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剑殇》
第一章 破苍穹秦跨东关 平乱世墨客出山
是夜,夜凉如水,孤风吹遍了赵国都城邯郸,一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邯郸城寂静如水,灯红酒绿、霓衣羽裳皆不见踪影。家家户户已随着夜幕降临闭门作息,连平日里常见的烛火此刻也早早的熄掉了。邯郸城此刻为浓雾所罩,只留下几个都府的棱角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但即使这若隐若现的日子,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而此时唯一灯火通明之处便是赵幽缪王赵迁的王城,然此刻的灯火通明并不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是因更为紧急的事情增添几许氛围。
“昨日前线急报,秦军已攻克武城,斩杀我军大将扈辄,怕是不久便要拔营直逼邯郸城,列位大夫公族,可有良策?”赵王此刻显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在上席举止不安,时不时的撩起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珠。
“大王,此刻事态紧急,依称之见当速速调回镇守塞外的李牧李大将军方能抵御此次秦军的进攻。”中军都尉司马尚首当其出,直言上谏。
“此举怕是不妥,李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对秦军主帅的用兵早已生疏,况且此次带兵之人乃秦国名将王翦,恐怕李将军亦非其敌手。”宦者令郭开不服司马尚的言论,立刻反驳了司马尚的建议。
“当年李将军亦在肥、番吾等地多次击败秦军,令秦军举步维艰,放弃了进攻赵国的野心。但是,之后李将军却深为馋臣谗言所累,被调往边塞镇守。然其镇守边塞十几年,令匈奴闻风丧胆,至今仍未听闻边塞有匈奴的异动,此大将之才,怎又会不如王翦鼠辈?今番郭总管屡次阻挠,我看不是李将军能力不及,而是有人怕他立了大功之后,抢了自己的威风吧?”司马尚早已对郭开邀宠取哗的作为心怀不满,此刻对于郭开的这般阻挠更是呲之以鼻。
“大将军你这是何意?我之所虑皆是为了赵国,为了大王,你此番言论置我这般忠心于何地啊?”
“为了赵国,为了大王?如今邯郸城危在旦夕,尔等不尽心尽力为大王分忧,还在这里哗众取宠,百般阻挠,试问除了李将军,谁还能扛起这副重任?难不成你郭总管要亲自披挂上阵?”
“你…”郭开竟被一时间气的语塞。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难道郭者令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李将军确是大将之才,当年派他去镇守边塞,让他久居苦寒之地,确实委屈了他,司马将军,你速速传我令,召李大将军速回邯郸,否则邯郸命运堪忧。”
“诺。”司马尚尊大王令,便叩首作揖。
“大王此举英明,然微臣仍有一事尚虑。”郭开仍不放弃最后的机会。
“郭者令请讲。”
“此去边塞上千里,即使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半月有余,而秦军主力距此尚不足二百里,若秦军日夜兼程,不出三日便可达到我邯郸,此番远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这,者令所言甚是,司马将军,你有何良策可解?”刚刚还安坐一时的赵王此刻听闻郭开这番话语,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
“大王,此虑我也早已想到,如今唯一能解这燃眉之急的唯有请墨客出山。”
“墨客?司马将军所说的可是那群专门诛杀王公贵胄的刺客?”
“大王多虑了,老臣素闻墨家钜子腹以‘兼爱非攻’为训,反对暴力,行侠义之事,其所诛杀的王公贵胄皆为奸险恶毒之辈,天下人欲处之而后快,墨客替天行道,深得百姓爱戴。”
“原来如此,但墨家皆以刺杀为擅长,如今遇上的是秦军的进攻,墨家可有把握抵御?”
“大王请宽心,墨家素来以防守独到而闻名天下,墨家祖师墨翟便是军事防守兵家,就连号称‘鬼斧神工’机关祖师公输班也曾经败在其手上,所以区区王翦,相信亦不在话下。”
“如此甚好,司马将军速速去替寡人请墨家钜子出山,若能击退秦军,寡人必定重赏。”赵王听闻司马尚之言,顿时欢欣愉悦,直命司马尚前往。
“诺,然墨客多居于墨客山庄,墨客山庄以飞津渡为天堑,庄外遍布玄门奇阵,处处机关四伏,若非本门中人,一般人怕是只得进不得出啊。”司马尚虽一口应承,但是却又满脸愁虑。
“这便如何是好?”赵王听闻此话,一下子也显得忧愁起来。
“臣听闻但凡有求于墨客之人,只需将需求之事刻于简牍之上,藏于布帛之内,另外,还需裹以重金,悬挂于飞津渡之上。但若礼不重,则会被视为心不诚,墨客则不出。而当下之时,我赵国国库空虚,已经入不敷出,然我听闻郭总管馔养门客上千,富甲一方,所以想请郭总管助我一臂之力。”
“司马尚,你…”郭开听闻至此,已被气得七窍生烟。
“郭者令,司马将军之言虽有些许过分,但亦不无道理,平日里你口口声声说替寡人分忧,如今寡人忧虑成疾,正是你报效之时,此事你可有异议?”赵王见木已成舟,便顺水把这舟给推了。
“微臣,微臣无异议,只要能为大王分忧,臣就是倾家荡产,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郭开嘴上言之凿凿,但是心中早已心痛不已。
“如此便好,所决之事请列为臣工速速去办,散朝。”
朝已散去,然众大夫依然议论纷纷,此中最为得意的怕是中军都尉司马尚一派了,他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可邀的墨客出山,又让郭开大大的破了次财,终于为早已不满这个馋臣的士大夫们出了一口恶气。而此时的宦者令郭开,中了暗箭之后,自然不甘吃这一次亏,他已然咬牙切齿,发誓他日定当要报这一箭之仇。
司马尚虽允诺赵王但凡邀约一出,墨客死士三日内必到,然此时已过三日,墨客依旧毫无踪迹,这急坏了王座上的赵迁,几次三番传令司马尚觐见,询问缘由。可司马尚此时也失了准心,一时间竟也无言作答。而此刻秦国大军已离邯郸都城不足五十里,军情紧急已然十万火急,城中更是谣言四起,到处在传言赵国将亡,弄得百姓皆惶惶不可不可终日,但凡富人贵族,皆已收拾好细软,准备随时弃城避难。就连城中酒肆,此刻也人烟稀少,零零落落坐着几个忍不住酒瘾的醉汉,也许,对他们来说,丢城事小,然若无处买醉,便是人间末日。
“店家,有啥好酒好菜悉数给我端来!”突然破门而入几个壮汉,刚踏进门槛便嚷嚷着要酒菜。
店家一见来客这架势,料想不是官家人就是江湖壮士,亦不敢怠慢,赶紧着备了桌好酒菜,应付来客。来客见有酒肉,便不再喧哗,顺势大口吃将起来。
正当来客大吃大喝之时,又有两人随后步入酒肆之中,然此二人落足悄无声息,直到二人寻了位置坐了下来,居然也无人注意。
“店家,请上几碟平常小菜,略加水酒一壶。”二人中有一人喊话彬彬有礼,虽字字礼足,然字字沉稳有力,闻之便让人心生敬畏。
此言一出,方才引得店家注意。店家细细观察,见此二人全身着黑衣,头戴竹笠,入座之后亦不除冠,观察许久亦看不清面目,心中斟酌恐来者亦非等闲之辈,于是速速命下手准备酒水,以免横生事端。
而此时,先前的几位壮汉已酒足饭饱,摇摇晃晃准备起身离去。
“壮士留步,请先付了酒钱再行离去。”店家见几人只有离去之意,毫无付账之嫌,于是上前好声提醒。
“酒钱?哈哈哈,爷几个行走江湖从未听说过啥酒钱,爷爷手中这柄长剑便是酒钱,你要与不要?”说罢,壮汉便将手中长剑摔在了酒桌之上。
“这,壮士,本店小本买卖,还…还请见谅。”店家战战兢兢,唯恐出言惹发事端。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要着酒钱了?”领头的壮汉一把揪住店家衣襟,“秦军距此不足五十里,不日赵国便要亡了,你要这酒钱何用?爷爷今天心情好,好生留你条小命,我劝你还是留着条小命赶紧逃亡去吧。”说罢,便随手将店家摔在了地上,拔腿就要离去。
此刻,偏于一角的黑衣人中有一位似乎已沉不住气,脚下气劲一起,便要起身拍案,怎料还未起身,忽得一股力道重重的按住了自己的手背,顿时不得起身。定睛一看,原来是坐于身旁的另一位年长的黑衣人所为。
“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不便在此纠缠。”年长的黑衣人低声细语道。声音虽轻微,但是字字铿锵,宛若命令,听起来便叫人不得抗拒。
年少的黑衣人虽依然愤愤不平,但是迫于年长黑衣人近似命令般的话语,于是便不再有所异动。
眼看着几位壮汉踉踉跄跄就要迈出门槛,忽闻得酒肆一隅发出一声:“几位且慢!”,字字振聋发聩,一下子让几位壮汉的八分醉意顿时消去七分。
放眼望去,只见偏安一角有位白衣之士,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虽似已过弱冠之年,然观其行为举止,却放荡不羁,欢酒之余,已有几分醉意。
“阁下有何事赐教!”领头的壮汉见来者放荡,恐其不善,但也不敢怠慢。
“几位先前说秦军已至,赵国将亡,请问有何依据?”白衣之士虽有几分醉意,但话语间依旧思路清晰,逻辑缜密。
“哼哼,秦军铁骑已灭韩国,韩王已向秦称臣,赵国先锋大将扈辄战死沙场,赵军十万人无一幸免。现今赵国门户大开,正是秦军扫平都城邯郸的好机会,此刻秦先锋部队已距此不下五十里,不日此处便灰飞烟灭,此事众所周知,何须凭据?”
