的音响好,她说你这种重门面的人肯定选丹麦的,我说的没错吧。 冬日的阳光斜斜的穿过来,湖水静谧幽远,王佐弋说看云天久了就容易产生虚幻感……她家的庭院浮于水面像通向远方的栈道,远到我们不知道。 “王佐弋这次食言了,本来打算明年请她参加帆船环球航海赛,她一口答应了,嘱咐我在她回来前多备几面国旗……” 林栋说不下去了,我们都被回忆弄得失魂落魄,人生何其短暂,一秒不见,就可能天人永隔。 老两口也知道了王佐弋的事,我妈说这孩子总是不消停,非洲那么远的地儿,人走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王佐弋的保险受益人是她的父母,王叔一夜间苍老了许多,他说佐弋上大学那年来找过我,我问她学费凑齐了吗,她说她妈给了,叫我不用给,留着弟弟上学用—— “我为什么没把钱给孩子呢?”,他一遍又一遍拷问着自己,“我当初怎么就没把钱给她呢?” 老王妈说:“孩子告诉我钱爸爸给了,闹半天你根本没给,你就想着自己的儿子!” 我简单得把王佐弋的财产情况说了下就走了,我受不了他和佐弋妈妈那种在悔恨中心碎的神情,我受不了…… .14 年底公司酒会上发现了蒙甜甜,她酝酿了半天说:“你好”,我说行啦,看来你挺喜欢把我当陌生人。正打算继续开玩笑,她突然红了眼圈,说:“楚西,我想你!” 我就应了美人意,搂着跳了几支舞后,又既往不咎得和好了,好像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是顺理成章不需解释的关系。 后来老爷子脑溢血发作差点见马克思,我这才严肃得考虑是不是要稳定下来。再后来我发现蒙甜甜真得挺在乎我,接下来我就昭告了天下我要结婚的消息。 猴子说你想清楚了,婚姻的娱乐功能不高,就算以后有了实打实为你好的老婆,你还是会发现有缺憾,跟狐朋狗友聊天的愉悦感远胜于身边人的贴心话,这点你要明白了,还要结婚我和林栋都不拦着。 我说这次我是雷打不动要结婚了,就算它娱乐不了我,起码能娱乐娱乐我爸妈,这就够了。 “你好像抱定潇洒走一回的念头了,你身边的姑娘们都成了别人的太太人选!” 猴子说:“嗨,与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蜜月旅行蒙甜甜选择了欧洲,在米兰的时装大街埃马努埃莱长廊下,陪着我的新婚妻子挨个的逛时装店,这点爱好她倒是保留得挺彻底。 逛进一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雕花的穹顶,米色的墙上挂着油画,四面竖立着攀着藤萝的货架,各式各样的香水瓶子摆在上面,举止优雅的售货小姐用英文问我们需要帮助吗,我说为自己的妻子挑瓶香水。 售货员介绍时我注意到一瓶状似下弦月的紫白色香水,售货小姐说先生,这瓶香水叫白昼之月。她让我们闻了下样品,饶有兴趣地问,闻到什么没有? 我说没有,她说你再闻闻,这次有丝野玫瑰的甜香游过,淡淡的,但似乎又不象。 “白天偶尔会看到苍白的月亮影子——调香师的灵感来源于此,那种难以捕捉又难以描述的感觉正是这款香水想表达的!” “麻烦你我想要这款香水” “先生,很抱歉,这款香水您要预约,拿到号后还要等待!”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经生产就不再推出了,跟午夜飞行不同,这款香水的总设计师g……” 我觉得眼睛发涩,售货员关切地问:“先生!?” 淡紫色的瓶身上雕着奇特的字母,玫瑰花蕾环绕其上——“这个代表什么?” “oflife”,售货员小姐用法文说出后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以生之名…… 广场上鸽子停憩在游人的肩头,蒙甜甜说楚西你看多美。 “楚西,我爱你!” 我的妻子大声说爱我,可为什么我的心苍凉的像荒漠? .15 楚西漫无边际地讲着,又长久地沉默。 舒楝看着这位数字传媒新贵,心中被悲哀漫溢,有人得到过沉静如大海般的爱却不自知,幸抑或不幸? “我是不是很混蛋?”,楚西从手掌中抬起脸,红着眼喃喃自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她去了美国,我去了香港,一别经年,再次重逢,她还是她,我已经不是我了,仗着小有成绩变轻狂了,看到她工作上出现瓶颈,还暗暗得意,留学镀金、供职于国外奢侈品牌公司,头衔再响亮,不也就一高级打工仔吗?” 楚西狠狠搓了搓脸,表情扭曲,“到底是我小看了她,自从她入住该奢侈品牌推出了首款香水,至今已发布16款香水,累计销售额超过10亿美金。王佐弋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这样的她用得着我同情?我他妈跟救世主似的对她说,你跟着我干吧,绝不亏待你,可笑的是,我这点自信还是王佐弋成全的!我他妈哪来的脸去可怜施舍她?” 舒楝不确定如果是自己的话,会不会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 楚西耷拉着脑袋说,“时代精神能被暗物质资本看中,全有赖于王佐弋牵线搭桥,和爱比邻一起摆到台面上,高旻未必会选时代精神” 虽然从乔航那里听到一星半点的风声,据说高旻对爱比邻青眼有加,但真要和时代精神pk,爱比邻也是个陪跑货。dmc的数量研究部门又不是吃闲饭的,一个小有规模,一个才刚起步,带眼的都知道选一个,或者干脆兼并了强强联合,她舒楝注定了做楚西借力的东风,送他直上青云。 高旻此人玩厚黑很有一手,他向舒楝释放善意,无非是对她有所求,现阶段爱比邻需要她,她尚有利用价值而已。 所以,暗物质资本更青睐爱比邻之类的话,听听算了,当不得真。 看到竞争对手饱受打击心里会爽才对啊,可胸臆间憋闷酸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舒楝几次想开口说,没错,爱比邻不比时代精神差,我们的线上交易平台超*的好吗。但最终还是咽下去没说,败局已定,口头上占便宜有什么用? 舒楝把自己的分析大方地说给楚西听,末了又说:“人脉是资源,运气是能力,楚总在这两样上都胜我一筹,我真羡慕你有王佐弋这样为你奔走出力的朋友!” 楚西痛苦地揪着头发,“是啊,她为我做了很多,我是怎么对待她这个朋友的,因为感情问题我埋怨她对我有所隐瞒,重逢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都在讲我自己的事,她工作生活中有什么烦恼我从未过问过,我算哪门子的朋友!” 舒楝蹙眉,楚西难道一点都没察觉王佐弋对他的特殊情愫?还是她想岔了,王佐弋自始至终只当楚西是朋友? 楚西走后,高旻踱步进来,神色淡淡的,眼中的嘲讽却不加掩饰,“我当谁呢,头顶闪着一圈圣光,他一拿到5000万美金的人,用得着你这个拉不到钱的倒霉人士安慰开解吗?还特地钻进我的贵宾室背着人说?” 嘴巴这么毒你家里人知道吗? “高总,你什么意思呀,把我说的偷偷摸摸干坏事似的,我和楚总很光明正大地在谈话好不好?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了,利于开展工作,不正是你高总所乐见的吗?” “唉唷,‘我们’都用上了,大姐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高总,你可别擅自给我加戏,脑补的我可不认。当然了我舒某与人为善,哪像你会心一击给人伤口上撒盐g又没指望楚西承她的情,你何必多此一举?” 高旻冷笑,“凭什么做好事不留名?zoey在乎的人不多,楚西算一个,告诉他,他感激也好,怀念也罢,至少他会把zoey放在心里不再遗忘” “g对楚西的感情是不求回报的” “不求回报,你确定?” 不,舒楝无法确定g是否对楚西也曾有过期待,她的爱宁静而被动,像藏在地表之下的暗河,谁能说得清是汹涌澎湃还是平静无波。 “g深爱楚西?” 高旻点头,“她为了楚西的事拖着病体飞行11个小时来见我……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我还真不知道爱什么样了” 深爱的男人心中另有所爱g站在朋友的位置从不越线,想想就不简单,要多自持多压抑才能若无其事看着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 舒楝和楚西混熟后,连同他的朋友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胖子憨厚、猴子精明、林栋雅痞。 林栋在本埠投资了一家名叫gaashes的红酒会所,爱酒人士舒楝经邀请偶尔也会去坐坐。 楚西电话联系舒楝,说林栋那儿来了一批好酒,邀请朋友们去品鉴,问她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林栋收藏的葡萄酒可不仅仅只是好酒,肯定是那种贵到咂舌的名酒。 香樟树后的铁艺大门隔绝了都市的喧哗,门内即是偏安于街角僻静处的gaashes。林栋站在酒神像前迎接他们,一照面就说:“走,给你们看看我在宝龙拍下的葡萄酒,45年的木桐,6瓶!还有12瓶82年的拉菲!” gaashes是幢法式小洋房,旧上海时局动荡,原主人出于安全的考虑,秘密修建了躲避炮火的防空洞,如今被林栋改造成了地下酒窖。人一进去,阴凉扑面,黑暗中袭来浓郁的酒香。林栋按下开关,墙壁上的冷光源灯亮了,环形的实木酒架上陈列着珍藏佳酿。 林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红酒,不无遗憾地说:“可惜61年的拉图还没到手” 酒喝到醺醺然时,林栋从兜里摸出一条项链递给楚西。 楚西拿在手中左右翻看,手指不知按了哪里,吊坠啪的打开,里面是一帧小照。 舒楝凑近看,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少女和白衣黑裤的青年,无忧的年纪笑得很开怀。 “这是?” “老王的遗物,死的时候攥在手里,跟她同行的法国人给了我,请我转交给照片上的男人,你前阵子才结婚,我就没提这事,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老王对你……” 林栋说不下去了,楚西手抖的厉害,“我得上去抽根烟”,他转身离开,脚步踉跄。 楚西靠着栏杆吞云吐雾,手掌握紧项链,他把烟头抛下露台,未燃尽的灰烬在黑暗中像寂寞的眼睛,夜空下他的心脏剧烈搏动,像要挣脱什么,那个对他说哥哥等等我的小姑娘她去哪儿了? 回不去的青春,还有曾经年少的我们到底能去哪里,有种人我们可以忘记却不能失去。舒楝知道楚西很难过,记忆中的一切都安好,只是那个人已不在场。 某一天,舒楝无意中抬头,看到朦胧的月亮挂在天上,在太阳旁边,那抹淡淡的下弦月让她想起了g隐秘无言的爱。 楚西,看到了吗,苍白的月影会令你想起她吗,那个叫王佐弋的姑娘。 第34章 你爱谈天我爱笑 口头达成了合作意向,趁着气氛尚好,高旻邀请舒楝同游普陀山,横竖他俩闲来无事,既不烧香又不拜佛,不如临时组队,纯粹观光,走哪儿看哪儿。 舒楝无异议,不能白瞎买票的钱,两人相当没节操地开蹭旅游团,恰好在普济寺大门外碰到一个特别有激情的导游,野史传说随口就来。 普济寺的大门共有八扇,高大气派,就是紧闭不开,游客只能从侧门出入,导游举着喇叭说:“普济寺的大门为什么常年关闭呢,这里边有个故事,据说乾隆帝微服私访,来到普济寺,天色已晚,寺内大门关了,乾隆敲门借宿,小和尚出来开了侧门,叫他从侧门进来。乾隆心想我是谁呀,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竟然让我走侧门,岂有此理!于是对小和尚说我是京城的官老爷,快去禀报主持,让他速速开正门迎接” 舒楝压低声音说:“我怎么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呢,好像在哪个旅游景点听过” “掐头去尾,换个地方照样能用,中国的民间传说批量生产,同一个故事原型能有好几个版本” 两人凑近交头接耳,外人看来有几许甜蜜,一个女人不满地瞪了自己老公一眼,“你看人家出来玩有说有笑的,对老婆多好,哪像你,多问几句就不耐烦” “好好的,别作妖!你那是问几句吗,你整个一虹猫蓝兔三千问,我又不是百度百科,我哪儿知道啊!” 夫妻俩说话音量高,舒楝听了十成十,心想这两口子眼神不太好啊,姓高的什么时候成她老公了,赶紧买眼药水点点吧。 舒楝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高旻佯装不知,嘴角却翘了起来,丝毫没有不愉快的感觉,看着一向铁嘴钢牙的人吃瘪还是很有意思的。 导游为了活跃气氛,撺掇游客们头脑风暴,猜故事的情节走向,猜对的奖励纪念雨伞一把。 看在奖品的份上,人们开了尊口,有的说:“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最后肯定亮了身份,老和尚屁颠屁颠地来请!” 有人不赞同,“我觉得不会,毕竟是佛门净地,多少会端着点,向权贵低头,佛祖岂不是很没面子?” 两种说法各有支持者,我说你的不对,你说我的没道理,场面十分热闹。 导游看悬念炒得差不多了,接着讲:“小和尚回禀给主持,主持说,京城的大官又如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小和尚原封不动地把主持的话捎给乾隆,乾隆一听气了个倒仰,可人在屋檐下,又白龙鱼服,为了安全起见,不便表明身份,只好屈尊从侧门进入。乾隆回京后,一想这事就来气,干脆下了道圣旨,敕令普济寺大门永不许开” 猜对的人高兴地拿到了雨伞,没猜对的追问传说是不是真的,导游卖够了关子解密,“正门有时还是会开的,譬如,国家政要来了,新主持就任,或是有重大佛事活动时可打开” “寺庙三门,左中右,分别象征,智慧、方便、慈悲,平时只开两侧小门,佛祖菩萨圣诞或者办法会才会大开方便之门,寓意佛祖方便众生,所以不开正门的规矩不独普济寺一家才有吧?” 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廓,高旻摸了摸耳朵说:“你的知识储备可以啊”,一心二用地想,薄荷味的漱口水闻着挺清爽。 “那是,各种常识我背的可溜了!” “你背常识干吗?” “我——”,说嗨了,连黑历史都顺嘴吐噜出来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顶多在loser纪录上再添一笔,舒楝无所谓道:“我考过公务员,常识部分可是得分点” 看来乔航的调查有盲点……高旻饶有兴趣地问:“想不到你还有志于仕途,考的哪个单位?” “呵……那倒不是,我一开始干记者的,从报社灰头土脸辞职后,就想找个比新闻媒体说话更管用的地方奉献青春,脑子一热报了中央办公厅,笔试第二名进入面试,可惜没有逆袭成功,被一个北大的哥们给ko了,总之混入权力机构的图谋没有得逞” “就招一个?” “两个,录取的另一位综合条件比我强点” “陪太子读书了?” “非要找理由的话,我倾向认为那个是萝卜坑” “真遗憾面试官错失了一位人才” “对呀,有理想有抱负胸怀远大,就是时运不济,老走背字!” 舒楝自吹自擂毫不脸热,高旻在一边捧哏,“这不有我慧眼识英才吗,我保证以后绝对都是坦途,你就要转运了,舒同志!” 看了高旻一眼,舒楝的眼神各种复杂,“我这人说话比较耿直,遇见高总前吧,运气不能说好,但还凑合,遇见高总后,那衰的整个一飞流直下三千尺!好不好撞了齁贵的车,凑维修费就算不倾家荡产也得元气大伤,好吧,钱财身外之物,权当破财免灾,我还能hold住,接着呢,吃饭的家当叫人给抄了,仔细一瞧,嘿,这不是我债主吗?本来我吃着火锅唱着歌奔向美好前程,结果绊一跟头,高总你能理解我内心的愤怒吗?” 高旻忍俊不禁,挺辛酸的事叫舒楝讲得跟相声似的,他清清嗓子,想表示同情,可笑声还是没憋住,“那个,对不住了,谁知道那么赶巧,事都碰一起了,太寸了!不过放心,聘你当顾问,dmc不会亏待你,钱好商量。还有我说话算数,既然你答应帮我了,撞车的事咱们就翻篇了,就当没发生过!” “高总,事先声明,做*爱比邻的顾问,我可不是冲着钱去的,更不是怕赔钱,所以涉及到杂志的一些原则问题,别指望我退让妥协!真的,我要是想挣钱直接投奔铁姐们的公司,待遇不会比高总许诺的差。出于责任感,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用心策划的杂志胎死腹中或者出师不利,我会帮着爱比邻平稳过渡,直到你找到合适的主编人选,当然你不用担心我固执己见,工作中乾纲独断。只要建议合理,我也会折衷,可以说做事上我这个人很有融通性的” 该说的都说清了,打份工尽份责,其他的全看人品了,舒楝心无挂碍地欣赏自然景观,从公事到休闲,模式切换的real快。 高旻头次碰见舒楝这种人,简单与复杂,天真与世故,她牢牢把握一条线,就像玩牌,露底牌前,精心算计,一旦确定无疑,就会选择恰当的时机all-in,押上全部筹码,大刀阔斧、去繁就简地直取目标。 舒楝很适合做r,工作上有她助力,不用顾虑会被拖后腿,生活中也值得结交,不纠结不拧巴,为人幽默言谈风趣,会是一个很有品格的朋友。 “渴不渴?”高旻问舒楝。 “高总,你是字面意思,还是暗示我话多?” “想太多!千万别曲解我的好意”,高旻说着向卖饮料的摊位走去。 “你的好意也太无缝对接了,是人都会想歪!”,舒楝嘀咕。 高旻拎着塑料袋回来,满满当当的,舒楝一看,有健怡可乐纯净水碳酸汽水和茶饮料。 “你给包圆了?” “不知道你爱喝哪样,一样来了一瓶,挑着喝吧” “谢谢”,舒楝拿了一罐桃子味的汽水,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高旻伸出手,表情略尴尬,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能借点钱吗,我的现金在导游那里” 无言以对!舒楝从包里抽出一百块给高旻,心想没准他是个高级抠,一毛不拔啊简直! 求子团不知拜到哪儿去了,一时半会儿难聚头,舒楝和高旻决定爬佛顶山。 一共1086级台阶,步行上山,到了山顶,感觉腿酸的都不是自己的了,本想偷偷捶一下,但看高旻精力充沛的样子,好胜心作祟,咬牙硬撑。 山间云雾缭绕,空气清冽,登上望台极目远眺,山海辽阔,气象万千。 两人逛了海天佛国崖和云扶石,看了“普陀三宝”之一的鹅耳枥数,介绍牌上说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属当世罕见珍木。 正要逛慧济寺,胡琳打来电话,说他们拜完了在山脚下等。也甭逛了,舒楝和高旻合计了一下,决定坐索道下山。 有导游翻译在,胡琳王如燕和乔瑟夫沟通无阻,围绕着生孩子的中心思想聊得热火朝天。 一行人碰头后买了返程的船票回到朱家尖,高旻极力邀请舒楝三人搭他的便车去市中心请大伙吃个饭。 舒楝反射性地捂住钱包,别到时候又出幺蛾子让她破费,自打遇见高旻,她的财破得格外快。 胡琳和王如燕从善如流地拉开后门上了车,胳膊拧不过大腿,舒楝爬上后座,合上眼睛装睡。 一路无言,车子开到了舟山新区,高旻找了一处繁华的地方停车。 下车后才发现商业广场附近充满了lovelove的粉红气氛,恋爱的气息无所不在,到处都是抱着玫瑰花的情侣。 “今儿什么日子?”,舒楝迷惑。 “七夕,你不知道?”,王如燕回她。 “中国的情人节?”,乔瑟夫问高旻,“我是不是应该给南茜打个love电话?”,说完径自走到一边拨国际长途,联络爱人去了。 也许打电话也能传染,因为紧接着胡琳的手机铃响了,“喂,老公!我在哪里?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在舟山商业中心……干吗要我转身?有惊喜?” 胡琳一边转身,一边东张西望,突然她捂住嘴。 舒楝顺着胡琳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陈哥吗,抱着满怀的蓝色妖姬,深情款款地向胡琳走来。 “太浪漫了”,王如燕羡慕地说。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胡琳勾住老公的胳膊嗔怪。 “幸好赶上了,情人节当然要陪老婆” “妹妹们,今晚就不跟你们住了”,抛了个“你懂”的眼神,“我和老公要造人迎接小公主,你俩晚上自己找节目吧,放在旅馆的行李我先拿走了”,胡琳交代完,搂着老公甜甜蜜蜜地过二人世界去了。 王如燕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侧过身嘴角含笑地回复信息,看样子也是爱的message,剩下舒楝和高旻醒目地戳在原地。 彼此望了一眼,单身狗的属性验证完毕。 高旻看着满大街兜售玫瑰花的小贩打趣,“诶,我说,要不咱们互赠一支玫瑰花应应景,也算助人为乐了” “高总应该不缺给你送玫瑰的人”,人模狗样外加钱多的溢出来,上赶着扑他的人肯定不少。 “挺多的——从二环排到五环的程度,不过那些人更注重外在条件,她们的爱都有附加要求” “外在……脸还是钱?” “都有,或许……”,高旻耸耸肩。 你可太不谦虚了!舒楝笑了,“高总,长的好和能赚钱都是你的本事,人家冲你的脸和钱喜欢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必分割那么清楚!” “哦?这么说你能接受因为外在喜欢你的人?” 舒楝想了想说:“别人欣赏我的外在说明他们眼光好品味佳,但要说更深一步,携手共度人生,爱的纯度最好高一些,更灵魂一些,才能走的长远吧” “着眼于皮相的爱终究是肤浅的”,高旻颔首。 “高总什么都不缺,那就祝你找到一份高纯度的爱情吧” “我是不是要致你同样的祝福?” “不必,我挺满意目前来去自由的生活状态” 高旻伫立街头悄然而笑,认识了一个奇思妙想的人,旅途大概不再会枯燥。 第35章 神奇的转折 从普陀山旅游归来,舒楝在床上连续挺尸两天才缓过劲,按原计划坐长途客车返回不至于累瘫,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态发展的那叫一个神转折。 话说七夕那天,合流的两队人马,一个和爱妻跨洋煲电话粥,一个跟老公过二人世界了,还有一个和男朋友在微信上你侬我侬,剩下高旻和舒楝站在商场门口大眼瞪小眼。 舒楝这饥肠辘辘正等着尽情搓一顿呢,没想到剧情突变,高旻的朋友乔瑟夫“ohmygod”地大叫一声,跑过来手舞足蹈地说:“jesus,南茜怀孕了!我必须立刻飞回去就现在!” “what!?”,不愧为观音菩萨的道场,太灵验了! “lreallyhappy”,乔瑟夫转而大力地拥抱舒楝,迫不及待地分享他此刻的快乐和兴奋。 “s!you’beafather” “iwillbebiseout” 舒楝听到乔瑟夫说他会回来向观音菩萨还愿,然后向老天祈祷这个岛上有架能载他走的飞机。 高旻打了一通电话,搞定了机票。 舒楝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说好的吃饭要泡汤了,劳斯男绝对是故意的,第二个念头是赶紧走别回头! “诶,舒楝,等等——” 跟你关系很好吗?直呼其名了都! “干吗?”,舒楝的口气很冲,换谁饿着肚子都顾不上礼貌。 “带驾照了吗?” “带了,怎么着,雇我当司机给你俩送回去?你不是弄到机票了吗?” “不是送我们,是送车,车钥匙拿着,你可以和同伴开车回去” …… 乾隆回京还为没走普济寺正门生气,舒楝一度觉得这个皇帝有点小心眼,多大点事啊—— 实际上真的挺生气,高旻和基友坐飞机舒舒服服地走了,留下快没油的车和傻眼的舒楝。 在尚未填饱肚子的情况下先找地给车加满了油,舒楝好无奈,越野车不错没g65颠,速度直追法拉利,就是车牌特别让她有压力,返程的路上她开得战战兢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一个不留意再给人车刮蹭到,一部劳斯莱斯就够喝一壶了,再加上一部世爵,她好去申请破产了。 相对于舒楝的苦不堪言,王如燕高兴坏了,不用挤客运,在后座睡一觉睁眼就到家了,胡琳会开车但要和老公继续浪漫两天才走,王如燕的驾照还没到手,等待舒楝的现实是没有轮换的司机,她得独自跑长途。 舒楝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崩紧神经安全抵达了自家车库,拔下车钥匙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高高提起的心总算落到了原处。 回到家里甩掉鞋子直奔沙发,直挺挺地躺到,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脖子硬腰背酸,遭罪遭大了。 废了两天从床上爬起来一阵头重脚轻,舒楝含着牙刷烤面包片,脑子里正在算一笔账,一箱汽油加上过路费差不多上千块钱,半道好巧不巧地淋了场雨,溅了满车的泥点子,待会儿还得洗车去。 算完账舒楝郁卒,收据单她拿着呢,可她能找债主报销吗?姓高的也太精刮了吧,雇人开车花点钱对他来说毛毛雨,偏偏让她开回去,这不是摆明了占她便宜吗? 给劳斯男干活这件事要冷静观望才对,假大方太坑人了! 烤好面包,金黄的煎蛋也出锅了,热了牛奶用托盘端上餐桌,刚要下嘴吃饭,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到打扮很干练的钱进站在门外。 拉开门,钱进换了鞋就奔餐桌而去,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一屁股坐椅子上享用舒楝的早餐。 “鸡蛋煎的很嫩,加点黑胡椒更好吃!” “我说姐们,你不是接老钱的班了吗,不去当霸道总裁,跑我们家干吗?”,舒楝一边说着,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 “你说一没汉子的往普陀山去干吗,要是你前两天老实呆家里,我能今天一大早地来门口堵你吗?” “啥事啊?你爸和苏女神情变了?你找我来弹冠相庆?” “他俩腻乎着呢,正在苏梅岛筹备婚礼呢!”,说到这儿,钱进没了胃口,恨恨地放下面包。 “往事不可追,来者尤可待……等着吧,没准你爸实现了心中的梦想又觉得没劲了和女神掰了也不一定,是吧?” “现在烦我的不是老钱的事……”,钱进皱眉。 “董事会那帮老资历不服你,给你下马威了?”,钱进吃穿不愁,舒楝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你觉得苏怀秋怎么样?” 话题陡然转折,钱进托腮双眼闪闪发光,这突变的画风让人摸不清头脑。 舒楝搁下牛奶杯,挠了挠头,“我跟他不熟,我知道的你也知道,苏怀秋打小就优秀,把你比成渣了,老钱拿他当成亲儿子疼,好像比我们大几岁,已经是副教授了,横看竖看都很好,属于榜样人物——怎么,你想把他介绍给我?” “去你的!我留着他还有用”,钱进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舒楝瞠目结舌,“你,你该不会想勾引苏怀秋吧?” “切!我用得着勾引他吗,凭姐的魅力,只要勾勾小手指头,他就摇着尾巴过来任我为所欲为!”,钱进自鸣得意。 “你家的关系够乱了,你和苏怀秋再掺和进去,日子还过不过?” “是苏怀秋自己发癫说爱我,关我什么事?” “那你拒绝他啊,要不然你爸和他妈怎么办?法律上你们是一家人,苏怀秋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你俩勾搭上了,可就乱那什么了!” “他们都不顾我的感受了,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钱进情绪激动地说,“苏锦荣破坏别人的家庭拐走了我爸,我就把她儿子弄到手,一换一很公平,再说她儿子乐意,我又没强迫他!” “唉唷,这位姐姐要出大事了!”,感叹完,舒楝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要是也爱苏怀秋那谁也拦不住,但你只是想利用他出气,那就是损己不利人,除了添乱,什么卵用都没有!再说了苏怀秋对你挺好的,你忍心伤害他吗?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当你的总裁,多有前途的职业啊!” “你不知道,苏怀秋的身板看上去挺文弱的,实际上很有料!手臂上的肌肉*的……”,钱进神情可疑地回味道。 “都摸上了,不会吧,你俩真有一腿了?上床了?”,舒楝惊呆了。 钱进脸腾地红了,恼羞成怒,“还不都怪你!” “哦买噶,关我什么事啊姐姐?” “上回一起吃饭我喝醉了,你为什么把我交给苏怀秋?” 舒楝语塞,无限后悔,“他送你的意愿很强烈,我就——” 钱进斜了舒楝一眼,“放心吧,什么都没发生,我和他很文明地在床上睡了一晚” “太好了”,舒楝抚了抚心口,“否则我罪过就大了!” “算了,我决定放过苏怀秋”,钱进大发慈悲,“可惜了他那身腱子肉和八块腹肌!” 钱进抹抹嘴走了,余音袅袅中,舒楝风化成石,所以,还是发生了点什么吧? 舒楝收拾完厨房又泡了个澡,大脑依然处于震惊中,感觉有点不对劲,希望钱进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追究起来,她第一个跑不了,现在想想,孤男寡女的就让他们走了,心也是大。 钱进挺机灵的,肯定不会自讨苦吃,换舒楝,顺顺当当接替董事长位置,兢兢业业地干满三十年不动窝,绝不会在就任的节骨眼上搞出事来。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手机铃响了八百遍舒楝才发觉。 “你好,哪位?” 对方笑得很开心,“这是我私人手机号,这回你可记好了,以后联系的时候多着呢” 闲着没事干啊跟你联系! “高总啊,惦记您那车对吧,这样好了,我说个时间,你派个人过来开好吗,地点我告诉你” “你有空的话还是自己开过来吧,有点事还要见面谈,至少先把停车证和门禁卡办了,公司的安全审查挺严格的,不能你每回来都让人通报吧,怪麻烦的” “别介啊,你那车多金贵,我最近晦气的很,万一重蹈覆辙,我可担待不起” “看来上次撞车给你吓着了”,高旻笑不可仰。 “那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不是我说您,高总,您有钱不假,炫富能低调点吗,您净开几百万以上的车出街,磕了碰了倒霉的是我们小老百姓,我们挣钱容易嘛!” “我们公司的性质你也了解,这些车主要是迎合客户的喜好,赖我,考虑不周了,你放心开过来,就算又撞了也没关系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我下午去你们公司报道,那回见吧” 挂了电话,舒楝一脸的生无可恋,有种给地主老财当长工的凄凉感。 第36章 冰点与沸点 电话被切断,高旻也不恼,脸上笑嘻嘻的,乔航甚为不解,只是他没空揣摩,因为有件更重要的情报等着汇报。 “刚才你要说什么来着?”,高旻盯着三屏显示器问。 “有关舒小姐人际关系方面的事” 高旻靠回椅背,神情恢复严肃:“说吧” “之前我给您的报告中说舒小姐同狂徒的主编凌清逸不和是我失误了,真正跟舒小姐有隙的是时代精神的创意总监邢睿” 见老板面色无虞,乔航硬着头皮说:“由您牵头,安排时代精神和爱比邻的负责人碰面,为了照顾舒小姐的情绪,我暗示楚总狂徒方面不必来人了,楚总说他会叫邢总一起过来” 收购方与被收购方很难和气地坐到同一张桌上来,除非价钱谈拢,双方满意。 楚西和舒楝的情况另当别论,他俩都不是主观意愿上的买卖方,由于暗物质资本的介入导致了双方的尴尬局面。 楚西有亲生子狂徒杂志,故而对外来的杂志爱比邻并不感冒,舒楝怀疑爱比邻不能得到公正的待遇也决非毫无道理,以致于两人都对暗物质资本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 这个前提下,促使双方坐下来沟通势在必行,对于舒楝而言,是个很困难的关口,作为这桩买卖中的唯一受损方,自然一切以她的喜恶为重。 如此一来,乔航除了调查有误,他的做法并没有失当之处。 高旻也颇感头疼,“邢睿和舒楝有什么过节?” “两人曾供职于不同的国际4a广告公司,从事的都是创意方面的工作,比稿中互有输赢,也撬过对方的客户,据闻因此闹得很不愉快,他们每次照面必定会互相冷嘲热讽一番……” 传说有回竞标,两人代表各自公司又碰头了,比稿过程中舒楝发现有猫腻,企业主貌似已经内定了广告代理公司,让他们比稿只不过是走过场而已,最后做了陪标工具,胜出的是邢睿所在的广告公司。 可想而知,向来不对眼的两人当场就开撕了,舒楝指责邢睿暗箱操作,邢睿嘲笑舒楝技不如人,要不是身边的同事拦着,俩人就从言语攻击升级为肢体冲突了。 总之画面太美他不敢说。 将乔航的欲言又止看在眼中,高旻猜邢睿和舒楝之间一定闹得很不愉快,心中对二人关系的糟糕程度有了预判,他沉思了片刻说:“安排照旧,他们迟早要碰面,都是成年人,相信能成熟地处理问题” 但愿吧……乔航觉得老板的展望过于乐观了,有必要说给老板听邢睿在时代精神的地位吗,他和舒小姐势同水火,以后要怎么共事? “anythingelse?”,高旻抬头。 老板要是忽然切换英文语境,说明他在心烦,乔航迟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听到高旻说:“sayaboutit!” “是!时代精神草创时,楚总能从4a请来跨媒体创意人邢睿,条件之一是在创作上,必须让他拥有更多的自主权。楚总明白这是他的底线,更是原则,一直以来,他很少干涉创意部的工作,给予邢睿足够多的创作自由。狂徒杂志名义上由凌清逸负责,实际上做主导的是邢睿,他和舒小姐是对手,我担心两人会在工作上有争执,毕竟舒小姐只是顾问” 更糟的状况是舒楝甩手走人…… “邢睿实在跟舒楝过不去,他就负责爱比邻吧,钱没白花的道理” 高旻垂下的眼帘暗示他不想多言,多年培养的默契令乔航当即收声退出门外,希望邢睿和舒楝具有大局观,不要一见面就呛声。 舒楝自然不知道高旻的助手对她寄予了多么大的期望,她正为自己挑选出门的服装,虽然女权主义者抨击职业女性为了和男人一样而淡化性别差异,比如为了消除偏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男人。 职场中的确存在性别歧视,但舒楝认为在职场决逐中胜出的关键并不取决于性别,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分男女的,或者说是中性的,所以工作时她从来不会在着装上刻意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 相比第一次去dmc本部打扮地极尽张扬,舒楝这次低调的多,明亮清爽的淡妆,白衬衫外搭藏蓝色光感面料的单粒扣驳领西服,下配同色九分西裤,脚踩灰色豹纹高跟鞋。 如果舒楝提前得知今天要见的人中有老对头邢睿不晓得还能不能愉快地出门了。不,应该是邢睿会后悔跟楚西去dmc才对。 没有一点点防备,舒楝和邢睿在dmc大楼下实打实撞上了,以他俩的关系就不必用“偶遇”来形容了。 “出门前该看下黄历的!”,邢睿用眼角瞄了瞄舒楝。 “哇喔,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舒楝击掌,上前几步,撞开邢睿的肩膀,“你不是装绅士很拿手吗,女士优先,懂?” “论失礼,你可真是无人可及” “论尖酸,你也登峰造极啊” 舒楝不管身后的人兀自走入大堂。 邢睿气得大叫:“喂,你给我站住!” 一旁观战的楚西看得眉开眼笑,他拍拍邢睿的肩膀,下巴朝门内努了努,“谁啊那是?”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能令你大失风度?有意思。 看着楚西眼中的嘲弄,邢睿摊手承认,“好吧,我以前的老对手” 在舒楝的印象中,时代精神的老总楚西称得上低调,有关他的采访寥寥无几,采访内容千篇一律,大都谈他的创业史,在香港做房屋经纪赚了第一桶金,创办了时代精神,大学校友在前期资金的注入上帮了大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楚西是75后,好像还不到40岁,跟众多公司老总比,他当得起年轻有为的赞誉。 舒楝暗暗打量楚西,脸长得很有男人味,身材……没有小肚子,看上去管理地相当不错。 按说见了假想敌,她该赏他俩白眼的,谁叫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呢? 至于邢睿,他离开老东家这事她有所耳闻,什么时候进了时代精神还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其实也不意外,狂徒杂志那矫情的装逼劲儿,她第一次翻看时就觉得熟悉,想来邢睿转会时把他的风格也捎带上了。 邢睿的脑子里也转着同一个念头,舒楝该不会是爱比邻的卖家吧,难怪,那扑面而来的庸俗气息和她如出一辙。 两人均不说话,都在审时度势,务求开口击中对方死穴。 行政组的女职员们因为来客再次沸腾了,时代精神的老总楚西她们每见一次都要沉沦一次,风姿翩翩的帅大叔,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没想到这次同行的执行创意总监邢睿也如此有型,一身在路上的装扮,粉蓝衬衫、卡其西裤、软底豆豆鞋,意态潇洒。 品味好的直男太稀少了,不会是……众女纷纷猜测他的性取向。 邢睿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已经gay云弥漫了。 面膜女也驾到了,气场依然强大,从妆容到着装均可圈可点,说是职场女性的穿衣典范也不为过。 “我喜欢她的鞋” “三个人走在一起真赏心悦目” “他们来干吗?” “听说老板要见他们” “咱们的客户要都是能愉悦眼球的水准,我天天巴不得来上班” “小心老板听到,他付咱们的薪水可不低” “美色也很重要啊,咱们公司的那群分析师长得跟他们的研究项目一样迷之难懂,说实话,看着他们的脸,米饭都能少吃一碗,太减肥了!” “过分了啊!人家挣的多呀,比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不知强多少,而且差不多都是博士,学识高!” 这是一场由访客引起的离题万里的闲谈,涉及到择偶观和择偶标准。 乔航体贴的假装没听到女孩们与工作无关的探讨,他只是欣慰舒楝和邢睿果然有胸怀,但错觉维持了一瞬,祈求二人相安无事无异于做梦。 邢睿首先吹响了号角,他找到了一招制胜的关窍,在会议室坐定,没等乔航为双方作介绍,就冲着对面的舒楝挑衅,“有句歇后语,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难以想象你做了件利人利己的好事,在恰当的时机。但是和线上交易平台相比,买一送一的杂志平庸的可怕!你继续负责也好,说实话它糟的我无从着手” 舒楝留意到邢睿说话时乔航的眼神闪烁不定,很明显,时代精神并不清楚这桩交易案的来龙去脉,实际上作为经手方的dmc也没必要将细枝末节告知投资对象。 而且以邢睿小鸡肚肠的尿性,他要是了解实情,早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定怎么鄙视她呢。 沉默,舒楝也不会傻到自掀老底,她含笑地瞟了一眼邢睿,朝他略略颔首,算是对他的一番“恭维”表达了谢意。 到别人地盘上吵架那也太蠢了,舒楝才不中计,她避其锋芒,热情地向楚西伸出右手,“楚总久仰大名” 乔航眼色极快地为楚西介绍,“楚总,这位是爱比邻的负责人舒楝,舒小姐” 楚西握住舒楝的手,“你好,说实话你做的线上交易平台帮了我们大忙!” 他俩寒暄时,高旻结束了一宗能源交易,走进会议室门前观望了下,很好,气氛并不凝重,总算没看错舒楝,她不是辜负别人期待的人。 高旻向舒楝投去一瞥,后者报以一笑。 在合适的场合扮演合适的角色,拥有冰点的冷静与理智,同时也不乏沸点的狂热与激进。 需要这种清醒的积极进取型人才。 第37章 Zhuangbility指南 舒楝不清楚这场愚蠢的装逼竞赛是谁掀起的,起初一切正常,她向高旻和楚西提交工作计划,阐述自己的立场,并谦逊地表示会认清位置,争取让爱比邻朝时代精神的基准靠拢,而她,只要他们找到合适的人做主编,随时都可以退位让贤,在此之前,她会以一个代理人的身份克尽责任。 当以上致辞结束时,邢睿发出一声嗤笑,“不合时宜不是你的个人标识吗,突然转性,还真让人接受不能,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加入时代精神,也期待你说到做到!” 乔航有些愕然,紧张地盯着舒楝,担心她会被邢睿激怒。 舒楝和邢睿碰面必掐已成常态,分别服务于互为竞争对手的公司,再加上创作理念上的分歧,这辈子都别想其乐融融的共冶一炉了。 换个场合她早撕这个装逼精了,舒楝冲邢睿挑了下眉,意思是我迎战,笑容灿烂地回击,“对极了,承认,哪比得上你随机应变手腕令人叹服呢?”,说完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邢睿下颌咬紧,舒楝也准备就绪,两个人就如何提高斗嘴的逼格,展开了一系列应用高级词汇不带脏字的攻击对方痛处的现场演示。 乔航震惊了,他似乎从正在进行的嘴仗中隐约听出了点什么,邢睿是个不择手段的伪君子,舒楝是个脑袋空空的媚俗分子…… 楚西没细腻到听出过多的弦外之音,他只觉得喜欢堆砌辞藻的邢睿总算棋逢对手了,况且对“媚俗”他有不同见解,以标新立异著称的苹果不也放弃单手操作的准则,不得不媚俗市场做大屏幕手机和三星共分一杯羹?所以说媚不媚俗见仁见智。 高旻则心情有点怪异,说不上来的感觉,终于忍不住击掌,“嘿,伙计们,这种时候不应该来点香槟吗?乔航,去取!至于二位——”,他在舒楝和邢睿之间来回扫了一眼说:“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交换意见” 舒楝吁了口气,打断地好!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开嘴炮隔靴搔痒,像邢睿这号人不揍他满地找牙不过瘾! 乔航去又复返,手里拎着冰桶,随后有人送来了郁金香高脚杯。 楚西向冰桶内瞄了瞄惊呼:“白金香槟,唐·培里侬!高总你把私藏佳酿都贡献出来了”,他有个朋友叫林栋,搞葡萄酒收藏的,托他的福知道了不少洋酒的牌子。 “对待朋友和生意伙伴我十分乐意分享,美酒、金钱,大家有的赚才是好买卖”,高旻一边说,一边揭去瓶盖的封条,松开了锁扣处的铁丝网套,右拇指压住软木塞,左手缓缓转动瓶身,啵的一声,香槟开瓶了。 我擦,又一个爱演的,分明连汽水钱都不想付!舒楝用眼神控诉高旻,哪怕他开瓶的动作有那么几分优雅,落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在zhuangbility而已。 高旻逐一斟酒,成串的气泡从杯腹蒸腾而上,馥郁的香气也从杯底直达鼻端。 舒楝正想尝一口,高旻举杯。 “预祝成功” “干杯” 还真够装模作样的……舒楝也跟着举杯,心里很不是滋味,让她一个失败的祝福他们几个成功的,这群狗屎! 浅酌一口后,高旻问楚西:“不介意谈谈你的新项目吧?” 楚西放下酒杯说:“环保低碳理念将逐渐深入人心,风能、太阳能、生物能、氢能源、零排放城市计划是国际上的热门议题。一线城市产业结构升级,新能源排在首位。时代精神致力于绿色生态、节能减排此类绿色项目的推广无疑生逢其时。国外合作方敲定了瑞典的环保企业和英国的一家能源技术公司,前者是开展环境保护最早的国家之一,环保技术十分发达,后者堪称零碳领域的专家” “国内重点推介哪些行业?” “光伏、风电、地热、智能电网、清洁生产技术、建筑节能” “相关企业的反应如何?” “都有合作意向,我们网站起着桥梁沟通的作用,对外,引进风投,对内,提高地方政府关注度,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线下由凌清逸在杂志上进行深度报道,另外,跟电视台合办的栏目也将在每周六晚间时段播出——传播的力度可谓相当大” “容我插句嘴”,邢睿对着楚西说:“咱们也得肩负起社会普及教育责任,公众对绿色产品认识不足,就连经常出席环保活动的明星也未必了解得透彻一提低碳减排就停留在关紧水龙头、自备购物袋的老调常弹上,有记者采访一明星,他说今天衣服穿绿色的,显得特别环保……这哪儿跟哪儿!时尚圈也爱掺一腿,拿环保当噱头,请明星担当环保大使,这种高姿态的作秀只会拉远与普通人的距离,所以,咱们的推广得尽量淡化明星效应!” 舒楝暗暗撇了下嘴,说什么呢这群人,环保?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开的车都是油老虎,还妄谈责任,可笑! “这点我赞同。绿色产品的高成本令民众心生抵触,毕竟平常过日子不会多花12%的钱买一瓶绿色包装的牛奶。过度渲染时尚名流,必将导致绿色环保理念的小众化” 姓高的和装逼精谈的不是一码事,这算是委婉地建议时代精神节约成本吗?舒楝在心里默想。 楚西一看大老板都开腔了,也笑着对邢睿说:“具体环节交给你的团队做,我就不插手了” 邢睿半认真半戏谑地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的企划不会启用明星,这点说定了,你那拨朋友别指望临时加塞想混脸熟的影视新人” 楚西急否认,“我就没那不开眼的朋友” 玩笑式的一句话令会议室的气氛轻松起来,之后又有人进来走到高旻身旁附耳低语。 高旻站起来说:“失陪,诸位自便” 既然让随便了,舒楝也就不拘着了,充分发挥主人公精神,自斟自饮,抽空一看,对面的楚西兴趣缺缺,不由劝说:“楚总不再喝点?酒还行啊” 楚西晃晃酒杯,“我喜欢白酒,洋酒喝不惯,高总估计跟我朋友林栋能说到一处去,都懂酒” “白酒我喜欢二锅头”,舒楝顺着楚西的话题说,“配上酱牛肉特别助兴提味” 楚西打了一记响指,“搭卤煮火烧最够味,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邢睿看着聊得起劲的俩人就像在看恐怖分子,“恭喜二位具有非同一般的品味,是不是来盘饺子几瓣蒜才更带劲!”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舒楝和楚西异口同声。 邢睿起身表示要出去静静,三观不合怎么做朋友。 楚西抽出一支烟看了看乔航和舒楝问:“不介意吧?” 乔航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舒楝耸了耸肩,“您随意” “关于爱比邻,高总说过我们要是顾不上的话,就把办公室安在dmc这儿,我仔细想了想不是回事儿,买下爱比邻一方面是为时代精神加筹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取长补短,高总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时代精神的弊病是远离大众,够先锋但不够亲民,爱比邻这方面可以帮助时代精神重塑形象,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到时代精神这边来筹备工作室” 楚西一席话说得很真诚,舒楝心里舒坦多了,假如时代精神根本不看重爱比邻,只有高旻单方面的支持,她的处境会非常艰难。 乔航松了口气,事情总算往建设性的方向发展了。 “还有,邢睿人不错,就是矫情了点,搞创作的,大多有点小脾气,他说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楚西替邢睿解释,正想调侃几句自己的创意总监,手机响了,刚要挂断,看了来电显示,立马走出会议室接电话去了。 乔航觉得能放下成见和私怨,支援一本客观上归别家所有的杂志,能做到这步真的不简单,诚如舒小姐说所,她完全有更好的选择根本不必趟浑水,尤其是影响她在行内声誉的情况下。 他搜肠刮肚地找词宽慰舒楝,“老板非常满意爱比邻的线上交易平台,如果在时代精神和爱比邻之间做选择,他会优先考虑投钱给爱比邻” “你说高总青睐爱比邻我信,否则他也不会花大价钱买下它了,但我想高总的这番话应该有特定的语境,不然已经掷了骰子做了抉择何必去讲一些扰乱视听的话呢?” 乔航语塞,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极其不妥,同时也折服于舒楝的机敏,难怪老板想招募她做分析师,就眼光独到来说,迄今为止,少有人能与老板匹敌,可舒楝的洞察力亦不可小觑,老板的确是在对时代精神不满的前提下夸了爱比邻,这点无可辩驳。 舒楝笑笑,“别紧张,我只是觉得高总不会无缘无故夸爱比邻” 乔航坚定地说:“就算不代表dmc,我个人也认为爱比邻很棒!” “谢谢,我知道你在安慰我,那么以后请多指教”,舒楝举起酒杯致意。 乔航亦举杯,一饮而尽后面带薄红。 乔助意外的有点可爱,难以想象,狐狸一样狡猾的高旻身边配备了一名小白兔似的助手,这不科学! 第38章 秋风起时 高旻发起的装逼大会本来可以圆满画上句话,到了儿却尴尬了一场,当然尴尬的不是他,是舒楝和邢睿。 舒楝本着喝一口赚一口的理念,把剩下的香槟包圆了。可喝酒有个副作用,甭管贵酒还是便宜酒喝多了嘴巴都会干的冒火。 乔航说他们公司福利一流,有配备调酒师的酒吧和米其林星级厨师的餐厅,只为dmc的员工服务。 但凡赚钱的对冲基金公司待遇都不差,譬如潘兴广场资本就为员工建造了全球顶尖水准的健身房并聘请了私人健身教练。 还有一些对冲基金公司的福利足以让人流口水,免费早餐、湾流商务飞机、御用理发师、高档百货商场折扣卡…… 舒楝听得艳羡之余不免心火又起,政府不是在整顿股市吗,证监会咋不请姓高的喝茶去,明显他趁火打劫赚了不少钱。 建立在股民血泪上的高福利你们也好意思炫耀!?作为损失严重的股民,舒楝心里那个酸,她语调平平地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想喝类似星冰乐的饮料。顺便观察下他们的调酒师实力如何,如果调酒确实有一手,她以后会常来dmc坐坐。 谁叫他们老板坑了她不少钱呢,除了维修费,包括第一次请他吃饭到最近一次的油费和洗车费加起来上万了都快,偶尔过来喝他的免费酒水太天经地义了。 调酒师是个金发小哥,碧眼波光荡漾,实在是颜狗们的福利。 “你们公司的员工流失率应该不高吧?”,舒楝暂时忘了星冰乐,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乔航显然被问得措手不及,他正在描述星冰乐的做法,遭到了调酒小哥的鄙视,“伙计,他们卖的不是咖啡,是美国文化,千篇一律毫无个性” “无论如何请做一杯可可粉和冰块混合的咖啡” “嘿,我是调酒的!”,小哥抗议。 “那随便做杯解渴的”,舒楝替乔航解围。 “ok,我会给你调一杯粉红柠檬水!” 小哥转头忙活去了,舒楝小声问乔航,“他是不是法国人?” “你怎么知道的?”,乔航惊讶。 “猜的,法国人不喜欢星巴克,认为这个全球连锁品牌亵渎了咖啡文化” “jeff是法意混血——你刚才问了我们公司的员工流失率?其实并不高,除了跟不上公司的脚步自动离职的人,大部分员工都很热爱dmc” “呃……我想也是,高总对员工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连眼球都不放过” “什么?” 糟糕,内心戏快要暴露了,少年你太认真,我只是在调侃而已!舒楝呵呵呵傻笑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是,瞧瞧你们公司的环境,跟现代艺术博物馆似的,光用眼睛看也是一种精神享受!” “hey,你的粉红柠檬水,enjoyit!”,调酒小哥眨了眨眼睛。 “谢谢” 多亏调酒师及时救场,舒楝尴尬的脸都快僵了,当你开玩笑,别人没get到时,简直是场灾难,然而这只是开头,邢睿握着罐啤酒蹓跶了过来,见面就嘲:“哟,还没上任就开始摸地形了?” 舒楝托着下巴抬眼觑邢睿,“你不是太恨我就是太爱我,不然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说吧,是不是暗恋我在心口难开,只能用别扭的方式表达爱意?” 邢睿还没咽下去的啤酒华丽丽地喷了出来,“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少自作多情了,你从头到脚都不符合我的审美明白吗?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跟你正好相反的女人!” “那麻烦你表现正常点,咱们可是要共事的关系,尽量友好些吧,否则别怪我误会!” “先检讨你自己再说吧” “我怎么了,不是一直和你进行有爱的谈话吗?” “你管那叫有爱的谈话?” “不然叫什么呢?*?” “你——” 邢睿彻底歇菜了,他说一不二惯了,打嘴炮的经验贫乏的可怜,自然比不过一个跟各路奇葩开过骂战的专栏作家。 看着邢睿锅底一样黑的脸,舒楝痛快极了,活该,让你先撩人! “原来舒小姐和邢总监是可以*的关系”,高旻走过来,一脸的揶揄。 走路没声,跟鬼一样,八成偷听了个差不多才冒出来,舒楝腹诽。 邢睿犹自挣扎,“高总,别开玩笑了” 楚西跟在高旻后边笑着接腔,“高总没说错啊,我看你和舒小姐挺熟的,彼此了解颇深,将来合作肯定没问题!” “承您吉言,我代表邢总监感谢您对我俩的信任” “有点事,我先告辞了,舒小姐下次咱们时代精神见!” 邢睿巴不得赶紧走,白了舒楝一眼,扬长而去。 这才叫真尴尬,感觉空气都凝滞了,乔航傻白甜,当着他的面调戏邢睿完全无压力,但被高旻这种人精围观了心里就不太舒服,有种免费演戏给人看还会被嘲笑演技不好的挫败感。 舒楝镇定了下,把砸到地上的脸皮捡起来,打算说句场面话意思下就溜之大吉。 高旻没给她机会,瞄了下手腕上的表盘说:“下班时间到了,劳驾你跑了一趟,晚上一起吃饭吧” “在哪里吃?你们公司餐厅?”,反正是免费的,省一顿是一顿,舒楝有点跃跃欲试。 “不着急,往后在这儿吃的日子多着呢,就怕你会腻,今儿咱们在外边吃” 高旻意有所指,舒楝还没顾上推敲,“外边吃”三个字洪钟大吕一样灌进耳朵里,坑爹!赶紧撤,别又被姓高的敲竹杠。 “我可没带钱包!”,舒楝的脸色晴转多云。 高旻秒速了悟,顿时开怀大笑,“这次我请客,吃好的,成吗?” 舒楝立时放松了,“这还差不多,乔助也一起去吧” 高旻淡淡看了邢睿一眼。 邢睿婉拒,“恐怕要辜负舒小姐的美意了,我今晚另有安排” 舒楝目送邢睿离去,高旻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别看了,人都走了,以后来dmc吃午餐再约吧” 语毕,高旻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舒楝跟上去问:“约谁?” “乔特助,我看你对他挺关心的” “高总,您说话能不设陷阱吗,跟您聊天太费脑了,一不小心就中招,我约乔助属于人际交往的礼节范畴,怎么让你一说好像我对人家有邪念似的!” 高旻带舒楝走进一部全透明的玻璃电梯,按了负三层的按键,施施然地抱臂靠在装修精美的扶手上调侃,“下班高峰,dmc的电梯上满员了估计,没准乔航也在” 舒楝有轻微的恐高症,她别开眼不往外看,嘴上依旧不认输,“高总你不会在暗示我吧?其实想想乔助性格好人善良,是很合适的约会人选!” “英雄所见略同……就是吧,有人比你捷足先登了”,高旻故作沉痛地说,“别灰心,dmc还有大拨单身男博士,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 姓高的一副老鸨的嘴脸几个意思,她脑门上写着缺男人了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谢谢了,等我实地侦察后再说吧” 俩人贫嘴逗闷子到了地下停车场,舒楝把车钥匙还给高旻。 高旻来回看了看感叹,“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新车呢,干嘛费劲洗啊,直接开过来,跟我客气什么” 舒楝心说我费的不是劲儿是钱,嘴上说的是另一套,“您好心借我开车,路上下了场雨,溅了满车的泥点子,怎么好意思原封不动地给您开回来呢” 高旻打开车门,做进驾驶位,舒楝坐到副驾驶位置,拴好安全带,等高司机发动车子。 高旻迟迟不动,鼻子嗅了嗅,手又摸了摸仪表盘,转头问舒楝,“车内部你也叫人清洁了? “对啊,捎带着让他们一块洗了”,另外还把车送到4s店做了次保养。 舒楝并不打算就此邀功,她出钱帮高旻保养车子的初衷上有点做贼心虚,怕回来的路上没留神给车碰到磕到,索性花钱买个心安,让专业人士做了次检查。 “你大可不必,哪儿那么多事呐,别弄的跟学雷锋似的,我心里多过意不去!” 你那还叫过意不去?哎哟喂,第一回生张熟李都不认识就坑了一顿六七千的饭。 以上发自肺腑的话没法说出口,怎么说她还欠着人家一大笔钱,人家也没见天催帐,只好安慰自己吃亏是福! “您的车比较金贵,这可是世爵,手工打造的品牌,我能不当心点吗?” “车再好不也得为人服务吗,咱们撞车那回我是有点生气,但跟车被撞坏了没关系,是我觉得开车应该专心,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生命太脆弱了。二十来岁的时候我喜欢飙车,特别是有压力了开上跑道脚踩油门加速时引擎的轰鸣声一响起,肾上腺素飙升至顶点的感觉非常让人迷恋,那一刻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去了。一度我很依赖这种释放压力的方式,直到我亲眼看到好朋友的车失控地撞上一辆休旅车——” 舒楝扭脸看高旻,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的往事,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到令人动容的东西。 高旻并未讲那场车祸的后果,舒楝也没追问,他们在静默中消除了误会达成了和解。 舒楝降下车窗,风吹进来,看着天边的彤云出神。 “你在想什么?”,高旻问。 “想起了两句诗,秋风万里动,日暮黄云高……落叶的季节到了,我喜欢秋天” 高旻的嘴角悄悄弯起,心情又愉快起来。 第39章 甜蜜的邀请 舒楝万万没想到高旻带她到社会名流们趋之若鹜的顶级餐厅云上,路璐金不惜占用的跨页版面对云上餐厅不吝溢美之词,称它是美食界的福音,可与曼哈顿的奢华餐厅相媲美,亦是考量身份和品位的名利场。特别是某大明星带神秘女友来云上用餐时求婚成功后,云上餐厅又被杂志和机构评为最佳求婚地,一句借鉴的广告语广为流传:如果你爱她,就带她去云上吃饭吧。 受煽情的广告词影响,舒楝内心是拒绝的,跟债主来这种地方吃饭怎么想怎么怪,但一跨进旋转门又觉得不虚此行。 大厅中陈设着优雅的吧台和透明的酒架,餐厅的整体风格极简又不乏设计感,听说从墙壁上挂的艺术画作到餐台上的水晶酒杯均出自名家之手。 记得路璐金在文章中写道,云上不仅赋予你绝妙的美味体验,还潜移默化提升你的艺术眼光,倘若你想涉足艺术品收藏,那么请好好观赏餐厅墙壁上的每一幅画,它们就是艺术画收藏的潮流趋势。 舒楝没像土包子似的四处张望,她用眼角余光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然后发现了朱子腾名曰*的大作,熊熊燃烧的烈火簇拥着体态丰腴的裸女,这还是他跟路璐金你侬我侬时画的呢,一幅画一段情,想想挺令人欷歔的。 领位的女人韵味十足,穿着一字肩小黑裙,耳朵上佩戴着大溪地黑珍珠,粗眉红唇,有几分钟楚红的影子,大笑时显得既英气又风情。 美女抱住高旻贴面行礼,“嗨,旻,好久不见” 瞧这熟络的架势不像领位员与顾客之间的普通关系那么简单,舒楝暗忖。 “嗨,最近好吗?”,高旻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躲开美女正要搭落在他胳膊上的纤纤玉手。 啧,真是不解风情,等着注孤生吧。那边俩人在寒暄,这边舒楝也没闲着,忙着进行心理活动。 “这位——”,美女终于腾出空发现旁边还杵着一个人。 哎哟,美女你这意味深长的目光是闹哪样,分明是要误会什么的节奏啊。 不等高旻开口,舒楝抢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高总的客户,舒楝” “哦,客户啊,你好,我是旻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茉莉” “,座位安排好了吗?我可是等不及要品尝主厨先生亲手烹饪的佳肴了”,高旻微笑着暗示她俩假模假式的话太多。 “啊,瞧我,正事都忘了”,茉莉美女夸张地捂了下嘴巴,“位置早安排好了,两位这边请” 座位颇具未来科技感,白色的蛋壳状屏风围拢出一个双座位的半私密空间。 高旻不翻菜单直接点了chef’u,搭配黑皮诺红酒的八道菜套餐。 “甜点要吗?”,高旻抬头,向舒楝投去询问的目光。 舒楝翻菜单,挑了一个色彩鲜艳的甜品说:“我要香草蔓越莓巴菲”,随后合上菜单还给美女,并附上甜甜一笑。 高旻发现舒楝真正不设防时的笑容很孩子气,露出尖尖的犬齿模样很讨喜。 像看着史前怪兽一样看着高旻,他有多久没有卸下铠甲温暖地微笑了,这种纯良无害的样子都快成为历史了。她不忍戳破这柔软的氛围,轻轻一笑,抱着菜单走了。 美女连走路都那么婀娜多姿,舒楝的眼神黏在茉莉纤细的腰肢上默默赞叹。 高旻屈指敲了敲桌子,舒楝回神,“诶,这大美女是你的……情人?” “你好好的,别乱说啊是云上餐厅的老板娘” “云上向来预定座位,你来了就能占座,说明你们关系非同寻常,否则干吗单单为你破例?” “我和云上的老板兼主厨是好友,而且这家餐厅我也有股份,所以我每次来这里用餐都不必预约” “二老板呀,可惜了,朋友妻不可欺”,舒楝哀叹。 “不要淘气!” 舒楝搓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高总,您变脸前能预告下吗?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怎么不像了,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那你的真面目也太深不可测了” 不得不说高旻刚才低声轻语时声音太苏了,舒楝听进耳朵里手指都蜷缩了,这要是换他跟女朋友说话,不得肉麻死? 舒楝虽然是个单身狗,但有一颗热爱cp的红娘心,看到颜好的男女就抑制不住给他们配对的渴望。 “我觉得像你这种外表冷峻的男士就该配风情万种的女人,比如,真遗憾,她居然名花有主了” “别乱点鸳鸯谱已经有老公了,况且她也不是我心仪的类型” 看高旻郑重其事地否认还挺好笑,舒楝本想再逗他几句,餐前小食送来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摆盘精致的菜品上。 高旻为舒楝一一介绍,“这是餐前面包,柠檬味的,可配luna鹅肝、金枪鱼沙拉、黄油、橄榄油,随你自己口味来” 八道菜陆续上桌,斑斓的色彩很养眼,舒楝指了指一盘翠绿的菜,“这是什么,颜色很漂亮,像春天刚冒芽的树叶” 高旻微笑,“你的想象力提升了这盘菜的审美价值,这是比目鱼刺身,颜色浅是因为浇上了日本白酱油汁,呐,这些碎粒不是花生,是杏仁,晶莹的鱼肉搭配青柠檬片和银葱从视觉上就征服食客了!” “都不忍心破坏这美感了”,舒楝举着汤匙无从下手。 “云上主打有机绿色食材和海鲜,来,常常这道菜,水果胡椒香酥蟹”,高旻切下一块橙黄色的蟹肉放入舒楝面前的餐盘。 “谢谢”,舒楝用叉子送入口中,凤梨的清甜主宰了味蕾。 高旻很喜欢看舒楝吃东西,专心致志,仿佛在用全副心神品尝美食,吃到对胃口的菜会惊喜地瞪圆眼睛,频频点头并竖起大拇指,这种积极的反应会带动共食之人的食欲。 “我知道这是虾,但不知道是哪里的,火候把握很好,虾肉特别的甜脆鲜嫩”,舒楝自己开动后,尝到好吃的向高旻推荐。 “这是挪威的海鳌虾,比龙虾小,壳更硬,肉质弹牙口感鲜美,这道菜归你,多吃点” 舒楝吃完虾刚抬头又一盘菜被推过来。 “奥赛佳鲟鱼子,下边是海胆汁浇意大利面” 鲟鱼子堪比黑金,舒楝放下刀叉举起汤匙舀了一勺含入口中,用心感受唇齿间的微妙触感,咬破的鱼子有种甜丝丝的腥味。 “别光吃肉,来,吃点蔬菜,暖绿黑松露芦笋沙拉”,高旻殷勤备至地移开舒楝相中的羔羊肉换上一盘绿菜。 舒楝抗议,“这不就一盘蔬菜吗,西式的做法我吃不惯,甜不甜咸不咸的!”,肚子容量有限,当然留着吃贵的不常见的菜,下次再光顾云上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呢。 高旻坚持己见,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耐心地说:“绿色全天然食品,吃吧,对身体有好处” 舒楝叹气,“不知情的听到准以为你是我爸!” 高旻托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深红色的葡萄酒衬着他修长的手指越发白皙。 舒楝纳闷为何一个大男人有如此好的皮肤,她仔细观察了,脸上光洁无痘连粒黑痣都找不到,嘴唇或许是浸润过红酒的缘故,显得鲜艳欲滴,中医上讲这是体热导致的。像高旻这种养尊处优的男人大概比较注重保养,脑补了下他在家里对着镜子涂脂抹粉的场面,一阵恶寒掠过。 那种大美女他都无动于衷,难不成他是—— 舒楝不动叉子,高旻以为她不愿意吃,就亲自叉了一根芦笋送至她唇边。 舒楝吓坏了一口吞下,嚼吧两下咽下肚子,“你还真当我孩子啊!” 高旻笑了,“对付挑食的孩子我很拿手” 舒楝双手按住面颊小声嘟囔,“耻度太高了,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光了,高总,你不要搞突袭啊” 高旻托腮盯着舒楝,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面色晕红,看上去可爱极了。 “有机食品也不过如此嘛,跟市面上卖的蔬菜比没什么差别” “这说明你的味觉变迟钝了,添加剂和过度施肥会令食物丧失本身的清香,譬如在后山跑着吃虫的鸡与养殖场用饲料催肥的鸡,肉质就会不同,产的鸡蛋味道也不一样” “道理谁都懂,但天然食品太贵了,普通老百姓饭桌上谁会顿顿吃有机的?就我所知的真正的有机农庄伸出手不超过一巴掌,种植有机蔬菜和粮食的运营成本太高昂了,不是说你不施化肥不洒农药就号称有机种植了,光土壤的改良期至少三年起,这三年土地空置不产生任何盈利,还要花大钱改善土质。绿色、环保、低碳的生活理念没错,错在钱不够多,就算钱够你也不能保证吃进嘴里的食物就绝对安全,有些企业在环保数据上弄虚作假的事并不鲜见,你和楚总要推环保项目,最好眼睛放亮点!” 高旻很欣慰,他跟楚西谈公事时,把舒楝晾在一边,她不仅没生气,还关注他们的谈话,并犀利地抓住症结所在,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他很欣赏。 “我会转告楚总,让他多注意的!”,高旻举起酒杯。 舒楝跟他碰杯,小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品了品随之放下酒杯,拿起餐巾按了按唇角,换上正色的表情问:“高总是在约会我吗?” 舒楝的直白惊到了高旻,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 “我猜并不是”,舒楝自问自答,“那么高总出于何意请我吃这顿豪华大餐呢?抱歉,因为晚餐太隆重了,不由我不多想” “也许我没有任何意图,只是想吃吃饭聊聊天” “朋友间当然可以,可我和高总您夏末相识,现在不过才秋初,似乎还不到朋友的程度” “朋友不是用相处时间长来短衡量的,有句话,倾盖如故,皓首如新,虽然我们结识不久,但于我而言,感觉像认识了你一辈子,一见如故大抵如是!” “高总把我当朋友不妨直言” “好吧,我的确另有目的,但请你相信,除此之外,我对你是真诚的” “我毫不怀疑高总的诚意,看看这一桌子的菜,一直劝我吃喝,招待得无微不至,爱比邻我已经答应接手了,还有别的忙我能帮上吗?” 高旻笑问:“我看上去像那么势利的人吗?” “还有比对冲基金经理更势利的人吗?”,舒楝亦笑着反问,“咱们把这甜蜜的糖丸剥开,看看里边到底裹着什么?” “失策,我不应该把吃饭和工作混为一谈的——” “高总,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并不想全职接手爱比邻,是有别的职业规划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下dmc的分析师职位?” “哦,原来你想我给你打工……可我对金融一窍不通,就连我自己买的股票都炒的一塌糊涂” “我想请你来做pe投资,负责寻找和评估项目,你以前做过咨询,以你的能力做这行绰绰有余” “真不巧,从城投刚辞职那会儿我或许会考虑你的提议,但是最近我想了很多,我得干自己喜欢的事,所以,高总的这份甜蜜大礼包我只能拒绝了!” “你想做什么?” “做回老本行,我是学新闻的,记者这个职业对于我来说具有永不褪色的魅力,我会把它当成终身制职业干到白发苍苍” 舒楝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高旻摊手,“ok,看来只能做朋友了,这个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行”,舒楝斩钉截铁地拒绝。 高旻难掩失望之色,忐忑不安地问:“我的提议很过分吗?” “要当朋友至少等我把钱还清啊,在那之前,你可是我的债主!” “我说过你欠的债一笔勾销了!” 第40章 谈谈情说说爱 晚餐吃得很愉快,在高旻承若免除舒楝的债务后气氛更加活跃了,两人像老友般畅谈无忌。 趁着高旻谈兴正浓,舒楝问了一个梗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看似务实注重短期收益率的对冲基金为什么会投钱给时代精神这种理想主义浓厚的企业。 高旻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这属于战略投资,你要知道我们受托管理的资金有一大部分来自于目光长远的全球性机构投资人,包括大学捐赠资金、养老金、慈善基金会、家族基金以及主权财富基金等,这种投资人更青睐于长期结构性的价值投资,而时代精神的成长空间很大,值得长期投资持有股份” “你怎么注意到时代精神的?参加行业会议发现了好苗子,还是楚总亲自拜访了dmc?” “那倒没有,是我一个大学校友推荐的。她从巴黎飞到上海劝我投资时代精神。当时我想,能让她不遗余力发着高烧颠簸了11个小时找我谈的项目一定很棒。我这个校友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可以说我很信任她的眼光。dmc通过分析时代精神的市场前景、商业模式的潜力、团队是不是给力、产品是不是靠谱、公司的发展阶段是否合适,最终得出结论——我的校友并没有因为推介的是老朋友的项目就妄言忽悠人” 舒楝晃了晃酒杯叹气,“高总,原本我还想着找个台阶下,随便扯个理由,比如时代精神走了后门,靠的是人情,爱比邻输在了人和上,好让我落败受伤的心好受点,可瞧你把时代精神这一份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我的爱比邻只能给他们当洗脚婢了!” 高旻纵声大笑,他很少像今晚这样不节制情绪,舒楝总是能找到恰当的比喻来拿她当前的处境开玩笑,一个具有幽默感的人她脚下的路无疑会更宽广,勇于自嘲有时也是智慧和勇气的体现。 “爱比邻是时代精神的一部分,我会一视同仁!”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高总,我敬你!” 两只水晶酒杯轻轻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舒楝一饮而尽。 “很奇怪,我喝酒不太会醉,但感慨会变多!” “你现在有什么感慨,幸福的还是悲伤的?” “当然是幸福的感慨了,你看啊,托你的福把我的债免了,我不用砸锅卖铁流离失所,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追求我所爱的事业,这还不幸福吗?” “除了事业你还有别的追求吗,譬如,家庭、感情?” 舒楝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垂着眼想了想,“其实你是想说婚姻吧?我的排序是这样的,感情、婚姻、家庭,要建立家庭首先得谈一段不会分手的恋爱,其他的闪婚模式相亲模式我接受不来,和一个陌生人建立亲密关系需要两眼一闭的孤勇,而我恰恰是个胆小鬼,秉持的原则是尽量不伤害别人,也不要被别人伤害,而悖论之处在于,你要是坚持这两点就没法开展一段感情!” “那怎么办,恋爱不谈了?”,高旻觉得很神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谈及感情话题。 “恋爱不是你想谈就能谈的!我觉得吧,恋爱也是讲时机的,英文有句类似的话,loveisabouttiming,每个人一生中至少都有一次桃花期,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恋爱的季节最好发生在读大学时,那时候无论是生理和心理都成熟了,能够谈一场忘我的恋爱,不用考虑现实,尽情风花雪月就好!但是一旦错过了恋爱季,出了社会,真的就不太容易陷入感情了!当然了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可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现实的残酷之处正好就体现在严重的旱涝不均上!” 高旻露出好笑的神色,他追问,“这么说你错过了恋爱季,大学没有谈吗?” 舒楝摇摇头,“不清楚你是怎么看80后的,我感觉这一代人很矛盾,处在社会转型期,经历保守和开放两种思潮的交锋,面临着生存困境,被称为失败的一代人,这种特征在我身上很明显,我是从小地方走出来,家长从小就谆谆教诲,你要好好读书,否则是没有出路的,埋头苦读之余根本注意不到学习之外的东西,比如青春期的迷惘、初恋的悸动,少年人敏感的情怀,通通感受不到,也不懂。等后来看了电影情书才明白,哦,原来有种感情叫暗恋” “进了大学后,失落感大于因成绩优异产生的优越感,我发现自己和接受素质教育的大城市学生差太远了,他们开朗自信大方,生来就有领袖气质,我连模拟采访都磕磕巴巴,除了继续苦读保持优异的成绩还能干吗?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会弹琴,一点特长都没有,拿什么吸引人,就这样蹉跎了最美好的年华!” “你对自己的剖析还真是毫不留情,在我看来,青春之所以是美好的,仅仅是因为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庞就足以吸引人了,而不是因为会弹琴跳舞唱歌这些附加的设定才会为人所爱!有人喜欢你,只因你是你!” “啊,那更惨,说明没人喜欢我,高总你呢,有没有青春的故事一同分享?” 这回轮到高旻摇头了,“我的青春是孤独错位的,13岁考入大学,身边的同学都比我大个四五岁,我也是除了学习不知道干吗,不能打篮球,因为个子矮,不能谈恋爱,因为年纪小,交不到朋友,因为有代沟,集体有活动也不会争取我的意见,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可以说我跟大学生活是格格不入的” “高总你是神童啊!难怪了,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神童是那种呵呵我已看穿了一切的高冷存在,天生的与众不同,高智商附赠的小小烦恼真的不算什么!” “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时间烦恼,大二时我迷上了弦理论,整天想着从数学系转入物理系”,高旻笑言。 舒楝捧着脸小声哼唱:“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高旻打着拍子合唱:“diejahre,grosssind” “听着好像不是英文” “小小少年的德文歌词”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耳生呢——高总咱们再干一杯吧,为了没有青春的青春” 高旻高举酒杯,“yours!” 两人浅啜慢饮,吃吃聊聊,高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健谈的人,平常也非常讨厌漫无目的的闲聊,但今晚例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舒楝有说不完的话。 关于青春可谈的太多了,他还是好奇舒楝的大学生活,“年少轻狂的日子,你不会就平淡无奇地度过了吧?” “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干巴巴啦,也会有一些诸如艳遇的小惊喜” “艳遇?” “就是擦肩而过惊鸿一瞥那种,我记得有次上大课,下课铃响了,我和同学往外走,大厅内进来了一群要上课的学生,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迎面走过来,我只注意到他那双眼睛,特别大特别黑还特别明亮,他从我身边走过,感觉周围的磁场都变了,心脏怦怦跳,我又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真的,能在我这这儿有回头率的男人不超过三个!”,舒楝脸上挂着笑沉浸在回忆里。 “你没追上他要联系方式?” “没追,当时太单纯了,压根就没产生占有的想法,纯粹过过眼瘾” “你的艳遇不止一次吧?因为你用了一个数量修饰词‘一些’” 难得碰上一个喜欢倾听的,唠唠嗑也无妨,“大学期间还有一次,在阶梯教室上急救知识与技术选修课,我坐在中间那列课桌的前排,左边靠墙那一列的第三排坐着一个男生,模样挺清秀,不是那种第一眼帅哥,但给人感觉很好,衣服很整洁,眼睛圆圆的,是双眼皮,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样子” “又是一个无言的结局?” 舒楝不无遗憾地说:“对啊,我甚至不知道他读哪个系,现在回想我好像没对谁心动过,或许也有,只是不够强烈” “你对大眼睛男人好像特别情有独钟”,高旻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了抚眼角,他长了一对内双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容易给人威严感。 舒楝朝高旻竖大拇指,“哇,神总结!貌似是这么回事” “你大学时代的艳遇到此结束了吗?” “也就两次吧,合眼缘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呢,不过也别老让我讲啊,高总也说说你自己的,一换一才公平!” 看大美女对高旻的举动,分明有点什么,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女人们看情人的目光或含情脉脉或幽怨怅然凝视高旻的眼神包含了这两种情感,也许连她都没察觉到自己一颦一笑间泄露了秘密。 “学生时代的恋爱未必能开花结果” “然后呢?” “没了” 真没劲,本指望听上一段像小李探花和林诗音那样的三角恋,这下没戏了。 “你们理工男太无趣了,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小心我跟你友尽” “友尽?这又是什么新名词?” “就是没朋友做的意思,你自个掂量吧” “这么严重?我想想看……去美国读书时我曾在一户华裔家庭寄宿了一段时间,那家的小女儿比我大三岁正申请大学,她对我生活上很照顾,在她学习上我也尽可能的提供帮助,替她准备论文资料什么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孩子亲近,我心里很雀跃,慢慢相处着我们顺其自然走到了一起” 舒楝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高旻俨然追忆往昔情史的节奏,态度太审慎严肃了,她本意只是磨他讲讲少年情怀,把传个纸条,揪揪姑娘小辫子之类的糗事说出来博大家一笑,不能光她拿自己开涮,要涮一起涮。 可人家都在讲曾经的一段情了,她要打断也来不及了。 “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六七年,后来订了婚,没多久,她跟了我的合伙人” 凭直觉,这个“她”不是,应该另有其人。 舒楝觉得自己踩地雷了,逼迫别人自揭伤疤太不厚道了。说点什么好呢,抱歉?对不起?我无意让你想起伤心往事?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处了七八年的女朋友,基本上已经形成事实婚姻了,到头成了好朋友的老婆,这可是双份的背叛,李寻欢将情人拱手让给龙啸云,那是他自虐,可高旻招谁惹谁了,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头顶绿油油了都。 但同情归同情却无法说出口,只好胡扯些有的没的安慰他,“这个……怎么说呢,按迷信的说法讲,你和你的未婚妻之间不是正缘,所以走不到头。按外国的说法讲,你的另一半还在茫茫人海中,慢慢找不着急,等你找到了,没准就是你的灵魂伴侣!” 高旻被舒楝神经兮兮的样子逗乐了,“我的故事够份量吗?” “简直太够了”,且狗血的可圈可点,后一句省略不谈,舒楝故作振奋地说:“抵我讲好几段呢?” “合计你还有没讲的?” “人生如歌,哪能就两段插曲!” “敢情还是组曲,接着讲,我爱听” 舒楝轻轻拍了下桌子,“好,继续谈情说爱,那可是又一段忧伤的艳遇!” 第41章 像艳遇一样忧伤 高旻以教科书级的优雅姿势细品慢饮杯中的红酒。 常言道,酒品即人品,舒楝等着看高旻酒后失态,借此判断他是不是个隐形奇葩。她的前任领导老闫人品欠费,临了还插她一刀,前车之鉴必须吸取教训,不能喝了几杯酒就飘飘然地以为真成朋友了,适当的距离还是要拿捏的。 开了两支酒,高旻喝了不少,血液中的乙醇浓度足以削弱自控力,按说是时候解放天性秀出真我了,但他面色如常眼神清明,丝毫不显醉态。 酒量够海的…… 高旻喝酒前后的行为别无二致,一时之间舒楝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楝这厢正犯思量,高旻那厢也在借酒掩饰尴尬,他讲的那段往事破坏了轻快的闲聊气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谁没点伤怀过往,何必说出来给人增添负担呢?聊天过程中,他犯了情感过度的错误,无疑会让舒楝觉得别扭。为了将交流持续下去,高旻决定收拾局面把话题引入安全地带。 “我刚才说过的话是否令你感到不适?” 提问突兀,舒楝游离的思绪瞬间归位,她看了高旻一眼反应过来,忙打哈哈,“怎么会呢,聊天嘛,有来有往才好玩!”,再说了,被戴绿帽的又不是自己,她有什么好不适的。 “抱歉,我提供了不好玩的谈资” 哎呀,你说这个,我怎么接台词!请看我真挚的双眼,如果不考虑你的心情,我会说三个字:很好玩!谈了七年的女朋友嫁给了好基友,不用脑补就是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舒楝过了一遍内心戏,屏住大实话,调动同理心,微笑着说:“那段往事高总既然讲出来,想必早就风轻云淡不再介怀了” 高旻击节赞叹舒楝这个台阶搭地巧妙,“没错,现在回头看,或许有不同的理解,譬如,我的好友更适合她,合适的人才会在一起不是吗?” 姓高的是认真的吗?心也太大了,就他头上的这顶绿帽都能载入史册传为笑谈了。 舒楝深吸一口气,夸张地说:“高总真让我刮目相看,你就是个大写的圣父啊!” 口是心非的讥讽高旻当然听得出,他只细细品着酒,随后慢悠悠地说:“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况且感情的事毫无道理可言,就像计算机技术的二进制,非此即彼,一句不喜欢就可以将前情抹消” 舒楝心有戚戚焉,“动什么都别动感情” 高旻含笑调侃,“没想到你对不经意的艳遇还挺有感触” 舒楝吹牛,“那感触是相当深!” “对了,不是还有段忧伤的艳遇没讲吗?” “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我洗耳恭听” “好吧”,舒楝将酒杯挪到一边,双手交握侧身仰头望着窗外的夜空,“我先起个范儿!” 高旻险些叫酒呛着,将气儿喘平了问:“敢问你这是什么准备动作?” “45度角明媚的忧伤没听说过?咱80后都知道!” “我发现你挺有搞笑天赋的” 舒楝从脱线模式切回正常模式,“热场而已!开讲了,话说我刚毕业想在首都的媒体圈找份工作,天天奔波在去面试的路上” “你在北京待过?” “是啊”,舒楝不明白高旻为何惊讶,她解释,“对于我们学新闻的来说,还有比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北京更对口的工作地点吗?” 高旻点头,就连dmc寻找传媒项目,通常第一步瞄准的也是北京,就文化的繁荣度来说,全国没有比北京更活跃的地方了。 舒楝接着说:“我租的房子在海淀区的五环外,每天六点得爬起来乘公交车去电视台实习” “那么早?”,据他所知,行政人员是8小时工作制,一线编播人员24小时倒班,记者编导没谱,不知道舒楝当时在哪个岗位实习。 “我待的那个部门倒是正常点上班,就是住的地儿偏了点儿,一个小时的车程,算上路上堵车的时间,满打满算两个小时,我这一天来回,四个小时就交待在路上了,梦想照进现实方知差距之远。公交车经过学院路,清华北大都在那条路上,这两所大学在中国算得上最高学府了吧,那时候我就有点动摇了,想着是不是考个研,北大清华都行,或者去南方找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市落脚,省得见天挤公交车!” 高旻没来由地感喟,“你读大学时,我已经在国外了” “你进了大学,我还在小学混,智商跟不上,不服不行,换我有你这智商,今儿坐在这儿笑看风云的就是鄙人了!” “你羡慕我的人生?”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羡慕你的智商” “智商够用就行,而且决定成功的关键因素往往与智商无关” 听上去像肺腑之言,舒楝咂摸了下,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她自己最近的经历不就苦逼的验证了这句话吗?当运气不在你这边时,做什么都白搭。 舒楝倒了半杯酒浅浅喝了几口,都说酒解千愁,为什么就浇不去胸中的块垒,多余想起扫兴事。她心中所想,高旻猜中了个大半,故意转移话题,提醒她继续讲那段忧伤的艳遇。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初出校门的革命斗志眼看就偃旗息鼓了,挤在公交车上跟贴肉饼似的,我开始思考人生,电视台的实习机会值不值得我把一天宝贵的四小时浪费在拥堵的路上吗,天天干着小工的活,端茶递水买盒饭,正经活捞不着,空学了四年知识,到头来报效无门,我思来想去要不干脆卷铺盖走人吧,北京不缺人才,恰好我妈打电话说我们那的电视台招人呢,我琢磨着,小地方缺人才,我一搞新闻科班出身的,回去肯定有施展抱负的空间” “你还挺想得开” “那是,失意时你得自我鼓舞,时刻牢记一句金玉良言,我是祖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年头不管分配了,毕业生乌泱乌泱的,哪儿能混上饭就去哪儿呗,地方电视台舞台是小了点,但能学以致用,也没什么好挑拣的,虽说有点意难平,还是撤吧!” 高旻听着有趣,这种类似同窗卧谈会的交流在他的神童生涯中少之又少,以前他不屑参与此类泛泛的空谈,当然也参与不进去,无论是同龄人还是年长者都和他毫无共同语言,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没办法沟通。 现在大概心境变了,又遇上了好的聊天对象,高旻也有兴致聊上几句,“北京是中国梦开始的地方,你当时打退堂鼓了?” “是啊,我都想大踏步地后退了,有首歌唱出了我们北漂一族的心声,叫北京北京,汪峰写的,那时候他还不怎么出名,歌词相应的也更深刻一些,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儿失去,简直可以当梦想破碎时的主题曲了,公交车上循环放着这首歌,魔音穿脑中我意识到,北京于我而言是异乡不是归宿,就在我伤春悲秋之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电脑包” “碰到你了?” “no”,舒楝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抬眼,嚯,这不是金旻钟哥哥吗,活脱脱像从可爱女人中走出来一样,打理清爽的短发,双眼皮大眼睛,穿着得体的西装,抓着吊环露出手腕别提多苏了,我偷偷看着他,也顾不上悲愤了,也不嫌挤了,一心赞美老天爷天降好福利,他下车的站点我还特意记下了,中关村,估计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得,我也甭回老家了,找份糊口的工作容易,找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就不容易了,我当即拍板不走了,走了,我到哪儿跟这位酷似金旻钟的哥哥艳遇去!” “金旻钟哪位?姓金的话,满族人?” “韩国一个演员,我小时候的男神之一”,舒楝服务周到地拿出手机百度出照片给高旻看。 高旻看了一眼,不太像典型的韩国脸,眼睛……倒真挺大的。 “总之因为这位中关村男神,我又满血复活了,每天打了鸡血一样跟公交车上蹲点,企图与男神在人山人海中再度相逢,可惜啊,艳遇艳遇,惊鸿一瞥后总会错失在茫茫人海中,不然总遇见还叫什么艳遇!” “又一个错过的故事,结局是挺忧伤的”,高旻点题。 “有本讲goldmiss的小说写过这么一句话:马不停蹄的错过,轻而易举的辜负,不知不觉的陌路,差不多把人和人之间的因缘际会概括在内了,有些人于我们而言注定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高旻挺欣赏舒楝这种豁达的感情观,不钻牛角尖,懂得开解自己,不过他的关注点更侧重于那个英文词组,“什么叫goldmiss?” “意思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社会上统称剩女” “单身与否是个人的选择和自由,一个经济独立的人当然有权决定过什么样的生活,剩女这个词似乎有侮辱女性之嫌” “高见!”,舒楝竖双拇指给高旻点赞,“洋墨水果然没白喝!有的男人哪怕接受的教育程度再高,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照样根深蒂固,在他们眼中,一个女人过了法定结婚年龄还单着身就是剩下来没人要的” 高旻蹙眉,“那是物化女性” “说的是啊,所以我忧伤的不是艳遇结束了,而是一个让三观重塑的新世界打开了” 第42章 最后一次彷徨 有美餐饱食,有美酒微醺,重点是这两样皆价格昂贵,当初被高旻在御林公馆要挟吃饭的钱总算捞了回来,舒楝甚感解气,故而好心情地站在云顶餐厅门外看戏。 云顶老板娘将高旻亲自送出门外,执手相看泪眼——此为脑补,假如舒楝这个旁观者不在场,这俩人没准就抱上了,至少十分想再给高旻一个拥抱,只是被高旻冷淡的眼神制止了。 为了以示光明磊落并无偷听之意,舒楝自动往远处挪了挪,给他俩留出话别的空间,饶是如此,仍免不了顺风吹来一两句听进耳朵里。 依依惜别,“你应当常来看我,我和詹姆斯的,在中国我们认识的老朋友只有你” “,詹姆斯是我朋友,而你,是他妻子”,不需多言,高旻已申明立场。 “不!”摇头,“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我不想失去你的友谊” “不要打破触手可及的幸福,詹姆斯很爱你,你需要学会珍惜”,高旻的声音温和中暗含警告噤声。 只言片语飘过来,舒楝回头,恰好此时一个穿厨师服的高大男人大步跨出门来,一把揽住,快活地说了一串鸟语,她支起耳朵仔细辨听,语调慵懒,鼻音比较多,有点像纸牌屋主人公安德伍德的口音,反正不太像美国普通话。 兄弟你晚来一步啊,不然就是奸*情败露现场,舒楝不嫌事大地想。 高旻作别云顶餐厅老板夫妇,走过来说:“劳你久等了” 舒楝十指交叉反手伸向头顶舒展四肢,活动了下身体说:“高总你这客也请了,我吃得挺高兴,咱们是不是该各回各家了,你不用送我,瞅见没,江对面灯火最璀璨的那幢楼,我就住那儿,坐轮渡也就十来分钟,溜达着回去也没多长功夫” 高旻顺着舒楝手指的地方望过去笑了,“那咱们住的可不远,这样吧,一起往回走,就当散步了,再说喝了不少酒不方便开车” 舒楝狐疑地看了一眼高旻,去了两趟dmc,在八卦永流传的盥洗室,她耳闻过这位资本管理公司老板的小道消息,dmc的女职员们讨论了时代精神的楚西和邢睿的颜值后,捎带着出卖了自家老板的落脚地。 她隐约记得她们说高旻在什么山的风景区有处百十来亩的庄园,有河钓鱼有草场骑马有山可爬,总之逍遥自在过着庄园主生活,平常闭门谢客,逢年过节请公司全体人员到家里开party。 她想了又想还是憋不住说:“高总确定住的近?我可听说你在山那边住着,靠11路走回去天就亮了” “你没听错,我那家安的是有点远,不过为了就近上班,一般我住酒店的长包房,诶,11路是公交车吗,我那边附近没车站” 舒楝一拍大腿,“11路就是两条腿,暗喻,懂吗?”,说完四处看了看,周边高级酒店林立,高旻说离她住的地儿不远,又临近江滨,那么不是希尔顿就是半岛。