“赵国目前虽失利,然赵国有良将李牧,当年几次三番大败秦军,现如今邯郸城有精兵五万,秦之先锋部队不过才三万人,赵国城坚器利,若凭此固守,何以见得邯郸必将失守?”
“这…”领头大汉顿时无言以对,一时语塞,“你若不信,他日便见分晓!”说罢,便要离去。
“要走便把酒钱结了!”说罢,白衣之士顺势而起,手中长剑已握在手。
“阁下确是要生事端?!”领头大哥见势,顺手已拔出长剑。
“哼哼,阁下几个手中长剑刻有秦军印鉴,对当局之事又了解颇多,我说如今怎么谣言四起,弄得邯郸城人心惶惶,原来皆是拜你们几个秦国细作所赐!”
几个恶徒见身份暴露,顺势便一起朝白衣之士冲了上去,一时间,几把利剑寒光四起,杀气腾腾,出手便是要致对方于死地。
白衣之士一脚将酒桌踢向敌方,朝一旁闪了过去,看见几位秦国细作扑了空,回首朝其中一位细作刺去,只闻得“啊”的一声,其中一名细作已应声倒地。剩余的几位细作见势,顿时怒不可谒,兵分几路朝白衣之士杀来。白衣之士用剑挑开其中两位朝自己胸口刺来的利剑,反手一转,将他们两位的剑心朝身旁的酒桌撩去,两位细作跌跌撞撞,失去了重心,眼看便要倒地。而此时,白衣之士虽占的上风,但亦未料到带头的那位细作已趁乱潜于一角,并在白衣之士得势后毫无防备之时,寻准时机一剑刺出!
带头细作毕竟是军事出生,用剑之疾,快如闪电,更何况此时白衣之士却是无丝毫防备,浑然不知自己已在死亡边缘。眼看这背后一剑,已经无法避免,当白衣之士感知剑心寒气直逼背芒,方知为时已晚,料想自己已躲不过此劫。
正待白衣之士放弃之时,忽闻得背后“当”一声,随后那股寒气便顿时消散,回转身来,只见那柄长剑已应声落地,而领头那位细作,左手正捂住右手虎口,仔细看去,虎口竟开裂,鲜血直流,细作痛苦不堪。
白衣之士深为疑惑,本想一探究竟,店外忽脚步声四起,一群赵国卫士破门而入,领头那位军士长大呼:“秦国细作何在?!”
“在那,那些便是秦国细作!”店主见救兵来援,急忙朝那几个受伤的细作指去。
“拿下!”军士长一声令下,随军卫士便轻而易举地将几个受伤的细作绑缚。而军士长见得眼前这位白衣之士,也满心疑惑,便问:“你是何人?”
“在下荆无涯,卫国人,一路游玩到此地,见赵国近日人心惶惶,又见几个恶徒饮酒不给酒钱,我平生最恨喝酒不给酒钱之徒,而后见得这几个恶徒还四处散布秦强赵亡的消息,故断定这几人便是细作,刚刚便与这几人较量了一番。”
“正是,正是,幸得这位义士出手相助,我才免于一难。”店家怕军士长不信,连忙出面作证。
“既如此,那便有劳义士助我赵国擒的这几个秦国细作了,稍后我会向上方禀明,届时必有重礼答谢义士,”军士长寻得真相,便朝荆无涯作了一揖,而后随手一挥,“带走!”便押着几个细作回军了。
荆无涯虽擒得细作有功,但是他深知自己此次乃是死里逃生,若不是暗中有高人相助,此刻便早已命丧黄泉,而他寻遍四周,却未找到是何人刚刚助了他一臂之力,心中也满心疑惑。不过对于天性放荡不羁的他来说,此番邯郸之行,虽有惊险,但蹊跷刺激之事颇多,也使得他越发对邯郸这个地方感兴趣了。
而此时赵王大殿上,诸位王公大夫早已慌乱不定,议论纷纷,整个大殿仿佛是一锅煮开了的开水,一个劲地沸腾,却毫无结果。最为着急的莫过于赵王赵迁,以及中军都尉司马尚,毕竟,拜墨拒秦之事乃他们定夺,如今,墨客踪迹杳无音讯,邯郸城又岌岌可危,实在是骑虎难下。而有人着急,却也有人幸灾乐祸,此类人当然是郭开一党,因为此时,郭开似乎觉得自己得报一箭之仇的机会已然来临,作为有仇必报之人,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王上,如今秦军先锋差信使来报,秦军铁骑已距邯郸城不足五十里,若急速行军,一日之内便可兵临城下,秦军还差人送来劝降书,书中称:为免邯郸城玉石俱焚,生灵涂炭,望王上开城投降,俯首称臣,成为秦国附属,归附之后,王上依旧可封侯……”
“放肆!”还未等卫尉把话讲完,司马尚便怒不可谒的打断了卫尉的禀报之词,“我堂堂赵国,久居中原之地,岂能向他国俯首称臣?!”
“司马将军请息怒,我赵国自然不可向他国俯首称臣,然则司马将军前日里信誓旦旦,所谓李牧将军可为吾王分忧,又谓墨家刺客可保邯郸无忧,而今请问将军所谓之人如今何在?”宦者令郭开见机会一到,便乘势落井下石。
“我之所谓之人皆乃守信之人,今未如期而至,怕是当中出了乱子,所以才耽搁至此。”
“那将军认为此事该如何是好?”赵王举手相向,然所举之手哆哆嗦嗦,焦急万分。
“大王,如今之计,唯有集结城中期门、羽林等禁卫军,命各卫尉统领所辖诸门卫士,一同抵御秦贼来袭。”面对秦军压境,司马尚字字坚定,准备做最后一搏。
“那司马将军可有必胜把握?”郭开亦不依不饶。
“虽无必胜把握,然老臣愿担此先锋,虽战死都城,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司马将军所言慷慨,真是激动人心呐,”郭开见司马尚亦无把握,拍了拍手,便乘势追击,“然将军空有一腔热血怕是远远不够的,万一落败,丢城事小,伤了大王性命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若城破,大王身为赵国君主,当挥剑自刎,以谢天下,方对得起赵国百姓,对得起赵氏列祖列宗!”
“这…”虽然司马尚一番慷慨激昂,但是却令赵迁一番哆嗦。
“如此便是司马将军无必胜的把握,既无必胜把握,将军虽英勇战死沙场,为人敬仰,那何必又要牵连赵国百姓?依我之见,若能握手言和,方乃上上之策。”
“郭者令所言甚是。”此话自然讨得赵迁一番欢心。
“大王,秦乃虎狼之国,又岂会与我赵国握手言和?而况秦国今国富兵强,早已不满足于割地求和,他所想要的怕是并吞六国,称王天下啊。”
“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赵王见臣下意见不能统一,各说各的道理,顿时失了准心,不知该听谁的意见。
“哈哈哈,”正当大殿上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一阵笑声从四周起,回荡于大殿之上,声如洪钟,令人振聋发聩,却不见踪影,“素闻赵国将士皆乃血性男儿,自古以来都是不惧外敌,想不到如今秦军兵临城下,却还在此为战与不战喋喋不休,我看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是何人?有刺客!禁卫何在?快快保护大王!”对于保护自己的靠山,郭开要是认了第二,怕是也没人敢认第一了。
听闻郭开如此大喊,一时间,满座皆惊,禁卫闻声闯入,拔刀相向,顿时把赵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刺客身在何处,禁卫们也一头雾水,纷纷目光扫视四周,寻找刺客的踪迹。突然,只见一黑影从大殿之上缓缓而落,落地之后竟无声响。司马尚久历江湖,也算博闻广见了,但是对于这种犹如幽灵般的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
“列位大夫无需惊慌,在下墨家弟子天乾,受墨家钜子腹所派,特来助赵国共拒秦军。”黑影落地之后,便对各位士大夫做了个揖,倒也显得彬彬有礼。
一听是墨家弟子,满座皆喜,特别是赵迁,更是喜出望外,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来个救自己场的人,赵迁自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墨客大义,来得好,来得好啊,哈哈哈。”
对于墨家弟子的到来,司马尚也大松了口气,否则,自己怕是也要下不了台了。他的欢喜自然也是有的,但是总也有点埋怨,因为墨家这个办事效率,真的是一点也不利索。
“义士既如今已来,请问贵派钜子的尊驾是否也已光临敝国?”赵迁迫不及待地问道。
“钜子他老人家有要事在身,命我先行至此,助赵国解邯郸之危。”天乾慢条斯理道。
赵王一听天乾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本来满心欢喜的救命稻草,却没了稻草芯,就剩下点稻草皮。而且墨家来的却只有孤身一人,确实令众人纷纷摇头,心想就算他本事再大,怎又能抵挡得住秦军三万铁骑呢?
天乾似乎也早已料到了众人的心思,但此时,他却一言不发,丝毫不为自己作一点解释,只待那最后的那一步棋落子。
“报,接城守禁卫奏报,今日巡守之时于一酒肆中擒得几名秦国细作。”正当大家摇头叹息之时,忽闻守城军尉入殿奏报。
“细作现在何处?”司马尚听闻有细作滋扰,急忙问道。
“细作…细作…”守城军尉支支吾吾。
“作答为何支支吾吾?有事速速报来。”
“细作本已擒获,只是在押往王宫途中,遭遇一名黑衣人半道劫持,全部…全部被劫走了。”军尉作答战战兢兢。
“劫的好!”众人得知细作已逃走,纷纷表示惋惜,唯有一个人的声音让大家目瞪口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家弟子天乾。
“义士何出此言?”赵迁听闻此话,甚为不解。
“赵王想不想破秦军?若想退秦,在下有一策可破秦贼,若不出意外,明日前军必有捷报呈于赵王文案之上。”天乾微笑着再次向赵王做了一揖。
“寡人自然想破秦军,只是秦军凶悍,连司马大将军亦无必胜把握,义士又有何把握可退敌军?”
天乾对于赵王的提问,亦只是笑而不语。
“义士既有把握,末将愿助义士一臂之力。”司马尚见天乾成竹在胸,相信此人所言亦非大话,姑且顺水推舟,总比在此看着赵王犹豫不前要好。
“好,在下就等将军这句话了,将军只需领精兵三千,今夜酉时随我轻装简发便可。”
“如此就听义士安排吧。”赵王虽将信将疑,但是如今局势,也只有司马当活马医了。
“大王,大王…!”一大清早,宦者令郭开便赤脚奔入赵王寝殿,一时脚快,竟然忘记命人通禀了。直到遇寝殿禁卫所阻,方才缓过神来。
“何事如此慌乱?”赵迁听闻门外吵杂之声,连忙披衣起身。近日秦军兵临城下,赵迁亦是寝食难安,但凡有些风声鹤唳,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满心忐忑,一定要查探个究竟方才安心。
“大王恕罪,微臣急于禀报大王,所以刚才失仪了。”郭开发觉自己失了君臣之礼,急忙叩拜谢罪。
“不要啰里啰嗦了,快说何事如此惊慌?是不是秦军已破邯郸城?”赵迁见郭开如此慌张,越发显得不安了。
“大王不必惊慌,是喜事,喜事啊,前方快马呈来捷报,我军于新弈原大破敌军,斩秦贼两万五千人,余部皆已…皆已四处逃散,此役大获全胜。”郭开急于奏报,也便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当真?”赵迁闻得此言,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了郭开的手,掐的郭开生疼的很。
“捷报…捷报确如此言,而今我军已班师凯旋,不久便可回抵邯郸城。”郭开虽被掐的生疼,但是不敢呻吟半点,唯恐搅乱了大王兴致。
“哈哈哈,好啊好啊,墨家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快与寡人备车马銮驾,寡人要出城相迎!”赵迁大笑着松开了郭开的手,随即大声令下。
“诺。”郭开一边应承着,一边私下里揉了揉手背,便退下安排去了。
而此时,一路凯旋的司马尚已经在路上喋喋不休,对于此番仅仅以三千兵马力退秦军三万铁骑的战役,自己自从军作战至今,从未遇过,今得此役,自然是无限感慨。对于墨客的传闻,他此刻已然眼见为实,自然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于此番作战的种种疑问,一路上也是再三追问,直到队伍忽然停驻,才发觉自己已至邯郸城外。放眼望去,赵王銮驾已早已列于大道中央,而各王公大夫,皆尾随銮驾,业已跪地久候,大道两侧,禁卫军已然一字排开,枪戟林立,阵势庞大。
“赵国王上及各王公大夫,恭迎司马将军、墨家义士凯旋!”随着掌管礼仪的奉常一声令下,钟、磬、鼓、瑟声四起,赵王遂缓缓下步銮驾,群臣缓随其后,举步上前迎接。
“司马将军、墨家义士辛苦了,寡人率群臣特来犒赏中军。”赵王满心欢喜,上前相迎。
司马尚见赵王亲自下地迎接,不胜惶恐,急忙下马叩拜,行君臣之礼。天乾亦随司马尚之后,共同跪拜行礼。
“大王错爱了,微臣不敢贪功,此番大捷全仗墨家义士天乾之功。”司马尚受宠若惊之时,急着向赵王阐明原委。
“哦?墨家义士神机妙算,只需区区三千精兵便可助我赵国退敌,真乃神人也。”
“大王谬赞了,我之所用,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已,战场杀敌,全仗司马将军勇猛过人。”
“哈哈,义士过谦了,此番退敌尔等均功不可没,寡人要重赏你们。”
“谢大王。”司马尚和天乾同时应声道。
“只是此番退敌,不知义士所用何计策以寡胜多,寡人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赵迁先前并没看好眼前这位墨家弟子,但是此番结果果然如他所言,自然满心疑惑。
“王上,请恕在下先前无礼之罪。先前我不愿多透露一字,怕是走漏了风声,如今既已得胜,我便如实相告。其实几天前,我墨客山庄早已收到赵国求助信件,钜子阅后便火速派我及众弟子先行前往,他随后便至。我来邯郸城业已三天,这三天内,我召集墨家弟子集合后便作安排。据前往秦军内部的弟子探得秦军行军路线,领军王贲乃王翦之子,此人虽有勇有谋,然则平生素来谨慎,安营扎寨必取地势开阔、靠近水源处,以防敌军偷袭。离城三十里开外有处新弈原,乃其行军必经之路,地势环境皆符合王贲安营扎寨习惯。我师弟地坤善掘地挖穴之术,于是便命其于此处掘地三尺,隐藏墨家弟子于内,只待秦军至此安营。我本号天乾,识日月星象之理,料定昨夜子时必有浓雾缭绕,届时天色已黑,暮色之中难分你我,我命藏于洞穴之内的墨家弟子潜入大营,乔装改扮成秦军模样,便难分真假。我二师弟火离善取火驭火之术,遂命其于营内放火,并高呼‘有敌军偷袭’,再有浓雾作掩,届时必将乱作一团,此时司马将军领三千精兵由东南方向杀入,驱赶秦贼往西北逃窜。西北有河流所阻,本乃王贲取水之用,今为之阻,必强行渡河。我三师妹水坎善引水驭水之术,他早已听我安排带人阻截河流源头,以诱骗秦军渡河。待秦军步入河流中央之时,掘开阻截堤坝,大水便会顺势而下,届时秦军将悉数被大水湮没,难有幸免。故新弈原一战,大破秦军。”
天乾一番言语,令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未曾想到,墨家作战竟然如此安排缜密,江湖传闻如今一一验证,实在令人咋舌。更何况眼前这位不过是墨家弟子,便有如此作为,若是墨家钜子来了,那岂非更为传奇?