想到这儿灵光乍现,不由扼腕叹息,“诶,你说我怎么当初就想不开,买什么房子呀,在酒店长期包房多划算!” “你要是一年到头在天上飞,住酒店的确比买房合算” “来,算笔账,长年包房肯定能谈下比协议价更低的房价,我有逸林酒店的金卡,可以享受到的会员权益有:行政楼层升级套房、免费早餐、免费酒廊吃喝、免费上网、免费家具、免费的手纸、沐浴露、洗发水等生活用品、免费的水电冷暖气、免费的健身游泳会籍、免费停车,除此之外还有25%的基本积分,按一年来算吧,得省多少钱?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好地段住江景房,吃喝娱乐全包,有专业的客房服务,不用交物业管理费,出去玩的机票和酒店也顺便搞定了,积分换嘛!同样是花钱,无论是买房还是租房,性价比都没住酒店来的高!” 舒楝越说越兴奋,大有即刻卖房拎包入住酒店之意。 高旻能想象舒楝脑中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得正欢,他不由笑了,“你不算异想天开,以前在美国加州工作时,这种事我还真听说过,中国人到美国留学,从学生时代到结婚生小孩都住旅馆,一住就是十年。像motel6、super8之类的经济旅馆一晚上只要50美金,正如你说的,包水、包电、包上网、包维修、包停车,冷暖气随便24小时开。以美国的高房租来看,住旅馆还是可行的” “我就说嘛,这么划算的事,肯定有人干,买房的钱一部分用来住酒店一部分用来投资,两全其美!考虑到人民币贬值的情况,按揭购房和不停地付酒店费用有什么区别?” 高旻有异议,“酒店的生活品质确实不错,但没有家的感觉,缺少生活气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房子带来的安全感胜于一切” “是啊,不管为了所谓的安全感付出多大的代价,前两年我买房把钱花了个精光,当然也满足于家营造出来的安全感,但我现在觉得当初房子买的有点着急了,酒店比较适合我这种无限期单身的人,香奈儿不也在巴黎丽兹酒店居住了三十年吗?” “香奈儿住酒店并不意味着没有私宅,事实上她在巴黎近郊有一幢别墅,纯粹从投资的角度看,房子还是值得买的,目前来说,房子的增值率高于房贷的利率,过去十几年房子的增值总体是正的,再者,房子的增值具有杠杆效应,你能用100万去搏300万的资产,房子涨10%意味着你这100万赚了30%,3倍的杠杆作用,即使是高杠杆投资也不能保证稳赚不赔,更何况资金风险不同,使用金融工具一旦亏损很可能被强行平仓导致血本无归,但房子不一样,就算亏了钱,至少还有地方住” 一个对冲基金经理的投资心得自然要划线重点标示,舒楝承认他说的对,房子于中国人民而言是刚性需求,她叹了口气,能把自己的生活理念贯彻到底,要么钱多财务自由,要么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不在乎世俗,前者像高旻香奈儿,一边置产置业一边随心所欲的享受生活,后者在都市中还没见过实例,至于她这种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了揾食讨生活,好不容易攒钱买套房子,也许一场大病一场意外就能轻易失去。 和高旻这种生活在云端的人讨论世道艰难有意义吗?舒楝把话咽进肚子里,她消沉了一会儿很快振作起来,笑自己以前看不破,房子附带的安全感不过是一种虚妄的心理安慰,被生活绑架干着不喜欢的工作,低声下气地奉承老闫之流的“上级”们,搭上尊严搭上脸皮还不如单纯出卖苦力的,钱岂是好赚的,蝇营狗苟了好几年到头来一场空也是够讽刺的。 幸亏还不算晚,她可以重拾理想,可以做个大写的人,可以为值得的事奋斗。 这是最后一次彷徨! 舒楝走上观景台,扶着栏杆,迎着江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境豁然开朗。 高旻站在一旁,顺着舒楝的目光望过去,滨江两岸,欧陆风情与现代摩登交汇,斑斓的霓虹映射到江面,缤纷的色彩像一副充满想象力的抽象画,这是一座越夜越美丽的城市。 两人出神地望着远方谁也没说话。 舒楝率先打破沉默,“高总去过不少地方吧,最喜欢哪里?” “秋天的北京,掠过天空的鸽哨声,无论走的再远都忘不了” “国外呢?” “波士顿,但冬天太令人崩溃了,遇到暴风雪天,只能窝在公寓里,天鹅湖很美,湖畔有成排的金柳,天气好的时候,到公园散步会碰见觅食的松鼠,你呢?” “我?”,舒楝沿着观景台木头栈道往前溜达,她想了想说:“前几年工作的原因跑了不少地方,大都走马观花,没什么特别的体会,我呢平时喜欢在家里猫着,网线在手,世界我有,网上包罗万象,不管是哪的景点,都能找到。而且ps过外带背景音乐,绝对比实景好看,所以等我实地观摩了,特失望,觉得不够美不够震撼,跟网上比失色不少,要说印象深刻的国家和城市还是有那么几个,德国的新天鹅堡,迪拜,其实跟艳遇相仿,初见很惊艳,但也就那样了,不会留恋,也不会常常想起,大多观光客和我差不多吧,出去了就购物一条龙,也没什么度假概念” 高旻不假思索地说:“那有机会一起出去走走吧” 舒楝开玩笑,“高总,我是越看你越顺眼,我这还没开工呢,你这员工福利都提上计划了,年底我会给你评个最佳雇主的!” 高旻深深地看了舒楝一眼,翘起了嘴角。 气氛正好,舒楝的八卦魂蠢蠢欲动,她旁敲侧击地问:“刚才在门口的主厨先生就是云顶的老板吧?” “对,詹姆斯”,高旻明白舒楝的潜台词,当时的情形换谁都会多想,他不愿意令她误会,于是开口解释,“我们大学就认识了是黎巴嫩和中国混血,以难民的身份留在美国,她的工作经历比较复杂,白天在餐厅做侍应生,晚上在夜总会跳艳舞谋生,梦想着有朝一日被星探发掘到好莱坞当明星,詹姆斯很迷她,说她是一个好姑娘,想资助她读大学实现她的梦想” 的面部轮廓比亚洲人深,舒楝以为是化妆的缘故,没想到是中黎混血,那么美艳,当然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高旻见舒楝听得很用心,笑了笑继续说:“詹姆斯是美国南方人,那里的人比较守旧,当地人称之为old-l,并为之骄傲,家庭观念也非常强烈,他的父亲是保守党的一名议员,对詹姆斯未来的职业和婚姻有明确的规划,他是绝不允许自己儿子偏离轨道和一个不体面的女人混在一起的,几经劝说无果后切断了对詹姆斯的经济支持。詹姆斯向我寻求帮助,我借了他一笔钱用来支付读大学的费用,她进了波士顿的东北大学读书。詹姆斯退学到巴黎的名餐厅做学徒学习料理,彻底和家里决裂,他走之前拜托我照顾” 舒楝摸着下巴说:“故事听到这里像美国棒打鸳鸯版的茶花女,就是不知道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了,热诚地施予援手的朋友还是……” 还是趁人之危插足朋友感情的第三者——她不说相信高旻也明白。 “詹姆斯回美国前,我见的次数寥寥可数,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而需要的刚好可以用钱解决” 一个男人肯为女人花钱,你让这个女人怎么想,想不误会都难。 “在男人心目中,钱代表权力和地位,在女人心目中,钱代表满足和幸福,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是男人为女人花多少钱说明他愿意为她付出多少是个漂亮女人,她可不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她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你对她有意思。我猜之后的故事像祖与占,一个女人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 “那个文艺三角恋电影?”,高旻失笑,“我只负责完成朋友所托,她怎么想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何况她很知趣从不越界,直到咱们在云顶用餐,她说了一些唐突的话,我真为詹姆斯感到遗憾” 高旻话音刚落,舒楝有了一个想法,“高总在云顶约过其他异性吗?失礼了,我的意思是关系亲密的异性” “云顶我很少去,虽然我也算半个主人,即使我有关系亲密的人也不会在熟人的地盘上约会,因为我不喜欢和恋人独处时还要交际应酬” 舒楝耸肩,“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想不到令紧张了” “你是我宴请的客人,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43章 无理的感情 高旻生活规律,不管多晚睡,第二天都会按时起床晨跑。他沿着酒店后面通向木栈道的小路慢跑,不知不觉来到昨夜和舒楝眺望江面的玻璃观景台。 他停下来躇踌了片刻拾阶而上。 江对岸的楼群笼罩在一片薄雾中,舒楝的公寓就在其中一栋楼的最顶层,她此刻正在做什么?披着睡袍煮咖啡还是在晨曦中刚刚睁开眼睛? 笑容爬上眼角眉梢,高旻静静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有什么可开心的,他问自己,随即又觉得郁结难抒,这种矛盾难解的心理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自昨晚和舒楝聊过后他就有点不对劲了……晨跑回途中高旻把自己的“失常”当作课题一般分析研究。 他将乱成一团的情绪归结为不甘,为什么不甘?一场宾客皆欢的交谈他视为交心,对方却当作觥筹交错时的应酬,诚然舒楝机敏健谈,言语风趣,不失为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自问诚意拳拳,宣之于口的话不是跟谁都能说出来的,本应得到舒楝同样规格的对待,她却把自己藏得很深,拿来闲谈的话题换个场合换个人都能照说无妨,而他并非惯于晒*谋求关注的暴露狂,舒楝是第一个令他主动提及往事的朋友——是的,他拿她当朋友,可她即使喝酒了的情况下也保持着审慎的心防,冷静地一语道破他请客的初衷。 对此他毫无抱怨的余地,他能苛责舒楝没有回报同等的真诚吗?他不能,因为一开始他的确存心利用舒楝和爱比邻敲打时代精神,那时他会在乎一个棋子的所思所想吗?许以重金达成交易才符合商业精神不是吗?那现在又何必介意舒楝在商言商的态度? 何况舒楝也不是没有交底,她说不喜欢伤害别人,也不喜欢被人伤害,虽然特指感情,其实不难看出她的处世之道也一贯如此,她能跟人迅速地打成一片,也能投入地谈笑风生,但不代表她放在心上,外热内冷是她的性格写照。 整理清楚又如何,他还是郁闷,没道理也没因由。 高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这种心理上的阴雨天裹挟着古怪的情绪来势汹汹,他手足无措毫无办法,只能加快跑步速度,企图藉由躯体上的疲劳抵抗失序的思绪,他对自己说,畅快地流汗,痛快地淋浴,然后恢复正常。 失业的生活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多少亚健康的上班族想睡个囫囵觉都求之不得,不管身处什么境况,调试心态很重要。忘了哪本书上说过,苦难也能开出花来,关键是想得开呀。 舒楝横陈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美滋滋地体悟人生,当你度过了最苦逼的那段日子,会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觉得一切困难都不成问题,老祖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嘿,躺着来几个高踢腿锻炼下就起床,舒楝的思维瞬间切换了频道,琢磨着早餐吃点什么。 辜负了高总一番美好想象,舒楝并没有穿着丝绸睡袍优雅地品咖啡,她除了特定的日子穿戴讲究些,比如古典乐之夜,再比如香薰冥想之夜,再再比如诗歌之夜,一般的日子都是死宅打扮,一套运动服既可出街又可居家,怎一个方便了得。 高旻的想象力劈了叉,然而身为理科生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是很赞的,他对舒楝的性格分析基本上□□不离十,同样的一顿晚餐,两人吃出了不同的况味,对于高旻而言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对于舒楝而言,一早醒来,记忆力自动更新,无关紧要的小事通通付诸昨日流水,至于“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古典式纠结她不太能体会到。 当然关于昨晚,舒楝也不是全部失忆了,她用微波炉热隔夜包子时模糊记起了点什么,好像高老板说想就近找处房子安定下来,觉得她家附近的社区蛮不错,希望改日登门拜访,看看她房子的格局以备参考。 鉴于资本家“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的精刮特质,舒楝也不指望白蹭高旻一顿饭,所以对高旻的要求一口应下来,就当还人情好了。 不过贵人事忙,没准过两天他就忘了,不必太在意……舒楝当即把这桩小事抛到了脑后。 咬着酱蘑菇馅包子,舒楝感觉最近手机的私人号安静地过分,掐指一算,方女士有阵子没隔空指导工作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想想不放心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倒是一拨即通,舒楝半句话还没说,方女士特有的亮嗓门就控场了。 “秋分那天你按我说的做了吗?” “你说什么了?” “转运!怎么,你给忘了?”,方女士急了,生怕闺女又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哪儿敢忘呀,我谨遵懿旨秋分那天关门闭户了整整一天,别说人了,苍蝇都没看见一只,要是没转运成功,妈,你就去砸那算命的招牌,看他还招摇撞骗吗”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忌讳点!算命师傅是拆八字给你推算的,你别不当一回事” “行行行!我记住了,妈,你最近忙活什么呢?”,舒楝顿了顿,想到了一个可能,“你该不会跟我爸又热乎起来了吧,方女士,你可不能头脑发热啊,他是有家有室的人!” 舒楝妈小半辈子就喜欢了舒昱鸣一个男人,前些日子邦交正常化后俩人时不时地通个电话,美其名曰商量女儿的事,这一来二去旧情复燃了可咋整。 “我呸,你想哪儿去了,统共就通过三次电话,聊的还是跟你有关的事,我跟他热乎的着吗,他有一个高知老婆,你妈我就算再没文化,也明白做人的底线在哪里!” 舒楝把手机稍微撤远了点,老妈的声音跟狮子吼似的,震得她耳膜嗡嗡响,还是安抚下好了,“别激动呀,我妈的为人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怎么可能去干那撬墙角的事!” 方女士气呼呼的,“可不是!我用得着去撬他一根老黄瓜吗,他年轻生嫩的时候我都大度放他走了!有些人就是想得多,但凡我心狠点,当年我咬定不离婚,他能拿我怎么样,他有机会到国外镀金吗?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这前人栽树她后人乘凉,我说过什么了?不提我和你爸的这层关系,就说上山下乡共同劳动十来年的战友情总是有的吧,平时问候下也不为过吧,也值当她小题大作!” “她”是舒昱鸣的现任妻子,出身书香门第,单凭这一点就能让曾经土里刨食的方女士没了底气。 方女士底气没了骨气还在,既然放手了,落棋无悔,舒昱鸣过的好还是过的歹都和她无关,对他后来娶的老婆也不闻不问,这次提及多半有隐情。 “妈,是不是夏阿姨给你难听话了?” “哼,堂堂的院士夫人,格调高着呢,有难听话也是说给舒昱鸣听!” “可我听你这意思气得不轻呢” “我跟舒昱鸣离婚后主动找过他没?给他添过麻烦没?他联系我也是为了你的事,听说你辞职了,想给你在北京找份工作,让我做说客劝劝你,我能答应他吗就冲他老婆不冷不热的一张脸。你刚毕业在北京实习,就三个月的时间,愣是不让你住进家里去,说什么神经衰弱,不习惯被外人打扰。你是外人吗,你是舒昱鸣他闺女,好吧,咱不给人送膈应,自己租房子行不行——瞧我,这是说到哪儿去了,舒昱鸣不死心,隔了两天又打电话说给你调动工作为的是让咱们母女离近点好相互照应,我也理解他的好意,刚想对他说不要费心了,电话那头就吵了起来” 方女士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说给外人听,跟闺女没什么好遮掩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爸和夏阿姨吵架了?” “是啊,他俩吵起来不要紧,我这儿不尴不尬的,姓夏的含沙射影说我打着女儿的幌子破坏她的家庭,哎哟喂,我这是无端惹了一身腥枉担了虚名!” “夏阿姨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谁知道呢,疑神疑鬼的,反正我再也没接过舒昱鸣的电话。话又说回来了,你爸在乡下那么多年,我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出了名的脾气好,夏梦怡和他吵,他的嘴跟不上,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我听他喘气儿的动静不大对劲,估计心脏不好,说到底岁数大了,你没事多给他打打电话,问问他的身体状况” “妈,你还关心他?” “废话!我跟他没关系了,可他还是你爸!” “知道了,不过我爸挺忙的,我打过他电话,每次都是秘书转接,有时候不小心打到他家里,又会惹夏阿姨不开心,我才不想成为引发他们家庭矛盾的□□呢” 方女士沉默了会儿笑了,“这夏梦怡也是有意思,当年我去清华看你爸,他身边的人包括导师都劝我深明大义让他去留学,好像我不答应就耽误了一个天才似的,其中撺掇地最热心的就属夏梦怡了,她是你爸的师妹,别看她义正严辞地讲大道理,她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着呢,不就是觉得我一个农村人配不上你爸吗,我没文化不代表我迟钝” 这事舒楝从来没听方苓讲过,确切地说她不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就是方苓谈及过去也忍不住嘲笑自己癞□□想吃天鹅肉。每当舒楝往深处问,她就轻轻的一语带过:差距太大散伙了呗。 难道父母分手另有隐情? “妈,夏阿姨三了你?”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了,当初她看我的眼神跟阶级敌人似的,又仇恨又鄙视,我就觉她对舒昱鸣有想法,满以为我这个一传手把球拍出去了,夏梦怡这个二传手会接住,嘿她扭身跟着一个男人跑德国读书去了,这事告一段落了,我也没去关注他们,毕竟天高皇帝远,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过,谁知过了几年,舒昱鸣忽然打电话来说他要再婚了,他挺忐忑的,向我征求意见,可笑,我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又什么时候重要过,我能说的就是祝他们幸福……” 方苓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被舒楝的耳朵捕捉到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和舒昱鸣结婚的人叫夏梦怡,两人家世相当,学识也相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都是二婚,夏梦怡还带了一个男孩,但我想以舒昱鸣的条件他能找到更好的,既然接受了夏梦怡和她的儿子应该是真的爱她吧,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多大的缘分,所以夏梦怡犯疑心病犯到我身上多逗啊,自己男人喜欢谁心里还没谱吗,真是感谢她看得起我!” “诶,我们家方女士哪点不如人了,岁数周一周刚好49,风韵犹存的大好年纪,我爸他们两口子奔60了吧,保不齐夏阿姨嫉妒你,看我爸联系你吃醋了呗,咱不搭理他们,你呢跳跳舞逛逛街,没事了也出去玩玩,就算你想开始第二春我也支持!” “去你的!”,方苓啐了一口,“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也没空掺和他们的破事,我们经常跳舞的几个人成立了一个舞蹈队,专门跳探戈,我们合计过了,等练熟了就参加比赛” “哎哟妈喂,你们老胳膊老腿了,跳探戈行吗,别闪了腰!” “那个上了春晚跳俏夕阳的舞蹈团知道不,团员平均年龄62岁,人家都能跳,我们怎么就不能了!” 方女士最大的优点是乐观,不会一味的沉浸在悲剧情怀中,她努力地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地风生水起,满怀热情地过日子。舒楝一时觉得安心,方女士不需要她时时挂念,大后方稳定,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44章 欢迎投奔自由 时代精神方面正抽调人手筹备爱比邻工作室,舒楝估摸着人员全部到位还需要点时间,她就一临时主编又不好催问进度,虽然楚西说爱比邻的人员配备最终由她定夺,但舒楝不会把客气当福气,真以为自己能在别人家的场子上指点江山。 舒楝揣着明白候场,左右辰光充裕,她把手上的私活保质保量地干完,看着到账的一串零心里乐开了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只要正当所得,她不介意数钱数到手软,有科学研究表明金钱可以缓解疼痛,包括生理疼痛和社会排斥的疼痛。对于舒楝来说,更实际的益处是大笔进项弥补了她在股灾中的损失。 倘若能够饱着肚子追逐理想岂不是美事一桩?况且有钱和幸福之间就算不划等号那也是约等于的关系,总之她像做了保健按摩一般浑身舒泰,精神奕奕地坐到电脑前给路璐金的杂志写专栏文章,题目想好了,叫离婚后还能做朋友吗。 因为父母的事引发了她的思考,如果还能做朋友那为何结束婚姻?如果不能做朋友,是不是未来的日子里将老死不相往来,像陌生人那样从此别过呢?假如牵涉到孩子不能切断联系是否会影响第二次婚姻? 婚姻制度的合理之处在于它有退出机制,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就离婚,离婚后能不能做朋友就因人而异了。舒楝从这个角度针对不同情况展开论述,因为一早心里有谱,下笔如有神助,不消片刻,洋洋洒洒的两千字完工了,稍加润色,email给了路璐金。 谁知路璐金的电话随后而至。 舒楝纳闷,“怎么,你毙我稿了?” “没有,你写的文章我还不放心吗,看文名就很有话题性” “那找我喝酒?不好吧,大清早的!” “我倒是想,那也要等我回来,是这样的,秋冬纽约时尚周不是要开始了吗,我得过去,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人物专访就交给你了,一个是经济学教授,另一个是建筑师新秀,采访稿我发你邮箱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的,给弄完善,毕竟这两位都是靠脑子吃饭的,提问最好有深度一些” 舒楝点开新收到的未读邮件,扫了一眼说:“成,你放心吧,这个我在行……诶,是不是不能问八卦啊,我记得姓扬的这位建筑师女朋友是服装设计师,你们杂志做过一期国内新锐设计师的专题,我看过,长得很正点,简直是设计界的偶像派,她最近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正红火呢!” 路璐金嗤笑,“八百年前的旧闻了,八卦日新月异,这位偶像派早成前任了,建筑师奉子成婚,娶的老婆是这档真人秀节目的编导” “不会吧,前不久我还看她秀情侣戒呢,明显蜜运中” “那就不清楚了,建筑师订了全套的珠宝,上面刻的名字反正不是偶像派的,这家珠宝的品牌公关和我关系不错,当成一桩趣闻告诉我的,说偶像派是丢脸丢大发了,节目上秀恩爱,结果节目下新娘成了别人” “怜爱她三十秒,那建筑师可真渣!” “八卦归八卦,专访时可不许有个人偏见!” “明白,这我还不懂吗” 放下手机,舒楝犹自消化这条小道消息,本来她觉得自己够倒霉了,不过跟偶像派设计师比仍稍逊一筹,被男朋友打脸这种虐心虐肝的事发生在现实中还真叫人承受不来。 此时此刻唯有一首歌能代表她的心情: 但当我想起你 就有无穷的勇气 闭上眼睛吸一口气 再走出新意义 没错,她该干点有意义的事了,有倒霉的偶像派设计师垫底,失业的痛苦都仿佛没那么强烈了。 今天的路况反常地通畅,绿灯多红灯少,舒楝的车载音响大声放着节奏强劲的歌曲,她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打着拍子哼唱: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 驱车来到苏州河边的创意园区,舒楝下车朝一座深灰色的建筑走去。 一楼是个咖啡厅,原木装饰,灯光柔和,氛围闲适,附近上班的人三三两两的窝在卡座里,舒楝静立了片刻,空气中浓郁的咖啡豆香气蛊惑着她抬起双腿走向吧台。 “一杯浓缩咖啡,一杯拿铁,外带,谢谢” “中杯、大杯、超大杯,您要哪一种?” “大杯” “好的,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楼上有人挚爱苦咖啡,舒楝算是投其所好,可哪怕再爱,600毫升的超大杯也太猛了吧,她喜欢甜食,咖啡不加奶不加糖,恕她一口也无法消受。四处望了望,顾客中有不少人点黑咖啡的,每当他们抿一口,舒楝都按捺不住地皱眉,好像被苦到了一样。 舒楝提着咖啡上了二楼,与楼下装修过的咖啡厅不同,这一层保留了建国前老式仓库的原貌,管道裸*露在外,深色水泥地板漆,黑色窗框组合在一起散发着老旧的工业气息。 除了视线尽头背光处的小隔间,这一层的空间敞开无阻,中间摆着长达三米的美式实木桌子,两边摆着伊姆斯椅子,红色的坐垫中和了无处不在的冷色调。 靠墙处陈设着一列长长的白色书架,下方有几个五颜六色的懒人沙发,这应该是休闲区了。 舒楝收回目光喊了一声项老师。 “等等啊,我正洗照片呢”,小隔间的人回话。 咖啡放到桌上,舒楝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等项辉出来。 项辉低头从暗房的小门框内钻出来,额前的长发用发箍箍着,脖子上挂着防水工作围裙,他眯着眼望过去,逆光中的人坐姿即嚣张又大爷,不用看脸也知道来人是谁。 “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这是你的地盘” “我这不是用实际行动诠释宾至如归么——来来来,项老师,特意给你带的咖啡,浓缩的!” “别来报社假模假式那一套”,项辉拿起咖啡喝了两口说:“楼下买的吧,方圆三里以内就楼下做的浓缩咖啡最地道,我是冲着天天能喝到楼下的咖啡把办公室租在了楼上” 舒楝由衷地夸赞,“你这里风水挺好的!” “对风水有研究?” “那是,跟我气场不合的地方风水都不怎么样,初到贵宝地我感觉就非常好。再说,你墙角的绿植长得多茂盛,这说明你这地方生机无限!”,舒楝盯着叶片肥厚的盆栽瞎掰。 项辉打火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说:“我换地后,你还是第一次来吧?” 舒楝点头收起嬉笑的表情郑重地说:“我想做回老本行!” “前一阵子我还听人说你正弄一本杂志,怎么,进展不顺利?” “杂志转手了,单位那边我辞了,我想当记者” “那你应该去找刘闻,他不是放话了吗,身边的位置随时给你准备着,人往高处走,明白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舒楝笑笑,含蓄地表明态度。 “刘闻那个人才华手段都不缺,就是得失心太重,他卖过你一次,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趁机拿回自己应得的机会和职位,不该白白便宜他的!” 舒楝凝视项辉,他的眼睛里满是讽意,“你也说他卖过我一次,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谁又能保证下一次高升他不会拿我当垫脚石呢?我不是说着玩的,在哪儿都能当记者,去刘闻那里无疑平台更大,华文卫视是不错,但我只想当自由记者!” “那你可想清楚了”,项辉向窗外努努嘴,“开着豪车,住着大屋,自由记者这行没什么钱赚,至少收入支撑不起你现在的生活水准,就是受气了,也没组织出来为你声讨,你唯一能依靠的是你手中的笔” “老项,你不会以为我是心血来潮吧,想赚钱到校门口摆个煎饼摊都比当记者强,还有千万别低估我的勇气,你忘了我可是断过肋骨的人,差点因公殉职,所以你不用考验我的决心” “我这儿原来有十来个人,最后走了一半,来的时候个个斗志昂扬,决心不是说出来的,既然你出意外那次没被吓破胆,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共产联盟!” 舒楝笑了,“共产联盟?为什么不是自由记者联盟?” “一个意思,我们不坐班,手上有资源的人可以自己跑新闻,也可以从我这儿拿新闻线索,唯一的区别是后者的稿酬要贡献出一部分来付房租,这个松散的团体不以盈利为目的,大家共同劳动共同富裕,虽然能不能富裕有待商榷,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没人搞特殊,大家伙清贫点没所谓的” 项辉一本正经地调侃,然后他问:“你对自由记者有什么了解?” “以前我还在报社做正规军时觉得自由记者是没有管束逍遥自在的某类群体,跟一般的自由职业者差不太多,收入不固定,有恪守职业道德的,也有违背原则纯粹捞钱的,除了没有顶头上司,我看不出自由记者和普通记者有什么区别,何况那时候我对于自己能成为报社的一员骄傲极了,根本不大瞧得上散兵游勇,觉得他们没有立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写” “现在想法变了吗?” “当然,抛弃感性部分,客观来看,自由记者不会只为一家出版机构工作,他们是独立运营的个人ary网站对自由记者的定义如下:他们是这么一群人,像撰稿人、作家、设计家、执行者一样工作,按时间、职业来出售作品和服务,而不是依赖固定工资为一家雇主工作,重点是自由,哪怕自由是相对的,也好过写一些言不由衷的命题文章” “没错,自由记者这个职业的可取之处在于能允许你我手写我心,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工作任务、选择撰写的内容、选择写作的方式、选择切入点和完成的时间,你还可以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虽说穷点能忍受,但能挣钱并不坏,至于做这行提高收入的途径咱们有的是时间探讨,而且我感觉这方面你一定有心得体会,毕竟你丢了工作后活得照样滋润” 项辉促狭地笑了,竖起手掌,“对于每一个投奔自由的人我都会说加油,但愿你不会做逃兵” 舒楝和他击掌,“小看人,我已经爱上了自由的味道,迫不及待要开工了,你有什么来不及干的活不要大意地交给我吧!” “派活也得改天,我今天有约了” “那省了我一顿饭钱了,我本想请客的” “先留着,会给你机会献殷勤的,快中午了,我要去学校接女儿,我答应过陪她和她妈妈吃饭的” 舒楝摇头,“又一个浪子回归家庭了,嫂子真不是一般女人啊” 项辉取下围裙,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说:“她和一般女人唯一的不同是获得了我的爱” “老项,你跑韩国进修过了吗?偶像剧的台词张口就来!” “一个男人连最简单的爱都说不出口还指望他做什么高难度的事情,女人是用耳朵谈恋爱的,这一点我牢记在心” “我迟来一步啊,没想到你这么懂女人心” “你的恭维我收下了,不过你算女人吗?” “什么意思?” “我一直觉得你比汉子还铁骨铮铮,还记得去医院看你,白布条缠得跟木乃伊一样,我就想这哥们真硬气,宁可丢了命也不交出存储卡” 舒楝在病床上躺着的那段日子,探病的来客络绎不绝,但当项辉来到她的病床前时,她还是有点讶异的。其他人都会问你身体怎么样了,唯独项辉问你会跟刘闻跳槽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楝,好像她的回答事关重大,她用被重拳殴打过的脑袋艰难的思考了几分钟,哑着嗓子说了否定的答案。项辉的目光变柔和了,他放下自己的名片,笑着说有困难了来找他。 所以舒楝来了,希望即将踏上的是一段不会后悔的旅程。 第45章 命运的伏笔 项辉离开前好心为舒楝这个单身人士指明了解决饭辙的好去处,他不无得意地说,那地方叫幸福食堂,特别适合没着没落的光棍们,强烈建议她去体会一番家庭的温暖,因为那里的饭菜有家的味道。 幸福食堂在光福里13号,往前走个百十来米就是,再往前是一些艺术中心,她吃完了饭还可以顺路蹓跶着观赏艺术作品,现代雕塑、先锋艺术画,还有私人胶片电影院,专门放老电影,挺怀旧的。 舒楝四处逛了逛,她也没什么着急事要办,干脆拐进了幸福食堂吃午饭。 幸福食堂走的是忆苦思甜路线,充满着大锅饭时代公共食堂的特色,塑料桌子长条板凳搪瓷缸子铝饭盒,可以点菜也可以吃现成的。 取餐窗口挂着小黑板,白色粉笔字写着周三菜谱:蒸花卷馒、烧豆腐、豆芽炒面筋、红薯、醋溜白菜、土豆炖牛肉、炝锅面、大米汤。 舒楝荤素搭配点了两样菜,主食要了花卷和红薯。窗口后的厨房大师傅掂着勺满满当当地给了她一饭盒菜,实惠地叫人流泪,换个地方你看十一二块能吃饱饭吗,难怪叫幸福食堂了,省钱还能吃好简直是商家中的良心代表! 总之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都好了不就幸福了吗? 找一人少的桌子放下饭盒,舒楝又去打了半缸大米汤,她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吃,嗯,味道不错,油盐酱料都放得适当,咸淡相宜,红薯又甜又面。 舒楝正吃着眼睛瞄到了桌角上的小铁牌,上面刻着标语:食堂之红赛杜鹃,我们住在天堂中;育秧好比育婴儿,要夺增产第一功! 这是要将怀旧进行到底了,想到那个年代连结婚都要喊口号,舒楝不觉笑了,方女士说她跟舒昱鸣领证时还和办事员对了几句毛*主*席语录,结婚证上语重心长地印着团结友爱,互爱互助的良言警句。可惜携手共创美好未来的伟大征程还没起步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舒楝端着搪瓷缸喝完米汤,摸了摸凸出来的胃,半天不愿意动弹,见手机震动,这才起身背上包边往外走边接电话。 “哦,钱进呐,怎么了?” “我一早就给你打电话了,不过你正在通话中,跟谁热聊呢,别偷偷摸摸谈上了吧?” “要谈也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干吗!路璐金去纽约公干,有点活交代给我” “我也收到某品牌的邀请卡了,我没空去,给你吧,你不是很久没度假了吗,反正你一待业的,时间多的是,附赠机票去不去?” “十二万分地想去,眼下事有点多,哪儿都去不了” “什么事?不会还是车祸理赔那事吧?我有一哥们开了个高档车修理厂,我帮你问过了,你撞那一劳斯给他五十万保管给你修好,你跟那劳斯车主商量下,看他同意吗?” “五十万?那劳斯车主高老板说修他这车得请外国原厂的技工,他给我算了笔帐差不多两百万!” “那他的车应该是特别定制版,张口要两百万倒也没瞎白话,我说你身段放软点,求他通融通融” “别担心,赔钱那事我搞定了” “搞定了?”,钱进尖叫,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难道你肉偿了?我去,不会吧!” “钱总,拜托你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再说了,我的*昂贵到价值两百万吗?” “你的*要是价值两百万,那在业内的价码绝对可以笑傲江湖了,你知道明星们的饭局价格排行榜吧,光是陪吃陪喝就小几十万,我告诉你那是他们自抬身价,据我所知,根本没多少钱,所以说你这个两百万算得上顶级身价了!”,钱进兴奋不已地说。 “我说姐姐咱能不异想天开么,最近撞豪车的新闻那么多,有俩劳斯车主根本不让肇事者赔钱,反观我,两百万是不用赔了,但我得去给他打工,我那倒霉杂志就是被这个挨我撞的车主买走了,事就这么寸,杂志接着做,所有权却易主了,我现在跟亡了国的皇帝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算算损失是我多还是他多!” 钱进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多,“那肯定你赔他赚啊,你的杂志当初我也想买来着,连同线上交易平台,打包价三千万,回头我找人包装下再转手至少能赚两千万的差价,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不开眼的领导报了一个超低价就出手了” “台子我搭的,事也是我做的,他不了解价值,随便卖了,真是气得我吐血” 钱进叹气,“咱姐们俩是苦到一处了!” “你苦?快拉倒吧,总裁换我当,好叫我也尝尝你的苦滋味!” “你以为我这个总裁的位置坐得安稳?董事会的几个大股东都是元老,见了他们我也要尊一声叔伯,各个部门都有他们安插的人手,我的人水泼不进,有几项赚钱的项目他们把持着,我在公司打不开局面,有的是人等着看我笑话!” 舒楝替她发愁,“那就任由他们打压你?” “现在我还没干出成绩,不能跟他们硬碰硬,等时机成熟了看我不把他们连根拔起!” 钱进玩票似的开了一个小文化公司,跟风投过几部电视剧,没赚到大钱可也不亏,日子过得轻松自在。现如今接了她爸的班,上千人的生计压在肩上,她收起了肆意而为的性情,如履薄冰地应对公司内部的权力倾轧。舒楝想提点她几句,但又一想自己也才堪堪躲过了城投集团领导层的换届纷争,确实也没什么斗争经验好传授,只好精神上给予支持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走地方包围中央路线呗,我留在总部也就只有在文件上签名的份儿,处处受掣肘,倒不如到外地拉几个好项目,成立分公司顺便培养几个我的人,等这边有了眉目我看董事会那些老顽固还有什么话说” “这么说你跑外地去了?” “对,山西,昔日的煤炭大省如今经济下滑,对于我们做买卖的来说不见得就是危机,官场重建后招商引资规模搞得挺大,我来山西后跑了五场政府组织的专题对接会,有些新兴项目很不错,我的团队正在调研,时机成熟了就签合作协议” 知道钱进并非毫无对策,舒楝也有闲心打趣了,“你每回卖我个好后边跟着一串事让我帮忙,这回送我去纽约的机票又是为了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势力小人?” “哎哟,那你屏住了不要说,我可挂电话了”,舒楝故意逗她。 “诶,别!我还真有点事托付给你办” “地主家也没有闲工夫呀”,舒楝装模作样地拉长音。 年底等我空了,请你豪华海岛游怎么样?” “跟你开玩笑的,说吧,什么事?” 钱进少见地扭捏了会儿才低声说:“你帮我去财大看看苏怀秋” “看苏怀秋?他怎么了?不用我捎话?” “我来山西的前一晚和他大吵了一架,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他车也不开冒着雨走了,前两天钱老头给我打电话时无意中说了句苏怀秋病了,他身体底子一向很好,也不知道病的严不严重?” “既然你挂念他,直接打电话问他不就知道了吗”,钱进久久不语,舒楝心想可别被我猜中了,“你是不是说了伤感情的话?” “我对他说不要再纠缠我了,除非他不认苏锦蓉” 舒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让他和亲妈断绝关系,是想逼他走,还是真的准备利用他的感情报复你父亲和苏锦蓉?” “我妈都不在乎那俩贱人了,我何必为他们浪费心力,苏怀秋说要跟我在一起,我答应的话,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家,爹劈腿娶了老小三,闺女又和老小三的儿子搅在一起,这像话吗,我妈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丈夫给了她一耳光,我做女儿的也要甩她一巴掌吗?我们没有未来,还不如干脆了断!” “其实撇开法律关系不说,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真要在一起顶多也就闲言碎语传一阵子,伯母那儿你探探口气,看她什么意思,她要是不反对,那你和苏怀秋之间就没障碍了,再者,你又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别人爱说说去呗,你就装耳背!” “我脑子乱得很,不管了,总之你代我去看看他,他身体无恙了,我也就放心了,不然老感觉欺负了他似的,以后独木桥阳关道各走各的!” “说得你好像对苏怀秋多客气似的,上大学那会儿你提起苏怀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我就不明白了,他喜欢你哪一点了,温柔和气一样也不占,估计常年被你精神虐待出斯德歌尔摩综合症了!” “去你的,就这一桩事,你记着就行” “放心吧,我会去看他的” 舒楝挂了电话摇摇头,这烦恼简直是人间的主旋律啊,没钱的为生计发愁,有钱的为情想不开,反正就没有称心如意的。 两相对比,舒楝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正经不赖,虽也有波折,好在有惊无险地闯过来了。 知足常乐吧。 开车往回走,欢脱的舞曲也不放了,听电台的音乐节目流金岁月播放歌曲。 节目主持人放了李健的中学时代,清丽的吉他声,懵懂的暗恋情怀。舒楝也像歌中唱的,有同样的疑惑,爱是什么,她不知道。 快下高架时,手机铃声大作,把舒楝从莫名的伤感情绪中惊醒,她按了按耳机。 “我在妇幼保健医院,你快过来” “喂,胡琳,喂?” 胡琳说了一句话手机就断线了,舒楝皱皱眉,猛打方向盘,车子换了方向。 也不清楚胡琳出了什么事,舒楝提心吊胆地赶到妇幼保健医院,进了大厅边打电话边四处张望。 “小舒,我在这边!”,胡琳拼命朝舒楝挥手。 舒楝循声望去,在大厅的休息区看到了胡琳,她走过去一屁股歪倒在胡琳旁边的座椅上,“出什么事了你?” “刚想给你说完,手机没电了,是出事了,不过是喜事”,胡琳说着摸摸肚子。 舒楝反应过来了,立刻挺直脊背,往胡琳腹部瞄了瞄,“普陀山太灵验了,知道吗,同去烧香的那个老外,他老婆也有了!” “我拿到检查结果了,有45天了,是在去普陀山之前怀上的,我没什么妊娠反应,就是胃口变大了,也没太在意,这不是例假没来吗,我就往怀孕的方面想,从药房买了两支验孕棒试了试,两条线,我想八成是有了,但又想了想还是来医院做检查了,比较保险嘛!” 胡琳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舒楝很替她高兴,“恭喜你呀胡姐,还有别的检查要做吗,超声波检查什么的!” “你陈哥过两天回来了陪我一道过来检查,现在我脑袋晕陶陶的,就想找个人分享我的快乐,孟源正忙婚宴的事抽不出空来,如燕嘛也有事忙,对不起啊妹,姐只能找你出来了!” “你不找我找谁,还有比我更闲的人吗?说吧,怎么庆祝,大吃一顿,给你补补?” “不,我现在就想逛街,想疯狂购物” “姐,不大好吧,咱这才刚怀上,不能累着!” “我的身体我有数,结实着呢,走吧” 舒楝载上胡琳开车去商场,乘电梯直奔母婴店汇聚的那一层,挨个一家一家地逛。 胡琳拿起一双软底的学步鞋,小巧玲珑的鞋子不及半个手掌大,煞是可爱。 舒楝还是第一次逛母婴店,看什么都新奇,像来到了小人国,她取下一条秀着黄色橡皮鸭的小围嘴搁脖子比划了比划。 “哎呀,太q了!” “是吧,你没事经常来逛逛,看看小婴儿的衣服呀鞋子呀,母性自然而然就激发出来了,那时候你就有动力找对象结婚了!” 舒楝哈哈大笑,“行,等会儿我买一件婴儿衣服挂到床头激励我自己!” “诶,你看那件粉色娃娃裙好漂亮啊”,胡琳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 “不对啊姐,你怎么光看女宝宝的衣服?” “我这一胎肯定是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我就想要女儿,没准就是呢” “祝你儿女成双” “借你吉言” 两人相视一笑,胡琳又去看婴儿的小枕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叹了口气,“每回看社会新闻有亲娘抛弃婴儿的,我都骂她们作孽,你当孩子好生养的?我今天去妇幼验血,就看到好几个生不了孩子的,其中一个女孩看样子挺年轻的,头一胎,家里人拿着也当心,谁知道胎停育了,你是没见那女孩哭的泪人似的!” “优胜劣汰嘛,胎停育说明胚胎不健康,自动停止妊娠,身体调理好了还是能怀孕的” “我说的是心理上的,肚子里有这么一块肉,陡然没了,那滋味换谁都受不住。孟源的婚房刚装修完,按说得通风个一年半载住进去才安全,可她这不是急着结婚吗,回头我得提醒她头一年得避孕,不然满屋子的甲醛对胎儿不好,很容易胎停育的!” “孟源要结婚了,王如燕估计也快了,她这回处的男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胡琳摇头,“我看未必” “你见过她男朋友了?” “前一阵我和我儿子班上相熟的几位家长到小南国吃饭,碰见了小王和她男朋友,我暗暗打量了下,身高长相都蛮出挑,本来我对他印象挺好,可他还没等小王给我们介绍,自己拧身走了,把小王尴尬的,脸上红不红白不白的” “真的?那也太过分了” “所以事后我问小王,这男的带她见过自己朋友了吗?小王说他男朋友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不想把他们的事张扬开,说是等升职了再公开也不迟” 舒楝大感奇怪,“明星们玩秘密恋爱那一套也就算了,毕竟娱乐圈吗,要照顾自己的粉丝情绪,瞒着也说的过去,他一普通人谈个恋爱还见不了光了?” “我给小王提了个醒儿,这种男人不牢靠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骗人的,当然话也不能说太透,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插嘴不太好” 舒楝默然无语,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知命运已埋下了伏笔。 第46章 新东家新气象 舒楝又在家里窝了几天,时代精神的楚总亲自打电话通知她开工了,说万事具备就差她这个带头人,对于她的加盟,同志们是翘首以待啊! 同样是当老板的,楚西楚老板说话怎么就那么招人待见呢! 舒楝开着小跑唱着歌就直奔时代精神而去。 时代精神公司的办公地点设在滨江的两栋由空中走廊连接的双子小楼里。银灰色的外观采用了表现主义建筑语言,整体设计凸显金属质感和未来科技感,舒楝挺喜欢这种风格。 爱比邻工作室安排在左侧的小楼,那里是狂徒杂志社的办公区,loft式的,看上去非常时髦。 楚西说爱比邻的办公室安排在狂徒的上面,舒楝很满意,能力压邢睿,不管是哪方面,都让她开心,就是这么幼稚,哈哈。 配合爱比邻杂志的亲民特点,办公室的装修走的是温馨时尚风,复式结构,浅木色地板,白色螺旋状楼梯,有五六个独立的工作区,一个会议室,一个储物间,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舒楝参观了一圈真心实意地夸楚西,“楚总你办事太靠谱了,这里的布置很合我心意,谢谢你!” 楚西忙摆手,“都是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我负责给你们创造最佳的办公条件,你们负责给我创造最佳的工作业绩,咱们各司其职!” 陪同在旁的邢睿依然故我的讨厌,“是啊,为了匹配你的小家子气,楚总花了大力气特意改造成这样的,知道吗,完全破坏了我们狂徒独树一帜的精英气质” 这邢睿又欠虐了,初次登场,一定要冷静,舒楝提醒自己。 “那真是抱歉,为了你邢总监的品味和眼睛考虑,我良心建议你以后少往爱比邻跑,不然我会心疼的!” “你!”,邢睿眼角抽搐,他怎么就忘了姓舒的脸皮比城墙厚,什么话都敢说。 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也顺势踩上一脚,“邢总,我觉得爱比邻的风格很好啊,非常亲切,让人有归属感,楚总从公司内部招募自愿到爱比邻工作的人员,我第一个报名了” 她对舒楝甜甜的一笑,“特别是听说楝木老师要来爱比邻,我更高兴了,你可以为我签名吗?” 舒楝这才注意到小姑娘胸口抱着本书,“我们是不是在签售会见过?” “你还记得我?”,小姑娘激动了,“我叫余田田” “记得啊,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们不是还合影留念了吗?” “是啊,我光顾着拍照了,忘了让你签名” “书给我,我给你签名”,舒楝接住递过来的书,低头在扉页上刷刷写了一行字,笔尖一顿,签上自己的大名。 “你可别误人子弟”,邢睿不爽,“酸文假醋地掉书袋就是老师了?” 余田田看不过眼为自己的偶像辩护,“楝木老师写的书很好看啊,有楝木老师专栏的杂志我一期不落的都订了!” 舒楝碰了碰邢睿的胳膊,“你嫉妒我就直说呗,是不是怕我抢了你时代精神司宠的位置!” 看到有人能制住邢睿,楚西乐见其成,这两位斗嘴,他也不劝,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余田田大呼,“楝木老师你怎么知道邢总监是我们的司宠?原本楚总也是的,可惜名草有主了!” “不难猜啊”,舒楝笑眯眯地瞟了邢睿一眼,“你看他这孔雀的外表和孔雀的性格!” “喂,你第一天上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邢睿无奈休战。 楚西拍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小余,文字编辑;程羁,美术编辑;林晓然,外联和宣传;郑新阳,摄影记者;张倩,发行和广告,目前人员配备比较精简,个别人还要一身兼两职,如果忙不过来,我会让狂徒那边支援你们,咱们先这么走着,人力资源会招聘新人把缺口补上,那么,来,欢迎爱比邻的缔造者舒楝舒主编加入我们时代精神!” 舒楝觉得除了邢睿大家都在使劲鼓掌,等掌声渐歇时,她说:“首先感谢楚总对我的邀请,时代精神是一个非常有创造力的公司,能够加入它,我很荣幸。爱比邻的架构完备成熟,相信第一期大家不必太费力就可以印刷发行了,所有的前期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包括商家和赞助商也签约完毕,本来我还担心由于爱比邻的延宕会损害到客户的利益,但楚总告诉我他和这些客户重新接洽过,他们表示很开心,因为时代精神是一飞冲天的火箭,鸟枪换炮,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邢睿翻白眼,这马屁拍的! “我们要做的是让爱比邻的内容至臻完美,不留瑕疵,不留遗憾,绑在一架快速战车上,爱比邻可不能拖后腿,那么,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舒楝也不多讲,“我看到办公桌上的蛋糕了,大家一块过去嗨吧!” 小伙伴们跟着欢呼,他们喜欢不拘一格的领导。 办公桌上的蛋糕插了一根阿拉伯数字1的蜡烛,楚西催促大家一起吹熄,庆祝爱比邻杂志一岁生日。 舒楝说希望年年为爱比邻办生日,这句祝词比什么吉利话都实在,实体出版江河日下,能一直办下去无疑就是最好的祝福。 “这蛋糕是高总为爱比邻订做的”,楚西说。 舒楝心想难怪蛋糕形状别具一格,各色水果点缀在一本翻开的杂志上,原来不是随便买的,高旻这回倒挺有心。 她脑补了下拉磨的驴,为高老板赚钱,他表示表示应该的,反正眼前拴根胡萝卜总比没有强。 这么想着手下利落地把杂志蛋糕分成了7等份,一人一块。 余田田咬了一口睁大了眼睛,“这是栗子蛋糕,甜而不腻” 邢睿吃醋了,“dmc和时代精神合作时也没见高总送蛋糕来!” 舒楝舔掉嘴角的奶油说:“哎哟我说邢总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生气,爱比邻难道不是时代精神的一部分吗,给爱比邻送蛋糕那也是看时代精神的面子,你说对吗楚总?” “我看对,以后时代精神和爱比邻就强强联合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你的自来熟还真让人没话说”,邢睿凑到舒楝身边小声说。 “我第一天上班,当面跟你呛呛起来就好看了?这种情况,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才对,亡了国,家当都赔给你们了,我强颜欢笑下你还看不顺眼了!” 邢睿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心里终于舒坦了,没办法,他和舒楝敌对太久了,猛地转换立场需要时间适应。 瘦成一道闪电的美编程羁对舒楝说:“舒主编,楚总招募爱比邻工作人员时,我也第一时间报了名,爱比邻的样刊我看过,版面设计风格我相当欣赏,既然工作,当然要选择价值观和追求相同的地方” 孩子你也太直了! “谢谢你对爱比邻的认同,咱们大方向上和时代精神是一致的,其他方面允许保留小小的个性,希望你为爱比邻注入新感觉!”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等保洁阿姨打扫完卫生,就正式开工了。爱比邻第一期的内容是现有的,唯一需要做的是版面上的改动,封面重新设计,标上时代精神的logo,其他的小地方也要一一修改。 第一天没什么事干,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舒楝自带亲和力,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舒楝任务布置完毕,闲来无事,楚西邀请她到办公室喝茶。 楚西的办公室在杂志社的顶层,地方不大,胜在视野极佳,坐拥江景,俯瞰繁华的金融区。 楚西为舒楝沏了一壶铁观音,两人都不是认生的性格,聊了几句,发现还挺对脾气,于是放开了聊,天马行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俩人交流职业经历,互相吹捧了一番,楚西说感觉舒楝挺像他一小时候的朋友,气场比较类似。 舒楝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是吗,敢问是你的哪位朋友,楚总为我引见下,跟我像,那一定是大好人!” “没错,我这朋友心眼挺好的,就是最近倒霉了点!前阵子我在商场偶然碰见她,吃了顿饭,我又不好意思打听她的近况,万一混的不好呢,只能委托咨询公司的哥们调查” 那这关心有点过度啊,“楚总你这位朋友和你……”,舒楝话没说完,楚西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她就是一妹妹,我们一个胡同长大的,她过不好,我心里难受,想帮她一把!” 谈话间传真机响了一声,楚西从沙发上弹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拿起一张纸。 楚西低头看了一会儿,走回来坐下,把纸重重地拍到了茶几上。 “楚总,你不介意我看一下吧”,舒楝试探。 “看吧,就一履历表”,楚西皱眉点了根烟。 第47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舒楝拿着这张写满英文的纸仔细看了一遍,迄今为止履历表的主人g的人生全在上面,调查者很细心做了注释和说明:神童,小小年纪留美研读医学,医学院毕业后通过了美国执业医师考试,实习医生没做多久改行搞起了研究,在干细胞研究所鼓捣过什么实验,紧接着混过某对冲基金公司……再是巴黎、米兰的时尚圈,跟着是目前与香水有关的工作,头衔不小。 “隔行如隔山,你做过的工作也挺杂的,和玩跨界的老王应该有话题聊” “我跟你朋友比差远了,人家一看就是有追求的,我呢纯粹是生计所迫,为了糊口瞎凑合!” “被公司闲置,还天天活雷锋似的跑商场做产品销售调研,这就是她的追求?”,楚西说着挺来气,为朋友打抱不平,“在外企上班,看上去很美,但甘苦自知,个中滋味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我也在外企干过,人浮于事,扯皮使绊子的破事也不少!” 舒楝颇有同感,“我看过你朋友的履历表了,她是一家法国奢侈品牌集团的高层,相当了不起,华人很少能像她这样打破外企晋升的玻璃天花板的!” “她官衔是不小,但赋闲在家,还不是什么搞头都没有!”,楚西气恼,觉得朋友被老外欺压了。 “你那位咨询公司的朋友不是特意标明了吗”,舒楝拿起纸点了点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 楚西心烦意乱,哪耐烦再看一遍,舒楝就按自己的理解跟他说:“你朋友的东家,也就那法国奢侈品牌是家族控股,风传某投资公司有意买下”,说到这儿顿了片刻,舒楝暗骂,妈的,又是金钱作祟——“第三方介入评估卖价,已经在洽谈中,不出意外的话,公司股份全部出售,届时集团高层会大换血,受此波及g开发的新产品暂时停下,她可不就没事干了” “新产品?” “纸上标着商业机密,不过你咨询公司的朋友显然有打探消息的门路,他说是该奢侈品旗下的香水” 舒楝觉得她跟这个g真是难兄难弟啊,都让资本绊了一脚,只不过g前景未明,自己摔了个狗啃泥而已,一时感慨万千地说:“这年头,任你是谁,碰上航母级的资本,都会折戟沉沙。就算时尚界也不例外,高级时装就碰上了这事,一度被肯通公司接管,但被那个热衷为好莱坞明星做衣服的白发创始人又购买了回来” 楚西抬头看舒楝,突然想到她和老王的处境差不多,这种状况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舒楝坦然一笑,化解尴尬,“爱比邻弃暗投明,跟着时代精神比较有未来,不管怎么说,结果不坏,这点很重要,尤其是跟那个被称为末代王尊的优雅老头比,你和高总给足了我面子,好让我有台阶下的情况糟多了,他正在美国的宴会上推杯换盏,控股家族背着他跟私募基金permira达成了收购协议,他本人毫无所觉得出了局,这就是资本的残酷之处!” “那我朋友岂不是处境不妙,和这个殿堂级的设计师遭遇相仿?” “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坏”,舒楝边思考边说,“不管这家公司的控股方换了谁,他们想打进中国市场,肯定要启用懂中国市场的人才。我刚才看了g的履历,她开发的香水很畅销,能实打实地赚到钱,除非老外们脑袋被门板夹了,否则为什么要放走这种技术和市场都精通的人才?” “我也是关心则乱,她小时候挺不容易的,我就盼着她把日子过得平平顺顺的!” “给人打工嘛,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走,不值当动肝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楚西拍大腿,“诶,我就喜欢你这态度,干什么事都这个道理!” “依我看,英伦设计才子还要点背” “谁?” “贾尔斯·迪肯,圣马丁服装学院同期毕业的亚历山大·麦奎因早就是时尚界的新标杆了,他还默默无闻呢,后来有点转运的迹象,被任命为ad的总监,可惜又卷入了品牌收购风波,在权力斗争中弄丢了到手的优差。但他才华与天赋在那摆着,早晚会有咸鱼翻身的一天g更不用愁,她这种国际复合型人才去哪儿都炙手可热!”,舒楝安慰楚西。 “那是,她打小就聪明,和高总算半个校友,她一开始考进了麻省理工,后来跑哈佛读医学院了,你说她老实待在医院呗,美国的医生多吃香啊,她一小丫头片子,胡折腾什么!” 电光石火地舒楝想到了高旻提过的他那位校友,莫非是同一个人? “说到底,老王被抄后路了,这帮孙子!”,楚西犹自愤愤,对他来说,别人比王佐弋更倒霉又怎样,他又不认识,他只知道王佐弋叫人暗算了,那他的气就下不去。 舒楝对这家法国品牌并不陌生,她替路璐金采访过他们的一位高层管理人员,多少了解一点他们公司的现状。她尝试着从旁观者的角度为楚西分析,“他们公司的现金流很稳定,因此对卖家相当挑剔,就算交易成功,品牌易主,多半也会保留香水业务g的履历表上写的很清楚,自她入主该品牌推出了首款香水,至今已发布16款香水,累计销售额超过10亿美金。这么赚钱的生意不做才见鬼呢!” 作为一个直男,楚西对脂粉气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一瓶香水却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财富,他还是小小吃惊了一把,“居然获利匪浅,也对,女人的钱古往今来都比较好赚!” “绝对的!又岂止香水呢,04年中国入世,外国品牌大举进入,祖国人民热烈欢迎。上海首次举办的国际奢侈品展览会,前三天成交2亿元,这什么概念啊?活活儿的让老外们见识了国人购买奢侈品的胃口和经济实力,他们把中国当成下一站的淘金地。国内的富豪新贵阶层是奢侈品牌的锁定目标,这群人一掷千金的大手笔豪购非常有魄力!比如楚总您这样的有钱人,身上的这件外套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一位设计师的品牌” 楚西低头扯了扯外套,“谁的呀?” “亚历山大·麦奎因,你这身少数也上万!” “衣服都是我女朋友打理的,我不太在意这一套,最重要是穿的舒服!”,他嘻嘻一笑,“我算哪门子的新贵有钱人,就时代精神的钱还是高总投的!” “中国创业板大幕开启了,新一轮的造富神话必将诞生,券商、私募、投行,包括高总的dmc都磨刀霍霍预备推一批企业,时代精神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上市后,楚总可就是亿万富翁了!” “听你说的我都热血沸腾了”,楚西哈哈大笑,“今年创业板暴跌,我是不指望捞钱的,但愿能顺利上市融资,这样时代精神才有机会发展壮大” 楚西是一位头脑清醒的创业者,舒楝庆幸爱比邻被高旻买下给了他。 这时楚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两步并一步地走过去,按了免提,免了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喂rry,王佐弋怎么跟香水牵涉上的,搞研究,她有学术背景,跳槽对冲基金,每场交易也就是一场数字游戏,可时尚奢侈品就不在她的所学范围内了!” 看来楚西把g当自家妹妹,不把她的情况弄清楚不放心。 舒楝挺羡慕的,怎么就没人替她奔跑替她鸣不平呢,同人不同命啊! “你收到我的传真了?我托一外国同事查的。我给你详细说说,眼下在化妆品研发室挂帅的大都具有医学素养g的东家不仅仅看中她的医学院科班出身,他们更看重她的营销理念g曾联手一家香水制造商,推出以欧洲几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命名的香水系列,打造城市专属的香水名片,旨在提振当地的旅游市场。我记得有一款香水窄扁的瓶身,两侧雕刻着威尼斯面具,收藏价值极高,卖得那叫一盆满钵溢!” 这款香水名字叫假面,瓶身是整块水晶雕刻而成,舒楝去威尼斯旅游,在叹息桥附近的商店买的,第一眼看中了香水瓶二话不说当即掏钱买了,后来喷过香水后,才觉得对得起买它的价钱,味道太好闻了,芬芳的花香,舒楝分辨出了两种,牡丹花香和郁金香。 原来g是这款香水的调香师。 舒楝走神时,楚西和他做咨询的朋友谈话仍在继续。 “楚西,你提的这个王佐弋和g什么关系,该不会是那个住你们针眼儿胡同的小神童吧,擎小儿她就牛掰,长大也不得了!” “是挺厉害,可照样叫人摆了一道儿!” “这就是外企高管的生存困境,职业经理人的头衔一个赛一个唬人,问题在于一家跨国公司全球有200多号总裁、副总裁,在这么庞大的管理机构中,所谓的中国区掌门人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掌握决策权的是外国人,晋升有玻璃天花板。拿我来说吧,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混成高级合伙人呢!” rry情绪转低,楚西成心逗他,“二小,你丫一土鳖,整一洋名干嘛?” 他嘿嘿一笑:“冇法嘅嘛!披上洋马甲方便老外的大舌头啊” 楚西开着玩笑又聊了会儿,约定有空了碰面打台球,然后放下电话,回头对舒楝说:“老王跟你分析的情况差不多,她要不乐意干了,大不了到时代精神来,我请她做合伙人!” “楚总你真义气g跌倒了还有你接着!” “我们不太常见面,但打小的情分隔不断,她有难了,我肯定得帮一把。就说时代精神吧,高总投的钱多,启动资金却是我大学同学投的,都是朋友,见外的话不说,情谊放在心中,等用到兄弟的时候绝不推辞,这就是我们一拨朋友的相处之道!” “友情不比爱情更容易维持,时间、空间、距离,只要三者变了一样,可能友情就失落在天涯了!” 楚西点头深以为然,“是啊,所以我跟老王之间的感情才弥足珍贵,换我遭难,她肯定也会帮我,全力以赴地!” 是啊,她帮过你,发着高烧从法国乘红眼航班不远万里地回国帮你铺路,而你也没有辜负她的友情。舒楝在心里默默说着,如果这两个人发现了这一切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舒主编有好朋友吗?” “过命的朋友没有,酒肉朋友有几个!”,舒楝开玩笑。 楚西觉得她说话很妙,“我的几个老伙计也大都是酒肉朋友——咱俩可以交个朋友!” “怎么办,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当不成朋友的话,做酒友怎么样?喝醉说了什么得罪老板的话不算数的!” “好啊,没问题,说到酒,我有个哥们开了家私人会所,收藏的全是好酒,咱们晚上到那儿坐坐,喝喝酒聊聊天,不知道你赏光吗?” “楚总所命,莫敢不从!” 谈到这儿,楚西已经将舒楝引为知己了,刚才一直堵在心口的话他说了出来,“你和老王遭遇差不多,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说出来,只要我能解决的,都给你办” 舒楝愣了片刻,她笑了,“爱比邻没有所托非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我嘛,把两句名言在心里过一遍,一切不如意都随风了” “哦?什么名言,说来听听”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一点小挫折算什么,对不对?” 楚西仰头大笑,“对,太对了!” 第48章 思念是一种病 曼哈顿上东区,公园大道57街。 深秋的阳光穿透乳白色的晨雾,洒落在一幢新法式文艺复兴风格的宅邸上。 穿统一制服带白手套的门卫站在门廊下,眺望雕花铁门外幽静的街区,空气中清冷的露水味道刺激了鼻腔黏膜,令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忽然门厅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身黑色跑步装备的人走出门来。 “rning,mrgao”,门卫挺直身体向高个子的亚洲男人问好。 “,belly” 宅邸主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门卫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想起这座公馆的历史。 公馆建于1915年,拥有者是一位腰缠万贯的石油大亨,历经百年后,已经几易房主,最传奇的莫过于倒数第二任房主,他是一位意大利贵族,为了讨好自己的中国情人,花高价从破产的上一任房主手中买下了公馆,一掷千金地进行了改建和装修。 公馆管家代主人宴请为宅邸服务的工作人员时,他有幸参观了这座豪宅,毫不夸张地说,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奢靡的地方了,贴着金箔的天花板,玫瑰大理石的洗手台,玛瑙浴缸,自动加热的室内游泳池,还有华丽地让人移不开眼的中庭,弧形的造型,希腊式立柱,精致的浮雕,佛兰德地毯,金灿灿的佛罗伦萨大水晶吊灯,金色石头砌成的过厅和楼梯…… 但显然现任房主高先生不喜欢纷繁的装饰过度的装修风格。自从房子传到他手上,有段时间,纽约知名的设计师和艺术品经纪人频繁出入这里,可想而知,经过一番改造,公馆内部发生了大变样。 事实是高旻接手房子后并没有大动,他只把顶层的私人舞厅改装为简约的现代化公寓,在他看来,这座公馆更适合大宴宾客而不适合居住,所以每次来纽约,他多数选择住酒店。 对于公馆主人常年不见踪影,门卫并不觉得奇怪,在有着“亿万富豪街”(aires’row)之称的57街,这种情况屡见不鲜,顶级富豪们的物业遍及全球,谁知道他们今夜在哪里入眠。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位意大利贵族的中国情人和高先生的关系,毕竟这种曾为“老钱”家族所有的物业并非钱多就能买到的。 对此,门卫嗤之以鼻,无非是上流社会的虚伪傲慢罢了,卖方开的条件既要金钱还要地位,买方豪掷千万美金买来的房子却常常空着,再华丽奢侈也不如他在下城区的家温馨舒适。 高旻如果得知门卫的想法,一定会称赞他有见地。曼哈顿是用金钱和*堆砌出来的富庶之地,超级富豪们坐拥位于云端的豪宅,体会着身份和美元带来的俯瞰众生的权力和快感。 不可否认,他本人也享受着金钱买来的生活便利,比如穿过一条街就能到中央公园晨练。 中央公园的秋天很美,湛蓝无云的天空下,步行道两旁错落有致地种着各种树木,远远望去,树叶斑斓,有深深的绿色,灿烂的黄色,耀眼的红色,湖边的枫叶翩然而落,作画的人支着画架,将调色板上的颜料涂抹到画板上,捕捉每片树叶的色彩。 高旻在公园外围的柏油马路上跑步,一群孩子在茵茵的绿草地上进行橄榄球攻防训练,一不小心,橄榄球被抛到马路牙子上。他停下俯身捡起抛回去,孩子们大声地说谢谢。 跑完10公里,高旻在公园出口处驻足休息,他进来时曼哈顿岛还在沉睡,1个小时后,路上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属于大都会的喧哗再一次地醒来。 高旻喝了口苦味矿泉水,瞥了一眼表盘,7:00,很好,中国北京时间20:00,第一天上班就关机努力工作的好员工舒楝同志下班后应该开机了吧。 事实证明关机和开机无人接听相比,后者更令人上火,前者你会为她找借口,也许没电了、也许飞行模式、也许投入工作关机免干扰…… 拨出去的手机号码持续忙音直至自动切断,高旻平静的心湖起了微澜,他感到荒唐,为自己无缘由的焦躁,也为舒楝的开机不接,他甚至猜测舒楝是不是故意的。 终止胡思乱想的方法是契而不舍地拨到对方接听为止,在高旻耐心将要耗尽时,舒楝接了电话,还一边不知和什么人扯闲篇,“诶,来电好像是国际长途” 那人搭茬,“舒编,你这业务都开拓到国外去了?” “我倒是做梦都想征服全球,可至今爱比邻也就覆盖了本埠而已” “或许是国外亲戚也说不准” “我们家往上数八代都是农民,还是革命特别彻底的贫农” 话虽如此,舒楝又确认了一遍号码,不是舒昱鸣的,而且,他最近也没有国外行程。 会是谁打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舒楝估摸着对方可能拨串号了,于是用国际通用语回覆,“sorry,yognumber” 高旻额角的血管突突跳动,第一次碰见接电话一心二用的人。等他们聊完天,他好涵养地说:“是我,恭喜你入职时代精神” 舒楝捂住手机听筒,小声对楚西说:“是高总” 楚西不解,“他找你有事?” 舒楝摇头表示不知,清了下嗓子,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高总,您这是在哪儿呢,没在国内吧?” “我现在纽约,昨晚我联系了你几次,你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本想第一时间祝贺你和爱比邻的!” 怎么听着有点埋怨的味道……这可是*oss,轻易不能得罪,舒楝赶紧端正态度,“那真太抱歉了,我觉得吧换了新东家第一天上工必须关掉手机,以示我对雇主的尊重和对工作的重视,不过还是感谢高总的一片心意,错过了您的电话我好遗憾!” 心里话却是:祝贺你妹,我的苦涩都快淹成一盆老坛酸菜了!被招安的屈辱有谁懂?知不知道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旻听了舒楝的谦词,那一星半点的不快烟消云散了,他笑着问:“刚刚你和谁在说话?今晚和同事们聚餐?” “同事们商量好了,决定爱比邻发行当天出去聚餐。今晚楚总请我到他朋友那儿喝酒”,舒楝迟疑了一下问:“您还要跟楚总说几句吗?” 难道有重要事交代?舒楝揣摩,按纽约的时区推算,那边也才七点来钟,他一大早地发什么神经! “哦,不用——”,高旻欲语还休,满腹的心事叫舒楝粗线条的神转折给堵了回去。 “那好,高总咱们回见,拜拜!”,一听他没事,舒楝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高旻握紧手机,回望姹紫嫣红的秋色怅然若失,再美的风景无人分享也是寂寞的。 身处中国的舒楝可没悲秋情结,她把手机扔进包里,和楚西走进gaashes的铁艺大门,绕过用空酒瓶垒砌的水帘影壁,一座酒神像迷宫横亘在眼前,迷宫过道两边的冬青树墙高2米左右,方向感不好的走进去小半天出不来。 楚西说:“童心未泯的人大可试试,闯迷宫成功可获赠一瓶好酒”,看舒楝摩拳擦掌的样子,他提醒,“我反正每次沿着外围七拐八绕的小道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不愿意进去后让人给领出来!” “多有意思啊,玩玩呗,要真迷路了有什么措施吗?” “进入死角有红外感应探头,门岗处的保卫会把你带出去” “那走吧”,舒楝一马当先踏入迷宫,楚西只好跟上。 一开始无头苍蝇般乱闯,后来舒楝发现了规律,迷宫每道出口的两侧挂着数字牌,有偶数也有质数,按照最简单的数学逻辑,要么选择偶数的方向走,要么选择质数的方向走。舒楝和楚西交换了下意见拍板走质数的方向。 当他们走出迷宫时,楚西感叹,“还真被你蒙对了,林栋的酒给定你了!” “楚总,我可没瞎蒙,会所老板明显崇尚不对称美学,迷宫的设计遵循了质数螺旋规律,综合两点判断,我觉得选质数方向能走出去” “高明!”,楚西抚掌,“质数螺旋我不懂,不过这里老板的审美取向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难猜,你看这栋小洋楼的庭院风格,悠长起伏的鹅卵石小径,不居中的法式喷泉——每一处景观都体现了非对称美学。所以我猜迷宫的设计者将自己的喜好植入游戏,那么比起对称的偶数,他大概更喜欢不对称的质数!” “那你太懂林栋了,他认为对称的美学规整得没意思,就像人生,过于循规蹈矩会索然无味。他肯定会心甘情愿地奉上美酒!” 舒楝和楚西的朋友林栋接上头时,高旻正在赶往肯尼迪机场的路上。 乔航坐在副驾驶位上,他瞥向倒视镜,老板靠着后座扶额假寐,看上去非常疲累,有别于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来美国后行程安排很紧张,昨天刚和联合投资人开完会,今天就要飞到洛杉矶见企业并购律师团,明天还得去欧文市跟v制药公司的董事会见面,商议收购细节。 即使如此忙碌,老板也挤出时间为新开张的爱比邻订做了别出心裁的蛋糕,几次联络舒小姐亲自向她致贺,无奈舒小姐关机,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和舒小姐通上话。 高旻若有所感地倏然睁眼,锁住乔航镜中窥测的视线。 乔航垂头讷讷无语。 “想问什么?”高旻声音低沉。 “您和舒小姐联系上了吗?我觉得还是安抚下她为好,毕竟从负责人变为编外雇员肯定有心理落差” “她不需要,现在估计正开心地跟楚西喝酒” “舒小姐和楚总关系融洽有利于合作,那您就可以放心了!” 高旻阖上眼睛,久久沉默,就在乔航以为他睡着时,后面传来一句“是啊,我很放心” 老板的语调虽平淡,但为何感觉有一丝恼意? 理智的堤岸被不知起自何处的思念侵袭,高旻的一颗心上上下下,莫名地高兴,莫名地失落,或许深秋的景色日渐萧瑟,他患上了悲秋综合症。 一定是这样的…… 第49章 一更 舒楝恢复了繁忙的生活节奏,周一周二到时代精神应卯尽主编的责任,开选题会,布置任务。其余五天交给了项辉支配。 再一次确认舒楝真有心干自由记者这行后,项老大当即派活给她,到几处5a旅游风景区调查服务质量,回来后写成报告交给他,差旅费由委托机构负责。 舒楝宅虽宅了点,但碰到正事,还是能像驿马星一样跑起来的。更何况有人出钱让你干对得起良心的活,此等美差自然要不带一秒犹豫地满口应下。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带上暗访工具,舒楝轻装上阵奔赴目的地。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这五天舒楝马不停蹄地跑遍了目标风景区,经过实地走访调查,她发现大都存在价格欺诈、环境卫生脏乱、设施破损老旧、服务质量差、工作人员态度差的问题。 5a级景区尚且如此,更别提资质低的风景区了,就拿价格欺诈来说吧,平常5毛钱一根的老冰棍到了景区价格飙升至3块钱一根,这时可能还没有挨宰的感觉,那么两三百一桌的菜被索要两三千呢?碰到欺客宰客的行为,理论不过,大部分游客都选择哑忍。 出来玩是为了开心,结果花钱买了烂服务,这种旅游堵心不堵心? 报告写到这里,舒楝提出思考,如何整饬景区的种种乱象呢?警告、取消资质,当然可以起到震慑效果,可效果有多大?摘牌可以复牌,对于景区来说,违规成本低,整改后很可能故态复萌,只有出台惩戒措施,加强有关部门的监督管理,景区的旅游乱象才能彻底改观。 调查报告一气呵成,舒楝整理成文档在线传给了项辉,心里还挺没谱的,毕竟很久不写新闻稿了,不知道符不符合项辉的要求,她就像第一次投稿的新人,忐忑不安地等待回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楝满涨的信心像被戳破的气球,眼看就要瘪了。这时对话框抖动了一下,一条信息发过来。 项老大:笔力犹在,宝刀未老!看来你的志气也没完全消磨掉,一些观点仍旧犀利。 独奏者:我身在曹营心在汉,从不敢忘未竟的新闻事业! 项老大:很好,继续调整,争取回到最佳状态,我给你多接点活! 独奏者:没问题,多多益善! 关了对话框,舒楝安心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她大叫一声“糟了”,翻开手机短信看了下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还赶得上!” 孟源婚期定了,邀请舒楝她们几位前同事吃饭顺便发请柬。本来定好前天聚,后来为了迁就在外出差的舒楝,临时改了时间。 要是再错过,八成朋友都做不成了,舒楝一刻也不拖延,五分钟搞定了洗漱,换了便装,匆匆到负一层停车场取车赶往吃饭地点江南阁。 饭庄内小桥流水,假山叠石,一看就是孟源喜欢的调调。 孟源、胡琳、王如燕围坐在一个画舫样式的亭子内,舒楝跨过竹桥朝她们走去。 “来来来,就差你一个了,我喊服务员上菜了”,孟源招呼舒楝,脸上喜气洋洋,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舒楝坐下,胡琳给她用热茶水烫餐具,手指肿肿的,估计是孕期浮肿吧,怀孕真辛苦。 王如燕有些憔悴,联想到胡琳说她男朋友的事,或许感情上出了变故,舒楝看她闷闷不乐,想安慰她几句。刚要开口就看到对面的胡琳向她使眼色,对了王如燕挺要面子的,还是不要说了,让她自己消化吧。 王如燕打起精神笑了笑,“小孟,婚宴订好了吗?” 孟源呷了口茶,“订了,远了点,假日酒店,就这还找人托了关系,听说有些酒店的婚宴预订单都排到明年去了!” “是吗,那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其实也没什么事了,前一阵子才叫忙地飞起来,婚房装修要盯着,婚礼安排样样都要顾,当时想,结婚怎么这么麻烦,还不如旅游结婚呢,可我和他的父母都不同意,说一辈子的大事,不摆酒不像话,亲朋好友那里也不好交代!” “小孟,你结婚后可别急着要孩子,新房装修有污染,记得多通风” “我妈给我说了,买装修材料时,老板们都说自己的产品环保无污染,结果还是有味儿,虽然他爸妈着急抱孙子,但这种情况也只能推后了!” “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吧,有了孩子后,男人还可以像往常一样生活,女人的时间就不是自己的了”,胡琳传授经验之谈。 舒楝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你儿子正好离开手了,不用你操心,趁机过过贵妇的日子,没事了做做美容捏捏脚什么的,干吗又要小孩?” “这你就不懂了”,胡琳放下筷子,“生孩子有失有得,个人生活确实少的可怜,但跟做妈妈的幸福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等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把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时,什么委屈啊累啊的都没有了!” 好了,谈话可以到此结束了,舒楝专心开吃,这种话题只有等她也成为了谁的妈时才适合加入讨论。 孟源倒是很感兴趣,和胡琳越聊越起劲,讲起了备孕的那点事。舒楝听到她们说女人排卵的第一天做和谐生命之事怀孕机率比较高。以她贫乏的□□知识,约莫知道安全期和排卵期,但具体的排卵日子怎么测? “排卵那几天体温会比平时高一些,你在危险期那几天一定要常测量体温,不是还有排卵试纸吗,或者干脆到医院做个b超检查,这个方法最准确了!” 听了胡琳的说法,舒楝解了惑,果然留心处处皆学问。她以前觉得这件人生大事找个男人合作就行,听了两位已婚者和准婚者的交流才发现孕育下一代并不简单,简直不能想她有了娃是什么光景。 王如燕默默吃着菜,也不搭话,换她情绪高的时候早跟胡琳她俩说到一处去了,舒楝也埋头苦吃,她怀疑一旦自己嘴停下来就要对王如燕说你男朋友那渣,赶紧分了,不然留着过年啊! 感情问题有什么好苦恼的,难道会比身体上的伤痛更难忍受?当年她被打得断了肋骨,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会疼,她想,忍着吧,会痊愈的,受伤的肢体有复原的一天,感情也会吧,就当生了一场感冒,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如燕放下筷子,对舒楝说:“你什么也不要讲,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劝我看开点” “我可什么也没说” “你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是想说点什么!” “好吧,那我索性说了,你不要为了那种人生闲气,他如果让你不高兴,说明他不值得你喜欢!” “是啊,喜欢他是我瞎了眼,那混蛋脚踏两只船,还跟他们领导的女儿谈着,被我发现后,他还百般抵赖,后来那女的也知道了,拉着他找我对质,他说我单方面纠缠他……” “什么!?”,胡琳也不跟孟源聊了,听了王如燕的话气得柳眉倒竖,“那混蛋活腻了吧!这事换我一嘴巴子拍他脸上了,对质,对你妈的质,敢玩老娘,叫你好看!要不要我找人给他上上课,一点代价都不付,太便宜他了!” 舒楝附议,“就是啊,弄条麻袋套他头上,胖揍他一顿,先解气了再说!” 孟源也很无语,“这人品也太差了吧,别伤心了,早一天知道早一天止损,下一次找男朋友看仔细了再往深处发展” 王如燕咬唇惨笑,“是啊,我还能怎么样,他和那女的订婚了,难怪我一提结婚他就推三阻四的,我真傻,叫他骗地团团转!” 舒楝胡琳孟源轮番安慰王如燕,可能意识到主客都有喜事在身,她不好煞风景,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孟源回归正题,给她仨每人发了一张结婚请柬,“我结婚时希望好姐妹们都到场!特别是小舒,你可是要给我当伴娘的,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放心好了,当伴娘我是熟练工,保证完成任务!”,说着,舒楝展开请柬,一对卡通的新郎新娘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我们结婚了。 又一个好姐妹即将踏入婚姻,舒楝合上请柬,发自内心地对孟源说:“祝你幸福!” 孟源笑了,“我要求不高,只要有住的地方,老公脾气温和,有稳定工作,条件许可了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这样想是好事”,胡琳是过来人,知道真实的婚姻生活离浪漫很远离平实很近,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想把日子过好,要诀在于不折腾。 结完帐,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饭庄门外走,一步一景,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 走到门口差点和一对情侣发生碰撞事故。 “你们走路不带眼吗?”,对方女的戴着墨镜,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气势汹汹地问。 胡琳也不是好惹的,当即还嘴,“你不是也没带眼吗,小姑娘说话不好太冲的!” 男的扯扯女的胳膊,“算了,我们走吧” “凭什么算了!”,女的摘下墨镜,顿了片刻,表情嘲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王如燕,你还有心情来吃喝,也对,像你这种惯三,不要脸的很,这回又插足失败了吧,苍天有眼,怎么会让你得逞呢!” 王如燕的脸刷的白了,“秦桑桑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吧!未成年的时候就勾引班主任,害他老婆流产,好在林天磊聪明没被你迷昏了头,按原计划和我好朋友订婚了!” 听到这儿,舒楝大概明白了,这个叫秦桑桑的是替好朋友示威来了,话怎么难听怎么说,王如燕气得浑身颤抖。 “喂,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讲,小心告你诽谤!”,舒楝上前一步把王如燕挡在自己身后。 “哈”,秦桑桑很夸张地大笑了一声,“是不是诽谤你问她不就知道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惯三做朋友的人,人品又能好到哪儿去!” “哎哟,小姑娘,有空在这里和我们吵架,不如回去劝劝你的朋友,和渣男订婚也不嫌膈应!”,胡琳冷笑着帮腔。 “就是!”,孟源撇嘴,“我们的人品你不用关心,倒是你朋友的未婚夫人品差劲的很!” 王如燕捏紧拳头,从舒楝背后走出来,冷声说:“秦桑桑你又清白多少?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明显有人蒙在鼓里,拿狗尾巴草当个宝!” “你少胡说!”,秦桑桑嘴上虽硬,脸色却已变了,“当□□还不让人说了——晋楠,咱们走!” 秦桑桑也不耀武扬威了,拉上男朋友,灰溜溜地走了,剩下舒楝几个面面相觑。 “秦桑桑也没诬陷我,我的确喜欢过新来的班主任,还给他写了一封情书,我不知道他结婚了,也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怀了孕,更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现在我被林天磊骗了,没准是报应!”,王如燕自暴自弃地说。 “压根两码事,你班主任那事也不全赖你啊,不知者无罪,别太有罪恶感了,林天磊是渣不解释,他脚踏两只船也不怕扯了蛋,干吗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 舒楝觉得胡琳的劝说有几分道理,但王如燕这段前情往事真的不太好评判,按说她那个年纪少女情怀总是诗,暗恋班主任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许其她女生也在偷偷喜欢着班主任,不同的是她付诸了行动,间接导致班主任的妻子流产,心理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了。 孟源安慰王如燕,“别那么说自己,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认识那个秦桑桑?她也太嚣张了!” “住我家隔壁的邻居,换了头,搭上了有钱男朋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舒楝和胡琳对视一眼,原来汗蒸时王如燕提起过的那个整容大变脸的邻居就是秦桑桑啊。 第50章 二更 v制药公司的收购已近尾声,高旻让乔航订返回中国的机票。 剧情转折的太快,正在审阅文件的乔航没抓住节奏,半个小时之前,老板还说工作结束后会在纽约停留一周休息,也大方地给他放了假。为何仅仅过了三十分钟就改变了主意?以他对老板的了解,朝令夕改的事几乎没有发生过。所以慎重起见,乔航向老板确认,“您度假的计划取消了?” 高旻盯着双显示屏上的博彭终端,分析实时的金融市场数据,他头也不抬地说:“对,我的度假计划取消,你的度假计划照旧,趁便带女朋友去欧洲玩吧” 乔航小声嗫嚅,“我,我还没女朋友” 高旻勾起唇角,“哦?你是在提醒我dmc占用你太多时间,令你无暇结识女人?作为dmc一流人才的你,被优秀的女性青睐才符合常理” 乔航脸红了,急声辩解,“并没有,我觉得现阶段事业比较重要!” 高旻撩起眼皮看他,“不用紧张,开个玩笑,我希望订到明天返程的机票,ok?” “为什么不搭乘公司的湾流商务机?”,乔航觉得奇怪,老板很少用私人飞机,dmc员工公务出差坐的次数都比他多。 “你认为mit那帮搞并购的老爷们会高兴地跑机场赶点,花上5个小时往返于纽约与洛杉矶之间?他们的时间多金贵,自然更乐意坐不需要听从航空公司调度的私人飞机” “下午自由活动,公司不少女孩子托你买东西了吧?”,高旻忽然问。 乔航点头,手机里的备用录上列了一长溜单子,不是化妆品就是包,看着密密麻麻的品牌名,他头疼起来。 意外的是,老板说他也去,“两个人采购会省不少时间,当然你一人能代劳,我也可以袖手旁观” “请您务必一起去”,乔航苦着脸向老板展示备忘录中的采购列表,“恐怕我一个人很难完成她们所托!” 高旻吹了声口哨说:“我很欣慰” 乔航摸不清老板的意图,不知他又有了什么神来之思。 “你看姑娘们强烈的购物*说明了两件事:其一,dmc的薪水相当丰厚,至少消费奢侈品不成问题;其二,员工们充分相信dmc的盈利能力,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大肆花钱!” 乔航承认老板总结地非常到位,在公司每一位员工的认知里,高旻带领dmc创造了太多难以超越的神话,与其说信任dmc,不如说更信任dmc的掌门人。 可是,老板,你能不把反讽说得跟夸奖似的吗?脑子转弯慢的人不太能领会到你的真意。 舒楝清闲下来突然记起了钱进托付的事,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出苏怀秋的电话拨了过去,嘟嘟了两声后,电话通了。 “喂?舒楝!?”,苏怀秋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喑哑。 看来病得不轻啊,舒楝寻思。 “对,是我,那个,你今天在财大吗?我有点事过去找你” “在,你能中午过来吗,我下午有课” “好的,那我们中午见了” 舒楝乘地铁到站后又换乘了一部公交车正好在财大门口停,她跟着几个学生混进了校园。 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她顺着林荫大道随意溜达,四处张望风景,砖红色的教学楼看着很有历史感,篮球场上穿着运动衣的男孩子们满头大汗地奔跑传球,女孩子们在一边加油助威。 这就是青春啊,肆无忌惮地欢笑,肆无忌惮地呐喊! 舒楝有被感染到,步履不觉轻快起来,以后有空了要常来校园充电,青春不败的感觉真好。 “诶,同学借过!”,身后传来一阵车铃声,舒楝往旁边让了让,穿蓝色外套的男孩骑着山地车一阵风似地冲了过去。 “看样子我很年轻啊”,舒楝好心情地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到12点了,刚要打给苏怀秋,没想到他先打过来了。 “你来第一食堂,咱们边吃边谈,不认识路的话,找个学生问问” “好的,你等我!” 舒楝拉住路过的一个女生打听第一食堂的位置,恰好女生也去那里吃饭,两个人就愉快地结伴同行了。 俩人边走边聊天,毕竟女人嘛,不可能一路别扭着谁也不搭理谁吧。 女孩子问舒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我看你都不知道第一食堂在哪里!” “是啊,我外校的,过来找人”,舒楝将“学生”假扮到底,谁叫她面嫩呢。 “找谁?男朋友?” “不是的,找一个老师,苏怀秋” “苏怀秋?天!他可是我们学校女生的‘公共财产’之一,他讲课老有魅力了!你和他……” 舒楝好笑地看了一眼女孩八卦的小表情,自动带入钱进,“他是我哥哥!” “你是苏老师妹妹!?”,女孩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那你快告诉我苏老师有女朋友了吗?” 舒楝摸着下巴故弄玄虚,“嗯——据我所知,没有!” “啊,太棒了!这么说我有希望了”,女孩双手交握摆出祈祷的姿势,“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苏老师还是光棍!” “但是——”,舒楝咧嘴大笑,“苏老师有喜欢的对象了!” “什么?”,女孩气得跺脚,“是我们学校的吗?女老师?女学生?”,看到舒楝一直摇头,她呆呆地问,“难道是男的?男老师?男学生?”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们学校的,也不是男的,我只能透露这么多!” “反正不是我们学校的就好,我也不算输!”,女孩子甩甩头发乐观地说。 舒楝给她点赞,“就是说嘛,满校园的小鲜肉,不要浪费资源!苏怀秋再有魅力也是老腊肉,不新鲜了,你们小姑娘就放过他老人家吧!” 女孩哈哈大笑,“你说得太好了,我请你吃炖鱼蛋!” “谢谢了,我先找苏怀秋蹭饭吧” 苏怀秋站在食堂入口处,大老远就看见舒楝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钱进提过,她这个同学特别有亲和力,不管跟谁都能有话聊。 舒楝走近,仰头一看,苏怀秋站在台阶上,“我以为你在食堂内等我呢” 同行的女孩飞快瞟了苏怀秋一眼,讷讷地打招呼,“苏,苏老师你好!”,没等苏怀秋回话,她嗖的一下钻进了食堂。 “这姑娘有贼心没贼胆啊,嘴上说着天花乱坠,结果一见到你苏教授就结巴了,小姑娘可扬言了,说要追你!” “小孩子们的玩笑话罢了”,苏怀秋淡淡地说。 “你也把钱进当孩子?”,舒楝出其不意地问。 苏怀秋停下,回头看向舒楝,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把她当成我爱的女人!” 舒楝倒吸一口冷气,手指蜷缩,“买噶的!你这情话的段数简直了,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苏怀秋看着舒楝皱眉皱眼笑出了声,丰富的表情配上搞笑的手势,让听她说话的人不自觉地感到开心。他现在理解了一直独来独往的钱进为什么和舒楝做朋友,谁不喜欢能令自己彻底放松的人呢。 “走吧,去吃饭”,苏怀秋带着隐隐的笑意去取餐盘。 舒楝找地方坐下,苏怀秋去了又回,端的餐盘里饭菜热气腾腾。 “用我帮忙取餐吗?” “什么菜好吃,你能比我更清楚?” “好吧,苏哥哥,我就坐享其成了!” 舒楝使劲闻了闻炒菜的香味,再看菜色,正经不错,有剁椒鱼头、年糕排骨、脆皮豆腐、茄汁排条、菠萝咕咾肉、粉丝蒸蛋……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舒楝伸长脖子搜寻陷在人山人海中的苏怀秋,热切地期盼他满载食物胜利归来。 苏怀秋端着餐盘回来时正好看到舒楝有如等待喂投小鸟的模样。 “饿了吧,我这次取的都是主食,有生煎、米线、也有牛肉面,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舒楝双手合十,“ok,我开吃了!”,广而告之后,下箸如飞,夹了块鱼肉,“我吃过最鲜的鱼头是在西湖边的一家小店里,鱼汤奶白,炖得特别入味,再喝上一杯雪花啤酒,别提多享受了!你们食堂做的剁椒鱼头也不错,就是味道淡了点,掌勺师傅不舍得用盐吗?” “吃盐太多不健康,容易得甲状腺结节,我觉得咸淡还可以,你是不是口比较重?钱进也是,什么重口吃什么”,苏怀秋说着,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舒楝撂下筷子,似笑非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替钱进来劝我放弃她?” “不是,她叫我来看你病得重不重” 苏怀秋温润的脸部线条绷紧,随后他缓缓笑了,神色温柔缱绻,“这个傻丫头,从小到大都一个德性,刀子嘴豆腐心,说了伤人的话后,最难受的反而是她自己!” “钱进挺在意你的” “在意我会躲到山西去?” “你算其中一个原因吧,但不是最主要的,你也知道她在公司的处境有点内外交困,她到外地谈项目也是为了打开局面,估计也有让你们彼此冷静一下的打算,我对钱进的个性多少了解一点,我想她大概觉得你对她的感情比较突然,有点不理智,距离远了,不照面,时间一长,迷障就自动解除了!” “突然?”,苏怀秋无奈地垂下眼睛,“她读初中时我就喜欢上她了,她对我而言,既是妹妹也是爱人,我的眼睛除了她从来没有看过别的人!” 苏怀秋的告白让舒楝震撼,我的眼里只有你——多么动人的情话,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没遇见爱情,而她的好朋友钱进不仅遇见了爱情还得到了爱情,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那你想过你们俩的未来吗?” “我以前想过,带着钱进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最好谁也不认识我们” “现在呢?”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我什么都不强求” 舒楝对突如其来的悲伤气氛感到不适,她吁了口气说:“你俩是旷世绝恋吗?还是血缘关系造成的天堑拦着你们?” 你想说什么?”,苏怀秋瞬也不瞬地盯着舒楝的眼睛。 “你和钱进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苏怀秋苦笑,“钱进很固执,认准了死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不是没有办法”,舒楝看着苏怀秋发亮的双眼说:“让她觉得亏欠你!你要变本加厉地对她好,哪怕她作天作地也不要动摇信心,等她欠你的越来越多,她就越想补偿你!” “为什么帮我?” “钱进如果错过你,会遗憾一辈子,你那么爱她” 文艺腔对话酸倒了舒楝的大牙,好在手机铃适时响了,把她从尴尬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你在哪里?” “我在中国啊……”,舒楝看了眼来电反应过来,“高总,你回来了?” 第51章 三更 当着苏怀秋的面,舒楝自然不方便在电话中向高老板坦白自己跑到财大是当红娘来了。 高老板说找她有事,还说他在爱比邻的办公室等她大驾光临,话中隐约透出一丝不满来。 舒楝拿着手机怔怔出神,高老板唱的这是哪一出啊,真想送他一句东北话,败整景! 话说他有什么好不满的,嫌她没在爱比邻坐班?别家公司的顾问一个月去一两天,她一周去两天,拿的钱也是业内的平均水平,按这个标准看,她快赶上劳模了都! 况且她要天天往爱比邻跑,兢兢业业地上工,就该换时代精神总监邢睿和狂徒主编凌清逸不满了。楚西自不必说,站在公司老总的立场上,他是希望爱比邻能和时代精神完美融合的。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十根手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更别说公司嫡系与非嫡系的区别了,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做份儿内事,切忌越线。 翻来覆去也没想明白高老板生气的点在哪儿,多思无益,等会儿去时代精神当面锣对面鼓,看他能说出个什么123来。 “公司那边有事?”苏怀秋关切地望着舒楝。 “老板回来了,下旨召我觐见” “我送你” “你下午不是有课吗,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好了” “你老板找你不是有急事吗,拦不到出租车怎么办?你别跟我客气,咱们把餐盘清理下取车就走” 高旻并非舒楝所想的那样生气,他好整以暇地在爱比邻办公室转悠了一圈,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乔航根在后面给爱比邻的成员每人发了一份从纽约买的伴手礼,女孩子是香氛礼盒,男孩子是领带,两样礼物看包装上的logo就知道是奢侈品。 每个人的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加入爱比邻的决定果然做对了! “高总,我代表爱比邻所有工作人员感谢您送我们的礼物!”,余田田声音又甜又脆,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代替所有八卦儿女提了个大家都感兴趣的问题,既然来自纽约的礼物办公室人人有份,那么,他们的头,舒楝舒主编的礼物是什么? “等你们舒主编来了,亲自拆开礼物,你们不就知道了?”高旻看向乔航手上抱着的纸箱子促狭地笑了笑,“你们舒主编的办公桌在哪儿?我把礼物给她送过去” “透明格子间那”,余田田热情地为时代精神的财神爷指路。 “成,我们自己过去,你们继续忙吧” 高旻带着乔航进了舒楝的格子间,白色办公桌上书和文件归置地整整齐齐,电脑旁放着一盆袖珍薄荷,叶片碧绿,生命力很旺盛,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充满着元气。 高旻从乔航手中接过纸箱放到窗台上,抬腕看了看表,心想舒楝人已经快到了吧。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开机键,电脑启动很快,竟然不设host密码。高旻从格子间探出头问:“你们舒主编的电脑是共享的吗?” “是的,舒主编说了,她要不在的时候,我们需要资料就到她的电脑里找,所以没设密码”,美编程羁解释。 舒楝的电脑桌面风格设置的偏简洁,几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点开硬盘,所有的文件夹都编了号,分门别类的排列成方队。 因为发生了车祸,高旻一度认为舒楝是个马虎毛躁的人,没想到工作上她还挺细心的。 这时格子间外面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美编程羁使劲憋住笑说:“我们大家强烈建议高总您不要关掉电脑,因为两分钟后您将欣赏到舒主编大海般博爱的胸怀以及走在国际前端的审美眼光!” 很快谜底揭晓了,舒楝的电脑进入屏保模式,一组不分地域不分肤色的美男子照片滚动播放,高旻能约莫认出年轻时的莱昂纳多、基努里维斯、丹泽尔·华盛顿,中国的他大部分认识,还有日本的男演员,柏原崇、木村拓哉,他还能叫得出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道。 乔航朝外招了招手,几个八卦主力军在余田田的带领下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开始科普,“满脸雀斑的这个外国男星叫埃迪·雷德梅恩,他演过霍金,这位亚麻头发的叫瑞安·泰勒,是一位超级男模……” 舒楝走进爱比邻办公室看到了冲击性的一幕,她的办公桌前为了一圈人,高旻俯身盯着电脑屏幕,其他人也做着类似的动作。 她竖起食指抵住双唇,示意外面没有凑热闹的人不要出声,放轻脚步,悄悄走到格子间,顺着人缝超里边望去,还当他们看什么稀奇,原来被她屏保中的男们吸引住了目光。 “你们干吗呢?这么喜欢我的屏保,需不需要我给你们每个人拷贝一份?” 余田田“啊”的大叫一声,战战兢兢地回头,“舒,舒主编你来了?” 舒楝挥挥手,八卦主力军顿作鸟兽散,各就各位。 (未完) 第52章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舒楝开着她的gt-s如约而至,国际会议中心前面的停车场上名车云集,她的车虽不是最好的,但无疑是最抢眼的,金色的跑车外观跃然于众,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下了车,舒楝左右瞧了瞧,没看到熟人,高旻和她说好了一块入场,因为有个走红毯环节,人多了一起走比较有气势。 高旻乘坐一辆7座的商务车抵达会议中心后一眼就看到了舒楝和她的车。 黑色的夜和黑色的车群中,舒楝的衣服与车的颜色极具标示作用,军绿色长袖真皮衬衫、灰蓝色九分西裤、烟灰色蛇纹短靴、流沙金车身,这几样组合起来自成风景,让人无法忽视。 舒楝的身高能够驾驭气场霸道的服装,高旻见识过她私下的懒汉造型,但就正式场合来说,她每次的着装都很令人惊艳,简洁而不凡似乎是她的穿衣概念。 高旻微微一笑,向舒楝走去,陪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 舒楝无聊地左顾右看,眼神平移,瞅见了高旻,啧啧……高总今晚打扮地跟新郎官似的,黑礼服白衬衫配领结和缎面腰封,着装相当隆重呐! “高总,您这是要结婚?”,舒楝打趣。 “暗物质资本和时代精神缔结了婚约,你不知道吗?”,高旻亦打趣,“所以,楚总的好日子就是我的好日子,穿隆重点不过分!” 舒楝的目光越过高旻,聚焦在相偕而来的男女身上,他俩是暗物质资本的人还是时代精神的人? 高旻转过身,为舒楝介绍,“蓝蕊心,dmc直投团队的主管” “你好”,舒楝主动伸出手,蓝蕊心施舍似的递出纤纤玉指,虚虚一握,“你好,舒主编,我听乔航提起过你” 蓝蕊心穿着曳地缀钻礼服,梳着旧日名媛发型,红唇娇艳欲滴,她打量了舒楝一眼,微微一笑,“你穿衣很有品味”。 当一个女人觉得自己可以艳压另一个女人时,她会对这个沦为陪衬的女人释放些许善意,并且轻描淡写地夸上几句,诸如:你的衣服不错、你的鞋子挺好看、你的耳坠很别致……对于没有重点可夸的人,赞美她本人以外的随便什么东西不是应有的礼节吗?要知道有些人长的不怎么样,品味也差的要命,这才是最糟糕的状况。 如果另一个女人长得美呢?那会激起她的胜负欲,将其视为对手,努力找出对手脸部以外的缺点,气质、谈吐、妆容、衣服……只要留心,总会找出破绽的。 女人之间的暗战舒楝心知肚明,她对蓝蕊心表现出的傲慢和轻视压根不在意,社交场合的外交辞令听多了就免疫了,就像男人通常夸女人漂亮;如果不漂亮,夸她很有气质;如果既不漂亮,又没有气质,可以夸她很善良;如果都没有,就夸她健康——看吧,这就是成人间善意的虚伪,所以,与其被夸健康,不如被夸品味佳。 高旻瞟了一眼蓝蕊心神色微冷,他抿唇不语,眼神闪了闪,扭头观察舒楝的反应。 舒楝很淡定地回夸蓝蕊心,“我看过蓝小姐主持的财经评论节目,当时我就在想,像蓝小姐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专业人士太少见了。现在和你照面后,我觉得真人比电视上更美!” 与蓝蕊心的夸赞相比,舒楝的夸赞更真心实意,因为蓝蕊心确实挺好看,也确实有才华,能加入dmc并担当主管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听完舒楝的话,蓝蕊心的表情瞬间明亮了几分,也不故作矜持了,从晚宴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舒主编,你有投资上的事想问的话,不妨找我,我很乐意为你解惑!” 舒楝接过名片笑着说:“能得蓝小姐指点,是我的荣幸!” 一场战事转眼间消弭无形,不得不说舒楝应对得当,她要是也意有所指地回敬蓝蕊心几句,场面就不好看了。 高旻指了指蓝蕊心旁边的男士对舒楝说:“还有这位,郑浩然,dmc的策略分析师” 舒楝刚刚和蓝蕊心说话时没留意她身边的男人,现打眼一瞧,有些面善啊。 郑浩然张张嘴不知说什么,他慌乱地看了舒楝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睛。 “喔——是你!”,舒楝想起来了,永和豆浆的那位相亲男! 就职于暗物质资本,肯定不差钱,为了搞砸相亲,故意约在快餐厅,真让人哭笑不得。 “舒小姐”,郑浩然吞吞吐吐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开场白,“你,你还好吗?”,这句话本应在快餐店的闹剧发生后就该问的,虽然当时舒小姐并没有计较,也没有和他理论,而是很有风度地悄悄走人,但这一幕远比当众被大骂一顿更叫他难受。 高旻直觉这两人有事,“你们认识?” “呃,有过一面之缘,在——某个餐厅” “对,我和女朋友在餐厅见过舒小姐” 这两个人完全在一本正经地胡扯!高旻的眼神直白地说他不相信。 蓝蕊心有点吃惊,“浩然,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不早说,那今晚我就邀请别人当男伴了,你女朋友要是误会了多不好” 郑浩然挤出一丝笑容,“她不会的,毕竟是工作性质的应酬” 红毯两侧,记者们端着□□短炮对准入场来宾。 舒楝对高旻说:“咱们进去吧,颁奖时间快到了” 四个人不再废话,蓝蕊心物尽其用地照旧挽着郑浩然的胳膊,仪态万方地踏上红毯,她姣好的容貌和牛气的工作经历颇受媒体追捧,所以当她向两边的记者挥手时,立即引起一片清脆的快门按动声。 舒楝觉得她和高旻像蹭红毯的,一点关注度都没有,她为现场的记者感到惋惜,他们错过了一条大新闻,即将上市的时代精神的推手就是她身边这位低调的资本运作家,他的富有程度也许远超人们的想象,特别是如此年轻,个人经历写成剧本也许不比讲k创始人的电影赖。 一行四人在签到处签了名直接进入颁奖会场,入座后专心等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舒楝挨着高旻坐,一直默不作声挺傻的,她微微侧头,小声问:“楚总呢?时代精神没有来人吗?” 呼吸相闻的距离,近到能看到她蜷曲的睫毛,高旻再贴近一些耳语,“楚总在后台,待会儿颁奖典礼开始了直接上台领奖,时代精神的人估计也在后台陪着他吧” 正说着话,颁奖典礼开始了,主持人柳婧穿着金色亮片露背长裙款款走向舞台中央,善睐的明眸望着台下,微嘟着红唇,做了个撒娇的表情,“先生们,女士们,掌声在哪里?” 顿时会场内掌声四起,美女撒娇男人们都买账,尤其会场中就坐的大都是企业中层管理以上中年男士,他们对小女孩式的娇嗔最没抵抗力了。 果然舒楝听到周围男人们窃窃私语的交流赞叹: “太性感了!” “简直艳光四射!” “这裙子穿的像条美人鱼” “世林兄,下次吃饭把她叫上” “恐怕不容易,她可是华文卫视的当家花旦” “最近蹿红的女明星,就那谁,派头大吧,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她还不是乖乖地送上门来,柳婧不过就是个小主持,只要钱给到位了,她照样给我舔!” “那你可有艳福了!” “哈哈” 轻浮的话音刚落,猥琐的笑声又起。 舒楝拿眼觑高旻,作为男人,他没有同感吗? 高旻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好像对周边的一切漠不关心,美人红颜皆不在眼中。他斜挑嘴角,口吻嘲讽,“当一个人的行为与庄重的场合相悖时,就不要怪别人用轻佻的态度对待她,况且在这个浮华的圈子,一切都明码标价,唯一的关系就是消费关系” “圈内的生态如此,方正持重是混不开的,八面玲珑才有人捧” “是做艺术家还是做戏子,端看个人选择” “你好像对这个圈子很反感?” “不止这个圈子,所有丑陋的现象丑陋的人我都反感,能力之内,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的眼睛去忍受他们?我的时间等同生命,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人也一样!” 舒楝默然,正如高旻所说,他已站在金字塔顶端,毋需向任何人卑躬屈节,自然能我口言我心,有品格有风骨得活着…… 他有什么好羡慕的,舒楝对自己说,你不也摆脱了过去看人眼色的生活获得自由了吗?曾经搁置的“我手写我声”的梦想不也正在实现的过程中吗?人生轨迹鲜有雷同,走好自己的路才最重要。 柳婧热完场,邀请华文影视娱乐集团副总裁、华文卫视财经频道总监刘闻登台为颁奖盛典致辞。 经年不见,刘闻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派头,他的致辞妙趣横生,舒楝勾了勾唇,她这个师兄语言功底很深,他可以写出针砭时弊的文章,也可以毫无愧色地颠倒黑白。 自从刘闻出场,高旻就一直留意舒楝的每一个小动作,令他满意的是,舒楝始终八风不动,他几乎可以立刻下结论,舒楝和刘闻之间无私情,他们极可能因原则和立场上的观点分歧导致了决裂,或者说是某一人单方面的决裂。 “他是你师兄”,高旻顿了片刻说,“你们有过节” 舒楝并不想问高旻为何会知道,明面上的事,找人打听自然会一清二楚。 “谈不上过节,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 “你们师出同门,他在报社也很关照你,按说他往高处走该提携你一把的” “他曾是我想追赶的目标和偶像,但是——”,舒楝扭脸,深深地凝视高旻的眼睛,“但是,人生如棋,我愿为卒,他却只愿做执子的布局人。所以高总,我虽无足轻重,认定的路却不曾后退,也不曾回头,落子无悔!” 舒楝说完撇开目光,重新投向舞台,楚西一身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地从颁奖嘉宾手中领过“最佳创新企业奖”,他说:“感谢评审会员和华文卫视财经频道给我这么高的荣誉,这个荣誉属于时代精神的全体员工,也属于时代精神的支持者,没有大家的支持,就没有时代精神今天的成功。奖杯的分量很重,于时代精神而言,是责任是激励,我们会一如既往地为创造新的价值、新的生活方式而努力,谢谢大家!” 当周围响起如潮的掌声时,高旻才回过神来,舞台上的颁奖仪式已进行了大半。他刚才在想舒楝说的话,原意是,人生如棋,我愿为卒,三思后行,步步为营,行动虽慢,何曾后退。这是她的行事准则,也是她的暗中警告,不要触及她的底线和原则,不要失误。 否则……就别想挽留。 因为她这个过河卒子,只前进,不后退。 刘闻即使赢得了全世界又如何,楚江汉界,不复同行。 第53章 回忆成殇 颁奖结束后,所有与会嘉宾和获奖企业家转入后台接受新闻媒体采访。 舒楝和高旻这类打酱油的人在长腿礼宾美女的引领下到宴会厅出席晚宴。 踏着象牙色雕花旋转楼梯步入宴会大厅,流光四溢的水晶灯与鲜花美酒相映成趣,香槟塔晶莹璀璨,白色长餐台上摆放着枝形水晶烛台和巴洛克酒杯,银色刀叉闪着雪亮的光,等待来宾拿起它们享用美餐。 会场内装饰着成千上万朵雪山玫瑰,鼻端香气袭人,舒楝轻轻嗅着馥郁的芬芳陶醉了一会儿,笑着对高旻说:“你看这晚宴布置的,又是玫瑰又是香槟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婚宴呢!” 高旻从燕尾侍者端的托盘中取了两杯鸡尾酒,一杯递给舒楝,一杯自饮,他挑挑眉,“西式宴会是鸦片战争之后的舶来品,被国人拿来作为彰显身份的道具,东方人遵从西方的礼节习俗故作姿态,怎么看怎么蠢,不管是宴会的主人还是赴宴的客人都沾沾自喜地以为高人一等,但实际呢——”,说到这儿,他眸光一转,嘴角的笑越加讽刺,“拉皮条的、投机的、猎艳的、找靠山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标榜高贵,披着光鲜的皮行下流之事!呵……” 舒楝一一看去,触目所及,衣香鬓影,女人礼服华美,男人衣冠楚楚,善于交际逢迎的男男女女穿花蝴蝶一般来来往往。眼放尖点,高老板提到的那几种人还真能对上号,1号啤酒肚大款,上半身正襟危坐,下半身蠢蠢欲动,悄悄伸腿和邻座美女的*纠缠厮磨。2号金融才俊与当红女星贴面私语,形容暧昧,而这位才俊有娇妻爱子,不久前在某电视节目中展示过幸福的家庭生活,吸粉无数,被奉为挑选丈夫的完美标杆。3号人精,一看就是拉关系的好手,逢人就递名片。 其余不表,考虑到自己也是一位赴宴者,打击面不好太广,舒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粉饰太平,“举办宴会的目的不就是便于交流思想感情和广泛开展社交活动吗?各取所需呗!” 高旻侧头盯着舒楝,不言不语,唯有唇边的笑意值得玩味。舒楝被他看得不自在,脸皮厚的功力尚未修炼到家,一个绷不住举手投了降,“好吧,我承认,这种事见多了,多到颠覆三观,习惯成自然,见怪不怪了,伦理道德不是成人世界的准则,就像我自负有原则有底线,什么原则?不过是人不负我的前提下我不负人;什么底线?不触犯法律是我的下限。说好听点是独善其身,难听点是明哲保身。因为我试过挑战这个社会的潜规则,被揍了个半死,得到一个教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老实了几年,给你所说的乌七八糟的人们干活,靠挣他们的钱买房买车,和光同尘,会活的容易一些!” “可你并没有妥协,真随波逐流的话,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提议到暗物质资本工作?你只需要跟数字打交道,在金钱世界里,没有道德没有伦理没有黑白,只有输赢” “那是因为我贪心,想舒服地过日子,还想过得有意义,也许在资本市场呼风唤雨是高总你的追求和生活意义,记录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不管好的坏的,把它们报道出来是我的追求和生活意义,换言之我服从内心的召唤,但我也确实妥协了,20岁的我非黑即白,爱憎分明,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没有中间地带!现在的我是灰色空间的一分子,我和人打交道,不再管他们的私德人品如何,只要不触犯原则和底限,怎么来钱怎么做,我管他有几个老婆有几个私生子,或者嘴脸是不是丑恶,我需要钱做后盾,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如果连温饱都不能保证,还谈什么追求?” 舒楝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托起酒杯送至唇畔又放回郁金香桌上,“差点忘了,我开车来的” 高旻早在她端着酒杯迟疑时取了一杯蔓越莓石榴汁,“果汁应该喝不醉,请!” 对于他的绅士行为,舒楝诚挚道谢。 认识舒楝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她深谈,高旻似乎透过舒楝的保护色看到了她的灵魂,这个认知令他欣悦,如此才算真正交心的朋友不是吗? “就入世态度来看,你是从屈原变成了渔父”,高旻以朋友的心境随意地开笑话。 舒楝转身面对他,双眼发亮,唇边带笑,“精辟!当浮一大白,来,干杯” 手拿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舒楝放下果汁,打开包去手机,屏幕上闪着路璐金的名字。手指划过接听键,放至耳边: “喂,路璐,我在——” “你在国际会议中心的宴会厅” “你怎么知道的,哦,你也在……” “是啊,我不仅也在,还在你的背后!” 舒楝转身,看到路璐金穿着斜肩小黑裙,脚蹬着高十五公分的克里斯提鲁布托红底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短短的几步路,引得男人们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路璐金净身高只有158公分,但比例很好,身材凹凸有致,36岁的熟女,也许不再有卜卜脆的清澈,却有魅惑男人心的魔力。 这位姐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男人们眼睛都直了! “你怎么来了?” “来当颁奖嘉宾啊,你一准在台下打瞌睡了,否则怎们能没看到我?” “走神了当时”,舒楝打哈哈,其实她在听隔壁的几个有钱男人讲他们的风流艳史,其中涉及了小道消息和明星八卦。她听得不亦乐乎,哪顾得上往台上看。 “这位是?”,路璐金歪头看着高旻问舒楝。 “呃——我同事,高旻”,鉴于高老板保持神秘的作风,舒楝简化了下介绍词,接着又向高旻介绍路璐金,“这位是的总编路璐金” 经介绍后,两人友好握手,路璐金朝舒楝飞了个媚眼,“亲爱的,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谢顶上司,转会到了一个好地方,要知道,和赏心悦目的人一起工作是保持青春的秘诀!”,说完又向高旻眨了眨眼睛。 路璐金向来言谈无忌,为了以防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舒楝打岔,“他们为什么找你做颁奖嘉宾,你不是说商业酒会无聊,不屑参加吗?” “嘿,宝贝,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业酒会,这是金钱party,而时尚是婊*子,她为金钱而生,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既然这位大姐本色不改,舒楝也无能为力,只好也放开了聊,“这到处都是有钱人不假,可你看上去很无聊!” “我不是到了这里才无聊,我是最近一直很无聊” “最近你不是谈了个模特男友吗?” “分了,我受够了圈内脑袋空空的愚蠢男人了” “是谁说过只爱皮相不爱灵魂的?” “那是经过朱子腾后受伤了说的赌气话,你也信?”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倒是有一群大脑很性感的男人” 路璐金感兴趣的睁大眼睛,“哦?” “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呀,”,舒楝指指高旻,“年龄、大脑、职业都无可挑剔!” 高旻未曾预料舒楝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他耸耸肩,“多谢你对我的高度评价,但我想你的朋友未必对我有意思!” 男女间来不来电,往往一眼就能确定。高旻虽不是路璐金的菜,但她喜欢识趣的男人。 “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个人很适合你”,高旻对路璐金说。乔航需要一个多姿多彩的女人帮他改造中规中矩的生活,在恰当的时机,他很乐意客串一次月老。 舒楝不知高旻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路璐金会当真的。 目的达成的路璐金感到腹部空虚,她差遣舒楝去餐台帮她取吃的,顺便盯着高旻,让他有效率的把牵线的事落实一下。 高旻从善如流,掏出手机,给乔航打电话,让他半个小时后感到国际会议中心来接他和一位朋友,理由是,他们都喝酒了。 只要那个男人来了,剩下的事,自己来搞定,路璐金笑着说:“我先失陪下,走的时候让舒楝call我,啊,对了,麻烦你对她说不用取吃的了!” 头一遭以相亲形式见男人,路璐金感到兴奋,她要去补妆,关键时刻怎么能吃东西毁掉唇妆呢。 真是位爽快人呀,高旻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去找舒楝。 舒楝经过休息区时,转角的凤尾竹叶子一阵摇晃,白瓷花盆后露出金闪闪的裙角,然后她听到气息急促的吸吮声和模糊的呻*吟。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大脑却自行其是,指挥眼睛去确认凤尾竹后的女人是不是柳婧,就在这时,长吻的男女分开了紧紧相接的嘴唇,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服,走出转角,和舒楝面对面地碰上。 “舒楝!?”,刘闻大脑空白了一瞬后,惊喜涌上,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小师妹了。 “她就是舒楝?”,柳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一直念叨的师妹就是她?” 刘闻冷冷地看着柳婧,“我有事要谈” 柳婧咬咬嘴唇恨恨地转身走了。 蓝蕊心满场地找刘闻,她觉得这位媒体大佬对她有几分在意,且不说专门为她打造财经节目,就是平常也很聊得来,他儒雅成熟的气质实在令她心折,她想趁热打铁找他摊牌,看他接不接受自己。 但当她在休息区看到刘闻和舒主编在一起时,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因为刘闻的神情太放松了,这个样子的刘闻,她从来没见过。 蓝蕊心不知道自己该上前一步扯开他们两个,还是该扭头静静地走开。 第55章 登堂入室 高旻一个电话,乔航奉命赶到国际会议中心。 他在停车场找到公司的黑色7座迈特威,司机老陆把车钥匙交给他,“乔特助,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老板让你来换班?” 老板的用意,乔航也摸不着头脑,哪怕他们一行人在晚宴上全部喝趴下了,有老陆待命,肯定能把他们安全送回家,除非连老陆都喝挂了,但显然不是,老陆很清醒,一丝酒味也没有,他只好笑笑,“你先下班吧,这里换我来等老板”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乔特助!” 老陆高兴地回家了,乔航在保安的指挥下,缓缓将车开至国际会议中心正门口。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蓝蕊心,她披着外套拎着裙角疾步走出大厅,拉开车门黑着脸钻进车内,往后座一歪,出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司机换了人,“乔特助怎么是你?” “我来替老陆” 乔航说着,眼角余光看到了距车一步之遥的郑浩然,降下车窗问他,“不上车吗?” 张浩然的脸色也不好看,“不了,等会儿我自己走” 话音还没落,只听一声尖叫,“好你个郑浩然,又骗我!”,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抡起手里的包朝郑浩然身上砸去,“上次瞒着我相亲,这次陪着女同事参加酒会,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啊,我知道你嫌我学历低,一直瞧不起我!呜呜呜” 郑浩然用手挡住头,窘迫不堪地躲避女友的攻击,“卿卿,你太冲动了,不问青红皂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累!” “我让你累?当初是谁追我的,又是谁求我和他在一起的,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自从你相亲后就变得心不在焉了,当我傻的吗,你妈故意拿话刺我,说和你相亲的那个女的条件非常好,学历、工作、身高,样样都比我拿得出手!” 蓝蕊心翻了个白眼,“神经病,郑浩然这女朋友找的糟心!” 乔航没有接腔,他觉得郑浩然和女友因为误会吵架,旁人不了解情况说风凉话有失厚道。 郑浩然抓住女友的手,阻止她乱抓乱挠,“你不要无中生有,相亲那天你也在场,情况什么样你不明白?你和我在谈恋爱,不是和我妈,拜托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女孩抽抽噎噎的,倔强地瞪着男友,看样子还是怀疑他的真心。 第58章 不请自来 高旻10公里晨跑结束,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气,初冬的空气清冷地沁人心脾,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直起身,从裤袋里取出手机,点开信息查看短信,令他失望的是,昨晚发给舒楝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 他莫名地感到烦躁,在寻找原因进行心理调适前,双腿有自己的意志般往酒店地下车库走去。 抬起右手,露出腕表,左手食指在表盘上按压了下,银色的车子自动解锁,高旻坐进驾驶位,关车门系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不容自己反悔似地启动了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 周末的早晨,路上车辆稀少,高旻按下中控台上的sport控制键,柔和的驾驶风格瞬时切换为运动模式,深踩油门,引擎发出低沉浑厚的排气声浪,车子弹射出去,加速驶向过江隧道。 舒楝家的地址,他昨晚向爱比邻的女编辑确认过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大脑记忆区已经存储下来,一再地提醒他求拜访遭拒的事实,这件事让他分外在意,在意到影响他情绪的地步,就像小孩子交朋友,如果对方没有给予你同等的对待,你也会恼火发脾气。 这种幼稚的别扭情绪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任由它作乱干扰他的日常节奏,所以要采取对策解决它,既然舒楝没能闻弦歌知雅意,那就由他把拜访落实了,以免老是挂念着,毫无防备地扰乱他的心绪。 来到滨江十八号,驾车开入地库,高旻将车停放在8号楼的区域,乘电梯直升28层,一个有轻微恐高症的人把家安在顶层挺耐人寻味,也许是脱敏疗法,住在最高层直面恐惧? 二十八层一梯两户,舒楝就住在2802室,高旻走过去毫不迟疑地按响门铃。 舒楝正在洗漱,听到门铃响,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一没叫外卖二没淘宝,狐朋狗友们也各有各的事忙,不会周末大清早上门找她杀时间。 她刷着牙朝门口走去,看向门上的可视猫眼,我去,这不是高老板吗?什么情况,不会是上门催债来了吧? 舒楝打开门,和高旻来了个面对面,眼对眼。 猝不及防的,高旻看到一个非常态的舒主编,头上绑着柠檬黄蝴蝶结束发巾,嘴里含着牙刷,穿着卡通斗牛犬印花睡衣,趿拉着兔毛拖鞋,直不愣登地盯着他。 兴许太意外,舒楝来不及反应的傻样取悦了高旻,他忘记了不开心,坏笑着冲舒楝眨眨眼,“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 “请进”,话说着,舒楝嘴里的牙膏沫咕咚一下咽进肚子里,那感觉叫一个激爽! 她一手握着牙刷,一手开鞋柜给高旻拿拖鞋。 高旻坐在一侧的休息沙发凳上脱下跑鞋,换上酒店风的一次性拖鞋,嘴角忍不住又翘起来。舒楝开鞋柜时,他瞄了一眼,全都是女款鞋,没有一丝男人的痕迹,光棍地非常彻底。 舒楝看到他别有意味的笑容立刻想岔了,“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从酒店顺来的吧,就算带走也无可厚非啊,支付的房费中包含了一次性消费品的费用,再说了要是不带走,酒店会回收循环利用,人家下一位客人多不乐意!” 高旻乐了,“我说什么了吗?你看你这份解释,害我都不好意思不问上一问,你这一次性拖鞋哪来的?” 舒楝气得翻白眼,“你心里不定怎么嘲笑我贪小便宜有陋习呢” 高旻站起来,“你打算跟我在你家走廊开展辩论?还有,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我挺欣赏你的!” 舒楝迈步朝客厅走,斜眼看高旻,“我看你是贵人多忘事,撞车那回,你把我给鄙视的跟人渣也差不离了,分明打心眼里看扁了我,不是吗?” “看来,咱们之间得重建信任,你对我误会很深啊,就你撞我车那事,我一早打定主意走自己的保险,压根没想让你赔!” “高总,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劳斯车主直接让肇事者走人,这才叫展现出人道主义光辉的高尚行为,你可是‘随便’搓了我一顿六千块钱的饭,怎么看都不像不用赔的意思!” “你还挺记仇的,回头我给你请回来,你也‘随便’搓我一顿,行不行?” 舒楝觉得要是自己回答“不行”,一准显得她小鸡肚肠,就此决定“往事不要再提”,潦草地点了下头,算是跟高旻达成和解。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戴着心率手环穿着压缩衣压缩裤,显而易见的运动装扮。 “高总,你这是刚锻炼完?” “对” “你这人不解甲,马不停蹄地奔我家来,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吗?” “昨天晚上七点多吧,我给你发了条短信,手机信箱一宿没动静,早上我跑步,心里还挂着这事,越想越不对劲,怎么说你也是一单身女同胞,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呢,是吧?所以说什么我也得过来确认你安全无虞才放心!” 高总是不会承认自己不请自来的。 舒楝才不信呢,高老板会对她上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昨晚是她的综艺之夜,补看攒了一个月的周六夜现场、我们结婚了,爸爸去哪儿,根本顾不上看手机。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信息,果然有一条来自高老板的短信,写着:周六早上我将登门拜访,望君践约! 舒楝不解其故,指着短信问高旻,“践什么约啊,咱俩有约定吗?” “不是吧你!”,高旻故作惊诧,“你邀请我参观你的房子,还自告奋勇地说帮我打听合适楼盘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这么助人为乐,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回在云顶吃饭,咱们讨论住酒店合算还是买房合算,然后我说计划就近买处房安家,觉得你住的社区不错,就问你能否去家里看下结构,等我买房时好做个参考,你一口答应了,还说会帮我留意下周边的楼盘” 我就客气下,你那么当真干吗?在国外呆久了,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吗?舒楝用眼神默默责怪,不过喝酒误事,她隐约记着的确有这么件事,再加上高老板确实“一片好心”,冷言冷语是不好说出口的,再怎么说他也是领导,不能轻忽慢待。 “你早餐吃了吗?” “急着来看你,哪儿顾得上吃饭的事!” “急着来看我有没有上社会版头条?大龄女青年横尸家中之类的!” “对我,请不要恶意揣测,我就觉得在这个机不离手的时代,一个跟我关系说得过去的人不回我的短信,还挺让我担忧的!” 好吧,你赢了,理儿都在你那边,我还能说什么?但是必须说点什么,“高总你随意,餐桌上有热牛奶,你先喝着垫补下,我把自己收拾好了给你准备早餐” 高旻很满意舒楝的殷勤好客,他开始四处打量屋内的陈设,轻奢主义设计风格,浅金主色调,新古典家私,摒弃了繁复细致的宫廷元素,至少不会华丽的闪瞎人眼。 当然,如果他参观了舒楝的卧室,估计看法就改变了。那绝对是处女座不能忍的过度装饰。 “高总,早餐有什么忌口的吗?” 高旻回头,发现舒楝站在他背后,她换装了,黑t黑裤,视效很酷,真是个怪人,穿衣风格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只要不是口味太冲的我都能接受” “好的,你请餐桌前就坐,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哦,对了,烤面包,要果酱还是黄油,我的话一般配辣萝卜干” “呃……花生酱,谢谢” “需要鲜榨橙汁吗?” “你要是觉得不麻烦的话,请帮我榨一杯” 食物都是半成品,稍稍加工,十分钟搞定。 舒楝端着托盘,将高总定制版早餐送到他面前。 高旻看着烤得刚刚好的面包忽然很有食欲,他挖了一勺花生酱均匀地抹在面包片上,仪式感很重地咬了一口,开始享受今天的第一餐,舒楝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慢悠悠地喝,她不时抬头瞄高旻,琢磨到底哪阵风把他吹来的,也许真如同他所说,急着找房子落脚。 既然他都求出口了,帮帮他也无妨,只是这个小区入住率百分之百,恐怕很难找出空房子。待会儿带他去物业问问,看是否有卖房的业主。 “要来点吗?”,高旻递给舒楝一片抹了花生酱的面包。 “哦不,谢谢,我喜欢中西合璧的吃法” “我有点好奇,你不是有恐高症吗,为什么选择住在高层?”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恐高?” “如果观察仔细的话,不难知道,一次是在77层dmc的会客厅,虽然你当时看着玻璃幕墙外,但你的视角是朝上看的,也就是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微扬着头,背部绷直,换句话说玻璃幕墙外的风景并不令你轻松,相反对你而言是负担” 哦,那次啊,故意把她安排在与无尽的虚空只隔着一道玻璃的房间,她是去战斗的,当然要绷紧不能放松了,此外,四面通透的玻璃墙是让她有点压力,但并不是那天主要的压力源,怎么和他讨价还价,把撞车的损失降到最低才更令她严阵以待。 舒楝用表情说你胡扯,高旻接收到了,他笑笑,“还有一次,我们乘坐观景电梯,你全程紧贴墙面,双手握着扶栏,一眼也没有看向电梯外科技感的灯光秀” “好吧,承认!我是有点恐高,但并不严重,像那种快速地升高或陡然下降,这我吃不消,一般的只要不刻意关注高度,做无谓的想象,其实轻微的不适症状还是可以克服的” “所以,你住在顶层,是一种克服恐惧的方法吗,类似脱敏疗法、冲击法那种治疗方式?” “我可没有自虐的爱好,为什么住在最高层,那可说来话长” 高旻放下杯子,看着舒楝,“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过讨厌在无关的事上浪费时间吗?不着边际的闲聊显然就是啊” “通常我会设定一个范围,感兴趣的事和不感兴趣的事,你要讲的事我很感兴趣,而且度过周末的懒惰时光,没有闲聊岂不是乏味透顶!” 第59章 朋友式闲聊 闲聊是建立一切关系的切入点,高旻建议两人freeandeasy一些,中心思想是别拿他当领导看,试着像朋友那样相处。 舒楝听他口中迸出一串英文,估摸着是斟酌合适的词儿时犯难了,自动切换成英语思维,毕竟用母语说咱俩做朋友吧耻度挺高的,又不是小学生,要不要那么幼稚! 她用英语简洁直接地回复,“it,wemakesamlds,right?” 两个人用英语交流并达成共识,好像运用外国语言难为情的感觉会减弱似的,有直来直往的老外思维加持,丢开含蓄和暗语,谈话的氛围终于轻松自如起来。 可高旻有点小失落,舒楝说ds而不说ds,当然,像朋友般交谈也算向前迈了一大步。他重拾刚才的话题,问舒楝恐高和择高处安居的关系是递进的还是矛盾的。 真是个执着的人啊,舒楝叹为观止,一般人聊天,假如有一方抛出说来话长这个敷衍用语就应该明白对方不想说,那就赶快过渡换个话题,就好比男的约女的,女的说下次吧等同于没有下次了或下辈子吧,这种心知肚明的事他咋就不懂呢。 虽然不是什么不可言传的秘密,但讲买房子的事真的不会无趣吗?还是说打听到她买房捡了便宜,也想通过她找熟人购置房产争取点折扣?高老板这么衬钱不至于吧……也难说,有钱人也不嫌钱多啊——讲吧! “我恐高和买最高层住宅之间既不是递进关系也不是矛盾关系,一切服务于现实。我也想住平层大house或者市区独立别墅,可我有上亿的身家吗,我没有!就我这所公寓也是走了偏财运捡了漏儿才住上的。前几年市中心的房价是现在的一半,就那时我想买也得掂掂荷包里的银子够不够份量,一开始我就没考虑黄金地段,就想在有地铁的郊区买处房子,远点没关系,大点住的舒服就行,赶巧了,城投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陆总跟我关系还不错,我帮他做楼书和策划比外边收费低廉” “所以,基于愉快的业务合作,他给了一个诱人的折扣把房子卖给了你?”,高旻顺着她的话推测。 “那倒没有,他精着呢,再说了城投开发的都是精品楼盘,就算走内部价,在滨江这样的地段我要买也得咬咬牙,后来他主动找到我,问我是不是要买房,我说是有打算,这不正到处看房子吗,他说你也别看了,我手里有套房急着出手。听他这话我就觉得不简单,那时查房哥房姐不是查的挺严吗,他是房地产公司老总,利用职务之便手里捂几套房子那还不容易!?” “他是不是让人给告了?” “多半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国营单位,肯定要响应国家政策,自上而下地彻查干部的闲置房情况,不少人闻风而动处理手中的房子,陆总的位置盯着的人又多,保不齐被敲山震虎了,不过我还挺谨慎的,接盘侠又不是随便当的,谁知道他的购房来源合不合法!” 高旻不是老古董,接盘侠的内涵他还是明白的,被舒楝用来比喻买房交易真是无缝衔接,贴切无比。他脸上浮起笑意,“你挺小心的,利益当前,不为所动!” “那是,不清不楚的房子借个胆儿给我也不敢买呀!陆总是聪明人,他看出了我有顾虑,说顶多利用职务打了擦边球,不涉及经济犯罪,正因为如此,哪怕集团有人眼热他的位置也没法动他,但经此一役,他是没心气儿和精力往上爬了,恰好儿子在美国拿了绿卡,他就想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到国外养老去,有生之年不会再回来,这才急着卖房子。手上的这套房子是买给他儿子做婚房用的,面积也就够小两口用,刨去公摊还不到二百平,手里钱多的人想买更大的,钱少的人看中了又买不起,一来二去房子脱不了手” “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要是不承情,岂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说的是啊,他求我买房,我得趁机压压价,再怎么说我挣的是血汗钱,跟他来钱快的不好比,不得不说还是老江湖眼色快,晓之以情后见我神色不动,马上改口说当初他什么价拿到的房子就什么价卖给我,不求赚钱但求脱手,房子还没开盘他就内部认购了,价格自然比市价低,他肯割肉让利,恐怕身上的事也没他说的那么轻巧,这我管不着,只要房子没事就好” “一口价买下来了?” “对啊,付了三分之二的钱,三分之一用公积金贷款,虽然全款买下来不成问题,但我总得留点余钱装修买家具电器吧,总之这房子买的皆大欢喜,陆总拿了钱没多久就急流勇退移民到美国,他人走了,可我在城投还有点人脉关系,城投房地产的现任负责人我也认识,高总要是想买城投的房子,打个折总归是可以的!” 这个圈绕的远!舒楝说完,微微吐了口气,为了顾全高总的面子又不能问,诶,你问我房子的事是不是想托关系便宜一点买房子呀,领会领导意图的要义在于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嘛! 高旻愣住了,觉得舒楝说的话最后有点神转折,细想,自己打听人家房子的事的确有那么点嫌疑,于是,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在舒楝看来,高旻的笑代表了默认,一切尽在不言中,点透就没意思了,如若不然,三番两次地跟她提买房的事又为了哪般? 关于房子的话题就此打住,高旻收拾杯碟放入托盘,表示要自己清理,舒楝当然不能让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刷碗洗盘了。 “别介,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你先歇着,要不你在房子里随意转转,看看格局结构,这个小区除了楼王那栋结构略不同外,大部分房子内部结构都相仿” 高旻谢谢她的好意,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厨房,舒楝以为他要从厨房看起,就不管他自顾自地清洗杯碟。 舒楝的厨房是回字形的,安装着整体橱柜,深色大理石台面,白色烤漆柜体,浅色的地板砖光可鉴人,与花哨的客厅比,厨房的设计风格简约大气,窗边的透明玻璃瓶中绽放着一束白色郁金香,吧台区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具和杯子,用来喝酒的杯子就有六种之多,勃艮第红酒杯、波尔多红酒杯、香槟杯、白酒杯、白兰地杯、鸡尾酒三角杯,远远望去亮晶晶一片。 此外还有喝水的水晶玻璃杯,喝牛奶的马克杯,喝下午茶的英式茶具、喝中国茶的活瓷杯…… “你喜欢收集杯子?”,高旻忽然问。 “你关注点很怪啊,一般人会问,这么多酒杯,你是酒鬼吗?”,舒楝回头笑笑,“我不是杯子控,主要是需求不同,功能不同,杯子自然也要不同,就拿喝红酒来说吧,大肚勃艮第酒杯可以让酒的香气停留更久,适合喝黑皮诺葡萄酒,赤霞珠就用波尔多酒杯,香槟就不用说了吧,官方标配细颈郁金香酒杯,其外,水呢要用无铅玻璃杯喝比较健康……与其说是收集癖不如说我喜欢分工明确!换句话说我家里所有的器具和摆设都是经过我权衡后挑选的,必然有其价值!” 舒楝脱掉橡胶手套回看高旻,后者用一种“然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目光和善地望着她。 太令人挫败了,舒楝摊手,“一切美的东西都不可辜负,我喜欢收藏能令我眼球和心情感到愉悦的好物,这有什么不对?千万别拿弗洛伊德的那一套来剖析我!” “我有吗?”,高旻模仿舒楝的动作亦摊手,笑言,“你就是想太多” “不是我想太多,是你眼神中的内容太多!” 高旻移开眼睛不和舒楝对视,差点忘了她拥有敏锐的直觉,他确实在想沉迷于收集或许是补偿心理的一种投射,也是没有感全感的表现,再联想到她的单亲背景,他心软地一塌糊涂,仿佛看到住在舒楝身体内的小孩,沮丧又任性地藉由物质的丰裕汲取温暖和依傍。 被人脉脉不语地看着,舒楝似乎能感受到流水无声的情愫,类似温和的体恤和怜惜令人全身起栗,然而她并不领情,谁也不想内心被人看透,那种感觉并不愉快,就像在说,看吧,你也有缺失,有弱点…… 空气凝滞了几秒,舒楝耸肩,哈的笑出声,“那种怜爱你三十秒的眼神怎么回事,嗯,高总?拜托,不要深入想象好吗?走,咱们到各个房间转转,” 高旻也觉得自己有点超过,及时抑制住不由自主流露的柔情,他顺水推舟地应和,“有劳了” “客厅你看过了,设计师做了隔断,和餐厅区分开” “如果房子不够大的话,功能分区很重要,我觉得玄关那堵墙做成镜面处理挺有风格的” “从风水上讲,玄关放镜子会煞到对门邻居,严格来说,我的玄关是艺术雕刻玻璃,不是水银面的镜子” “可以去你的露台看看吗?” “我家可没有豪华露台,就是个略大点的阳台罢了,这边走” 舒楝带高旻穿过客厅,推开颇具现代感的黑色细框玻璃移门,跨出去,踩在原木铺设的地板上,铁艺围栏上攀援着绿意盎然的藤本月季,想必夏日花开会像倒挂的瀑布一样美丽。 花下摆着一长列美式实木工业桌椅,桌上放置着一组摩纳哥风情的防风烛台和一本包着薄荷绿牛皮纸的书,原以为是清新文艺系的,高旻拿起翻开书页,跃入眼帘的第一句是:lyfortheythal。andididnwanyboddidandclear-thinkingandall。 高旻笑着念出来:“完全是骗人的鬼话!潘希与其它学校没有什么不同,根本没栽培什么人才。并且在那儿我也没见过任何优秀的有脑子的人!”,念完,他抬头看舒楝,“麦田里的守望者,你喜欢这本书?” 舒楝从高旻手中接过书,翻开扉页,轻轻抚摸,“最爱的一本书,没有之一。虽然没讲什么警世恒言,也没什么故事情节,但我非常喜欢,就像回望自己的成长,我很理解霍尔顿经历的混乱和对成人世界的抗拒,成长就像一场海啸,带走纯真,我也做了好几年假模假样的人,到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全然无辜,一点也不虚伪!” “至少你够胆承认” “那是我懒得装!” 两人相视一笑,看了会儿远处奔流的江水,风吹得有点冷,舒楝提议回屋。 “咱进屋吧,在外边快冻成冰棍了,南方冬天的风特别刁钻,专冲着骨头缝吹,阴冷的感觉半天都缓不回来……好想弄个壁炉,烧着松树枝,盖着毯子躺在摇椅上取暖,我哪天老了就这么做!” 第60章 做邻居吧 两人重回客厅,高旻问舒楝能不能借用下她的盥洗室,说刚才吃了早餐想清洁口腔。 盥洗室与衣帽间相邻,经过时,高旻瞄了一眼,大面积的荷花白衣橱、香槟金镜面妆台、软包法式矮脚蹬、白色羊皮毯子、红色天鹅吊灯……这种堆砌元素没有重点的混乱风他向来不大喜欢,但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喜好也有倾向性,假如房子的主人是舒楝,他会觉得她的公寓装饰得很俏皮很可爱,简直无一不好。 尊重朋友的品味不是很应该吗? 来到盥洗室入口,舒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高总,你要刷牙呢,柜子里边有没开封的备用牙具,自己拿,要是漱口呢,看到了没,洗手台左边那个绿色瓶子是漱口水,牙线也有,在靠墙的黑色收纳盒里,哦,对了,新毛巾在抽屉里” 高旻朝她略一点头走进盥洗室,舒楝识趣地溜走,没准高总需要新陈代谢一番,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安静地离开为好。 听着舒楝的脚步声,高旻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有比洗手台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了,而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没有一件男性用品,和她全是女式鞋的鞋柜互为佐证,证明她的私生活与异性绝缘,作为朋友,感觉有些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为她担心。 舒楝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 “你在看中国国家地理?” 闻到熟悉的青柠味,舒楝转头,高旻站在沙发背后,探身看向她手中的杂志,念出标题:“奇丽迷幻,发现新疆阿尔泰山的花岗岩景观——气吞八荒的石头城,要不要组织一次远游去文章提到的地方?” “在旅游方面,我比较叶公好龙,文字加摄影师镜头下的美景才是我心目中的阿尔泰,真身临其境了,我可能会觉得天没那么蓝,水没那么绿,砂砾岩没那么红” “直观感受带给你的冲击绝对比阅读强烈” 舒楝不想同他争辩,笑着问:“漱口水用得怎么样?” “清爽不刺激,我也考虑换成你用的牌子”,高旻说着绕过沙发,坐到舒楝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茶几上厚厚的一摞杂志问:“我要是今天没来的话,你打算在家里看杂志?那我岂不是打搅你了” 你才想到?舒楝暗暗撇了下嘴,“不就打发时间么,有什么要紧的”,心中不免感慨,人类的虚伪还真是没有尽头呢。 高旻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揭穿,转而去欣赏她的浅金色后奢不锈钢镜面茶几,看来他这位朋友不仅喜欢大眼睛男人还钟情土豪金,换作不相干的人,他很难赞美这种扑面而来的浮夸感,但对舒楝他是宽容的,眼睛自带滤镜,主动寻找值得称道之处,比如用不锈钢冰桶做花器就很有创意,和淡紫色的绣球花配搭相得益彰;镀银烛台上的白色香薰蜡烛气味清雅怡人。 哦——还有木吉他!高旻起身走到液晶电视一侧,从琴架上拿起桔棕色的吉他,拨了几个和弦,曲起手指敲了敲琴箱,抬头看向舒楝,微笑着说:“quilt,吉普森木琴蜂鸟版本,阿迪郎达克面板,这把限量琴不便宜” “对啊,很贵,当初买它时,差不多花光了我所有的钱”,舒楝走近高旻,纤长的手指爱惜地抚过金色的琴纽和蜂鸟图案,“平生第一次赚了六万块钱,一丝犹豫都没有地买了梦想的木吉他,花了五万多吧,剩下的钱刚好够交两个月的房租。我妈怪我花钱没计划,在她的观念中钱就该存起来,不应花在衣食住行之外的东西上,她视为浪费,哪怕后来我把多了一倍的钱上交给她,她依然看这把琴不顺眼,说我花了冤枉钱,估计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既然买这么贵的吉他,大概不会闲置着纯作装饰之用,多少会弹吧?” 舒楝挑眉,意思是小看我!她握住琴枕,从高旻手上接过吉他,转身走回沙发旁坐下,将吉他抱在怀中,左手按弦,右手弹奏,优美的吉他音色如掠过秋日的风吹入心田,清丽的旋律,明亮的色调,淡淡的忧伤,流淌的民谣情怀。 高旻似与回不去的时光重逢,阳光照耀下,少年的他驻足微仰着脸感受清风拂面…… 舒楝右手扫过琴弦,最后一个音符息止,像岁月逝去,留下绵长的痕迹,引人一再地回望。 吉他曲子弹得温暖美好,却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愁绪,高旻怔忡半晌回神,眼尾迤逦上挑,眸中含光,舒楝仰头看他,这才发现高老板长了一双古典的丹凤眼,美倒是挺美的,就是严厉的时候能令人极速冻结,至今难忘撞车时他闪着冷意的眼睛如何轻蔑地斜睨她。 高旻的指尖掠过斜翘的外眼角,笑纹隐现,凤眼春风化雨,“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仅会弹吉他,弹奏技艺还十分娴熟,特别是右手轮指流畅……可见你下了苦功练习” “是的,我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花在练琴上” “我们在云顶吃饭时你还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弹琴……所以现在是我耳朵幻听了吗,还是说我眼睛幻视了?” 舒楝把吉他放置回琴架,耸了耸肩膀,“高总你忘了我提到那段过去时加了时限?我说,刚上大学时,看到多才多艺的同学们,才认识到自己的局限,除了考试成绩,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特长,当他们在舞台上大放光彩时,我永远是台下某个角落里不起眼的观众,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没准就是虚荣,我加入了古典吉他社团” “你喜欢吉他?不然为什么单单加入吉他社团” “我倒想学钢琴,可是学一个自己买不起的乐器不是很打击学习积极性吗,吉他呢,入门级的,不用朝家里伸手要钱,打工赚钱就买得起。第一把吉他不到一千块,我学得挺用心,但谈不上热爱,全靠机械地练习掌握弹奏技巧,倒是出了社会,喜欢上了弹吉他,积攒了许多负面情绪需要疏导,音乐是个不错的发泄方式,毕竟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需要独自消化,人生漫漫,有个寄情的爱好也不错!” 高旻点头,这方面他有感触,“我五岁那年开始拉大提琴,当然并非出自我个人的意愿,是我母亲安排的,她认为生活中不能没有音乐,缺少音乐的生命会枯燥乏味没有色彩,一颗智力超群的大脑倘若没有感知美的心灵和丰饶的精神会是一件危险的事,天才是孤独的也是极端的,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才,而音乐恰好可以弥补他感性上的不足!” “一般被家长强迫的话,孩子都会产生逆反心理吧,那么高总你呢,按照母亲的吩咐,乖乖练习,还是理都不理?” “当一种音乐形式被奉为经久不衰的经典,即使讨厌,我也想亲自验证一番,看是否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无趣,试过后感觉还不坏,除了每天定点练习让我觉得略无聊外,其实还好。只是进入青春期后突然厌倦了拉大提琴,直到美国的朋友出了严重车祸,我才放弃高速飙车释放压力的方式,重拾大提琴,甚至还写了几支大提琴曲子” “那有机会我可要洗耳恭听了,我在音乐上没什么造诣,所以特别羡慕能把灵感转化为五线谱的人,创作时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棒?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时的感触,像晴天突然起了一阵雨,走在林荫道上掠过的风,幽暗森林中的鸟鸣,有太多美好的瞬间值得记录下来,用旋律的形式” 舒楝的眼神像发现了新大陆,有惊喜的火花迸射,“高总,想不到你感情还挺细腻敏感的,我原本认为在金钱世界叱咤风云的人不会被外物所感,手腕强硬果断没有血泪,否则绝对应付不来血腥残酷的资本市场!不过我猜测有误,高总不是我想的那样,情雨天,也就是太阳雨,偶尔也会看到,除了兴奋也没别的感触,搞得我非常期待你写的那支关于晴雨天的大提琴曲” “看来我们彼此都误会颇深,咱们撞车时,看到你脸上贴着面膜,我在想,这个姑娘生活中肯定是个马大哈,感觉随心所欲完全乱来的样子,但认识你后,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令我改观,而且对自己当初先入为主的失礼判断感到抱歉” “有什么关系,就当重新认识了!” “要不要握手?” “还是击掌比较合适吧” “也好”,高旻率先竖起手掌,舒楝摊开手心啪的一声贴上去。 高旻的掌心干燥温暖,被舒楝冷冰冰的手激得心脏瑟缩了一下,类似心悸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他不自在地找话说:“你的手很冰” “我是个低温人,哈哈,高总你的手比较暖和,看来火力比我旺!” “你看我们都重新认识了,称呼上是不是要改口,尽量舒服点,你高总高总的叫我,让我有种还在工作的错觉,私下咱们就以姓名相称怎么样?” “no,请允许我拒绝,还是高总叫的顺口,直接称呼你的名字,感觉不太尊重,当然了,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好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适应,顺便问下,你刚才弹的是哪首曲子,旋律非常优美” “像艳遇一样忧伤” “听着略耳熟,你讲过自己很多段无疾而终的艳遇故事,难道吉他弹奏的就是你关于艳遇的主题曲?” “高总,我发现你特别真挚,我讲的那些虽不能说是假的,但你也太当真了吧,我要是有创作才华早就去混音乐圈了,这首歌是钟立风的,配乐比单纯吉他弹奏好听多了,有口琴和手风琴再加上木吉他,真是绝了” “那我要听听了——啊,对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参观你的卧室,我个人觉得卧室是居所中最重要的空间,好的卧室能保证睡眠质量,所以,唐突地提出这个不情之请,请你不要介意”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还没收拾有点乱,这边走,穿过客厅,走廊尽头就是” 走到卧室门前,舒楝再次给高旻打预防针,“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我想处女座看到后会受到冲击” “我对星座和性格之间的关联一向持怀疑态度,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处女座的?” “我去过两趟dmc,你的女职员向我科普的,说你9月23日生日,标准的处女座,顽固的完美主义者,并热心地提醒我将用过的东西,哪怕小到一张纸,也最好放回原处,因为她的老板十分注重细节,蛛丝马迹地变动都会令他的视线难以忍受” “她明显理解有误,为了保持高效率工作,有必要把办公用品放在固定位置上,以确保不会在寻找它们上浪费时间,这是基于个人经验的建议,不是硬性规定,她言重了!” “好吧”,舒楝往下扳雕花门把手,推开门,卧室内暗香浮动,厚重的帘幕遮住窗户,光线暗淡中,高旻第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正在旋转的走马灯,孔雀绿色的幽灵水母投影在幽昧中像在深海中浮游,红珊瑚的枝桠和飘摇的藻类植物营造出奇幻的海底世界。 “我要开灯了”,说着,舒楝按下开关。 高旻微微张开嘴,他怀疑自己瞬移到芭比动画片中的公主房,没错,如出一辙的公主风卧室。 欧式淡紫色描金护墙板上挂着巨大的古铜色复古雕花镜,圆形琉璃吊顶正中心悬垂着水晶灯,香芋紫菱格安丁软包墙边安置着白色雕花公主大床,靠背处堆满了羽毛抱枕和南瓜流苏靠枕,闪着银色光泽的被子一角滑落在地毯上,床头柜上的香薰加湿器喷出细细的白色水雾…… 舒楝欣赏高旻脸上的精彩表情,那面部肌肉细微的抽搐说明他的眼睛受到了1000点的伤害,“高总,咱还是从这儿出去吧,我看你撑不住了” “还行,我在比你的卧房更难以忍受的地方住过,一幢老房子,有近百年的历史,奢靡华丽的摄政风格装修,在那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我跟你相反,特别喜欢宫廷风的房子,在外面揾工受够了孙子气,回到家里我就是国王,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有气氛怎么装,简约风不是我的取向,总觉得功能性大于舒适性” “看来你对自己的房间很满意” “满意度百分之七十吧,我梦想的房子是一睁眼就能看到270c通透的玻璃幕墙,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能沐浴在晨光中,有此等美景,小小恐高可以忽略不计!可惜荷包不够鼓,我辈仍需努力!高总我的房子你也参观完了,结构能改,你要是相上的话,我带你去物业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待售房” “我喜欢空间大的平层或跃层,像你说的通透很重要” “说到大,我对门好像280平以上,当初买房时听陆总说的,奇怪的是一直空置,自从我搬过来,对面就没有住人” 高旻来兴趣了,“那我们可以做互相关照的邻居了” “高总,现代社会,邻居的概念不复存在了,就算你住到对面,咱们照样关起门来自成一统,为什么呢,你想啊,咱们工作的地点南辕北辙,下班时间也不尽相同,虽然近在咫尺,但基本上一天想碰面都难,跟远在天边有什么分别!” “周末还是能打上招呼的,顺便说一下,我的厨艺不错,十里八乡认证过的,你要知道,我是非常欢迎你来品尝的!” “真的?那还等什么,走,咱们现在就去物业打听,你要知道,我是非常欢迎你当邻居的!” 舒楝穿上军绿色飞行员棉夹克,拿上钱夹,倒扣鸭舌帽,踩着一脚蹬,拉上高旻下楼了。 第61章 光棍何苦为难光棍 舒楝带着高旻走进滨江十八号物业管理处,物业经理陈有为正红光满面地跟各个部门的主管开早会,抬头看见老熟人来了,挥手散会,笑着站起来说:“舒主任你有阵子不来了!” 瞥了眼他的新胸牌,舒楝替他高兴,“陈总,恭喜你高升!” 从维修部主管升职为物业管理处经理,某种程度上说的确算“高升”,以舒楝对城投物业管理分公司用人机制的了解,如果某一处的管理岗有空缺,他们通常从总部或者其它物业管理处选调人手赴任,比如把陈有为这种本职工作出色的优秀员工调任到别的物业管理处当一把手,却极少擢拔同一单位的人。与古代的流官制相似,防的就是管理者在一个地方混久了变成老油条结党营私。所以像陈有为不用挪地儿就升官了,对于城投物业来说实属少见。 陈有为显然也知道自己白捡了便宜,不敢托大,“舒主任我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吗,集团上面正忙着换届,哪儿顾得上咱们小物业管理处,田经理跳槽走了,活得接着干,这不我就补上缺了!” “陈经理谦虚了,以你的能力,就算不是滨江十八号,去其它物业管理处当经理也是妥妥的事,时间早晚而已!” “谁还真拿一个小物业经理当回事”,陈有为自嘲,“别的不提,就说业主吧,在他们眼中,咱们不就是看大门、搞卫生、修水管、没文化的打杂人员吗?” “没见识的人才那么想,好的物业管理就像管家一样,为业主提供最优质的服务,还能让业主的房子保值增值,就说基本的吧,房龄相同的小区,新旧程度却不同,稍微有常识的人都该知道跟建筑材质关系不大,而与物业管理有关,花钱花的物有所值的物业会定期维修房子、定期检修保养设备设施,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保持小区环境整洁,,这种小区的房子或租或卖,都有钱赚,这样看的话,物业的重要作用还需要强调吗?反正作为滨江十八号的业主,我对咱们小区的物业服务很满意,说到底还是你陈总管理得好!” 舒楝言之有物的恭维取悦了陈有为,他亲自为两位来客搬椅子倒茶,殷勤地请他们就坐,一边哈哈笑着说舒主任你过誉了。 “我可不是什么舒主任了” “我去集团开会碰见过闫老师,他跟在徐总身边,风光的不得了,说实话你走的真不是时候,留下来保守估计也得官升一级吧!” “其实留下来意思不大”,舒楝隐晦地说,“我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才,集团的关键位置一向是留给空降人员坐的,资历老的人倒可以竞聘上岗试一试” “舒主任你何必过谦呢,集团上下谁不知道是你舒主任在前埋头苦干,他闫老师在后坐享其成啊” 舒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含蓄一笑,不再多言。 进入经理办公室后,高旻自始至终缄默旁观,等他俩结束了冗长无趣的寒暄,他忽然说:“二位看上去交情匪浅” 陈有为转头看他,爽快地说:“我能有今天,全靠舒主任帮忙,当初是她介绍我进城投物业的” “二位颇有渊源啊……” 感觉到高旻探究的目光,舒楝无语,这哥们还挺八卦的,脑袋转什么念头呢,陈有为的娃都上初中了,以免他继续“二位二位”地问下去,她主动招供,“买房前我在向阳新村租房住了很多年,老陈在新村物业工作,代表政府向我收租,我每个月都会按时去小区物业管理处报道,为了当个诚信租客,交租金那叫一个风雨无阻,特别积极!” 陈有为哈哈笑着补充,“向阳新村住的都是动迁户,房改前的老公房,租金是由物业代收的,我接待舒主任的次数比较多” 高旻哦了声,拿眼瞅舒楝,“二位相识于微末时” 舒楝望天翻白眼,“高总,我和老陈现在也没有前程远大呀!” 陈有为一听挂了个总,顿时又殷勤了几分,笑着说:“舒主任不会是专程来表扬我的吧?” “我还真有事想跟你打听,咱们滨江十八号对外不是声称百分之百入住率吗,那我对门怎么一直没住人,是不是没卖出去?” “老早就卖出去了,办入住手续时,我还见过户主,一对上岁数的夫妻,说给他们儿子准备的房子,他们另有房子住,难怪舒主任你平时看不到他们,不过你很快就有邻居了,他们儿子回国了,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年纪嘛瞧着和你差不多大,他等会儿要来咨询买车位的事,舒主任你可要仔细相一相,你要有意的话,我给你俩说合说合?” “哎哟,老陈你说什么呢,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有啥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陈有为头转向高旻,寻求共识,“高总,你是不知道,我认识舒主任蛮久了,没见她谈过一个男朋友,再不谈可就老了!” 舒楝听到高旻不客气的笑声瞪了他一眼,人生已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有点同理心,拜托! 这个陈有为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学什么红娘!单身是罪吗?她奉公守法不逃税漏税,为什么公民被尊重的权利得不到保障? 千言万语在心头,有苦说不出哇!好想干一杯老酒…… “齐先生齐太太你们来了?” 陈有为站起身时拍了拍舒楝的肩膀,小声说:“舒主任,我说的那个小伙子到了”,说完走过去招呼齐先生一家,“今天也是巧,你们对门的邻居也来了,齐太太不是一直担心邻居不好相处吗,你放心好了,舒主任为人老好的,你们两家一定会和睦相处的!” 齐太太衣饰得体,发髻盘在脑后,面上带笑,样子很亲切,她把舒楝从头打量到脚,越看越满意,“舒小姐,之前向陈经理打听你,希望你不要感到不舒服,我儿子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接人待物的礼仪有所疏忽,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希望你多担待他!” “妈,你怎么净说让人尴尬的话?” 齐太太冷脸埋怨儿子,“你回国前我怎么嘱咐你的,儿媳妇一定要找中国人,有大好的姻缘等着你,我喜欢舒小姐这样的姑娘,你那位叫什么娜的,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不知道是几个国家的混血,想到我的孙辈以后都串了种儿我心都碎了!” “老婆” “妈” 齐先生和儿子箭步冲到齐太太身边扶住她,异口同声地问:“心脏没事吧”,陈有为赶紧又搬来一把椅子让齐太太坐下休息。 齐太太的儿子看了母亲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伊莲娜是中法混血,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中国话了,再说——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您老真的不能接受她吗?” “少说几句吧,没看你妈正闹心吗?”,齐先生责备儿子。 眼看家庭战火就要蔓延,舒楝朝高旻丢了一个眼色,然后站起来对陈有为说:“老陈你忙吧,我和领导还有楼盘要逛,先走一步!” 从充斥着低气压的管理处逃离,舒楝开始秋后算账,“高总,刚才看热闹看得特别开心吧?” 高旻点头,“还行,看了出悲喜剧,你和陈经理作为配角,奉献了非常精彩的表演,尤其是听到潜在的相亲对象连下一代都有了的时候,脸色转变之快,表情之微妙,演技之精湛,以我平生所见,可以排名top3了,不过,正如齐太太说的那样,可惜了一门大好姻缘,毕竟拆了墙就能愉快地成为一家人的缘分可不多见!” 舒楝手插*进兜里,歪头看高旻,“高总,我发现你挺会挤兑人的,无论是简单粗暴地开嘴炮,还是拐着弯儿骂人,你都不落下风!” 高旻挑眉,“我这不是怕你遗憾嘛,小伙子长得挺眉清目秀的!” “光棍何苦为难光棍!”,舒楝无语问苍天,“某人也是资深剩男一名,依我看,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还有,就是单身一万年,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我也不眼馋,人家有老婆有孩子,我犯得着惦记吗,老陈也是的,乱点鸳鸯谱,莫名其妙!” 高旻哈哈大笑,“说明你俩交情深厚……”,接着正色道,“我有点好奇,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友情为何会延续?” “像我这种异乡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老陈也帮过我” “哦?那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交友申请?别人或许只能给你提供一条路,而我可以让你条条大路通罗马!” “我从来不和工作上有交集的人做朋友,至于原因,高总也是职场人士,应该我不用解释吧” 高旻一手抱胸,一手托腮,做深思状,“一句话,公私分明?” “不愧是高总!”,舒楝的夸赞毫无灵魂,“于我而言,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楚,绝对没有中间状态,假如结交工作上的朋友,那你必须承担一个风险,因工作上的分歧影响友情,或者,友情破裂影响工作。就比如我和路璐金,有空时会喝一杯,但我们不会互称朋友,我们的关系非常简单,撰稿人和杂志主编,仅此而已!当然我也有通过工作认识的朋友,前提是,我们不再是同事关系” “好吧,我认同你工作无私情的说辞,那如果你践行功利性的交友原则,早就朋友遍天下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和陈经理成为朋友一定有前情” “高总,咱们边走边聊,戳物业门口多不好,跟偷听似的!” “也是,万一叫齐太太看见了,准以为你对她儿子芳心暗许,恋恋不舍呢” “看来高总不想听‘前情’了,那小的先行告退!” “谁说不听,舒主任,我这不正支着耳朵等嘛,咱立马走,行不行?” “关于我跟老陈怎么成为朋友的,那得从我住进凶宅讲起” 第62章 不安全话题 听闻舒楝的话,高旻脚下一顿,他讶异地问:“所谓凶宅,按字面意思理解,是指曾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的房子?” 舒楝不带停地朝前走,“我周围的邻居都那么认为” 高旻跟上去,“看来你保留意见” “必须保留啊,你想,98年房改,我住那房子的建筑时间还要往前推,二十多年过去了,发生点生老病死的事不很正常吗?” “如果人们众口一辞,那房子可能真有问题……到底什么情况?” “房子里曾住过一位孤老,他死后三天才被发现,不过‘三天’存疑,有人说三周,还有人说三个月” “你听到传闻后没打听一下?” “同一栋楼的住户大都搬走了,剩下的跟我一样是租客,住得稍久的人说屋子的确有点怪,经常闹动静,也出租过几次,但都租不长,反正直到我住进去之前,这房子空了好几年” “租房时你毫不知情?物业也没向你说明?” “房子是我报社同事介绍的,租金相当低廉,而且交通便利,周边配套完善,所以就算知情我也会租,毕竟那时候刚参加工作不久,手上没什么钱,比起七八个人混租,听见点响声有什么关系!至于物业,他们巴不得赶紧租出去好打破闹鬼传言,当然不会对我说了,在这儿必须得表扬下老陈,真是位好同志,签合同时,他问了我两次要不要考虑,当着经理面估计不便对我明说,只好侧面提醒,但当时吧,我随身带着行李箱,实在没别的地方落脚,就等着签合同搬家呢,贪便宜,哪儿还顾得着琢磨,想都不想就签字了” “那你住进去后什么感觉?” “我要是提前知道,那一准疑心生暗鬼,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 “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想来那房子没事吧” “太太平平住了好几年,所以我猜租客中肯定有人神经过敏,没事瞎寻思,然后就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了呗!” “你后来怎么知道的?” “楼下的邻居告诉我的,她是老房客,小区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她不清楚的。她说我搬过来之前,房子空着,晚上特别瘆人,一到深夜天花板上就有脚步声、还有咳嗽声,就跟孤老活着时的情形没两样。我说自己天天忙得和死狗一样,回家倒头就睡,什么响声儿都没听到过。她当我不信,赌咒发誓说不仅她听到过,她老公也听到过,四周遭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住的房子不干净,租客们接二连三地被吓跑了,要是我听不到,只能说我八字硬,镇邪!” “她说你八字硬?”,高旻喷了,又加上一句,“听着怎么像骂人?” “她挺生气的,说我被物业骗了,人家一片好心,我不领情,估计心里骂我傻叉呢” “自己住的地方都能拍鬼故事了,说真的,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我一没撞鬼,二没遇邪,在传说中的鬼屋全须全尾好吃好住着,不正说明流言荒诞不经吗?更何况,房租便宜呀,一个月1000块不到,当然继续住着没商量了!” 高旻笑容加深,“就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换古代特适合干绿林好汉,绝对不是顺民!” 舒楝抗议,“把我说的好像杀人越货似的!挖苦人的话你当我听不出来?” 高旻恢复正形,“你都亲身证明了,闹鬼的流言应该不传了吧?”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因为新版本的流言又出炉了,说我的八字镇厄驱邪,还净化脏东西,大概物业也听说了,他们觉得我占便宜占够本了,该薅羊毛了,说房子老旧要翻新重装,用时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他们的话一出口,我就听明白了,这是想涨租,加钱行,问题是房子翻修期间我住哪儿去?而且重新装修后,房租肯定不会加点钱就完事,翻上几番都有可能,同样的价位我可以选更好地段的房子,这么前后一琢磨就明白了,原来他们委婉地请我滚蛋呢!” “以你的脾气少不了找物业理论一番吧” “是啊,只要我想,分分钟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完全不用热身,可转念一想挺没劲的,说实话我搬家搬伤了,有比他们更过分的房东,都不带通知的就换了门锁,颠沛流离的滋味真不好受,本以为搬进老房子终于能稳定下来,可惜愿望还是落空了,哲学书上怎么说来着,唯有变化才是永恒的!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城投,兼职的业务也蒸蒸日上,算是成功脱贫,再加上我妈一个劲儿地鼓动我买房,买就买吧,就当花钱买个安稳” “你在老房子住了多久?” “差不多六年吧,提起来还有点想念!” “这老房还挺传奇的,听你说的我都想去看一看” “我住那小区真不错,到处都是好吃的,出门右拐有家土鸡馆,汽锅鸡做得特别好吃,尤其到了傍晚,大排档都支起来,四川麻辣烫,湖南蒸菜,还有卤煮,再来一瓶竹叶青,真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 舒楝说着双眼闪闪发光,意犹未尽地咬了下嘴唇,“酒糟风爪味道是极好的!” “你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高旻问她。 “没有哇,怎么了?” “那咱们一块到老房子故地重游怎么样?” “想观光?” “对,好吃的那么多,咱们顺便再吃个饭!” “你确定?”,舒楝怀疑地斜眼瞥他。 “当然,非常确定!” “好吧,那你暂时把健康饮食的理念丢开,忘记添加剂和地沟油,你觉得没问题,那咱们就开路,不过你就穿这一身去?” “正想说呢,麻烦你陪我回酒店一趟,我把这身换了!” “高总,你开车来的吧,车停在哪里?” “地库,8号楼那边” “那咱们往下沉式广场走吧,那里有地库入口”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8号楼区域走,看到停放的银色跑车,舒楝眼前一亮,她刚瞄了几眼,就听到清脆的解锁声,再一看高旻手中的车钥匙霎时明白过来,“高总,这部vanquish是你的?可以啊高总,我发现你开车都不带重样的,就我见过的也有五辆了吧?” 高旻没回舒楝,笑了笑说“接着”,就把车钥匙扔给了她,“你来开吧,地库的出口你比我熟!” “喂!你怎么说扔就扔,这车钥匙折合人民币一万多块钱呢,摔碎了,我可不管陪!” “没事,摔碎了,咱还有备用的!”,说着,高旻露出右手腕朝舒楝晃了晃。 舒楝咂舌,高旻戴的手表是积家专门为阿斯顿·马丁打造的车钥匙,表盘是感应装置,按压的话就能开车锁车,总之很高端大气上档次还很费钱! “真让我开?那你得给我免责!”,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舒楝都对豪车过敏了。 “没问题,要不要写明再签个字?” “那倒不必,高总一言九鼎,我能不信吗?” 舒楝得到保证雀跃地坐进车舱,当脚底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她低头一看顿感抱歉,“我的鞋都把你的羔羊毛地毯踩脏了,要不我打赤脚?” 高旻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垫在脚下就是给人踩的” 主人发话了,舒楝也不客气,系上安全带,将镶着水晶的车钥匙塞入start键,感应启动,560匹马力的引擎被唤醒,发出低沉浑厚的排气声浪,她没烧包地选运动模式,直接切舒适模式。 车子像在冰上滑行,舒楝找到感觉后,开得十分平稳,高旻侧目,“我看你开得挺顺手,之前开过马丁?” “我试驾过马丁的dbs,虽然在超跑中性能一般般,但还挺适合开着上下班的,要是换成兰博基尼,光慢速停车就能把人急死” “女人们都喜欢跑车?” “确切地说,女人们喜欢拥有跑车的男人!” “你也包括在内?” 舒楝摇头,“我喜欢自己买车开” “有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我觉得这是一条行之有效的法则,对于某些女人而言,没必要事必躬亲一步一个脚印,只要选对男人,就能一步登天,获得成功。譬如英国传媒大鳄的前妻!” “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不同,于我而言,能做喜欢的工作,不愁吃穿,有余钱奢侈一把就是成功!把妹和钓凯子的技能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平凡如我等效仿不来!” 高旻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看我呢?” “什么?”,舒楝飞快地觑他一眼,笑了,“高总,你意思是说你这样的,我会不会考虑?” 高旻点头,“省略步骤直奔结果,我这样的男人给你当梯子,你愿意吗?” “唔,你用假设的语气,我该怎么回答?当真的,还是也假设一下?” “尽可能坦诚地谈谈看吧” “好,我个人认为感情不应掺杂算计利用,最好还是纯粹一些比较好,如果第一步踏错了,那多半也没什么好结果,就好比英国传媒大鳄和他前妻的故事,对于喜好圆满结局的人们来说,大抵是个ding。当然他俩都是精明人,把他们的婚姻看作一桩生意的话,双方都不亏。但我的人格我的三观不允许我见利益就上,所以即便你高总为我搭梯子,我也不会粘上你甩不脱的!” “你觉得我在试探你?” “难道不是吗?向我示好,要跟我交朋友,难保我不会错意对你有非分之想,于是趁机测试我的人品,看我是不是会上钩?” 高旻无奈,“舒楝,善于思考很好,但太钻牛角尖就不好了,因为你会误解别人的善意” “我理解有误?那好,我问你高总,你心甘情愿当我的梯子是爱上我了吗?” 高旻默然。 舒楝嘴角上扬,“看来不是,所以假设不成立,再说了那种大美女都入不了你的眼,即使我自恋,也不觉得你喜欢我这张脸,进而愿意利益交换” “人的审美趣味不尽相同的美未必人人都会欣赏!” “好吧,那么你欣赏我的脸喽?” 高旻不语,舒楝开怀地大笑,打趣他,“高总,感情话题适合喝了三杯小酒后再谈,否则的话假设的也尴尬!我虽说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但也不会抱着替你重新分配财产的目的打你主意的,你放心好了!” “对于特定的人,我很乐意分享我的一切,金钱、人脉资源都可以,只要她值得” “高总,你这话还是说给值得的人听吧,咱们现在的话题有点不安全,闲聊的话,过于真挚也不好,咱们要想轻松无负担地交谈,就得换个安全的话题!” “安全话题?那聊天气?” “除了天气,还有很多可聊的,比如兴趣,你说过以前喜欢飙车,那咱们聊车好了,大多飙车的人追求刺激和极速,阿斯顿·马丁的加速能力、操控能力实在不够瞧,我猜你当初在美国最高限速公路上飙的车一定不是马丁” “二十岁的时候偏爱速度机器,我开的都是极端的跑车,而且在直道上还有比布加迪·威航更快的量产跑车吗?” 舒楝不禁扭脸看了高旻一眼,“布加迪都有了,幽灵跑车也不在话下吧?” 高旻微笑颔首,“帕加尼风之子,兰博基尼雷文顿,还有几部别的跑车” 舒楝羡慕了几秒回归现实,“布加迪20分钟一箱油,就市区这路况,也体会不到加速的快感,碰到堵车没辙儿,上高速过减速带托底,想想都憋屈!换赛道油门踩到底,12分钟油耗没了,又能激情到哪儿去?” 高旻表示赞同,“布加迪是玩具,做代步工具还是别想了!再说,什么年纪开什么车,马丁挺好,兼顾舒适与运动,适合当通勤车” “收入决定消费水准,我斗胆猜测下,高总豪车游艇私人飞机一样都不缺吧?” “我只能说后面两样是出于公务的需要,并非我个人的消费取向” “哎哟,高总,像你这样级别的富豪,我还能说你奢侈?” “我是哪种级别的富豪?”,高旻笑眯眯地转脸看舒楝。 