“妙啊,妙啊,实在是妙啊。”司马尚缓了半天神,方才想起大赞一番。
“哈哈哈,有墨家义士助我,何愁秦军不败?”赵迁此时也是得意万分,顿时觉得自己可以昂首挺胸了。
“妙计,妙计,墨家兵法果然妙哉,然则放秦国细作回军,岂不更为妙哉?”正当众人啧啧称奇之时,忽人群之中有一白衣之士拍手而出,口中念念有词。
“来者何人?竟敢惊扰王驾!”司马尚见忽然凭空冒出一个人来,顿时满心生疑,于是便拔剑质问。
“报告将军,此人便是前日里助我军擒获秦国细作的侠士,自称荆无涯,卫国人士,一路游历至此。”军士长一眼便认出此人,于是急忙向司马尚禀报。
“哦?居然有此事?如此,阁下也算我赵国友人,稍后一并予以奖赏。”赵迁闻知后,亦然欢喜,于是便打算着一起奖赏了。
“哈哈哈,赵王过誉了,我所做之事,不过九牛一毛,远不及墨家义士功劳远大,既懂得八面埋伏,还懂得八面玲珑,令秦军防不胜防啊。”荆无涯一番言语,顿时令众人甚为不解。
“呵呵,荆兄,你过谦了,此番八面玲珑也算的上是你的功劳啊。”天乾听闻之后,便听得其中原委,于是也跟着一起打起哑谜来。
然则他二人互相褒奖,却使得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赵迁实在按捺不住了,于是便问:“义士此话何意?寡人甚为不解啊。”
“呵呵,王上,前日里有禁卫禀报擒得秦国细作,而后又遭人劫持,不知王上还记得否?”
“嗯,不错,寡人记忆犹新,然则当时据报已遭人劫走,却令众人大失所望啊。”
“那王上可知所劫之人是何人?”
“这…,寡人不知,愿闻义士细说。”
“是在下派我师弟地坤劫走了秦国细作。”
“啊?”赵迁听闻之后,呆若木鸡,想不到救秦国细作的居然就是这位刚刚打完胜仗回来的墨家弟子天乾,“义士这…这意欲何为?”
“他算盘打得很精呐,若是擒得这几个细作,恐怕有损于他的计划,若是放他们回去,反倒成就了这次新弈原大捷啊。”荆无涯见天乾还在卖关子,便不自觉地插起了嘴。
“哦?”赵迁依然半信半疑。
“愿闻荆兄细述。”天乾亦不作解释,他倒要听听荆无涯的解释。
“你怕擒得这几个细作之后,秦军久不见他们回营,必会起疑,到时怕是坏了你的好事;只有放他们回去,方可消除他们的疑虑,你又料定这几人是喝酒误事,必不敢把自己被擒之事上报,所以你可放心大胆的放他们回去。”
“知我者,莫若荆兄也。”
“当日救我之人恐怕就是阁下吧?”荆无涯见自己所料皆准,便反问起来。
“何以见得?”
“当日酒肆之中,见在下身临险境,能拔刀相助,必是仗义之人,而且出手如此迅捷,必是高深莫测之人,然则,起初秦贼撒泼之时,却不见有人出手,我便料想此人不出手必有其原因。而后,我又听闻秦贼遭人解救,便猜想其中必有因由,如今,阁下大胜而归,我方才恍然大悟,阁下此乃攻心之计啊。”
“哈哈哈,荆兄果然心细如焚,我这点小伎俩全在你眼里了。”
天乾的一番大笑,终于让云雾之中的众人拨云见雾,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正当众人点头称奇之时,倒是司马尚反应最快,他亦哈哈大笑,便道:“果然都是少年英才那,老夫自愧不如啊,如此也好,今日大王设酒宴犒赏各位,若不嫌弃,今日我等便举杯痛饮,一醉方休!”
“如此正合我意。”对于嗜酒如命的荆无涯来说,没有什么比喝酒更痛快的事情了。
“好,那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天乾亦不推辞,满口应承。
“哈哈哈…”有酒得醉,当属人间一大快事,若是喝对了人,更是难得的一醉,故而众人皆哈哈大笑,豪情义士的爽朗之声久久回荡于邯郸这块沃土的上空。
“混账,白白损失了三万人,却连对方多少兵力,主将是谁都不知道,你孤身一人逃回来又有何用?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秦军中军大帐之中,王翦正在因自己的儿子大败而归雷霆震怒。
“大将军,手下留情啊。”左右听闻王翦居然下令斩自己的儿子,连忙集体下跪求情。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令公子此次有所失利也算情理之中,愿将军给他次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啊。”裨将内史腾亦为王贲求情。
“情理之中个屁!跟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少说也学了点东西吧,此次可是三万精兵啊,顷刻之间付之一炬,到头来结果连对方主将是谁都不知,你说这种人还留着何用?”王翦依然怒气难消。
“对手用兵如此诡异,怕是赵国名将李牧。”都尉羌瘣为缓和王翦怒意,言语之中略有转移话题之嫌。
“断不可能。前些时日据探子来报,赵迁派人去雁门郡搬救兵,雁门郡距此有上千里,除非他李牧能飞,否则断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王翦对此断不相信。
“那赵国现今会有谁能如此用兵如神?”王翦之言虽有道理,然则羌瘣也是满腹狐疑。
“赵国历代有赵奢、廉颇等名将,带兵作战从未吃过亏,所以赵国一直是七雄中的强国,后来此二人皆被其君王罢官免职,才给了他国占便宜的机会,如今赵有李牧,而却遇上个赵迁这个昏君,把他调往边塞之地,方才给了我国这次东进的好机会。本想趁李牧来不及回援,便速战速决,拿下邯郸,想不到偏偏此刻,会受阻于此。”内史腾也是奇怪万分。
“不管他是何人领军,但凡只要与我两军对垒,我便叫他顷刻间灰飞烟灭。”正当众将难做决断之时,忽一身形怪异,满脸杀气之人破帐而入。
“原来是墨家弟子蓐至此,有失远迎啊。”王翦一见此人,便抱拳相迎。
“这位是?”羌瘣见来者气势不凡,又见王翦对此人如此恭敬,料定此人必有来头。
“这位是墨家弟子蓐,领白虎,号战伐之神,上次能够迅速击破武安,斩赵军十万人,杀赵将扈辄,皆乃此人相助。”王翦论起此前的武安大捷,此时依然津津乐道。
“哦?墨家弟子?”内史腾虽是久历沙场的老将,但是它一向深知墨家弟子素来以“兼爱非攻”为信,行事从来都是以助弱抗强为念,可是如今,明明秦乃强国,眼前这位墨家弟子倒是反来助强,实难理解。
“这位将军是不是对墨家助强秦有疑虑?”蓐倒也是看出点端倪,于是单刀直入便问道。
“正有此虑。”
“看来将军对于墨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家乃祖师爷墨翟开创,当年祖师爷遗训,墨家当遵守‘尚同’、‘尚贤’、‘兼爱’、‘非攻’、‘节用’、‘节葬’,而我派钜子孟便以‘尚同’、‘尚贤’为己任,助楚国阳臣君守护其属地,最后赴死楚地。此大义之举,居然遭到墨家其他几位长老的非议,认为其违背祖家遗训,而后墨家内部便对此大生异论,从此决裂为三派,相夫氏、相里氏、邓陵氏。相夫氏以‘尚同’、‘尚贤’为信,但凡天下若有能者贤者,我派当鼎力相助;相里氏以‘兼爱’、‘非攻’为信,但凡天下有战伐杀戮,此派便会遣人相助;邓陵氏则以‘节用’、‘节葬’为信,退出战乱之世,深居简出,以教人耕种为生。三派都自认为乃墨家正宗,此事一直未有定论。然则相里氏一派居然私自窃取墨家钜子令,以此将其他三派弟子驱逐,便成为如今三派之中势力最大的一派。而我派则是遭到排挤最多的一派,这些年,我师父奔走多方,苦研墨家机关术,就是要重振我相夫氏一派,成为墨家之首!”
“原来如此。”内史腾听完蓐的叙述,方才恍然大悟。
“战伐之神所向无敌,将来必能助我大秦夺得霸业。”王翦对墨氏一族的内部争端似乎没啥兴趣,但是对蓐的机关术,倒是有几分敬意。
“战伐之神?”羌瘣虽听王翦如此之说,但是对于如此霸气的称号倒是很是怀疑,不免皱了下眉头。
“我看这位将军好像对我的能力很是怀疑。”
“那就烦劳白虎异士一展身手,也好让大伙开开眼啊。”羌瘣抱拳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蓐一语冷言之后便没了踪影。
然则话音未落,只听帐外一阵呼啸之声,似狂风扫过,整个军帐瞬间摇摇摆摆,似欲拔地而起。众人皆惊,皆面面相觑,不知出了啥情况。忽然,“哗”的一声,整个军帐拔地而起,帐内物件皆七零八落,众人举头一望,一下子都如被活化了一般。原来在他们眼前突然横空出世了一匹巨型怪物,尖牙利齿,形似猛虎。更为可怕的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头怪物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阵狂沙迷住了大伙的眼睛。狂沙过后,只见蓐站在了怪物跟前,一脸不屑的笑容。
“这便是四大机关神兽白虎啊。”王翦曾经见识过白虎的厉害,也识得此物,“此物疾如狂风,瞬间便可进入敌军阵营,且自带八般利器,飞蝗石、飞天铙、三棱刺、龙须钩、锦套索、铁莲花、踏弩、雷公钻,即可迅速掀翻车驷,惊扰骑兵马匹,搅乱步兵阵型,所到之处,狂沙四起,人仰马翻,战无不胜,所以号称战伐之神白虎。”
“还是王将军见多识广,不像某些人目光短浅,不识神器。”蓐此刻亦语中带刺。
“末将山野村夫,冒犯了阁下,实在惭愧。”羌瘣见得此物如此厉害,方知自己刚才言语有失,所以急忙抱拳赔罪。
“这位将军客气了,我方才也是动作有点大了,不小心弄坏了大将军的军帐,惊扰了诸位,还望诸位海涵。”蓐见对方主动赔罪,便也还礼。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不见掀了我个军帐嘛,回头差人重新安扎便是,此番得异士前来助阵,必是如虎添翼,他日踏平邯郸,擒拿赵迁,论功行赏,便不在话下,哈哈哈。”此时最为高兴的莫过于王翦了,先前他还俱对手难缠,如今忧虑之心便荡然无存了。
“我助将军并未为了行赏邀功,只是相里氏欺人太甚,为一己私利,独掌墨家大权。对此我相夫氏一派一直耿耿于怀,发誓要超越相里氏,成为兵法第一家,此番家师派我前来助将军,便是想论证于世人,重改历史!”
“好,异士若助我大秦一统六合,我便奏请我王,册封相里氏为墨家之首,与孔丘、李耳同列!”
王翦一番豪言壮语,着实让人听得心潮澎湃,有了相夫氏掌管白虎战兽的战伐之神蓐的相助,他确实有了很大的胜算,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所面临的敌人,正是相夫氏的宿敌相里氏一派。相夫氏虽以机关术闻名天下,而相里氏所擅长的正是对抗机关术的防御战术,所以此番若言胜败,已是言时过早,一切还必须等到他们针锋相对之时,才能定论。
第二章 钜子腹故布疑阵 荆无涯自入迷局
正当秦军以为胜算在握之时,赵国此时也正为新弈原大捷大摆庆功之宴,此番司马尚联合墨家弟子解了赵王赵迁的心头大患,自然深得赵迁赏识,并且也解了邯郸城百姓的困扰,又得百姓所爱戴,顷刻之间便出尽了风头。然而,这番风头却让另外一个人失去了本属于自己的风头,那个人便是宦者令郭开。自从司马尚他们回城之后,赵迁每每上朝总要对其夸赞一番,见了墨家弟子便如获至宝,喜笑颜开,然则再也不提及郭开一党,此事让郭开一直怨艾难消,心中甚为不爽。
这日,赵迁又大摆筵席,准备共邀司马尚、天乾他们一同享用,那阵势,自然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光是传菜的侍者便排了一条长龙,从殿内一直延续到大殿门口,而跳舞的舞姬更是来自四面八方,光是她们身上穿的锦帛缎子便就装了整整几马车。
“王上,如今战事吃紧,断不可如此铺张浪费啊。”司马尚见状,便想到之前郭开宴客的阵势,自然很是不习惯。
“诶,将军多虑了,这只不过是小小一顿筵席,况且将军战场辛劳,还需多多益补啊。”赵王习惯了郭开的铺张摆阔,自然不以为然。
“王上,司马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只是暂时退敌,敌军必来日再犯,且必会一次比一次凶猛,此刻断不是歌舞升平之时,况且我墨家子弟,皆以尚俭修身,恕难以在此糜烂奢华。”天乾本是墨家大弟子,自有师训在先,见到如此阔场,自然愿避而远之。
“义士这是何意?这怎么能算糜烂奢华呢?”赵迁听闻天乾如此不领情,甚为不悦。
“王上息怒,天乾义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报——,前方探子来报,秦军三十万雄兵已越过武安,正向邯郸进发,不日便到邯郸。”司马尚还想替天乾解释点什么,但是却被一记急切的军报给打断了。
“何人领兵?距此还有多少里?”赵迁一听此言,差点没急岔了气。
“领军乃秦国大将王翦,距此大约只有五十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迁再听到如此奏报,更是火上浇油了,忽然一眼瞥见了在旁的司马尚、天乾他们,立刻转了话锋,“之前寡人不辨是非,错怪了诸位将军,如今寡人向诸位谢罪了。”
“大王不可纡尊降贵,迎敌之事,臣愿领军前往。”司马尚自知赵迁这是迫于形势的客套话,但是作为赵国的将军,他也不得不给赵迁一个台阶下。
“好,赵国有司马将军,真乃赵国之万幸呐。”
“然则,为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还请大王传令,自即日起,所有王公大夫,但凡衣食住行皆不得奢华铺张,所节用之资,皆充为军饷,与众将士共拒秦贼,有违令者,皆依法从事!”
“这是自然,自然,一切尽如司马将军所言。”赵迁唯唯诺诺,此时自然变得很是乖巧。
赵迁这禁令一出,四下里便褪去奢华之色,达官贵人出入消遣之地便多了几分清净,可这事情反倒是以讹传讹,本是禁止奢华铺张,可如今达官显贵得知赵王对司马尚言听计从,又深知司马尚为人清廉,为了防止司马尚此时翻旧账,故而最后就变得连酒宴都不敢随意碰了。这倒好,别人不喝酒不要紧,倒是憋坏了嗜酒如命的荆无涯。如果说要是断了他的酒,对他来说,等于取了他项上人头无异。可倒毕竟是军中禁令,不得随意违背,这无奈之下,不得不出城偷偷酒醉一番,如此既无人打扰,又可解解酒瘾,一举两得。
话说邯郸城以北倒是有一偏僻之处,此处因临近北方寒地,故而人烟稀少,倒是有一破落酒肆,专供过路之人作息。不过,由于近日里邯郸城屡遭危机,故而出入之人甚少,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变得更加荒凉了。
“有没有人呐?”荆无涯本想来解解酒瘾的,怎想到了此处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桌椅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显然是多日无人打扫了。
既然来此,便不能扫兴而归,于是荆无涯便四下里寻找些吃喝。怎么说这小子运气倒是确实不错,想不到虽然此处人去房空,倒是有些酒水剩余。见有酒水,荆无涯像是得了宝贝,迫不及待地拔了酒封,酒封一开,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他哪里还禁得住如此诱惑,不由分说便往自己喉咙里灌去。
直待灌下半坛,荆无涯才让喉咙稍作休憩,可这正是意犹未尽之时,怎能让剩余的半坛子酒有所逗留?于是乎,他便又操起酒坛,准备一口气解决掉剩下的。
可是那酒水刚到坛口,忽然门外一阵响动使得他立刻警觉了起来。虽说荆无涯嗜酒如命,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对于外界事物变化的敏锐性。听这声响,莫非是这酒肆的主人回来了?
他急忙探步而出,寻思着刚才声响的方向,屏住呼吸细细地再次倾听。可是过了半晌,却依旧无半点声响,这使得他好生纳闷,莫非刚才只是一阵秋风扫过?
正当他犹豫之时,忽然丛林之中又一阵窸窣之声,他定睛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树叶之中露出了些斑驳花纹。那花纹黄棕交错,又夹杂着些米白色,这,这不是凶残无比的恶虎吗?荆无涯见此,也吓出一身冷汗来。慌乱之余,倒是手中的剑提醒了他,于是他的剑便如同脱了弦的利箭,嗖一声飞向了树丛之中。
“啊呀——”随着利剑没入那树丛之中,惨叫的并非恶虎声,分明却是个人的声音。
坏了,坏了,难不成自己误伤了人命?荆无涯听得此叫声,心里一阵叫苦。
正寻思着,但见树丛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刚露出头来,便大喊道:“何人把这么好的剑乱扔啊?”