舒楝想了想,“富豪排行榜上不见你的身影,但听其言观其形,我感觉你的身家不输榜上排名前十的人” 高旻不置可否,“中国的隐形富豪太多了,在下区区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关于财产的话题点到即止,舒楝并不想刺探高旻的*,她本意是点明两人身份有别,巨大的收入差距令他们置身不同的阶层,愉快地做朋友之类的提议还是不要再提了。 高旻见舒楝一言不发地抿唇微笑,稍加思索,品味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感到微微的懊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于是扭头看向窗外,等不良情绪静静地过去。 或许他也该找个安全话题对付冷场……然而脱离理性思维的话令气氛更僵。 “比起开跑车的男人你更喜欢跑车?” 高旻话中泄露出一丝恼意,舒楝含笑瞟了他一眼,“高总此话怎讲啊?” 垂下眼睫,高旻半晌不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待理智归位,他找话补救,“你现在的车,以及撞车那回开的车都不算中规中矩,所以你的喜好很明显不是吗?” 针对她的喜好,将跑车与开跑车的男人类比真的妥当?高老板运用修辞手法挖苦人够别具一格的!暗含之意难道不是嘲讽她假清高? 真是挖的一手好坑!舒楝挑眉,“在大众认知中,跑车向来与炫富、装13、虚荣挂钩,一个没钱的男人关注超级跑车,可以用迷恋精密机械,热爱工业设计做借口,女人关注超跑,目光投注的焦点永远是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所以在跑车与开跑车的男人之间做选择,相信没有女人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高总偏偏说我更喜欢跑车,不知何故?” “好吧,那我问你,跑车,开跑车的男人,你选哪一个?”,高旻突然认真起来。 舒楝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忖度了一会儿说:“就像解题,你给的已知条件太少,恕我解答不出,开跑车的男人多了,就好比高总您,能随便我挑三拣四吗?当然,我的确喜欢跑车,这点你没说错,但我不是为了泡妞也不是为了博关注,我是因为自由,可以说跑车赋予了我对自由的定义,风驰电掣一往无前,现实我无法掌控,至少车是我能掌控的,再说,跑车开着多爽,我不追求极速,我追求脱离束缚的感觉” 即使和挚友交谈,他也很少像对舒楝一样,产生追问到底的*……如此迫切地想了解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路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眨眼即到。 “高总,酒店到了,车开进地库?” 舒楝侧头,与高旻的眼神相触,心潮暗涌的一方率先别开眼睛,轻不可闻地“唔”了声。 高总今天有点敏感啊,不会那个来了吧,舒楝闷笑不已。 舒楝不以为意,高旻更觉失落。 车停好,二人乘电梯进大堂,高旻朝前走了几步见舒楝原地不动不解地回头看她。 “高总,你上楼换衣服,我在休息区等你”,舒楝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说。 舒楝并不迂腐,但和异性结伴进酒店还是应避免瓜田李下之嫌,跟上去参观他的长包房还是算了,再怎么说,他是老板,她是下属,被有心人看到就算长出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高旻也不勉强她,对着前台吩咐了几句,转身进了电梯间。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制服套裙的酒店工作人员为舒楝端来热茶。 舒楝抬头看她,“我没有点饮料” 女领班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服务微笑,“这是长包总统套房的客人吩咐我为您准备的” 舒楝哦了下,见女领班仍然站着,便奇怪地瞄了她一眼。 女领班不好意思地笑笑了,“还是第一次见高先生带女宾来,总统套房配有专门服务员和管家,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别的不需要了,谢谢” 舒楝端起茶杯,抬眼看女领班的背影,若有所思,但愿不要传出闲话,什么高总带女人进酒店之类的流言。 高旻从楼上下来,第一眼朝舒楝望去,她正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喝茶。 有些人性格中天然就有明媚的一面,而他是受其感召的飞蛾,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要慌张?高旻心境豁然开朗,了解一个人靠近一个人需要过程,最重要的是享受有人陪伴的时光。 舒楝也看到了高旻,他换上了黑色冲锋衣,下配深灰色休闲牛仔裤,脚踩白色贝壳鞋,以审美观和时尚品味来判断,高老板真不像直男。 “还开车吗?” “你要想喝一杯的话就别开” “好吧,那咱们怎么去?” “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地铁公交选一样吧” “那地铁?” 舒楝朝旋转门一甩头,说:“走” 周末的地铁站人迹寥寥,高旻四处望了望说:“我以为人会很多” 舒楝买好票给高旻一张,“你想体验寸步难行的感觉请上班高峰期再来” 检票进站,没等多久,地铁来了,防护门开启,舒楝和高旻一前一后上了地铁。 空座位很多,两人捡靠门的位子坐下,高旻一副莫名感慨的模样,舒楝看了大感好笑,“高总,你多久没乘地铁了?” 高旻伸手捋发,“差不多十年吧,最后一次乘地铁还是在硅谷的时候” “欢迎你来到平常人的世界,对于多数人而言,每天搭乘地铁上下班是生活的一部分,庸常琐碎不正是人生吗?我也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弄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并没有伟大到哪儿去,生命也没像恢宏的交响乐那样精彩,想不承认碌碌无为也不行啊”,仿佛对自己不满一般,舒楝深深锁眉。 高旻伸出去想安抚她的手迟疑了下又收回来,轻声说:“你比我认识的人做得都好,底线不是说说就能守住的!” “如今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至少没变成彻头彻尾的坏人” 报站声响起,还有一站到向阳新村。舒楝提前站起来,手拉着吊环说:“高总,准备好,就快到了” 地铁到站,两人下车,出了检票口,舒楝眼中的沮丧一扫而空,表情明亮生动起来,“这里都没有变呢,看到那个小报亭了吗,以前我每天下班都会从那儿买报纸杂志带回家看,冬天冷的时候,我会带上报纸和烤热狗溜进地铁站坐在椅子上消磨时间,你知道吗,地铁每次进站出站都会扬起一股热风,吹过来特别暖和” 一路上舒楝的嘴就没闲着,不停地说话,“高总,这里是真正的烟火人间,你看这周边的老房子,最高的不超过八层,阳台上支出的竹竿,一入冬,棉花被子搭出来晒太阳,晚上钻进蓬松的被子里别提多舒服了” 高旻随着书楝的介绍游目四望,低矮的民居,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蹬着三轮车的人走街串巷吆喝着收垃圾,摆摊卖水果的,这一切充满了亲切感,令他想起了老北京的胡同。 “呐,那个铁门后就是向阳新村二街坊” 大门洞开,高旻问舒楝,“没保安吗?” “前门有保安岗,这是后门,上下班我都是走这边,别看这里不起眼,但位置绝佳,右边便民小超市,油啊米啊面的都能买到,左边是全家便利店,里边的关东煮挺好吃的,不想开火了,我就到这里解决民生问题,黑椒牛柳饭味道不错,不远处还有水果店休闲食品店面包房,银行业好,柜员机就在小超市旁边……刚搬进来时,真觉得走运了,这么好的地方,租金居然每月只收几百块” 舒楝每说一处地方,高旻都感兴趣地问上几句,他不会放过了解她的机会,当他知道的越多,过去的那个舒楝形象也具体,傍晚下班,她路过水果摊会买一袋苹果,然后再买一包糖炒栗子当作晚上的零食,她踩着小区路灯的影子哼着歌回家,仅容一个人的楼道逼仄狭窄…… 走到曾经住过的那栋楼,朝着黑洞洞的楼梯入口望了一眼,舒楝对高旻缓缓地摇了摇头,“算了,别上去了,在外面看看得了,希望有租客住进去,才不枉我腾地方” 高旻跟着舒楝抬头,二楼水泥阳台上的门打开,走出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将清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晾衣绳上,这时又走出一个男人,接过女人手中的衣服,替她挂上去,他绕到女人背后环抱住她,两张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舒楝吹了记口哨说:“我喜欢ding,这里多有人情味儿!” “房子有变化吗?” “窗户换过了,当初是绿色窗棂,木头开裂,漆也剥落了,现在是黑色的铝合金边框,已经不是我住过的那个老房子了,相见不如怀念,走吧,带你去其它地方兜兜” 在高旻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把小区转了个遍,又去了舒楝笑称的“爱国街”。 “为什么叫爱国街呢,因为这条商业街上全是国有品牌的商铺,主要是为了配合周边小区的消费水平,洋货基本不见踪影,我住在附近时,一个季度才会逛一次大的购物中心,一般的吃穿用度都在这条街上解决” 高旻指着一家小饰品店问舒楝,“你来过这儿吗?” 舒楝点头,“经常来,里边的化妆品很便宜,小饰物也很有趣,玲琅满目堆满了货架,物质生活是温暖可亲的,即使不值钱,但你看着那些小物品不会觉得无聊” 高旻赞同,“这里的一切都是生动的,带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和旺盛的生命力,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了”,说着,他忽然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臭豆腐的味道,你要不要尝尝?” 舒楝是行动派立刻去小吃铺买了一份,得到高旻能吃辣的答复后,切切实实地浇了一勺红辣椒。 “闻着虽然不怎么样,吃进嘴里还是很香,我的建议是不要怕烫,趁热吃!” 分给高旻一根牙签,两人一人叉一块放进嘴巴里。 “怎么样,好吃吧?” 高旻已然顾不上回答,连吃两块后,比出大拇指。 “看你好像从来没吃过的样子” “小时候,我母亲对我在饮食上管制十分严格,她不允许我吃刺激性食物,所以臭豆腐这种美味我还是第一次尝,我想我爱上它了” “哈哈,悠着点,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别待会儿了,咱们现在就去吧,走在这条街上,突然感觉很有食欲” “节食的人一般到了这里都经受不住考验,我的一个老同学说这条街上充斥着廉价的味道,高级食材确实与这里绝缘,但我觉得以小见大,能把平价的豆腐做成征服味蕾的美食相当了不起,可惜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晚上小吃更多” 舒楝带高旻走进土鸡馆,按两个人的食量点了几个菜,“高总,这家主打汽锅鸡,咱们就来虫草的吧,对了,还有酒,白的,还是啤的?” “白的” “老白干还是二锅头?” “二锅头,我喜欢烈一点的,有牛栏山吗?” “好的——老板娘,来瓶牛栏山” 冒着热气的砂锅端来了,一同送来的还有白酒。 高旻用热茶给筷子和杯子“消毒”,拿纸擦干水渍后摆放到舒楝跟前。 舒楝斟酒,倒满一杯子,笑着问高旻,“怎么样,能喝吗?” 高旻直接用行动回答她,仰头喝了半杯。 舒楝却不忙着喝,她招呼高旻吃菜,“先吃点垫补下再喝,否则伤身” 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舒楝关怀地叮嘱,高旻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加快了。 酒喝到正酣时,高旻放下酒杯,凝视舒楝,“咱们都喝酒了,不安全的话题是不是谈谈也无妨?” 舒楝单手托头,困惑地眨眨眼睛,“能谈,只要你保证把我说的话当成酒后失言,事后不追究,咱们当然可以唠唠人生,分享一下生命体悟!” “好,我想问,住进老房子看着非常相爱的那对夫妻,你羡慕吗?” “我为他们高兴,也祝福他们,但并不羡慕他们,确切地说我从来没有憧憬过婚姻,更不会对婚姻抱有期待” 第63章 爱如谎言 我从来没有憧憬过婚姻,更不会对婚姻抱有期待…… 花花公子乔瑟夫·派恩也说过类似的话,“爱情是游戏,婚姻是地狱,高,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错觉误入歧途” 高旻自然不会当真,他将之视为笑谈,看着乔瑟夫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并变为婚姻制度忠实的鼓吹者,“施瓦茨说过,婚姻是完整人生的精髓——嘿,高,只要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配偶,就能像我一样领会到幸福的真谛!” 从国外到国内,他见识过很多游戏人间的伪独身者,他们漠视家庭情爱,却*纵欲,根底上是不想被家庭伦理关系约束的享乐主义者。 但舒楝认真的眼神告诉他,她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借由惊世骇俗的言论彰显个性,她是打心坎里认为婚姻与自己无关。 高旻生出隐隐的焦虑感,喝进嘴里的酒变得*苦涩,他竭力克制不让感性主导思维,试图理性地给予舒楝理解。 舒楝将杯中酒仰头饮尽,继而挑眉冲高旻勾唇一笑,“怎么,觉得受到了冲击?高总见多识广,不应该呀,或许你认为我言辞不逊,冒犯了神圣的婚姻,那么高总的看法呢,对于婚姻?” “婚姻,值得一生投资的项目,我会长线持有,绝不中途退出,对于婚姻合伙人,我将谨守诺言不离不弃,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调侃的话噎在嗓子里,舒楝收起戏谑,又倒满一杯酒,慢悠悠喝了两口,她琢磨说点什么才不显得轻浮,尤其对方用审慎的态度谈论婚姻时——你不在意的,未必别人不在意。 “不离不弃……高总措辞严重了吧,承诺无期,人生无常,我们能说了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击鼓篇中最广为流传的名句,人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无非是与所爱之人白首到老,然而最后两句诗却被无视了,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叹息与你久离别,再难与你来会面。叹息相隔太遥远,不能实现那誓约——看吧,这才是现实!” “你对现实的看法偏消极,包括婚姻”,高旻字斟句酌,“诚然,没有完美的人、完美的爱情、完美的婚姻,寸之玉必有瑕疵,但我们不能就此因噎废食,绕道而行” 舒楝意味深长地笑笑,“如何面对不完美的世界高总比我有经验”,特别是追求完美的人被未婚妻狠狠劈了腿,头顶绿帽依然对爱情和婚姻报以信任,怎么看都心宽得可歌可泣。补刀的话不说为妙,满怀希望地活着总比绝望好! 弦外之音是说给有心人的,如果听不懂就没意思了,显然高旻领悟了,对于那段过去他并不讳言,“我和艾丽莎确定恋爱关系前相识六年,第七年我们还在适应彼此的恋人身份时她认识了我的搭档,和我解除婚约后迅速嫁给了他……很多人认为我颜面有损并因此遭受了巨大打击,甚至一蹶不振远离情爱。需要澄清的是,他们误会了。于我而言,遗憾当然有,更多的是反省,我似乎把男女间的感情看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不讨厌就可以建立家庭,熟人的话更好,省去不必要的步骤——相识、了解、磨合,时间宝贵!” 舒楝的表情像被速冻过,传神地表达了吃惊的心情,“呃……虽然我对成家兴趣不大,但你对结婚这件事未免轻率过头了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完美的爱情在小说里,最完美的婚姻在梦境里,还有最完美的人在悼词里,不如意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正视现实没错,可把熟人发展成妻子或丈夫真的合适吗?再次引用一句名言吧,列昂尼多娃说,婚姻的基础是爱情,是依恋,是尊重,我特别赞同,如果婚姻没有爱,两个人怎么度过漫长的岁月,又怎么互相迁就地做到相敬如宾?事实上,没有冲突的婚姻几乎没有,所以挑选和自己余生息息相关的伴侣是不是慎重点比较好?” 高旻微微一笑,“鉴于从青春期开始,我认识的姑娘有限,而艾丽莎与我走得最近,亲近的感觉蒙蔽了我们的判断力,要知道我们相处很轻松,跟兄弟姐妹差不多,我想那就结婚吧,变成法律上的亲人,毕竟重新结识女人太麻烦了……至于结局,只能说生活永远不会按着计划来,艾丽莎选了另外的男人,我祝福她,同时也感到释然,觉得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一个寻找灵魂伴侣的机会,和心意相通的人一起生活很棒不是吗?” 真会自我开解呀……舒楝无力吐槽,怎么说也是互相订婚的关系,一方说撤就撤,也太藐视契约精神了吧,另一方友好地放手,该说大度还是不在乎呢?怪让人费解的,此外,不触及灵魂的伴侣都看走了眼,确定能找到灵魂伴侣? 舒楝翻白眼儿的小动作被高旻逮了个正着,“怎么,对我的说法有异议?” 舒楝干笑两声,摊手,“在物理概念中,匀速直线运动是一种理想状态,同样,灵魂伴侣也是,兴许我孤陋寡闻,至今没见过谁娶了或嫁了灵魂伴侣,就连爱情都很稀缺,不是我说你,高总,目标定随意了不好,定的太超现实也不好,找个灵魂伴侣和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外星人的概率不相上下!” 高旻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得爬倒在桌子上,接着直起身看着舒楝又笑出声来,一边笑着,一边拿纸巾擦净酒渍。 舒楝啃了会儿鸡抓丢进碗里,瞟了眼高旻问:“很好笑?当我讲笑话?” 高旻摇头,“显然你很严肃……”,说着又轻声笑了,“我只是在想你不像读文科的,我敢打赌,文科生们一般不会引用物理概念,当然这不重要,假如找不到挚爱,我又不排斥婚姻,以你的高见,我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宣誓忠诚,和她分享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 “很好办,在你的熟人中找个擅长聊天的,等你上了年纪坐着摇椅哪儿都去不了,至少不用和老伴面面相觑无话可谈,有时候喜欢瞎白话也是优点,不然老年生活可就寂寞了!” “你的建议不错,为了免于孤独终老,我会积极考虑的!”,高旻顿了半晌问:“关于感情和婚姻,你有清醒成熟的认识,为什么不结婚呢?在我看来,比起盲目走进婚姻的人,你更有资格组织家庭” “组织家庭……”,舒楝捏着酒杯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不婚主义行不行?在法律的框架下,随便你怎么理解,有喜欢结婚的,就有不喜欢的,我想生而为人有不受外界干预的自由,哲学上怎么说来着,消极自由,没错,只要你谈了恋爱,结了婚,就别想拥有消极自由了,或者你干脆当我自我赋权好了!” 隔着氤氲的热气,高旻微垂着脸,表情模糊,舒楝看到他扯了下嘴角,“不婚主义者?不,你不是。不婚不等于无爱或无性,有些人不想被一纸婚书约束,他们选择同居,享受甜蜜的爱情和简单的生活,他们有伴侣只是不结婚,严格说来你是一个存粹的独身主义者” 舒楝不以为然,反问:“何以见得?” “你的生活状态是最有力的说明” “我的生活状态?不知道你根据什么推测的,也许我是同——” “你不是同性恋”,高旻断然否定,“你的国际美男子联队组成的电脑屏保证明你性取向正常,你也不是禁欲主义的热心拥趸,你并没有全部放弃*享受,像宗教苦修教徒那样过日子,除了不约会,你的生活质量相当高,这可不像一般人印象中苛待自己的禁欲者,综上所述,你主动选择了不恋爱不结婚的生活方式,那就是狭义上的独身主义者。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你这样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健康人士为什么至今‘独善其身’!” “你把我形容成了一个拒绝□□/性/生活的人,不追求同性也不追求异性,是这个意思吗?” 简单直接粗暴地说,对,抛去含蓄的说辞,高旻的确是这么想的,联系撞车去医院的那次乌龙诊断,还有别的解释吗? 舒楝像被逗乐了,扶额笑了很久才清清嗓子说:“听着,我是不会给自己贴标签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顺着独身主义的话题谈谈,首先我确信自己不是心理、人格障碍患者,像你说的,我是健康人士,而令你疑惑的是,心理生理都没问题的人为什么有着非主流的婚姻价值观,对吗?” “在异性恋婚姻为主导的社会气氛中,非主流婚姻价值观的生存空间很小,外界舆论的攻击与排斥,父母的批评和施压,抵挡这一切需要非常强大的内心” “我很少向别人解释为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被问烦了就开玩笑说没有桃花运或者还没有碰到合适的人,人们听了这种回答顶多会想,啊,她是个挑剔的人,而不是想当然地认为是变态,当你的生活方式跟大多数人不同时,人们会觉得你很怪异,然后用有色眼镜来评判你,所以安全起见,我不会跟他们深谈,既然我们喝了酒,又摊到了桌面上,那就索性聊开吧,对于亲密关系,你怎么看待?” 高旻吃惊于舒楝的坦率,她的思维清晰有条理性,显然没受酒精的影响,依旧游刃有余地喝着酒,眼神嘲讽,表情桀骜,脱掉保护色和伪装后,渐渐显露张狂的本色。 他感到兴奋,此时此刻的舒楝才是真正的她,所以他如实相告,如同道破心底的秘密,“我渴望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在这个世界上,她将是距离我最近的亲人,她会住进我心里一辈子不分开!” “看来你把亲密关系看得很重……可我呢是个举重若轻的人,谈到亲密关系当然绕不开性,书上说爱是性/欲的升华,我百分百认同,每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性向偏好挑选恋人的,比如同性恋找同性,异性恋找异性,什么那种我爱的人恰好是同性之类的说辞提都不要提,不过是服从了*需求而已,何必粉饰!伟大的领袖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谁会先于外表爱上灵魂?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内心高贵善良,可女主爱的是谁呢,一个徒有其表的人渣,人类就是这么肤浅” “所以你抵触亲密关系?”,高旻蹙眉。 舒楝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咱们先从生理角度探讨。我看过一部美剧,豪斯医生,剧中的一位角色说,你知道在havesex时人体会发生什么变化吗,瞳孔放大,动脉收缩,体温上升,心跳加速,血压猛涨,呼吸短浅而急促,大脑肆意地放射电脉冲,各种腺体排放分泌物,肌肉的收缩程度相当于在举起三倍于你体重的重物,简言之性并不会使我们的身体更健康,相反带来的危害是致命的,形形色/色的传染病,尤其是放纵身体的时候!” “那么——性在你眼中是肮脏丑陋的?” “那到不至于,我的意思是你得用平常心对待它切勿美化,透过现象看本质,恋爱是什么?恋爱是种族繁衍的前戏,造物主要是没给性植入乐子,生儿育女的大业还能延续下去吗?” “照你说的,爱是谎言,是种族繁衍玩的把戏,是动物本能?” “不,这事是上天赋予人类的福利,要学会享受。朋友们拥有和谐美好的两/性/生活,我会替他们高兴的,真的!与其说我抵触亲密关系,不如说我抗拒亲密关系附带的种种麻烦” 第64章 突然的思念 美国冬令时间10:30am,随着标志性的开市钟声敲响,纽约证券交易所开始了新一天的交易。股票开盘后交易大厅内人声鼎沸万头攒动,场面喧嚣而紧张,在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小镇的dmc总部却异常安静,尽管它每天交易的股票量以天文数字计,甚至比纽交所的还要多。 数百万交易指令等待被暗物质资本的电脑迅速处理,3分钟不到,计算机、物理、数学博士组成的交易团队下达了2000多万股的交易指令,他们买入卖出的持有时间按秒计算,犹如深海游弋的鲨鱼,迅捷地吃掉买卖的差价,胃口大的惊人,股票、国债、期货、衍生品、大宗商品,没有什么他们不做的。 是全球对冲基金公司,注册地在英属维京群岛,因此可以采用各种合法的交易手段,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任意地点进行对冲套利来赚取巨额利润,而无需向任何国家或部门申报金融市场投资技巧和融资结构。 听上去很刺激,更为刺激的是常年忍受三万英尺的高空飞行,克服神魂颠倒的时差反应,穿梭于世界各大城市出差,你得随时待命,就像昨天还和朋友吃路边小店的汽锅鸡,今天就跨越了时区坐在暗物质资本位于格林威治小镇的办公楼内,盯着超过8块显示屏的电脑,利用基于数学模型的交易程序完成一笔成交额50亿的买卖,剩下的订单交由其余交易所和十来个黑池执行,粗略估计dmc今天的交易量会突破100亿。 高旻松了松领带仰靠在椅背上,横起手臂挡住眼睛小憩,累积的疲惫在躯体中横行肆虐,浓缩黑咖啡失效了,神经中枢不再感到兴奋,微弱地发出抗议信号。 敲门声有节奏的响了几下,高旻长长地舒了口气,打起精神说:ein” 乔航抱着厚厚一摞卖方投资研究报告走进来,察觉到老板脸色憔悴,他关切地问:“您身体不舒服?” 在他印象中,老板将时间管理地非常好,能在高压环境中保持充足的精力和旺盛的斗志,高效率高产出地工作。有时候满天飞,一天只能睡3个小时,也没见老板状态如此低迷过,除非健康出了问题。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高旻不会说他把有限的休息时间用来思考与工作无关的事造成了大脑超载,俗称思虑过重,进而导致了精神萎靡不振。 乔航放心了,把资料和各式文件摆到办公桌上说:“有几份报表需要您签字” 高旻拿起报表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从笔筒抽出签字笔用左手签上名字,他是重度左撇子。 每次看到老板异于右手的书写方式,乔航都觉得神奇,他把英语斜体字写得流畅漂亮,但汉字的书写习惯严重偏向右手,这种情况下,还能写一手铁画银钩的硬笔书法,足见儿时下的功夫之深。 高旻举起对于男人而言长得过分秀气的左手,瞟了眼乔航,“你喜欢我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它” “哦,不……我只是觉得您的字写得特别,特别棒!”,乔航语无伦次地解释。 “乔航,你慌乱时有趣多了,我开玩笑的,别在意,好吧,报一下行程安排,好让我听听还有多少工作等着去做” “10:50和cfo、r(首席财务官、投资者关系总监)开会;11:50和投资分析师开会,更新交易模型以及投资组合;下午3:00和现代艺术基金经理康斯坦丁·维达去艺术市场研究机构,听当代艺术品市场走向研究报告,维达或许会建议你购买名家名作” “多谢提醒,康斯坦丁想买下全世界的艺术博物馆,如果是我的话倾向于投资小众摄影作品,因为升值空间更为广阔。行程安排就这些?谢天谢地,今天终于不用超负荷工作了,下午我给你放假,你可以带女朋友到派克大街或者坐火车去纽约随便什么地方约会,我猜你跟的主编关系进展得不错?” 高旻的目光在乔航的领口处逡巡,乔航一下红了脸,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试图遮住脖子上紫红色的吻痕,路璐金的亲吻太激烈了,而他的衬衫衣领又不够低。唯一令他过意不去的是,老板彻夜不眠处理公务的时候,他陪在路璐金身边。 路璐金以舒楝老熟人的身份联系高旻,请求搭乘他的私人飞机去趟美国,他先是惊讶了几秒,随后一口答应下来,他决定帮朋友一个忙,替她送个顺水人情。他记得很清楚,舒楝为路璐金的杂志供稿。 事实证明高旻想多了,从东八区到西五区,从亚洲到北美洲,他那向来正色庄容隐忍克制的特助和搭便机的女乘客腻歪在一起,除非他眼瞎了才看不到,显而易见,乔航与路璐金在热恋。 不好意思了半天,乔航才期期艾艾地说:“很抱歉我没做到公私分明” “你该好好读一下dmc的员工手册,特别是提到福利的章节,公司规定,每月长途出差超过5次的员工可以公费携伴侣同行,即使路小姐不通过舒主编的关系拜托我,你光明正大地提出诉求完全没问题,所以不必自责……顺带多句嘴,你和路小姐是认真的吗?” “我想严肃对待ship是不负责任的!” “看来你对老美的约会文化意见很大,那么想必对亲密关系另有一番见解,我的一个朋友认为亲密关系的本质是控制,与殖民雷同,两个人在互相征服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伤害,把爱当成权利和义务,剑和盾牌来对付彼此,她说在亲密关系中,幸福是短暂的瞬间,不愉快却贯穿始终!” 高旻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舒楝说过的话,他觉得沉醉爱河中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乔航大感意外,毫无疑问,高旻是慷慨的老板,支付给员工上百万美金的年薪,却不是和蔼可亲的老板,他从不和员工谈论工作之外的事,诸如关心员工的私生活,聊聊天气拉拉家常之类的从来没发生过,像现在居然和他探讨感情问题实在有点奇怪。 老板的朋友中唯一能与他谈天说地的也就前合伙人乔瑟夫·派恩了,据乔航所知,乔瑟夫自从结婚后,一改狂放不羁的浪子本色,变身为爱家庭爱妻子的好男人,最近又升级为准爸爸,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大概不会对老板发表愤世嫉俗的言论。 整理好思绪,乔航抬起头,“我能问个问题吗,您的朋友结婚了吗?人有时候容易犯经验主义错误,也许他因为不幸的婚姻生活产生了偏激心理,以至于对感情的看法比较悲观!” 在修长的指间旋转的签字笔停下,高旻好像听到了笑话似的纵声大笑,“她跟婚姻生活八竿子打不着,天生的光棍,对谈恋爱压根不屑一顾” “那太可笑了”,乔航直言不讳地说,“爱是用心谈的,不是用大脑思考权衡利弊后演算出的结果,一个从来没有爱过的人妄谈感情,就跟一个文盲试图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样无知,说实话,他的看法毫无参考价值!” “听上去很有道理,有机会你们两人应该来场辩论,一定非常精彩,我那位朋友具有冷静的理性和热情的心,只是从来不用到感情上” 老板把批评说得跟夸奖似的他也算开眼了,提醒老板还有十分钟到开会时间,乔航转身走出办公室。 还有十分钟吗……高旻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点在舒楝的名字上,迟迟没有拨出去,国内已经是深夜了,没准她正会周公呢。 窗外阳光明媚,而思念突如其来。 舒楝没收到高旻的越洋电话,也没有和周公亲切会谈,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扶着脸色苍白的王如燕,不错眼儿地盯着急救指示灯。 她连续两天没合眼了,王如燕妈妈被面包车撞了,才做完骨盆手术,眼看情况稳定了,转身打个热水的功夫,人又推进了急诊室抢救。 舒楝拍拍王如燕的背,安慰她,“别担心了,阿姨会没事的!” 王如燕眼神呆滞,“我为什么要顶嘴呢,我妈有心脏病我都不知道——”,说着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或许和她说说话能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昨天我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也没顾上问你阿姨怎么撞到的?” “都怪秦桑桑!”,提到这个名字,王如燕眼中喷火。 “秦桑桑?就咱们上次吃饭碰见的那个……哦,对,你的邻居!她撞了阿姨?不会吧,就算你俩有点小恩怨,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撞人吧!” 王如燕哽咽了一下说:“吃饭那次惹到了她,她就到处说我做小三抢别人的未婚夫。昨天不知道我妈从哪儿听到了风言风语,找到秦桑桑对质,秦桑桑给我妈看了林天磊和她好朋友的结婚照片……贱男人脚踏两只船的事我没跟家里提,怕他们替我操心,我三十多了还没结婚,都快成他们的心病了。好不容易谈了个合意的男人,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受不了的,所以当时我想缓缓再向他们解释,可谁料到——” 舒楝揽住王如燕的肩膀,叹了口气,“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擦掉眼泪,王如燕抽了抽鼻子,嗡声说:“我妈不信就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公司里也在传我当小三的流言,我心情很差,就在电话里嚷我妈了,我说自己运气不好,碰到了烂男人,还说当妈的连女儿都不信,跟看热闹的外人有什么两样,要是再逼我,我就跳楼去——可我说这话时不知道我妈正在过马路,然后我就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撞倒阿姨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又怎么样,他是外地打工的,借车拉私活,钱还没挣到手,医药费根本赔不起,而且这起车祸他也不用负全责,我妈听到我要跳楼寻短见,急得没等绿灯就冲出马路拦出租……” “吉人自有天相,阿姨会没事的,相信我!” 舒楝正说着,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率先走出来,摘下口罩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王如燕扶着舒楝的胳膊浑身颤抖地站起来,“医生,我妈妈没事吧?” “你母亲有冠心病你知道吗?” 王如燕摇头,“我没见她犯过心脏病,也没见她吃过药” “你母亲的情况有点危急,虽然控制住了,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观察,如果病情恶化就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所以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王如燕身体摇晃了下,舒楝撑住她,“叔叔正往回赶,你可千万别倒下,上岁数的人经不起打击,一家三口两个病人,你让你爸怎么受得了?” 抹去泪水,王如燕冷笑,“秦桑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舒楝也没往深处想,随口附和,“对,回头咱们要她好看!” 说者无心,如果舒楝有预知能力,她一定努力劝王如燕向前走,因为困在原地,是不会有未来的! 第65章 朋友模式开启 舒楝昏头涨脑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像被一打骡子踩踏过,腰酸背痛脖子硬,她踢腿伸胳膊活络筋骨一不小心看到镜子里的人苍白的跟鬼似的,头发蓬乱,形容憔悴,眼睛通红的瞪着自己。 她在卧室安装一面奢华的镜子为的不是看到这幅鬼样子,差不多所有姑娘都幻想过清晨美艳动人地醒来,没有眼屎没有口气,穿着丝质睡袍对牢梳妆镜懒洋洋地打理头发,跟默片电影女主角一样动作优雅。 可生活远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舒楝用手耙了耙头发,吸气,呼气,放轻松,没错,要从容,不能被坏情绪绑架,否则一天就毁了,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去厨房准备早餐补充血糖。 浸透奶液的面包片用黄油煎至焦脆,再来一壶咖啡一碟熏鸡腿肉齐活了! 舒楝抖开报纸,边吃早餐边看新闻,手机响了,瞄了眼,是钱进。这姐们自从去了山西拓展生意后时不时打电话来跟她闲唠嗑,不变的话题是钱老头和苏锦蓉,雷打不动地批判此二人为老不尊。 接听,开免提,随意地打招呼,“嗨,早啊,钱总,又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钱进贱兮兮地坏笑,“听你这声音哑得够呛,昨晚有情况?” 舒楝灌了一大口咖啡,待胃暖和后清清嗓子,“淫者见淫,不跟你一般见识!” “用你的烟嗓儿没准能勾搭几个男人,压低嗓音,性感一点,别见天儿跟城管似的,没有男人会上钩的,相信我!” “你什么时候也加入月老小分队了,就算你有钱,也是光棍好不好?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搞搞清楚,谁是光棍——我可是把苏怀秋睡了!” 舒楝手里的叉子咣当一声砸到瓷盘里,她惊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觉得钱进白日做春梦,苏怀秋人在财大教书呢,前天还联系她问钱进的情况,说等钱进回来后好好谈一谈。 “骗谁呢!话又说回来,你果然对苏怀秋存心不良,我可告诉你,你俩是法律名义上的兄妹,别说有一腿了,就是一指头的不清白都不能有,夹在你爸和他妈之间,你说你俩能有结果吗?” “为什么要有结果,合则来不合则去,苏怀秋正□□地躺在我身边,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你对苏怀秋说什么了,他发疯似的连夜跑到山西来,我挺激动的,脑子一发昏就没把持住……” 舒楝捧着脸回想,“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拼命说你的好话呗,你去山西前狠虐了苏怀秋一把,事后又过意不去托我说和,我就使劲渲染你处境凄惨,被公司里的元老排挤走了,还说你刀子嘴豆腐心让他多包容,我本意是让你俩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谁知道苏怀秋脑补什么了,没准觉得你跟蒙冤的小白菜似的,然后就跑过去送温暖了,我琢磨着是这么回事,他倒真挺心疼你的——不管怎么说,祝你俩有情人终成兄妹,哈哈哈” 舒楝没心没肺地大笑,钱进压根就不是什么拧巴的人,一旦下定决心了,谁都劝不住,用不着替她担心。 钱进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当是来自单身狗的诅咒了,小心你孤独地吃一辈子狗粮!”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姐们我过着哲人般的生活,此中真意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对我这个红娘就不意思意思?某人许诺的豪华邮轮游我可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我钱进是扣扣索索的人吗?对我的铁姐妹,环游世界都行,你可是我未来孩子的干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能亏待你?” “哎哟喂,你想得也忒长远了吧,这才刚拿下苏怀秋,就计划着生儿育女了” “我跟苏怀秋估计也没什么结果,但他人不错啊,有颜有才,dna很值得收藏传世” “谁说我们没结果,难道你只想借精生子,不想对我负责?” 很难想象一本正经的苏教授说出这种羞耻y的话来,怕听到更污的私房话,舒楝悄悄收线,对于情侣来说,早晨可是温存的好时光。 吃完早餐简单洗漱后舒楝穿上通勤装出门工作。 先驱车去项辉那儿聊采访计划,下午再去暗物质资本开会,姓高的也是怪,爱比邻的直接领导是时代精神,他一投资方老喊她去开会几个意思呀?难道还盘算着让她当dmc的员工?保不齐呢,这高总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 见过项辉,还以为他有多要紧的事嘱咐,原来重点不是给她布置任务,而是关心她的记者生涯是否留下了阴影。 舒楝觉得好笑,“你不会怀疑我对工作和世界仍抱有理想主义的期待吧?期待一切至善至美?别逗了,我出校门很久了,虽然书生意气了一段时间,还为了维护所谓的公平正义差点送了命,但我不会迷失,认为世界糟透了或者被吓破了胆。我很清楚新闻工作者最需要做到的是客观,所以我会坚守职业道德如实报道,不管好的坏的都改变不了我的信念,我坚信社会在进步!” 项辉不说话重重地拍舒楝的肩膀,看得出他很欣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们做记者的,看多了社会的黑暗面多少会受影响,有的人像你一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有人选择了妥协和屈服,他们自认为高明,自认为掌握了混社会的要诀,像刘闻,我们同期进市报的人中他的社会地位最高,他是非常出色的媒体人,我毫不怀疑凭才华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很可惜他选了快速通道,而且手段有点脏,所以听说他有意招揽你时,我很担心,坦白讲,你能回来做记者我特别高兴!” 适时地鼓舞的确能令人精神振奋,尤其是来自项辉,项大神的,人人都需要肯定,项辉说,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不仅仅为了养家糊口,你知道这有多棒吗? 和志同道合的人共事,不得不说感觉好极了。 舒楝的好心情写在脸上,dmc行政组的姑娘们彼此对视一眼,面膜女今天杀气值为零,大家一致怂恿接待过她两次的艾米刘打前锋探问情况。 艾米刘被卖友团推到过道上挡住舒楝,“舒主编好久不见了,你想喝点什么,我替你准备” “艾米,谢谢,不过我想和你们老板开会应该不缺茶水!”,舒楝从项辉的工作室出来心情一路轻舞飞扬,看见谁都和颜悦色。 “舒主编有什么好事吗,你看上去挺开心的!” “找到一份没有上司还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工作算不算好事?” “你不是去了时代精神给爱比邻做主编吗,你是头,当然能自由支配时间,不像我们一直被支配!” “准确地说,我是爱比邻的顾问不是主编,光老板就有两个,时代精神的楚老板,暗物质资本的高老板,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但是艾米,最好不要有被支配着工作的想法,要这么想,我们是为了财务自由为了兴趣工作,如果做得不开心大不了跟我一样重新换个跑道”,环视了一周,舒楝笑着说:“你们的工作环境一流,听说福利也很给力,换了工作,说不准优渥条件也没了,毕竟像高总这种财大气粗的老板可不好找!” “承蒙你舒主编看得起,好心帮我挽留员工!” 舒楝和艾米刘一齐扭头,高旻梳着复古油头穿着英伦风三件套西装牛津鞋铮亮地站在办公室门外。 艾米刘弯腰偷偷溜回自己的座位,舒楝走过去和他寒暄,“哟,高总,你今天格外范儿,瞧瞧你这打扮这着装都能登上男性时尚杂志封面了。我真挺佩服你的,漂洋过海地公务出行又连夜返程时差不用倒就来上班,关键是还这么精神,你要不成功天理难容呐!” 有种人你一见她就会笑,高旻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虚揽着舒楝的肩膀往前走,“舒主编谬赞,在我们这一行有句话叫金钱永不眠,你想日进斗金就绝不能懒惰!咱们先开会,回头再接着聊” “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外部人员干吗要参加你们的内部会议?” “当然是因为我想请你当dmc的pe投资分析师,提前感受一下行业投资分析的会议氛围没准你就接受我的邀请了,即使不答应,你不还炒股吗,听听我们的专业分析对你没损失!” 舒楝想想是这么个理也就识趣闭了嘴跟着高旻进了多媒体会议室。 行政组的八卦魂又熊熊燃烧起来,一个妹子说:“你们谁见过咱们老板和异性把臂言欢过?工作之外他有和异性来往过吗?我一直怀疑他是钙来着!” 有人嗤之以鼻,“得了吧,老板的私生活有向你报备吗,还是说你躲在老板家床下了,别动不动就乱猜男人是gay!” “你们不觉得面膜女气质很攻吗,有点拉拉的感觉,天下基友是一家,你们看咱们老板和面膜女根本就是闺蜜情深嘛!” 说得好有道理,大家竟然无言以对。 投资策略分析当真是各种高能,舒楝表示很受教,比如来自卖方gs集团投研部的分析师说不管是对冲基金、公募基金还是投行都非常看好小盘股中的软件和服务行业,大盘能源股基本不被看好,但从反面交易的角度看,油价处于低位,市场看空情绪高涨是牛市复苏的迹象,至于什么时候抄底,什么时候增持,端看投资眼光和胆识了。 舒楝作为编外人员,参与度自然没有在座的其他人高,她就乐呵地当成科普听,顺便欣赏与会者的精彩表现。 其中有两位的表现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简直将一心二用的技能发挥的炉火纯青。 这两人一个是dmc直投团队的主管蓝蕊心,商业领袖颁奖晚会上见过,另一个是和舒楝在永和豆浆相过亲的郑浩然,dmc的策略分析师,包括颁奖晚会那次,都见过三次面了,有种强行变熟的尴尬感。 郑浩然的反应舒楝可以理解,蓝蕊心嫉恨交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老公被她抢了还是饭碗被她砸了,不可理喻。 会议一结束,舒楝率先走出去,不友善的气氛太明显了,她可没空玩猜猜猜的游戏,干脆茶遁,钻进茶水间给自己冲一杯提精神的咖啡。 奈何想别苗头的人紧追不舍,抱着双臂堵住门口冲着舒楝冷笑。 舒楝不紧不慢地搅了搅咖啡,闲闲地问:“蓝主管有何指教?” 蓝蕊心冷哼一声,“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为了混口饭吃死皮赖脸地巴结高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刘闻的主意,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的什么德行,可笑!” 舒楝心里想这是撕逼来了,但听到蓝蕊心信息量巨大的找茬理由她忍不住笑了,看在后者眼中无异于挑衅。 “你笑什么,少得意,刘闻会看上你?” “刘闻看不看得上我,我不知道,可至少有一点我知道。华文卫视的财经频道之所以能打出知名度,你蓝主管立下了汗马功劳,刘闻却把挑大梁的大好机会给了新人,还让蓝主管给她做配——我有个建议,蓝主管姑且一听,算总账前,最好搞清楚对家是谁!” 蓝蕊心咬住嘴唇直至发白,“你是说柳婧?” 高旻眼光老辣,他说刘闻非常擅长渔场管理还真没说错,刘闻和蓝蕊心搞暧昧,与柳婧瓜田李下,两个女人相安无事,这手太极耍得太妙。 然而终究有纸里包不住火的一天不是吗? 望着蓝蕊心愤怒的背影,舒楝好整以暇地品了口咖啡,眨眼的功夫茶水间又多了一个人。 的员工组团找她pk吗? 郑浩然憋了半晌说:“蓝主管心高气傲,她——你不用理的!” 舒楝放下咖啡杯,“我和蓝主管之间有点小误会,你无需费心,已经解开了” “不,我是来道歉的” “郑先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吗?你是指相亲那次?客观地说,以郑先生的条件根本不必通过相亲求偶,既然不合常理地去相亲,想必应该是长辈的意思,你推拒不了,况且还有女朋友,这种情况下你的做法无可厚非”,舒楝笑眯眯地说,显得特别宽宏大量。 “不管怎么说,我当时的做法有小人之嫌” “嘿,让我们放轻松点,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放在心上好吗?”,说完,舒楝朝郑浩然点点头,错身走开。 郑浩然叹了口气,心中说不清是解脱还是遗憾。 舒楝刚走出茶水间没几步感觉有异回头一看是高旻。 “你不会也要找我谈谈吧?”,舒楝调侃。 “是的,我有疑惑向你求解”,高旻施施然地走近说。 “说说看” “我不明白一个独身主义者为什么要去相亲?” 高旻的直白让舒楝避无可避,“呃……高总,我说过不给自己贴标签,也从不标榜什么主义,我当然能为你答疑解惑,问题是偷听真的好吗?” 高旻耸肩,“谁偷听,我?不,那不叫偷听,那叫光明正大地听,只是你们聊得太投入没发觉而已!” 高旻自然也清楚给出的解释很牵强,他笑着摊手,“好吧,开会时,蓝蕊心、郑浩然,还有你,你们三位之间的气氛很古怪,所以我特别留意了下,发现散会后,蓝蕊心尾随着你进了茶水间,接着,郑浩然也进去了,这种状况换谁都会有好奇心的,你说呢?” “我还能说什么?” “释疑,你答应过了” “你是不是有强迫症?不刨根问底不舒服?” 高旻装作听不懂讽刺的样子,“追求完美的人多少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习惯!” 舒楝彻底没脾气了,“即便一个独身主义者,他背后也有一帮不独身的亲戚朋友,尤其亲爹亲娘,为了不让自己的后代老无所依那真可谓操碎了心。我妈也这样,她替我在婚介网站交了一大笔会费,让我不管白猫黑猫好歹抓住一只,反正钱也不能白白浪费,相吧,就当体验生活了” “没相到合意的?” “我的经验是,你可以通过相亲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却未必能找到合意的结婚对象” “什么算合适?” “外表、教育背景、家庭背景、工作、房子、车,如果这六条都满足你预期的人,那他就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相亲的目的很明确,如果你对婚姻仍有遐想,我建议你不要选相亲这种破坏想象力的社交方式” 高旻点头,“很高兴你想明白了!你以后不会再跑去相亲吧?” “除非我找虐!” “知道吗,美国也有类似的社交网站,像真爱网的用户倾向于以结婚为目的建立严肃的恋爱关系,还有为援*交女孩和糖爹牵线搭桥的机构与网站。我和未婚妻分手后,不少朋友认为我失恋了,他们建议我去找个急于被援助的女大学生——呃,安全无负担地享受一把,缓解痛苦释放压力,重建男人自尊!” “听上去和干爹干女儿没什么两样!实质不就是包养关系吗?” “没错,钱色交易,在我看来,人性的高贵之处在于不向*屈服,所谓的痛苦、压力不过是放纵的借口,人类发泄的渠道很多,跑步、游泳、海钓、飞行,所有不健康的方式,毒*品、酒精、尼古丁、*,我一概不碰,因为它们会腐蚀意志,从精神上摧毁你” “听上去你三观很正,可是和相亲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从本质上讲,通过相亲结婚也是一种交易,意味着妥协和自我意志的溃败,总之你决绝相亲的决定非常明智!” 舒楝听得云遮雾罩,她隐约觉得关系不大,一时又想不出反驳论据,只好稀里糊涂地表示服气,因为她有更重要的话要说,“高总,跟你说个事,我做记者的活越来越多,很难兼顾爱比邻的顾问工作,而且爱比邻迟早要融入时代精神,我作为爱比邻的创刊人能对它施加的影响微乎其微,毕竟在做杂志的理念上我和时代精神有分歧,放心,我会做到年底,12月份不是跳槽季,人们留在原单位等着拿年终奖,明年开春着手物色主编人选也不晚” “容后再议好不好……等等,你辞掉爱比邻的顾问工作,咱们俩是不是可以做朋友了?”,高旻的表情多云转晴,抓住了重点。 “和有钱人做朋友怎么看我也不亏” “有觉悟,和有钱人做朋友日子绝对不会无聊” 舒楝有一丝丝的怀疑,她敷衍地笑了笑,摆摆手,转身要走。 高旻拉住她的胳膊,“一起走吧,我送送你,对了,我给你从美国捎了一箱土特产放在车的后备箱里” “高总你太客气了,千里迢迢的,哎哟,不行,回头我得请你!” “请我喝一杯吧” “必须的!” 行政组的妹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闹不明白老板和舒主编画风为何如此奇特,不像恋爱关系,又比朋友关系热络点,可能……莫非,真的是基友情? 第66章 论好男人的倒下 高旻拉着舒楝向她展示车子后备箱中的大礼包。 舒楝看看高旻又看看拆封的礼包,吃惊地合不拢嘴,她默默冷静了会儿吹了声口哨,“哇,这土特产你捎的也太多了吧?美国又不是邻省,你随便带点东西意思下就行,礼轻情意重嘛!” “你会用口哨吹歌吗?” 和高旻对话经常会产生脑筋急转弯的感觉,舒楝有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会一点” “作为回礼,我能否要求你吹段口哨歌代替?” “现在?” 高旻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吧”,舒楝有节奏地打响指,合着拍子吹口哨。 高旻斜倚着车身,手指敲击车窗为她伴奏,两人合作的口哨之歌无与伦比的俏皮。 “你吹的这段口哨是三首歌的前奏,florida的5的moveslikejagger,还有一首是……”,高旻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troublemaker,韩国hit曲” “我对流行歌曲知之甚少,不过在我看来,能把三段不同的音乐重新编成一首新曲子,说明你音乐素养不错,也说明你认真对待我的请求,而不是随意应付了事,在我的概念中,这就是礼轻情意重,所以不必再对我客套地表示感谢,你的回礼我收到了!” 圈儿兜的够远的,说句不用谢不就结了……舒楝腹诽,人家说不用客气,你还真就不客气了,那才叫二。她回给高旻一个大大的笑脸,“必须得说谢谢,你看这一大包吃的用的确实有点多,要不咱俩分分?” “多吗?我按功能分类买的,你应该都能用得上,比如保健品都是我吃过的,效果很好,推荐给你,你实在不需要的话也可以转赠给亲友,还有香水礼盒,适合冬季喷的暖香,我记得上次送爱比邻工作人员礼品时,你没收到香水时耿耿于怀的样子,所以这次补上。但我强烈建议你留下花旗参和枫糖浆,因为有益健康!” “辅酶q10有延缓衰老的功效,银杏片可是治高血压、动脉硬化的,我虽说三十郎当岁,正向中年靠拢,可现在吃是不是早了点呀,根据体检结果,我的血压值仍在正常范畴!” “那不是给你吃的”,高旻翻出一个系着丝带的礼盒打开,掀开一层半透明的薄纸,说:“流苏羊绒毛毡披肩,我确定你母亲这个冬天会需要它,买的海蓝色,还有私人印记,你母亲的姓名缩写是fl没错吧?”,高旻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黑色绣字。 其实刚看到印在纸盒上的金色logo时,舒楝就在心中迅速估价,这家基础款的标志性羊绒围巾人民币3000元起价,再一看是最新款的披肩,即使在国外买便宜,价格也过万了。 “高总,这不合适,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如果你知道故事背景,就会明白那纯属无奈之举,而我明明有能力送一只天鹅,为什么要送你一根鹅毛?我说了你不用有负担”,高旻理所当然地笑了笑,“买礼物的钱相比我的财产不过沧海一粟,假设我送一袋苹果给朋友,还对朋友说,礼轻义重,笑纳为幸,那我肯定人品堪忧,不是虚伪就是吝啬,既然送礼,当然以我的能力来衡量,更何况这点礼根本不算什么!” 高老板的逻辑无敌了,打个比方,你有10000块,花了1分钱置办礼物,你会觉得自己大手大脚奢侈吗?舒楝无可置辩,只得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还礼时也要按着高总的水准来,不然怎么看怎么像占他便宜。 舒楝扯扯嘴角没说话,高旻只当她心悦诚服,认同了他的理念,接着又翻出一个精美的黑色木盒,掀开盖子,“哈瓦那cohiba雪茄,尼古丁含量比较低,送给你父亲” 顾不上想什么人情往来规则了,舒楝做了个“停”的手势,“高总,你能查出我妈的名字,不会不清楚我出身于单亲家庭吧?” “抱歉,你的个人资料是公开的,想查到并不难,但涉及到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属于*,并不在dmc人事聘用调查的范围之内,送给你父亲不方便的话,你大可以送给家中男性长辈” 你能怪送礼人细心周到吗,不仅你,连你的亲朋好友都考虑到了,简直人人有份,舒楝觉得怪怪的,具体的又说不上来,难道有钱人送礼都这么大方?最关键的是,他俩的朋友模式尚在预热阶段,如此大礼,这不是为难人吗? “别多想,我对朋友们都比较照顾,你也不例外”,像看出了舒楝脑袋里转的念头,高旻解释。 舒楝当即打消了自作多情的想法,不再小家子气地推拒,豪爽地表示搬到自己车上,还一再保证以后她送礼时绝对将心比心。 高旻似笑非笑,“我最喜欢用‘心’的礼物,我来搬,怎么能劳驾女士呢” 跟在高旻身后,舒楝切实体会了一把绅士风度受惠者待遇,她替高旻拉开车门,让他把箱子放到副驾驶座位上。 “那什么……高总,我先撤了,回头咱们找时间再聚,到时好好请你!” “诶,等等,有事问你” “啥事?”,跟高旻聊天烧脑,舒楝迫不及待想上车一脚油门开出他的视线。 “为什么提醒蓝蕊心,你打算祸水东引?” 舒楝手撑住车窗作恍然大悟状,“哦——前面铺垫那么多原来跟这儿等着我,怎么,替你的员工主持正义?” “绝无此意,鉴于你们两次碰面,她都对你态度不恭,你就算学雷锋做好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谁说我没在做好事?告诉蓝主管她爱慕的男人有个秘密情人,这个情人和她在电视台还是竞争关系,处在那个位置的男人仅有一个,资源也有限,怎么能把我们优秀的蓝主管蒙在鼓里呢?”,舒楝挑起嘴角坏笑,转身走到对面钻进驾驶舱,点火启动车子。 高旻紧随其后,俯身敲了敲车窗,舒楝无奈,降下车窗,歪头问:“还有事?” “所以,你想整的人是刘闻”,高旻笃定地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种开后宫,自然就有宫斗的一天,做人呢,不能光享受不吃苦!”,舒楝笑嘻嘻地戴上墨镜,“今天阳光有点刺眼” 高旻贴近舒楝的耳朵,低声说:“也对,你的前任领导最近日子可不大好过,质管部的经理廖建国似乎和他杠上了,你离开城投前玩了一手无间道,我想姓闫的不会风光太久了” 舒楝笑意不变,缓声说:“高总,你的‘调查’侵犯了我作为公民的*权,往大处说涉嫌非法获取公民信息,这可是犯罪!” “你约那位廖总在guvita密谈时,我正好坐在隔壁”,自揭其短的事高旻不会承认,他只承认合法的部分,况且他的确根据事后的调查才将那晚听来的一鳞半爪联系到一起。 舒楝的记忆模糊了,约莫有点印象,她朝高旻勾勾手指,后者玩味地笑笑,再次俯首靠近,近到看清彼此的睫毛,接着听到她用耳语一般的声音说:“我不睚眦必报,也不以德报怨,最好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再考虑要不要做朋友” 高旻直起身,笑着挑眉,“过分善良和懦弱没有分别,很庆幸你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摘下墨镜,舒楝仰头看了高旻几秒,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他还挺顺眼,三观合的朋友她喜欢,“嘿,高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真心的!那么,回见” 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高旻哭笑不得,这是他见过最敷衍的“真心”。 高旻吐槽,舒楝即使听见了也毫无压力,更何况背后的说嘴,她回到家差不多快天黑了,把重的要死的箱子搁在走廊,她脱下鞋子,像背着无尽的负荷,塌着肩膀走进客厅,哐当一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以后可不能熬夜了,撑不住,跟二十岁时不好比了,哎哟,我的头——”,舒楝用手按摩太阳穴。 舒楝决计和沙发相亲相爱一辈子不动弹时,手机铃煞风景地响个不停。 不情不愿地接听,“喂,哪位呀?” “你连来电显示都不看吗?”,胡琳不满。 “哦,是你,我累得什么都顾不着,就想躺下睡觉” “知道你累,小王妈妈出了事你一个人在医院盯了两晚,我和孟源也帮不上忙,她就快结婚了,自己还一摊子事呢,我又怀着孕,总之你出来,我好好犒劳你” “算了,等下我洗洗睡了” “洗什么呀洗,你晚饭不吃了” “随便弄点呗” “你在家还要开火,出来我请你吃好的,晚上做spa,舒舒服服地睡五星级酒店怎么样?” “行,地址给我” 胡琳坐在酒店大堂最醒目的位置,确保舒楝来了第一眼能看到她。 舒楝拎着换洗衣裳欣然赴约,等着吃顿现成的饭,到了酒店,她一眼看见了胡琳,主要是大肚子的孕妇就她一个。 “你的肚子比我上次见你时大了不是一点半点”,舒楝走近惊讶地说。 胡琳笑她少见多怪,“咱们都多长时间不见了,胎儿每天都在发育,能不大吗?” 舒楝坐到她旁边,斜身靠在椅背上喟叹,“让我歇歇” “看把你累的,诶,我问你,王如燕她妈出车祸了,为什么不让肇事者赔偿?” “阿姨闯红灯在先,肇事者不用负全责,真要追究的话,秦桑桑跑不了!” “谁啊,听着耳熟” “就王如燕那个整容的邻居,忘了吗,上次咱们几个聚餐找茬的那女的!” “哦,想起来了,是她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 “说来话长……”,舒楝把自己了解到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胡琳听到最后气得想掀桌子,“造谣不花钱就随便糟践女孩子的名声吗,这个秦桑桑也是欠修理,你说王如燕妈妈都上年纪了,她一个后辈,轻重不分,胡说八道,见鬼的替姐妹出头,我看八成她和王如燕有仇借题发挥呢,不然她为什么不找闺蜜脚踏两只船的男朋友算账去!?” “是啊,王如燕的男朋友真无耻,你说她吧,也不缺桃花,可都是烂桃花,还不如我这种什么花都没有的自在呢” 胡琳拍拍舒楝的手背,“妹啊,一般人跟你不好比,你应该和尼姑和尚一起比。我给小王介绍了不少靠谱的好男人,她总是挑三拣四,不是嫌这个不讲卫生就是嫌那个有口音,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合她心意的,我也是服了,好吧,那自己找,可你看她找的,满嘴瞎话,换我一早就识破了,小王聪明面孔笨肚肠,这次算栽了,那男的叫什么来着,没结婚就背着女朋友七搞八搞,是我的话,发现男朋友劈腿,果断分手,还敢和他结婚?” “看来男人都会出轨,只不过发现和没发现而已”,舒楝这个生活观察家断言。 “少胡说,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你陈哥我是敢打包票的,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出去浪,他就是顾家的老实男人,没什么花花肠子,说实话,有时候我都嫌他闷,他会去撩妹?” 踩雷了!偷觑胡琳忿忿的表情,舒楝立刻陪笑,“当然不包括陈哥了,陈哥可是公认的好男人!”,待这位姐姐脸色转好,她马上转移话题,“陈哥不是在非洲谈援建的事吗,什么时候回来,前不久马里出事了,那地方真是太乱了!” 胡琳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可不是吗,我看新闻里报道马里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事件吓得半死,你陈哥在阿尔及利亚,这两个地方离得多近呐,我赶紧打电话联系他确认安全,幸好没事。他倒是不用常驻非洲,但老去那边出差也让人担心呀,明天回来,好好歇一阵儿再飞!” “陈哥明天回来,你今晚还请我外宿?” “我现在挺挑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吃水煮鱼,我爸妈帮我带儿子已经够累了,不想麻烦他们,索性出来吃,看我多好,享福还记得捎上你!” “是啊,我胡琳姐最义气!” “行了,是我等你陈哥觉得煎熬,特意找你陪我消磨时间,能随时奉陪的也没谁了,单身也有好处,自由嘛!” “你和陈哥心有灵犀,听见你念叨他,没准今晚提早就回来了”,舒楝大笑,接着像被卡住脖子,喉咙干涩,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她看到本该明天回来的陈哥和一个女人站在前台,低头说着什么,眉目之间隐带笑意。 胡琳作势要起来,“这是你陈哥他们公司的协议酒店,咱们住一晚花不了多少钱,身份证拿了吗,先办入住手续,然后再大吃一顿去!” 舒楝按住胡琳,胡琳不解,“怎么了妹?” “那什么……我浑身没劲儿,再歇会儿!”,舒楝心里那个急,男女相携出现在酒店,样子还挺亲密,怎么解释,解释不清啊,如果被老婆撞在当场,那更是灾难,也许没事也扯出事来。 胡琳安抚地拍了拍舒楝的背,“可怜的,这样,你坐着,把身份证给我,我去办手续,先看看前台那边人多吗,人多的话再等等也可以” “别……”,舒楝阻止不及,胡琳早已望向前台,只见她霍然站起,朝前疾走几步停下,浑身颤抖地捂住腹部。 舒楝拉住她的胳膊,搜肠刮肚地替陈哥想藉口,“你当心身体,千万别胡思乱想,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也许机票改签了,你也说了,这是陈哥公司的协议酒店,他送同事回酒店很正常,你看那旅行箱多重啊,陈哥他就是……呃,拎箱子的,对,没错,是这么回事!” 然后紧接着发生的一幕狠狠地打翻了她们的希望,陈哥办完手续,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揽着同行女人的腰,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电梯间走去。 胡琳胸口起伏不定,她呼吸急促,手脚冰凉,要不是舒楝扶着她,说不定下一秒就昏倒在地,稳了稳心神,她对舒楝说:“咱们去前台” 刚才替陈哥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小哥不明就里地看着蛮牛一样的两个女人,“你好,有什么可以为二位效劳的吗?” “刚刚那对办理入住手续的男女住哪间房?” 前台小哥皱眉,觉得来者不善,“很抱歉,女士,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房间号” “我是他老婆!” “配偶也不行,您可以打电话联系您丈夫” “你给不给!”,胡琳不知哪来的猛劲儿,爬到桌面上,一把攥住前台小哥的领口大吼,“把房卡给我!” “女士,请放手,否则我叫保安了”,前台小哥推搡胡琳。 舒楝见势不妙,把胡琳拽回来,安抚她,“别着急,我有办法”,胡琳平时伶牙俐齿,这次显见气蒙了,不考虑后果硬碰硬。 胡琳在一边呼哧呼哧喘气,舒楝上前一步,凑近前台小哥,低声威胁,“把房卡给我们,我们安静地关上门解决家庭内部矛盾,不给的话,看见了吗,她是孕妇,一着急,给你来个血溅当场,到时候视频传到网上,你们酒店的声誉可就完了,而你和孕妇动手,她有个好歹,你也难辞其咎,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说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前台小哥。 两人对峙了几秒,前台小哥举了白旗,“给你们房卡……你们不要让我难做!” 舒楝拿过房卡,“放心,我们可是文明人!” 第67章 糟糕的夜晚 电梯上升,通向未知的命运。 空气如同有实质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令人呼吸不畅。 舒楝偷瞄胡琳,她的嘴唇和脸色一样白。 做梦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参与捉奸戏码,但愿是梦。 否则可以预见结局的惨烈。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胡琳吸了口气走出去,舒楝愣了愣也跟上去,她想不通胡琳为什么突然变冷静了。 “2063号房,我等10分钟,10分钟后他从房间里出来,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回家继续过日子”,胡琳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纹丝未动。 舒楝不确定如果是自己会不会推门进去面对最难堪的状况。 “妹,我开门,你守门,里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出来” “胡琳姐,咱们还是——” “别说话” 胡琳插卡,指示灯闪了闪,她示意舒楝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房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过道上散落着男人的衬衣和女人的内衣,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躯体纠缠在一起…… 舒楝别过头,强烈的不适感冲击着喉咙,她想吐,而胡琳已经扶着墙干呕起来,陷在□□中的男女却毫无所觉,仍贪婪地索取着彼此的身体,接吻的吮啧声,*的撞击声,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声,交织着渐渐绷紧,绷断的那一刻,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女人尖叫:“翟霖哥,我爱你,我爱你!” 胡琳一把拉开衣柜门,扯下两个衣撑,冲向床边,抽打依旧痉挛着交缠的两具裸*体。 *的余韵变为惨叫。 “老,老婆”,陈翟林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试图拽被子遮住身体,只是胡琳手快,早一步把被子扔到床下,她呼呼喘气,大声嘶喊,“陈翟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一边喊一边扯住陈翟林的头发,照着他的脸噼里啪啦地甩巴掌。 和陈翟霖上床的女人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一手抱胸一手拽胡琳的手,“快住手,你这个疯女人!” 胡琳呵呵笑着停了手,“本想放你一马,你上赶着找打,别怪我不客气,我今天替你爹妈教训你,不用感激”,说着,一个清脆的耳光,“你爱他?你知道他结婚了吗?还是说你也是背着老公乱搞的*?” “啊,我的脸,翟霖哥——”,女人姣好的面部被扇得红肿,她伸手向陈翟霖求救。 陈翟霖拿枕头挡住重点部位,跪到胡琳身边涕泪纵横,“老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姣姣还没结婚,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我不是人”,他挡在女人前面,自己扇自己耳光。 女人嘤嘤哭泣,钻进陈翟霖怀里瑟瑟发抖,陈翟霖僵了下,低头搂住女人浑圆的肩膀。 胡琳见状一个踉跄,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靠枕,使劲全身的力气朝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一通猛砸。 舒楝把守在门口,她听到女人的哭叫声中夹杂着男人的痛哼和胡琳的嘶吼,场面一定很乱。 “陈翟霖,你去死吧,你怎么不去死!”,胡琳直着嗓子大喊,舒楝听得心惊肉跳,然后是“咚”的一声巨响,这时她才想起胡琳是个孕妇,在心中祈祷,老天,可千万别出事! 舒楝冷汗淋漓地冲过去,胡琳坐在地上,陈翟霖赤身露体地跪在她脚边,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那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裹着床单低低饮泣,脸上红一道紫一道,形容狼狈。 “妹,扶我起来”,胡琳推开陈翟霖的手,舒楝搀起她,两人步履蹒跚地朝门口走去。 开门前,胡琳回头,咧嘴笑了笑:“你们两个不是喜欢光着身子胡搞吗,我成全你们,妹,把他俩的衣服收拾起来待会儿扔垃圾桶!” 舒楝自然听吩咐行事,麻溜地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捡个干干净净。 酒店走廊好像没有尽头似的,隔着几米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门,胡琳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妹啊,你说门后是不是都有一对背着丈夫妻子偷情的狗男女?抱歉啊妹,今晚不能请你住酒店了,床上都不知道什么人滚过,我嫌恶心!” 舒楝抱着一堆衣裳不知如何接腔,鼻腔内涌起一股酸意,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哽咽地说:“胡琳姐,住,住什么酒店啊,咱们回去吧” 胡琳的泪水蜿蜒而下,她捂着嘴无声痛哭。 出了酒店,舒楝本想去拿车,却被胡琳拉住,指了指对面的湘菜馆,“先吃饭吧,可笑吗,都这种情况了,肚子还是会饿”,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说。 “对,对”,舒楝连声附和,“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你还抱着那堆脏东西干嘛,赶紧扔了!” “哦,好” 舒楝跑了几步,把衣服丢进垃圾箱。 她们要了一个包厢,叫了满满一桌子菜。 胡琳的胃口好的惊人,她把盘里的菜扫荡一空,渐渐地舒楝感觉出不对劲来,她简直是拿吃的发泄。 “别吃了!” “我饿,从来没这么饿过,你让我吃吧” 舒楝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起身走出门外,门内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从湘菜馆出来,冷空气扑面而来,胡琳吸进凉气,打着饱嗝停不下来,“不行了,我要吐!”,她跑到路边花圃边上呕吐。 舒楝帮她拍背,“怎么样?要不然咱们看医生去” “没事,吐出来舒服多了”,胡琳苦笑,“白吃了,帐还是你结的,姐回头再请你” “你今晚这样子回去伯父伯母会担心的,在我那儿住一宿,天亮了再说,行吗?” 胡琳点点头,等舒楝把车开来,她坐上车,安静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 确认她没事,舒楝专心驾驶。 回到家像回到了熟悉的世界,舒楝心中的压抑稍减,她让胡琳先坐下休息,自己到浴室给她放洗澡水,“胡琳姐,你等下洗洗睡吧,我觉得你应该挺疲倦的”,没人应声,舒楝扯嗓子又喊了一声,“胡琳姐?”,还是没人应,她立刻跑出去,客厅里没人,厨房传来脚步声,她赶紧跑进厨房,发现胡琳正从酒柜取酒。 舒楝一把夺过来,“喂,怀孕喝什么酒?” 胡琳又夺回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你这种没生养过的未婚姑娘,对怀孕知识了解地太少了,医生说了,孕妇一周喝一两杯葡萄酒对身体和宝宝都有好处,再说,今晚我实在需要喝一杯,不然睡不着!” “我得上网查查看有没有这种说法”,舒楝用手机网页搜索了一番,还真有。 胡琳举起酒杯,望着红酒的颜色笑了笑,“我刚刚想,血管里的血是不是也跟葡萄酒一样红” 舒楝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喂,你可别做傻事!” “有些事真的让人生不如死,没发生时,你永远不知道它能把你打击到什么地步。你说男人都会出轨,其实我也想过” “不会吧,你和陈哥以前不是挺恩爱的吗?” “恩爱?嗯,如果不是我今晚亲眼看到的,我也觉得我和他挺好的,可再好的夫妻,相处久了也有疲惫的时候,一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慢慢变得无话可说,我安慰自己,居家过日子不都这样吗,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平安无事就是福气,哪能像恋爱时一样呢,我也会怀疑,但对男人管头管脚你还能管他心里想什么?一辈子那么长,男人们肯定都动过出轨的念头,只不过有的男人付诸实践罢了,所以对陈翟霖我从来没有苛求过,他是不是心猿意马,是不是偶尔也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我从来不过问,在今天之前,他是我儿子的好父亲,我的好丈夫,父母的好儿子、好女婿,作为一个男人,他对我们这个家庭真的尽责了,我一直感激他,爱他……” “是啊,我和王如燕、孟源都叫你们双林夫妇,觉得你和陈哥是模范夫妻,有时我们开玩笑说,陈哥对你不像老婆,而是像对女儿那么宠” 胡琳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模样,“没错,他对我有求必应,从不对我大呼小叫,我很满足,生活是对比着过的,陈翟霖工作卖力,职位越升越高,我们从郊区的民房搬到了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把我爸妈从老家接过来享福,一年去一次国外旅游,你说我还要求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也有,他应酬越来越多,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男人赚钱养家工作上的事总归比较重要,我理解,真的!就算他再忙,也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记得我的生日,记得送我一份礼物。可他经常到国外出差,我看不见摸不着,我也会犯疑心病,怀疑他是不是和某个女人在一起,每次他回国,我都偷偷检查他的衣服和手机,看是不是有背叛我的蛛丝马迹” 舒楝吃惊地不知说什么好,“你对我们讲……” 胡琳笑了笑,“我对你们讲要信任自己的男人。不然呢,告诉你们结婚的女人都会背地里查自己老公,好让你们对婚姻丧失信心?说实话,我真的预想过,他要真出轨了,我怎么办” “以你的性格,很难忍吧” “忍,当然要忍,至少以前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之间有孩子有父母,分手说的容易,真要离婚,肯定大伤元气,去趟民政局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就能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不是我丈夫了,还是我儿子的爹,直到死,这关系都别想撇清!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也许爱情会慢慢变淡,但我们还有亲情不是吗,所以,他要是差旅寂寞或是头脑发热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想我是能够原谅的,只要他的心还在我这里!” 胡琳说完,仰头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她摇摇空杯子,嘲讽地说:“我猜大部分跟我一样被戴了绿帽子还粉饰太平的人,都天真的可笑,出现了裂缝的关系还能弥补吗?特别是亲眼目睹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心和身体难道没在一起?当他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抽搐时,心会在我这里?他身体背叛了你,精神上也已经离你很远了,让他走吧,我是不会挽回的!” 舒楝轻声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胡琳低头轻柔地抚摸腹部,“这个时候做掉只能引产,我遭罪,孩子也遭罪,还是留下吧,原本我们很期待孩子的到来,特地准备了婴儿房,买了粉红色的小床……”,她说不下去,扶着桌面站起来,“我去客房睡觉” “哦,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客房里寝具都是新的,我给你铺好,你要不要睡前喝杯热牛奶,我给你准备!” 胡琳摇头,“不用了”,她转身进了房间。 舒楝站在门外偷偷摸摸听了会儿,除了压抑的呜咽没有任何异常,她长舒一口气走开。 洗澡水由热变温,舒楝潦草地洗了洗,任由头发湿着也不吹干,披上厚浴袍,到厨房翻出一包圣罗兰,希望这包烟没有发霉,她戒烟有些年头了,在最倒霉的那段日子,烟是良伴。今夜必须借助外物入眠,不然她疲倦过头了,很可能会失眠到天明,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话她好去见马克思了,哦,忘了,她早不是团员了。 顺手拎上剩下的半瓶酒,舒楝去了阳台,有点冷,但不至于让人无法忍受,她嘴里衔着烟,在手机视频网站电影分类中找片子看,要找催眠的,用手提摄影机拍的那种电影,看一眼就想昏昏欲睡的大闷片。 舒楝仰靠着椅子,腿搭在桌沿上,烟头猩红的光明明灭灭,对面是一片灯海,装饰无边的夜色。 女主角用一只眼睛流泪,哀切地说:“我再也忘不了你,余生都将思念你,我——”,可惜她没说完手机屏就定格了,切进一个来电。 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舒楝腾出右手接听高总的电话,下班时间,她没心情应酬老板,连招呼都懒得打,开了免提自顾自地抽烟。 高旻站在落地长窗前,望着灯火点点的滨江十八号,其中的一盏灯属于舒楝,她此刻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静默令气氛沉郁。 他听到火柴头划过磷面的声响,不由蹙眉,“你在吸烟?” 舒楝嗤笑一声,吐出烟圈,“没错,我吸烟呢” “我从没见你当面抽过烟” “掩饰地好呗” “你心情不好?” “糟透了简直” 高旻轻声叹气,老实说他非常担心,“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舒楝咕咚灌了一大口酒,“不好的事都叫别人碰上了,我还凑合,就是两天没合眼了,我现在是想睡睡不着,估计要失眠!” “两天没睡?那怎么行!”,高旻陡然提高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个朋友的母亲出了车祸,情况刚稳定,心脏又出了问题,前天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我陪了两天床” “你朋友母亲的病情严重吗,我可以组织心脏病专家团为她会诊” “专家团?”,舒楝大笑,“是啊,你高总有这个实力,和你交朋友交对了,万一哪天我快挂了,有你这个朋友帮忙找专家,估摸着我还能抢救一下”,说完觉得可乐,又哈哈哈地笑起来。 “生死在你眼中是逗趣的笑话吗?”,高旻压低嗓音,冷冷地说:“不要拿自己开玩笑,真像你说的,我不会帮忙,所以,拼命健康地活着,明白吗?还有,不要轻言生死!” 舒楝小声咕哝,“切,跟严肃的人真是没法聊!” “烟不要抽了,酒也不要喝,漱口,然后喝杯温牛奶回房睡觉” 舒楝掐断通话,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高老板教导主任上身了吗? 莫名其妙! 通话断线,高旻看着手机怔了半晌,乔迁新居的事忘了告诉舒楝,本想邀请她来温居,下次吧,下次再找机会说。 第68章 待友之道 言之有理的话,舒楝自然从善如流。 她老实地刷牙上床,安静等待睡神降临,然而失眠的意志不可违抗,睁眼到天明。 当东方破晓,她内心是崩溃的,脑海中不期然冒出一首粤语老歌——黎明不要来! 哼着歌起床洗漱出门买早点。 胡琳也一脸的晦气,黑眼圈比舒楝这个连续熬夜的还严重。 可以理解,亲眼目睹老公和陌生女人的激情直播,晚上还能安枕而卧,那真是超人一般的心理素质,平常人都会难受地摧心剖肝吧! 未免高堂挂心,胡琳提出回家,舒楝开车送她。 多余的话不必问,她心里指不定多乱呢。 即使再担心,她也帮不上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有理也扯不清,鼓动胡琳离婚?她没工作,还怀着孕,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或者劝她既往不咎,就当吞了苍蝇,若无其事地继续过日子? 不过她也没空瞎琢磨了,项辉替她安排了新活,给一本科普向的杂志写一篇云南边境人民生存纪实的稿子,出发前把爱比邻今年最后一期交给美工排版设计,等她回来差不多就能送印刷厂了。 临走时到底管了闲事,舒楝把一个律师的名片给了胡琳,“他专门打离婚官司,不管用不用得上,有备无患嘛” 几天不见,胡琳双颊凹陷体重骤减,一向灵动的双眸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啊,妹,如燕和孟源那里就别提我的事了,你也安心去工作吧,不过,听说你这次要出去很久,孟源的婚礼能赶上吗?她不是请你做伴娘吗?” “来得及,孟源的大日子我怎么敢耽误,胡琳姐,你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胡琳抑郁难舒的模样,舒楝明白,她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想把这道坎儿过了哪儿那么容易! 难道每个人命中都会有一次飓风过境,把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舒楝带着满腹心事奔赴云南。 蓬山此去无音讯,高旻始终没找到机会邀请舒楝温居,因为几度联系她未果,无奈之余只好打给她的工作单位。 爱比邻方面回复说舒主编到外地出差,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清楚,反正爱比邻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开年刊也快做好了,大家都优哉游哉地等着欢度元旦呢。 高旻握着电话听筒发愣,不甘心,他再次拨打舒楝的手机号码,扬声器再次传来一板一眼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难不成上火星了?”,高旻感觉荒唐,一走半个月不说,手机还打不通,这种程度应该算失联了吧。 撩眼儿瞅乔航,他站在一旁神色纠结,分明知道点内情的样子,高旻抚摸下巴,冲乔航微微一笑,“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舒主编去云南红河州了,如果她在某个深山老林的寨子里,附近又没有通信基站,估计不太容易联络到她!” 满世界找舒楝的不止高旻,还有路璐金,她的助手误删了舒楝的来稿,垃圾箱也一并清除了,眼看新一期的楝木专栏就要开天窗了,路璐金赶紧联系舒楝,她比高旻运气略好,舒楝仍在通信服务区,只是手机无人接听。 前天晚上乔航正和路璐金温存,舒楝打来电话说,听了语音信箱的留言,她又重发了一次专栏稿,让路璐金查收。当时开着免提,他们听到夜风声中夹杂着一两声鸟鸣以及辘辘的车轮声。路璐金大感好奇,问舒楝是不是穿回古代了,听声儿像坐着马车似的。 舒楝更正说坐着牛车,正往一个哈尼族寨子赶,让她有事一次说清,不然到了山深处,手机有没有信号还两说呢。 乔航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五一十地说给老板听,暗中埋怨自己没早点告诉他,也许老板找舒主编有急事。 高旻半晌无语,心中的担忧有增无减,相比之下,舒楝不告而别对他造成的情绪波动可以忽略不计,她可千万别掺和危险度高的新闻调查,年关将近,就怕出事。 舒楝的云南边境之行有惊无险,毕竟与内地不同,这里地处金三角,毒*品泛滥,走私猖獗,边防缉*毒、缉私警察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然而最让她感到心情沉重的是那些吸*毒者,他们当中有老师,有医疗工作者,有生意人,有上班族,只要沾染上毒*品人生就此结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比比皆是。 完工后返回,舒楝将将赶上孟源的婚礼,化妆的小姑娘说:“姐,你长得太洋气了,穿秀禾伴娘礼服不太合适” 舒楝心道小姑娘真会说话,翻译成大实话意思是你的脸和婉约的中式服装不太配套。 左右照了照镜子,舒楝对化妆师说:“你给我画个淡妆,突出衣服就行了,今天我的任务除了挡酒就是烘托新娘子,脸不是重点!” 新郎新娘是婚礼上的绝对主角,舒楝作为伴娘,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新人走上舞台时,她和伴郎站在舞台的一侧候场,接下来的流程烂熟于胸,点蜡烛,递香槟、捧戒枕、拿捧花、迎送宾朋,闹洞房时还要挡驾。 舒楝拖着千斤重的身体从孟源的新家走出来时,差不多快凌晨一点半了,街边路灯下停着一部深宝石蓝宾利,不是舒楝车牌认识的多,实在是一个b字两边一对翅膀的车标太鲜明,目测是慕尚,国民老公王思聪同款,前阵子上了微博热搜,她瞄过几眼,印象有一点。 高旻坐在车中看到舒楝从远处走过来,他嘴角扬起,下车迎上去,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笑着打趣:“我说你这伴娘当的也太不走心了,里边穿民国的裙子,外边罩一运动羽绒服,风格太混搭了,怎么说你得披一貂才显得有诚意嘛!” “还貂儿呢!”,舒楝一手揉腰一手绕过脖子按摩颈部肌肉,她现在浑身酸疼,“天气不好,航班延误,我差点没赶上我姐们的婚礼,前脚下飞机,后脚就往婚宴会场跑,连家都来不及回,上哪儿找合衬的衣服搭配?” 感觉把筋骨都抻展了,舒楝才把目光移向高旻,他穿着胸口带褶裥的法式暗扣白衬衫,葫芦形的黑色领结散开垂在衣领两侧,露出西服袖口的双折袖饰有镶嵌缟玛瑙的白金袖扣……啧啧,瞧瞧高总的着装打扮,有型有款,品味这玩意儿,真不是金钱能砸出来的,你买得起高级定制西装,学识、气质、涵养可买不来。 蓝蕊心守着现成的优质男老板不追,去追大叔刘闻,也是思路清奇,虽说刘闻长得也不差,但就人品来说,高旻同志实力胜出好吗。一个背着女友偷吃成性,一个被女友劈腿还大方地给予祝福,选谁还用想吗? 还是说应了那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高旻发现舒楝的黑眼珠滴溜溜的一个劲往他身上瞅,忍不住开玩笑,“怎么,看上我这件羊毛大衣了?要不要我把裁缝师傅介绍给你,他们家也有女装定制,你要喜欢的话,干脆我送你一件同版型的女款大衣,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舒楝呵呵笑着,心中却哼了一声,鬼才要和你穿同款呢,往背后一瞧跟孪生兄弟似的,傻不傻啊! “天冷,你先上车”,高旻替舒楝拉开后车门。 舒楝朝驾驶座瞄了瞄,没看见司机,于是推辞,“你开车,我坐后边不合礼仪吧,主要是对你太不尊重了!” “朋友之间不讲究这个,后排宽敞,你坐着会舒服点,不是累了一天吗?” “多谢体谅,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高旻都发话了,舒楝也就不端着了,赶紧钻进堪比飞机头等舱的后车厢,脱掉羽绒服,伸直腿,懒散地斜靠着椅背。 空调口吹着暖风,舒楝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呵欠,用手去擦眼角沁出的泪水,被前座的高旻伸胳膊挡住了,“你今天迎送宾客,手上不定多少细菌呢,不洗手擦眼睛,小心得角膜炎,来,用我的手帕,新的,消过毒了!” 舒楝从高旻手上接过一条灰色斜纹方巾——擤鼻涕都用爱马仕,真是壕无人性啊! 她捏着丝巾左右为难,下不去手啊,私人物品,还是新的,怎么能大剌剌的拿上就擦呢。 “不想用,嫌不干净?”,高旻回过头问。 “哪里话,就是太干净了,我用纸巾擦擦得了” “没关系,你留着用吧” 我留着演西厢记呀?舒楝的心声不便说出口,高旻眉眼带笑,转过头开车。 亿万富翁当司机,舒楝心里那个美啊,好像代表劳动人民反攻了一把,过完瘾才记起有正事要问,“诶,高总,有什么大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非要见面谈,劳驾你等这么晚,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老实说,舒楝很疑惑,她在昆明机场登机前,高旻一再地打来电话,向她确认航班到达时间,听说她下飞机后还要参加婚礼,就派了车到机场等她,他本人也在参加商业酒会后亲自驾车来找她,甚至不惜等了3个小时——想想看,事得多大啊!难道爱比邻那里捅娄子了? “大事?”,高旻叫舒楝问懵了,很快他反应过来,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唔,元旦dmc员工组织去大溪地度假,你去吗?我可以加你一个名额” “就这事啊?我以为多十万火急呢,恐怕去不了,时代精神元旦举办年会,我们爱比邻要准备表演节目刷一下存在感!” “你也上台?” “那当然,我是头嘛!” “弹吉他?”,高旻看了眼后视镜。 “保密!”,舒楝冲后视镜眨眨眼睛。 高旻这回很好地克制了强迫症,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淡淡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你不和你的员工一起去大溪地玩?” “我另有安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大会儿功夫到了滨江十八号,舒楝准备下车,被高旻拦住了,他降下车窗,窗外飘着一层蒙蒙的雨雾,“我送你进地库” “最讨厌冬天下雨,既潮湿又阴冷”,舒楝说着捂住肋部,旧伤处隐隐作痛。 高旻将舒楝的小动作看进眼中,他不动声色地开车入库,将车停到舒楝的楼下。 舒楝下车,高旻从后备箱替她拎出行李箱,待她道谢后,不知从哪拿出一个保温瓶塞到她手里,“醒酒汤,用灵芝炖的,回家趁热喝” “不会是从宴会上给我打包的剩菜吧?” “那不能够,我特地拜托后厨做的” “高总,不,高旻,谢谢你”,舒楝收起嬉笑,态度转为真挚,“你对朋友真没的说!” 高旻敏锐地察觉挡在他和舒楝之间无形的阻隔消失了,同时心头涌上一阵害羞的情绪,他装作不在意地说:“我的待友之道一向如此……” 舒楝暗暗发笑,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哦,那好吧,我走了,再见” “诶,等等——”,高旻急得往前追了一大步,“咱们撞车时你不是伤到肋部了吗?阴雨天会疼吧?家里有贴剂或膏药,睡前记得贴一片,没有的话,用毛巾热敷!” 舒楝没解释此伤非彼伤,她只是感到温暖,身在异乡被人关怀的感觉。 这样一个下雨的冬夜,有人挂念,真好。 第69章 探病进行时 同为时代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狂徒杂志社的人表示万分羡慕转会爱比邻的昔日同仁,临近年底,拜龟毛的创意总监邢睿所赐,稿件一次又一次地被毙掉,害他们忙到飞起,而爱比邻的人每天轻松度日,空降的领导还带着他们一起排节目。有人偷偷打听过,说爱比邻的舒主编为人亲和,没有艺术家那种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倾向,特别好说话。然而嗟悔无及,那几个跳到爱比邻的人真是好狗运! 事实上,舒楝真蛮清闲的,项辉那里没再派活,爱比邻最后一期出样刊了,除了改改错别字,调调配图颜色,也没其它好忙活的。 眼下,排好节目是头等大事。 爱比邻刨去舒楝一个三十挂零的,剩下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大家凑一块合计下,决定表演一段歌舞,舞跳贾老板的thatgirl,至于跳哪个版本的编舞,看了不少舞蹈教学视频,最后选了mayj的版本,因为动作简单帅气容易学,男女都能跳。 90后美编程羁提意见说光跳舞效果不够震撼,爱比邻打响名声在此一举,必须再唱首歌,“头,时代精神卧虎藏龙,不少文艺骨干分子,咱们要只跳舞,妥妥地就给比下去了。为了塑造爱比邻时尚而富有朝气的形象,咱们得来首年轻人爱听的嘻哈音乐!” “hip-pop那种?” “没错,我推荐一首韩国歌,眼鼻嘴,有英文版本,朗朗上口,用念的都行!” “干吗老唱韩国的,欧美的,或者干脆选我们中国歌!” “音乐无国界嘛,只要好听,管它哪个国家的,欧美的嘻哈大佬,痞子阿姆算一个,可老美的咬字方式和吐词速度咱们唱不来呀,别到时候作秀不成反被群嘲就太悲摧了。中国歌曲,我承认,好听的不少,但嘻哈唱得棒的有几个?凤凰传奇?快拉倒吧!” 舒楝想了想说:“我读大学时,有个地下说唱歌手叫菲尼克斯,词儿写得好,唱得也带劲!” “菲尼克斯的歌我听过,挺有才华的一哥们,他没出道太可惜了,不过你要是上台唱首认知度不高的歌,不能引发共鸣,唱了也白唱。就唱眼鼻嘴吧,现在的女孩们哪个不哈韩啊!” 文编余田田反对,“我喜欢方大同,唱三人游吧!” 办公室内的男人们不乐意了,“我们可不唱备胎歌曲,要唱你唱!” “那我也不唱诅咒前度的失恋歌曲!”,余甜甜撅起嘴巴冷哼。 舒楝见双方争执不下,就动手搜了下两首歌听。 “怎么样?”,程羁着急地问,“三人游是r&b风格的,一个音拐好几道弯儿,眼鼻嘴就不同了,只要掌握好节奏,开口就能唱,就跟念英语单词似的,你说呢,头?” “小程说的有道理”,舒楝扭脸对余田田说:“三人游难度太大了,眼鼻嘴的歌词不长,倒可以试试,你们谁唱呢?” 除了程羁,其余人纷纷推辞,“我们唱不了”,开玩笑,集体跳舞跳错了一起出洋相,一个人上台唱歌跑调忘词儿那简直是车祸般的灾难。 “那就愉快地决定了”,舒楝拍手,“唱歌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小程了!” “别啊,我唱副歌部分,rap部分归谁”,程羁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舒楝一瞧没有毛遂自荐的,只好集中火力劝程羁,“你上吧,小程,念完rap再唱副歌,完全没问题!” “我的音质唱副歌很合适,唱rap不行,头,我看你节奏感把握地很好,要不,咱俩搭档唱眼鼻嘴怎么样?” “我哪儿行啊!” “怎么不行啊,练舞时我们都跳错拍子了,就你没跳错,这说明你节奏感好,适合唱rap!” 程羁一副你是领导你不带头谁带头的架势让人拒绝不得,于是乎舒楝被委以重任,不仅要跳群舞,还要唱洋版二人转。 周六休息,舒楝哪儿没去,窝在家里背歌词。 余田田倒也没说错,眼鼻嘴还真是一首怨气冲天的失恋歌曲。 歌词描述了失恋男的纠结内心:你让我完全瘫痪,没有解药,我无法恢复。而且你竟然还有胆量一直问我过得怎样……我宁愿我们再也没有交集……这些回忆让我彻底心碎。 舒楝一边背词一边哈哈笑,这分明是大条女和细腻男的恋爱实录嘛,分手后,女的还能潇洒做朋友,男的困在情伤中怨恨满腹,嘴上说着再也不想和你有关系了,实际上难以忘怀,恋恋不舍。 有意思。 手机在桌面上振动,舒楝看了一眼来电,接听,“嘿,高旻” “你在家吗?”,手机听筒中的声音沙哑。 “诶,你是高旻吗?嗓音不对!”,高旻的声音比较清越,现在说话的是低音炮,明显两种音质。 高旻轻笑,“难得你还能分辨出我的声音” “你这是……感冒了?” “重感冒”,像佐证一般,高旻压抑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咳得很厉害啊,你吃药了吗?虽然理论上感冒不用管,喝水休息就行,但病情加重的话也可能引发肺炎” “忘了告诉你,我搬家了,所以一些常用药还没准备” “不住酒店啦?搬哪儿去了?” “滨江壹号” 高旻说得轻描淡写,舒楝听进耳朵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一则,滨江壹号和滨江十八号在一条街上,二则,虽然都用数字命名,滨江壹号却是顶级豪宅中的,听说有土豪带着上亿的现金指名要买滨江壹号。以高旻购买不动产的魄力和大手笔来看,他的投资人们估计更放心把钱交给暗物质资本打理,不差钱的对冲基金管理者总比资金紧张的管理者值得信赖。 电话那头没动静,高旻忍不住问:“你在听吗?” 舒楝回过神,“要不要去医院看医生?”,中国没有家庭医生的概念,除非是熟人关系,公立医院的医生一般都不会登门看病。 “就是普通流感,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可我听你咳嗽很严重啊,撕心裂肺的,你还是去附近的社区医院抓点药吧” “我对周边环境不熟,没关系,像你说的,多喝水,休息两天会好的!” 我又不是医生,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万一引起并发症了,责任算谁的?舒楝腹诽,嘴上劝他改变主意,“不是吧,你打算硬扛?感冒可大可小,有没有关系,医生说了算——这样,你让……”,她想说让你那贴身助理乔航给你送点药,后一想不行,路璐金自从拿下乔航,俩人见天粘在一起,周末打扰下属约会,估计不是高旻的风格。 考验友情的时刻到了,舒楝改口,“这一带我熟,那什么,要不,我买点药给你送过去?” 高旻等的就是这句话,胸腔内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哎哟,哪里话!远亲不如近邻嘛,你给我说说都什么症状,发烧吗?” “畏寒、低热、打喷嚏、头痛” “咽喉是不是不舒服?” “嗯,咳嗽,还有点疼” “那应该是上呼吸道感染,哦,对了,阿奇霉素、罗红霉素之类的消炎药你过敏吗?” “不过敏,我的体质还算健康” “好,我明白了,我就按风寒感冒抓药了,诶,高旻,你吃过饭没有?” 高旻将电话撤离耳畔,感动得无以复加,许久才哑着嗓子说:“还没吃” 舒楝也不废话,问了高旻的住址,挂断电话,为探望生病的朋友做准备。 她找出食盒,拿了点凉拌小菜,又从冷藏室翻出一袋鲜虾云吞,两样吃食仔细装好放入提篮,披挂上衣帽出门了。 唔,真冷……浓重的雾霭封锁了视线,高楼大厦漂浮于灰色的雾海中,舒楝有点后悔没戴防霾口罩出来,估计pm2.5值爆表了,都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难怪一入冬生病的人越来越多。 舒楝在楼下药房咨询过药师买好对症的药,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家养生汤馆,顺便打包了一份适合感冒喝的白芷芫荽滚鱼头汤。 街对面鲜花铺子的老板凭着好视力和对顾客的熟悉,隔着浓雾热情地招呼舒楝,“舒小姐,今天又在外面吃啊?” 舒楝穿过马路走进鲜花铺,“我早吃过了,这是我给朋友带的,他生病了” “你探病呀,那好带一束鲜花去,看着赏心悦目,你朋友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一大半”,老板不仅精明,还巧舌如簧,怪不得生意兴隆。 “好呀,我看看什么花新鲜” “绣球好咧,大八仙花,刚到的新货,颜色也齐全” 舒楝摸了摸叶片,点点头,“好的,把白色和淡紫色的绣球花给我包一束,不要玻璃纸,牛皮纸就行” “好嘞”,鲜花店老板手脚麻利地扎好花束递给舒楝,“舒小姐,点缀的这几朵兵乓菊是我送给你的,祝你的朋友早日痊愈!” “谢谢,借你吉言!” 滨江壹号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毕竟这里富豪遍地,安保措施严密,门口站岗的警卫就差荷枪实弹了。 按照约定的,舒楝给高旻发了短信,紧接着她看到其中一个佩戴耳麦的警卫拿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朝她略一颔首,打开门禁放行。 警卫热心“护送”舒楝到高旻的公寓楼下,回首来处,加装防护网的高墙大院戒备森严,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监控……这跟住监狱有什么区别? 当踏进超越五星级酒店精装标准的入户大堂,舒楝承认此处与监狱区别还是挺大的,至少论奢华气派,这条滨江的长街上没有哪处精品楼盘比得上。 所谓顶级豪宅,卖的就是归家的荣耀礼遇和高品质的居住体验,舒楝用鉴赏艺术品的眼光欣赏设计师的作品。 整个大堂是半开放式的花园景观设计,镂空的麦穗结构屏风隔断内外空间,礼宾区摆放着几组沙发,跳高的天花板悬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过厅连接着中庭花园,舒楝扶着铁艺栏杆朝外张望了一下,凭良心讲,如果不是天公不作美,可以想象阳光下法式小喷泉和罗马柱的搭配会有多么美妙。 配合不同区域的主题,室外景观的风格也在改变,通向电梯厅的走廊采用黑色石材装饰,暗藏的灯光由强变弱,营造出私密的氛围。 私宅入户电梯,户主刷卡才能进,舒楝来到第二道门禁处,按装有摄像头的对讲主机,呼叫住在堡垒深处的高老板,等他授权开门。 说实话,有钱也不住这种房子,太麻烦,下楼买个菜还要刷卡,万一忘带了只能求助大堂保安,亲友来访,也得下来领人,保安不认识的人不给开电梯。 就好比现在,舒楝左等右等,电梯门丝毫不给面子地紧闭,高旻搞什么鬼,难道病重到无法起身吗? 舒楝正想返回大堂找保安帮忙,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高旻走出来,一身英伦学院风穿搭,舒楝击节赞赏,想不到高老板非正式场合的着装风格还挺smartcasual的,酒红色的圆领毛衣内搭丹宁小尖领衬衫,下配海军蓝窄脚西裤,身上披了件款式简洁的深灰色驼绒短大衣,唯一破坏美感的是,他脚下踩了一双软底室内拖鞋。 “你着急出来吗,鞋都没换,直接给我开电梯门就行了,干吗下来多跑一趟,还是说,你们这里规定,访客必须由户主认领才给进去?” 舒楝开口就是段子,把高旻逗乐了,刚笑两声咳嗽起来,双颊急速涌上一层潮红,看样子是真病了。 高旻真话当成玩笑说:“贵客来访,倒履相迎才不算怠慢!”,在监控视频看到舒楝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披上外套急忙忙地跑出来,压根没顾上换鞋。 “走,咱们上去吧”,高旻说着从舒楝手中接过提篮,“来,我拿着” “又不重,再怎么说你也是病人呐” “自己空手,让女士提东西,不是绅士所为!” “来来来,花也拿着,让你继续发扬绅士精神” 高旻将大束的绣球花抱到胸前,垂下眼睫,神情既羞且喜,“谢谢你送的花,我很喜欢”,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衬得肤色如玉。 坦白讲,高老板颜值高,双商高,学历高,收入高,身高腿还长,老天对他过分厚爱……联想自身,够努力,够奋发,也够积极向上,可硬性条件跟人家一比,渣都不剩了。舒楝倒不是妄自菲薄,实在是运气不给力,再折腾也白搭。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糟糕,莫名其妙地乱感慨什么呀,我去,不要被富贵迷了眼! 舒楝的脸色变了几变,意味着什么,高旻不得而知,他只是用溺爱而纵容的眼神看着表情多多的好友,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穿着金属色短款羽绒服和男孩风的做旧牛仔裤,头戴小怪兽针织帽,脚踩黑色跑鞋,看上去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连不耐烦时的高低眉和表达不屑的撇嘴都那么调皮有个性。 朋友们对舒楝的嘲讽脸不能忍,特别是她白眼翻得都能截表情包了,居然还有人看着顺眼,只能说明高旻的眼睛自带滤镜,所以他看舒楝什么都好,应了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可问题是他和舒楝离情人关系还差得远。 高旻虽然需要看眼科,但敏锐的观察力依然在线,他感觉舒楝有点小不爽。 舒楝被他盯着不自在地挠挠脖子,“我脸洗过的,没粘什么吧?”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本应另找时间正式邀请你温居,而不是礼拜天随便把你叫来,打扰你休息!”,高旻从自己这边找原因。 他怎么看出来的,有那么明显吗?舒楝尴尬地笑笑,“择日不如撞日嘛,我今天挺闲的” “你没生气,我就放心了!” 生气谈不上,至多有些酸葡萄心理,再想起在股灾中蒸发的血汗钱,真是没法用开阔的心胸,明朗地笑对人生,如今劳动价值得不到尊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和奋斗在一线的工人可能辛苦一辈子也住不起滨江壹号,即使她这种体力脑力双混合的劳动者也未必住得起,滨江壹号每平米的价钱够在二三线城市买套公寓了都,而对某些拼爹或玩资本的人来说,买房置业不过是洒洒雨的小事。 心里话不便明言,舒楝掩饰地移开视线,左右打量豪华的电梯轿厢,红木包金扶手,拼花大理石地板,马赛克镶嵌的等人高镜子,天花板是西斯廷教堂那种宗教风的天顶绘画,总之,很大气,很上档次。 电梯直升顶层,门一打开,印入眼帘的是风格极简的纯白色空间,过廊中陈列两侧的艺术品是唯一跳跃的颜色。 舒楝做过朱子腾的经纪人,对当代艺术品略有涉猎,以她半吊子的眼力,认出了墙上的装饰品不少出自名家之手,其中有副波普人物肖像画是理查德·菲利普斯的作品,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明亮清新的三维壁挂艺术品,成千上万个迷你手绘风筝由涤纶、棉线和纤维编织连接在一起从天花板悬垂而下,组成色彩缤纷的涂鸦,呈现出抽象的美感。 她边走边看,有种置身画廊的感觉,高旻偷眼瞅舒楝,竟然十分紧张她的看法,担心她不喜欢。 察觉到高旻的目光,舒楝扭过脸挑挑眉,“高旻,你这儿的艺术品加一块快跟你豪宅的价值不相上下了吧?” “房子很豪吗?”,高旻蹙眉,在他的概念里,“豪”是坏品味的代名词。 舒楝点头,“富人街上最贵的房子,能不豪吗?” “我不是冲它最贵买的”,其实我更中意滨江十八号……剩下的半截话咽回肚子,做不成对门的邻居,只好做一条街上的邻居,或许在云顶餐厅和舒楝吃饭时这个念头就产生了,高旻本能地想更加靠近她。 “也是,这条街上价格差不多的楼盘全部售磬,也就贵的离谱的滨江壹号还有空单位可卖!” “你也住在这条街上,是富姐”,高旻充分肯定舒楝的经济实力,似乎也理解她为什么独身,精神强大,物质丰裕,不需要依赖任何人,自然也不会被感情所累。 “我那是纯粹捡漏儿,不过你没说错,我的确是‘负姐’,背着房贷的‘负姐’,要不是你大发善心免了我的赔偿金,我还能更‘负’一点!” 第70章 另类温居 舒楝站在门厅口上朝里张望,公寓的家居设计正如其人,高雅、精致、矜贵,屋内陈设无一丝赘余,黑白主色调,局部蓝色,间或橘红色的转角沙发点睛,冷暖撞色搭配,打造出多层次的空间感。整洁干练的现代主义家具彰显了主人的品味和格调,暖黄色的灯光柔化了屋内冷静的布局。 目力所及处,舒楝暂时能看出这么多,初步判断,高旻的房子非常大,也非常高,复式结构,玻璃幕墙一直通向二楼的斜顶天窗,阳光灿烂的日子,采光绝对一级棒。 高旻转身从鞋柜取出一双樱粉色菱格纹绸缎便鞋,款式一看就是女人穿的——舒楝鬼头鬼脑的笑笑,“高旻,你不会金屋藏娇了吧,我是不是要先拜会女主人?” “别淘气,哪来的女主人,鞋是为你——女访客准备的”,高旻差点交底,如果说除了你不会有别的女人来访,估计会令舒楝产生负担感,想拉近两人的关系,没有比自然相处更好的方式。 舒楝朝高旻抛去一个“我懂”的眼神,换上拖鞋踏进客厅惊叹,“嚯,我还是第一次见室内景观能实现生态循环的,小溪边的榕树不是高仿的吧,那气根挺真的,跟我在云南看过的一模一样!” 休闲区的设计类似中式天井,用玻璃和金属搭建而成,专业的说法叫阳光房,一般的入室花园选择在适当的角落垒水池种花草做点缀之用,像高旻把森林一隅搬入家中非常少见,天井内石岸叠泉,溪水两畔旅人蕉散尾葵丛生,含笑白花满树,红色的朱槿和树姿巍峨的木棉花争奇斗艳,紫色睡莲浮在水面,高大的榕树亭亭如盖,气根垂下,独木成林……瞬间,舒楝觉得自己带来的绣球花有点多余,高旻别说赏花了,就算赏景也是现成的。 高旻也察觉到舒楝的困窘,他扬扬手中的绣球花,“你送的花是最特别的,走,我们把它放到厨房岛台,那里有花瓶很适合插绣球” 看到高旻的中西双厨房,舒楝叹为观止,都说“穷比厅堂,富看厨房”,难怪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钱的味道,厨房的装修延续了客厅简洁明了的风格,白色橱柜,西班牙黑晶玉大理石中心岛,银色的嵌入式冰箱、蒸炉、烤箱、咖啡机、恒温红酒柜,一切整洁有序,和高旻给人的感觉相符,严谨理智有条理。 走近一步,舒楝一眼看到金属质感的操作台上摆放的有机玻璃花瓶,“咦,那不是蒙德里安红黄蓝三色构成吗,你的花瓶挺特别的,不插花,单当摆设也不错!” 舒楝作为朋友最让人喜欢的地方是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而高旻并不是对谁都健谈的人,同舒楝呆着很有意思,不用担心没话说,即使一个花瓶,她也能看出亮点。 不期然地高旻想起舒楝关于婚姻的一席话,她说真爱不那么容易找的话,就找一个谈得来的人,以确保余生不会相顾无言对付着过……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动作,高旻抬头看舒楝,论幽默风趣,没有谁比得过她。 搭伙过日子应该很有趣……心念一闪而过,高旻嘴角弯起。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不是蒙德里安花瓶吗?曾被提名为丹麦fornd设计奖,林栋也很喜欢这种纯几何的美学形态,他的红酒会所里放着一把蒙德里安扶手椅,我印象挺深的!” 脸上的笑容刹住车,高旻警惕地问:“林栋,楚总的那位老同学?” “嗯,人还蛮好的,他和楚总、g是大学校友g遇难后,楚总完全崩溃了,是林栋帮助处理后事的——不管怎么说太可惜了,一直想见一面来着,没机会了”,缘悭一面,甚憾之,舒楝叹气。 听到离世好友的名字,高旻黯然,心头升起愠怒,“楚西崩溃?崩溃的人会没多久就结婚,还开开心心地跑去法国度蜜月?” 舒楝偷觑高旻的脸色,替楚西解释,“楚总都快伤心死了,你是没见g离开后最初的那段日子,他都没精气神儿了,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心如死灰那种感觉,不过他结婚倒挺突然的,老实说我也想不通” 高旻把修剪完枝叶的绣球花插*入花瓶,顺手丢进一片维c保鲜,微微不悦道,“zoey做到那种程度,他应该明白” 舒楝看法不同,“楚总一直把g当成妹妹看,再者g帮楚总又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他能明白什么,顶多心里有愧吧!想道谢都来不及” 高旻不屑,“有些人天生迟钝,缺乏感知力,正常人都看得出来” 舒楝反对,“人心很难猜的,自作多情不是很难堪吗?为了避免误会直说比较好我觉得!” “换做你的话会挑明?” “当然了,虽然有被拒绝的风险,可能略丢脸,但节省了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你猜我,我猜你之类的……” “意想不到的果敢呢”,高旻淡淡地瞥了眼舒楝,状似不经意地说:“林老板有位关系密切的红颜知己” 舒楝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双眼放光地问:“真的吗?” “你不知道?”,高旻意外。 “我怎么会知道,在林老板那儿,我不过是相对熟的酒客而已,他有红颜知己为什么要告诉我?” 高旻眼中多了抹笑影,“我以为你们两位是朋友” 舒楝摇头,“其实我不赞同男女交朋友,异性间的友谊原本就要打上问号,红颜知己就更暧昧了,守住基本不越线真挺难做到的,同性朋友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高旻皱眉,“我们不是朋友?” “看情况,假如你有女友或者生活中有亲近的异性,那你的交友提议我多半不会接受,虽说得到你的认同我很荣幸,坦白讲,我无法理解那种‘做不了恋人,但关系比恋人还要好’,什么‘有些话能跟朋友说,不能对爱人说’,什么‘红颜男闺蜜’,既然如此,那还谈恋爱结婚干吗,你费劲巴力和一个人结婚了,却不能随心所欲地说你想说的,这也太荒唐了,我呢对婚姻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如果必须结婚的话,我会对他说,嘿哥们,像朋友那样过吧——” 舒楝一口气说完,高旻含笑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不会有那种情况的”,至于哪种情况自由心证好了,舒楝没兴趣围着一个话题打转,她掀开提篮的盖子,“不是还没吃饭么,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小菜和云吞全部自产,属于三无产品,白芷芫荽滚鱼头汤出自大厨之手,可不是小饭店随便买的!” “你自己做的小菜云吞?”,高旻的惊喜藏都藏不住,“那我要好好吃了” “云吞回头吃,先喝汤吧,对感冒有好处——哎哟,凉了,有汤锅吗,热热再喝” 舒楝是破坏气氛的专家,对高旻感动的心情毫无所觉,当作亟待完成的任务,催促高旻赶紧该吃吃该喝喝,她是来探病的,不是来闲扯交流感情的,何况谈话过分真挚的话让人尴尬不是吗? 高旻没按舒楝说的做,他不仅热了鱼头汤还下锅煮了一碗云吞,尝了两口鱼头汤就专注地开吃云吞,边吃边赞,“鲜虾馅的,很合我的口味!” 舒楝盛了碟酱牛肉推到高旻眼前,“感冒了嘴巴不是会寡淡吗,适当吃点口重的没关系,牛肉我自己酱的,不是我吹,简直是艺术” “是吗,那不能错过品尝美味的机会”,高旻夹了一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嗯,酱香浓郁,肉质不柴,挺有咬劲儿的!看不出你的厨艺不弱呀” 舒楝摆手装谦虚,“一般一般,再怎么说我也是独居的人,拿手菜总归有那么一两个,水准嘛,也就我吃的还可以的程度!” 高旻用行动证明了舒楝所言非虚,特实诚地把饭菜一扫而空,又问也不问地喝完舒楝给的药。 “至少看看说明再喝呀,你都不担心吗?”,舒楝惊讶。 “担心你会害我?那我问你,是毒*药吗?” “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为了健康计,阅读说明书是必要步骤吧,因为体质不同,良药也可能变成毒*药” “安心吧,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毕竟我第一次买药给别人吃,万一吃出事来——别介意,我没咒你的意思,反正,责任重大!” 高旻笑得见牙不见眼,“第一次吗?很好,我会写份儿免责声明,总之你放一百个心吧!” 大山也侃了,病也探了,做到这份儿上很够朋友了,舒楝打算闪人,“那个,高——” 第71章 近似约会 高旻岂非看不出她心不在焉一副想走人的架势,“除了客厅,其它房间你还没看吧?” 这是邀请她参观房子喽?既然热情相邀了都,拒绝不好吧,舒楝笑笑,“好啊,待了这么久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你家里一定装了自然通风系统,我当初资金有限,只能挑重点装修,房子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参观下你的高品质房子好让我开开眼界,以后手里有余钱了,再好好整整!” 实际上,看到高旻百十平米的室内小型森林就够令人称奇了,其它的房间不用看也知道高大上,但一一看了,还是惊得合不拢嘴,我去,这得砸多少钱进去。无阻隔的空间,□□的水泥天花板精细的收边,铝合金玻璃幕墙围起的室内无边泳池,自动感应门,大量天然玉石装饰的墙面,在灯光的映射下,闪耀着绚丽多彩的光芒,乍看像一副超现实的艺术画作。 太特么豪了,舒楝扭头问高旻:“紫色的石头是水晶对吧,灰蓝色纹理的石头是什么?” “玛瑙,大部分是水晶和一些半宝石”,高旻抱着胳膊微笑,根据舒楝对金碧辉煌风格的喜好推测,她应该非常喜欢这面花里胡哨的玉石墙。 “我装房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话又说回来,你的室内设计包括家具有点包豪斯简约风,和这面华丽的装饰墙彼此衬托,出来的效果恰好繁简得当,我家要弄成这样视效就打折扣了,会眼花缭乱的!” 高旻的房间完全遵循自然主义设计,浅色木地板,灰蓝色墙体镶嵌着同色系磨平的原石,白色的大床白色的被子枕头,屋内除了一张巴塞罗那椅子和插着紫色鲜花的陶器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落地窗外是媲美花园的露台,微弱的阳光下,婆娑的树影透过玻璃窗倒映在地板上,十分美妙,她现在理解了高旻房内为什么空荡荡的,那是因为一天中不同时分变幻的大自然是最好的装饰品。 舒楝大力鼓掌,又双手竖大拇指,“绝了,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昂贵的简约!” 高旻托腮哦了一声,“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大喜欢” 舒楝摊手,“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不是我欣赏的风格,怎么说呢,你的房子极富设计感,现代、时髦,将‘少既是多’的简约美发挥到极致,可我喜欢屋里家当安排得满一点,看着比较有生活气息,就拿床品来说吧,我的床上枕头靠枕抱枕盖毯一样都不能少,想想看,隆冬的晚上,你钻进被窝,四周边有这些枕头啊毯子啊挡着,一丝冷风都吹不进来,陷进软绵绵的床褥里,多温暖多有安全感啊,再看看你的床,没有人气儿,冷冰冰的!” “多谢你解释,我明白了,但是呢,还有一间房你没看,我敢肯定是你喜欢的风格” 高旻转身,舒楝将信将疑地跟在他后面,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隐藏门,仿佛变魔术换了布景一般,利落简洁的风格陡然变得靡丽,舒楝站在门口好半天迈不动脚,喃喃自语,“我是进入叮当猫的任意门瞬移到英国的白金汉宫了吗?” 屋内的面积比主人房还要大,舒楝仰头,绘饰精美的穹顶布满了鎏金玫瑰花蕾浮雕,二十盏精雕细刻的玻璃弧面灯簇拥着雕花石膏,正中心倒垂下巨大的波希米亚水晶吊灯,打眼瞧像掀开的珠宝盒,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探究装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舒楝觉得自己两只眼睛不够看,屋子布置的实在是太富丽堂皇了,桃红色金银丝镶边的天鹅绒墙壁,十扇拱形落地大窗,透过窗户能将露台的美景尽收眼底。护壁以青金石和汉白玉贴面装饰,淡绿色的大理石柱环立四周,加强了奢华绮丽的氛围。 两尊金色女神雕像手举水晶灯矗立在挂着金丝绣花帷幔的四柱床两侧,舒楝踩着软绵绵的土耳其地毯走到床边,敲了敲刻着精灵的柱脚,“喂,是黄铜的没错吧?” “猜对一半,确切地说,黄铜镀金,这张四柱大床是我从苏富比拍来的古董,据说曾为维多利亚时期的一位公爵所有”,高旻站到舒楝身边说。 舒楝感叹这位哥壕的非同一般,她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油画说:“不用问也是真迹”,接着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你不会把英女王加冕的王冠弄来了吧” 玻璃罩中陈设的黄金王冠镶满钻石和祖母绿、红蓝宝石,舒楝心想太夸张了吧,没准是假货,现如今人工钻石比天然的还闪呢,这顶王冠也就做工精巧点,做家居摆件还说得过去。 高旻在舒楝背后说:“你又猜对了一半,这顶王冠的确是用来加冕的,不过不是英女王的,来自于欧洲的一个王室,经历一战后,王冠辗转流传于收藏家之手,王冠上镶嵌了三千颗珍贵宝石,包括一颗上百克拉的超级钻石,哦,百合花底座用纯金打造的!” “啧啧,和王冠比,房子算什么!我说,你就用一玻璃箱罩着,心够大的!万一招贼了怎么办?多贵重啊,换我老早锁银行保险箱了!”,对于高旻的花式炫富,舒楝无法苟同。 “首先,玻璃不是普通玻璃,是防弹玻璃,其次,玻璃箱安装了红外线防盗报警器” 舒楝有不好的预感,“那有人触发的话——” 高旻耸肩,“下场会很惨” 舒楝噌的闪到一边急眼了,“早说呀你,差点我就牺牲了!” 高旻大笑,“逗你玩呢,没那么可怕” 舒楝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家里要放这么一顶王冠,我迟早会得心脏病——这间房不符合你的审美情趣啊,风格差异太大了,怎么想的呀你?” “这个嘛……”,高旻翘起嘴角神秘地笑了笑,“这间房是专门设计给女客使用的,风格自然要华丽些” “岂止华丽啊,简直是高级复刻,我前两年去欧洲旅游,在巴黎的留影最多,什么凯旋门巴黎铁塔凡尔赛宫通通来张到此一游的合照,但进了宫殿内部,都顾不上拍照了,特别是玛丽王后的寝宫和镜厅,华丽的让人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依我看,你这间宫殿风房子绝不是简单模仿” 高旻扶额无奈,心说你倒是把洞察力的敏锐分点给感知力呀,“我邀请的是为威廉王子的住所肯辛特宫装修的设计团队,应该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如何装潢出宫殿的感觉” 舒楝用胳膊肘碰了碰高旻,“我说,又是宫殿,又是王冠的,你该不会红鸾星动有情况了吧?最近两年我这红包送得有点频繁,但鉴于是你高总,我会包厚一点的!” 高旻不答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我吗?”,舒楝挠了挠头发,“我这辈子还有婚结吗?”,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我是乡下人,又不信基督,所以结婚的话,婚纱啊王冠之类的就算了,我喜欢有人情味的婚礼,传统点,认识的亲朋好友围坐着吃顿饭,至于我妈肯定回老家敲锣打鼓大摆宴席,好让全村的乡亲们知道,她家的老姑娘终于出货了!哈哈,为了避免这种状况,说什么也要单身到底!” 高旻若有所思地看着舒楝,舒楝却看向窗外,“哎哟,我得撤了,天不对头呀,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阴成这样了,不行,我去你露台观察下,有门出去吗这儿?” 舒楝重复问了两遍,高旻才回神向外看了一眼说:“这边走” “这是门?神奇,我还以为是镜子”,舒楝啧啧称奇,门上镶了一面实木雕花全身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是扇通向露台的门。 然而刚踏出去的一瞬,天上开始噼里啪啦下雨,听着动静不对劲,舒楝缩回门内,动静越来越大,叮叮当当像硬物砸到地上,探头一看傻眼了,天上下冰雹,有大个的跟乒乓球似的。 “天气预报歪到姥姥家了,没说有雨啊,大冬天的!”,舒楝无语。 高旻反倒喜笑颜开,“天有不测风云,你现在走可就冒生命危险了!” 舒楝愁眉苦脸,“说的是啊,就算撑着伞保不齐也砸满头包!可眼瞅着天擦黑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玩会儿呗,照我说你干脆别走了就在这儿过夜,有现成的房间不是吗?” “过,过夜?你说的也太稀松平常了吧,我一女的和你一男的住一宿像话吗?”舒楝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旻。 “你看啊,你单身我也单身,除此之外我们还是朋友,住在朋友家有什么问题吗?你担心名誉受损或者被说闲话?”,高旻装作意外的样子激她:“不会吧?都什么年代了,你看上去不像保守人士呀,难不成还把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老古板观念记在心上?” 舒楝心想谁知道你是真单身还是假单身,说不定有个藏起来的女人半夜找上门来,到时可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了。如果把相关的疑惑问出口就跟打探人家*似的多不好! “瞧你把我说的跟出土文物一样,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可我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只能继续叨扰你了,我们还有房间没逛到吧?咱们走起!” 剩下没参观的是休闲娱乐区,舒楝觉得正合她意,找话题聊天挺累的,有了可玩的项目,她光明正大地自娱自乐,打了会儿台球,开练高尔夫推球,高旻担心她无聊,带她来到一个结构类似古罗马浴场的地方,螺旋楼梯通往放空水的马赛克池子,中心摆着大提琴和三角钢琴,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是我平时练琴的地方”,高旻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轻触黑白琴键,悦耳的琴声悠扬奏响。 舒楝摸着下巴凝神静思,音乐停止的时候,她拍了下巴掌,“d-大调卡农,我没说错吧?” 高旻笑了,合上琴盖,“难为你听得出,老实说,我钢琴学得不如大提琴”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不过既然你都说了,必须得拉一段大提琴呀,注意了各位,下面是大款中最会拉琴的高总的cello独奏舞台,大家欢迎!”,舒楝起哄般地热烈鼓掌,以一敌百地营造火热的气氛。 “我看古典音乐会应该邀请你报幕,座位上昏昏欲睡的观众会打起精神的!”,高旻换了把低靠背椅子坐,摆好持琴姿势,将大提琴夹在双膝之间,左手按弦,右手运弓,表情变得安详。 大提琴音色迷人,深沉浑厚的低音弦表达出隽永优美的意境,温婉动人的旋律像悠长的溪水缓缓流淌,不知不觉间浸润听者的心田。 舒楝盯着高旻不断换把揉弦的左手和握弓配合的右手,惊讶于他精湛的演奏技巧,可以说远超业余水平,他有一双漂亮的手,指甲圆润饱满,骨节分明纤长,过分白皙,当用力时,手背凸起的血管有一种力量的美感。 我靠,你是变态吗?干吗一直盯着人家的手看?舒楝别开眼睛,暗自思量,奇怪,高旻看上去不像从小缺钱的人,家境估计不坏,又长了一双适合弹奏乐器的手,天赋也有,为什么不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呢? 精神享受并不能抵抗饥饿感,肚子煞风景的咕咕叫了两声,舒楝狼狈地瞄了眼高旻,他握弓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静止不动。 “呵呵,抱歉,打断你演奏了” “是我疏忽了,饿了吧?这种天气外食不方便,我们在家做晚饭,好吗?”,高旻放好大提琴,站起来,“走,我们去厨房” “你生着病呢,晚饭交给我!”,舒楝紧跟在他后面装客气。 “吃了你买的药,感觉好多了,还是一起准备吧” “你刚才拉的曲子是……” “卡农的d大调都知道,不知道圣·桑的天鹅?” “大提琴的音色虽然很美,但不管什么曲子,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让人听了很伤感,所以我很少听,也没做过了解,钢琴曲我是睡前催眠听的,听多了,曲目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路回到厨房,舒楝在流理台的水槽中挤了洗手液仔细清洗手部,行动是最好的证明,既然都说做饭了,不能袖手旁观,让一个病人招待她这个客人。 高旻也凑过来洗手,“这样吧,厨房有两个,冰箱也有两台,我负责西餐,你负责中餐,我可以点餐吗?” 舒楝用毛巾擦干手,点头,“当然可以,说吧,想吃什么?” 高旻侧头想了想,“粥温养肠胃,我有点想喝杂粮粥了” “就这个?”,舒楝本以为他会点复杂的菜色,没想到生病反而不挑嘴了。 “嗯,食材都在中厨靠近冰箱的储物柜里” “完全没有发挥余地,跟八宝粥没差啊”,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一点不怠慢,打开储物柜,找到了装着各种粗粮的玻璃罐子。 她将黑豆黑米红豆薏仁糙米芡实清洗浸泡,再把米捞出放入加了清水的锅中,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熬煮。 然后就没事了,舒楝悠闲地踱步走入高旻的西厨,打开冰箱,里面装满了西餐料理食材和香料,什么迷迭香、西洋芹、鼠尾草、百里香,有些更古怪的,比如黑番茄,真是闻所未闻。还有各式各样的起司,加上法餐三宝,松露、鱼子酱、鹅肝,真是齐活了,新搬的家,常备药没有,食物倒挺满当,看来是位享受生活的美食家! 高旻系上西餐厅厨师们穿的那种半身围裙,很有主厨风范地取出食材和调料。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舒楝在一旁观战。 高旻转身从酒柜拿出两瓶红酒晃了晃,“红酒料理,吃过吗?” “依稀有印象,有道菜叫红酒鸡翅,忘了是在哪个朋友家吃过,你不会也做这个吧?” “那就差不多了,我要做的这道菜叫波尔多红酒洋葱汁烤肉” 高旻说着开始做料理,“先将小南瓜、苹果切碎,再加入鹰嘴豆和黑橄榄,用黄油翻炒” “要帮忙吗?”,厨房大有好几个灶台,做起饭来就是爽,舒楝不好意思袖手旁观,积极表示要搭把手。 “那请你把香菇和蒜切碎” 舒楝完工后闻到浓郁的红酒香气,高旻把两瓶红酒倒入汤锅,示意舒楝将切好的蔬菜放进沸腾的红酒,又加了一勺盐和白糖。 “然后呢?”舒楝抬头,等着高旻下一步指示。 “然后你就可以去餐厅坐好,安心等饭菜上桌”,高旻微笑。 “好吧” 多个人在旁边确实碍手碍脚,还是不添乱了,舒楝坐到餐桌旁,透过玻璃,托着下巴欣赏高旻的厨艺秀。 总体来说,高旻做菜干净利落,使用过的炊具都会顺手洗干净,食材也不会洒落的到处都是,台面上一滴油也不沾。 燃烧的红酒腾起紫红色的火焰,舒楝觉得这招高级,一看就是真把式,大概用红酒做酱汁,牛肋排也烤好了,浇汁就能装盘端上饭桌了。 熬粥需要的时间略长,估计吃完烤牛排就能喝粥了。 高旻端来两盘烤肉,铮亮的镀银刀叉也摆好,从餐边柜上取过枝形烛台,点亮蜡烛,顺手关灯。 “哇,烛光晚餐,高旻你还挺有情调!” “所谓美好的一餐,不仅口味佳,气氛也很重要” 高旻说完,沉默了会儿,望着烛光中舒楝微垂的脸,轻声问:“新的一年马上到了,你有什么愿望?” “呃,身体健康……我以及所有的亲友,这个愿望不算贪心吧?” “我也有一个愿望” “说说看,我帮你一起许愿加持!” “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去过游乐场,所以2016年我想去一次” “太容易实现了,随时都可以去呀” “没人陪,一个人去不是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我请你去!” 高旻的眼中盈满火花,他微微一笑,举起左手,“击掌,我们一言为定,记住你的承诺!” 第72章 大敌当前 路璐金脱下裘皮大衣,露出黑色绉纱长裙,半透明的布料下,雪白的*若隐若现,四周边霎时一片吸气声。 极善眉目传情的老外朝路璐金送来秋菜的菠菜,路璐金也毫不含糊地抛了个媚眼。 舒楝看不下去了,敲了敲玻璃杯,“嘿,我说,大清早的好吗,衣服穿了跟没穿一样!” “正因为大清早我才请你在文华酒店吃早餐呀”,路璐金优雅落座,从银色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又引来内容各异的眼神,吸烟区享受餐后一支烟的男人不少,女人鲜见,路璐金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窥视,她夹着香烟,微微眯起眼睛,愉悦地说:“总算能吸一口了,乔航对烟味过敏”,她冲舒楝神色暧昧地笑了笑,“约会的时候穿的越少越好,玛丽莲·梦露说,‘我只穿着香奈儿5号入梦’,你知道吗,和男人相拥入眠香水都不必喷,做*爱后,女人身体散发出的荷尔蒙味道堪比最顶级的香水” 吃不消,这姐豪放起来,男人都hold不住。舒楝猛喝杯中的花果茶,酸得她直皱眉,同时也醒过味儿来,路璐金昨晚和乔航在一起。 “睡眠质量一定很满意吧?”,舒楝意有所指,瞧路璐金一脸餍足,八成度过了十分和谐的夜晚。 路璐金轻轻舔着嘴唇回味,“唔,非常满意,乔航那方面很棒!” “咳咳”,茶呛出来,舒楝拿餐巾擦去水渍,面上装淡定,“看不出哇,乔航那种白面书生……” 路璐金嗤笑,“光看能看出什么,脱掉衣服试过才知道强弱,而且勾引书生型男人别有乐趣,像许仙之于白素贞,像辩机之于高阳公主,要的就是打破禁忌的快感!” 色气满满呀——舒楝挑眉,用眼神暗示路璐金悠着点,有好几个看着像道德卫士的客人频频怒目,毕竟公共场合,不好言谈无忌。 路璐金我行我素,压根当他们空气。 “别使眼色了,我说话声音大?” “有几个男的老瞪你” “你确定他们是在瞪我不是看这里?”,朱红色的指尖点了点胸口,路璐金勾唇。 “数九寒天,晒什么事业线呀,你不冷啊?”,舒楝盯住路璐金,像寻找蛛丝马迹似的审视她。 “怎么突然消音了?”,路璐金戏谑地瞟了眼舒楝,印象中她的脸皮可不薄,不至于还没说什么呢就扛不住了。 舒楝放下黄油刀,天人交战了一番开口,“你对乔航是认真的?”,涉及到别人的私生活,她极少踩过界,但无论是朱子腾还是乔航和她或多或少都有关联,路璐金跟朱子腾分手,两人轮流找她唠嗑抒发郁闷,同样的事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当然认真啊,我们可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严肃恋爱关系” “乔航和朱子腾都比你小,你觉得姐弟恋靠谱吗?”,舒楝本想说你处个年下男曾经没跨过去的坎儿,难道这次就能跨过去了? “那要看和谁谈了,他们虽然都比我年轻,性格却完全不一样,换句话说,乔航更有担当,也更成熟,你知道吗,他现在正看房子” “直接住你的大house呗,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我也这么想,可乔航说房子应该由男人来准备,其实就算他买不起租房住我也认了,有情饮水饱,我现在充分感受到了!”,路璐金笑意温柔。 “我记得你以前不待见乔航这一型的男人” “是啊,我以前觉得男人太稳重了没有魅力,喜欢浪子和孩子气的男人,大概年纪大了,反而觉得稳重的男人值得依靠,你呢,和高总什么情况?” 舒楝喷了,“我能和他有什么情况?” 路璐金不信,“他没追你?” “你听谁说他追我?”,这是哪个编故事的,真逗,够舒楝笑上一年了。 “高总让我搭他的私人飞机分明是看你的面子” “就这个?那没准是看乔航的面子,论远近,乔航是高旻的贴身助理,不比我亲近?” 路璐金摇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高总对你不一般,他这个人吧有点外热内冷,乍看对谁都挺和气,实际上距离远着呢,但他对你是真热情,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好吧,我就实力反驳一下你的直觉”,舒楝无奈,“你说的那个对我不一般的人特真诚地表示要跟我交朋友,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个人什么意思?” “朋友!?”,路璐金无语,“通常是女人打发男人的招数或者吊男人胃口的手段——你没戏,但并不妨碍我拿你当备胎的意思;如果一个男人说做朋友吧,那八成……” “不是八成,是十成十没戏,意思是你别动歪脑筋,咱俩没戏!要一女的追一男的,又欠缺信心,说做个朋友吧,那有可能是迂回战术,企图和喜欢的男人混熟了再进一步,男人不一样,即使腼腆慢热到一定境界的男人遇到喜欢的姑娘照样会奋起直追,再不济也能找机会暗戳戳表明心迹,这是雄性本能决定的!”,舒楝摊手。 路璐金悻悻然地将烟头丢进烟灰缸,“我的直觉很少出错,可惜了,高总这么一孤品男人落谁手里都是拯救地球的节奏!” “他有那么好吗?”,舒楝觉得路璐金夸张。 “我可是阅尽男色的时尚杂志主编,就拿高总的外形来说吧,和男模比毫不逊色,关键他有钱呀” 舒楝嘲弄地弯了弯嘴角,“结果还不是向脸看向钱看!再者他外形好吗?也就皮肤白一点个子高一点,现如今但凡衬点钱的男人只要长得平头整脸都被夸上天了,首富儿子成为国民老公也就不难理解了!” 路璐金惊呆了简直,“你什么审美?高总的五官多精致,气质多迷人,更别提品味修养了!” 修养?舒楝腹诽,撞车那会儿,高旻同志的修养估计忘家里了,说话特别有攻击性,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高旻嘲讽她用脚丫子转方向盘,杀伤力那叫一个巨大,搞得围观群众真的以为她酒驾乱开车,想想就窝火! “既然他那么好,你当初怎么不追他?”,关于这点舒楝也很好奇,在商业领袖颁奖晚宴上介绍高旻给路璐金认识时,明明她眼神一亮很感兴趣的模样,谁知她转头看上了乔航。 路璐金又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嫣红的嘴唇轻启,徐徐吐出白色烟雾,“男女之间来不来电,往往一眼定生死,当时你给我们做介绍,高总握了握我的指尖,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就转开了目光,而他全程只跟你聊天,对搭讪的女人毫不关心。至于乔航,我们握手时,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我的手心,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两只耳朵都红了,况且他的长相是我的菜,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哪儿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反正我觉得乔航比高旻帅,双眼皮大眼睛英气极了!再瞧高旻,单眼皮吊梢眼,看着就阴险狡诈,你得时刻提防着被他算计,累也累死了!”,这是舒楝的切身体会,虽说爱比邻项目被抄底不关他的事,但拿劳斯莱斯的理赔要挟她替时代精神打工的事总归实打实,到后来她也闹不清是因为担心爱比邻的未来答应了,还是在昂贵的维修费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选择了妥协。 路璐金不知舒楝心中的复杂感受,只觉得她审美观严重畸形,“人家高总那是丹凤眼,目如凤凰,懂吗?还有,别打乔航主意,他是我的人!” 舒楝一脸嫌弃,“开玩笑,君子不夺人所好!” 路璐金“啧”了一声,笑骂:“死脑筋,高总说要和你做朋友,你就老实地当个朋友?” 话题又转回来了,舒楝翻白眼,不得不重新解释,“以我的立场来看,和存在ss关系的人做朋友有点困难,高旻提议做朋友时我真挺为难的,交异性朋友距离不太好拿捏。我和你有业务上的往来,私下也能约饭喝酒聊天,同为女人,距离远近都好说,但和男人做朋友,距离远近怎么丈量,有没有安全地带避雷?显然没有!再者,朋友就是朋友,我不会做角色设定之外的事!” “你想太多,在我眼里朋友不分男女!” “好吧,现在换成乔航和我吃饭,你会认为是象征友谊的早餐吗?” 几乎不用想,路璐金拍桌子,“他敢!?” “嘿,路主编,冷静!别太有代入感” “你俩不许私下往来,除非知会我,那喝酒吃饭随便!” 舒楝往椅背一靠,闲闲地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高旻那边的活儿我差不多快辞了,想来也没什么机会跟乔特助把酒言欢了” 路璐金正色起来,“你跳槽了?” “不算,我是彻底成为自由工作者了!” “那太好了打算增刊,商业金融地产这三块我就交给你,没问题吧?” “周末画报停刊,据传外滩画报也将停刊,包括很多老品牌纸媒都关张了,你居然还要增刊?” 谈起逐渐消失的纸媒,路璐金感慨良多,“虽然伤感,但市场还在背后的投资集团也报以乐观期待,目前我们正在大力开发全媒体渠道,当然要趁着危机逆流而上” 能让投资集团不撤资,说明迄今为止是盈利的,因此有底气增刊。 舒楝点点头,“你的想法对头,死守着一亩三分地不作为的纸媒基本上一个接一个倒闭,我以后也不坐班了,自然有什么活接什么活” “行,这个事咱们抽空详谈,我的司机快过来了,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路璐金说着站起身穿回皮裘。 “不用了”,舒楝坐着不动,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餐,“一个朋友约了我逛街,我等会儿她,你忙去吧” “好吧,我们回见”,向前走了几步,路璐金回头,“乔航无意中提起,他跟在高总身边这些年从来没见过高总和人胡搞或者有密切往来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像他这种严格自我管理的男人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孤品,你懂我的意思吧?好好把握!” 舒楝哭笑不得,大姐,那是因为你在声色犬马的圈子混太久了才会有错觉吧,照这么说,她舒楝也是大写的孤品呀,在感情上,既不撩男,也不撩女,清静无为了三十年,事实上像她这种人还不少,然而因为不出众就被无情忽视了,说到底还不是看人下菜碟? 来了条手机短信,王如燕说她在附近的商场等她,舒楝披上外套背起包走出酒店大门,冷空气袭来,拢紧衣领,迎着泠冽的寒风朝对面不远处的购物中心走去。 王如燕站在二楼的扶梯处,一眼看到武装严密的舒楝,向她招招手。 舒楝乘扶梯上楼,上下打量王如燕,“气色不错嘛!”,仔细看,貌似比原来胖了点,“瞧你容光焕发的样子,阿姨应该没事了吧?” “我妈回家休养了,那段时间多谢你,帮了我们大忙,我爸一直叫我喊你去家里吃饭,说给你做一桌宴席!” “伯父太客气了,咱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也常叫我去吃饭” “说起来好怀念啊,咱们几个在老闫手下干活,钱给的少还老加班,加班费只够吃麦当劳,但很开心” “开心也是穷开心,哪次咱们聚餐的开场白不是以控诉老闫开始的?还有,突然喊我出来逛街,有什么想买的?” “最近家里事多,孟源的婚礼我没去,胡琳怀孕我也没问候,感到很抱歉,想买礼物修补下感情” “说实话,是你自己想逛街了吧?”,舒楝揭露事实。 “还是你了解我”,王如燕噗哈哈地笑起来,眼角眉梢带着喜意。 舒楝越看越奇,忍不住问她,“有喜事吗你最近?” “的确碰上了好事”,王如燕卖关子,“新的一年也许好事变喜事” “不会吧,你是指……”,舒楝大吃一惊,这才多久没见,风云突变地也太快了。 王如燕用左手拨了拨头发,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钻石戒指,“日子还没定,估计不会超过3月份吧” 舒楝想问她确定吗,不会又被人忽悠了吧,可瞥到戒托上疑似3克拉闪闪发亮的钻石,又把话憋了回去,如果男人送女人钻戒不就代表了求婚吗,应该不会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明白舒楝欲言又止的意思,王如燕赶紧打消她的疑虑,“这次的人我爸妈都很满意,当然我也挺喜欢的,想想都三十多了,很难再碰上合意的男人,所以觉得结婚的时机到了!” 别人兴头上刨根问底有点讨厌,舒楝适时地打住身为新闻工作者的职业习惯,尽量欢欣鼓舞地祝福她,“遇到好人很幸运,恭喜你呀!” “我想请你当我的伴娘,不过你做过很多次了,我都不好意思拜托你” “有什么呀,你结婚,让我做司仪都没问题!” 得到舒楝的保证,王如燕心满意足地开始扫店购物,孟源的礼物很快搞定了,为胡琳选礼物时多花了点工夫,一头扎进卖婴儿用品的店里,陷入可爱的迷你王国中无法自拔。 从购物中心走出来时,王如燕不仅给胡琳未来的小公主买了漂亮衣服自己也买了一大包婴儿枕婴儿抱被。 “现在准备是不是早了点,结婚后至少享受一两年的二人世界再考虑生孩子,现在的人不都这样吗?”,舒楝疑心病犯了,觉得说不过去,哪有人还没结婚就开买孕婴用品的,也太心急了吧。 “结婚的话想立刻要孩子,再拖就危险了” 舒楝知趣地闭上嘴巴,暗叹流光容易把人抛,以往谁要劝王如燕结婚生孩子她就光火,指责劝她的人思想直男癌,把女人当生育工具,结果把保媒的人得罪了个彻底。 王如燕没留意到舒楝的异样兀自说:“我换车了,是他送的,颜色特别扎眼,芭比粉,我都说不喜欢了,可他觉得没有女孩子不爱粉色,只好随他了!” 舒楝捧场,“是吗?那要去看看了”,跟着王如燕去了她停车的地方,一眼就看见粉红色的甲壳虫,“诶,你男朋友也太少女心了吧” “是啊,心比我还软,看个电影根本没虐点,眼泪哗哗的,他啊——” 舒楝没听见王如燕的后半句话,她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目标明确地冲向甲壳虫,抡起高尔夫球杆猛砸车窗,车窗玻璃应声而碎。 眼瞅着车前盖砸出几个坑,舒楝一个箭步窜过去,扯住口罩男的胳膊大声喝止,“干什么呢,快停下!” 口罩男斜眼瞪舒楝,“看见我手上的球杆没,铁的!识相的话躲远点!” 王如燕正要上前帮舒楝,被人拦住了去路。 “想不到你这种烂女人还有朋友为你出头” “秦桑桑,是你找人来砸车的?” “那是你的车吗,真不要脸,你就是个婊*子,婊*子!”,秦桑桑叫骂着扑过来,扬手扇了王如燕一巴掌,王如燕趔趄地倒退了一步,声音太响亮,舒楝分神的当儿被口罩男推搡开。 秦桑桑扇耳光犹不解恨,揪着王如燕的头发又踢又打,王如燕也不还手,蜷缩着身体护住腹部。 舒楝意识到什么,也不管砸不砸车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救王如燕。 好不容易把两人撕扯开,迎头被秦桑桑啐了一口唾沫,舒楝火冒三丈,“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呀,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说?”,秦桑桑冷笑,“好,我就给你说说这个贱女人做过的下作事,她抢了我闺蜜的未婚夫林天磊不算,还勾引我的男朋友,看到了吗,砸的那部车就是我男朋友送的,所以我爱砸就砸谁也管不着,她就一个小三知道吗,人人喊打,你不想跟着丢脸跌份儿就给我躲边儿上去!” 秦桑桑说完又去薅王如燕的头发,舒楝抓住她的手腕,“别乱来,打人能解决问题吗,小心我告你故意伤害罪!” “打人能不能解决问题另说,至少能解气——好狗不当道,你给我滚开,王如燕别指望我今天放过你!”,秦桑桑挣扎了半天突破不了舒楝的防守,终于不耐烦地对砸车的口罩男大喊,“岑大伟你瞎了吗,快帮我把这个疯女人拉开!” “不是你叫我先把车砸了吗”,口罩男扛着高尔夫球杆抬脚走过来。 舒楝趁空朝王如燕使眼色让她赶紧跑,王如燕本来也想撤的,但一听到岑大伟的名字站住脚,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失声喊道,“大伟,你为什么这么做?” 岑大伟嘿嘿笑着摘下口罩,“如燕,不是我说你,咱们都是街坊,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成这样我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可你抢谁的男人不行你抢桑桑的,桑桑比我亲妹子还亲,你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还有你那车是桑桑男人买的,桑桑说砸那我必须给它砸个稀巴烂!” 王如燕辩解,“我没有抢她男人,是她先分手的!” “你说什么?贱人,你撒谎,是你勾引曾雨,撺掇他甩了我!” “秦桑桑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收拾小三怎么不叫上我!” “不是发消息给你了吗”,秦桑桑面无表情地说。 看着缓步走来的长发女人王如燕白了脸,舒楝也暗暗叫苦,这种大敌当前的感觉真不妙! 第73章 一地鸡毛 王如燕机智地透露自己怀孕了,得到小片警的优待,坐在椅子上第一个做笔录,其余人等因为大呼小叫被罚顺墙根蹲着。 口罩男岑大伟第一个表示不服,呜哩哇啦地跟警察同志理论遭到无视,又呼天抢地地称自己的胳膊被舒楝扯脱臼了,有经验的老警察摸了摸他的肩关节丢下一句“瞎咋呼什么,老实呆着”,甩手走了。 舒楝忍笑对他说:“诶,胡闹也要看场合,这个时候安静如鸡比较好!” 岑大伟呲牙咧嘴地横了舒楝一眼,“你个死丫头下手还挺狠,下次可别叫我碰见,不把你收拾个服帖我不姓岑!” “哎哟喂,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呗,瞧你的身手,谁揍谁还不一定呢!”,舒楝完全没把岑大伟的威胁放在眼里,虚张声势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 秦桑桑在一旁猛翻白眼,“要不是你搅合,我们早就教训王如燕那个贱人了,都说人以群分,跟她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在拍电视剧吗,别动不动就婊啊贱啊的喊,多没气质呀,如燕做笔录都说了,你男朋友和你分手在先追她在后,这中间隔了一个多月,根本不存在三了你的可能!拜你所赐,如燕妈妈进了医院,我可是亲历者,她急都急死了,哪来的闲心去挖你的墙角,至于你的前男友怎么成了如燕的现男友,你去问他好了,砸车打人就不对了!” 舒楝的口才是经过认证的,堵得秦桑桑半天说不出话来,好闺蜜上线替她继续撕,“你说你插什么手,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没有?对王如燕这种惯三就应该让她身败名裂,不然狗改不了吃*屎,抢男人抢上瘾了就!” “你不能无理取闹呀”,秦桑桑和王如燕之间的恩怨舒楝无法断言谁对谁错,但秦桑桑闺蜜的男朋友林天磊一脚踏两船这事她可一清二楚,少不得说上两句,“现如今道德滑坡得厉害,男女关系也变得比较复杂,什么你三了我,我绿了你,男人劈腿,固然应该谴责第三者,但男人的问题更大,就拿你未婚夫说吧,明明有女朋友还装单身汉参加三分钟相亲大会,这真能怪到我朋友头上吗?你也别生气,叫我说是好事,趁早踹了渣男,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 秦桑桑冷笑,“你少对别人的事指手划脚,听着就像没爱谈的老处女言论,相爱多年的男人是那么容易放手的吗?王如燕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说她婊一点也不冤枉!要不是你横插一杠,我们早收拾她够够的了,还能跟派出所蹲墙根?总之都怪你!” 你咋不怪自己打人违反了治安条例被警察抓?舒楝转念一想她这个群架参与者还是闭嘴吧。 是啊,怎么进得派出所呢?过路的正义人士报了警,当时秦桑桑和她的闺蜜摁倒了王如燕,一个扒衣裳,一个录视频,舒楝被口罩男拦着无法脱身,一着急用学过的搏击对付口罩男,左贯拳右冲拳再来一记右踹腿,放倒了这位外强中干的汉子,为防生变,她用膝盖顶住口罩男的胸口,厉声警告秦桑桑,“你俩给我停手,不然,他这条胳膊就废了!”,说着重重地按住口罩男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恰在此刻警察闻讯赶来,然后一个都不少得把他们抓入附近的派出所,鉴于舒楝打架的矫健身姿以及威胁人的流氓习气,警察对她声称的正当防卫存疑,说调查清楚前参与暴力活动的人一律蹲墙根。 舒楝存了个心眼,进派出所前偷偷给路璐金打了个电话,让她派杂志的法律顾问过来保自己,顺便解决麻烦,就怕有人借机碰瓷,防的就是个“万一”! 王如燕时不时地往门口瞄,大概也望眼欲穿地盼着什么人来,忽然她脸上春风十里,朝推门进来的人甜甜地笑了,舒楝旁边的秦桑桑猛地站起身,惊喜地问:“释文,你来接我了?” 经秦桑桑这么一声喊,舒楝记起了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是谁,可不就是聚餐那回偶遇秦桑桑时陪在她身边的男友吗,秦桑桑和王如燕对吵他两边拉架来着,当时对他印象还不错。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叫释文的男人理也不理秦桑桑径直走向王如燕,一脸心疼地问:“你没事吧?”,王如燕笑了笑说:“宝宝也没事!” 只要眼没瞎,谁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温情脉脉的爱意,做笔录的小警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说:“根据报案群众的讲述和询问你的笔录来看,这起斗殴与你和你朋友无关,其余三人涉嫌故意伤害罪兼破坏财物罪,视情节轻重作治安处罚及赔偿损失,当然,你们也可以私下协商!” 挽着王如燕的男人向她轻轻摇了摇头,王如燕沉默了半晌转头斜睨秦桑桑,轻蔑地挑挑嘴角,“他们三个人中有两个我都认识,说起来都是老街坊了,既然大家都认识,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像他们结伙殴打、伤害他人的恶劣行径,希望警察同志务必好好教育批评,以免他们一错再错!” 闻言,秦桑桑气得嘴唇直哆嗦,大吼,“王如燕,你个不要脸的,你从小就喜欢和我争,现在又抢我男人,童释文你放开这贱女人!”,她冲过去疯了一般去拽与王如燕十指相握的男人。 “你闹够了没有,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秦桑桑的前男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冷冷地说。 秦桑桑霎时泪如雨下,“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因为我整过容,肯定是王如燕告诉你的,自从吃饭那次碰见她我就知道没有好事,她打小就见不得我好,是她告诉你的对不对?” 童释文皱眉,“关如燕什么事,你整容瞒了我五年,我心里多少不舒服,这点我不否认,可这不是关键,知道因为你的莽撞我有累吗,我厌倦了跟在你身后收拾烂摊子,你和如燕别苗头,我劝过你没有?让你不要搞事,你偏偏不听,结果害长辈进了医院,病情危重,我叫你去探病去道歉,你理都不理” 秦桑桑止住啼哭,怔怔地问:“所以你替我去医院了?你们两个……” “是的,向你提分手后,我去过医院探望伯母,之后发生的事顺其自然,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爱如燕,我会跟她结婚,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被你砸坏的车,我不会让你赔偿,但保留追究刑事责任的权利,但愿你以后三思而行!” 童释文话音刚落,秦桑桑嚎啕大哭,口罩男和闺蜜一左一右地安慰她。王如燕仰起胜利的笑脸,挽住童释文,“咱们走吧”,回头又招呼舒楝,“傻愣着干吗,一起走!” 看了场大戏的舒楝久久回不过神来,男人绝情起来真不是盖的,分分钟当你陌生人,对于秦桑桑,她不知该同情她还是恨她。 口罩男自打听说车不用赔,底气壮了,深感被女人揍丢脸,当着警察的面不过脑子地拦住舒楝,“诶,你打人了还没个说法,抬脚就想走啊?哪儿来的这么便宜的事,你看我的眼睛,再看我的胳膊,都青了,信不信我告你?” 舒楝挖挖耳朵,“最近耳背,你嗡嗡嗡的说什么了,我听不清!” “装蒜是不是,我——” “你什么?老实蹲着,待会儿审你” “警察同志,一码归一码,我除了破坏私人财产,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动她,反倒是我给她打得鼻青脸肿,这事说不清,凭什么放她走,我不服!” “想说理可以找她的律师谈” “高旻!?”,舒楝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派出所内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不速之客身上,来人身着干练的毛呢大衣,裤线笔挺,皮鞋一尘不染,脸色苍白,神色冰冷,他摘下黑色羊皮手套,向警察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跟随在后的人听命递给口罩男一张烫金的名片。 口罩男抬头,不禁暗骂,操,以为带人来我怕你?小白脸!却又不得不承认“小白脸”凛冽的气场很唬人。 “你有任何诉求都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舒小姐的律师随时奉陪!”,高旻面无表情地说。 “有律师了不起啊,她打人是事实,等我验完伤咱们法庭上见,到时候她的律师就派上用场了”,输人不输阵,口罩男嘴硬。 所有人集体无视了口罩男的虚势,征得警察同意后,舒楝和王如燕他们离开派出所,在这个过程中,高旻沉着脸,一个眼神都欠奉。 王如燕把舒楝拉到一边,悄悄问:“来保你的这个人是谁呀?” 舒楝偷觑了一眼高旻和他随从的动静,扭脸小声说:“我的新老板,你瞧他的脸,黒的跟锅底似的!” “可以理解,员工犯事犯到局子里,换哪个领导都不高兴啊,你自求多福吧!” 看王如燕笑眉笑眼,显然没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舒楝望着远处正打电话叫修理厂拖车的童释文,忍了又忍还是问出口,“那个,秦桑桑……你们,你们两个……” 王如燕开心地笑了,“她害我妈进医院,你以为我会放过她吗?” “所以你和童释文在一起是为了报复秦桑桑?” “不全是,像他这么好的男人我很难再碰到第二个了,老天给我的好机会,你不觉得我该牢牢把握住吗?” 王如燕唇边泛起狡黠的笑意,“嘘,不说了,他过来了,要不要我们捎你一程?” “不用了,领导还在,我不得解释解释” 童释文揽住王如燕的肩膀,笑着对舒楝说:“我听如燕说了,你是她的好朋友,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不敢想象如燕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找时间我做东招待你,你千万不要推辞” “你们的邀请我能推吗,绝对欣然赴约!”,舒楝不知自己是不是双标,换个人如此行事,她很难保持微笑,尤其想到胡琳被第三者插足,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目送他们离开,回头吓了一跳,接受警察批评教育的三个人出来了,秦桑桑失魂落魄地望着前男友渐行渐远的车默默垂泪,她的好闺蜜白了舒楝一眼,“看到了吧,你的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上高中时,她撬走了秦桑桑的初恋,现在又抢了她的男朋友” 所谓“初恋”应当打上引号,王如燕讲过这件往事,高二那年,班里有个男孩喜欢她,给她写纸条告白,她怕耽误学习就没答应,不过话也没说死,就说先做朋友,等考上大学再谈,谁知道秦桑桑一直暗恋这个男孩,青春期的孩子比较敏感,一点小事就记恨上了,反正据王如燕说,从那以后,秦桑桑对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虽然秦桑桑总是针对王如燕有点被害妄想,可闹到这一步,舒楝觉得她们之间的意气之争代价有点大。 口罩男见舒楝不还嘴又开始逞威风,“怎么不吱声了,怕了吧,我告诉你,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可是当地人,你欺负到我头上是活腻了?你等着,信不信我叫一帮兄弟教你重新做人?” 舒楝白眼翻上天了,夸张地笑了两声,“站在派出所门外你就别可劲嚷嚷了,生怕警察没把你列为重点管理对象?我劝你回家找个健身房花钱锻炼锻炼,别到时打人不成反被打!” 高旻那厢等着舒楝主动过来自我批评,没成想她又和人吵上了。 见老板眉头紧锁,保镖低声说:“高先生,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高旻沉吟,招招手,保镖上前一步,“去给我查查那个人的背景,必要时教教他谨言慎行!” 保镖领命而去,高旻让司机把车开走,一抬眼对上舒楝偷瞄的小眼神。 舒楝做贼似的目光躲闪,心里思量还是过去道个歉顺便表示下感谢,本来是私事,高旻作为领导过来交涉就变成公事了,即便她不乐意,也得过去认个错。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高旻那边挪,手机有来电,是乔航,“乔特助,有事吗?要是找你们老板的话,他就在我眼前!” “呃,不——”,乔航忙阻止,话里透出点不好意思,“舒主编,抱歉啊,给你惹麻烦了!” “此话怎讲啊,你咋就给我惹麻烦了?” 乔航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岂止啊,我撞他车那回都没见他拉长脸!不知道他气个什么劲儿!”,舒楝觉得很莫名,她是进了派出所,丢人也是丢她自己的,跟高老板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舒楝“云深不知处”,乔航不得不提醒她,“舒主编,你进派出所这件事先不论对错,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宣扬出去,对于上市在即的时代精神非常不利,不管怎么说,爱比邻是楚总上市路演的重点推介项目,你又是爱比邻的负责人,有别于普通员工,所以……” 不用乔航把话说透,舒楝也意识到严重性了,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给忘了,估计最近老想着离职,责任感就淡漠了。难怪高旻黑脸,是她理亏,待会儿端正态度,保证任骂不还嘴。 “路璐打电话让我去派出所接你,当时在老板办公室,他听到了” “没关系,这事我做得欠考量,有错在先,高总无论说我什么我都听着,总之多谢你和路璐金!” 不然怎么说,说你们好心办坏事,本来屁大点事,这么一折腾,上升到关乎公司上市命运的高度,她可担不起! 舒楝收线,一脸的沉痛,快步走到高旻跟前低头认错,“高总,对不住,我太鲁莽了,没考虑后果,劳您来保我,谢谢!” 舒楝收线,调整面部表情,从无所谓陡然变成沉痛状,快步走到高旻跟前低头认错,“高总,对不住,我太鲁莽了,没考虑后果,劳驾您来保我,谢谢!” 高旻很满意舒楝的态度,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谢我?” “啊?”,舒楝切切实实地懵了,站在公司层面,领导把下属捞出来,解决潜在麻烦,实在气不过扣年终奖金呗,高旻他什么意思呀,为人挺精明的,不会看不出她只是例行客套而已吗? 摸不清高老板的套路,舒楝只得好脾气地陪笑,“那么,高总的意思是?” 高旻摸着下巴装作伤脑筋的样子,“要不是我百忙之中赶来,没准你还在派出所蹲墙根接受教育呢,这样吧,太重的礼我也不收,你干脆请我吃饭吧!” 曾经被敲过六千块钱竹杠,舒楝深深地记在脑海中,正儿八经请客的话,高旻的标准可不低,至少也是暴发户级别的。 “瞧把你难为的,不想请?” 高旻的语气饱含促狭,舒楝怎会听不出,“请,谁说我不请,请就请最高级的,说吧,想吃什么?” “牛排吧,黑毛牛肉a-5级” 舒楝眨巴眨巴眼,感觉口干舌燥,你妹的,这是要吃“霜降”和牛,少说还要再开瓶红酒……呵呵,年终奖没了。 “其实澳牛也挺好吃的,要不……”,舒楝试探。 “今天的天气适合吃和牛”,高旻坚持到底。 吃牛排还看天气?舒楝既无奈又苦涩,这一天她是造了什么虐呀,被迫打架,打进了派出所,完了还要掏腰包请客,上天安排的剧本也太偏心了吧,怎么轮到她就没有好事呢? 抱怨归抱怨,舒楝还是撑住笑脸,“那咱们走吧,你的车呢?”,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高旻的豪车不见了踪影。 “司机开走了,既然你请客,当然你做主,打车吧,随便去哪个牛排馆都行!” 高旻的“随便”又来了——并不是哪个牛排馆都“随便”有和牛的!舒楝愤懑,路璐金信口胡说,脑洞开的跟黑洞一样,这叫对她有意思?这叫喜欢她?比起喜欢,恨来的多一些吧。 老实说,这真的不是另类的索赔方式?偷偷把她撞车的帐记在心里,然后换着花样一笔一笔地捞回来? 有种麻烦上身甩不脱的感觉,就像一地鸡毛,怎么扫也扫不干净……讨厌! 第74章 情感解析 出租车师傅问清楚目的地,车子向西郊的某个私人公馆驶去。 舒楝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那是个花钱如流水般的地方,恐怕要做好出动信用卡的准备,不知道能不能分期付款。 生无可恋…… 朋友圈的拓展意味着人际交往费用的飞涨,不过值得可喜可贺的是她马上就要离职了,少了工作上的关联,和高旻貌似也没有继续来往的理由了。 门当户对同样适用于结交朋友,比方说,高旻请她在云顶用餐,相对的,她今晚回请的餐厅不能低于云顶的级别,但在顶级餐厅吃饭,一次两次尚可支撑,三次五次呢她就消费不起了,投桃报李才符合朋友馈赠原则。 “想什么呢?”,高旻冷不丁问了声。 “想开瓶什么红酒好呢,才能和a-5级牛肉相得益彰”,舒楝的瞎话张口就来。 “82年的拉菲怎么样?”高旻故作不知,热情建议道。 舒楝笑得比哭还难看,“82年是波尔多世纪靓年,拉菲又最受中国土豪追捧,当然够档!”,具有保存历史书面证明的82年拉菲至少一瓶8万起,想让她还钱就直说,不带这样的! 高旻岂能看不出舒楝脸上明晃晃的不情愿,但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实在有趣,让他忍不住一再地想逗她。 舒楝主张人际交往中男女平权,没道理只让男人买单,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幸好救命电话来了,胡琳的,很好,无论她说什么都一概答应,正好摆脱高旻。 “哎,胡姐,有事吗?” 胡琳的声音像累到极点似的无情无绪,“嗯,你能来左岸咖啡馆一趟吗,就滨江那家……她找我来摊牌” “左岸咖啡?行,我马上过去” 胡琳不是邀舒楝来助拳的,而是不能独自面对声称爱着她丈夫的女孩。 舒楝也不认为自己过去就能解决胡琳的家庭危机,她只是想尽快和高旻互道珍重而已。 这种想和某人说再见的心情过于露骨以至于高旻都有所察觉,他看着舒楝在一边装纠结装为难,于是顺着她问:“有事了?” 舒楝的表情仿佛绽放的烟火遽然明亮,她双掌合十拜托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有事叫我,咱们的饭是不是找时间再吃?” 高旻深明大义,“哦,你朋友的事要紧” 可松了口气,舒楝抿嘴笑了笑,“那么——” “那么师傅咱们就调头去她说的那个左岸咖啡馆,在滨江大道,挺有名,您知道吧?”,高旻接住舒楝的话茬说给出租车司机。 “知道,那我就拐弯了”,司机巴不得呢,比起半路搭客,不如一路拉打底,反正开着计程表呢。 “不是……”,舒楝傻眼了,“是我朋友的私事,你也去?” “时间还早,解决了你朋友的事再去吃饭也不晚”,高旻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们会谈一些感情上的事,有点私密——” 高旻打断她,直截了当地问:“在咖啡馆谈私事?” “是啊” “我和咖啡馆的其他顾客一样,对于你的朋友而言都是无需介意的陌生人,再者你放心,我会和你们隔着桌子坐,而且保证绝不打扰你们的谈话!” 啊,郁闷,挺聪明的人,怎么听不懂潜台词呢,真没眼力见儿! 不管舒楝多不乐意,出租车遵照高旻的意志驶向左岸咖啡馆。 到了目的地,舒楝本打算嘱咐高旻几句,但对待有觉悟的同志点到为止即可,想想作罢,推门进入咖啡馆。 站在过道上,舒楝环视一周,看到临窗而坐的胡琳和对面脸庞低垂的女孩。 “我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女孩毫无愧色地说。 胡琳没回应,嘴角神经质的翕动。 舒楝心里那个气呀,快步走过去,顺手拉张椅子往她们桌边一放,气势很足地坐下,一字一顿地说:“这位小姐,你没听说过吗,男人跟国家领土一样不容觊觎,特别是有主的男人,所以请问你哪来的立场?” 高旻坐在隔壁桌,舒楝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样的私事。 “你说错了”,女孩反驳舒楝,她扬眉笑道,“或者说那是你的原则不是我的,我只知道遇到爱情就尽力去争取,我爱陈哥,陈哥也爱我,这就是事实!” 小丫头片子够嚣张的,完全抛弃三观了这是!舒楝震惊了几秒找回神智,“你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谁都有!但有一条,已婚男万万不能染指,你要是碰了,就叫通奸知道吗?你年纪不大何必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名声呢?” “我不在乎”,女孩清丽的眼睛对劳胡琳,“爱情没有先后,三个人中,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胡姐姐,即便如此,你也要守住陈哥吗,不会觉得委屈吗?” 妈的,这女的是蛊惑人心的高手,不要脸的话却说得振振有词,好像理都让她占全了。 “小姐”,舒楝不耐烦,“请别把小三的鸡汤端出来,也请你适可而止,别再打我姐们老公的主意,还有千万别把无耻当天真,我们不吃你这一套!” 高旻以手掩口低低笑了声,舒楝的穷横劲儿又上来了,对付不讲规则的人,二愣子比说理的人对路。 僵持了会儿,女孩抛出杀手锏,“我有了陈哥的骨肉” “你!”,舒楝慌神儿了,转脸看胡琳,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面无人色,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全身都在抖。 看着她们讲不出话来,女孩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继而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说:“我们在马里出差,是陈哥陪我一起面对暴恐分子的枪口,他本有机会逃走的,可他还是回头来救我。当时我就在心里祈祷,只要我们能活下来,这辈子我都不要和陈哥分开,即使你不离婚,即使没有名分,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因为生死关头,他用生命在爱我!” 听到这里,连高旻都禁不住眉头紧蹙,逼宫的女孩是个狠角色,她不是来谋求合法地位或索取赔偿的,她的目的是将原配的尊严从精神到心理逐一击破,踩在脚下羞辱。 这个女孩真不得了,堂堂地说爱别人的丈夫,好像她才是义正严辞的那一个,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呸!舒楝显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赌气的话谁不会说,就是不离婚,看你们怎么没名没份的在一起,生下孩子也是私生子。 舒楝正准备以牙还牙说上几句撕破脸的话,手被胡琳按住,“姑娘,不是我不成全你,这种事我一个人怎么能决定呢,你现在说的都是一面之词,他什么想法你确认过吗?想必你也清楚,我们有家庭有孩子的人说分手谈何容易!” “陈哥爱我”,女孩自始至终要定一句话。 “他也爱父母,爱孩子,爱我们的家庭” “我也有孩子了,陈哥不会丢下我们的,他那么善良!” “你一个清白的姑娘家非要倒贴,我还有什么话讲” “男人的心都走了,你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一定很悲哀吧?” 话至此,女孩以胜利者的姿态起身,含笑离场。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被抢我丈夫的年轻姑娘嘲笑可怜”,胡琳扶额苦笑。 舒楝努力找话安慰她,“陈哥就是一时糊涂,跟感冒似的,过劲就恢复正常了!” “感冒?那敢情好!但是吧自从上次他们在酒店开房被我们抓住,我的一颗心就像架在火上烤,我难受,你知道吗,我特别难受,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和快要上初中的儿子,我对自己说忍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谁还没有个走岔路的时候,只要他能回家继续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能忍的?可我又想到他俩上床的样子就止不出地犯恶心,你说我怎么办,让他决定好了,是走是留”,一口气说完,胡琳像背负无尽的重荷,终于体力不支,疲惫地靠倒在椅背上。 高旻捅捅舒楝,舒楝回头,两片温热的唇贴近耳廓,后背应激性地起了一层栗,我擦,你这是想吃猪耳朵了吗,凑那么近干吗!舒楝碎碎念,没好气地瞪了高旻一眼。 高旻轻轻挑眉,压低声音说:“我瞧你朋友状态不好,已经交了车,我们送她回家吧” 舒楝觉得此建议可以接纳,遂扭头对胡琳说:“姐,你也别多想了,事来了躲不过,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没必要憋屈着凑合过日子,总之,咱们先回家,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你看成吗?” 胡琳点点头,在舒楝的搀扶下,走出咖啡馆。高旻叫了自己的车,司机早将车泊好停在咖啡馆不远处等候。 从上车后,胡琳一言不发,她神思恍惚地看着车窗外璀璨的灯火,舒楝也怕惊扰到她似的一路沉默。 将胡琳送回家,舒楝裹紧大衣捂住半张脸钻进车厢,高旻换到后座等她,替她扫落头顶的雪花,将一罐温热的咖啡塞进她手中,“暖暖手” “下雪了——南方很少下这么大雪”,舒楝双手握着咖啡罐去暖冻得冰凉的面颊。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高旻观赏了会儿收回目光,笑笑,“想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老北京城,我们学校水木清华前面有片湖,每逢隆冬的时候都会冻住,不少师兄师姐就在结冰的湖面上滑冰,真是快乐的时光呐” “当时你没滑冰?”,舒楝问。 高旻耸肩,“我的课余时间少的可怜,参加国际数学建模大赛,写论文,练琴,下围棋……你要知道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很难在没有同龄人的大学校园中找到知心朋友和兴趣,当师兄们弹着吉他唱民谣追求女孩子时,我们还懵懂未知地一心扑在课业上!” 舒楝喟叹,“唉,那你还真是错过了很多乐趣啊,比如和心爱的女孩在校园小路漫步,再比如和同窗聚在一起谈摇滚谈姑娘谈无限可能的未来” 高旻斜眼打量她,“说得你好像经历过似的” “哎哟,你是在嘲笑我吗?我跟你不一样,我的课余生活可丰富了”,舒楝掰着手指,把自己参与过的活动一桩不落地说给高旻听,末了总结,“除了校园恋爱没谈上,什么我都没落下,甭管班里的活动还是系里的活动我都积极参加,校际间的辩论大赛我还拿了最佳辩手奖呢,当时反方有位香港的小哥对我暗送了几次秋波,我就是反射弧长了点,信号没接上,要不然我一早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高旻忍住笑问:“你确定人家在瞅你?” 舒楝转着眼珠子细细回想了一番,以香港小哥视线的投射角度判断还真确定不了,没准在瞅三辩手尹芳芳呢,想到这儿,清清嗓子不言语了。 高旻保持风度没笑出声来,他顿了顿说:“我的青春期并没有虚度,我不还正儿八经谈恋爱了吗,一直谈到了快结婚,这点比你略强吧?” 舒楝干笑了两声,心想你倒是谈成了再跟我比呀,最后谈崩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我送上把柄给你攻击,你倒惜字如金了”,高旻大感意外。 “说明我做人厚道,不往你痛处戳”,言罢,舒楝一改戏虐的语气,平和地说:“即使没谈成那也是人生经历的过去,有些时候体会过程就好了,没必要苛求结果” “你不刺上几句我都感觉不习惯了”,高旻用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脑袋上一圈圣光” 舒楝啧了声,“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谈了六七年的女朋友,诶,你不是最讲究效率吗,怎么临了临了给谈飞了,劈腿的锅也不能让你前未婚妻一个人背吧?” “对,我也有错”,高旻承认得非常干脆,“我错在误将日常的陪伴视为男女间的感情,我们很熟悉,就像姐弟,这种相处没让我感到不适,我想婚后的生活也如此的话没道理不结婚,但始终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等碰到令她情潮汹涌的人,我们的关系就宣告破灭了” 舒楝伸出食指摇了摇,“,我觉得你们俩根本性的分歧在于对感情的看法不同,你喜欢的是平淡的天长日久的陪伴,不太表达爱意,但感情细水长流,你女朋友显然喜欢戏剧化的激情,和她产生剧烈化学反应的人更能得她青眼,如果你们多交流,找到适合你们的相处方式,也许结果就圆满了也未可知,很多时候,都败在‘我觉得’、‘我以为’上!” “事实上我并不后悔,也不觉得可惜,反而庆幸……”,高旻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嘴角的笑意缱绻不去,“她能遇到一见钟情的人,我也会遇到与我分享生活的人” 真是乐天派,舒楝眨巴了眼没接话茬。高旻低头看她,神色温柔,小心试探道,“你对感情的看法很透彻,未来……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舒楝撸了把头发,摇头,“以前吧还有点念想,现在彻底没了” 高旻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失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觉得爱呀情的特别虚妄吗,既然能一见钟情就能再见钟情,人的心瞬息万变,谁能说准下一秒爱上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用有限的生命陪一个人去赌未知的明天?就我个人来说,如果不能一路走到底,那么一时的陪伴和从来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分别?不管爱不爱,这种中途生变的事都会影响心境,就说我那姐们吧,多惨啊,就算粉饰太平,鼓励她跌倒再爬起没来什么大不了,可实际上站起来,面临的照旧是一堆烂摊子,我反正觉得人生蹉跎不起,为什么要让别人来主宰我的喜怒哀乐?” 抬头看到高旻一副惊讶过度的表情,舒楝表示不解,“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瞧把你给震精的!” 高旻缓和了下表情,“你不会改变想法?” 舒楝认真想了想,“也许遇到和我想法一样的人会改变,但是遇到另一个我不容易吧?” 谈话过分投入,车子停下时,两个人都毫无所觉。 “高先生,到了”,司机轻声提醒。 舒楝扑到车窗边往外瞧,是地下车库,“看样子不是西郊” “下着大雪,路面滑不安全,还是回家吃比较好” 两人下车,高旻拉上舒楝往电梯间走,舒楝回头,车开走了,“你那司机挺眼熟的,你去派出所跟在你身边的就是他吧?” “对,怎么了?” “体格精悍,外貌上佳,应该不是普通司机吧?” “嗯,是我的保镖”,高旻走了两步有所警觉,“他有约会的对象,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 “说什么呢,我那纯粹是欣赏美的眼光好吗?” “了解”,高旻附和,“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不能结婚的人,没对你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奚落我还拐着弯,我听得出,高先生!” 再次搭乘高旻家的豪华电梯,舒楝还是感觉十分新鲜,“你每天下班回家心情一定很好吧,超五星级的待遇,换我也见天乐呵呵的!” “你的乐呵跟物质挂钩?” “除了工作带给我的成就感,大部分快乐都是通过物质实现的,这就是俗世的温暖,难以抗拒!”,抬眼看到高旻用瞧稀罕的眼神瞅她,马上说:“你的精神层面比我高,你不用讲了,肯定体会快乐的方式高级多了对不对,我就知道!” 