荆无涯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花白的胡须已有三寸,凌乱不堪如同他的头发一样。陷进去的眼珠子倒是有些光彩,瘪了的嘴唇衬着朝天的下颚,说话似乎并不是很流畅。不过他背上背着张虎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荆无涯刚才把他误当做恶虎了,此刻瞧着样式,当是山野猎户无疑。
“老人家,在下刚才误以为是头恶虎,如此失礼了。”荆无涯见对方并无大碍,只是虚惊一场,倒是宽心了许多。
“恶虎?看你年纪轻轻,眼睛怎么这么不好使啊。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你说是恶虎?我看你如此草菅人命,倒是像只恶虎。”
荆无涯见自己好声道歉,对方却不领情,还如此的刁难自己,不由得有了些不爽,于是便道:“我说老人家,你没事披个虎皮躲在那树丛之中干啥?也难怪别人不小心伤了你。”
“近日赵国战事频频,来往客商已几乎绝迹,老奴这不是几日没生意,出来打打猎,寻口饭吃,不想却差点葬送于你手。”
听得此言,荆无涯似乎猜的此人必是这家破落酒肆的主人,也难怪自己刚才进去大醉之时,并无人阻挠。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安了,毕竟,自己刚才未给任何酒钱,便强取他人之物啊。于是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内心大喊一声,坏了,这出门走的急,忘了带钱了。
“如此,这般,老人家,我见刚才这酒肆四下无人,自己口干舌燥,便喝了点你那酒,今日出门走的急,此刻囊中羞涩…”荆无涯说着说着,便有些吱唔了。
“什么?你偷喝我的酒?还不带钱?”老人家闻得此言,又惊又恼。
“我不是说了么,出门走的急…”
“如此,也罢,正好拿的此剑抵上酒钱,”老人家忽然倒是不恼了,只是抬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那柄剑,连连叫好,“真是把好剑呐。”
“老人家,这剑只可抵作一时,他日我便要来此赎回。”
“我且问你,此剑你从何而来?”老人家丝毫不理会荆无涯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地问道。
“此剑乃一与我萍水相逢的好友遗赠,他虽年长我许多,但是我二人颇为投缘,便结为忘年之交,不过后来他留下此剑后便不告而别,来日如若再遇,我便要归还此剑,故而此剑只可抵作一时,明日必定赎回。”
“哦,难怪了,我料想你那好友必是一位奇人,此剑乃七星龙渊,为欧冶子和干将两位大师联手所铸,两位大师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哦?此剑居然有如此来历?”荆无涯也甚是惊讶,想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乡野猎户,却深知此剑的来历,不过对于他的讲述,荆无涯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抵作一时,那此宝剑便可于我杀恶虎一用。”
“哦?呵呵,老人家,不是我小瞧于你,你已年过花甲,发须皆白,若要舞动此剑,便也十分吃力,何况是用此剑杀恶虎呢?”荆无涯只当是老头说笑了,心里思量着对方恐怕想着打自己的宝剑的主意。
“哈哈哈,年轻人,这世上能做成事情的有两种人,一种人只懂得用蛮力取胜,另一种人则以智谋取胜。猎杀恶虎,在很多人看来犹如登天,而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是如若探囊取物一般。”
“老人家,不是我不尊重你,但是你这番听上去好像很是在理的话语,可有啥根据?”荆无涯对老者的夸夸其谈很是不以为然。
“小子,这回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好好讲讲这根据。恶虎之所以可怕,皆在于其迅捷、凶猛,在捕食猎物之时往往能出其不意。而其克敌的利器,也恰恰是其自身最大的弱点,其迅捷,必然难以制动;其凶猛,必然少于防备。故而但凡猎户之于猎杀恶虎,必然以静制动,待其发动全力一击之时,便顺势手举利刃相向,待其自毙于剑下。”
老者津津乐道,说道倒是不亦乐乎。
“哈哈哈,老人家,我看你当猎户是当糊涂了,这恶虎再傻也不至于如此自寻死路吧,”荆无涯只是哈哈大笑,完全倒没把老者的话当回事,“行了,你也别想着法蒙我了,这剑就借你玩两天好了,明日我便来赎回。”
老者听完,倒也不恼,只是独自笑了笑,说道:“也好,那明日便还于你,此刻小老儿便要猎的那恶虎去咯。”说完,便朝着树丛走去。
荆无涯刚还看的真真的,不想一晃神,便再也不见这老者踪影了,突然,他暗呼不好,心想怕是着了这老头的道,可眼下四下里却是杳无踪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且待明日再来此地以见分晓吧。
这日,荆无涯便早早的起身前往邯郸北郊,可是这不幸的事情怕是真的让他给说中了,他在那破落酒肆之中苦苦等了一个晌午,却连个鬼影也没有出现。荆无涯暗暗叫苦,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真的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事已至此,也无他法,可心中怨艾难消,本就是个无羁浪子的他,也难免耍起横来,把那酒肆之中剩余的几坛子好酒喝足之后,竟硬生生的砸了去。一时间,听得那哐嘡哐嘡,好不痛快。
“何人这么无耻,见这主人不在,竟在此白吃白喝不说,还把人家的好生经营给砸了个精光。”荆无涯正酣畅之时,突然屋外一个清脆之声传的进来。
他立刻夺门而出,却是要见见这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在此维护那个不讲信义的老家伙。当他见得那人之后,便顿时闪了神,只见那人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细挑的像是这辈子没怎么吃过饭,虽穿用都是粗衣麻布,但一身打扮却是整齐干净的很。荆无涯行迹列国多年,还从未遇得如此俊俏洁雅之人,然则荆无涯总觉得此公子虽有文雅之风,身上却散发着女子的气息。
“阁下是何人?”荆无涯抱拳相问。
“过路之人而已。”此人答话虽字字清脆,但是听着总有点绵绵的感觉。
“公子既是过路之人,想来是不辨真情,胡乱怪罪于人了。”
“我即使不知实情,但是公子你损了他人物什却是事实,此番无礼之罪,怕是无法推脱了。”
“我无礼之罪,你可知…”荆无涯刚想把实情和盘托出,怎料忽觉的喉咙里一阵刺疼,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怕是刚才酒喝多了有点打舌头。
“既是有罪,自然是推脱不得,言语也语塞了吧?”那位公子见状,也不惊奇,倒是好生笑了起来,“公子以后做事还是稍安勿躁,免得有理也变得无礼了。”
见到这公子如此反应,荆无涯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肯定是这酒被眼前这厮做了手脚,自己中了毒的缘故。既已明白,虽怒火中烧,但怎么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用手指着那厮,怒目相向。可是越是生气却越觉得手上、脚上都没了气力,不由得瘫坐了下来。
那人见状既一点不同情,也一点不恼火,反而更是自鸣得意,像是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样,嘴中却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今日懒得与你纠缠,公子好自为之。”说罢,便扭头就走。刚走的一步,忽又回过头来,不失时机地给荆无涯提了个醒:“此毒半个小时之后可自己解除,公子不需多虑。”说罢,暗笑着扬长而去。
荆无涯听了这话顿时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像是要爆发一样,可却是一直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那种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回想自己从小便闯荡江湖,只有他捉弄过别人,还从未有人捉弄过自己,可如今却是栽倒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中,自然很是不服。可事实上却明明是自己少了警觉,才中了这毒计,如今也只能自己吃这哑巴亏,怨不得别人。只是他最可恨的是,想不到这世间相貌堂堂之人,却喜欢用得这卑鄙下作的手段,方觉得这人不可貌相而论。
荆无涯就这样耐着性子过了半晌,终于腿脚有点知觉了,试着挪了挪步,虽然步履蹒跚,但总算能走着路了,他又试着清了清喉咙,总算也能发个声音了,但是这讲话却还是显得吃力。他思量着多活动活动兴许会恢复的快些,于是便起身松动了下筋骨。
忽然,他抬眼瞥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却是黑压压一片,仿若天边的黑云一般,那黑云变幻多端,时而又透着那鬼影一般的戾气,着实看着有些恐怖。他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发觉那团黑影却是快马飞骑,由于跑动实在太快,再加上尘土弥漫,远远望着却如同黑云鬼影一般。本来这战乱年代,路上见着这军骑行军也不奇怪,但是荆无涯见得如此诡异的骑兵,确实吃惊万分,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这骑兵飞奔的方向,竟是那赵国都城邯郸!
这莫不是秦军从北上小路直抄邯郸后方?想到这里,荆无涯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多想,腿脚一下子也变得灵活了许多,只见他飞身上马,狠狠地朝马背抽了几鞭子,便飞奔邯郸而去。
等到荆无涯火速赶往邯郸城北门五里开外之时,远远望去,却见那城门紧闭,往来人士皆不得进出,城门上旌旗遍布,刀戟林立,眼观这阵势,怕是真的是出大事了。正当他徘徊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怪异的声音,恍若幽风漂浮:“阁下可是荆无涯荆公子?”
待荆无涯回头望去,只见那人黑衣蓑笭,俨然一副墨客打扮。此人虽声音怪异,但是毕竟是墨家众人,所以荆无涯倒也不生奇怪。因为在他眼里,墨家中人,大多都怪异如斯,若是有个正常点的人,他反倒觉得很奇怪了。于是乎,他便应声答去:“正是在下。”
“在下乃墨家八子之一,山艮,在此等候公子多时。”
“原来是墨家弟子啊,我倒是认得你们家天乾,与他有些喝酒的交情。”
“公子说笑了,天乾是墨家八子之首,此番我在此等候多时,便是他让我引你前去。”
“哦?如今城门紧闭,却是去何处?”
“请随我走,到了你便知道了。”
荆无涯见此人不愿多讲,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墨家之人老喜欢神神秘秘,多问也无益,于是便随着此人一路穿梭于这条条岔道之中。说也奇怪,荆无涯总觉得自己是朝了一个方向在走,可是走着走着便怎么也分不清这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这天在转,山也在转,整个一头晕眼花。
“公子,到了。”没等荆无涯反应过来,却听得山艮一声到了,便一下子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之下,那里却是一个偌大的山洞,看着只够一个人钻入的份,外来之人要找到如此的山洞怕是也极为不易。
可是步入山洞之中,却是逐渐宽敞,随着脚步的深入,便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见那周围灯烛林立,虽是暗洞之中,本应黯淡无光,可如今竟然恍如白昼。内部器具虽皆为山石,但是布置却是恰到好处,嶙峋怪石,构成了一幅幅极为让人惊叹的画面。
再往前走,便是一处大殿模样,虽不及那赵王大殿雄伟壮观,但却是庄严的很。但见那墨家众人,纹丝不动,林立两旁,俨然一副石像模样。看这阵势,荆无涯料想必是在等待某位重大的人物出现,回头欲寻那山艮问个清楚,怎料此时他已不见踪影,如此也只好客随主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他所料果然不错,随即便见一位白衣之士缓步走来,步履轻盈,走路丝毫不闻其声。身后亦有八人相随,仔细看去,荆无涯便认得那八人之中有天乾、山艮在列,他便猜想那八人便是山艮口中的墨家八子。能让墨家八子紧随其后的人,莫非此人就是那传闻中的墨家钜子腹?
荆无涯满腹狐疑,于是乍看那人,只见那人发须洁白,虽有三尺之长,但却整洁雅致,身着白衣仙袍,发束针簪,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随着那人渐渐走近,却对那人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倒是分外熟悉,不对,不对,荆无涯顿时觉得被啥东西给扎了一下,死命地仔细打量那仙者,那突出的高额,那苍劲的脸孔,这不是那个…那个山野猎户!
“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恭迎钜子大驾!”荆无涯被惊的瞪直了双眼,刚想脱口喊出那老者,却被一阵异口同声的威严之声活生生地给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果真就是江湖上传闻的墨家首领钜子腹!
“诸位,老夫此次亲赴邯郸分堂,既非为游山玩水,也非为传道游说,实乃为一场江湖浩劫。前些日子,老夫接赵国危报,又闻得武安失守,武安守将扈辄及其十万之中皆被坑杀,为此老夫亲历武安查证,发现战死之人大多皆死于暗器,且战马车晟皆四分五裂,非平常战事所同。依老夫推断,怕是那杀人饮血的机关战兽又重现江湖!”老者虽低声慢语,但与众之词却字字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肺腑。
“啊?”听得钜子腹此言,墨家众人皆吃惊不已。
“当年,楚国攻宋之战,墨家祖师爷墨翟为战胜机关世家公输班,苦心研究御守机关术,以制衡公输班的杀伐机关术。杀伐机关术中便有骇人听闻的四大机关战兽,传闻此等战兽可于乱军之中截杀任何目标,有此机关相助,统军作战便可摧古拉朽。而后祖师爷以一步之差险胜公输班,此后公输家族兑守承诺,退出战乱杀伐之世,从此杀伐机关术便销声匿迹。但是祖师爷为防止此机关兽再贻害后世,便将此战兽的制作、操作和破解之法载入墨家兵法之中,封入百变机匣之中,并告诫后人,只可习得破解之法,任何人不得制造此杀戮邪器。而今,此杀戮邪器再现江湖,并为苛政酷刑的暴秦所用,便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场浩劫啊!”
钜子腹这番话不仅使得墨家众人议论纷纷,也让荆无涯惊奇不已。他虽听闻墨家乃兼爱非攻的仁义之师,本以为只是个打着侠义旗号的门派而已,但是从未想到这墨家奇术,竟有如此神奇,听闻着墨家历史也着实让人称奇,于是便愈发对墨家奇术生了兴趣。
“然我墨家历代以兼爱非攻为己任,现苍生既已现凶劫,我等必然义不容辞,还望众位明晓大义,以赴生死之托。”
“我等随时听候钜子调遣,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墨家众人的异口同声昭示这他们此时显然已抱定生死,在生死之事上从未犹豫半分,果不愧为墨家死士。
“好,如此老夫便拜托诸位了。目前老夫还不清楚这机关战兽是何人制作,何人操纵,为做好万全准备,当下还请各位门主、堂主从速行事,不遗余力。天机门门主天乾上前听令。”
“弟子在。”天乾闻的号令,急忙上前跪听。
“你带上我的亲笔书信,领天机门弟子火速前往你师叔孟无形的汇英坊,务必将此信交给你师叔,一切事由信中自有交待。”
“弟子领命。”
“神风门门主巽风上前听令。”
“弟子在。”
“你速领神风门弟子前往楚、魏、韩、燕、齐,与那里分堂的墨家弟子取得联系,并说服其他五国共同出兵,阻断函谷关,逼迫秦军回守咸阳。”
“弟子领命。”
“圣火门门主火离上前听令。”
“弟子在。”
“你加派人手负责督造守城战具,限你三日之内造得连弩车、转射机、藉车数辆,以备邯郸之战。”
“弟子领命。”
“玄阵门门主山艮,老夫前些日子命你在邯郸城外用垒石筑得奇门玄阵,以阻秦军行进,你可办妥?”
“一切均依钜子号令,业已办妥。”
“雷震、地坤、水坎你三人随我回邯郸城速见李牧将军,共商拒秦大事。”
“弟子遵命。”
转眼之间,钜子腹寥寥数词已将所有安排尽数完毕,而且部署十分周密,毫不透风,实在令人惊叹。荆无涯觉得此番那山野猎户完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那邋遢腌臜的情态,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种气定神闲的贤者之风。可是他刚想啧啧赞叹其一番,忽然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那老头手中,心中不免有来了些不快。
“那个啥,钜子老人家是吧?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没还的吧。”荆无涯倒是顾不得这庄严肃穆的场合,直接从那角落里蹦了出来,开口便质问道。
“大胆,竟敢对钜子如此无礼!”墨家八子之中却有一人闻听此话,实为不爽,急忙大喝道。
“呵呵,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无礼了。”荆无涯听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并不在意,倒是耍起了无赖。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偷喝人家美酒的公子啊,喝多了话也说不出,路也走不动了,如今刚刚有些恢复,便就忘了那旧伤之痛拉,呵呵。”
荆无涯定睛望去,这哪里是别人,正是那给自己下毒的俊俏公子啊,怪不得刚才听得那声音好生熟悉。不对,此刻看得那人,已经是女装打扮,红颜粉颊,柳腰细眉,这哪里是啥公子,分明就是一女子。
“你,你这恶妇。”荆无涯被那女子一番羞辱,十分恼火,但却丝毫拿她没有办法。
“某人刚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分明是自己欠债在前,还有脸来此耍无赖,确真是不知羞耻。”那女子依然不依不饶,字字中伤荆无涯要害。
“八妹,休得无礼,荆公子是师父让我请他来的。”此时,山艮终于出来解围了。
“可是——”
“兑泽,我让你将七星龙渊还给荆公子,你是否又胡来了。”倒是钜子腹的话语显得更为神圣威严。
“师父,那无赖未等我还剑与他,便将我墨家据点捣毁一通,所以我才——”
“好了,你无需解释,师父知晓了。无涯,昨日借你宝剑一用,今日老夫本当归还,然则你确实也损毁了我不少物什,如今你若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便将此剑归还与你,你看如何?”
荆无涯听得那钜子腹这番话语,心里盘算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可是自己的兵刃却是在对方手中,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于是只得随声问道:“却是何事?”