高旻半真半假地说:“我光看你就挺快乐” 舒楝眉头一皱,“怎么,拿我当笑话看?” 高旻也不解释,只笑着说:“我就瞧着你喜庆,不行吗?” “行行行,我就当为人民服务了,电梯开了,赶快进屋,可把我冻坏了!” 舒楝往屋内走,边走边脱外套,智能家居就是方便,随着脚步声,房间内的光源第亮起。 玻璃幕墙内的的小森林一派南国风光,粉色的荷兰芍药开得正艳,舒楝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琢磨着来年春天在家中也开辟块地种草养花。 感应门开了,舒楝踏进去的瞬间,暖湿的空气夹杂着幽幽的花香扑面而来,流水淙淙,兰铃草摇着一串白色的钟形小花垂着头,湿漉漉的,十分秀雅可爱。 舒楝嗅着甜甜的花香溜达了一圈,不能让高旻一个人忙活,那她这个个人也就太不客气了,再三流连,还是抬脚去了厨房。 在操作台的水槽洗了洗手,舒楝问穿着围裙的高旻,“需要我打下手吗?” 高旻抬头,“哦,不用,你歇着吧,晚餐不复杂,只要注意火候就行!” “是吗,我们吃什么?” “a-5级黑毛和牛、82年拉菲,你看还成吗?” 舒楝挨着操作台坐下,托腮笑道,“高先生,我简直受宠若惊,82年的拉菲多贵呀,开一瓶少一瓶,你还是留着收藏吧,给我这种不懂酒的人喝太浪费了!” “我高某人的待客之道向来是投之木桃报之琼瑶,尤其是聊得来的朋友,我可以倾其所有!” “对朋友都这么慷慨,对爱人岂不是——”,舒楝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夸高旻。 高旻弯腰从烤箱端出牛排装盘,配上澳洲龙虾尾,边上点缀芦笋圣女果,让人看着食指大动。 菜端上餐桌,高旻取来红酒和水晶酒杯,用餐巾托着酒瓶倒酒。待舒楝落座后,他才接着刚刚的话说:“对爱人,我的就是她的!” 舒楝热烈鼓掌,“真男人!你这么爷们的汉子不缺女人爱,如果想结婚的话,就应该放开怀抱,多认识姑娘,甭管远的近的,就说你们暗物质资本吧,才色兼备的姑娘一大把,给个机会嘛,美好的未来就向你招手了” “你倒是替自己操操心呐”,高旻轻笑着送去一瞥。 舒楝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一大口红酒,品了半天也没品出8万多的葡萄酒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无外乎做好本职工作,多攒几个养老钱,然后就没遗憾了!” “那你的期望不算高” “期望放低,失望的时候才会少啊,来,干杯” 舒楝咽着口水将牛肉切块送入嘴里,肉质鲜嫩多汁,好吃的能吞下舌头,还未等她细细品味,放在一旁不甘寂寞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通讯录中很久才诈尸一次的老同学尹芳芳。 朝高旻抱歉地笑了笑,舒楝接通手机,“喂,小舒,你在听吗?” 舒楝把手机撤远了点,“我说你声音能小点吗,三里开外都能听见你嚷嚷!” 高旻适时插了句,“听声音挺有活力” 捂住听筒,舒楝小声说:“我大学同学,天生嗓门大,是校辩论队的三辩手,讲到没理了依靠增加音量压制对方辩手” “我说你鬼鬼祟祟干吗呢,我可有喜事告诉你,你给我准备红包吧?” “喜事?你升主任了?” “你敏感的职业特性哪儿去了,算了,我直接公布吧,姐们我要结婚了!和秦疯子!” “秦……秦枫?他不是结过婚了吗,你没说胡话吧?” “千真万确,我工作都辞了,明儿我就去北京投奔他!” “我说姐姐,我现在十分不想听见诸如你第三者插足或者绿了秦枫老婆之类的话懂吗?”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是那种人吗?”,尹芳芳委屈,“秦枫他老婆跟一个开大奔的男人跑了,我一看机会来了就大胆出击拿下了秦枫,他起初还不好意思,说他是二婚,我是初婚,感觉对不起我,小样,不枉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 “你妈不是不让你找二手男人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舒楝觉得高旻听到“二手男人”神色不大对头,顾不上管他,先应付完尹芳芳再说。 “那是我二十三岁时的要求,今年我都三十一岁了,她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哪儿还管什么一手二手啊” “嗯,知道了,恭喜你,多年的夙愿得偿!” “因为我明天就走,和你们几个没时间聚了,打电话给你们呢,一是报喜,二是贴心说明,红包呢打我账上,往外给了这么多年礼金终于可以收回来了,哈哈” 高旻趁舒楝打电话的当儿,替她把盘子里的牛肉一块块切好,然后推还给她。 “谢谢”,舒楝吃着肉含糊地说,“我朋友很烦人吧,不过很善良,钱包又要瘪了,感觉一年到头不停地在送礼金,有的夫妇简直是诈骗犯,闪婚闪离又闪婚又要红包” “那你也结婚呀,礼金一次性回本”,高旻笑着建议。 “小不忍则乱大谋,人生需要点无私的奉献精神,譬如高先生你,差点就陷入婚姻的泥淖,幸亏你及时抽身,不然就成为二手男了,当然二手无损你的身价,但完好如新的更招人喜欢不是吗?” 高旻放下刀叉,用餐巾按了按唇角,靠回椅背,调侃说道,“你对婚姻和爱情的看法还真想当然!我猜你今天感受了太多负能量造成了认知偏差” “偏差?”,舒楝摇了摇食指,“先说爱情,我同学打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她的大嗓门跟喇叭差不多,她要嫁给的那个人也是我同学,我这个男同学和他老婆当初也是要死要活相爱结婚的,因为生活不如意,因为经济拮据,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吵来吵去,最后跟了开宝马的男人,伟大的爱情去哪儿了,说什么真爱无价,自行车的爱怎么能跟宝马的爱相比呢。再说婚姻,和吃甘蔗差不多,嚼吧嚼吧都是渣,把鸡毛蒜皮的争吵去掉,还剩下多少糖分?” 高旻忽然觉得头痛,因为某人的偏激,他试图说服她,“这就像道情感解析题,因人而异,只要求解的方法没出错,就能获得正确的答案。你不是他们,你不会犯他们的错!” 情感解析?有点道理,美貌与金钱永远遵循最优配置原则,爱?舒楝讽刺地挑挑嘴角,自然是随着*产生的。 第75章 虚惊一场 舒楝一边放着贾老板的thatgirl歌曲,一边跟着节奏练习mayj版本的舞蹈动作,时代精神今晚开年会,爱比邻的节目排在第三位上场,心里紧张得怦怦跳。 练完舞步接着背歌词,希望上台时大脑千万不要短路,有提词器多好,忘词的难题迎刃而解。 还别说,眼鼻嘴这首歌挺应景,特别是目睹朋友们为感情烦恼伤心后,借用一句歌词送给她们——我们还是把彼此当空气吧,英文表达的语气更为强烈,i’her,结尾由衷地祝负心人多灾多难,iwishyouhell,下地狱吧,混蛋! 这样多好,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然后痛快地奔赴新生活,总比守着婚姻的废墟强吧? 可她一介外人,好朋友的家务事不便置喙,只能干着急外加惋惜。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背词吧。 i’o 多希望你的双眼能离我先去 yousmiled 每当你微笑流露的眼神 dandclosed 还有它们睁开和闭上的模样 se 再来是你的鼻子 everysinglk 每一个在我颈间吐露的气息 yourlips 还有你的双唇 isemadeandsaid 说过各种没有实现的诺言 pleasefade 请快点消失 ck 消失到黑暗里 ck 这段叫前任狗带的歌词唱起来最有感觉,舒楝不由哼了两遍。rap要唱出气势来,不能干嚎,还要注重语感和动作。语感方面跟黑人饶舌歌手多学多唱,让舌头灵活起来,坚持一段时间基本就能见成效。至于肢体动作,不能有样学样,男性rap歌手霸气侧漏的姿势酷虽酷,不大适合女的学,原因无它,违和。 还是自由发挥吧,配合歌曲的氛围,手部动作要干净利落,尽量做得帅气,眼神再跟上,到时登台表演打不了100分,混个及格总归没问题。 由于舒楝的死宅属性,朋友们找她,往往通过电话联系,大家都知道,如非必要,此人是绝不会挪窝的。钱进耐着性子反复拨打舒楝的手机号,不知她搞什么鬼,死活不接电话。 联想到前两天看到的头条新闻,单身女子心梗猝死家中,医生不无遗憾地说,假如女子身边有人,及时喂她吃药并拨打119的话,女子的生命是可以得到挽救的。 “倒是接电话呀,怪让人担心的”,钱进喃喃自语。 舒楝关掉音乐听到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一瞧是钱总裁打来的,稀罕,钱总裁自打收了苏怀秋,一手抓私情,一手抓工作,忙得□□乏术,都顾不上搭理他们这帮老同学了。 这边刚接通,那边钱进就喊上了,“诶,你怎么不接电话,害我以为你倒毙家中,现在我心跳还一百八呢!” “我去!还倒毙家中,你盼着我上社会新闻头条呢,我可告诉你,我身体健康着呢!” “你一单身狗,身边什么人也没有,还一直联系不上,换谁都会想岔!” “哎哟哟,我说,昔日的单身狗同胞,你才脱单几天就抖起来了!” “你搞搞清楚,我那是空窗期,和你没完没了的耍单有本质的不同!说正经的,尹芳芳对你说了吗,她要和秦疯子结婚了!” “前两天报喜了,让我给她红包” 钱进啧啧感叹,“真是活久见,谁能想到大学时见面就掐的俩人走到了一起!” “说得你对苏怀秋多友好似的,人家秦枫和尹芳芳分明是恋人未满的关系,要不是秦枫老婆横插一脚,他俩早好上了,哪儿来这么多波折!” 细枝末节回头再问,钱进直奔主题,“既然消息你知道了,我跟你讲,礼金我替你包了,顺便再送他们一台60多寸的4k液晶电视,大家同学一场,我挺替他俩高兴的!” 舒楝对着手机说:“土豪,请受我一拜——多谢你!” “还有件事,你快放年假吗?” “开完年会好收拾包袱走人了” “我和苏怀秋想去度假,但身边的事实在太多了,远处去不了,只能就近选择三亚,私人包机,订的悦榕庄,你一块去吧,前阵子你帮了我不少忙,给我个机会好好犒劳犒劳你!” “快拉倒吧,我去当你俩的电灯泡呀,等你什么时候环游世界再叫我!” “你真不去?” “我回家过年呢还!” “你进城多少年了,乡土观念不减分毫,现如今人们过年都往外面跑,谁还围着饭桌看春晚!”,挂电话前,钱进把舒楝嫌弃了一番,还问她是不是心情不错,说她刚离开城投那会儿暮气沉沉,现在状态好多了。 舒楝托腮细想,最近人事烦扰,让她高兴的事也就两桩,其一,为爱比邻找到了继任主编,前几天联络了新晚报的副主编傅辛成,将自己的近况和离职的打算说给他听,问他有没有兴趣转会时代精神,□□比邻的一把手。 也不是突然想到傅辛成的,他是爱比邻的缔造者之一,为爱比邻提供刊号,要不是老闫办的缺德事,她和傅辛成早大展宏图建功立业了,哪至于一个在原单位束手束脚,一个被迫给资方打工,说起来一把辛酸泪。 时代精神方面接触过几个接替她的人选,听说都不太满意,当时她脑子里就冒出一个人,傅辛成,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首先他无比熟悉爱比邻的办刊理念,其次,他是老报业人,在出版圈和媒体圈的人脉十分可观,再次,与她不同,傅辛成和资方没什么欲语还休的纠葛,且他升职无望,怀着对一把手位置的深深执念不如另起炉灶拼一把! 她就把想法分别说给楚西和傅辛成,之后两人又电话单聊,估计比较谈得来,一拍即合之下,楚西邀请傅辛成参加时代精神的年会,说是让他提前感受公司文化。 不管怎么说解决了一桩心事,她辞掉爱比邻也辞得安心些。 其二嘛,高旻透露说他和楚西奖励她的年底福利非常实惠,六位数的丰厚奖金,还说时代精神上市后给她股份分红作为补偿,虽然不知真假,但她这个栽树的前人还是挺高兴的。 不是她的她不贪,既然是她应得的自然没有不拿的道理,谁还嫌钱多,托福,心情有点好,连明晚表演都不觉得紧张了。 但真到了这一天,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一颗心荡秋千似的不踏实,舒楝作为领舞,肩负稳定军心的职责,即使焦虑面上也不显分毫。 时代精神不走寻常路,包了家club开年会,口号是尽情玩乐,享受到底。回字形双层loft式结构,一楼的吧台上摆满了调好的鸡尾酒和各式洋酒,舞池中央放置着架子鼓、贝斯、吉他、键盘等伴奏乐器,最抢眼的莫过于银色的复古立麦。 靠墙的一列长桌上摆着从米其林餐厅订的自助餐,光糕点就有三十多种,鸡肉沙拉和香煎大马哈鱼非常受女孩子欢迎,男人们则三五成群地围在吧台喝酒。 爱比邻全员出动表演节目,大家相互打气之余,非常羡慕那些悠闲的吃瓜群众,美编程羁和文编余田田是个例外,他俩心大地一边斗嘴一边吃吃喝喝。 程羁嘲笑余田田穿的像小学生,完全不如其他部门的女同事性感。 “咱们部门的水准都被你拉低了,你是来郊游的吗,今晚的主题可是夜店风!” “你有水准,还不是被创意部的人碾压,都是做设计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你俩别吵吵了,快看,那个美女是咱们的老板娘”,摄影郑新阳赞叹,“盘靓条顺,正点!” 林晓然凑过来,踮脚望了一眼说:“那不是蒙甜甜吗?” “也叫田田?那岂不是跟咱们小余的名字很像?”,郑新阳回过头问。 “音同字不同,老板娘的名字是甜蜜的甜”,林晓然纠正。 程羁扑哧笑了,“一字之差,两种命运,你余田田在家里吃土,人家蒙甜甜跟着老板吃香喝辣” 余田田扬了扬拳头,“想死就直说,我成全你!” 张倩端着香槟抿了一小口,笃悠悠地说:“前年吧,蒙甜甜也就是个普通的艺校生,学跳舞的,来时代精神试镜一段公益广告,跟一拨专业演员比还真不够瞧。舞跳得马马虎虎,相貌身材也不算出挑,创意部的头头刑睿第一个刷掉了她,谁知她本事大勾搭上了楚总,俩人好了将近一年,去年分手了,公司内的小姑娘们别提多高兴了,可还没等着竞争上岗,蒙甜甜耍了招回马枪,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啧啧,想来手段不一般!” 其余几人深信不疑,张倩是时代精神的老人,经她的嘴说出的小道消息基本没有假的。 舒楝看着这几个闲聊八卦的人无语,只有她一个人的心七上八下吗?双手合掌啪的拍响,“伙计们,准备下,该我们上台了” 几个人转头齐呼:“好酷!” 舒楝过耳的短发上绑了条暗红色印花头巾,造型与枪花乐队的主唱alexrose相仿,外加复古红唇,杀伤力巨大。除此之外,从t恤到脚踝收紧的运动裤再到板鞋全部是黑色的。 “这么快?天呐!” 听到他们不约而同的惨叫声,舒楝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也很慌嘛!放心吧,我们都练习多少遍了,绝对没问题!只要控制好力度和节奏,基本上不会跳得太难看,另外的动作一定要大,不能小里小气的,明白吗?” “啊,头,全靠你了!” “哇,都不知道怎么迈步了,好紧张!” “我可是舞盲” “我也是,心脏都发颤了,感觉好可怕!” “群舞们”七嘴八舌说着怯场的话,舒楝无奈,“现在反悔来不及了,下一个节目就轮到我们,打起精神,ok?” 爱比邻诸位正提心吊胆候场时,楚西带着年轻貌美的娇妻收获了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奉承,此刻与傅辛成聊完正事,话题转向媒体圈中彼此都熟知的人和事上,比如某某纸媒倒闭了,某某新媒体老板欠债跑路了,再比如某某网站的创始人背着原配养了个情人。 楚西为傅辛成倒了杯威士忌,笑笑说:“我也听说了,估计和情人也就闹着玩,动真格的话应该不敢,毕竟他太太是网站的联合创始人,离婚的话,可不是分家当那么简单的事,少说公司的股价也要经历一番震荡!” 傅辛成叹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太太早晚会知道,舒楝替爱比邻拉投资接触过他太太,我也有缘见过一面,印象中,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可惜了!” “看来傅主任你更欣赏有内涵的异性”,楚西抛了个男人间“你懂”的眼神,“那位的情人长得不怎么样吗?” “不过尔尔”,傅辛成替原配鸣不平,“以我看他简直是瞎了眼迷了心!” “和我太太比呢?”,楚西随意的态度令在场的人诧异,陪同傅辛成同来的林孜琪吃惊地看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楚太太,后者面色难看。 傅辛成尴尬地说:“不及令夫人一二!” 楚西抚掌,“男人的天性是根植于灵魂的,既然改变不了,不如娶位漂亮妻子,要内涵干吗,进行哲学思辨吗?你说呢,亲爱的?” 蒙甜甜丰润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说什么呢?说你不应该轻佻地对待我这个做妻子的?始于金钱的关系妄想得到尊重很可笑不是吗?可她还是想得到楚西的爱,哪怕一丝一毫。 “楚总真是随时随地都在炫耀自己的妻子,您夫人的美貌不是得到公认的吗?所以,请别太骄傲好吗?” 意想不到的人意料之外的解围令凝固的气氛活络起来,楚西起身迎接,笑着说:“唷,高总,哪阵风把你给吹来的,这个时间你应该和暗物质资本的员工在大溪地度假才对啊!?” “我临时有事没去成”,高旻在楚西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今晚特地到楚总的场子找饭辙,楚总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话,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的是我,哦,对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新晚报的傅辛成傅主任,舒主编离职后,傅主任将接管爱比邻”,楚西又对傅辛成说:“傅主任,高总是我们时代精神的投资人,二位认识下吧!” “你好”,高旻跟傅辛成蜻蜓点水似的握了握手,互相都不太热情,一个是让他在意的人本就不多,一个是和舒楝最初对高旻的观感类似,充满了对资本家的厌恶,觉得这些穷得只剩下钱的人与奸诈无耻的闫宝航之流是一丘之貉,他才不屑与之结交呢。 总感觉谈话走向了尽头,楚西摸摸鼻子讪笑,忽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舞台说:“那是舒主任没错吧?” 林孜琪推推眼镜仔细辨认,“舒楝这是……要跳舞?” 听到有人叫舒楝的名字,高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一个文弱的年轻男人,既然能直呼其名,大约是旧识。 傅辛成笑呵呵地夸舒楝,“小舒虽不能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也算多才多艺了,我是从市报出来的,说起来她是我的后辈,工作特别努力,很用心的一个人,这么好的人就是情路不怎么通畅——诶,孜琪,我记得你叫我给你和小舒牵个线,等会儿小舒表演完了,我顺便向她提提?” 高旻皱眉,脸色微沉,楚西倒是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林孜琪止不住地冒冷汗,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主任,这事您还是别提了,我和前女友分手后又复合了,我们……我们快结婚了!” “你,不是,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傅辛成觉得老脸都丢光了,“幸亏我还没对人家小舒提,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林孜琪羞愧地垂下头,不敢吱声。楚西救场,“傅主任息怒,舒主编会自己看着办,我倒觉得她一个人过得挺开心,她最近交了个酒友,也是我朋友,我看他们聊得不错,兴许能成!” “楚总过于乐观了吧”,高旻斜挑嘴角,口吻嘲讽,“你的林姓朋友分明有位异性密友,千万别搞不清状况胡乱撮合到时搞得自己难堪” “不可能!”,楚西断然否认,“林栋身边没有走得近的女人!” “是吗?”,高旻晃晃手中的酒杯,继而挑眉,“我曾在曼哈顿西屋酒店偶遇林先生,他臂弯中挎着一位女性,假如不是特殊关系的话,想必是姐妹喽?” 楚西哑口无言,一脸震惊,许久才找回声音,问高旻,“那女的是不是中等个,皮肤不白小麦色?” 高旻点头,“我们寒暄了几句,还有点印象,那位女士眼角有颗泪痣” 楚西的食指连连点着,“那八成没跑了,她是林栋在美国留学时合租的房客,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又联系上了,不行,回头我得问问林栋,多亏高总你提醒,否则我也得弄一大红脸,林栋这犊子,对兄弟们瞒得还挺结实!” 一直沉默不语的蒙甜甜忽然冷笑,“舒小姐有拜托过你们替她张罗对象吗?依我看,她什么都不缺,日子过得非常精彩,说实话老公,你不是很羡慕舒小姐和你的那帮哥们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吗,还时不时后悔结婚早了!” 傅辛成和林孜琪讪讪的,转脸专心观看表演。楚西脸皮厚,当着外人的面和老婆开玩笑,“亲爱的,你又不是不了解,如果不是为了父母,你觉得我会结婚吗?别说没意思的,高兴点,嗯?” 蒙甜甜绞紧手指,骨节泛白,楚西的眼中有寂寥闪过,高旻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两人,不期然地想起王佐伊说过的话——楚西是个很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心不坏,对朋友仗义,答应我,他遇到难处时帮帮他,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行吗? 言犹在耳,斯人已逝,高旻无声叹息,调转目光,看向台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舒楝他们几个上台姿势摆了五分钟,音响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音响师表示正在调试机器,很快就能弄好,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摆姿势,一开始台下的观众不明觉厉,以为他们表演默剧,可看他们也莫名其妙的样子,大家顿时笑破了肚皮。 左右护法程羁和余田田交头接耳,“咱们的舞还跳吗?” “不知道呀,老跟孙猴子定住似的也不是回事呀!” “遭群嘲的下场预定!” 舒楝左右瞄了眼,小声叮嘱,“再等会儿,机器故障要是排除不了,咱们就头也不回地下台!” ,她有所不知的是,断档的这几分钟发生了太多事,有人惦记着给她介绍对象,还有人为此和太太产生了争执,更想不到的是,无关人员高旻也到场了。 音响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音乐前奏响起,传来贾老板耳语似的声音:——舒楝低头双手放在胯部,右脚微微抬起点地,“伙计们,开始了,好好跳!” 起初人们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边看边挑错,比如那谁谁慢了一拍,又比如那谁谁动作滑稽,但很快停止挑剔和嘲笑,因为中间的领舞跳得实在太厉害了,几乎把全场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身上。 “帅到飞起,这谁呀?”,女孩们星星眼,“快要被她掰弯了!” “你没见过她?爱比邻的顾问呀,平时没穿过正装以外的服饰,难怪你认不出!” “她跳得这是什么舞,爵士?” 懂行的人答疑解惑,“确切地说style,融合了街舞、放克爵士等多种元素的舞蹈风格,比较有舞台表现力,舞步看似外放随意,跳好却不简单,领舞的这位毫无疑问hold住了,她跳舞非常有爆发力,所有动作的定点都相当精确,对节奏的把控也十分到位,差不多都踩到拍子上了!” 高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舒楝,这位朋友可真是惊喜制造者,她就像万花筒一样斑斓多变,与她相处永远不会感到厌倦。 “小舒这舞跳得太棒了!我本以为她上台就比划两下呢”,傅辛成由衷地赞叹道。 “岂止是棒!”,涉及到自己学过的舞蹈,蒙甜甜立刻将不愉快抛到脑后,双眼闪闪发光:“简直是专业水准,你们看她跳到快节奏时的速度和控制力,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做到,舒主编一看就是练过的,也许私下有健身” “有没有健身不太清楚,但她练过搏击”,高旻接腔,以在派出所蹲墙根那个男人的伤势判断,舒楝应该不是耍耍花拳绣腿。 爱比邻的舞蹈跳完了,跟在领舞后边跳得一塌糊涂的人收尾动作倒是整齐划一。 观众们哄堂大笑,紧接着掌声雷动。 舒楝走到立麦前,手握住麦克风,“test”了两声试音,用演讲的架势说:“谢谢大家掌声鼓励,在此,我代表新加入的爱比邻感谢诸位的热心支持,并祝福时代精神上市顺利,新的一年,爱比邻将和各位同仁紧密地团结在以楚总为带头人的领导班子周围,争取创造更辉煌的战果,未来属于我们,因为我们是——”,摘下麦克风,对着台下做出采访的样子,围着舞池的人们嗨了,一起大声喊:“因为我们是时代精神!” “我看小舒做思想工作很有一手嘛”,傅辛成扭头对楚西说。 楚西笑开了花,“没想到舒主编是这么有趣的人,我说林栋和猴子怎么都喜欢找她喝酒,以后得常来常往才行!” 蒙甜甜的脸白了白,高旻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舒楝的交友名单上,有妇之夫和同事都是禁止的,楚总不幸两条都占全了” 傅辛成作证,“小舒为人正派,工作应酬之外从不跟有家室的男人私下喝酒,不过小舒的确有点酒量,又爽气,她的朋友们没事了都喜欢找她喝一杯” “喝酒就是为了过瘾嘛”,楚西深有同感,“碰到推三阻四的人我就不痛快,还有喝杯红酒装逼的人,什么葡萄产地品牌历史,叨叨起来没完,一个字,烦!” “老公,小心喝出酒精肝,没听高总说吗,人家舒主编不会发展你当酒友的,谁叫你拖家带口了!” 楚西凑近蒙甜甜,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我那个甜甜的老婆了——笑一笑,我喜欢女人乖乖的” 高旻想起舒楝总结的坏婚姻类型,对照一比,眼前楚总和楚夫人的婚姻状况不是一般的差,这种婚为什么要结,为了互相折磨吗? 无趣—— 他从座位站起,稍稍欠身,“失陪下,我去用餐” 楚西这才想起高总是奔着填饱肚子来的,“哦,我们准备了自助餐,菜品挺丰富的,高总您自便!” 高旻取了餐选了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边吃边看舞台,舒楝像说脱口秀的,和台下的观众你来我往地唠上嗑了。 “再表演一个?必须的,我们多有眼力见呀,我们这么有的人当然得追加一首歌唱,歌名叫眼鼻嘴,原唱的歌迷们先不要尖叫,我们之所以选这首歌的寓意是,辞旧迎新的时刻,希望大家对困扰了一年的坏运气、不如意、劈腿的恋人……总之一切不好的事,扯嗓子吼上一句,滚蛋吧,消失吧,统统fadeaway!” 舒楝说着开始当众换装,戴上鸭舌帽压低帽檐,穿上军绿色飞行员夹克,瞬间变为极具嘻哈精神的说唱者,“我唱rap,程羁feat,程羁大家都认识吧,创意总监刑睿手下的一名大将,爱比邻成立之初,他第一个火力支援theshow!——,你让我完全瘫痪,没有解药无法恢复……” 什么叫开口跪?音色浑厚,音调低沉,英文发音清晰标准,rap的速度和节奏较之原曲稍快,令听者有焕然一新之感,假使说原唱传达的情绪是消沉的怨恨之情,对甩了他的女人仍有留恋,改编后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控诉倾泻怒火,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伤害我的人快滚蛋! 相较长线条的抒情歌曲,对舒楝来说,显然rap更好掌握,这首歌被她唱得气势如虹,勾起了观众的兴趣,一个代表滚开的打枪手势都能引发高分贝的喝彩声。 最燃的莫过于与程羁合唱时现场那种开演唱会的氛围,一瞬间舒楝觉得自己林肯公园上身了,热血沸腾,再加上程羁的嗓子条件很好,他救活了这首歌的旋律,好听得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高旻不像别的观众那样激动,他看着台上的眼神特别慈祥,同时还有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你们为之欢呼的那个人是我的好朋友,好到可以互相使用对方家里的厨房的程度。 他有种想炫耀又捂住的感觉,俗称得瑟。 歌结束了,掌声如潮中,舒楝本想退场,被老对头刑睿拦住,“能请你帮个忙吗?”,说着递给她一把木吉他,“帮我伴奏” 时代精神的男神登场,台下呼喊的音浪差点把屋顶掀翻,舒楝撇撇嘴,“想不到你这种挑剔狂魔居然还会有人气,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舒楝开着麦,她对刑大魔王的揶揄自然实况直播了出去,创意部有共鸣的人太多了,他们齐声叫好,大家都觉得台上的这二位估摸着说相声呢,故而无所顾忌地开启哈哈哈哈模式,换作平常,谁敢嘲笑说一不二的刑总监。 刑睿也不客气,当即开损舒楝,“被手下败将认可颜值,我的心情怎么就那么好呢——老实说,你往常是不是妒忌死我了,长得不如我好,创意也不如我好,我都替你郁闷!” “不中听的话我的耳朵会自动屏蔽……大家听我说,刑总监的确是我的对手,我们以前在广告公司都是做创意的,比稿互有输赢,认真算起来,刑总监输多赢少,对着下属颠倒黑白就不对了,老刑!” “姑且算你说的对,众所周知,媚俗向来有市场,就你那些俗不可耐的idea赢了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胜者即正义呀”,舒楝表情很贱的哈哈大笑。 高旻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心情渐渐微妙起来,恰好周边的人窃窃私语,“刑总监和舒主编什么关系?看样子很早就认识了”,另一个人的话更闹心,“还能什么关系,欢喜冤家的关系呗,没准俩人有情况,刑总监什么时候和女人嘻嘻哈哈过?” 像佐证台下的猜测,舒楝拍了下刑睿的胳膊,“别扯有的没的,曲谱有吗,你唱什么,好久没练吉他了,不知道能不能弹好” “你吉他不是弹得挺好吗,我对你有充分的信心!” “说得你多了解我似的” “对敌人当然要知己知彼——陈楚生的姑娘,会弹吗?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表现,这首歌开头有段吉他solo华彩!” 舒楝把扬声器夹好,“民谣吉他是基本,我可是练了多年古典吉他的人,小菜一碟好吗?” 刑睿摘下麦,突然附耳过来,悄声说:“你给我态度认真点,今晚我生命中将会有里程碑式的重要事件发生,别搞砸了!” 舒楝捂住麦亦小声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说着摘下帽子头巾,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抱起吉他对刑睿点点头开始弹奏。 人群小规模地骚动,俩人都说起悄悄话了,这是办公室恋情公开的节奏吗?还有对视什么的好害羞! 高旻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不动声色地盯紧舞台上作妖的两人,心中警报拉响,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刑睿和舒楝配合默契,参加年会的时代精神员工们觉得刷新了认知,工作中不苟言笑的领导们原来这么有才华,歌能唱,琴能弹,爱比邻的主编的实力在她跳舞时已经见识到了,刑总监唱歌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虽不能说唱得多好,但胜在以情动人。 歌唱完的那一刻,全场灭灯,刑睿在黑暗中缓声说:“你就是我藏在心底的姑娘,我用32年的勇气向你求婚,请求你嫁给我,让我余生不再孤单,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珍惜你、爱护你!” 一束追光亮起,调皮地在人头顶移动,追光突然打在舒楝身上,早知答案的她配合着奉献了精彩的演出——愕然地瞪着眼睛,用手指指自己,夸张地说:“我吗?” 高旻的心脏漏跳一拍,霍然起身,慌张地从人群中挤到舞台下,一把扯开领口,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想都没想伸手制止这出闹剧。 荒唐,太荒唐了,怎们能,怎么可以随便做决定…… 追光静止了几秒,毫不留恋地舍舒楝而去,照亮真正的主人公。刑睿单膝跪下,一手举着钻戒,一手捧着玫瑰,深情地对站在追光中的女人说:“凌清逸,你愿意嫁给我吗?” 狂徒杂志主编凌清逸紧紧地捂住嘴巴,眼含热泪,拼命地点头,哽咽了半天说:“我愿意”,快跑几步上台和刑睿抱在一起,天花板纷纷扬扬的飘下亮闪闪的星星和雪花,完全就是一出偶像剧名场面。 打完酱油的舒楝从地上捡起外套头巾光荣退场,把舞台留给拥抱亲吻的刑睿和凌清逸,人群彻底沸腾了,都沉浸在粉红泡泡中,除了高旻,压根没人留意消失的中国好助攻。 高旻在后台逮住舒楝,劈头盖脸把她训晕头了,“哟,不能结婚的人还挺爱拿人生大事开玩笑的,别人的喜事,你演得那么投入干吗?” 舒楝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高旻不太友好,“我做什么碍着你了,你那攻击性的语气怎么回事?” “我被吓了一跳知道吗,我真以为——”,高旻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表情严肃地说:“有些事不能开玩笑!” “有那么严重吗?我就配合刑睿炒了炒气氛而已,你看围观的群众反应多热烈,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就算刑睿要求婚的是我,我又不会马上朝你要礼金,你介意个什么劲!” “歪理说不正,你也别强辩,结婚多慎重的事,我不赞成搞突击,你最好也不要!” 舒楝彻底没脾气了,“哎哟,高先生,你管好自己得了,你就是来个慢求婚跟我也八竿子打不着,不说了,我去跟楚总傅主任打声招呼就撤了,连着两天练舞练歌,给我紧张的都没休息好,我要先回家了,你呢?” “一起吧,反正顺路,我捎你回去得了!” 舒楝体会到了远亲不如近邻的好处,脸上笑开了花,对高旻越发地和颜悦色。 高旻心中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幸好是虚惊一场。 第76章 朋友作伴好还乡 舒楝跟楚西和傅辛成打完招呼,离开前楚西叫住她,“舒主编你辞职后我们就没有工作关系了,偶尔出来喝一杯吧!” 瞥到蒙甜甜阴沉的脸色,舒楝委婉回绝,“楚总身边有如花美眷,随时都能小酌怡情,光棍们消磨时间的活动不适合您,当然,应酬场上相逢,我一定陪您喝尽兴!” 回家路上,高旻嘴角上扬,笑意不减,舒楝调整了下安全带的松紧,扭头看他,奇怪地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你的情绪还真是忽冷忽热两个极端!” 高旻答非所问,“你应对他很得体” “谁?”,舒楝一头雾水。 “楚总” “噢,楚总的约酒——必须推掉呀,你没看见他老婆那双眼睛都喷火了?我才不会自找麻烦呢!” “有点意外,我以为你是出于道德、原则之类的理由”,高旻假作失望,故意敛去微笑装严肃。 “多谢高看”,舒楝窝在车座中,抱着胳膊无所谓地说:“我不是道德帝,坦白讲,结婚了也可以外出交际啊,社交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在没有私情的前提下,约男的或者约女的喝酒完全是个人自由” “听上去你立场有变”,高旻的心情绝称不上愉快,忍不住发挥了下想象力,假如他的爱人约男性喝酒,即使以朋友的名义,他的反应也未必会比楚西的太太更克制。 “立场……我什么立场?”,闲聊弄那么严肃多没劲儿,舒楝就不明白了,喝酒而已,用得着预设立场吗? 有人装失忆,高旻好心提醒她,“你不是不和异□□朋友吗?”,不给舒楝反驳的机会,他继续说:“在我看来,与一位男士私下相约喝酒,亲近关系不言而喻,双方就算心中坦荡,落入他人眼中,难免会觉得暧昧,所以你前后的想法是否自相矛盾?” 高旻这是要追问到底的意思吗?搞得跟庭辩似的那么较真干吗,舒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回答高旻的提问,“高先生,我是说过工作之外和异性尽量保持距离,也说过不和异性发展友情,但仅仅是针对我个人而言,别的男女正常来往我也管不着是吧,认为男女之间存在纯友谊的人也可以坚持自己的看法,至于他们做不做得到,有没有欺心,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自我约束既不是道德感使然也不是基于原则,那是为了什么?抱歉问多了,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吧”,高旻侧身而坐,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 服了,这刨根问底的执着精神不当记者忒屈才!舒楝瞄了眼高旻索性直说:“不妨告诉你,男女关系方面我对自己要求还是蛮严格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杜绝麻烦,你也瞧见了,楚总约我时他老婆那眼神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吗?再者对酌谈心一般都是别人谈我带上耳朵听,对方不开心我还得负责开解,同样是消闲,还不如我在家里喝上一杯看喜剧电影乐呵,你说我有毛病啊找不自在上赶着惹人误会去?单身人士凑一块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没问题,可有主的人总归避点嫌吧?不知我的解释你满意吗?” 满意,特别满意,高旻轻咳了声有点尴尬,“我就随便问问” 老兄,最怕你说“随便”,舒楝暗想,一边默不作声地眯眼打盹。 高旻想和舒楝再聊一会儿,又不好意思打扰她,就跟旁边故意自言自语,“话又说回来,楚总和他太太之间的气氛确实不同寻常,感情好像突然变坏了,我记得他们去法国度蜜月前还挺好的……” “你确定?”,舒楝撩起眼皮,转头看高旻,“楚总婚礼前夜在林总的私人会所举办单身派对,我也有份参加,当时大家不是喝酒吗,喝着喝着就提到了g,起初氛围有点伤感,后来林总生气地问楚总为什么不接g的电话,还说g出事前在国外打过楚总的手机,结果没联系上他,转而打给林总商量年后大学同学聚会的事——” 高旻和舒楝对视了一眼,“你说的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舒楝凝神回忆,“林总说打了,楚总说没打,因为没有未接电话显示。俩人争执不下,就对了下时间,然后楚总的脸立马变了,阴郁得可怕” “看来那个时间点有猫腻”,高旻猜测。 “g打来越洋电话的那个时间,楚总在淋浴,卧室只有楚太太……呃,确切地说是前女友蒙甜甜,楚总的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g又的确打来过,通话记录和未接来电却没有显示,答案很明显,蒙甜甜不仅没接电话,还把记录给删了!” 高旻怒气隐生,“我没记错的话,zoey过世前,楚西和蒙小姐是分手状态” “有句话叫分手不分床”,其实就是分手炮,舒楝默默补充。 “是吗……”,高旻说完断档几秒,空气微妙起来。 舒楝估摸着他大概无语吧,于是接茬,“大致能重组前因后果了,结婚前夜楚总从朋友那得知g打过电话给他,回头向蒙甜甜求证,这种情况下,蒙甜甜肯定没说大实话,或者扯理由说她以为来电无关紧要,随手删了之类的” “所以你推测是zoey的未接电话导致他们关系恶化?” “你说得太严重了,还不至于恶化,我感觉吧放平常也就小事一桩,蒙甜甜的做法无可厚非,大晚上的人家正准备过夜突然来一电话,楚总在洗澡,她不便接听只好挂断,但对楚总来说意义不同,那可能是g留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说遗憾也不为过。总之,楚总有心结,就看蒙甜甜怎么化解了” “如果你推测正确,楚西和他太太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就今晚的情形看没有一丝解开的迹象,两人尚处于冷战期,关系多少有点别扭”,高旻到底谨慎些,开口先假设。 舒楝懒洋洋地打呵欠,揩拭眼角沁出的泪水,“我不能说有十成把握,八成是有的,你想啊,楚总结婚才多久,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让他们冷战,思来想去也就g的事能令楚总大动肝火了,他原本挺大而化之的一个人,跟谁都笑嘻嘻的,对女人特别绅士,否则没道理对自己妻子不好呀!” 楚总有个朋友叫猴子,喜欢开玩笑,舒楝隐约记着他调侃楚总与梦甜甜的关系跟□□似的,短包长包一直到买断,把消费关系变成夫妻关系也没谁了,一看就不是职业玩家。 舒楝当时酒喝得有点上头没往深处琢磨,就觉得用买*喻婚姻的这位朋友是不是有点超过呀,婚姻制度不能说尽善尽美,那也是社会的基石,打算结婚态度认真点才会有好结果不是吗?现在想想,楚总的话也挺耐人寻味,他说消费习惯了懒得再换,听着对结婚不怎么起劲,反正挺奇怪的。 高旻不知寻思什么,沉默了半晌说:“楚西结婚太草率了,我们做pe投资,除了要综合考量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和高成长性,还关注企业管理者的私生活是否为人诟病,不是我们管的多,因为管理者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形象,可想而知有多重要。远的不说,就说最近有家风投看好的视频网站,临上市前网站负责人曝出离婚消息,他的妻子带着律师团就如何分割财产和他对薄公堂,受此影响,该网站ipo十月怀胎还是以流产告终!” 舒楝佩服至极,高旻不愧是玩资本的,聊点无伤大雅的八卦,他都能联想到自己的伟大事业上,难怪成大款了,想赚钱,你得有人家这种举一反三的本事才行!可能脸上嘲弄的表情太过明显,被高旻抓了个现行,“你一脸的恕难苟同,请问有异议?” 呵呵傻笑两声,舒楝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我感觉你说的特别有道理——至于我个人的看法不值一提” “何必自谦,说来听听”,高旻眼中浮起一抹兴味,他喜欢和舒楝东拉西扯,聊天对象机敏善谈,涉猎广泛,更难能可贵的是不以自我为中心,试问谁不愿意和这样的人谈心。 “那我就直说了,出社会后我见过形形□□的人,三观炸裂刷新了不知多少回,大体而言,在男女问题上楚总已经算很有节操了,与楚总身价地位相当的男人中,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据我了解,楚总结婚前虽然和蒙甜甜分分合合,但来来去去也就她一个女人,所以我想他应该有深思熟虑过,而不是冒然踏入婚姻这所围城的。高总你就放心吧,楚总的家务事不会影响到你生意的!” 高旻略微不满道:“我把有限的人生经验传授给你——不要轻易替别人代言,尤其当你对他了解并不多时!” 舒楝突然醒过味儿来,鬼鬼地笑了笑,“喔,对了,还有你高总,私生活就像蒸馏水一样干净,标准太高,好比那难以翻越的珠穆拉玛峰,只能找个一般标准的做比较。而且有些事不需要了解太多,桃色新闻什么的稍微打听下,就会有一个加强排的人爆料,当初爱比邻命运多舛,时代精神却喜事连连,人都有胜负心,比我走运的楚总就没有漏洞和黑料吗,顺着这个方向我做了番调查,结果嘛……暗物质资本投资楚总果然没错,作为企业管理者,楚总最显著的优点是清醒,他总能在关键节点上作出正确的决策,大约不会以私废公” 原来是这种“了解”——高旻的嘴角不由翘起,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资深记者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自然有参考价值……咱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个话题了,谈点务实的!” “好啊,谈什么?”,舒楝积极响应,翻来倒去说一件事挺无聊的。 “回家过年吗?”,高旻接地气了一把,开口就拉家常。 “回啊,明儿采购年货,弄完就走” “票买了吗?” “还没买,正值春节返乡潮,谁知道票好不好买” “我记得你家乡离北京不远吧,后天我回北京,你时间来得及的话,我顺路捎你走?” “那敢情好!”,舒楝一下精神了,“要是能蹭你的豪华私人飞机坐那就更好了!” 高旻神色自若地歪曲事实,“哎哟不巧,你说那飞机正维护保养呢,咱们换个交通方式行不行?”,他将过去完成时变更为现在进行时,养护完毕的湾流g650停在民航机场随时都能起飞,,主要速度太快,不利于朋友间加深了解,增进感情。 占便宜的事怎么就轮不到她呢,舒楝觉得自己运气差得也是可歌可泣了,这一年,举凡大小事,就没有顺心的!私人飞机没的坐,那就坐公共飞机呗,掩饰好失望,她有气无力地说:“换交通方式?还能长出俩翅膀飞回去不成,买机票吧,到北京也就一两个小时” “我觉得开车回去挺好,买的年货全搁车上,不用托运省不少麻烦,还自由是吧,咱们一边往回开一边游山玩水,离过年有好几天呢,没什么可着急的!”,高旻自顾自地说,完全无视舒楝实诚的不情愿。 “大冬天有什么好景致呀,水也冻了树叶也落了,远看光秃秃一片,登山灌一肚子西北风,这不是找罪受嘛!”,舒楝满脸写着你逗我玩吗,然后用眼神表示拒绝。 高旻不以为意,悠然神往道:“有诗云磨砺风霜存骨相,窃以为风景亦如是,冬季赏景别有一番迷人风味,山峦与树木银装素裹,雾凇冰挂蔚为奇观,我们可以踏雪寻梅,天欲晴时共饮一杯岂不美哉?” “哟,高总,您还吟上诗了,人家白居易烤着火炉小饮御寒那叫享受,你往冰天雪地里钻演荒野求生吗,多稀奇呀,再者,开回北京,一千多公里的路,累不累啊!”,舒楝连连摆手,觉得此举十分不妥当,不吃不喝全程走高速也得开十一个小时,开玩笑,人的续航力还没好到这份儿上! “你先别急着回我,咱们自驾是为了玩好不是为了受累,这点不用担心,我来开车好不好?保证让你休息充足!”,高旻殷切地望着舒楝,盼她点头答应。 哎哟喂,别人一真挚,舒楝就扛不住,这让她怎么好意思把拒绝说出口? 高旻只当她默认了,“咱们说好了,明儿一早我开车来接你买年货去!” 别啊兄弟,咱理解能准确点吗?我压根就不是那意思好不?舒楝有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无力感。 第77章 捉摸不透的男人 舒楝做着梦被门铃声吵醒了,她把眼罩推向脑门,拉开厚窗帘,被普照大地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不是天亮得太早,就是她睡过头了。 披上睡袍开门,门外是服饰整洁的高旻。 愣了足足三秒,舒楝才记起昨晚的约定,认命地把高旻让进屋内。 高旻很喜欢舒楝刚睡醒的模样,头顶两三撮呆毛,脑门扣着荷叶边眼罩,看着比平常不设防且蠢的可爱。 “你比我还心急,也买年货回家?”,舒楝俯身拿出软底便鞋给来客。 高旻换上便鞋,脱下外套搭在臂弯,不待舒楝招呼,自来熟地摸进厨房吧台,坐到高脚凳上,“能向你讨杯咖啡喝吗?” “我本来也要煮咖啡的,牛奶方糖加吗?”,舒楝回头问。 “黑咖啡,谢谢。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回家是吧?那当然了,我也是有老家的人!” “高总,你哪里人?” “我北京的——嘿,提醒你多少回了,私下咱能叫名字吗?” “习惯了……”,舒楝惊叹,“想不到你是北京人!?” “不像吗?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损人的时候特有首都人民风范,那语速叭叭叭,跟机关枪一样,让人毫无还嘴之力。但有时候吧感觉你又挺洋派的,估计是留学的缘故,富有绅士风度,这点没话说。就是……怎么形容呢,你用彬彬有礼的态度掩饰蔑视,用谦恭的姿态表达瞧不起,此种深谙反讽哲学的做派又比较像傲慢的英国人。所以起初我以为你是在国外长大的abc或者bbc,不大像耿直的我朝人民” 舒楝一边说着,一边把煮好的黑咖啡端给高旻,顺手接过他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转身去给自己那杯咖啡二次加工,没糖没奶的苦咖啡她一口也喝不进去。 她未曾察觉背后有双含笑的眼睛,目光温软地追逐她,如同慈爱的父母看自家孩子,她做什么都无一不好,连对他的明嘲暗讽都一并接收。 很有见地不是吗?高旻喝了口咖啡默默笑了。 舒楝纳闷,“高总,你该不会有情况吧?” 高旻放下咖啡杯,抬头问:“什么情况?” “恋爱病呗,无缘无故发笑就是症状之一”,舒楝装着很懂的样子瞎掰扯。 高旻愣了愣,摸摸唇角,“我真像你说的?” 这下轮到舒楝发愣,“不会吧,高总,你真有爱人了?那我不能跟你结伴回家了,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其实高旻的心叫舒楝的调侃之语点了个透亮,朋友也好,爱人也罢,除了眼前人,还有谁能让他的灵魂感知欢悦。 发觉舒楝眼中的探究之意,高旻觉得现在不是坦露心迹的好时机,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要有爱人了肯定第一个告诉你,目前嘛,咱俩还是能搭伙做挺多事的,不存在任何道德问题。既然话说到这儿,为了咱们明天出行方便,我能提个小小建议吗?” “好的建议自然要听了” “你看啊,咱们出门前先打扫干净家里,然后断掉燃气和电,锁好门,今晚住我那儿,明早从我们小区后门直接走人民大道不大会碰到堵车,从你这边走得绕一圈,时间多宝贵,节省一点是一点,你说呢?” 你这是在安排自己家事吧?舒楝小声嘀咕,神色为难,“上次住你家情非得已,这次还跟你家住说不过去呀,孤男寡女就不能在同一个空间呆着,特别是晚上意志力薄弱的时候,保不齐就会做点出格的事,人的感性最不可控了!” “多虑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有点危险,可我那房子从楼上到楼下一共有多少房间我都懒得数,你看着挑一间凑合一晚上关起门谁也碍不着谁,而且我非常信任你舒楝同志的人格和定力,绝对不会做出致你我于不良境地的举动。担心名誉受损更没必要,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以滨江壹号严密的安保措施,谁会把咱们的事宣扬出去嚼舌根?”,高旻说得有理有据有节,令人一时无法反驳。 看给舒楝忽悠住了,高旻再接再厉,“实事求是地说,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坦荡荡的友情咱们有必要遮遮掩掩弄得特猥琐吗,我光明正大地邀请朋友做客旁人无权置喙,再说了,在这个年龄性别都不是障碍的年代,你确定俩男的住一块没有闲言碎语?人与人相处应行大义不拘小节,不然太累太压抑了。况且的确是我那边抄近路快一点,你这边的路口经常堵个没完,就按我说的办吧,成吗?” 舒楝承认高旻的话非常有道理,她再不答应,俩人挺正常的关系就变味了,可嘴上依然不认输,装得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一般说:“高总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怪我迂腐,以前到别的城市出差,当地有一大学同窗,男的,倍儿热情地让我住家里,我怕给人添麻烦,就拒绝他的好意了,想想真不懂事,除非心里有鬼,不然老同学拳拳盛意,我三推五拒太小家子气了,所以我得向高总学习不拘小节的精神,下次大方点!” 实情是大学男同窗娶了舒楝同寝室的一个姐们,老同学久别重逢,他们夫妻二人极力邀她家中小聚,提议她住一晚的是舍友这点不必对高旻言明,她倒要看看这位开明的高先生有何高见。 高旻乍听到新情况不禁皱眉,“那得分对象吧,像你我这种人品有保证的知交好友住进家里无妨,其余的……”,其余的男人还是别走太近吧——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是他的私心,是他埋藏深处毫无把握的期盼。 舒楝挑眉,神色揶揄,“我懂,泛泛之交还是客气点为好,你说呢,高总?” 高旻眼神闪了闪,意味深长地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找个如同自己,心意互通的挚友是生命中的幸事“ 舒楝没留意高旻语气的异样,只惊讶于一位纯理科生的文学素养,要知道鲁迅写给瞿秋白的赠辞与他的名篇相比并不脍炙人口,况且他引述作答十分贴切,充分理解自己的朋友的确一生难求,能遇到一个就不错了。 没什么可争论的,舒楝指指自己,“瞧瞧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首如飞蓬,适合探讨严肃话题吗?高总你先歇着,我把自个和家里收拾好了咱们就走!” 等舒楝整理完卧室走出来,客厅与相邻的厨房气象一新,非常符合处女座的清洁标准,打过水蜡的大理石地板焕发出光彩, 亮的可以当镜子照,沙发上的羽绒靠枕被拍打的饱满各归各位,吧台上用过的杯碟洗刷干净挂在杯架上。 舒楝扒着厨房门框朝内瞄了一眼,高旻正拔下吸尘器的电源,听到动静抬起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私自动用你的家用电器,朋友忙活的时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恰好在料理家务方面我颇有天分” “鉴于家里整洁了不止三颗星,我必须向你道声谢,你看我,脸没洗牙没刷净磨蹭了,还得劳你再等等” 舒楝说完也觉得自己脸皮厚,平心而论谁好意思让客人帮着做家务?但对于具有高尚品格的人我们得留下让他们发扬美好精神的余地——自我开脱后,她坦然自若地向盥洗室走去。 把自己收拾停当后,舒楝拉下电闸切断天然气,又检查了一遍窗户,一一关紧,拎上旅行包对耐心等待的高旻说:“换洗衣服都在里面了,我决定采纳你的建议,为了效率!” 望着走过来的舒楝,高旻眼前一亮,她打扮得时髦俏皮,短发随意弄了个牛角头发型,黑色皮夹克外套着件白色皮草大衣,黑色破洞牛仔裤,粗跟裸靴,工作时的强势形象一朝更改,让人觉得既陌生又新鲜。 舒楝摸摸头发,“怎么,很奇怪吗?为了不影响市容,外出我也会稍稍包装下的!” 高旻摇头,“呃,我想说……你的发型很可爱,像哪吒!” “如果我老气横秋地回家,我妈一准对着我念紧箍咒,为了达到视效上的减龄,衣服和头发自然怎么年轻怎么捯饬,反正回家过年逃脱不了的烦恼中,被逼婚是一项,被亲朋好友轮番拷问是另一项,工作啦、感情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问不到的,再加上挨家挨户的走门串亲戚,简直比上班还累!”,舒楝摇头叹气,招呼高旻跟上,“咱们出发吧,采购年货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看到一部外形庞大的保姆车车灯亮了下,舒楝扭头,高旻晃晃手中的车钥匙,“不知奢华mpv能否略微补偿你不能坐私人飞机的遗憾?车舱内部改造过了,你可以看看满不满意” 舒楝上车后惊叹不已,天星吊顶,实木地板,极具品位的沙发,天鹅绒窗帘……这哪儿是车啊,根本就是vip休息室。 车内供娱乐的设施一应具全,吧台、46寸纯平显示器、车载冰箱、高端多媒体系统、集成ipad功能、内饰部分也一点也不含糊,胡桃木、皮革、丝绸、中东地毯,有种金钱堆砌的氛围,真是大发。 “谈谈你的感受吧,如果讨厌,我们再换第二套方案”,高旻在她身后说。 “坐这么舒服的车还抱怨像话吗?说不喜欢就太亏心了”,舒楝眨眨眼,起初的不情愿飞到九霄云外。 “很好,第二排座椅有按摩和加热功能,挑你喜欢的位置坐吧!” 舒楝拍拍高旻的肩膀,指着副驾驶位置说:“当然和你坐同排了,做人要讲义气嘛,你累了换我开,轮流来!” 高旻心里像淌了蜜一样甜,面上却不露声色,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眼中盈满的笑意,奈何舒楝的恋爱雷达常年不用已报废,直接给理解歪了,暗道,瞧他窃喜的小样,想自驾游玩,还找了个自告奋勇的替换司机能不高兴吗? 舒楝把列好的单子递给高旻,“就去两个地方,你看地址认识吗,路不熟的话我来开车” 高旻拿着纸看了一眼,两个大型购物中心相距不远,所幸他都知道,想到舒楝没吃早餐,他从车载储物箱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和一包朗姆酒饼干递给她,“呐,先垫补下” “我不饿,咖啡喝饱了” “请善待你的胃”,高旻异常坚持。 舒楝向他的执着投降,“世界上还有比我对自己更好的人吗,父母除外?放心,我不会虐待自己的!” “那不一定,也许有人比你想象中更在乎你”,高旻轻声说完,俯身替舒楝系好安全带。 舒楝正仰头喝牛奶,没发觉高旻所作举动的亲密含义。 高旻发动车子,若无其事地同她闲聊,“你单子上计划采购的年货不少哇” “别看我家人口少,就我和我妈两口,可架不住亲戚多呀,七大姨八大姑,还有仨舅舅,这年头虽说吃穿不缺什么都能买到,但我到底在外地工作回家拜年不能空着手去啊,今年估计我辈份又升级了,指不定有小朋友喊我姑姑阿姨,压岁钱看样子得预备上!” 舒楝极少家长里短的絮叨,高旻全程微笑聆听,怎么听都不听不厌,她说什么都有趣,她的母亲,她的亲朋友好,她的故乡,她走过的田埂,爬过的学校楼梯……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高旻听得津津有味,舒楝却有词穷语尽之感,老谈自己的事容易惹人反感,她不想跟话唠似的叨叨起来没完没了,可每当她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高旻就适时地引导话题,问些,“你们亲戚间的感情如何”、“中学生活愉快吗?”之类的,出于礼貌又不能不说,假如人生是本书,那她的人生是本乏善可陈的流水账,自己都讲得索然无味,高旻倒挺感兴趣,她说什么都捧场,在这种鼓励的态度下,她连隔壁二小家养的串串叫狗剩差点都顺嘴吐噜出来…… “别光我一个人说啊,高总你呢,亲戚多吗?往常过年都热闹吗?”,聊天跟踢足球类似,总是一方控场没劲,舒楝把“球”传给高旻。 “我唯一的直系亲属在意大利,亲朋故旧也大都在海外,春节团聚不容易,印象中全家人热闹过年还是我五岁之前的事”,高旻淡淡地说。 舒楝直觉踩了地雷,什么叫“唯一的直系亲属”,信息量略大呀,假使她没猜错,与高旻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岂不是就一位在世……都怪她多嘴,触动了人家的伤心事,弄得两厢尴尬。 贼溜溜瞄了几眼高旻,见他面色如常,舒楝偷偷吁了口气,闭上嘴巴,沉默是金。 气氛急转直下,高旻意识到旁边坐的那位又想多了,不由笑了两声,“你该不会正替我编什么悲惨身世吧?” 舒楝忙否认,“说什么呐,悲惨这个词和你高总风马牛不相及,你看你这豪华房车,好莱坞明星同款,你要是悲惨,世界上大多数人那不是更加水深火热吗?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追求物质享受庸俗,科技和医学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苛责金钱?想开点,依照自己的财政状况,吃好、穿好、用好、玩好,取悦好这具承载灵魂的躯体,我敢保证,精神上就没空自伤自怜了!” 高旻能体会到舒楝隐隐的劝慰,这位喜欢正话反说的朋友,善于察言观色拿捏距离,与她相处,绝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渴望伴生贪念,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嘴角的笑意加深,从未对人提及的过去想对她说,“八十年代出国潮,我母亲有海外关系,她顺利拿到签证,带我去了英国。我父亲是位警察,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忠于祖国,所以在出国这件事上和我母亲有分歧,谁也不能说服谁,拉锯了几年,两人和平分手” 夫妻两人,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互不让步,矛盾无法调和,离婚是必然结局……舒楝替年少的高旻唏嘘,说起来她老爸舒昱鸣也是因为出国甩了方女士,小孩子何其无辜,他们没有选择权,只能服从大人的意志。 舒楝心有戚戚焉地猛点头,高旻接下来的话有不为人知的黯然,“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留下祖母孤身一人,我想我必须回国陪伴她,替父亲尽孝,虽然我母亲极力反对,但我还是回来了,祖母最后两年是在神智不清中度过的,经常把我当成她离世的儿子——人生固然有缺憾,我能做的是尽量弥补” “我始终相信明天会更好,不然的话,人受悲剧心理影响会总觉得自己不幸,凡事乐观以对,才会有光明的未来,我觉得你的想法很积极,毕竟沉溺于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高旻停车,转脸凝视舒楝,她眼神明媚,不见一丝阴翳,能遇见她,何其有幸。 舒楝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调侃,“就算我口吐金句,你也不用吃惊成这样吧……别看我这张脸不怎么主流,大脑还是很睿智的,时不时就有火花迸射,勉强算得上有思想!” “你这是自黑还是自夸?”,高旻忍俊不禁。 “像我这么有内涵的人肯定运用了比较高级的结构技巧” “欲扬先抑?” “自卖自夸多不含蓄” 方女士曾担心自家闺女贫嘴刮舌不招人喜欢,多次警告她收敛点,让她去问问男人们,谁喜欢找个说相声的老婆,高旻可以代为回答,他就喜欢,和机智风趣的人生活一定非常开心。 出乎高旻的意料,舒楝购物十分高效,她几乎不把注意力浪费在与单子所列商品无关的地方。 有对夫妻为挑选哪种蘑菇争执起来,丈夫觉得鲜蘑菇好,妻子坚持买干货,认为更易储存。 在舒楝的指挥下,高旻从货架上搬下一箱醉蟹放入购物车,经过那对依然拿不定主意的夫妇时,舒楝小声对高旻说:“都买下来回家验证不就有结论了吗?” “也许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沟通方式,换个角度看,比相敬如宾的夫妻好多了” “你那是局外人的角度,带着点对家常的羡慕眺望围城内的生活,或许还会觉得小吵小闹不失为一种情趣” “我见过太多客气的夫妻,他们从不争吵,推崇理性生活,结果是他们各自找了情人,据我观察,他们和情人的生活反倒感性得像部冲突剧烈的戏剧” “你的讽刺还真是毫不留情,某种程度上你没说错,如今这年头,同床异梦的夫妻何其多,但这并不代表吵架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人生气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而源头往往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刚才那对夫妻,你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愉快吗?” 舒楝话音刚落,就听到咣当一声,她和高旻回头,一辆购物车撞倒了货架上,几包干香菇砸到地上。 “煮饭做家务是你懂还是我懂,每次就你事多,挑挑拣拣” “你讲讲道理行吗,我不就是想吃新鲜蘑菇吗,怎么了?” “这种蘑菇味道不好,买了也是浪费” “嗯,你买衣服不浪费,我买包蘑菇就浪费!” “你还有良心吗,别的女人一季买好几身衣裳,我一年才添置一身,要不是跟了你,我用得着抠抠索索的过日子吗?” “是你说要攒钱买房的,现在倒打一耙叫苦啦” …… 再次看了一眼把购物车推到一边、专心吵架的夫妻,舒楝耸肩,“瞧见没,他们完全忘记了吵架的初衷开始翻旧账,然后使用伤害性的语言攻击对方,很显然婚姻需要理性!” “我倒宁愿我的妻子同我争吵,也不愿意她拿理性做说辞搪塞我,借此掩饰对我的不在意”,高旻笑了笑说。 “好吧,将来你和另一半陷入争吵时,但愿记得此时此刻说过的话,我想会有利于你们夫妻关系的维持” 高旻莞尔,“我会把你的话当作人生箴言” “很好,我有句压箱底的话送给你”,舒楝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说:“切记,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婚姻也是!” “看来你比结婚的人还懂” “嘿,哥们,你的罗马式反讽我能听出来,俗话说旁观者清,婚姻中有的争吵是可以避免的,比如那些选择坐在等候区的男人们就非常明智,女人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在无关紧要的小件商品上不掺合意见,让女人做主,这种夫妻和情侣多半吵不起来,再者,女人逛街买东西时间上不计成本,男人可受不了毫无目的的闲逛,又烦又累,心情能好吗?” 高旻表示受教,舒楝建议他到等候区休息,“你歇着吧,我马上就买齐了,你没必要跟着受累!” “不会,我觉得和你购物别有乐趣”,高旻嘴角噙笑,推上购物车向下一个待买目标走去。 舒楝怔了怔跟上,这哥们怎么买东西比她还起劲?认真想想也不奇怪,作为一名对冲基金管理人,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不就是买买买吗? 无论如何,他挺令人费解的,居然将“争吵”与“在乎”划等号,到底被前任女友辜负到什么地步,造就了他扭曲的婚恋观。 啧……真是捉摸不透的男人,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真诚地祝福他婚后生活硝烟不断! 第78章 灵魂伴侣 忙活了一天,舒楝想请高旻下馆子搓顿好的,以答谢他不辞辛苦地帮她跑腿扫货。 谁知高旻坚持将风格发扬到底,说什么也不让舒楝破费,开车回家不算,还亲手做料理招待她这个临时房客。 晚餐很美味,主人很热情,舒楝宾至如归,照旧住进展览着古董王冠的女士专享“宫殿”,即便和这间豪宅亲密接触过一夜,再见依然把持不住地双眼冒红心,屋内陈设实在美的冒泡,上次她淋浴后规矩地躺在床上数羊催眠,毕竟住别人家多少有点不自在。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舒楝没拿自己当外人,她像玩寻宝游戏一样四处探险,无意中推开一道镶着银色装饰条的暗门,门后是一间不比主卧小的浴室,倘若不知屋主是位喜欢黑白灰的极简主义者,她简直要误会他是疯狂的粉色控,因为目光所及处处都有粉红元素,墙面全部采用粉红玫瑰大理石装潢,错落的灯泡和摩洛哥雕花妆镜两相映射,暖黄的光洒落在颜色稍浅的土耳其奶油大理石洗手台上,视效可谓美艳至极。 声控壁灯追逐舒楝的脚步次第亮起,金色透明纱幔从绘饰着古希腊众神的穹顶垂下,掩映着一个镶满水晶的猫脚浴缸,旁边的圆几上摆着香薰蜡烛和红酒,贝壳里装着几颗气泡浴弹,马卡龙色,梦幻甜美,非常可爱。 舒楝觉得此刻不宽衣解带跳进浮夸的浴缸泡上一泡,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果然抗拒不了诱惑……慨叹一声,舒楝利索地甩掉身上的衣服,彻底解放自我,躺在浴缸里,喝着红酒看气泡弹慢慢溶解,把清澈见底的水渲染成斑斓的桃粉色,空气也随之变得馥郁芬芳,真美妙! “你继续泡澡可就出事了” 一声轻笑将舒楝从神思昏寐中惊醒,她撑住浴缸边缘坐起身,恍惚半晌才记起这是在别人家。 高旻站在一墙之外的走廊,侧耳仔细听,房间内没有一丝动静,忍不住高声提醒,“你这澡泡了半个钟头,时间长对身体没好处!” 舒楝跨出浴缸,披上浴巾,冲着墙外说:“放心,我不晕澡!” 高旻松了口气,“你回卧室,衣橱有常备衣服,都是新的,你不用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以后的女客介意” “私人公寓不接待外客,所以没有‘以后’那种情况。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客人,衣橱里的衣服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可以安心穿!” 舒楝因高旻的话停下脚步,但很快释然,感谢你哥们,再三强调只是朋友,否则她很难保证不多想。有时候自作多情也是一种病,俗称妄想症,必须警惕! 返回卧室,舒楝打开衣橱,满满一柜衣服,虽然摘了吊牌,可并不妨碍她认出这些刚走下t台的当季新品,有几件套装国内专柜还没货。 幸亏高旻一早申明立场,且坚持朋友路线不动摇,如若不然,迟钝如她恐怕也要动凡心了。 既然友谊万岁,那就不要给误会机会,当作朋友慷慨的馈赠好了。 高旻说过,以他的能力及人品决定了他与友人往来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式。 事实是他的确对朋友们不错,像帮助云上餐厅老板詹姆斯照顾他的女友,又比如看g的面子投资楚西的时代精神,桩桩件件都是大手笔。至于对她也称得上体贴大方周到,可见他的交友之道一贯如此,绝非出于私心或者男女之情。 所以不要曲解友情,自恋地认为人家对你有意思,到时闹出笑话,丢脸的是自己。 这么一想,舒楝彻底淡定了,挑了套条纹丝缎睡衣穿上,滑溜溜贴着肌肤的触感,十分符合她对睡衣品质的要求。 “你要就寝了?”,高旻站在门外迟疑地问,他希望和她再坐会儿,天南海北随便说什么都行,又怕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不免忐忑。 舒楝在谈恋爱上没天分,揣摩人心倒有几分真本事,她立刻听出高旻这是想唠嗑了,要是无意,那他肯定说你休息吧,明天早点起之类的话。 不过,她泡澡时眯了会儿,确实不怎么困,拿起毛巾擦着头发打开门,“头发还湿呢,不着急睡!” 高旻脸上浮起喜悦的神色,他真要多谢舒楝的善解人意,明明累了一天,应该早点让她休息,可他还是想和她多待会儿。 因为难为情,组织好的语言也乱了节奏,“呃,头发……要不要吹干?” “自然风干吧,你家温度挺高的,咱们找点消遣?”,舒楝看出高旻不好意思,帮他找台阶下。 “看电影怎么样,我做了宵夜,咱们可以边吃边看,起码不会无聊”,说到有准备的事,高旻又恢复了从容。 “感觉刚吃过晚饭” “就几样下酒小菜,很清淡,热量也不高” “那走吧” 舒楝从善如流,高旻露出笑容。 无需赘言,高旻的私人视听室看上去就有钱有品味,头等舱沙发坐着很舒服,舒楝体验了几种功能,觉得挺不赖,心中暗想回头也买一个放客厅,以后看电视就更享受了。 看电影的零食配备一样都不少,爆米花可乐,小孩们的最爱。茶几上还有龙虾扇贝意大利干酪条,托盘里摆着白葡萄酒和郁金香酒杯。 “你想看什么样的电影,正在上映的,还是老电影?”,从舒楝的表情大致能判断她很满意,高旻趁她心情好,询问她的观影趣向。 “烧脑的就算了,其余的你决定,只要不用思考的电影都行!”,舒楝给自己倒了杯酒,品了品说。 她志不在看电影,志在吃喝! “咱们看部剧情舒缓的电影怎么样,关于爱书人的故事,根据真人真事改编,叫查令十字街84号,八十年代末的老电影,你看成吗?”,高旻征询舒楝的意见。 “我约莫听说过,原著好像是本书信集,当年在图书馆借书时晃过一眼”,舒楝上大学时也文艺过一阵子,对于穷学生而言,阅读能满足精神需求,同时兼具娱乐功能,且花销不大,相当划算! “你最爱的书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没完没了的青春期,正如你给我的印象!”,高旻忍不住调侃,“所以我猜你大约不喜欢我推荐的这部慢节奏电影” 舒楝抗议,“你是不是借机讽刺我气质中二?说正经的,我爱麦田里的守望者没错,主要是主人公霍尔顿对我脾气,别的书我也喜欢呀,尤其是叙事性强的那种,比如法国的大仲马、梅里美,俄国的屠格涅夫,他们的小说我都挺爱看,中国小说喜欢的那就更多了,西游记百读不厌!你给我说说这部电影,没准我喜欢呢” “这部电影讲了一对男女远隔重洋书信来往的故事” “完了?”,舒楝下巴掉下来,这也太言简意赅了吧,“是罗曼史吗?”,她不死心地问。 高旻摇头,“算不上,男女主人公终生都未曾谋面” “这么说是笔友”,舒楝托腮自语,“一生未见,书信相连,想想还挺遗憾的!” “总结得很到位,结局虽遗憾,却也美好。怎么样,对查令十字街84号有兴趣了吗?” 不如对贝克街的福尔摩斯感兴趣——然而大实话还是不要说了,舒楝点点头,表示愿意一观。 灯光暗下来,老电影徐徐拉开序幕。 舒楝本想抱桶爆米花吃,转念一想,看抒情电影,嘎吱嘎吱吃东西多破坏气氛,手伸出去的一刻又收回来。 眼角余光留意到舒楝的小动作,高旻将爆米花塞给她,“吃吧,没那么多穷讲究!” “那我不客气了”,舒楝捞了几颗爆米花开吃,渐渐被电影呈现的温情故事吸引。 美国性情女作家和英国含蓄绅士的信函往来持续了一生,他们无缘见面,却相知甚深。谁能说他们之间没有爱呢,果然,男主人公的妻子对女主人公说的一番话印证了舒楝的猜测:有的时候,我并不忌讳告诉你我曾经很嫉妒过你,因为弗兰克对你的信如此喜欢,你的信与他的幽默感又如此相同!而且我也嫉妒过你的写作能力…… 电影最后,女主人公终于去了魂牵梦萦的伦敦,她跨下黑色计程车,游移的目光掠过一家家摆着书的橱窗,68号,76号,82号,84号——人去楼空,灰蒙蒙的玻璃窗内挂着蛛网的书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废纸,满室灰尘,她看着破败关门的书店怆然泪下,和她有约的人再也等不到了。 查令十字街84号的故事戛然而止,灯光亮了,宣告电影结束。 舒楝意犹未尽地出了会儿神,高旻的目光像蝶翼轻柔地触碰她,当她有所觉转过头时振翅逃离。 “有句古诗特别符合女主人公的内心写照”,舒楝扭脸跟高旻搭话,可能受电影影响,气氛有点古怪,交流下观后感也比沉默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念完诗,高旻举杯,“来,干杯,祝福你我的人生永无遗憾!” 这个祝词她喜欢,舒楝爽快地和高旻碰杯一饮而尽。 “始于书缘的情缘十分令人感怀”,高旻幽幽叹道。 “往大处说可能无关情爱,讲述了人间温情,男女主人公因书结缘,他们是生活中的知音,获得终身精神圆满。我没看过原著不能断言,可电影传达的意思很明确,两人的精神之爱隐而未发,毕竟男主人公已为人夫为人父,正如女主人公所说,‘我想当爱情以另外一种方式展现铺陈时,也并非被撕去,而是翻译成了一种更好的语言。上帝派来的那几个译者,名叫机缘,名叫责任,名叫蕴藉,名叫沉默。还有一个,名叫怀念’——我喜欢她的解释,这大概也是两人书信来往间从不言爱的缘由” 高旻另有看法,“二十年缘悭一面,相隔万里莫逆于心,我欣赏却不赞同,假如是我,无论出于友情还是爱情,一定想方设法地去实现心愿,而不是等收到死讯,独自流泪叹息,相见不如怀念在我这里是伪命题!” “也许是她不敢去?”,舒楝脑子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现实难尽如人意,有些预想无法实现,总有抵达不了的彼岸,书店经理有珍爱的妻女,他合理地控制因信而生的隐秘快乐的情愫,这点可以从他夫人的信件中一窥端倪,但又如何呢,他们有自己的轨道和生活,精神上能相知相惜已然弥足珍贵,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原著我读过,改编的电影我也喜欢,因为我渴望找到精神上共鸣的灵魂伴侣,像海伦与弗兰克那样,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走运的人太多,他们终其一生都尝不到心灵相通的滋味,但愿我有这个好运” “能给予我们心灵的宽慰和理解的人是不太好碰到,就好比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另一个自我,找到了是传奇,找不到……”,舒楝耸耸肩,“找不到日子照常过!” 高旻讶异,“你会妥协?” 舒楝瞪眼,“谁说的?我干吗妥协,就不能单过呀?” “别放弃,咱们得相信奇迹”,高旻嘴角弯了弯,“我觉得命运不会薄待咱俩的!” 第79章 组团自驾游 舒楝在床上吃的早点,高旻像英剧中的执事一般端着餐盘给她送进卧室,标准的英式早餐,新鲜柳橙汁、对半切开的葡萄柚、燕麦牛奶、炖豆子、煎得金黄的面包片、咸肉、熏鲱鱼、蔬菜沙拉、咖啡……那叫一个丰富,关键是色彩搭配明艳,让人食欲大增,配合房间内的古典氛围,再加上一位侍立在床边白衬衫黑西裤的“仆从”,很是令她过了一把女王瘾。 不知何故,高旻今天戏特别足,出门前抱来一个巨大的礼盒,他用哄小孩的口吻说:“拆开吧,送你的!” 摸了摸绑在盒子上的缎带,舒楝不解,“还不到过生日的时候,这贺礼送得有点早,里面不会是等身高的玩偶吧?” “你打开就知道了” “好吧”,舒楝三下两下拆了丝带,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立刻抬头把高旻从头瞄到脚,他身上穿的针织衫剪羊毛大衣细条纹烟管裤,包括脚上的徒步鞋和搭在脖子上的酒红色围巾原模原样的一套躺在盒子里……这是闹哪样,打算跟她玩双胞胎cosy? “本来想做高定,但要量尺寸试穿好几回,我猜你也没时间,就图方面买了成衣,当成咱们的队服,既然我邀你自驾游,就有义务不让你受冻” 高旻说得轻描淡写,可无功不受禄,这叫她怎么好意思接受,舒楝一脸为难,“高总,这不合适,和你组队旅游我也不吃亏呀,哪儿能老沾你光呢?” “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不还指望你开车吗,行了,赶紧换上,咱们这就出发!” 舒楝不再推拒,默默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寻思着找机会还回去。 等舒楝全套衣服换上,高旻的眼睛像星星一瞬间亮了,笑着接过她手上的行李。 “老实说,咱们穿这么雷同,真的没问题吗?”,他俩往人多的地方溜达一圈,十之*会被误认为孪生兄妹,也可能被当成神经病,情侣……这个没可能,情侣装也不是一模一样的呀,自古红蓝出cp,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哥们,你这分明是在搞笑! 高旻完全不在意,他觉得完美,说任谁看到都会第一时间把他俩归到一个团队。 舒楝心想,那猪八戒孙猴子还是一个team的,唐僧也没让徒弟们穿队服呀。看高旻一副小学生出游兴冲冲的模样,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市区路况良好,上高速前,出于礼貌,舒楝问高旻需要换她开吗,高旻良久无语……还是见外啊,所谓的“变熟”或许只是他单方面的感受,大概他过于乐观,低估了舒楝的防备心理。 与高旻相反,舒楝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似乐群性高为人随和,实则戒心很强,要想和她成为亲近,除了寄希望于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日久见人心。 高旻既无奈又好笑,“舒楝,男女交往掌握分寸感这没错,但男士理应照顾女士,千万不要认为一方吃亏一方占便宜或者大男子主义有违女权,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是社交礼仪!” 言者谆谆,舒楝受教,决定行使女性特权接受高旻的照顾,她心安理得闭眼装睡,装着装着就不需要演技梦周公去了。 睡得快也是种福分,高旻不由笑了,调高温度,专心开车。 舒楝结结实实睡了一个半小时,在梦中一脚踩空惊醒,睁眼看见高旻正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怎么,我说梦话啦,看把你给乐的!”,舒楝尴尬地擦擦嘴角,该不会睡觉时流口水了吧,那可就出洋相出大了。 “你睡觉挺闹腾的,又说又笑演了一路的独角戏!”,高旻逗她。 “真的假的?”,舒楝震惊,同寝四年的舍友都没投诉过她睡觉不老实。 “开玩笑的,你睡得可沉了,估计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卖我不值钱,早过时令了”,舒楝自嘲。 “别妄自菲薄,起码对我来说你是无价之宝” “哎哟喂,老高你肉麻起来不要命呀,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实话实话说怎么会肉麻,表达我对朋友的珍视程度而已!”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有*的节奏。男女交朋友不方便的地方就在这里,不能随心所欲的开玩笑,一个不注意就成了打情骂俏,容易引发暧昧。 舒楝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转移话题,“咱们到哪儿了?”,透过车窗瞥见飞檐和粉墙黛瓦。 “苏州,自驾游的第一站,把大衣穿上,咱们下车转转” 薄雪覆盖着青石板路,幽深的小巷两侧是江南民居,高旻叮嘱舒楝小心脚下,怕她滑倒摔跤。 穿着徒步鞋还能摔个狗啃泥,那肢体肯定不协调,舒楝觉得高旻性格中有婆妈的一面,说好听点叫细腻,但过度关心怪让人有压力的。 高旻叩响辅首衔环,黑漆大门打开一线,里面的人谨慎地问:“找谁?” “庆伯,是我”,高旻轻声回覆。 大门被推开,走出一位身穿长衫的银发老人,他惊喜不失恭谨地说:“少爷你来了”,看到高旻身后的舒楝,微微诧异,表少爷极少邀客造访祖宅,想必这位姑娘同表少爷的关系十分亲近。 庆伯不禁多瞧了舒楝几眼,还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舒楝也笑着点头致意,心里却怪怪的,“少爷”这个词太有年代感了,现如今也就在古装剧中能听到,难以想象居然有人如此复古。 进门前,舒楝抓紧时间四处看了看,门牌是百花洲路79号,门框用花岗石条垒起,大约2米多高,1.5米宽,门楣上镌刻着金色的“觅园”二字,乍看不起眼,就像寻常民居。 以免高旻催促,舒楝紧跟在他身后,悄悄观察四周环境,抬头可见门厅上方悬挂的匾额,上书“品重名仪”,下方是一架紫檀嵌玉石山水围屏,看得出是古物。 舒楝以往只当高旻是个靠投机起家的新贵,可别的不论,单凭这座古雅的老宅推测,高老板没准还真是位大家公子。 庆伯端来热茶招待访客,“趁热喝,暖和下身子” 高旻喝完茶对老人说:“庆伯你不用忙活了,我带朋友逛逛园子” “渺香小筑的朱砂梅开了,少爷和贵客可以去赏花”,庆伯殷勤道。 高旻笑着点点头,等舒楝把茶喝完,起身说:“咱们到里边走走” 舒楝这个客人自然没有不允的理儿,立刻站起来说好。 高旻说刚才他们喝茶的地方是会客的前厅,舒楝心想那一准还有后厅了。 绕过照壁,规整的院子前方有一座没有门窗的大厅,屋檐下的木格雕工精美,舒楝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想当然地说:“这是后厅?”,把高旻乐得够呛。 舒楝羞恼,“我承认我无知,闹了大笑话,可你的反应也太过火了吧,有失厚道哇高先生!” 高旻止住笑,清清嗓子说:“我觉得你逻辑上没错,前厅对应后厅,也说得过去。但是咱们眼前这座建筑有学名称为轿厅,旧时主人停轿、上马的地方,也供轿夫喝茶休息” “也就是古时候的车库?”,舒楝摸着黑漆立柱感叹,“高公子,看来您祖上是当官的,平头百姓可享受不了坐轿的待遇!” “我外公祖上的确有不少人做官,这座园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代,最初的主人曾官至光禄少卿,后来遭同僚构陷,罢官回归故里,叠山理水,营造了觅园……”,高旻做了个请的动作,偕同舒楝向园子深处游赏。 穿过形似斗笠的亭子,走入曲折迂回的游廊,当真移步换景,墙上的每扇窗都能框出一副山水,险峰大泽皆可入画。 “是活水吧?”,舒楝撑着梅花形的空窗朝外望去,寒森森的水汽扑面而来,高旻把她从风口拉开,“当心吹感冒了,这里阴凉得很,酷暑炎热时用以消夏,冬天没人来”,从游廊走出,折入南面的庭院,高旻才说:“是活水,和宅子外的内城河相通,不见源流,在风水上叫‘天门开’,风水学认为,水主财运,‘天门开’则财运来” 舒楝酸溜溜地说:“还是诗书传家的懂聚财,祖辈攒下这么一座花园大宅子,像我们家,往上数八辈都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啥都不懂,混到现在仍旧是光荣的无产阶级!” 高旻噗哈哈地笑了,然后正色道,“中国农民非常伟大,我很敬重你的祖辈!” 舒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漂亮话谁不会说呀,两人立场对换,她包管把话说的更动听,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 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舒楝步下石砌的台阶,不快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全神贯注地欣赏美景,小小的庭院像一副水墨丹青,斑驳的粉墙上蔓延着木香蔷薇,枝藤虽枯,意境犹在。墙角丛生的书带草不畏严寒生机勃勃,花台中植有柏树与女贞,树枝虬结,苍劲古朴。 庭院中有个月洞门,古树幽篁影影绰绰引人探寻。 月洞门内又是另一重胜景,掇叠的假山,脉络流畅,气势奔腾,有石壁、峰峦、涧谷、盘道、石洞、□□、石梁,古藤苔藓点缀其上,显得蕴藉而有余味。 假山体量不大,却境界丰富,气象万千,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买几块太湖石随便堆可堆不出这种效果。 舒楝突然对高旻的背景有了探究的兴趣,外祖家搬山引水营造园林,不是一般家庭,按照门当户对的说法,他父亲既然能与出身大家庭的妻子结合,估计家世也相当吧。 “有什么想问的吗?”,看舒楝时不时地瞄他,高旻莞尔,“我很乐意为你解说” “哪怕你说自己是皇室遗族、权贵子弟,我都不会怀疑,至少高大上的身份才衬得起觅园”,舒楝揶揄他。 高旻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让你失望了,我不过是北京胡同串子里的普通人,祖父是手艺人,父亲是片警,背景平凡” “那你爹妈怎么走到一起的,家境悬殊外加地域差异,他俩一北方人一南方人到底怎么克服障碍,共结连理的?”,按理不应该打听别人的私事,但终究好奇占据了上风,代入记者角色,不论什么问题都能厚着脸皮问出来。 高旻反倒很开心,这说明舒楝和他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即使她不问,他也准备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地把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 “咱们边走边说——我母亲是老来女,外公一家都很娇惯她,原本以我父亲的出身绝对入不了他们法眼,可一场愈演愈烈的文化运动把他们打成土豪劣绅和腐朽没落的资产阶级,一夜之间由受尊敬的文化人变为需要被专政的对象,同族听到风声的亲人们一早走的走逃的逃,有下南洋的,也有跑去欧洲美国的,剩下的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儿女婚事” 寥寥数语讲述了一个大家族的命运,高旻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前方有山洞横亘,他用手挡住岩壁以防舒楝弯腰时撞到头。 山洞外一池寒碧,亭榭环绕,曲桥凌渡,通往漫山枫林,历经霜雪,呈现出醉人的绚红。 “真美”,舒楝由衷赞叹,“谁能想到小巷深处藏着一座清雅秀丽的园林,符合古代文人、士大夫‘大隐隐于市’的审美情怀,华而不彰,含而不露,有底蕴的世家不会大张旗鼓地极尽炫耀,而是关起门来,独享泛舟采莲执蟹品菊天人合一的乐趣!” 觅园高旻来过千百回,唯独与舒楝结伴而游的这回让他获得全新的感受,茫茫人海中找个能与之共鸣的同伴何其幸运,否则风物再美,无人共赏,终归是寂寞的。 高旻心潮难已,一直想说的话冲向嘴边,“舒楝,我——” 舒楝回眸,笑眼弯弯,“看满山红遍,层林尽染,多像首诗啊——诶,你有话对我说?” 高旻望着舒楝清澈无翳的眼神,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他不确定表白能得到肯定的答复,更糟糕的后果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他赌不起。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咱们绕过六角石桌,顺着曲径长廊走,就到梅园了”,高旻笑笑说。 总感觉他有话没说,舒楝不再追问,眼色很快地换回之前的话题,“你父亲和母亲怎么认识的,虽说长辈不干涉,天南海北的两个人要有交集很难吧” “你忘了‘上山下乡’活动吗?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父亲和母亲恰好都到云南插队,当时的背景下,我母亲显赫的家世非但没帮上她,反而因此沦为受歧视的阶层,也就是说家庭成分不好。家庭成分好的工农子弟如果和‘地主家的狗崽子’或者‘资本家阔小姐’谈朋友,那多半会影响前程,无论招工、参军、入党,还是提干,都不会顺利。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我父亲向我母亲求婚时她有多感激!” 细节高旻没讲,舒楝能想得到,在那个时代,他母亲是高攀的一方,而他父亲不顾前途选择了家庭成分不好的姑娘特别有勇气。 “有些要求‘上进’的人和自己的□□父母脱离关系,相比之下,你爸真爷们!”,舒楝夸得特别真心。 高旻嘴角挑了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可惜懂他的人并不多,即使我母亲也认为他没出息,放弃出国的大好机会,甘愿窝在胡同里当片警,在她看来,这种男人很窝囊” “在我心目中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舒楝记得高旻说他父亲因公殉职,这种敢于牺牲的人放在任何时代都很伟大,怎么会窝囊呢,变的不过是人心罢了,只不过碍于高旻,舒楝也不好说他母亲的是非,到底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舒楝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高旻心头的阴郁,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示意舒楝挽住,“来来来,咱们把臂同游!”,看出她迟疑,故意说:“怎么,不敢挽?那你思想也太封建了!” “谁封建,不就挎胳膊么!”,继续扭捏指不定人家以为她心中有鬼呢。 还不到梅园,就有暗香袭来,以前的大户人家想必会煮雪烹茶,细嗅梅香。 果然风雅这回事,钱、品味缺一不可哇。 鱼缸石榴树,烟波画桥东,园林内的每一帧小景都可入画,舒楝流连忘返,这里美则美矣,就有点消磨志气,她还没怎么逛呢,已经有归隐山林的感觉了。 高旻好像能猜透舒楝心思似的,带她去女眷住的绣楼感受红尘俗世的魅力。 舒楝从太上忘情中回神,注意力被古色古香的女子闺房吸引,高旻说门窗家具所用的木料全都是上等的紫檀、花梨、红木——听着就贵重,博古架上摆的美人瓶没准是古董。直觉高旻这种不差钱的主儿估计不会拿赝品糊弄人。 屋檐下的挂落飞罩雕镂精美,屋内的陈设更是华丽无匹,珠帘纱帐玉钩,舒楝用手摸了摸,触感温润,扭头问高旻,“这玉是真的吧?” “从明朝传下来的古玉,出自苏州有名的琢玉工匠陆子刚之手”,高旻轻描淡写地为舒楝科普。 舒楝咋舌,不消说,明代的玉拍卖,估价怎么也得上百万,她忍不住替高旻担忧,“诶,我说,传家宝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挂着你不怕贼偷啊?” “觅园的安保系统比照博物馆的级别设计,另外还有专人负责警戒,不怕死的贼可以试着碰碰运气!”,高旻顿了顿补充,“今天我们来,后花园和绣楼才开放,平时紧闭门户,再加上24小时监控,别说偷玉了,偷颗石子都难!”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舒楝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值钱的家当人家能不看牢吗,她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实说撤掉安保措施这对玉估计也没人偷”,高旻不紧不慢地卖关子。 舒楝表示怀疑,“为什么?屋里还有比这更值钱的?” “建国前觅园饱经战乱,破败的不成样子,亲人们抛家舍业到海外讨生活,留下庆伯看守祖宅,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难免照顾不周,假山上题字的石头被人偷走卖给文物贩子,字画就更不用提了,毁了不少,单就这对玉挂钩躲过了劫难,我猜多半是因为它不起眼的缘故,如果不内行,很容易当成地摊货” 舒楝环视四周,墙壁上挂着洛神凌波图,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妆台上的菱花铜镜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靠墙的红木雕花窄桌上放置着古琴和琵琶,这可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标配,琴棋书画无不善工。 锦帷秀帐遮着朱漆金雕月洞门架子床,舒楝细细抚摸雕饰的花鸟蔬果,凑近看栩栩如生。 “我能坐床上吗?”,像孩子征求大人同意般,舒楝请示高旻。 高旻哭笑不得,“这还用问吗,你随便坐,躺着都行!” 舒楝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仰脸端详,帐顶用金丝银线绣着缠藤牡丹,这张床的女主人一定过着绮罗丛中娇养的生活。 轩窗外栽着芭蕉和秋海棠,春夜听雨打芭蕉一定妙极了。 所谓诗意的栖居大抵如是。 第80章 一起过年吧 舒楝和高旻在觅园吃过午餐,出发去第二站黄山。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途舒楝提议换她开车被高旻否决。 闲着也是闲着,开聊吧,还能提神活跃气氛。 如果副驾驶坐着一位聊天高手,长途开车不用担心犯困,因为她总能三言两语把人逗笑。 用简洁明快的语言讲述工作以来目睹之怪现状是舒楝的拿手好戏,轮到前任上司老闫,鉴于他的奇葩程度,必须浓墨重彩地好好说道说道。 “别人请客,老闫点最贵的,他请客,就点一样,红烧羊肉面,肉呢绝不超过三块,就这还美其名曰盛情款待大伙,更可气的是,说我们伙计跟着他这样的老板就像老鼠掉进了白米缸一般享福,哎哟喂,脸皮厚的能拐弯!” “开车翘着二郎腿,为了以表对他高超驾驶技术的认同,你得将生死置之度外,说什么也不能拴安全带,拴了就等着挨说吧!” “功劳全是他的,过失全是伙计的!” “搞阴谋诡计的行家里手,习惯性插刀,那叫一个稳准狠!” 高旻听得直乐,舒楝如此“关照”前任上司,足见身受其害之深,但也就避重就轻地讥讽几句过过嘴瘾,真正将她逼至绝境的恶行却未曾多言,这种心理没人比他更懂,当年在硅谷的那段黑色岁月,比起憎恨搭档的背叛,他更恨自己毫无警觉心以至于面临最坏的情况时束手无策,断送了深爱的事业。失败了要认,矫饰和推脱不过是自我安慰。 不过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良禽择木而栖,上司有失厚道,你大可以甩手走人,何必忍他?” “高总,咱们从打工者的角度出发,你觉得什么样的工作值得做呢?有竞争力的薪酬待遇,公司发展前景看好,上司人品佳,厚待下属……除了最后一条,前两条城投集团都满足我的求职需求,至于最后一条,老闫善于钻营,手腕灵巧,为我做的不少项目争取了空间,自由是我想要的,名利是他想要的,对此我们心知肚明,平时他喜欢搞小动作抢功劳随他去,只要不干涉我做事就行,但他打破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还甩锅让我背,以为给点好处我就给他当枪使,真是小看人!所以忍不忍他的关键在于他有没有触犯我的底线,我这个人原则之外的东西不太计较,与其说忍他,不如说我喜欢‘便利’的工作方式!” 舒楝解释得足够清楚,高旻也知道她吃一堑长一智,被师兄利用的教训在前,同样的事自然小心提防。城投集团目前乱象丛生,短短时间内领导班子更迭两次,她离开未必是坏事 “听说你前任领导日子过得不大舒心”,高旻想告诉舒楝一件让她高兴的事。 “哦,他怎么了?”,舒楝是个向前看的人,挥别了过去就不会再关心,老闫是发达还是潦倒都不关她事,可为了将谈话进行下去,她象征性地问了句。 “当初城投集团被挤兑走的瞿董,有家房地产行业的拳头企业请他做高级经理人,想是能量不小,将瞿董运作进协会兼任轮值会长,他当值期间对城投集团的某些人格外‘照拂’,其中就包括你的前任领导,我想他进协会的打算恐怕要泡汤”,高旻说完翘起嘴角。 舒楝有些奇怪,城投内部的事,高旻了解得未免过于清楚,像他这种时间用金钱来计算的人,不会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的事上,再者跟老闫有过节的是她,对于高旻,老闫还是很够意思的,爱比邻连同线上平台大白菜价处理给他,怎么看都不是敌对关系,老闫倒霉,额手称庆的该是她舒楝才对,高旻没道理跟着幸灾乐祸呀。 “高总,你该不会要进军地产行业了吧,不然的话行内的事知道的有点多哇” 高旻差点忘了舒楝敏锐的洞察力,他含糊其辞说:“最近在考察一个地产项目,和业内人士碰过几次面,席间听他们说的” 这话半真半假,高旻的确在跟进一个文化地产项目,合作对象正是瞿董的新东家,他们计划推个人进协会,高旻捎带手地帮了点忙,把瞿董送上了房协会长的位置,不为别的,单为给有意进协会的闫某人制造障碍,他对舒楝的卑鄙所为自己最好也尝尝滋味。 舒楝没兴趣细究,于是乎换了话题,“后花园那座绣楼以前谁住在那?” “我姑姥姥” “你姑姥姥……也就是你外公的姐妹?” “我外公的妹妹,她一辈子未婚” 闻言,舒楝微微讶异,那个年代一个大家闺秀选择独身不寻常也不容易,是出于信仰还是另有原因? “我外公姓施,姑姥姥叫施佩玖,生于1930年” “1930年日本占领东北,全面侵华战争一触即发,你姑姥姥出生没赶上好日子” “岂止我姑姥姥,当年所有的中国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托福,我外公家尚有瓦遮头不至于流离失所,亦有余力送子女进学堂接受教育,秉持读书济世的家训” 舒楝没插嘴,静静地听下去。 “10年内战,8年抗战,3年解放战争,30年代出生的人,童年、青春都是在战火中度过的,新中国成立,眼看有好日子过了,美国介入韩朝战争,轰炸丹东地区——” 舒楝几乎能背出历史书上的这段历史,1950年10月8日,朝鲜政府请求中国出兵援助,中国应朝鲜政府的请求,作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迅速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赴朝参战。 高旻这是准备和她回顾历史?铺垫有点长呐,舒楝心想。 “响应号召的青年踊跃参军入伍,其中就有我姑姥姥,她瞒着家人偷偷报名,成了志愿军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在前线慰问演出时,认识了坦克团的一名战士,他们相约胜利后一起返回祖国……” 舒楝刚刚还有些玩笑不恭的态度转为严肃,她猜战火纷飞中的约定大抵没能实现。 “他们有没有互表心意?” 高旻知道舒楝猜出了结局,深有所感地说:“无论哪个年代爱都不容易说出口” “那,那个战士他——”,舒楝觉得自己之前问得有点多余,结局已定,表不表明心意,都将终身遗憾。 “在一次反击战役中牺牲了,遗体就地掩埋,长眠于远离故土的异国他乡。我姑姥姥最大的心愿是将他的遗骨带回家,为此一直寻觅打听他牺牲的具体地点,但天不遂人愿,由于信息匮乏,能查到的朝鲜和韩国墓地资料很少,所以有生之年都没等到要等的人魂归故国” 挺悲伤的,可高旻平铺直叙过于……舒楝瞄了瞄一侧开车的人,把感想憋了回去。 “怎么了,有话说?”,高旻逮住她贼溜溜的偷瞥,含笑问道。 “我觉得吧你讲自家的事有点置身事外,情绪不到位,换个人讲,包管就是一出比肩好莱坞大片的凄美爱情故事,哪像你干巴巴的!”,舒楝心想她讲那绝对跌宕起伏荡气回肠,高旻这位理科生大概不了解文学上的渲染手法。 “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有几个没有‘故事’?远赴异国祭拜烈士伏地恸哭的家属也不止我姑姥姥一位”,高旻眉眼沉下,语调微冷,“寄托哀思,怀念逝者固然应当,但以未亡人自居,禁锢感情,克己守节地度过一生,岂不令亲者痛心?” “这——”,舒楝语塞,感情这事可说不太准,又不是度量衡能够精确测量,有人一眼定终身,也有人孩子都生了转头对另一半说不好意思我遇到真爱了,咱们分手快乐吧。在高旻看来,他姑姥姥断绝所有可能,了无生趣地活着无异于自虐,但不是有种爱情叫“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吗,凭啥认为人家心里一定很苦,就不能心怀爱恋充满勇气地活着? 当然不能对高旻说实话,这事换她身上,有人对方女士讲,你闺女一个人过日子蛮好,反正房也买了,收入也不低,强过冤家聚头吵闹一辈子!你说方女士听了会怎么想,肯定觉得对方在说风凉话,完全不会有宽慰的感觉。 只消一眼,高旻就知道舒楝有不同见解,但并不点破,而是意有所指地说:“有时候人要给自己和别人机会,不该过分固执,抱着执念过活未必是一种幸福”,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不是问我那两枚玉钩为什么保存地那么好吗?是因为庆伯” “庆伯?”,咂摸了下高旻话里话外的意思,舒楝醒过味儿来,莫非二老还有过一段?有也可能是单恋。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回国前,觅园年久失修,基本上就是块废地,墙体倒塌,野草丛杂,假山缝隙里积满鸟粪,还有你绝不会靠近池塘一步,那里的水绿的发臭。外公的亲族远在国外,他们差不多放弃了觅园的继承权,如果政府能将产权收归国有,进行专业的保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即使被列入《苏州园林名录》,修复资金仍是问题,所以得知我接手觅园,他们松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高旻此番话何意,舒楝照旧捧场地说:“因为你有钱修缮觅园,断不会卖掉营利,保住祖居,他们不放心才怪,况且无利可图,自然也不会有争产的纠纷,再说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们也管不着吧” 舒楝下意识的偏心令高旻感到分外熨帖,他笑着看了舒楝好几眼,被人支持的感觉挺上瘾。舒楝不解其故地也回看了几眼,难道她说错了? 高旻无意替亲族辩解,基于事实说:“我外公的亲属有半个世纪前就移民的,觅园跟他们关系不大,还有部分人在国外生活富足,也不缺卖房那点钱,关键加入移民国国籍,国内的身份证明和户籍都注销了,不方便处置原来的不动产,即便不嫌麻烦证明了身份,不动产得以出售,也需要两边交税,认真算算,有点得不偿失,因此大家达成共识——祖居谁也别卖,主要是继承权在我这儿,他们也没话说” “早说哇你,害我以为你给人当冤大头了,毕竟是外甥!”,舒楝不满,暗忖自己想太多,显得特别小人。 高旻稍稍绷住笑意,打圆场,“你也没说错,国内还有外公的旁亲,本来他们觉得外公一脉都在国外,觅园的私人产权会落到他们手上,哪知道我姑姥姥辞世前把觅园的继承权写进遗嘱公证,交给庆伯保管,不然有的扯皮” 以前高旻相信人终其一生都将孤军奋战,无舟可渡,然而舒楝不问缘由地站在他一边,令他心生暖意。 话绕了一圈又说了回来,舒楝提醒高旻言归正传,“那对玉钩和庆伯有什么关系?” “扯远了——觅园当时破败的程度我看了都有推倒重建的心,可后花园姑姥姥的绣楼却保护完好,专家评估团说有了这座明代结构的古楼做参照,就能进行抢救性的整体修复。后来我才知道姑姥姥的房子,庆伯从未假手于人,几十年如一日地看顾打扫,还拿自己的钱贴补觅园开支,刷墙盖瓦……见到我,老人家十分愧疚自责,说有负我外公所托,荒废了园子,他力量有限,只能选最紧要的保护”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舒楝似乎理解庆伯的“最紧要”意味着什么,只有对心爱之人才会将有关她的一切妥帖收藏,睹物思人。 “庆伯为什么没能和你姑姥姥在一起?”,舒楝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高旻挑眉,并不介意舒楝的唐突,笑笑说:“两个原因吧,庆伯过不了自己身份那一关,姑姥姥嘛——一方面旧情难忘,另一方面她也过不了年龄差距大的关口” 舒楝一脸的“你在说什么”,咱中国打土豪斗劣绅,字面意义上早就实现了人人平等,就算现如今门当户对的老观念依然盛行,归根结底那也是钱阻止了有情人不能在一起,但凡有钱撑腰的爱情,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性别没有关系,长相那更是浮云了,总之实力决定一切! 高旻笑着解释,“解放前,庆伯是施家在乡下的长工,外曾祖父看他机灵,就让他进城跟着外公学做事——你也说老观念根深蒂固,在庆伯的观念中他始终是施家的帮工伙计,不敢肖想主人家的大小姐,至于姑姥姥,她比庆伯大十岁,就是有想法也不会表露” “你不会瞎猜的吧?”,舒楝瞥了眼高旻,“庆伯喜欢你姑姥姥挺明显的,稍微有同理心的人都能看出来,你姑姥姥对庆伯有没有意思那可说不准” “我记事早,四岁那年我在觅园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候庆伯也才四十来岁,长得一表人材,说媒的人很多,每次姑姥姥都劝他相亲,但他每次也都有理由把亲事搅黄,见完面回来他说没戏,姑姥姥的神情会随之一松,笑嘻嘻地准备丰盛的晚饭安慰他”,高旻抿唇微微摇头,“互有好感的两个人就这样你骗我我骗你,相依为命了一辈子。他们本有幸福的机会,可惜……” “也不能说他们不幸福”,舒楝琢磨了会儿说,“就像开放式结局,不够圆满,多少有点遗憾!” 由开放式结局说开,让人心口憋闷的电影、小说、现实中的真人真事一直讲到日暮西山,黄山在望。 岂料山脚下的酒店现场向他们示范了什么叫不圆满。 “客人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请问您有预定吗?” 酒店前台的接待用语,舒楝一一应答,谁知键盘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来了个神转折,前台说:“我们酒店目前只剩下一间大床房和一间至尊山景套房,您看您喜欢哪种类型的?”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你们酒店房间有这么紧张吗?”,舒楝不信一家以奢华著称的酒店在景区淡季会客满,听着像骗人。 “我们酒店接待了几个东南亚的旅游团,他们特地飞过来看冬景,所以才会房间紧张”,前台陪着笑解释。 高旻从休息区走过来,低声问:“怎么,入住手续办的不顺利?” 前台一看是同来的,温声细语地又把情况说了一遍,预定酒店一向由行政秘书或乔航代*办,自驾游不过是想和舒楝独处的借口,没制定什么计划,本就打着走到哪儿玩到哪儿的主意,洒脱出行。住宿倒不必费心,酒店的总统套房总不至于客满。 舒楝干瞪眼,还有什么好选的,自然她住大床房,高旻住至尊套房,他开了一天车,说不累是假的,赶紧办入住手续,回屋歇脚。想好不再犹豫,当机立断说:“我们分——” 话还没说完,一对青年男女冲过来,气喘吁吁地问:“还有房间吗?” 前台不厌其烦地再次重述房间紧张之类的云云,让他们四位商量。 商量,怎么商量?求人家先来的让给他们后到的一间房,最好还是大床房,顶级套房超出了预算……男孩脸憋得通红,打好的腹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女孩转头埋怨男友,“都怪你,我说住客栈就好,你非要住山脚下的酒店,多贵呀!” 男孩声如蚊呐,“我不是想让你住舒服点吗,客栈的房间不隔音,你昨晚不没睡好吗?” 女孩含羞捶打男友的胳膊,心里既甜蜜又感动,知道他脸皮薄难开口,索性替他出面求人,至于求哪个……男人到底好说话些,她对着高旻双手合十,语气殷切,“先生,你和你妹妹能不能把大床房让给我跟男朋友,我们放寒假出来玩,预算有限,拜托拜托!” “妹妹?”,高旻怔了怔,扭脸去看舒楝,她抱着胳膊,施施然地看戏,目光交接下冲他眨眨眼,扬眉窃笑。 前台也一旁帮腔,“先生,他们是情侣,你看……” 高旻不言,修长的手指递出一张黑卡,前台的两位服务人员接过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惊呼:运通百夫长黑金卡!稍后麻利地替他们办好入住手续并免费升级总统套房,舒楝不禁感慨黑卡持有者的权益就是多啊! 礼宾部的服务员在贴身管家的指挥下将行李箱送往顶层的总统套房,高旻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前台,“我和我‘妹妹’很像?” 舒楝脚下踉跄,我去,还真问的出来,将错就错不行吗? “啊?”,前台服务员许久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二位脸部的轮廓很像,但又不同姓,所以……”,所以她也不确定这两人什么关系。 等高旻和舒楝走后,小情侣拿出证件办入住手续,女孩向帮了他们的前台道谢,男孩感激之余也有些过意不去,讷讷地说:“他们让出房间,咱们也没有谢谢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前台挺喜欢这对恩爱的小情侣,温言安慰他们,“那两位客人持有黑卡,本就可以享受酒店套房升等的礼遇” 他人口中关系扑朔迷离的二人组已经到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腾腾的姜茶驱寒。 高旻放下茶杯,仔细打量舒楝,舒楝也大方地任他观察。 “你觉得咱俩长相……像吗?”,高旻疑惑。 舒楝摸摸下巴,重重点头,打趣道:“咱们的情况挺像前世夫妻缘分脸,这一世没成为仇人真是谢天谢地,不然论财论色我都不及你高总,铁定被实力碾压!” “夫妻”两字高旻听着着实顺耳,能与舒楝谈笑无所隔证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舒楝也有同感,旅行果然是熟悉一个人的不二之选,脱离工作环境,能够轻松无负担地相处,开几句玩笑无伤大雅。 晚餐有酒店大厨亲自负责,舒楝与高旻相对坐在长长的餐桌两侧用餐,被360度观景落地窗包围,远眺云海中的险峰孤绝一线,赏景吃饭两不误,十分享受。 舒楝消食后径自去洗澡,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她住在高旻家不止一次,没道理换了地方独处就矫情上了。 见识过高旻的豪宅,任总统套房再富丽堂皇,舒楝也觉得不过尔尔,当然也不是没有亮点,漩涡浴池强烈推荐,谁洗谁知道。 舒楝穿着浴袍,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和刚洗完桑拿浴的高旻碰了个正着。 啧,细看高老板还挺有姿色,潮湿蜷曲的头发搭在白皙的额角,一双丹凤眼又亮又黑,像夜空最深处划过的星子,面带薄红,唇若涂脂……舒楝眼神放肆地把高旻从头看到脚,视线在他脖颈突起的喉结逗留了一瞬,又贼溜溜瞟了眼浴衣交衽处露出的一小片结实的胸肌,不得不承认高旻生的精致,美的古典,可就是距离她的审美差上那么一点,唉,遗憾。 高旻现在的心情就像被人吃了豆腐,吃的人抹完嘴给了差评说味道不怎么样——很崩溃,很狼狈,在舒楝逡巡的目光兴味索然地离开之际,他忍无可忍地问:“在下面目可憎到令你不忍卒视?” “咳,咳……”,舒楝吓得呛到口水,见鬼,要不要那么敏感,不就瞅了你几眼吗? 高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舒楝,等她回答。 舒楝败阵,满脸堆笑地补救,“说的什么话,高旻,自谦也要有个限度,你面目可憎,那我这张脸算什么?自然灾害?”,见高旻不为所动,再接再厉,“我就觉得老盯着人瞧不礼貌,其实心里在想,你的长相挺讨喜挺耐看的,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思来想去这其中的缘故只有一个——” 高旻嘴角抽了抽,明知她的夸奖毫无灵魂,还是禁不住当了真,兀自欢喜,一颗心鼓荡不已。 察言观色,趁高旻心情转好,舒楝一鼓作气地拍马屁,“智慧是最高级的性感,与此相比,那些肤浅的层面统统不重要!” “喔——”,高旻沉吟了片刻并不买账,“不过肤浅的层面好像更招你喜欢……” 舒楝矢口否认,“谁说的,我从来不看脸!” 高旻揶揄,“你的电脑屏保足够说明问题” “嗐,那不是为了愉悦眼球吗,为了耳朵我还听郭德纲呢,欣赏而已,懂吗?”,舒楝为自己挽尊。 高旻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未免太直白,他换了个问法,“什么人符合你的审美观?” 全球的帅哥样板雪片一样飞过舒楝的脑海,选一个符合她审美观的集大成者太难了,各有各的好……非要挑一个代表的话—— “看样子还挺多,一时难以抉择吧?”,高旻调侃。 “符合我审美取向的男人金城武算一个” 拥有全球通行美貌的面孔并不多,高旻知道舒楝提到的男人是谁,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话题到此为止,舒楝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山玩吗?” 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人大概会长命百岁吧,高旻失笑,同时也庆幸她的感情世界无人涉足。 第二天,高旻谢绝酒店的私人定制旅游计划,拉上舒楝兴致勃勃地登山去。 钉鞋、雨衣、手套、登山手杖、羽绒服又是同款,高旻提早准备好的,穿上这一套行头,俩人更像双胞胎了。舒楝打赌高旻日后恋爱结婚一定是情侣装的超级拥趸,前提是他得弄清楚情侣装和亲子装的区别。 老实说舒楝比较喜欢酒店的定制旅游,有专人开观光电动车沿着景点路线带他们游览,怎么看都比在冰天雪地中跋涉强。 高旻跟第一次踏青的小学生似的,别提多兴奋了,他撺掇舒楝务必舍轻松模式,靠自己的双脚征服巍峨的高山。 晶莹多姿的雪景并没激起舒楝登山的豪情,她就觉得高旻这种八百辈子没出过门的劲头不应该啊,他可是五大洲四大洋飞来飞去的主,风景早看遍了,至于么。 于是本着八卦精神旁敲侧击,“高旻,你多久没出来玩过了……”,她想了想加了个限定词,“和别人?” 垂挂着积雪的树枝旁逸斜出,高旻略略挡了下,待熟楝安然无恙地走过,他才放开树枝,回忆着往昔说:“在硅谷创业时,拿到了风投,夜以继日地努力取得成果,我们很高兴,决定好好庆祝,然后就去了一千公里之外的黄石公园露营,一帮搞科研的书呆子的荒野生存能力可想而知,被大自然彻底地征服,都觉得不如联机打魔兽快乐”,他望着银装素裹的群山,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怀念的神色,“我想那就是青春吧,即使一败涂地,也从不后悔开始” 舒楝点点头,深有同感,“人生是由许多第一次组成的,第一次独立旅行、第一次创业、第一次恋爱……就仿佛刻在生命中的纪念碑,充满了仪式感,被赋予特殊意义,所以才那么令人难忘!” 高旻含笑赞同,“你说的对,后来我做对冲基金赚到100亿美元时,dmc的员工们举杯庆贺,我的心情却出奇平静,再也不复当年第一次创业成功时的激动” 暗物质资本现在的规模绝不止100亿美金,当一个人或组织富可敌国,当然有资格风轻云淡地说钱不过是符号而已,金钱入账已不能够令他们的神经中枢亢奋,就像比尔盖茨的金钱观,他说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谈论钱的问题,显而易见,钱对世界首富而言当然不成问题,对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人来说,没钱才成问题。 是以高旻感怀时,舒楝不予置评,一个人的能力和眼界造就了他的格局,也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人以群分这个道理她需牢记,假如两人不在一个层面,还是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吧,除非你是邓文迪。 高旻回首往事,给自己的过去客观定论,“我被董事会从一手创立的公司赶出来,严格讲,第一次创业并不算成功。第一次恋爱……”,他蹙眉想措辞,“开始得轻率,过程潦草,以分手告终,结局谈不上美好” 苍天可鉴,她提及“第一次”可完全没有让高旻自揭伤疤的意思,舒楝勉强笑着说:“快乐的事没记住多少,痛苦的回忆却很难忘记,人类的记忆系统有点怪” “那是因为生命的止损机制告诉我们,记住痛,才能规避痛,要不怎么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呢。那两次的事,与其说痛苦,不如说得到的教训更多,尽管我被逐出董事会,黑镜陷入困局依然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和艾丽莎的那段感情,我想我错的更多,真心喜欢一个人,大概不舍得漫不经心地对待她”,高旻眼中笑意能令冰雪消融,“这是我学到的!” 要是有最佳前任评选的话,高旻一定力拔头筹,关于双双背叛他的前搭档前女友,没听他说过一句难听话,舒楝表示服气,反正她做不到,老闫那类阴险小人就应该被吐沫星子喷死。 千沟万壑经受冰雪洗礼,雪凇、冰挂漫山遍野,宛如琉璃仙境,树木和古藤被冰层包裹,像一件件形态各异的冰雕艺术。高旻在前方探路,确定安全无虞,才让舒楝跟上来。 不时有清脆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舒楝站住侧耳倾听,问走在前边的高旻,“诶,这什么声音啊,难不成树林里挂满了风铃?” “你听说过‘黄山四声’吗?” 舒楝很干脆地摇头,高旻昨晚突击景区介绍,他肯定要现学现卖。 “落冰声与泉瀑声、松涛声、云海声合称‘黄山四声’,其中的落冰声只有在冬季才能听到,也最为美妙” 落冰声,顾名思义,冰落地的声音,舒楝抬头,太阳当空,看样子到正午时分了,气温上升,阳光照耀下,冰块融断坠地之声不绝于耳,美妙虽美妙,可爬了半天山,体力消耗了不少,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虽然煞风景,好在高旻一听了然,当即打了通电话。 高旻收线,从背包中拿出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给舒楝,“呐,你先补充□□力,离山顶不远了,我让酒店的人在后山的云谷寺等咱们,你再坚持下,待会儿咱们坐车下山吃饭” 矿泉水和面包的包装市面上没见过,不用想也知道是土豪专用品牌,舒楝拧开瓶盖,喝了口,味道甘甜,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面包的馅料倒是很美味。 打住了饥荒,舒楝也不好意思磨洋工,相比负重的高旻,她轻装上阵,更应当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高旻很记挂舒楝饥肠辘辘,问她要不要吃巧克力,一般甜食越吃越饿,舒楝理智地克制住食欲,说等下山后再甩开腮帮子好好吃一顿。 真到峰顶了,舒楝才觉得这趟山爬得不亏,她扶着膝盖喘气,耳边朔风烈烈,云海浩瀚磅礴,黄山松玉枝垂挂,像珊瑚盛放,俯视,大雪满山峦,群峰披玉,灿烂的阳光中,流花飞琼,晶莹闪烁。 舒楝摘掉手套,摸了摸冰封的山体,跟丛生的水晶洞似的。 “不虚此行吧?”,高旻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问。 “太美了,美到语言难以描摹” “嘘,听”,高旻在她耳边说。 风吹树动,漫山遍野的冰挂撞击,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恍如天外梵音。 直到坐上酒店的观光环保车舒楝仍在回味万籁有声的刹那,林间的短尾猴听到动静,从枝桠后探出头,看到不是投食的和善游客,又顶着满头落雪缩了回去。 舒楝看着有趣,暂时忘记饿肚子这回事。 酒店服务vip客户很尽心,绕远路把他们送到高旻吩咐的地方。 舒楝有些佩服店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自信,七拐八绕不说,连块招牌都没有,高旻喝瓶水都有名堂,应该不会找家黑店吃饭。 高老板光顾的地方不仅不是黑店,且噱头十足,据说一天只接待一回客人,也只做一桌菜,祖上是御厨,家传的手艺,端上桌的菜看似平常,做法却独此一家。 数了数一共五道菜,腊八豆腐、醉蟹、一品锅、土鸡汤、黄山双石,并一碟皇印烧饼。 “同样的菜品,别的店也做,但风味不如这家独到,我提前三天预订的,你多吃点!”,高旻给舒楝盛了碗鸡汤,让她先尝尝鲜。 运动后吃东西往往胃口大开,舒楝全然没有女孩吃饭要矜持的概念,筷子夹到什么送进嘴巴都一副好吃的要命的模样。高旻看着她不觉也多吃了一碗白米饭,恍然记起能吃是福的老话。 晚上泡温泉,落雪潇潇,一阵夜风吹散了彤云,雪停了露出漫天星斗,舒楝惬意地靠在池边,任身体沉浮。 真舒服……这趟出游,她占便宜占大发了,吃穿住行全由高旻承担,哪怕朋友,也不能一味沾光,回赠点什么好呢,舒楝闭着眼睛模糊地想。 在黄山玩了两天继续回家之旅,沿路的好风景走马观花看了个遍,高旻意犹未尽,说来年再安排个西部自驾游,看看黄土沙漠别样风光。 再长的路终有尽时,快到家时,舒楝再三向高旻道谢,说一路辛苦他了,然后她多余问了句,“你回北京怎么过年,走亲戚吗?”,虽说他祖母不在了,总归还有些亲人吧。 高旻笑笑,“我父亲三代单传,祖上人丁不达,到我一辈几乎没什么近亲让我串门走亲戚” 舒楝愕然,半晌冒出句,“那你回北京干吗?” “参加同学会,十年聚首,挺难得的” “同学会一般都是年后,年前你做什么?” 高旻摸着下巴,斟酌着说:“年前我就找家酒店对付下” 阖家团聚的日子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听着有点凄凉呐,这几日高旻好吃好喝招待她,看他孑然一身,心里怪不落忍,舒楝合计掂量好几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将邀请说出口,“高旻,要不要去我家过年?” 求之不得……高旻展眉一笑。 第81章 她的城 回家的路舒楝开车,高旻望向窗外,冬日暖阳下的北方小城蕴藉温吞,像一支慢调子的歌,被时光抛在后头,灰色的家属楼群维持着八十年代初的建筑风格,街角相熟的行人提着菜篮寒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鸽群掠过灰蓝天际,留下嘹亮的哨音。 高旻的目光投向舒楝的侧脸,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因为一个人,他爱上了一座城。 舒楝开着庞然大物,在熟悉的街巷中穿梭,察觉高旻看她,以为他想聊天,随口问:“是不是平淡无奇?” 高旻从思绪中回神,好半天才意识到舒楝在问什么。 “人情味浓,看得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日子过得很闲适” 舒楝瞟了眼路边的菜市场,临近晌午,正是人间烟火时分,买菜回家做饭的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偶遇熟人,亲热地拉着手攀谈。 “地方小,半个城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情太浓,有时候也受不了哇,七大姨八大姑操心你的事就像操心她们自己的事似的,烦不胜烦!” 高旻莞尔,“大都会人情冷漠,你喜欢?” “哎哟哟高总,像咱们这些大龄未婚人士的乐土在哪里?还不是在人情淡薄的钢筋水泥森林里?” “听上去你对故乡意见很大” “不是……你往南走,小城镇发展迅速,一天一个样,你再瞅这里,像改革的春风没吹到似的一成不变。为什么发展不起来,这里边的道道可多了,相信你也明白”,舒楝嘲讽地撇撇嘴,“也不是没好处,我一年半载地回趟家不至于迷路,街还是那条街,路还是那条路——你想感慨世事变迁白云苍狗的机会都没有,老熟人,老地方!” 大街小巷挂着五色彩旗和红灯笼,春节将至,整个城市都洋溢着节日喜庆的气氛,年味浓厚,高旻收回目光,笑笑,“我很喜欢,大概有眼缘吧” 舒楝将车停在一幢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前,她推开车门,一脚踏地,正要下车,忽然扭过头,冲高旻挤挤眼睛,幸灾乐祸地说:“嘿,老兄,我们这儿的人特亲切,多体会,但愿你的美好初印象不会改变” 这算提醒吗?高旻哑然失笑,拎着行李箱站在街上来回望了望,类似结构的二层小楼还不少,“别墅区?” 舒楝噗哈哈大笑,“有这么毛胚的别墅区吗?忘了跟你说,我们这片叫城中村,是自建房,手头有钱的人家都去买带电梯的框架结构楼,剩下的人等政府拆迁等得望眼欲穿——走,咱们进门吧,回头我带你四处走走,有段古城墙还是值得一看的!” 大门内停着一辆红色□□,舒楝随口说:“我妈的代步工具,地位比我高,像我这种常年在外的人,差不多快被从家里除名了” 外面看不出什么,小院内别有洞天,影壁前种着竹子和石榴树,墙角的腊梅正吐露芬芳。 “我妈喜欢莳花弄草,提前培养兴趣,为退休做准备” 高旻驻足观赏,庭院布局掩映有致,方寸间意境深远。木栈道左侧布置着一组东瀛风造景小品,修建整齐的常绿灌木、石灯笼、净水钵、添水竹筒、石蹲踞,一旁种着红叶鸡爪槭,瑟瑟的寒风中,叶子四散飘零。右侧辟了几块花圃菜地,虽然草木凋敝,来年春天想必会繁花似锦。 “还不错吧,景观材料都是我从天然石材市场上拉回来的,本来想弄成中式庭院,可惜像样的太湖石太贵了,凑合事吧” “我看挺好,颇有野趣” “我和我妈去大理玩,住在苍山脚下的客栈,回来后她念念不忘,迷得不得了,我们就照猫画虎搞了个山寨版出来,跟你家的园林比,肯定不伦不类” 廊檐下挂着两盏红色纱灯笼,武侠风扑面而来,确实挺像打尖的客栈。高旻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掩去笑意,这母女俩的喜好一古一今,一中一外,真是南辕北辙啊。 卯榫结构的木格子门窗古色古香,高旻站在门廊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便鞋,舒楝拉开门扯着嗓子喊,“妈,我们回来了” “来了来了,我说你这孩子快到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饭提前早做好了,现在都凉了,还得回锅热”,楼上的人一叠声地说,透着亲热劲,风风火火地从二楼下来。 方苓年近五十,身量苗条,保养得当,一双杏眼和蔼可亲,眉目间与舒楝并不十分相似,略略看了眼,高旻垂下眼睫,执晚辈礼,毕恭毕敬地说:“阿姨,打扰了” 方苓先惊后喜,现在年轻人中礼数周到的实在不多见。 舒楝也愣了愣,高旻躬身一礼,那架势跟会见国家领导人似的,郑重过头了,拿眼瞥他,一脸正剧范儿,将热情的方女士衬托得格外喜感。 见自己老妈不尴不尬的样子,舒楝眼色很快地说:“妈,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对你说要来做客的朋友,高旻。你那件墨绿色的羊绒披肩就他送的!” 舒楝途中打过电话回家,含含糊糊也没交代清楚,现一瞧,来客斯文白净,彬彬有礼,方苓看在眼中喜在心上,暗道自家闺女果然有一手,不谈朋友则已,一谈就谈个长脸的,瞧瞧这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真是无一不好,无一不满意。 舒楝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方女士的眼神不对劲啊,怎么像瞅女婿似的,还没等她把误会澄清,方苓一个箭步冲过去,自来熟地挽住高旻的胳膊往楼上带,“走走走,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把行李放下洗洗吃饭,阿姨给你做了红烧肉扁豆焖面,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高旻过往的人生中极少与女性长辈相处,更不曾有人像舒楝的母亲这般对他关怀备至,在很多人眼中,包括他的母亲,都当他是一名早熟的神童,神童理应能处理好任何事情,不需要亲切叮咛,温情对待,他被严格按照成人世界的规则培养长大,所以突如其来的关心与体贴令他有几分无措,但很快镇定下来,恭敬地回答舒母由询问他饮食习惯引申开一系列探询。 舒楝被亲妈抛诸脑后,她瞬时头大如斗,方女士摸底盘查心中的小九九是人都听得出来,高旻也不知道机智地岔开话题,平时不挺能掰扯的嘛! 方苓不知女儿正埋怨她,把高旻送进客房,絮絮叨叨又拉了会儿家常,摸清了准女婿的家庭情况,心满意足地抬脚走出来,冷不防被埋伏在一边的舒楝拽到了拐角处。 “诶,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文静点?你看人家小高,多有礼貌,多有教养,我也纳闷了,这么好的孩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方苓瞪了舒楝一眼,不满地说。 “方女士,你的胳膊肘往外拐地有点厉害啊,我可对你说,就那‘小高’是我老板,此外,我也不用他赏脸看上我哪一点,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方苓嗓音拔高,不相信地反问:“普通朋友送你妈我万数来块钱的围巾?打量你妈我不认识牌子货?” 舒楝无奈,只好把话往明白处说:“那是因为我帮了他忙,‘大忙’!像他这种有钱人随手送礼就跟送棵大白菜似的,没什么特殊意义,总之,你别多想,也别太殷勤,不然多让人有压力呀,再者,他未来丈母娘肯定不是你方女士,你可千万别表错情,惹人看笑话!” 方苓半信半疑,“真的?” 舒楝点头,“比真金还真!” “我就说呢,你一直倒霉,怎么突然交上桃花运了!”,方苓空欢喜一场,心里的失落那叫一个排山倒海,叹了几口气,板着脸对舒楝说:“既然人家当你普通朋友,你可别有多余的想法,你妈我就吃了一厢情愿的亏,半辈子搭进去了,说什么你也不能步我后尘!” “哎哟妈,你倒劝上我了,你闺女我多有谱啊,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基本可以立地成佛了!” “别跟我瞎贫,一点正形都没有!” 眼瞅着方女士的愤怒要升级,舒楝立马端正态度,“妈,我多大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争取,唯独感情不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犯糊涂的!” “你啊就是想太明白了——快点收拾,下来吃饭!”,方苓拿她这个贫嘴刮舌的女儿没辙,你说什么,她都有一套歪理应对,儿大不由娘,唉,暗叹一声,转身下楼。 舒楝回自己屋换好衣服,敲了敲隔壁半敞的门。 “请进”,高旻打开门,看到换装的舒楝不禁一笑。 舒楝穿着运动服,最绝的是胸口绣着“实验中学”四个大字。她约莫知道高旻笑什么,嘴角一弯,自嘲,“别看我们那时候的校服丑,但质量没得说,十分耐穿,而且我妈特有先见之明,每次订校服,都替我把尺寸多报10厘米,保管能穿一辈子!” 说着,她朝屋内探头看了看,“感觉还行吗?不满意的话你可以和我换房间” 高旻眼中漾着笑意,沉默了片刻说:“不必,我很喜欢” 能言善辩的高老板今天词汇量匮乏,翻来覆去一句“我很喜欢”,不过也理解,初次到别人家中做客,自然要客套一番。舒楝眼珠子骨溜溜转悠了一圈,到嘴边的玩笑话咽回肚子,只管招呼他一起下楼。 舒楝此番皮里春秋确实冤枉高旻了,他没说客气话,这间屋子雅致干净很合心意,他看第一眼便喜欢,如同羁旅还乡,情怯之余,漂泊浮荡的灵魂有了归处。散发着茉莉清苦气息的被褥他喜欢,床头的树皮台灯他喜欢,光洁妍丽的漆地板他喜欢,阳光透过木窗棂投下淡淡的栅格阴影他喜欢,或者说,与舒楝相关的一切他都喜欢,而这欣悦的心情无法向她言表,那太冒失。 舒楝环胸踏着懒散的脚步走下楼梯,斜眼打量身边的高旻,他也换了便装,黑色卫衣内搭白衬衫,下配烟灰色细羊毛裤,乍看像久居象牙塔的治学人士般温文尔雅,工作时迫人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全然不似冷血的投机商人。 ——她哂笑,挺会装! 高旻见舒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遂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舒楝讪讪一笑,“那啥,先给你提个醒,我妈这人吧没什么距离感,她要对你过分热情,问东问西,你别介意,多包涵”,稍停了停,皱皱眉,“且不说我妈,这座城都没有距离感,反正碰见闲极无聊乱打听的人,你打太极就对了,我一般都是这么应付的” 这是给他打预防针么,瞧她眉毛打结的模样,大约也深受其苦,高旻暗暗发笑,装作不在意地说:“那倒没什么” “如此”胸怀,那就好好领受吧。舒楝耸耸肩,不再多言。 高旻吃相优雅,好像他在享用的不是面条,而是法式大餐,小口喝汤,细嚼慢咽,咀嚼时一丝声响也没发出,碗筷也轻拿轻放。 人皆有喜好,方苓是乡下人,见惯了光着膀子下地干活的粗汉子,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甚讲究,性格粗犷豪放,可她喜欢的偏偏是另一种,好比眼前人,文雅秀气,她一辈子偏爱书生,也希望女儿找个这样的男人。心里不是不可惜的,小高的家世寻常人攀不上,居家过日子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失望归失望,方苓收拾心情,把高旻当成子侄看待,满眼的慈爱,在一旁劝吃劝喝,生怕高旻吃不饱饿肚子。 舒楝那碗面条一早吃完,慢条斯理地啃着甜瓜,不时地往高旻那边瞟上一眼,奇了怪了,他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色,方女士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他居然扛得住,真是好涵养。 高旻用纸巾擦了擦手指,方苓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漂亮过分的手,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也有一双好看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正是这样一双手扶起了跌倒在地的她,替她拍去尘土,黑漆漆的眼睛饱含担心,他轻声问:“幺妹,摔疼了没有?”,自此后,她就把他刻在心上,一辈子都忘不了。 方苓怔忪间,高旻打开一个珠宝盒,黑色天鹅绒上放着一套玉石镶钻首饰,颜色浓翠鲜艳,水头饱满充盈,绿汪汪得好似要溢出来。 高旻颔首低眉,“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这……太见外了”,方苓讷讷,又不是营养品,她收不收都为难,怕就怕礼太重,做长辈的贸然收下不合适。 “不过工艺略好,不值什么”,言下之意不贵,让她打消顾虑安心收下见面礼。 方苓的老姊妹们也有戴翡翠镯子的,白底上飘着指甲盖大小的绿花,去专柜问价也要万儿八千,小高送的玉倒绿的通透,一点杂色都没有,越看越假,但做工精致,样式也不老气,很能入她的眼,既然没花多少钱,那么收下也无妨,到底是小高的一片心意,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光滑细腻的珠子喜孜孜地说:“我前两天做了套旗袍,配这套首饰正好,我回屋换上,你们给我掌掌眼,看看成不成” 等方女士的身影消失,舒楝方拉回视线,用余光瞟高旻,他一派风轻云淡,修长如玉的手指闲闲敲着桌面,大有任你猜度忖测,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不迫。 舒楝不懂玉石,眼力不济,鉴别不出真假,可她知道高老板送出手的礼物一定不会掺假,因为他送得起。问题是她不能昧着良心佯装无知,这套珠圆玉润的翡翠首饰价值难以估量,搞不好是天价,她哪来的立场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 “高总,咱们的交情你送点吃的喝的补品之类的,我肯定不驳你面子,开开心心地让我妈收下,但——”,舒楝抬下巴朝精美的珠宝盒努了努,“这个不能收,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妈想要首饰还是当女儿的孝敬她比较合适” 高旻不置可否,笑笑,“我这么趁钱,送礼跟送棵大白菜似的没分别,再说你帮了我‘大忙’,送什么答谢你都不为过” 拿舒楝的玩笑话堵她,高旻损人兵不血刃,舒楝只好不兜圈子顺着他的话说:“我是帮了你‘大忙’不假,你给我股份让利,对我而言已相当公道,这套翡翠首饰我不能白拿,你开个价,我补钱给你” 高旻蹙眉,不得不斟酌说辞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暗物质资本在缅甸帕敢投资了两座翡翠矿坑,玉雕师在雕镂千里江山图时利用剩下的原石打磨镶嵌成一套珠宝首饰。如你所见,正是我送阿姨的这套翡翠首饰,一它没用来交换,二它没用来销售,严格说不算商品,所以我没办法开价给你,你真的不必太过介怀” 在舒楝的认知里,再亲密的朋友,也有楚河汉界之分,特别是异性朋友,一旦越线过火,友谊就不再纯粹。之前她接受高旻的礼物尚心安理得,是因为工作中牵涉到利益往来,高旻有求于她,许以重金,乃至送礼示好,都十分正常,而现在他们银货两讫,那这套无价珠宝不啻于烫手山芋,高旻的理由压根站不住脚,钻石经销商何其多,也没见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人手一颗。 当商人做一件事不逐利时意味着什么? 舒楝盯着高旻的眼睛,试图搜寻蛛丝马迹,好证实她的猜测并非异想天开或自作多情,然而令她疑惑的是高旻的眼神很坦荡,脸上也并无异色,难道自己多想了? 高旻任她打量审视,从头到脚一丝破绽也无,他竖起食指,打断舒楝的沉思,“我和阿姨投缘,你就当成全我的一片孺慕之情”,他笑了笑,满眼的戏谑,“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呢在人情维护上还是很舍得下本的,咱们来日方长,总有用得着你舒主编的时候,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鄙人不屑为之”,说完,轻飘飘地撇开目光,唇角一弯,“阿姨出来了,你心里那杆秤赶紧收起来,朋友间的感情不是这么算的!” 舒楝噎住,眼瞅着穿了旗袍挽了髻的方女士一路袅娜地走过来,拿起珠宝盒中的首饰往自己身上招呼,戴了耳环不说,还套上手镯,翘着兰花指左看右看,一张脸笑开了花。 这也太不客气了吧,舒楝叹为观止,可惜没拦住跃跃欲试的方女士,见女儿一个劲地使眼色,她没好气地甩了个白眼,“咋地,你眼睛抽筋啦?”,转头和风细雨,“小高呀,来,帮阿姨戴上项链” 有个四六不着调的闺女,她方苓是享不了女婿福了,心头黯然,脖子后咔嗒一声响,那是项链搭扣合上的声音。高旻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略略偏头,恭维话不用打腹稿脱口就出,“翡翠配旗袍最能表现出东方女性的温婉气质,而阿姨无疑将此种气质演绎地淋漓尽致” 金丝盘纽,泼墨梅花,孔雀蓝旗袍与晶莹剔透的满绿翡翠将方苓衬托的高贵典雅,古典气息十足,舒楝霎霎眼,觉得有点认不出方女士了。 方苓伸手抿了抿鬓角,仪态万方地起范儿,颇有些民国旧日风情,又显摆似的款款走了几步,心想待会儿去舞蹈队会会老姐妹,好让她们也羡慕羡慕她。 突然她耳尖地回头,看向舒楝,“你手机是不是响了?” “有吗?”,舒楝从兜里掏出手机,她原本打算吃晚饭回楼上睡觉,顺手调低了音量,就这么点动静方女士都听到了,耳朵灵敏度不是一般的高,难怪八竿子打不着的闲话她也听得到。 “谁打过来的?”,方苓凑近瞄了眼,心中有了数,撇撇嘴故作鄙夷,鼻子重重地哼了声,“那个人啊——” 那个人有名有姓,叫舒昱鸣,是舒楝的亲爹,常年不见面,通常电话联系,久而久之,就成了方女士口中的代号。 高旻扮演合格的背景板,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喝茶,眼中含着兴味,留心听着母女俩的双口相声。 舒楝成心逗方女士,作势转身,“妈,我去院子里接电话,不然你听了多闹心” “干吗要出去接电话,小高是外人吗,打个电话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在屋里打,开免提,我倒要看看他这回又磨叽什么!?” 看着方女士言不由衷地模样,舒楝了然地笑笑,接电话开免提,舒昱鸣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诸如什么时候回家的,打算在家住多久,年后上班怎么走,是乘飞机还是坐动车,漫无边际地聊了些有的没的后,舒昱鸣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到北京他那边住几天。 舒楝扭脸看方女士,方女士头一拧,恶声恶气地说:“看我干吗,我会阻止你探望亲老子吗?” 好吧,谨遵懿旨,舒楝故意大声说:“爸,你听见了吗,我妈让咱父女俩趁过年团聚呢” 方苓朝屋顶翻白眼,扯着嗓门喊,生怕那头的夏梦怡听不到?那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往年舒楝去北京看她爹,都不说请到家里吃顿饭,跟防贼似的,当真小家子气! 舒昱鸣正愁找不到借口慰问前妻,女儿递上话茬,他赶忙接腔,“你母亲她……最近还好吗?” “哼,没话找话,我好的很,不劳费心!”,方苓面上不耐,耳朵却支棱着一字不落地听着。 舒楝如实传达老妈的意思,“我妈过得挺乐呵的,没病没灾” “那就好,那就好”,舒昱鸣喃喃道,似无限怅然。 这一腔幽怨委实没道理,若有难舍的情缘,三十年过去,说什么也晚了,舒楝微嗤,清清嗓子,开始添油加醋,“我妈业余生活一点都不枯燥,这不,和她的朋友一起组了个舞蹈队跳华尔滋——” “你妈之前不是跳广场舞吗?”,舒昱鸣心里颇不是滋味。 “广场舞太没难度了,我妈现在感兴趣的是华尔滋,她的舞伴是位退休的大学教授,特别儒雅,就是他带我妈入门的,俩人搭档别提多默契了,简直是绝配,没准年初五的国标舞比赛他们能拿奖呢!” 舒昱鸣默了默,心情复杂地说:“你妈和那位教授……”,但他哪有资格追问,往事已矣,独独留下苦涩的况味,无论如何,他希望吃尽苦头的幺妹晚年有靠,生活幸福。 听着有点酸呐,使君有妇,就别搞旧情难忘这一套。况且这不是第一回了,她十五岁那年,有人给方女士介绍了个对象,工作长相都不错,方女士被媒人撺掇得有几分意动,后来接了舒昱鸣的电话,就没了下文。 舒楝当然不会认为是父亲从中作梗,但他态度犹疑,当断不断,明知前妻忘不了他,还不时地表关心找存在感,就像驴前面拴根胡萝卜,老勾着她,她能挥别过去重新开始吗? 趁此机会暗示老爸,让他过自己的日子,别老惦记她和方女士,黄花菜早凉透了,就甭做无用功了,这样大家都省心。 “那位教授姓顾,丧偶,子女都在国外,跟我妈挺般配的,你也知道,我妈不就是喜欢有文化的吗,你她没能高攀上,这个没准行!” 虽说加了料,舒楝说给老爸听的这番话也不全是假的,方女士自从加入老年国标舞团,联络闺女的次数直线下降,偶尔打电话也不旧调重弹催她相亲,挂在嘴边的都是舞团的事,其中顾教授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估摸着多少有点好感。 舒楝一边忽悠舒昱鸣,一边寻思,老妈和顾教授的事没准还真有门。 舒昱鸣听着心中不是滋味,嗫嚅了半天,终将话咽回肚里。 父亲沉默,舒楝大感尴尬,料想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幸亏此时夏阿姨喊父亲见客,否则不知如何收场,毕竟她编瞎话了。 舒楝讪讪地收线,脑后掌风袭来,方苓一巴掌拍过来。 捂着脖子回头,舒楝瞪眼儿,“妈,你干吗打我?” 方苓气了个倒仰,“嘿,你还跟我呲牙,有你这么编排你妈的吗?” “那能叫编排吗,那叫衷心地祝福,我觉得顾教授人不错,你俩在一起做对老来伴多好啊!” “好你个头!自个还操心不过来,还操心你妈!?” 方苓训完女儿,和颜悦色地看着高旻,“小高,让你见笑了,这死丫头总是没大没小的,阿姨待会儿出去练舞,家里清静,没人打搅,你回屋好好睡上一觉解乏” (未完) 第82章 爱情激素论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方苓带领两员大将做年终大扫除。 楼上楼下,庭院内外,彻底地进行清理。 如今人们花钱请家政服务,方苓不想假手于人,春节扫尘自古有之,全家上下齐动手,用心打扫,才能将一年的“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 家里没男人,重担自然落到两个女人头上,往年忙活一天不带夸张的,晚上睡觉累的腿都伸不直。今年有高旻外援,重活累活他主动承揽,方苓负责厨房的锅碗瓢盆和清洗被褥,舒楝只剩下擦玻璃窗一桩活。 方苓抱着甩干的床单被罩往外走,抬眼看到高旻蹲在地上,握着锤子叮叮当当地修理破损的木栈道。 高旻闻声抬头,露出堪比朗朗晴天的笑容。 刹那间,方苓觉得头顶的日头有些晃眼,心里嘀咕,这孩子长得真好,可惜齐大非偶。 这两天,舒楝怕方女士贼心不死,抓紧时间向她渲染高旻牛逼的家世、傲人的学历、金光闪闪的财富。试问这种人上人,她拿什么来配人家?比她长得好,门第比她高,比她年轻的姑娘多的是,踮脚伸脖子去够自己够不到的人,岂不是明摆着为难自己吗? 何苦来哉! 舒楝不是妄自菲薄,也并非觉得高旻高不可攀,男女间需要点妙不可言的化学反应,毋需挑破,单单一个眼神就蕴含着欲语还休的情愫。遗憾的是她和高旻之间没有,他们先是合作伙伴,后是谈得来的朋友,除此之外,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对于爱情,舒楝还是有那么点浪漫的憧憬,它可以永远不来,却不可以苟且。 方苓向来认为感情必须积极进取,除非有不可抗的客观因素,比如家世悬殊,即使她再努力也改变不了泥腿子出身,强配干部子弟舒昱鸣完全是不自量力的痴心妄想,她吃过亏,打落牙齿和血吞,她认栽,但她女儿不可以。 收起满腹心事,方苓笑着说:“小高啊你是客人,还让你做粗活,阿姨心里真过意不去,累了就歇歇,你都干半天了” 高旻给她的印象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料得到家务活样样拿手,粉刷墙面、换水龙头、修家具、修漏水的房顶……在他的巧手整治下,家里家外焕然一新,如果不是她拦着,他连熨烫衣服的活都抢着做了。 “今天破旧立新,舒楝和阿姨你们都在忙,不能光我闲着”,高旻压下雀跃的兴奋感,他过往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全家人一起为过年做准备的经历,他很珍惜这种感觉。 方苓有感而发,“家里还是有个男人好哇,以前这些修修补补的活都是舒楝做,我这个闺女当半个小子养大,小时候跟我吃过不少苦,总算熬了过来。她孤身在外我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可她一直单着不是回事,好歹找个伴,也比孤独终老强” 被认定会孤独终老的那个人穿着米色的连体工装裤,披了件剪羊毛大衣,头上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擦窗户,合着音乐节拍摇头晃脑,相当自得其乐。 快乐能传染,高旻心情愉悦,觉得很难将晚景凄凉和舒楝联系起来,她有独立的底气与资本,不缺钱花,还能很好的消化负面能量,这样的人即使不结婚也会过得很好,婚姻倘若不能为她锦上添花,那就没必要屈就婚姻,浪费自己的人生,这也正是令他忐忑不安,不敢表达爱意的缘由,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成为舒楝的必选项。 方苓听高旻不吱声,顿悟,都是不结婚的大龄男女,显然战线统一,立场一致,肯定会互相维护,少不得旁敲侧击一番,让他们认清现实。 “人都有老的时候,身边有伴儿不可怜,你看孤寡老人生病躺在床上动不了,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多惨呐,叫我说呀,你们年轻人不能图自在,就只顾眼前不顾以后,也别指望找看护,给钱再多,也不如骨肉至亲贴心周到” 说着,方苓眼睛一亮,笑容可掬地看牢高旻,“小高,我听舒楝说你是开公司的,那你手下的员工有未婚的小伙子吗?” 高旻一怔,随即了然,实话实说,“还不少” “那就好!”,方苓喜形于色,“阿姨我没有门户之见,家境出身不挑剔,车子房子有没有不重要,反正舒楝有,只要人品好,心地善良,知道上进就好,你帮阿姨盯着,要是有这样的人,记得介绍给舒楝!” 高旻含笑点头,意味深长地承诺,“我一定把最好的介绍给她” “哎哟,小高,那阿姨就托付给你了,我催舒楝相亲,死丫头嘴上答应好好的,背地里不当一回事,就知道敷衍我,有你替她张罗,阿姨我就放心了” 方苓得到高旻的保证,心满意足去晒清洗干净的床品。 舒楝脖子上挂着耳机,缓步踱过来,抱着胳膊俯视高旻,“你咋不跟我妈说我相过你们公司一位小伙子,人家还没相中我?请千万打消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能少点麻烦,谢谢!” “郑浩然,我们dmc的策略分析师?”,高旻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舒楝挑眉,“你掌握得还挺全面,背后没少打听我的八卦吧?” 那必须呀!高旻笑而不语,年度商业领袖颁奖晚宴上,舒楝与郑浩然大眼瞪小眼,这种说熟不熟的意外相逢场面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再后来,舒楝到dmc本部开会,一散会,郑浩然跟着她溜进茶水间,俩人你言我语把情况交代了七八成,剩下的二三成他借机与郑浩然闲聊时把来龙去脉摸了个透底。 一场不成功的相亲,原本的主角成了路人甲,见证了一对有情人重归于好,炮灰掉的人尴尬,听故事的人也觉得无厘头,想表示同情都抓不住节奏。 你既然无意为什么答应相亲——高旻不会这么问,他意有所指地试探,“舒主编人不错……” 郑浩然苦笑,“我有女朋友” 明白自己的立场就好,这段插曲到此为止。 对于舒楝的几番相亲都以失败告终,高旻心里是很高兴的,至于其中一个相亲对象怅然若失的反应没必要告诉她,节外生枝的事他高某人向来不做。 “啧——”,舒楝拉长音,“有什么风凉话放开了说啊,憋着干吗?” 高旻不作声,迤逦的眼尾斜挑,眼波漾起笑意。 这人怎么跟狐狸似的,狡猾得很!舒楝磨磨牙,想找碴。 高旻不以为意,拿起手机看了眼,扭脸对舒楝说:“走,咱们门口等吧,有快递” “快递?我没在网上买东西,你买的?”,舒楝瞥高旻。 快递来的是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搬进屋内打开,冒着寒气的冰上镇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阿拉斯加帝王蟹、澳洲龙虾、神户牛肉、爱尔兰贻贝、地中海黑鲔鱼、法国鹅肝、俄罗斯黑鱼子酱,另有密封盒子装着松露、牛肝菌、松茸、燕翅鲍参。 舒楝拿起透明保鲜盒中附赠的新鲜香草和香料,吞了吞口水,“我算饱眼福了,口福嘛……我们家都北方人,不会料理海味,搞不好糟蹋了,这可都是钱呐!” “我不能白住你们家,食材是为除夕准备的,我掌厨,你和阿姨就等着吃现成的吧”,高旻挽起衣袖,把箱子搬进厨房。 高老板厨艺精湛毋庸置疑,舒楝吃过他烧的菜,发自内心地讲,味道真不赖,除夕晚上的团圆饭非常值得期待。 舒楝斜靠着门框,视线落在高旻的手臂,肌肉不算发达却紧实,用力时几条淡蓝色的血管微微突起,延至手背,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积蓄着力量和雄性美。 高旻抬起的手臂微微一滞,回眸凝视舒楝。 舒楝早过了脸红害羞的年纪,即便被抓个正着,也不过打个哈哈耸耸肩。 “你有什么高论,我洗耳恭听”,高旻看看手臂,目光投向舒楝。 “高论不敢当,突发感想而已——”,舒楝迟疑了下,觉得都老熟人了,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就不知尺度大点能接受否?“高总,我头一次强烈感受到你身上的男人味”,稍停,她眨眨眼托着下巴十三兮兮地笑,“或许换个词更贴切,荷尔蒙?” “我很难视为夸赞”,高旻机智地锁定关键词,“头一次?换言之以前的我毫无男性魅力可言,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男人味,荷尔蒙也不强烈?” 如此严重的指控,舒楝可不接受。她笑嘻嘻地辩解,“你脑力惊人,打小就是天才,拥有凌驾凡人之上的高智商,精神力和意志力远非我辈能及,跟你打交道,感受更多的是你的理性,很难再关注其他,总之,在你丰沛的灵魂面前,皮相之见终究流于浅薄!”,潜台词是和你斗智斗勇已经够吃力了,哪还有空留意你长得是好是歹。 高旻不为花言巧语所惑,一语切中肯綮,“听着换汤不换药哇,说穿了还是荷尔蒙和皮相不及格的缘故!” 呃,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但外貌美丑见仁见智,不能一概而论,舒楝抿嘴笑了笑,不再玩文字游戏,以少见的真挚态度说:“有些人不能以色相财富来做评判,像牛顿爱因斯坦盖茨乔布斯,与他们的伟大成就相比,其它的都是浮云,他们长相如何,品性又如何,并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在我看来高总你也是这种人” “能与伟人比肩,我何德何能?”,高旻莞尔。 “据我所知,你除了玩金钱游戏,还扶植了不少科研项目,部分科研创新投入还未有效转化,经济效益几乎为零,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不外乎以流产告终,除了政府,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商人能不计代价地做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说你伟大绝不是拍马屁的戏言!” 作为一名记者,舒楝自有获取消息的渠道,高旻调查她时,她也没闲着,暗中查了他不少事,工作中不改资本商人的嗜血本色,在股市动荡中趁火打劫套利,在商业并购中鲸吞蚕食,在对手眼中他坏透了,简直不给人活路。更可恶的是他深谙游戏规则,从不触及法律底线,压根没有毁三观的黑料给她搜集。 不是我方太无能,只怪敌方太狡猾。 就此收手,善罢甘休?想想被截胡的爱比邻,舒楝功败垂成,阴老闫一把尚不解气,谁叫她跌倒得太狼狈,有仇不报正人渣。抱着为民除害的信念,继续调查高旻,谁知非但没查出纰漏,反而查到令人敬佩的一面。 金钱检验人格,不是谁都有高旻的气魄,把钱投入到基础科学研究中,且不求回报。舒楝自问没勇气运营一直亏钱的项目,哪怕意义重大。 自此舒楝对高旻完全改观,他没有她想象中唯利是图,也比她想象得更有道义,某些方面甚至称得上伟大,就连私生活也干净得像用消毒水冲洗过。 听了舒楝此番解释,高旻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他以为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我,这才打动舒楝,从而赢得她的信任。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舒楝对他玩了手反侦查,自己通过了人家的“政审”,这才有资格和她做朋友。 好吧,很早他就意识到舒楝像另一个自己,那她的处事方式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高旻释怀,“看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特别是你‘头一次’发现我有男人味,就因为我干了点体力活,还是说我以前在你眼中的形象是中性的?”,他弯了弯唇角,笑意戏谑。 “别小瞧体力活呀,有首歌怎么唱来着,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为什么呢?体力劳动锤炼出的健美体魄不是泡健身房和蛋白*粉催出来的架子货好比的!男人的魅力固然不止一种,但恕我直言,衣冠楚楚的文明绅士未必就比粗犷野性的壮汉受女人欢迎。康巴汉子听说过吗,结实的肌肉、健硕的体格、阳刚的男子气概,用一个最直观的词概括——性感,按照进化心理学的观点来说,这种直接外露的性征感觉和对美丑的甄别来源于生殖判断,丰乳肥臀高个倒三角身材意味着生育优势和优良的雄性遗传基因,这就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的优胜劣汰,造就了人人都趋向美,优质资源也向美倾斜。当然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美丑已经不是人类择偶的唯一标准,掌握财富的人不愁没对象,自有大把的妹子和小伙子上赶着扑” 高旻调动大脑中的知识储备,关于康巴人,他想到更多的是他们的起源与先祖传说,稍后才带着点微妙的不甘承认,生活在康巴藏区的男人的确外形彪悍,野性十足。 当他觑眼观察舒楝,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神往,平静的表情实在与她对康巴汉子的赞美不配套,之后话题自然过渡到进化心理学,展开论述没准能写篇论文。 冷场了?聊天有来有往才叫交流,光她一个人滔滔不绝,听的人无动于衷,情形有点尴尬,舒楝顺手拿过一瓶水,掩饰地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高旻摇头,似笑非笑,“我就想知道你有结论了吗?” 舒楝装傻,用生动的表情诠释“你在说神马,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替你总结,你的看法是我除了身外之物,在人类基于繁衍的优胜劣汰中并不具备优势,何况我形象中性,核心竞争力就更谈不上了!”,高旻瞅着舒楝直乐,拐弯抹角地损他,论开嘴炮,他这位“好友”无人能敌。 舒楝不认账,连连摆手,“高总说笑呢!你这样的人都没竞争力,那我估计人类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话又说回来,你具备的优势可不止一样,以你的傲气,估计不想用金钱换取真心,那就把财产这一项去掉,你还可以凭优秀的头脑、学识修养、个性风度、体质健康、洁身自好等等一系列的闪光点吸引任何你想吸引的人,就算你没这个意思,也有眼不瞎的人被你吸引。可能你会觉得这种吸引是综合考量后的理性*行为,不如第一眼来电的感觉带劲儿。那就让感性做主,遵从人类进化机制,等到那个让你的大脑分泌多巴胺的恋人” “就这些?”,高旻挑眉。 舒楝一怔,花样吹捧不带重复的,这还不够? “恐怕我不是‘放电’体质的人”,魅力不足以令异性产生苯基乙胺,简称pea的激素,科学研究认为这种激素能催生人的爱意,你看,爱情激素理论我多少了解点,只是以前没往自个身上想,多谢你提醒我”,高旻半真半假,末了挑着嘴角坏笑,眼神却透着郑重。 在舒楝眼中,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他对于舒楝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等着她图穷匕见,被吸引的他,指向她的情感箭头有没有双向的可能。 他想听真话。 第83章 爱情是个难题 年后,高旻飞了大半个地球。 亚洲、欧洲、美洲。 香港、东京、多哈、摩纳哥、日内瓦、苏黎世、巴黎、法兰克福、伦敦、圣保罗、蒙特利尔、迈阿密、洛杉矶、纽约。 三个洲,十四个城市,100位顶级投资者,200场会议。 待他从工作中抽身,3个月过去了。 泳池幽蓝,折射满室粼光。 高旻展臂击水,像一尾矫健的飞鱼,劈波斩浪,触壁折返。 他深深扎入水中,舒展身体,享受水流带来的抚慰。 游了一个小时,上岸迈进一旁的下沉圆形浴盆,将线条流畅、优美的躯体浸入热气氤氲的水中。 抬头能望见落地窗外壮丽的夜景,曼哈顿辉煌的灯火彻夜不息,繁华喧嚣与高旻无干,此刻他格外寂寞。一旦尝过热闹的味道,孤独异常难以忍受。 高旻举杯消解离愁,将琥珀色的酒液徐徐饮下,灿烂的夜色恍如除夕之夜绽放的烟花,凌晨的钟敲响,家家户户放鞭炮,炮仗声此起彼伏,他和舒楝在火树银花下畅快欢笑,互相说着吉祥话,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尽管平平无奇,于他却是全新的体验。 趁着好气氛,他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舒楝没有回避,直言相告,既然是朋友,那友情就不该有性别之分,“你调侃自己形象中性,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长得不够男人,相反,你儒雅有范儿,绝对有大把的女人喜欢你这种调调,你就是有点冷,稍微解放下天性,凭你的魅力横扫一大片,简直不叫事!但是吧,男女做普通朋友,还试图向对方证明自己的魅力,那不叫友情,叫爱情”,末了,她歪头笑了笑,样子有几分调皮,“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咱们还是当心点为好” 虽然没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高旻并不气馁,起码舒楝还分得清友情与爱情,或者说她知道异性朋友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越过去性质就变了。况且她提过,假如结婚,希望和伴侣像朋友般相处。 朋友亦或伴侣,他与舒楝的关系只差一个重新定义的机会。 寂寥消隐,高旻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好心情地又喝了一杯酒。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遐思迩想被打断,高旻带着些微的恼火接听来电。 “高先生——” 听到第一句话,他便知事态严重,眉头锁紧,握着听筒的手也因用力爆出青筋。 电话那头的人将情况报告完毕,屏气等老板示下。 “你听好,加派人手保护舒主编的人身安全,另外把她身边的隐患排查一遍,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发生,至于那个不开眼想对她动手的人……”,话未说尽,高旻冷冷一笑。 手下心领神会,说了声“是”,利落收线。 高旻下颌收紧,再无心情泡浴,穿上浴袍,任由头发湿着,向旋转楼梯走去,取放在楼上的手机。 陌生的越洋电话舒楝很可能拒接。 接到高旻的电话时,舒楝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舒楝减缓车速,瞟了眼来电,戴上耳机,“哟,高总,你这还在国外呢?” 听她说话中气十足,高旻悬起的心落回实处,不自觉带着笑意说:“是啊,一别数月,如果我不主动打给你,想必我姓什么你都忘了” “那不能够!你可是我新出炉的朋友,正热乎呢!” 高旻就喜欢舒楝耍贫嘴,听着爽气又亲近,“我这个‘热乎’朋友三番两次打电话给你,只有这次你屈尊接了,我说朋友,你言不由衷得有点过了啊!” 舒楝告罪,“言重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跑新闻,经常去手机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采访,绝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这么说吧,其实我特别喜欢跟你聊天,我的朋友两只手数的过来,不少姐们都结婚谈恋爱了,她们的话题我也只有听的份儿,有实践才有发言权,我在人生许多项目上都没实践过,发表意见被她们称为空有理论,毫无参考价值。说实在的,如今能和我谈天说地毫无顾忌的朋友不超过三个,你高总算一个,所以千万别认为我怠慢你,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为你洗尘,请你喝酒怎么样?” 此番话对高旻不啻甜言蜜语,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说出归国日期。 “下个月?你眼下在哪儿出差呢?要是在美国,没准咱们能聚聚”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高旻一时不敢相信,再三地确认,“你要来美国?” “对,采访为特朗普摇旗呐喊的华裔助选团,写篇纪实,任务不重,娱乐为主,国人看美国总统大选就跟真人秀似的,尤其唐床破这匹黑马冲击了共和党建制派,本人又是大嘴,不愁没料写……总之,我有时间,就看你在不在了” “我在纽约,你把行程安排发给我,到时我接你” “我听乔航说你最近忙得很,就别管我了” “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咱们之间还用客气吗?” “那好吧,等我把今天的事忙完了就给你发email” 舒楝做好挂电话的准备,刚要扯耳机,高旻又问了句,“什么事?” “我一姐们,这不快结婚了吗,老公被人捅了一刀,正在医院抢救,第二次下病危通知书,我赶过去看看”,想了想没什么好遮掩的,舒楝一次性说完,“还记得你去派出所捞我那次吗,当时以为纠纷解决了,谁料到还有后续,这回直接改情杀了,从民事案件升级为刑事案件,造孽!” 高旻并不意外,详情手下向他报告过,确如舒楝所说。但她有所不知的是,那伙人企图报复的不止舒楝朋友的丈夫,还有她这个被当作维护负心汉和小三的帮凶。只不过有他安排的保镖在侧,他们没能得手。 于是借机提醒她,“你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有一定的危险度,记者遭遇人身攻击和粗□□涉的事件每天都在发生,你要上点心,轻易不要和人结仇,利益团体的蛋糕不是能随便碰的,想必你明白,社会顽疾非一己之力可改变,首先你要保全自己” “我可是断过两根肋骨的人,道理都懂,再说,我早过了不管不顾的热血年纪,该怎么查,查到哪一步,我心里有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对自己当心着呢,不然拿什么去革命?” 高旻考虑到她在开车,就没把那起暴力事件中涉及到她的部分说出来,以免她分神。 舒楝也没心思继续聊,挂断电话,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在急救室外看见王如燕面无人色的模样,舒楝暗暗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去年是她妈,今年是她老公,排着队进医院,始作俑者都是那个秦桑桑。 “人怎么样了?”,舒楝轻声问。 王如燕木然地抬头,眼珠动了动,“术后出现了并发症,正在抢救” 舒楝坐下揽住她的肩膀,“我看你状态不行,你公公婆婆呢,换他们守会儿吧” “我公公心脏不舒服,我婆婆送他回家,待会儿再来”,王如燕呜咽,泪水滚滚而下,“舒楝,我好后悔,当初不应该和秦桑桑斗气,不该抢童释文,是我害了他,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怕吗,秦桑桑跟疯了似的,让童释文和她复合,童释文不答应,她就拿水果刀刺他,童释文捂着肚子,浑身血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秦桑桑太狠了,一刀插在他的肾脏上,我真怕,真怕释文挺不过来,怎么办,舒楝,你说怎么办?” 王如燕像怕冷一样打摆子,脸色青白,嘴唇咬出血。 舒楝无言,这种时候指责她一开始做错了有什么意义,更何况错的更离谱的是秦桑桑,失恋的人多了,也未见的个个都去报复社会。 半个小时后,童释文被推入加护病房,王如燕的婆婆童太太匆匆赶来,得知儿子情况稳定,合掌不住的阿弥陀佛,感谢神佛。 儿子没事了,童太太开始担心孙子,扶住王如燕埋怨,“快别哭了,释文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你公公又不能受刺激,你把自己哭病了,一家三口病人,我照顾得过来吗?你都快当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吧,你守了一天,回家好好休息,这里不用担心,一会儿释文堂姐过来,不缺人照顾” 舒楝一旁听着,直觉王如燕婆婆说话水平高,未来婆婆情商高,婆媳之间容易相处些。 王如燕也不坚持,她婆婆转头向舒楝道谢,“小舒,辛苦你跑一趟把小燕儿送回家” 收拾停当,她们正准备打道回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舒楝心想秦桑桑应该蹲监狱或者在警局接受批评教育,这么快就蹦哒出来了,是不是有点……不由疑惑地向王如燕递眼色。 王如燕攥着拳头一副拼命地架势,恨不得一把撕了秦桑桑。她婆婆快一步,冲到秦桑桑跟前,咬牙切齿,“你还有脸来,嫌害释文不够惨么?你就那么狠的心,活生生的一个人,你拿刀捅他,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秦桑桑遽然后退,猛烈摇头,“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我就是,就是太生气了” 童太太满眼失望,以前她只当秦桑桑不懂事,现在才发现她不通情理,还任性妄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竟然毫无悔过之心。 王如燕真想一巴掌甩秦桑桑脸上,舒楝察觉她的意图,下死劲拉住她,小声说:“那就一疯子,你和她对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们为什么不控告她?她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就这样不痛不痒放过她?” 经舒楝提醒,王如燕冷静下来,忍下一口恶气,往电梯处走。 直到坐上车,王如燕才将憋的那口气缓缓吐出来,神情疲惫颓唐,“释文还清醒的时候嘱咐我不要报警,多少念及往日情分,还说这叫一刀两断,以后秦桑桑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秦桑桑父母天天堵在我们家门口,求我放过秦桑桑,我父母到底心软,也帮着劝我们和解” 舒楝“啧”了声,露出牙疼的表情,一出三角恋扯出的破烂事,谁也不全然无辜,童释文和秦桑桑分手处理的妥当些,不至于会挨上一刀,而且,与分手相比,恐怕秦桑桑更恨童释文火速搭上了她的冤家对头王如燕,这赤*裸裸的打脸才令她丧失理智,行事癫狂。 “小舒,我后悔了,我真不该——” 舒楝截断王如燕的话,“看得出童释文是个好男人,他和秦桑桑分手也并非外人插足所致,与其后悔,不如好好把握,毕竟你们付出了代价,拼力也要求个好结果,不然就成笑话了,你说是吧?” 王如燕咬唇,“我明白” 点到即止,日子怎么过还得靠他们自个琢磨。 舒楝不由想到几位熟人的感情状况,钱进和苏怀秋仍旧不清不楚,胡琳收拾细软回老家待产,她那出轨的老公跟临时擦出激情的第三者划清了界限,看样子想挽回妻子和家庭。路璐金和乔航同居,他俩不纠结,没羞没臊地过到了一起,但过大的年龄差距很显然是一枚隐形炸弹,路璐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她只在乎眼前,不求长久,乔航是否与她想法一致就难说了。孟源的生活最安稳,她和老公相亲结婚,最近正在备孕,胖了一圈,每次碰面都笑眯眯的,不用猜也知道她过得顺心顺意。 感情、婚姻或许别她想象中复杂,会不会因人而异?舒楝没有答案,她觉得恋爱结婚麻烦,迄今为止,她都没惹“麻烦”上身,除了工作上的烦心事,生活可谓自在极了。 她的经验对于朋友毫无帮助,总不能劝他们,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吧。 车内气氛滞重,舒楝打开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的歌真让她无语问苍天。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难题……好在不是她的难题。 第84章 有则的人 高旻的接待规格超出了舒楝的期待。 她被穿制服戴白手套的专车司机接到私人停机坪。 高旻倚着机舱门,摘下墨镜,笑得十分荡漾,“纽约直升机全景观光之旅即将启程,由我为您服务,不知阁下满意吗?” 舒楝吹口哨,“简直不能更满意” 眼前未来主义风格的飞机值得一声喝彩,纯黑色机身,黑色视窗,涵道尾螺旋桨。欧直ec135,《侏罗纪世界》中的同款飞机,舒楝印象深刻,高旻估计跟追逐潮流的姑娘一般,喜欢搜罗当即新品。 高旻朝舒楝伸手,“上来” 舒楝爽快拉住他的手借力跳进机舱。 高旻帮舒楝戴上降噪耳机,不经意间指尖划过她的耳垂,柔腻的触感附着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舒楝正扭脸打量机舱内部环境,没发觉高旻的异样,等她回头,高旻已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泄露感情的眼睛藏在镜片后。 “‘爱马仕直升机’果然名不虚传,诶,你们有钱人的消费口号是不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舒楝看着被“h”织物覆盖的机舱内部结构打趣。 “有时候,‘最好’与‘最贵’是近似等于的关系”,声控麦克风将高旻的轻笑传至舒楝耳边,凭良心讲,高老板的声音低缓悦耳,富有磁性,让人听着十分享受。所以不论高旻说什么,舒楝都笑眯眯地捧场。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起飞了”,高旻操纵驾驶杆,直升机爬升,顶上的旋翼高速旋转,搅动气旋,爆发出巨大的噪音。 传感器和花花绿绿的液晶仪表盘看得舒楝眼晕,她不大放心地问:“喂,你飞机驾照考多久了?新手的话,咱得稳一点!” 高旻哧哧乐了半晌才说:“我驾龄10年,安全飞行超过1000小时,不算老手,怎么也比新手经验多点,你大可安心” 听出这是笑话她,舒楝怪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恐高吗,你的直升机跟客机不一样,机舱环绕的都是玻璃,视野确实无敌,可我看得腿软”,有桩丢脸的事她从来不提,前几年和单位的同事去张家界旅游,大家体验天门山的玻璃栈道,她硬着头皮走了几步,没忍住往脚下看了一眼,立时头昏眼花腿打颤,说什么也不挑战自我了,一颗心忽悠着,一步一步地挪回去,好歹她咬住牙没叫出声来,前面一位男同胞那尖叫声直上云霄,哭着喊着让同伴把他送回来。 怕舒楝仍旧不放心,高旻安慰她,“这款直升机采用最先进的电子设备以及抗坠毁油箱系统,起降性、机动性、通用性都是最一流的,我国陆军航空兵直升机教练机选的就是欧直‘蜂鸟’,说明它具有良好的可靠性。就算出现主旋翼停车事故,还能自旋机动避险,实现安全着陆” 专业术语舒楝听得一知半解,知道高旻是在宽慰她,当下也不再磨叽,换个舒服姿势,窝在鞍形小公牛皮座椅中,透过玻璃俯瞰夕阳下的纽约城。 落日熔金,直升机在摩天楼群中穿行,将影子投映在玻璃幕墙上。 舒楝眼前不时掠过地标性的建筑,当年跟着导游走马观花,认识不少地名,不过看到高耸入云的尖顶天线,脑子闪过电影《西雅图夜未眠》中的对白,“我在帝国大厦等着你”。 电影迷们大多登上了帝国大厦的观景台,舒楝没什么电影情结,她买了洛克菲勒中心顶层观景台的门票,因为导游说那里是拍摄曼哈顿夜景的最佳地点。 当时正值圣诞节,洛克菲勒中心举办圣诞树亮灯仪式,万众瞩目,人山人海,气氛与国内春节相似。 太阳落到地平线之下,南街海港桅杆如林,码头停泊着渡轮和古老的帆船,横跨东河的曼哈顿桥与布鲁克林桥遥遥相望,晚上亮了夜灯,身姿更迷人。 颜色鲜亮的快艇在水面上冲锋破浪,舒楝瞥高旻,“海陆空交通工具就没有你不会的吧?” “人类发明交通工具是为了给生活提供便利,我认为有必要掌握驾驶技术” 口气好大,拖拉机会开吗?太空飞船会开吗?舒楝默默把吐槽憋回肚里,不用问也知道他会开船。 余光扫过舒楝,高旻忍不住笑,“感觉你很无语” “没有,我在想有钱人是不是必备三大件,豪车、飞机、游艇,不说俗,消费能力在那儿,必须一样不落的买到手,就当为gdp的增长做贡献” 高旻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即能愉己,又能兼利天下,所以不能免俗,三大件我也买齐了,咱们去看看我的游艇?” 绕着曼哈顿的天际线盘旋了一圈,直升机向哈德逊河飞去。 纽约西城彩霞满天,河水细波粼粼,隔岸是新泽西。 直升机减速贴着被霞光映红的河面滑行,不远处的私人码头停靠着一艘艘游艇,与码头毗邻的高楼大厦住的都是世界级富豪,一个单位没有千万美金买不下来,再加上停船费牌照费,起码也要上百万美金,所以那些下楼直接开船出海的人不是石油大亨就是东欧亿万富翁。 高旻的游艇停在这儿,估摸着也住附近。 有钱人啊,舒楝在心里感叹,高旻指给她看自己的游艇,暗物质号,在一众白色中,深灰色的船体独树一帜,造型高科技感十足。 关于游艇,舒楝首先联想到的是香槟、派对、穿比基尼的艳女,有钱人的休闲方式无非都这个调调。 不管怎么看,游艇与寻欢作乐都是固定搭配。 舒楝别有深意地瞥了高旻一眼,勾起嘴角,揶揄,“没有游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花天酒地” 高旻秒懂,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没立场,他拥有一艘68米的超级游艇,常年停在地中海蔚蓝海岸,方便招待客户和官员出海享乐,据服务暗物质资本的公关公司代表说,游艇上的气氛的确非常香艳,非常醉生梦死——也非常令他不喜欢,是以那艘游艇自购买试航后他再也没登上过。 如非必要的应酬纯粹是浪费生命。 “暗物质号和灯红酒绿八竿子打不着,我开它海钓图方便而已”,这艘riva游艇是他避世的休憩地,不是社交之所,这点希望舒楝明白。 哎哟哟,何必急着撇清呢,马克思主义哲学她学过,生活方式不腐化堕落还能叫资本家么。 “高总,谢啦,捎带我感受一把纸醉金迷”,舒楝调侃,转念想到,老高在国内一没情人二没女友三没花边新闻,日子过得像得道高僧,但没准人家的主战场在国外呢,身边有没有恋人不好说,但“不求回报”的朋友应该有,男人嘛…… 舒楝脑补正来劲,直升机再次爬到高空,忽然听到高旻说,“往下看” “哇!”,舒楝惊叹,被美丽的夜景震撼得几近失语,日落时分,楼群的灯光逐渐亮起,从高处鸟瞰,川流不息的车辆、高低错落的建筑、蛛网一般的河道,被璀璨的灯光装点,彷佛星罗棋布的电路板。 “美帝不愧为灯塔国,电力真足”,舒楝酸溜溜的,随即想到正事,向高旻确认,“你让我住你家方便吗?其实我预定酒店了,真的不用麻烦你” “不会有任何‘不方便’的状况”,高旻顿了顿,加重语气,“我身边没有任何字面意义上的伴侣,情妇、床伴、爱人——随你怎么想,但我要告诉你,没有。而且你想像的情况不会发生,除非你觉得不方便” 得,气氛搞砸了,舒楝压根没料到高旻如此坦荡直白,成年人之间有些事不必言明,意会即可,稍加暗示,一句话的事,有必要挑明吗?这不是成心让她尴尬吗? 往深处琢磨琢磨,高旻真的对她没意思?要是有,他老把做朋友挂在嘴上,要是没有,对她这么好,真不怕造成误会? 百思不得其解,舒楝干笑两声,“你别怪我小家子气,我无意过问你的*,异性朋友有时候还是需要避嫌的,说真的,如果你在美国有女伴,那我不方便接受你的好意” “即使我房子空着落灰你也不住?” “那要看你只招待我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就好比,我有男朋友了,还以朋友的名义接受你的照顾,你会作何感想?这跟脚踏两只船有什么区别?不是我清高,主要是我怕麻烦,所以谨慎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一向有原则”,刚刚的阴郁像是错觉,笑容重新回到脸上,高旻想舒楝原则性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给了他巨大的安全感,不必担心突如其来的背叛。 第85章 友谊与爱情 带停机坪的顶层豪华公寓,英文叫penthouse,据说在国际化大都市深受土豪们的青睐。但因其稀缺性,有钱也未必买的到。所以当舒楝置身高旻在曼哈顿上千平米的顶层复式豪宅,也不得不承认高老板远比她想象得能量巨大。 她不怕腿疼把高旻的penthouse逛了个遍,最后倒在客厅的弧形沙发上,环视270度的全景玻璃窗,窗外华夜璀璨,哈德逊河星光点点,鳞次栉比的高楼间的街区被霓虹和车灯照得如同黄金铺就……真美。 当然她是不会夸出口的,那岂不代表她认同了金钱的魔力?欣赏纽约的繁华夜景,买票登上帝国大厦或乘空中缆车一样能大饱眼福。 做人要硬气,绝不能被金钱迷惑,舒楝挺直脊梁,摆出富贵不能淫的架势,故作淡然,“你这房子一个人住是不是大了点?多浪费!” “在社会财富分配上,人类依然延续丛林法则,每个人都为占据更多的资源,拓展更多的空间而奋斗,这一点,房子体现的尤为鲜明” 好无耻的资本家论调,舒楝嗤之以鼻,就连美国这个霸权主义国家还拿人权当遮羞布呢,此外哪个国家不宣称扶持弱势群体?资源分配的确不公平,但被占据资源的少数人之一道破,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窥破舒楝的酸葡萄心理,高旻绅士地保持沉默,无声笑了笑,另起话头,“饿了吧?我给你准备晚餐” 舒楝脸烧得厉害,终于有了作客的觉悟,坐人家的飞机,住人家的房子,吃人家做的饭,还跟人家斗嘴,用脸大如盆说她都不为过。自我检讨一番,厚起面皮,讪笑几声,“简单吃点吧,国内这个点是早餐时间,我一般随便对付下,再说倒时差呢,没胃口” 高旻笑着转身,说出的话叫人无法拒绝,“我自问厨艺拿得出手,绝不会教你倒胃口” 舒楝换上便装,靠着吧台看高旻秀厨艺。 白衬衫黑西裤系结半围裙,手持喷枪,一丝不苟地烤三文鱼。 整个人散发着引人探究的禁欲感。 高旻认真做事时的气场生人勿近,头顶的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姿,舒楝想,她说过的话恐怕要收回了,原来男人做菜时也性感的要命,更何况这个男人风神疏朗,自有令人沉醉的魅力。怎么说呢,优雅是种高级的性感,而高旻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高旻忽然回眸,舒楝肆无忌惮的目光被拦截,两人视线交汇,无意识地微笑,有什么东西在暗自蠢动,放肆翻涌。 怪异的气氛蔓延发酵,舒楝收敛心神,垂下眼睛。 高旻这是在撩她吗,别说,眼神还挺煽情,待她细看,丫恢复了正常,埋头做菜,恍如空气中流淌的脉脉情愫全是她的一场臆想。 男女之间的友情当真是个伪命题,一个眯眼都可能错会成别有含义的挑逗。 舒楝想当然地把刚才的暧昧归结为错觉,心头的那丝涟漪很快风过无痕。 高旻愉悦地勾起唇角,看来她还没迟钝到无可救药。 晚餐后两人各怀心思,想的事不在一个频道上,舒楝心大,想通了就不再纠结,加上时差没倒过来,她生龙活虎地在高旻的豪宅走来走去,屋子大的能探险,走了一半她就失去了耐性,盘腿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发呆。 “长途飞行会导致生物钟紊乱,我猜你今晚多半要失眠”,高旻居高临下盯着路楝,露出好笑地表情。 这还用猜吗,上了飞机她就开睡,眼下精神得很。 “消除时差我有经验,要不要试试?”,听着像征求意见,高旻并不指望舒楝回答,俯身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站在蓝莹莹的泳池边,舒楝知道了高旻所谓的“经验”,游泳,游得精疲力尽,保管能睡个囫囵觉。 高旻脱下浴衣,做完准备动作,纵身跃入泳池。 舒楝偷偷瞟了一眼,心中有了定论,高旻属于脱掉衣服更好看的男人,他身形流畅,比例匀称,腹肌完美,皮肤光滑有弹性,当然这要她摸过才能验证,至少视觉上给人的感觉如此。 切,就你有大长腿吗,我也有。看着高旻漂亮的泳姿,舒楝燃起了斗志,一把扯下浴袍,伸伸胳膊蹬蹬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姿势不雅,初战失利,舒楝很不服气,向高旻下战书,比赛游泳,企图用速度压制他。 并非舒楝轻敌,她是三下猛,短途类的运动,靠快速的爆发力,她还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高旻欣然应允,很有风度地让了舒楝五米,舒楝嘴上嚷不用让也能绝地反攻,暗地里使劲,听到“预备开始”,铆劲窜了出去,高旻速度不慢,眼看两人的差距越来越近,舒楝佯装腿抽筋,演技爆棚地嚎了一嗓子。 “腿抽筋了吗?”,高旻迅速游过来,一手揽住舒楝的肩膀,一手朝她水下的小腿摸去。 就是现在,舒楝窃笑,一把推开高旻,瞬间菲尔普斯附体,姿势优美的蝶泳换成自由泳,奋力向尽头游去。 三个回合论输赢,舒楝耍诈险胜,扒在泳池边喘气,扭头向高旻得瑟地挑眉。 高旻把滴水的头发撸向脑后,露出清俊的五官,眉眼带笑,目光满满都是对熊孩子的包容与无奈。 “下次换个方法,喊暂停也行,别的都不许,特别是装溺水,没有下次,知道吗?” 舒楝很干脆地认错,“我赢得不够光明正大,下不为例” “再游几圈,尚能战否?” “没问题!” 实打实地比,舒楝并没有落后高旻多远,始终与他保持半米的距离,和胜负心无关,她纯粹想把力气用完,失眠的滋味不好受,明天还有活干,就怕萎靡不振耽误了正事。 高旻上岸了,舒楝还在游,为了适应新环境,快些入睡,她也是拼。 舒楝没有择床的毛病,可架不住卧室大,中央两米多的圆床像浮在海面的孤岛,纵然能欣赏到视效一流的华丽夜景,但那面玻璃墙实在叫她这个恐高的人吃不消。 渐渐的,高旻看不下去了,怕这姐们力竭出意外,不由分说把她拽出泳池。 舒楝接住高旻递过来的浴袍,舒服地坐到儿泳池边的躺椅上,歪头看到桌子上的饮料和水果船,惊讶,“咦,什么时候送来的?你家的服务员随你,走路没动静,有当特务的潜质” “一个合格的家政服务员,任何时候都不会喧宾夺主,我有客人在,他们理应自觉回避”,高旻说这给舒楝斟了一杯茶,“先喝这个,安神的” 高旻的动作就差喂到她嘴边了,舒楝尴尬,忙不迭地接住茶。 “高总你也太热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找我借钱呢,咱们都是熟人了,真不用客气!” “咱们是互相串门的关系,比远亲还要近一层,你不远万里来我家做客,我照顾你理所应当”,高旻眼角弯了弯,“更何况,我看你游泳累的够呛,帮你递杯茶也就顺手的事,真不值当你有负担” 照顾不是关键,关键是照顾得太体贴太周到,很难不让人想岔,舒楝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换个异性对她做同样的事,她会认为对方有追求她的意思,然后直接向对方求证。对高旻显然不适合这个套路,他打着朋友的旗号,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她判断失误,丢脸不说,还会让人觉得她想入非非爱脑补。 不弄清楚高旻的想法,她今晚铁定失眠。直线球不行,那就打曲线球。 舒楝鬼祟地瞥高旻,高旻一看过来,她就佯装品茶,最后实在憋不住起了话头,“昨天你说的那番话我深有体会” “哦?什么体会?”,高旻饶有兴趣地问。 “我觉得你有感情洁癖,所以——”,舒楝偷觑高旻的脸色,见无异色,继续说,“所以对另一半要求高,标准严,恐怕寻常人你也看不上” “这么说在对人生伴侣的看法上我们有志一同”,高旻用了陈述的语气,笃定舒楝和他志趣相仿。 “那不一样”,舒楝矢口否认,她单身至今,原因是多方面的,桃花不旺,乏人问津是一方面,工作为重忽略其他是另一方面,剩下的难以启齿,说出来简直灭自己威风,几次相亲,无论男方条件如何,她都是被挑剔的那一方。 “怎么就不一样了,还是说对于另一半你的看法不同?” “错,确切的说,在婚恋市场上,男女的标准不一样”,舒楝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容,“时光为男人加冕,却不站在女人这一边,一个年长,事业有成的男人会被认为成熟有魅力,而过了最佳生育年龄的女人,学历再高、事业再好,都不会为她加分,谁是买方市场,谁又是卖方市场,一目了然。所以说,我要用你的标准挑选婚姻拍档,很可能会孤独终老。” 高旻侧身端详舒楝,她的表情倒自得的很,看样子哪怕孤独终老也不会轻易妥协,“你何必自贬,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迁就” 不是每个人的追求都包括爱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要按着条条框框生活,可人吧又逃不开红尘,既然够胆做自己,就得有承受蜚短流长的勇气。 只不过总有些人和事让你的修养和耐性经受考验,像有回相亲,男方听说了她的年龄直接拒了,可笑的是那男的37岁了,居然嫌弃她这个30岁的老,做梦都想取个二十岁卜卜脆的年轻姑娘。还有嫌弃她家境的,觉得她老家在18线小县城,房子还是自建的,怎么都没法和一线大都市的殷实人家比。 当时舒楝气得少吃了一顿饭,痛定思痛后,她决定再也不相亲找虐,婚姻的本质是繁衍和财产分配,人人都奔着一个目标选,年轻好看有钱的,至于能不能选到就看各人缘法了,再挑与被挑的过程中也没什么好着急上火的,退出选择万事大吉。 高旻不同,他拥有充分的选择权。 舒楝把糟糕的回忆甩开,扭脸看高旻,将话题圆回来,“是啊,我不会为难自己将就别人,别人自然也不用将就我,按照丛林法则,我属于自动弃权的那一拨,但你高总是淘汰别人的那一拨,你说咱们俩怎么会一样?” “我以为我们的态度都是宁缺勿滥” “对我而言,‘宁缺勿滥’是推脱的借口,为单身找理由而已。于你呢,估计是真实想法,那个让你宁缺勿滥的人毫无疑问是你梦寐以求的伴侣” 重点是他有钱啊,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之前在国内就知道他是大款儿,来美国后对他有钱的程度又加深了认知,或者说超出了她的认知,单说他的住处,地理位置优越,高科技安保系统,公寓的每一面落地窗都装备了防弹玻璃,电梯和入口处设有虹膜扫描身份识别系统,还装了空气过滤装置,防止暴恐分子利用毒气对公寓进行攻击,这还不算绝,更绝的是还有一个10公分厚的钢板制作的紧急避难室。想想看,到底要多有钱才需要如此固若金汤的高科技安保系统? 富豪如高旻还会缺人爱吗?只要他肯,等着拿爱的号码牌的女人能排到大西洋去。但他私生活严谨自律,不玩感情游戏,耐得住寂寞,独善其身不染尘埃,究其因由,固然和前女友的背叛脱不了干系,无论换谁谈了七年恋爱被踹,对待下一段感情都会慎之又慎。从这方面来说,舒楝是理解高旻的,另一方面嘛,恐怕是高旻自己的原因。 “我梦寐以求的伴侣,呵——”,高旻轻笑了声,转而认真问:“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舒楝正琢磨得起劲,冷不丁被问到,愣了几秒,心里古怪极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吗? 再者,她啰里八嗦跟这儿磨嘴皮子,就是想点醒高旻,她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只是朋友,没必要待她太殷勤。什么事一旦过头,就变味儿了。 高旻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楝,似乎十分想听她的意见。 “那我就说了”,舒楝装作为难的样子,“说的不对你就当逗个乐子——我觉得吧你重感觉甚于感官。” “怎么讲?” “你如果贪图女色耽于感官享受,身边怎么会没有,呃,你怎么说来着,任何字面意义上的女伴。你知道四九城和魔都有多少姿色出众求上位的姑娘吗,就咱们出席过的宴会和酒会,讨好你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她们青春娇媚,年轻的面孔上毫不掩饰对你的兴趣,你但凡有点意思,嘿嘿……”,舒楝十三兮兮地笑了声,用眼神和戏多的眉毛诠释什么叫“你懂的”。 男和女天雷勾动地火往往就在一眼间。 高旻不接梗,舒楝顿感无趣,不再卖关子,“况且那样的大美人你都不假辞色,说明你不是个惑于声色的人。” “还有吗?”,舒楝的夸奖,高旻照单全收,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心情爆好。 “空有美貌的女人不足以打动你,那种既美又有灵魂的女人估计是你的菜,而且你内心深处应该挺期待爱情的,类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样的感觉,看一眼就麻酥酥的,跟摸了电门似的” “说的你好像摸过一样”,高旻忍俊不禁。 你是嘲笑我没经验吗?舒楝翻白眼,“都成年人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原始的性吸引力么” “你还挺懂”,高旻这句话不知是揶揄还是奚落,舒楝摆摆手,意思是不敢当。 偷眼觑高旻,他笑得贼灿烂,她跟这儿兜了半天圈子,一句实质性的话都没套出来,不由感到烦躁,“有句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我听着”,高旻绷住嘴角,虽然他觉得好笑,但配合舒楝的严肃,及时调整了表情。 “你和你前未婚妻日久生情,然后水到渠成走到了一起,当然这并不是我猜的,你强调了不止一次,说,你们之间并不是爱情” 高旻点头,“对,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曾经我一度认为,婚姻与爱情无关,和什么人一起生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不讨厌” “但那不是爱情”,舒楝静静地点明。 “是,所以我很感谢她的放弃”,高旻笑了笑。 “你以前的想法和我们这些相亲的差不多,人不讨厌,条件相当,就搭伙过日子,幸运的话,还能过上一辈子。没什么不好,除了有点遗憾,多数人都这么对付着过,没有完美的生活,我们只求及格,可你用不着对付,你人生的字典中不该有凑合、将就之类的字眼,你应该相信你的眼你的心,相信那个让你心脏疯狂跳动的人,爱情没那么复杂,有时候可能就是一眼的事!” 舒楝不带磕绊地一气儿说完,端起调配好的血玛丽,痛快地饮下半杯,舌尖舔了舔嘴角,一边回味,一边想,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自己慢慢悟吧。 就在她以为试探告一段落时,高旻突然问:“荷尔蒙冲动萌发的爱情会牢靠吗?” “冷静的婚姻也不一定就长久”,舒楝笑吟吟地看着高旻,“咱们两个未婚的就别进行哲学思辨了。举两个例子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她喜欢你,而你将她拒之千里,我猜不仅仅因为她是你好友的女人吧,再说我——” 舒楝的目光在高旻脸上打转,高旻的眉心跳了跳,他想,她会说什么,他期待,亦深深恐惧。 “你觉得我怎么样?”,舒楝并不指望高旻回答,她顾自说,“我的精神世界挺吸引人的,灵魂也称得上性感,就是包裹思想的皮囊不怎么华丽”,说到这儿,她毫不在意地拢紧浴袍,展示并不玲珑的身体曲线,高、瘦,模样犀利,缺少女性的柔美,“假如撞你车的不是我,是个符合你审美观的漂亮姑娘,她向你道歉,你的态度会不会不同?千万别说一视同仁,这个世界上美丽本就是一种稀缺资源,长得漂亮更容易被原谅,不是吗?” “漂亮不是犯错的借口,还有,人类的情感产生于大脑,包括肉*体冲动,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能控制本能,而不是被本能控制,喜不喜欢一个人,我的大脑会告诉我” 舒楝露出欣慰的神情,口水没白费,“mr高,容我给你提个醒,你平时稍微解放下天性,运用你的大脑你的心脏,早日相中一个对眼的姑娘,老实说,你的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有点可惜” 暗示到这份儿上,再听不懂,那就是装傻。高旻唇边的笑有几分无奈,他需要找机会和舒楝谈谈,真挚地把心捧给她,不知她要不要。 第86章 投其所好 舒楝自认为将高旻引向真爱之路,她安慰自己,就算没做到,起码他也能分分清爱情与友情的区别吧,形式决定内容,做符合角色的行动,这才是重点。 心事放下大半,一夜好梦,第二天,舒楝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工作中。相比她的没心没肺,高旻眼下隐隐发青,起床后破天荒地没外出晨跑。 他在等电话,等舒楝的电话,她说工作结束后约他吃饭。 约会的约,而不是请客的请。 高旻的情绪因为一个字眼奇异地高涨了一整天,员工们用眼神相互询问,老板这是怎么了,走路带风,说话带笑。 舒楝收工后第一件事便是践约,她承诺高旻请他吃顿贵的。 吃饭的地点定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名声很大,位子特别难订,她也是通过路璐金的关系订到了餐位。 舒楝电话打来时,高旻的心暗暗欢呼雀跃,他面上不显,很镇定地问:“你在哪儿” “呃——”,舒楝抬头看看路标,说:“唐人街,东百老汇大道”,这里距离高旻的公寓并不远,她原本打算乘地铁回去换衣服,破洞牛仔裤不适合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就餐氛围。 不必华服,至少也要穿着得体。 她不愿意在异国他乡因细枝末节上的不讲究遭人白眼。 感觉会给中国人丢脸似的。 “那好,你原地等着,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折腾了,我自己回去就成” “你的行李我让人送到了五十七街” 五十七街,那里离第五大道近,酒店不少,这是让她搬出去的意思?那还不如住预定的酒店,起码住宿费不会超出预算。 舒楝正想回话,高旻抢先一步说:“换的住处你肯定喜欢” “什么住处?”,舒楝只盼高老板别报出一个贵的离谱的酒店名。 “我在公园大道的房子,风格嘛”,高旻轻笑了一声,“应该符合你的喜好” 听着像揶揄,舒楝撇撇嘴,什么喜好,我的喜好高雅着呢! 半个小时后,她心服口服,承认高旻在揣摩人方面,的确颇有洞察力,没错,他那矗立在五十七街的花园大宅实在很难令她违心地说不喜欢。 她喜欢,喜欢极了。这里比高旻冷冰冰清洁过分的顶层公寓好多了,无论是装修还是格局,都更让她愉悦。 明显这座房子的气场与她相合。 门房、管家、成群的仆人——住在高旻冷冰冰的顶层豪宅,她极力避免使用的名词,礼貌地称之为家政服务员或钟点工。 “高旻你到底什么背景,拥有这种有年头的老宅子,除了砸钱,还要看身份,你是不是跑欧洲哪个小国买贵族头衔了?” “我这房子确实不是买的”,促狭的光在高旻眼中闪动,“是我继承的” “啧啧啧,高旻,你的人设近乎完美”,好心情时,舒楝不介意多恭维几句,“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你这样的,哪怕八十岁也有人追!” “嗯,追我的钱” 舒楝哈哈大笑。 换装完毕,高旻带她参观车库,顺便挑车子。 那一排排的豪车、超跑彻底闪瞎了人眼,舒楝唉哟一声,“我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高旻乐了,“没事,我给你备瓶眼药水” “这么多车都能拍部速度与激情了”,舒楝批判,“太资本主义了!” “在做贡献方面,我还是很社会主义的”,高旻不接受指控,然后拍拍舒楝的肩膀,“选你喜欢的车吧” “出去吃晚餐,不用太高调吧,嗯,开哪辆呢”,舒楝苦恼,大有穷人乍富,不知所措的感觉。 “随便挑”,高旻鼓励。 “那行吧,就它了”,舒楝指向红色的lykanhypersport,据说车大灯镶嵌着钻石和宝石,内饰皮革用金线缝制,奢华的不得了。 高旻想都没想,取钥匙给她。 “诶,别,别——我开玩笑的,咱们还是开部低调的吧”,上千万美金的车,她可不敢开。 推拒两回,在高旻的坚持下,舒楝恭敬不如从命,开着钱串子车一路招摇。 刚开始,舒楝的小心脏扑腾了两下,开顺手了,那种一生不羁爱自由的劲头上来了,恨不得立马冲上赛道撒撒野。 或许是开了豪车中的豪车,舒楝陡然生出几分豪气,到了餐厅,口气很大地让高旻随便点单。 高旻笑眯眯瞥了她一眼,翻开菜单,“那我点了” 舒楝做个“请”的手势,第一次见面就吃了她六千块,经此一劫,心理和钱包的承受力大大加强。 服务人员随侍在侧,边解说边推荐。 最后要的u,不需要点菜,厨师已经设计好了,从头盘到甜品都有,一共8道菜。 舒楝闲着无事,用余光观察餐厅环境。 窗外紧邻哈德逊东河,如果是夏季,开放室外就餐区,就能一边吹着凉爽的小风,一边品味美酒。可惜暮春,傍晚有点凉,只能待在室内。 高旻要了香槟,还为舒楝要了杯幻彩鸡尾酒,他知道她爱喝。 尝了一口,舒楝睁大眼睛,“好喝,你要不要来一杯?” 高旻端起香槟浅斟慢酌,“昨晚咱们交流,你有的观点,我不太赞同” 舒楝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角,“哦,是吗,关于什么?” “你看过《围城》吗?”,高旻笑着问。 舒楝诚实地摇头,她就看过两章,之后就束之高阁,虽然自诩文青,纯文学类的书,她看的并不多。 “书中有段话,‘爱情跟性*欲’一胞双生,类而不同,性*欲并非爱情的基本,爱情也不是性*欲的升华’”,高旻眉头轻挑,彷佛寻求舒楝的认同,他唇边绽放的笑容近乎甜蜜。 即使用汉语在英语环境中讨论……性不性的,是否有点那个。 舒楝搔搔头,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周边,很好,都是老外。顿时没了顾忌,笑了笑说:“你提到的很有趣,为一夜情和滥情的人提供了理论支持:我上过许多床,但我的爱只给你。不过——”,她笑嘻嘻地敲敲盘子,“呐,譬如这客菜,摆盘别致,色彩鲜艳,一看就让人有食欲,那么问题来了,好吃吗,能成为必点菜吗,尝过了才知道,所以,人同此理,你首先要对她有欲*望,然后才有发展成爱情的可能,你说对不对?” 送至唇边的酒杯又放下,高旻望着舒楝一时无语,眼神复杂难辨,舒楝对此的解读是: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从逻辑上讲,爱情是性*欲的升华,完全说得通”,末了,她总结陈词。 “我始终认为慢慢加深的感情才是爱,你说的那种是激情,随时都可以消散,或者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就好比我们……”,高旻迎上舒楝的视线,“初次碰面,你我谁也没预料到会成为朋友,如果因一眼定好恶,恐怕就没有后来的缘分,更别提现在言笑晏晏对坐用餐了” 舒楝想起撞车时和他相看两相厌的情景,不由笑了,“也对,那时候你一定看我很不顺眼吧?” 高旻撑着下巴回忆,“前面的跑车不管不顾地高速后退,我要是规避危险也往后退,很可能会造成连环车祸,坦白讲,我对前面开车的司机相当恼火” 舒楝汗颜,性命攸关之时,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她确实没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引发什么不良后果。 “想必你对我印象不佳”,她有自知自明。 高旻笑着点头,“是,可以说恶劣”,回想撞车时的情景,笑意渐渐扩大,“跑车上走下的人十分符合我的想象” 可见先入为主把她想坏了,舒楝腹诽,终不甘心,忿忿不平,“肯定不是什么好想象!”,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肇事者驾车逃逸,她生气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风度和面部表情管理。 “开跑车,穿高级成衣,脸上还贴着面膜,只顾看自己的车,不顾他人生死,一副为富不仁的模样” 喂喂,她的形象有那么不堪吗?难怪宰起她来毫不手软。再想想车祸之后的连环倒霉遭遇,几乎都和高某人有关,如今一团和气也是命运无常啊…… 舒楝扯扯嘴角干笑,高旻品着香槟含笑与她对望。 这是要弄啥,眉来眼去的。 喝酒压压惊,舒楝端起酒杯,心想等会儿要叫代驾了。 看出她不自在,高旻转移话题,“你不是去采访特朗普的华裔助选团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唐人街?” “唔,额外任务,写一篇唐人街中国移民纪实”,舒楝叹口气,“有些人黑在美国,十年过去了,英语还不会说,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还有人一家三口住在不足五平米的蜗居中,唉,你说他们图了什么呀,日子过得比国内还不如,为了拿绿卡入籍,走政治避难的路子,抹黑母国,祖宗都不要了。唐人街跟中国的县级市感觉差不多,还是八十年代那种,曼哈顿金融城就在隔壁,贫穷与富庶的对比简直触目!” “你去过布鲁克林和皇后区的贫民窟的话,估计感触会更强烈,那里被暴力和毒*品充斥,没有自来水和地下水道系统,生活用水只能从外面带回来,住的都是城市边缘人士,多数都是无业游民和有过犯罪记录的人,每天都在为生存挣扎。这些暴力街区与曼哈顿就像光和影,一起组成了真实的纽约,国人中崇洋媚外的我倒建议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到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好好感受一番,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做带路党” 高旻在美国长期生活过,他的话绝对有参考价值,舒楝看他一眼,笑着问:“你还知道‘带路党’这个词啊?” “我也是和某些人打过交道,才深刻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明明是制度的得利者,却反过来倒打一耙。他们没有原则,没有立场,或许连人格都值得怀疑”,高旻话中不掩鄙视。 “诶,你干嘛抢我台词!”,舒楝开心地笑,“话说回来,美国大选,你支持谁,川普还是希拉里?川普貌似对你们这些做对冲基金的不太友好,承诺当选后会向你们课以重税!” “美国总统候选人不都那样吗,说一套做一套,无论谁上台,代表的都是大财团的利益。而且对冲基金也有自己的游说团体,同行们投入了不少游说费‘走关系’,我想前景不至于黑暗吧” 得,涉及到利益,立马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上,果然不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晚餐后,他们沿着soho旁的春街散步,路边的小店个个文艺到爆炸,小清新们大概会很喜欢,就是贵的没天理。舒楝隔着橱窗打量商品上的标价牌,默默换算成人民币,打消了购物的念头,幸亏晚上打烊,拯救了她的钱包。 闲暇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接下来两天,舒楝忙于采访,高旻给她安排了一个保镖,负责她的安全。 舒楝觉得高旻小题大做,她是去工作,不是去跟人拼命,身边带个保镖会不会有点夸张? “美国持枪自由,你永远不知道冷枪从哪个方向射过来”,高旻一句话驳回了舒楝的抗议。 好吧,他说的也有道理,谁叫她倒霉倒出惯性了,万一小概率事件让她碰着了呢? 感谢高旻的乌鸦嘴!她在穿过哈林一个街区时遇到了抢劫,身体先于大脑行动起来,对着高自己一头的大块头拳打脚踢,死命地夺回背包,保镖维克多目瞪口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枪,抵住抢劫犯的太阳穴,大声呵斥,让他滚。 当晚,维克多向高旻告状,因为被保护人自作主张的行动,差点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高旻眉眼沉沉地看着舒楝,她能感受到无声地责备,想到自己在异国出了事会给高旻带来的麻烦,她很识相地道歉,承认错误,保证以后遇到类似事件绝不冲动。 第87章 心中的告白 舒楝被禁足了,她闷在高旻府上无所事事,各色目光的注视让她摸不清头脑。负责厨房的文图拉夫人说自高先生继承这座百年老宅后,还是第一次接待女性客人。 “好吧,我很荣幸”,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说我和你们高先生不是罗曼蒂克关系。有人信吗? 看出她无聊,文图拉夫人热诚地建议她去后花园的网球场打球,或者带保镖逛街。 舒楝摆手拒绝,表示老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对此,文图拉夫人非常欣慰,说为她准备英式下午茶。 高旻回来时,舒楝坐在花房中,手里拿着一本书,昏昏欲睡。 “有看书看睡着的文青吗?” 舒楝打了个激灵,张开眼睛,茫然了一会儿,才搞清状况,白瞪了高旻一眼,“你一天不挖苦我心里不得劲儿是吧?” 高旻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浓郁,“艾图拉泡的茶?” “呃,你怎么知道?”,艾图拉夫人相当于总调度,厨房的活,有专人各司其职。 “艾图拉是英国人,最喜欢泡格雷伯爵茶”,高旻说着,拿起一块点心,咬了口,“凉了,英式松饼趁热才能吃出松软的口感” 舒楝看着几乎没碰过的糕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喜欢吃甜的,越吃越饿,浪费了!” “正式的下午茶点心一般按照‘由淡到重、由咸到甜’的顺序,从下至上摆放在三层架上。像最底层的牛角面包,一半涂奶油,一半抹鱼子酱,搭配着吃,能填饱肚子”,高旻看着舒楝那张“你在说什么,我毫无兴趣”的脸,不由笑了,这姐们儿太可气了,谈兴浓时滔滔不绝,没兴致了,表情都欠奉。 舒楝也想给点反应,无奈她对西方这套不感冒,干巴巴地说:“哦,你吃吧” “不,咱们得少吃点,今晚吃筵席去!”,高旻眨眨眼,坏笑。 看着怎么不安好心呢! “红白喜事,哪样啊?” “都不是,慈善晚宴”,高旻递给舒楝一张邀请函。 白色的邀请函设计典雅,用英文花体字写着高旻的名字,还特意注明“携伴前往” 舒楝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不明白慈善晚宴跟她有什么关系。别说她没大爱,有的话那也应该支持祖国的慈善事业,把钱投给去向不明的国外基金,当她傻的吗? “不用你捐钱,我只是邀请你做伴儿陪我共同出席”,高旻顿了顿,补充,“举办慈善晚宴的主人你也认识” “谁呀?”,舒楝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自己有熟人在纽约。 “乔瑟夫·派恩”,高旻给她提示,“和我一起到普陀山拜观音的美国人” 原来是那个为了妻子不远万里拜佛求子的老外。 晚上,高旻偕同舒楝按时赴宴。 乔瑟夫·派恩挽着华裔妻子,远远地打招呼,“嘿,舒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舒楝太佩服乔瑟夫的记忆力,不过一面之缘,他能记住她,实属不易。 “派恩先生,我们中国有句问候语,叫别来无恙,现在拿来用很合适” 高旻眼角的笑纹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南茜不免多看他几眼,若有所悟,抿嘴笑着问:“高,不为我介绍吗?” 可惜,她那没眼色的丈夫抢了别人的话,高兴地嚷嚷,“甜心,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会中国功夫的舒小姐,我们一起在普陀山拜过佛”,扭头又对舒楝说,“这位大美人是我最最亲爱的妻子,南茜!” “少来,肉麻死了!”,南茜嫌弃地捶了下丈夫,同时抛了个媚眼,乔瑟夫很受用地捧着她的手吻了吻。 这一对夫妻毫不介意当众秀恩爱。 舒楝借机打量南茜,身材娇小丰满,皮肤微黑,一双斜飞的俏眼十分有东方韵味,肚子凸起,看样子有七八个月大小。 南茜和老公调完情,上前挽住舒楝的胳膊,“havefun,只是平常的慈善筹款晚宴,我预感我们能聊得来” 人与人之间,气场相合与否,凭第一感觉就能判断。 乔瑟夫和南茜住在纽约长岛一幢都铎王朝风格的别墅中,占地面积极广,四周被耐冬植物环绕。听高旻说,这对夫妻为了迎接新生命刚换的房子,他们以前住在布鲁克林区的loft。 舒楝一路走一路看,南茜热情地问:“怎么样?新房内的装潢是我一手设计的” “lovelyhouse”,舒楝选了安全的社交用语,南茜听了很开心,极力邀请她去参观婴儿房和游戏室。 “因为我怀了龙凤胎,所以公平起见,一间女孩房,一间男孩房,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小天使”,南茜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舒楝能想象南茜的双胞胎未来过的生活将多么幸福,芭比粉色的公主房,海军蓝的王子房。 她转身,握住南茜的手,发自内心地说:“祝福你” “是啊是啊,最近我都幸福地快发疯了,有你分享真好”,南茜倾身抱住舒楝,努力把自己的喜悦传递给她。 “对了,我听乔瑟夫说,你们一同去拜佛的朋友都有了好消息,是吗?”,南茜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奇地问。 “呃……”,姑且算吧,舒楝在心里说,“是,我一个朋友也怀孕了,是个小姑娘,另一个朋友找到了爱人”,至于不好的部分就不要说出来给人添堵。 “太神奇了,等我生下小孩,就去还愿,最好约你的朋友一起!” 舒楝挤出笑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乔瑟夫和高旻走过来,将她从两难境地中解救出来。 “亲爱的,作为晚宴女主人,你藏起来可不好”,乔瑟夫牵起南茜的手走下旋转楼梯。 南茜回头朝舒楝歉意地一笑,“先失陪,请自便!” “参与慈善是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高旻不急着下楼,他扶着雕花栏杆,置身事外地评论,态度称得上讽刺。 舒楝觉得高旻这个人挺耐人寻味,他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又审慎地和圈子保持距离,他享受挥金如土的生活,却并不沉迷。好像随时能抽身而去,姿态游离,非要概括的话,嗯,他是一个*型富豪。 大厅中央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有人在弹李斯特的钟,前奏轻盈活泼,变奏辉煌华丽。 “演奏者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奥地利钢琴家,和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同名,古典音乐圈的人称他为小阿尔弗雷德” 舒楝从优美动听的旋律中回神,笑着看高旻,“我猜也是,你瞧围着他的那些名流,巴掌拍得多么起劲,脸上欣赏钦慕的表情多么真实,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假,换个籍籍无名的人弹,或许掌声会含蓄一些” 并非她小人之心,刚才有个二重奏的小提琴就被无视了。 “上流社交圈中的每一个人都擅长假面游戏,这里面没有真朋友,只有真利益”,高旻的声音轻而冷,与浮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舒楝诧异,“你和乔瑟夫·派恩不算真朋友?” “以前我们是合伙人,现在我们是朋友”,高旻笑笑,“走吧,咱们下去,你负责吃好喝好,什么都不用管” “我肯定不会亏待自个儿,待会儿估计就到拍卖筹款环节了,你放心应酬去” “我早认捐了一副画,钱打到派恩夫妇慈善基金的户头,眼下也没我什么事,咱们就捧个人场,该吃吃该喝喝。对了,乔瑟夫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酒也不错,香槟,巴黎之花” “打听得真清楚,敢情奔着人家吃饭来了” “我捐了钱,不吃顿好的像话吗?” “我发现你觉悟不达标哇!” 在旁观者眼中,两人说说笑笑,显得异常亲热,认识高旻的人更是惊诧莫名,自从他和前未婚妻解除婚约后,类似场合,一向独来独往,身边也没带过红粉知己,甚至逢场作戏都没有过,骤然有个关系匪浅的女人出现,人们不免好奇地用眼色相询,她是谁? 高旻被几位衣冠楚楚的赴宴者围住寒暄,舒楝觑空溜走。 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向来宾提供开胃小食和鸡尾酒,舒楝拿了一碟脆薯片和一杯日落宾治,找了一人少的地儿,自斟自饮。 见她落单,不少男士赶来搭讪,刨除打探她和高旻八卦的人,以及一两个想通过她走关系的人——舒楝哭笑不得,脑补过头了吧,当她委婉的表示自己就是个路人,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物,跟高旻那更是没啥可说的故事,她就是出差,顺便与朋友来认识的人家里赴宴而已。 目的没达成,不愿意浪费时间成本的人光速闪开,剩下的几个人中还真有对她感兴趣的,听说她的职业后,诚心诚意地邀请她下次来美国时再相见。 热情,开朗,大方,说英文不怯场,风趣健谈,想不受欢迎都难。 舒楝头回感受到众星捧月的感觉,重点,捧她的还是男人,甲男给她端来吃的,乙男给她取来喝的,丙男和她讨论中美关系,丁男听她讲职业生涯中遭遇的囧人囧事,笑得合不拢口。 不是没桃花,桃花它开在北美洲,舒楝乐天地想,浑然不知高旻隔着人群向她看来一眼又一眼。 嘿,姐们儿,千万别玩大! 乔瑟夫一手一杯酒,喊着“让让”穿过人群,一杯递给高旻,一杯自己喝,“我看miss舒蛮受欢迎嘛,不知道她有没有留在美国的打算”,边说边观察高旻脸色,果然表情很不好。 “喂,我说,你和miss舒是不是……” “不是” 呃,回答过□□速了吧,乔瑟夫尴尬了。 欣赏够好友的窘状,高旻斩钉截铁地说:“她在我心里有特殊地位” 这种定位,换作对同性朋友说,一样行得通。老兄,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乔瑟夫有心提醒,可转念想到,此人的情感触发点高的没边儿,也许miss舒是他的好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好到一定程度,区别于普通朋友,自然特殊。 偶尔他会怀疑自己的这位老友性冷淡,违背天性,那还算男人吗?哪怕他自诩好男人中的男人,不也有过一段浪荡猎艳的岁月么。 但他发誓,认识高旻以来,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传过绯闻,也没有为女色昏过头,即便艾丽莎抛弃了他,他也表现得相当冷静克制。 该不会……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唔,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再要么心理有问题。 要不要介绍相关方面的专家给高旻,事关男人尊严,很难说出口哇,乔瑟夫踌蹰。 拍卖师负责慈善拍卖环节,南茜从应酬中抽出空,找到舒楝,神色暧昧地说:“有好几个人向我打听你” “我就是个路人甲”,舒楝不以为意。 南茜噗嗤笑了,“还有人问你和高旻的关系” 舒楝露出苦恼的表情,无奈地说:“我和他没关系呀,好吧,确切地说,我曾给他打过工,时间不长,有点交情,要说多深吧,也没到那份儿上” “你和高旻没关系,她们才高兴啊”,南茜提点。 脑筋略略转弯,舒楝恍然,哦,那倒是,高旻有钱着呢,即使在美国,他也富得流油,一个富得流油的单身汉,对于那些想把他搞到手的女人来说,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知道高旻有多难搞吗”,南茜抱怨,“请柬上明白写着携带伴侣,他依然故我单人赴会,简直不给人面子,所以你明白他和你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经年积雪的珠穆朗玛峰终于被人征服了!” 舒楝打趣,“你让那些打听的人放心,珠穆朗玛峰山顶的雪依旧圣洁,留给喜欢极限运动的姑娘们去挑战吧” 南茜想了想,摇头,“难度太大了,乔还在暗物质资本任职时,每次庆功狂欢,都少不了美女助兴,为这个我跟乔严肃地谈过好几回,可是——”,她耸肩,“根本没用,他们开泳池派对,男人们抱着比基尼女郎笑得像傻瓜!” “像华尔街之狼演的那样,纸醉金迷,荒淫堕落?”,舒楝觉得跟她认识的暗物质资本出入太大,国内的dmc团队具有浓厚的纯理工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大尺度限制级啊。 “没那么夸张,但让人看了想把他们统统打包扔进大西洋,后来乔退出暗物质资本,我和他的战争结束了,老实讲,金融圈的风气坏极了,能扛得住诱惑的人真的不多,而高旻,怎么说呢”,南茜苦苦思索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合适。 “对于女人,他欠缺点狩猎本能”,舒楝接茬。 “对!”,南茜双手合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漂亮的有气质的女人介绍给高旻,他永远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也不是吊人胃口,就是没*你懂吗,是个女人都会败在他淡漠的眼神下” 电光石火间想到一个可能,南茜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你听说过艾丽莎陈这个人吗,她是高旻的前未婚妻,他们从认识到在一起花了七八年时间,分手后,高旻又一直单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关于前任,高旻说过不止一次,基本都轻描淡写,看不出情绪波动,不过就像电影中说的那样,散买卖不散交情,这种事除了两个当事人,谁能说得清呢。舒楝聪明地闭嘴,摇头表示不知。 南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把猜测当结论,“难怪我介绍给高旻的那些姑娘他都瞧不上,原来他喜欢艾丽莎陈那样的”,说着朝高旻的方向投去一瞥,“曼哈顿上东区的中,我最讨厌艾丽莎陈,矫揉造作,卖弄风情,装天真,女孩子的坏毛病她一样不落。不巧,我跟她读同一家女校,她撒娇卖痴的蠢样我看了四年,够够的!所以你明白我从乔那里得知艾丽莎陈是他合伙人的未婚妻时我有多震惊吗?就像听到特朗普要竞选总统,太荒唐了,你知道吗,那种感觉!” 好一顿冷嘲热讽,看来是死对头,舒楝默默想,并不插腔,听南茜一脸无语地说,“乔说他的拍档高旻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可聪明人为什么喜欢艾丽莎陈那种虚荣浅薄的女人,我真无法理解!” “不是每段感情都符合逻辑”,舒楝抿了口香槟,感受花香与果香交织的馥郁口感,悠长的余味让她微微失神,南茜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听下文。 舒楝笑了笑,忍下痛饮的*,“按照逻辑,盖茨比赚大钱后吃香的喝辣的美女环绕,怎么还会把黛西放在心上,老情人终归嫁给了别的男人,可最后他为了这个蛇蝎美人送了命,而旁观者尼克看清了黛西的真面目,从迷恋中脱身,你看,逻辑在他这儿正常了” 南茜豁然开朗,“没错,高旻和艾丽莎陈就是现实中的盖茨比与黛西,我真为他遗憾!” 一旁的人低低笑了声,舒楝侧目,褐色头发的高瘦男人向她伸手,“·” 舒楝不明所以地同他握手,“shulian” 自称的人一口牛津腔,他略过客套,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谢谢你为我解惑” 舒楝摊手表示不解。 “我也一直不明白老同学那莫名其妙的婚约,毕竟我妹妹是他的头号追求者”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作为被高旻收留的客人,舒楝不便明目张胆打听主人的*,那就隔靴搔痒打个擦边球,“先生,你也是麻省理工毕业的?” “哦,不,他是我读伊顿的同学,至于大学,我毕业于剑桥三一学院”举杯向高旻遥遥致意,“如果gao当初没回中国,我与他会以‘神童双璧’的称号进入剑桥,当然就没有mit以及见鬼的婚约什么事了,我的妹妹会得偿所愿,然后我站在这里用实例验证你的理论——爱情与婚姻合乎逻辑才会将利益最大化”眨眨眼。 好别致的嘲讽,舒楝嘴角泛起笑,南茜拽了她一把,“快看,讨人厌的去缠高旻了”,但很快她脸色突变,低声骂,“该死的,乔瑟夫老毛病又犯了!” 舒楝看完了全程,南茜为什么暴怒,她很理解,那个穿深v露背礼服的女人伸手去搭高旻的胳膊,高旻后退一步,她的手难堪地落了空,掩饰地笑笑,转向乔瑟夫,乔瑟夫极给面子,虚抱着她,来了个贴面礼。 不论中外,男人们都有韦小宝情结。 或许他们的视线太强烈,深v女郎若有所感,转身款款走来,南茜面露不屑。 尤物!舒楝在心中赞了声,混血面相,偏亚洲人,胸部线条傲人,腰肢不盈一握……就前未婚妻的颜值而言,高旻的审美还挺男人本色。 艾丽莎陈显然没把舒楝这个路人甲放在眼里,她得意地笑着,示威似的说:“亲爱的,你没送我请柬,我有点不开心呢” 南茜冷笑,“你那么喜欢不请自来,有必要特意邀请你吗?” “显然,你老公比你有风度”,艾丽莎陈挑衅地勾起唇角。 “他可能只想请丹尼尔”,南茜回击。 “有什么不同吗,他是我丈夫”,艾丽莎陈洋洋自得。 “也对,你老公为了让你打进上流圈子煞费苦心,你可别因为做派轻浮搞砸了!” “你!” 扳回一局,南茜开心地笑,“我怎么了,我是好心提醒你,你都结婚了,就不要四处勾搭男人为什么被逐出纽约社交圈,相信你比我清楚,前车之鉴,你可要好好吸取教训,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吃你那一套,尤其是高旻,他不会多看你一眼!” 艾丽莎陈不服输,昂起下巴,“高旻还持有我们黑镜公司的股份,他会不管我,别做梦了,我和他从小的情谊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黑镜公司本就是高旻的,他保留股份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赠给鸠占鹊巢的人?”,南茜嗤笑。 艾丽莎陈气得胸脯起伏,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决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舒楝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南茜战斗力太强悍了。 高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赶来,拉住舒楝,“你没事吧?” 舒楝想说有事的可不是我,话还没出口,就被高旻拉着离开是非地,一眼都没看自我感觉良好的艾丽莎陈。 艾丽莎陈羞恼地承受人们或怜悯或嘲讽的眼神,她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有个声音恶意地说,你失去他了,你终于失去他了,一遍又一遍,折磨她的神经。 溜达过来,“嘿,shu,我能向你借一下gao吗?” “当然”,舒楝给他们留出私人空间,施施然地往别处去。 “喂,别看了,她走不丢”打趣。 高旻收回目光,“你要跟我谈什么?” 笑,“生意” 回程路上,高旻提起自己的英国老同学,“我与sott要去伦敦谈笔生意,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回国” “工作重要嘛”,舒楝转眼看他,“当初你说跟你妈到国外讨生活,我以为你过了段苦日子呢,结果是读伊顿的贵族人设,你之前用词可不恰当!” “我那时候年纪小,背井离乡,初到异国不太适应,那段岁月确实不好过,至于伊顿公学,我是经一位有爵位的绅士推荐,通过考试被录取的,考试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况且咱们中国人本来就擅长考试,满分通过毫无压力,即使现在,我依然认为,在基础教育方面,中国比英国做得好” 那倒是,天才无论在哪里都受欢迎。 高旻推迟了一天行程,特地到机场为舒楝送行。 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舒楝拿着登机牌走向安检。 看着她一步步走远,高旻的心脏骤然发紧,他被无可遏制的冲动驱使着,鼓动着—— 告诉她吧,对她说,我想和你余生都在一起。 “舒楝——”,高旻脚步向前,心跳如鼓。 88.Like dying in the sun 飞机升至巡航高度,舒楝戴上眼罩休息。 托高旻的福,她坐的是头等舱,回程可以舒服睡一觉。 不过临别前高旻的反应有点奇怪,大声叫住她,又什么都不说。 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僵着,她就开玩笑缓和气氛,说,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别弄得跟唱戏一样,十八里相送,依依不舍。 结果高旻发火,责备她说话不知忌讳,“咱搭飞机能说点吉利话么”,直到她过安检都板着脸。 闹这么一出,舒楝光顾着尴尬了,也没问他起先要跟自己说什么。 凭良心讲,高旻作为朋友,正经对她不赖,本来她拿的行李不多,直接拎着登机就行,超重是因为高旻给她带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一多半是她前天逛街时看过一两眼的小玩意,傍晚很多店打烊,她也就过过眼瘾,压根没想买,谁知,第二天,凡是她留意过的商品,都打包一样不落地送到她跟前,不得不说,高旻太够意思了! 等高旻回国吧,到时做东好好请他搓一顿,以表谢意。 然而“良心”并非时时刻刻都能发现,工作一忙,舒楝就把“好哥们”高旻抛到了脑后。 两个月,她跟着一个水质调查科研小组跑遍了祖国各地,刚回来还没喘气儿,自由记者联盟又有新活儿,项辉说吃得消就接任务,吃不消他就安排别人上。 舒楝想她也没别的事,就答应了,反正一周后才出发,时间足够休息。 从项辉的工作室出来,直接去幸福食堂吃午饭。 光棍生活总是格外容易打发……舒楝感慨,外带了一杯摩卡,沿着观光木栈道慢慢溜达,欣赏草长莺飞的烂漫春光。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气好的让人想赋诗一首。 舒楝沉浸在好心情当中,当她拐向马路时,没注意后面有部黑色车子悄悄跟着,直到一个急转弯,挡在她前面。 车窗降下,开车的人探出头,摘下墨镜,嘴角勾起恶意的微笑,“哟,舒大记者,挺有闲情逸致,怎么样,能赏脸跟我谈谈人生吗?” 逆光中,舒楝好一会儿才看清,不禁惊讶,“古公子?” “不敢,我算哪门子的公子,我是监狱放出来的劳改犯”,古谨北咬牙切齿地说。 舒楝冷冷看他一眼,绕过车子,继续往前走。 古谨北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当初你走钱进的关系求着我办事,我给她面子,不然就凭你,老子一早查你底细了,还能留你活蹦乱跳给老子找事儿?识相的话你他妈就赶快上车,我还能放钱进一马,不然我连你带她一块收拾!” “你吓唬谁呢,监狱蹲上瘾了,还想二进宫?” “吓唬你?哈哈,你好好看着!”,古谨北眼神凶狠,猛打方向盘,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骑自行车经过的人闪躲不及,摔倒在路边。 舒楝按住狂跳的心脏,大骂古谨北疯子。 古谨北面目狰狞,“少他妈废话,给老子上车!” 舒楝刚关车门,古谨北一脚油门,车子向前窜出去,巨大的惯性把舒楝甩向挡风玻璃,“砰”的一声,撞红了脑门。 车速超过100码,舒楝拴上安全带,紧紧贴着椅背,车子仍在加速,她能感觉到车身在抖动。 古谨北看她脸色发白,开心地大笑,他边笑边从储物格中取出一瓶酒,用牙咬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爽!” “我看你真疯了!”,舒楝喃喃。 古谨北乜斜着眼,脸色阴鸷,“就因为你们搞事,老子什么都没有了,以前给老子跪舔都不够资格的人,现在也敢登鼻子上脸瞧不起老子!” “你搞搞清楚,是你违法在先,警察才抓你,搞砸的是你自己!”,舒楝忍下一阵阵的反胃,试图和他讲理。 “违法?”,古谨北扭脸大吼,“你他妈逗我吧,你知道一个城中村的头头怎么混成亿万富翁的,靠老实努力?这个城市当官的从上到下,有多少人权力寻租,你是记者比我清楚,有的人比我玩的大都他妈没事,凭什么说我违法?我一没盖烂尾楼,二没拖拆迁款,跟手段脏的那些人比,我就一善人!” “善人?你为了推老街项目,逼人跳河,居然有脸贴金!”,舒楝冷笑。 “我逼他?那怂货为了多拿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以为把事搞大了我就能妥协”,古谨北嘿嘿笑,眼中闪着残忍的光,“老天开眼,他自己跌进水里呛死了,管我他妈什么事!” 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舒楝气得长舒了两口气才缓过来,“无论如何,法律认定你有责任,还有,你也别一个劲的为自己开脱,你问问随便一个路人,谁不知道你父亲有个外号叫‘古半城’。不仅当官,还盖的一手好楼,征收城郊的农田,失去土地的农民哪个不问候你祖宗八代,千万别装无辜,马路牙子上的狗都要笑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仕途凶险,棋差一招,我古谨北认栽。你还真以为是你的正义感发挥了作用?就你那领导,姓刘的小人,不照样利用你为自己升官发财铺路,不过他不用得意,伪君子迟早有现形的一天,上边正在查他,不用我出手搞他,他也蹦哒不了几天了。至于你——”,古谨北咧嘴,露出阴森的笑容,“就一傻逼,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样吧,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就像一道伤口,猝不及防地被挑开,脓汁淋漓,这丑陋的伤疤纹在心口,时不时地恶心她一把。 舒楝攥紧的手指发白,强自平复情绪,冷静地说:“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做,你说什么都没用!” 古谨北讥笑,“放心,我从不找白痴做有难度的事” “你能把酒瓶放下吗?”,舒楝用商量的口吻说。 “怎么,怕死?”,古谨北说着又灌了一口,单手开车,“酒是好东西,只有喝醉了,我才能睡着觉,不然我老想着那些害我的狗崽子们,恨不得一个个全把他们收拾了!” 古谨北握着酒瓶的手神经质地颤抖,舒楝知道他多半是酒精依赖,脑子飞速转动,她必须想辙儿从这部失控的车上下来。 她耐着性子问:“你让我做什么?” “帮我把女儿要回来”,古谨北眼神黯了黯,“我老婆在我坐牢期间跟男人跑了,女儿也被她带走了,我出来后几次要求见女儿,她都不答应,你不是记者吗,形象正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哄也好,骗也好,只要把我女儿带出来就行!” “你结婚了?我记得你在夜店左拥右抱,当时我只觉得你风流,这么看来,你老婆跟人跑了也不是没有原因” “你他妈闭嘴!”,古谨北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双眼充血,模样疯狂,“那烂货没结婚时就跟男人不清不楚,要不是看在她替我生了女儿的份上,老子早踹了她,娶她是给她天大的面子!” 舒楝唾弃,“说的好像都是别人的错” 车子停在一所国际幼儿园门前,古谨北盯着紧闭的大门,“我打听过了,幼儿园今天下午休息,待会儿放学,你和我一块去接我女儿,咱们得快,最好赶在我老婆来之前,老师要是唧唧歪歪,你就拦住她,我直接把孩子抱走!” “你这样跟抢孩子有什么区别,孩子母亲和老师报警怎么办?”,舒楝觉得古谨北酒喝多了脑子有问题。 “区别?我是孩子父亲,我见我女儿天经地义,警察也没权利干涉我们父女团聚。总之,少他妈废话,一切听我的,反正除了女儿,我已经一无所有,不在乎多拉几个垫背的!”,古谨北的拳头挟着风砸在舒楝面颊一侧,椅背深深的凹陷下去,震的她耳朵嗡嗡响。 放学时间到了,大门徐徐打开,古谨北把舒楝从车上扯下来,他贴着舒楝的耳朵威胁,“放聪明点,你如果不按我说着办,我可不保证不对你做点什么,一名记者成为社会热点新闻的亲历者,你说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舒楝的心仿若浸入冰水,凉意漫过身体,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里是幼儿园,安保并不严密,真要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咬咬牙,“你不过是想见你女儿,别乱来!”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舒楝尽量维持面部表情正常,和古谨北并肩向大门口去走,在旁人眼中他们就像一对接孩子的夫妻,无人怀疑。 拿着电棍的保安看到脸生的人循例盘问,“诶,等等,无关的人不能进幼儿园” 古谨北挑眉笑笑,“我姓古,我女儿古雨笙在精英三班,今天工作不忙,我特地来接她放学” 保安对各个班的孩子极熟悉,仔细想了想,精英三班的确有个小姑娘叫古雨笙,于是挥手放行。 古谨北在登记簿上签名,负责的班主任看了好几眼,“你是古雨笙的父亲?” “要看身份证吗?”,古谨北阴测测地说。 “很抱歉,现在陌生人拐带孩子的事特别多,我必须问清楚,更何况,除了雨笙妈妈那边的亲人,我没见过你们二位”,班主任坚持原则。 舒楝张嘴正要说话,被古谨北斜过来一眼警告。他冷哼,“那你一定没尽责,再要么就是不够细心,你实在不放心去查查我女儿的入园资料,看看她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叫古谨北” 班主任估计没见过这么横的家长,憋着气转身,向教室内招手,“雨笙,拿好画板过来,你爸爸接你来了” 小姑娘梳着丸子头,从老师手中接过书包,仰头看着古谨北,半晌儿才不相信地问:“爸爸,是你吗?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笙笙,妈妈说你不要我了!”,说着,小嘴一扁,哭了出来。 舒楝看到古谨北蹲下来,把女儿抱进怀里,下巴绷得紧紧的,极力抑制着什么。许久哑着嗓子说:“你妈妈骗你的,我保证再也不离开你,爸爸接你去吃好吃的” “吃完好吃的,能带我去游乐场玩吗?妈妈和佟叔叔都好忙的,他们说等小弟弟出生后,再带我们一起去,可笙笙好想坐旋转木马”,小姑娘摇着古谨北的手撒娇,“好不好嘛” “好,今天全听笙笙的”,古谨北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被舒楝捕捉到。 班主任一看古雨笙的父亲货真价实,也没有再阻止的理由,她瞄了下陪在一旁的舒楝,猜测她和古谨北的关系,然后嘱咐,“你最好和孩子妈妈打电话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好”,古谨北和颜悦色,一手抱女儿,一手拉上舒楝往外走,“你不用冲着老师使眼色,没用,我是亲爹,不是假冒的,带自己孩子走合情合理。我就我女儿一个,她妈可不止她一个,所以,别多事!” 舒楝好言好语劝他,“像老师说的那样,你同孩子妈妈好好协商,我相信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她不会绝情到不让你探视孩子的!” 古谨北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舒楝,“你没听我女儿说吗,她妈告诉她我不要她了,这他妈是人话吗?况且,你认为我会让自己女儿喊别的男人爸爸?” 小女孩无忧无虑地趴在父亲肩膀,舒楝压低声音说:“你有前科,假如孩子妈妈要和你争,你没有半点胜算,你明白吗?” 古谨北报以冷冷的讽笑,“你觉得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会讲道理吗?” 他们刚走出校园门口就被一个脸色煞白的女人拦住,“古谨北,你把女儿还给我!” “妈妈”,小女儿快乐地大叫。 古谨北的视线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嘴角抿了抿,“乔晓恬你想保住孽种的话就滚开,从今天起,女儿跟你没关系了!” “你敢,我告诉你我老公停好车就过来,你少威胁我!” “你老公?叫的还挺亲热,当初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叫我老公叫得特别起劲儿,怎么等你姘头来了,咱俩再重温重温,找找感觉,好让那傻逼看清楚你是个什么货色!”,古谨北带着恶意贴着她耳朵说,“你在我身下可骚的很,你现在的男人知道么?这回又是未婚先孕贴上他的吧,你这招数屡试不爽,真叫我恶心!” 舒楝听不到古谨北在说什么,她只看到叫乔晓恬的孕妇浑身发抖,眼神既恐惧又愤怒。 “我会报警的,你不能带走我女儿” “有胆你试试” 古谨北和孩子的母亲对峙,小女孩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高兴地撅起嘴巴。 “恬恬,出什么事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看到古谨北的一瞬,他慌乱的几秒,佯作镇定地打招呼,“谨北,你出来后怎么不联系大伙,兄弟们等着为你摆席洗晦气呢” “少来,别当我不知道,那起子在背后搞鬼的人,就数你佟伟踩我踩得最狠,我那搞砸的项目听说你低价收购,赚了不少吧?” “谨北,你听谁说的,一切都是误会”,佟伟挡在乔晓恬前面,不自然地笑了笑。 “误会?”,古谨北嘴角的嘲讽更浓了,“哈哈,我不跟你娘们唧唧地斗嘴,我就是好奇,你怎么捡我不要的破鞋穿?眼瞅着要当爹了,我劝你闪一边去,不要管闲事!” “谨北,你说话放干净点,赶紧把孩子放下,否则我报警了!”,佟伟握住乔晓恬的手,上前一步,去拉孩子。 “小姐,求你劝劝谨北,让他把孩子还给我”,乔晓恬转向舒楝求助。 双方一扯一拽,小女孩尖叫,“妈妈,我好疼!” “你们把孩子放下,求你了,求你了,谨北,行行好,我错了,放过孩子,也放过我,求求你!”,乔晓恬泪雨滂沱,拉住古谨北的胳膊,用力摇晃,企图让他改变主意。 舒楝也急了,“喂,你们再争,孩子的胳膊就断了!” 佟伟放手,后退一步,咧嘴笑了笑,“谨北,告诉你一件事,算我这个做兄弟的对你最后的仁慈,雨笙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不介意替别人养孩子的话就带她走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古谨北踉跄,脸色平静地可怕,“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耍狠没用”,佟伟微微一笑,“你娶恬恬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如果我知道她怀孕,就算你们宣誓了,我也要把她抢回来,还有,早在你进号子之前,我们就复合了,所以谁先谁后,不用我解释了吧?我是a型血,恬恬是o型血,笙笙和我血型一样,而你是b型,我没说错吧?” 古谨北手臂收紧,小女孩在他怀里挣扎,“爸爸,我疼死了!” “古谨北,你理智点,他也许是在骗你!”,舒楝使劲掰他的胳膊,“你继续用力,孩子就勒死了” 听到她的话,古谨北手臂蓦然一送,孩子往下滑,舒楝趁机接住小姑娘,拍拍她的背,轻轻哄她,“不哭不哭,咱们找妈妈” 佟伟快速从舒楝怀中夺过孩子,古谨北脖子上的血管条条崩起,五官扭曲地错了位,一把拽住佟伟的衣领,掐住他的脖子,“你骗我,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佟伟手中抱着孩子,挣脱不开,古谨北的手就像铁爪一样扼住他的喉咙,渐渐的他的脸变成青紫色。 乔晓恬“啊”的尖叫一声,跑过来疯了般去掰古谨北的手,一边哭喊,“是真的,你不信去验dna,笙笙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生气冲我来,是我对不起你,跟他们无关” 佟伟的嗓子“咳咳”的发出气声,眼睛翻白,他和乔晓恬的女儿惊恐万状地拍打古谨北的胳膊,“爸爸坏,爸爸放开佟叔叔,笙笙再也不爱爸爸了!” “古谨北,你好不容易出来了,你想把后半辈子搭进去吗?”,舒楝又气又急,用尽吃奶的力气拉古谨北。 拉响的警笛越来越近,古谨北的手僵了僵,佟伟喉咙吸入空气,咳嗽起来,他边咳边笑,“谨北,几分钟之前我托朋友报警,你完蛋了,一辈子都像阴沟里的老鼠,在泥中打滚,再也翻不了身,本来想放你一码,可你搞不清状况,还以为自己是当初横着走路的古公子,待会儿你去号子里跟警察叙旧去吧!” 古谨北看着包围过来的警车,脸部肌肉翕动,轻声说,“拿好,大家都不要活了!”,说完,拽上舒楝,往停车的地方跑。 舒楝挣不过他,被一把搡进车内。 车窗落锁,舒楝直觉不对,急忙系安全带,同时争取古谨北,“你千万别冲动,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看女儿,警察不会怎么样你的,姓佟的恐吓你而已!” 古谨北眼神像被火点燃,亮的吓人,他调转车头,对准佟伟乔晓彤一家三口,仰头把下的酒喝完,擦擦嘴,轻声说,“老子这一辈子活够本了,也没什么亲人,唯一的判了无期,关进了秦城监狱,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今天我就把这对狗男女结果了,舒记者,临死,我送你一条大新闻,怎么样,够意思吧?” 舒楝看着前面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三个人,扭头劝古谨北,“你别做傻事,那可是三条人命,不管怎么说,笙笙也喊了你几年爸爸,你能不能打起精神,清醒点,佟伟很可能忽悠你的,像他说的,你去验dna,dna不会出错的!” 古谨北踩油门加速,他笑着流泪,“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呵呵,都去死吧,一了百了” 他放开握方向盘的双手,神情变得漠然,那是一种赴死的决绝。舒楝梗住嗓子,失声了。 后面的几秒,像快速剪辑的蒙太奇,车子失控地撞向走在前边的一家三口,佟伟愕然回头。舒楝当即解开安全带,探身去控制方向盘,车子刮倒佟伟,在碾向他双腿的一刻,骤然调转方向,车轮摩擦柏油马路,溅起一串火星,斜着甩向马路另一边,与迎面而来的大卡车相撞。 黑色的轿车被撞飞,冲垮护栏,一路翻滚,坠落桥底。 空气中充斥着汽油燃烧的刺鼻气味。 舒楝被甩出驾驶室,血泡从嘴巴不停地冒出来,肺部似乎被刺穿了,空气清澈得连呼吸都痛了,她试图爬起来,可腿脚不听使唤,仰面躺着,大脑开始断续空白,渐渐地意识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好累啊,她想。 让我睡一小会儿,就一会儿…… 天空微蓝,花季未了,鸽群挟着清脆的哨音悠然而过—— 远在国外的高旻突如其来地心悸,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89.无尽的黑暗 icu病房内,心电监护仪滴滴滴鸣叫起来,主治医生迅速赶来,护士长急急地说:“主任,病人四项指标紧急——” “生命体征”,主治医生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威严有神,他打断护士长直接问一旁的住院医师。 “血压89/62,st段抬高,t波倒置,出现肺栓塞症状,血压降到80了,主任——”,住院医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术后肺栓塞,情况危急时很可能会猝死。 主治医生俯身翻开病人的眼睑观察,她的瞳孔散大,随即心脏骤停,呼吸衰竭。 “进行心肺复苏,静推肾上腺素”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方苓看到医生按压捶打女儿的胸部,而女儿毫无知觉,霎时腿软,身子往下滑,被舒昱鸣大力撑住,带进自己怀里。 “咱们女儿会没事的,老舒你说是不是?”,方苓焦急地盯着舒昱鸣。 舒昱鸣心中剧痛,点点头,坚定地说:“对,咱们女儿一定会渡过难关的,我们要相信她!” 昨天他接到消息,连夜赶过来,女儿正在医院抢救,前天和他打电话有说有笑,叮嘱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为何一夕之间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 “老舒,我后悔,后悔哇,当初就是敲断她的腿也要把她留在老家工作,钱少不要紧,至少活蹦乱跳,可自打她当了记者,出的事一次比一次大,以前断肋骨,现在连命都快没了,你说我怎么办,这个不孝的丫头”,方苓哭得撕心裂肺,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伸手啪啪地扇自己的脸。 “幺妹” “阿姨” 高旻看了眼崩溃的方苓和揽住她肩膀安慰的舒昱鸣,默默退到一旁,专注地盯着躺在icu的舒楝,那双爱笑的眼睛紧紧闭着,彷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他双手合十抵住额头,向上天祈祷,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呼吸,他愿意付出一切。 “舒楝刚出生那会儿,我一边照顾她,一边下地干农活,晚上她哭起来没完没了,我又累又困,真的感觉撑不下去了,忍不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多好,我还能重新开始,还不至于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变得更加悲惨”,方苓眼神呆滞地说完,惨然一笑,“这是老天在罚我,罚我为母不慈,所以要把她带走!” “幺妹,你胡说什么”,舒昱鸣眼泪一下流出来,“你怎么能怪自己,是你把舒楝拉扯大,你把她教育得很好,她正直、善良——”,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悔恨万分,“怪我,都怪我,我没有尽父责,我……都是我不好!” 二位老人抱头痛哭,高旻的心也在被煎熬撕扯。 医生不断地调整抢救方式和用药剂量,1个小时后,舒楝的心跳终于趋于平稳。 主治医生走出icu,高旻立刻迎上去,“郑主任,情况怎么样?” 舒楝父母也止住哭声,殷切地盯着医生。 郑主任摘下口罩,“病人身体多处受伤,失血过多,撑过内脏损伤,还必须战胜严重的脑挫伤,目前处于药物昏迷状态,等水肿消了以后,才能检查神经是否正常” “医生,脑挫伤会有什么后果?”,方苓眼角还挂着泪,像所有忐忑的家属一样,等着听裁决亲人生命的宣判。 “头部损伤情况各异,可能会造成失忆——” “什么!?”,方苓头晕地站不住,“医生,你是说我女儿她,她醒过来后会不认识我?” 高旻脸色刹那变得苍白,“郑主任,你的意思是会造成永久性失忆,还是暂时的?” “病人恢复意识,一段时间后有可能完全恢复记忆,也有可能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所以,很难说” “还会有其他后遗症吗?”,高旻追问。 郑主任叹了口气,“由于暴力造成的冲击伤直接作用于脑部,造成颅内积血,压迫视神经,极可能导致双目失明,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将会同眼科专家会诊,一起研究最佳治疗方案” 郑主任叹了口气,“由于暴力造成的冲击伤直接作用于脑部,导致脑内积血,压迫视神经,极可能导致双目失明,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将会同眼科专家会诊,一起研究最佳治疗方案” “医生,请你一定治好我女儿,拜托了!”,此刻舒昱鸣不再是光环加身的两院院士,他是一名无能为力的父亲,说着父亲们都会说的话,“请救救我女儿”。 “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 得到主治医师的保证,舒昱鸣和方苓执手相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舒教授,你和阿姨回舒楝的公寓休息吧,医院这边我留下就可以”,两位长辈面色疲倦,再熬一夜恐怕吃不消,“车在医院门口等,舒楝这边不用担心,只要她有醒转的迹象,我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你是……”,舒昱鸣一直为女儿的安危忧心忡忡,根本没留意到这位年轻人,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舒教授,我是舒楝的朋友”,高旻顿了顿,解释,“你以前在哈佛做客座教授时,我听过你的课——我叫高旻” “哦,你是哈佛数学系格罗斯特教授极力招揽的那名亚洲学生,他听说你在硅谷创业,非常遗憾,认为是数学界的遗憾”,舒昱鸣不禁回忆起老友那痛心疾首的模样。 怕舒昱鸣学究起来没完没了,方苓急忙插话,“小高,还是阿姨留下吧,你夜里坐飞机从国外回来,到现在眼都没合一下,帮舒楝安排医院,找主治医生,忙里忙外都指着你一个人,阿姨遇到事六神无主,什么忙都帮不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孩子,阿姨谢谢你!”,说着又开始淌眼泪。 “阿姨,千万别这么说”,高旻连忙安慰她,“舒楝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国内我没有其他的亲人,我……” 看到高旻眼圈发红,方苓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拍了拍,“阿姨都明白,舒楝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舒教授是不是心脏不太好,我看他气色很差,你们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养足了精神再过来,不然身体累垮了,谁照顾舒楝?” 方苓望了眼舒昱鸣,面青唇白,似乎是心脏不舒服的前兆,她从包里翻出速效救心丸递给他,“赶紧吃了——小高说得不错,咱俩先回舒楝那儿休息一晚,我看你身体扛不住!”,又对高旻说,“小高,我和老舒先回去,这里辛苦你了!” 每个人都盼望着明天舒楝能睁开眼睛,然而两周过去了,她依然昏迷不醒,希冀落空的同时,令人升起一丝恐惧,从此之后,她会不会都如此这般无知无觉,动也不动地躺着,抛弃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不会!”,当方苓表达担忧时,高旻坚定地说,“我已经组织世界上最顶尖的专家飞过来会诊,他们一定会让舒楝恢复健康,舒楝很坚强,我相信她不会令大家失望的!” 得到主治医生的许可,探视舒楝的访客多起来,有同事,有朋友,还有客户,高旻发现舒楝交游广阔,远不止他一位“好友”,心中不免五味杂陈,为什么他的心门只为她而开,可她却始终徘徊在他的心门之外? 怪就怪他和舒楝对“好友”的定义不同。 舒楝说过,如果结婚,愿意和伴侣像朋友一般相处。 他想做与她结婚的“朋友”,无法只做“普通朋友” 醒来吧,快醒吧,求你…… 探病的人来来去去,没有谁去琢磨高旻与舒楝的关系,有人约莫知道他们曾短暂合作过一段时间,只有胡琳看出了端倪。 “我小舒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 艰难时期,谁都喜欢听乐观的话,高旻也不例外,他笑着说:“谢谢” 胡琳看他腼腆的笑意,忍不住逗他,“我早就说,小舒傻人有傻福,这不等到你了吗?” 高旻笑得有些苦涩,“或许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舒楝只把我当朋友” “旁观者清,其实去普陀山烧香遇见你那次,我就看出来点眉目”,胡琳想假如时间能停留在那时候多好,舒楝健康有活力,陈翟林还是好父亲,好丈夫。 过去愈美好,现实越残酷。 胡琳黯然,勉强笑了笑,“我先回去了,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好,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高旻将她送出病房。 舒楝在他们身后静静躺着,落日的暮光给她苍白的脸染上一抹暖色。 胡琳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向前走去。 有些人不相见,却偏偏打照面。 陈翟林扶着肚子微凸的丁姣姣,看见胡琳的一刻,立即松开手,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我只是陪她来做产检,没,没别的意思”,话说得掩耳盗铃,连他都觉得无耻之尤,于是更加的慌张无措。 胡琳的手拂过腹部,那里原本孕育着一个生命,却因为父母龃龉,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情人变陌路,不过如此。 胡琳的目光像寂灭的炭火,只余冰冷的灰烬,“老陈,这两天你抽空,咱们把离婚办了,儿子跟我,你没意见吧?” 陈翟林想说什么,被丁姣姣拉住胳膊,“陈哥,我肚子疼,咱们快走吧,否则排不上专家号!” 胡琳笑了笑,带着轻蔑,脚步不停地走出医院大堂。 陈翟林怅然若失地呆站在原地,他曾偷偷找过舒楝,请她劝胡琳原谅自己,舒楝说,她会帮忙,但也让他做好心理准备,“陈哥,通常婚姻一方有外遇,多半以分手告终,特别是你和那谁在酒店开房,还被胡姐抓了个正着,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回头路,对于女人而言,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一回事,所以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高旻听说这件事时,胡琳带着儿子已经回到父母所在的北方城市,看着躺在病床上就像甜睡的舒楝,他轻声笑了,握住她的手说:“喂,你的乌鸦嘴又应验了”,过年期间,惊闻胡琳流产的噩耗,舒楝就断言,这对昔日恩爱夫妻会拆伙。 “你说哪天自己快挂了,让我找专家抢救你”,高旻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难看,“我给你请了地球上最顶尖的医生,他们能治好你的伤,却不能让你醒来,对我说,眼下只能等待奇迹,bull **!” 乔航在门口悄悄站了会儿,又退了出去,自从舒主编出意外后,老板几乎没离开过医院,为了方便照顾舒主编,和她一起住进vip病房,连公务也在这里处理。 高旻听到脚步声,知道乔航找他有事。 轻轻替舒楝顺了顺头发,高旻尽量笑得开心,“等等,我马上回来陪你” 将积压的文件一一签完,高旻抬头,“公司那边你盯着,必要时手机联系,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您需要休息,可以安排最好的护工照顾舒小姐”,高旻忍不住提议,老板体重掉得厉害,双颊凹陷,一向注重仪表的人居然胡子拉碴,真不知道,跟病床上的舒主编比,谁更像病人。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老板对舒主编绝不止友情那么简单。 高旻摆摆手,乔航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舒楝的嘴角微微上翘,像她平时微笑的模样,十分恬淡。 把椅子挪到床头,高旻坐下,俯身趴在床边,“老实说,我有点累呢,整天提心吊胆,神经都衰弱了,哪怕你手指动一动,好让我安心,可以吗?你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咱们打个商量,我也睡一小会儿,然后一起醒来,好不好?” “好,你又答应了,不许赖皮……”,高旻呢喃着合上眼睛。 梦中,他才能尽情释放恐惧,因害怕失去她而被死死压抑的念头纷纷冒出来,在脑中放肆叫嚣。 泪水自眼角蜿蜒向下,高旻在梦魇中挣扎,“不要走,留下来——”,紧紧抓住舒楝的手,他苦苦哀求,“别走,别走” 高旻从惊吓中醒过来,将面颊贴向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感受温度,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慌。 就在他确认监护仪的一霎那,舒楝的手指动了动,接着她皱眉,费力扯去氧气罩,抬手去触碰身旁那人的脸。 手指沿着蜿蜒的泪痕细细摩挲,自鬓角指尖缓缓划过,落在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刺的肌肤微微的疼,舒楝嗓子沙哑,“我做了一个梦,天空被乌云覆盖,看样子要下雨,我着急得要命,划着小木船漂在一片湖上,那湖白茫茫一片,大的无边无际,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划不到岸,天越来越阴,终于,大雨倾盆而下,打湿我的头发,我的脸,还有划桨的手……” “然后呢?”,高旻轻声问。 “然后我就醒了”,舒楝粲然一笑,“原来是你在哭呀,难怪我的手湿乎乎的!” 高旻按铃呼叫医生,“快来人,她醒了”,声音有着难以抑制的欣喜。随后俯身狠狠拥抱舒楝,脸埋在她颈边呜咽,“谢谢,谢谢你!” “我也觉得应该谢谢自己”,舒楝喘了口气,笑,“被甩出车舱那一刻,摔的七荤八素,感觉快挂了,不能呼吸,四肢也不能动,哪儿都疼,疼得我想立刻见上帝或者马克思,当时我脑子琢磨,甭管谁,只要头一眼让我看见,我就信,哈哈,我也有不讲原则的时候——不过,屋里为什么这么黑,没开灯吗?” 高旻僵住,他听到自己机械的声音,“我们等医生来,好不好?” 一次又一次精密的检查,医生的说辞从“等待奇迹”换成“需要时间”。 四月的风拂面而过,五月的蛙声如期而至,陪伴无眠的人度过漫漫长夜,六月的空气中充满着阳光炽烈的味道,夏季来了。 舒楝缓缓张开眼睛,没什么不同,和昨天一样,醒来看到的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90.看见彩虹 方苓从卫生间走出来,看着眼神直直的女儿,强颜欢笑,“牙膏牙刷都换成你喜欢用的牌子,我扶你起床吧,洗漱吃早饭,然后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天气挺好的” “妈,我爸回去了吗?”,舒楝头转向母亲说话的方向。xs520。 “他不想回,被我劝走了”,方苓给女儿披了件薄开衫,早晨有点凉。 舒楝摸索着扶住母亲的胳膊,借力站起来,“他身体也不好,医生不是让他住院观察几天吗?” “他老婆来电话那架势,好家伙,跟讨债一样,还放话说不回去就离婚!”,提起来,方苓就来气,“你说,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脾气怎么就不见改呢,再怎么说,你是他亲闺女,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当爹的看自己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闹腾个什么劲儿!?” “夫妻老来伴,折腾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咱们别掺合!”,舒楝厌恶地皱皱眉,她实在不理解夏梦怡,对于方女士和她,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老爸塞钱给她们母女俩的事曝光了?虽然不知道眼睛什么时候能复明,她手上的不动产、股票投资,还有账户上的钱加起来够她俩花销,方女士名下的那笔钱大可以退回去,息事宁人。 没道理硬气了一辈子,临了为点钱贻人口实。 “心里有鬼呗!”,方苓鄙夷,“你知道她怎么跟你爸结婚的吗?”,说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舒楝。 舒楝对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但还是顺着问了句,“有隐情吗?” “哼,放以前我懒得说,她呀两头骗!要不是你爸这回来我们聊天,夏梦怡的把戏估计得蒙我们一辈子。当初你爸从国外回来,有不少人给他说对象,他就问我意见,当时我没给他好脸色,让他滚,后来他跟我解释,说想求我复婚,自然这都是后话。” “妈,你为什么不同意?”,要说方苓不喜欢舒昱鸣,作为他们的女儿,舒楝第一个表示怀疑。 “因为夏梦怡跑向下来找我说她怀孕了”,方苓至今仍记得夏梦怡趾高气扬的样子,翘着下巴告诫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舒昱鸣在农村当农民时她高攀不起,留洋当教授她更配不上,让她好好照一照镜子认清自己,找个水平相当的男人过日子,别再痴心妄想叫人看笑话。 “她还专门说戳人心窝子的话,把我气蒙了,现在回想,我都浑身发抖,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呀,以方女士的脾气,让他们滚算客气。 舒楝吐出牙膏沫,漱口洗脸,动作虽磕磕绊绊,至少生活琐事上能够自理。 “那他又是怎么骗我爸的?” “说我找对象了,知根知底那种,还说我托她转告舒昱鸣,这辈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得不说她还挺了解我,我怎么会一而再得自取其辱,我没他俩有文化,但最起码的廉耻心还是有的!” “那你和我爸怎么摊开说的,他才知道夏梦怡钻了空子?” “你做手术时,病情急剧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那时候我心里痛极了,也恨极了舒昱鸣,故意刺激他,说他跟我一样绝户了,死了无人送终,骂他活该,夏梦怡怀孕后没留下他的种,还不是为了自己亲儿子着想,可惜人家的儿子不会为他摔盆打幡,真是老天开眼,报应不爽!” “妈,你话说得也太……”,舒楝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难过,对于暮年将至的父母来说,谁都无法承担丧子之痛。 方苓也后悔,“你人在手术室,生死不知,我就想万一结果不好,我也不活了,在那之前,我得让舒昱鸣明白他这个做爹的有多对不起你!舒昱鸣等我骂完了,问我听谁说夏梦怡怀过孕,他说和夏梦怡结婚之前明确告诉过她,这辈子你会是他唯一的后代,况且他结扎了,夏梦怡不可能怀孕。你爸向我坦白,跟夏梦怡结婚前,根本没碰过她一指头,所以她声称怀孕根本是谎言!” 舒楝久久无语,简单吃了点早餐,她忽然问,“你和我爸之间误会都解开了吗?” 方苓放下筷子,叹气,“该说的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没误会,我们的缘分也到头了,说开呢主要是图个心安,至于夏梦怡骗人的事,我劝他别追究,都多大岁数了,安安稳稳过好下半辈子,好歹是个伴!” 方女士的口吻极尽讽刺,想必对那段过去终于看开了。舒楝展颜,笑得十分舒心,“妈,你如果争取,不是没机会” 方苓翻白眼,嫌弃地说:“得了吧,都老成梅干菜了,谁要他给我机会!不提了!唉,对了,小高今天开会,迟点过来——舒楝,妈问你点事” “问吧” “我看小高对你真不一般,这么说吧,就算嫡亲的人,能做到他这种地步的也不多,你住院,他比你爸和我照顾得还周到,你——” 舒楝打断方苓,“妈,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觉得合适吗?我眼睛看不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瞎了,现在努力做到不给人添麻烦,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其它的,我实在不想考虑!” 方苓噎了下,“医生说你眼睛的情况是暂时的,只要……” “只要耐心等,是吧?”,舒楝挤出一丝笑容,“你请护士小董带我下楼,你先歇着,我散会儿步就回来” 小董是vip病房的特护,舒楝能下床走动后,在她的陪同下做复健。 “是不是心情不好?”,小董猜测,虽说眼睛还未复明,舒小姐对待复健态度一向挺积极的,今天有点不寻常,感觉她有点消沉。 “没有,就是想出去走走,待会儿,你帮我跟徐医生另约时间做复健” “好的” 高旻赶到医院时接到了舒楝主治医生的电话,请他到办公室面谈。 敲门进去,看到方阿姨也在,高旻向郑主任望去,以眼神相询,余光扫过旁边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高先生,请坐” 方苓咽咽口水,有点不安,“郑主任,是不是我女儿的病又有新情况了?”,她刚刚被护士请过来,吓得要命,就怕医生宣布坏消息。 “那倒不是”,郑主任和蔼地说,“舒小姐的治疗过程没有问题,目前正在恢复健康,但值得注意的是病人的心理变化,这方面由精神科的徐医生向你们说明情况” 高旻颔首,“徐医生请讲” 徐医生开门见山,“最近,通过对舒小姐的观察,我发现她对治疗缺乏信心,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悲观失望,进而情绪低落,食欲不振,还伴有睡眠障碍,所以初步诊断,舒小姐患有轻度抑郁症!” 方苓吃了一惊,“抑郁?怎么会,早晨起来她和我还有说有笑,吃完早饭,跟小董到楼下散步,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她的观念中,抑郁症总跟跳楼之类的自残行为联系在一起,觉得医生危言耸听。 “抑郁症很难从表面辨别,比如平时挺开朗的人也有可能是个抑郁症患者”,徐医生耐心解释,“那起严重车祸损害的不仅是舒小姐的身体,对她的精神也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这种情况下,对于失明的担忧加重了心理负担。作为医生,我们会做好心理支持措施,也希望家属能多开导病人,共同努力让病人安心接受治疗!” “好好好”,方苓一叠声地答应,幸亏发现得早,要是变成重度抑郁,那还得了! 高旻直接问:“郑主任,舒楝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吗?” “舒小姐的脑部微创手术很成功,清除了血肿,再配合后期治疗,复明的问题不大,但也不排除病变的可能,关于这一点还需要神经外科的专家确诊!” 听了医生的话,两人的心又吊了起来,心情沉重地回到病房。 想到女儿说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瞎了,方苓觉得心都碎了,拿出手帕不停地抹眼泪,转念又想,哪怕真瞎了,大不了带舒楝回老家养她一辈子,人活着就好,还能差到哪儿去? “阿姨,医生有告知义务,并不代表舒楝的病情会出现最坏的结果,我们要给她信心”,高旻温言宽慰方苓。 “小高”,方苓看着高旻,满心遗憾,本来是多好的姻缘啊。 “阿姨,你有话请说”,高旻微微一笑。 “你对舒楝什么样,阿姨我看得很清楚,可她现在这种情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她……眼睛失明,她肯定不想拖累别人,我这闺女生来一副硬脾气,这么多年,她独自在外打拼,我当妈的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劝不动她,做主的是她自己,所以你明白吗,除非她点头,否则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管用” 和煦的笑意从高旻嘴角消失,他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阿姨,我郑重地拜托你,请允许我站在舒楝身边,照顾她,爱护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不用被妻子的名义束缚,她只需要做她自己,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没关系,我只要她健康快乐——阿姨,一辈子并不长,我不想浪费时间!” “小高你——” “阿姨,请你答应我!” 舒楝靠在门边,眼角微热,将堵住胸口的泪水憋回去,扬声问:“妈,我回来,你在吗?” “散完步啦?”,方苓站起来前,被高旻抢先一步,去门口接舒楝。 高旻盯着舒楝的侧脸,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你在看我?” “你怎么知道?” “感觉”,舒楝笑笑,“视觉丧失后,其它感官能力增强,或许是大脑的补偿机制,我现在直觉挺厉害的” 高旻拉住舒楝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和阿姨的谈话你听到了对吗?无论你回应与否,都不影响我的决定!” 舒楝面无波澜,心如岩浆沸腾,说什么好呢,感谢你的厚爱?还是问,你在同情我吗? 维持缄默是最体面的下台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舒楝依然与黑暗相伴。 负责古谨北案件的公安来录口供,女警员怕惊扰到还在恢复中的病人,言语轻柔地问话。 舒楝凭记忆勾勒当天发生的所有细节,毫无遗漏地说了一遍,女警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当事人之一的佟先生和他太太托我感谢你,他们原本想登门亲自致谢,不过被你家人拒绝了” “古谨北呢,他怎么样?” 警察起身走到门口,听到舒楝突然发问,不禁愕然。 “车祸发生时,人当场死亡” 天旋地转间,鲜血溅满玻璃窗,视野被红色覆盖……舒楝狠狠闭眼,企图把惨烈的画面挡在脑海之外。 “听着,什么都不要想,那些跟你没关系”,高旻握住舒楝的双肩,加重力道,“你不需要有负疚感!” “如果我当初在调查新闻时不那么激进,结果会不会不同?”,舒楝急切地问。 “不会!”,高旻斩钉截铁,“犯罪的人终会受到法律制裁,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与任何人无关,即使他活着,我也要揍他一顿,谁让他差点害死你!” 舒楝笑了,“我以为你会让保镖上” 高旻措辞文雅,“怎好假手于人!” 七月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空气清新如洗。 舒楝拿着手杖在盲道上走路,高旻陪在一边,想扶不敢扶,又怕她跌倒。 “你总不能天天看着我吧,我得练习,学会适应失明后的世界规则”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去哪儿都带着你!” “其实你能帮我的” “喔?说说看!” “帮我选一条导盲犬” “我可比导盲犬有用” 高旻微笑着,跟舒楝斗嘴的乐趣无与伦比。 舒楝忽然停住,面露痛苦。 高旻正看向一侧的街心公园,“前面有座喷泉,我们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会儿”,舒楝半晌儿没应声,他不禁回头。 蒙在眼睛上的阴翳似乎被掀开,四周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水珠从树叶滴落,擦过高旻的眉骨,舒楝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笑容渐渐扩大。 “你是不是头疼?”,最近舒楝常常出现这种症状,高旻紧张兮兮地去摸她的额头,“走,我带你去长椅那,你坐下,我给你按摩” 舒楝扔下盲杖,推开高旻的手,歪着头看他。 喷泉的水像礼花绽放,弥漫的水雾折射阳光,斜斜挂出一道七色彩虹。 人们驻足观望,举起手机拍照。 “喂,闭上眼睛”,舒楝上前一步,含笑说。 “做什么?”,高旻看她无碍,睫羽垂下,老实合眼。 “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