“此去韩国腹地有一处神秘之地,名为机关塚,乃公输家族后裔所在地。四大战兽本是其先祖公输班所造,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番我要你前去向机关塚主公输谷借那四大战兽机关图纸一阅,不知你意下如何?”
荆无涯心里暗道:听着就不是啥好差事,还意下如何,分明就是一火坑。于是他便想尽办法盱眙推诿:“钜子老人家,一来这神秘之地机关塚身在何处,我亦不知,二来我与那机关塚主公输谷素未谋面,如何能借的那机关图纸?”
哪知那钜子腹似乎早已料到荆无涯会有此说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这个无涯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一名得力弟子相助你前往。”说罢,目光扫向了兑泽,悠然而语:“兑泽,你就辛苦一下,陪同无涯走一趟吧。”
“师父——”兑泽一听师父安排的是她,却是一百个不乐意,于是又冲着师父撒起娇来。
“你难道要违抗钜子令吗?”哪知这会儿钜子腹忽然脸色一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手中还有着一块亮澄澄的东西,看着有点让人心里打颤。
见得师父如此态度,兑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默然答应,因为她深知这钜子令一出,便是军令如山,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倒是那荆无涯见推诿不掉,自知是中了那钜子老儿的局了,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台阶可以下了,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只是心中很是不爽,总想着捞些便宜,他忽然想起既然那墨家异术如此厉害,何不学的那一招半式,以后闯荡江湖也好混口饭吃,于是便谈起了条件:“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推诿,不过钜子你老人家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讲。”
“事成之后,你得收我为墨家关门弟子。”
“你做梦!”兑泽一听此话,便立马给荆无涯泼了瓢冷水。
不过倒是那钜子腹听的此言,便也知道荆无涯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于是便爽快的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师父——”那兑泽丫头本还想说啥,但是见得那钜子腹满脸决绝的样子,便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荆无涯但见钜子腹回答的如此爽快,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又听得那钜子腹又正襟危言道:“此番任务困难重重,有的甚至是危机四伏,还望各位领命者多加小心。”说罢,便听得众位异口同声的“谨遵圣令”,随后大家便挪步散去。
等大家都散去之后,剩余的弟子都满心不解师父的安排,老五雷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于是便向钜子腹问道:“师父,为何你放着我们这么多弟子不用,非要派一个陌生人前往那机关塚,这机关塚艰险重重,那小子吊儿郎当,看似无啥奇特之处,如此重担,他又如何能够担当?”
钜子腹听了,只是笑笑,好似神秘地说道:“我自有主张,你等不必多虑。”
众人见钜子如此作答,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且说那荆无涯离了那山洞之后,出口便就一树丛之中钻出,弄得满身杂草树叶,本就因被圈了局而多有不爽,此番又弄得邋遢无比,不免很是牢骚:“这什么破地方,尽是些坑人的玩意。”
兑泽听得他话中有话,于是又开始奚落起他来:“有些人自己还刚在此地偷喝过别人的东西,这会儿倒是忘得干净了。”
听那兑泽这么一说,荆无涯方才仔细打量起周围来,这片灌木丛,不远处还有那破落的酒肆,酒肆的地上,那被砸烂的酒器还散落在哪里,似乎在等待着好心人来收拾。这仔细一扫视,那散落的酒器不就是自己那日砸烂的吗?这酒肆不就是自己来过的那个酒肆吗?还有那灌木丛,那个从里面钻出来的老者,不,是那墨家钜子腹,难怪能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来此处竟有如此玄机。谁曾料想这毫不起眼的灌木丛背后竟是墨家号令集结之处!
想到这里,荆无涯不得不佩服这墨家一派行事如此缜密,不愧为当今第一大门派。对于刚才那钜子腹的句句话语,此刻方才想疑问几句,但又迫于那兑泽丫头不肯相告,便假装随意地问道:“我说你们墨家那个什么门啊,什么坊的,到底是何来头啊?”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墨家分为六门八坊,六门为天机门、玄阵门、神风门、圣火门、叱雷门、云泽门;八坊为聚义坊、问鼎坊、汇英坊、飞仙坊、天罡坊、云龙坊、逐鹿坊分位于秦、赵、燕、韩、楚、齐、魏以及圣地墨客山庄,总坛为墨客山庄,分由墨家七位长老和墨家钜子所掌管,此八坊位置均很隐蔽,非墨家中人不得而知。六门分别由我墨家八子中的天乾、山艮、风巽、火离、雷震、水坎所掌管,天机门主要负责收集各方信息,运筹帷幄之用;玄阵门负责布置各种奇门异阵,迷惑敌人之用;神风门以迅速灵活著称,所以主要负责传递情报;圣火门门主火离善火器,所以主要负责军备火器;叱雷门主要负责在紧急情况下召集部众,叱雷令一出,即可便要集合;水泽门则利用水漕之利,经营天下,即可网罗情报,又可提供日常支出,一举两得…”
兑泽的话还未说完,荆无涯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墨家门派不过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而已,顶多算的上是比较突出的罢了。虽然他也曾听得那墨家崇尚非攻兼爱之说,但是如今看来,这并非简简单单一思想学术门派,而是已经到了在这乱世之中可以独挡一方的境地了。
“怎么啦,听傻了吧?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想着打我们墨家的主意,墨家关门弟子可不是好做的,得经得起那七七四十九番考验才可入门。而且入门之后,还得继续修行,像我大师兄天乾那样天分高的话,也许三年五年的可以领的一门,倘若是不得开窍之徒,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去挑柴打水喽。”
“你怎么知道我天分就不高呢?”荆无涯似乎很不服气。
“我怎么知道?这还用想么?我用后脑勺看都能看得出来,你这个无赖就只会耍嘴皮子蹭便宜,至于天分么,耍无赖的天分倒是很高,其他的么,就同那草包无异。”
“你!”荆无涯听那丫头这话,本想发怒,但是忽然话锋一转,便说道,“我看你天分也就和我差不多,怎么也能做的那墨家八子之一?”
“我做得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再吵吵,我便让你再说不出话来。”
“上次是不小心中了你的奸计,这次我可不会那么傻了,我不吃你给的任何东西,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外号‘毒八妹’,可以通过任何方式传播毒物,你不吃不喝可以,但是有本事你不要呼吸。”说罢,便拿出一小药瓶来,还不时地在荆无涯眼前晃荡,一脸坏笑的样子显得很是得意。
荆无涯虽不知那药瓶中装的是啥玩意,但是他也领教过这‘毒八妹’的厉害,知道她不好惹,但又碍于面子,不好显得太软,于是便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免得说我以男欺女,以强凌弱,传出去以后也不好听。”
“得了吧,还嘴硬,要不是师父这次有重任交给你我,我早就把你毒哑毒瞎毒残废了!”
荆无涯游历列国无数地方,遇得奇人怪人倒也无数,如今碰上这么个刁蛮无理的野丫头,也只好自认倒霉了。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那钜子腹要派这么个丫头和自己同去了,想来是想用她困住自己啊,想不到自己小心使得万年船,如今却栽倒在那阴沟里去了。想到这里,便一边跟在兑泽丫头后面走着,一边不由得心中大骂那钜子腹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夜晚,暮色已渐入迷离,寻常百姓此刻早已梦游周公,而此时的李府之中,依然有一盏燃的昏黄的烛光,在这暮色之中生生不息。那书房的案头有一丹眉赤脸之人正襟危坐,身披黑衣披风,手上翻阅的是这几日来堆积已久的简牍。此刻还在劳碌案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赵国名将李牧将军。
“夫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李夫人担心丈夫的身体经不起这无休无息的折腾,便半夜起身前来书房催促。
“夫人先回房睡吧,秦国此次来势汹汹,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可怕,我当年又深受廉老将军的重托,如今身系赵国安危,如果能保的赵国平安无事,就算让我捐此残躯又何妨?”
“既如此,那夫君要多多注意身体,我便先回了。”李夫人见劝不动夫君,又深知夫君的脾气,于是只得作罢,自己便先回房歇息了。
待夫人走后,李牧继续翻阅简牍,每每看到紧要之处,便起身在身后的列国形势图上圈上一圈,时而又冥思一番,却全然忘了这身体的劳累。
忽然,一阵阴风透过窗户,让那本就微弱昏黄的烛光摇弋起来,把这本就黯淡的人影晃动的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别人的了。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李牧此刻虽苦心研究这兵阵军图,但是周围稍微变化的一切,却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哈哈哈,李将军果然不愧为神甲将门之后,既能运筹帷幄于千里,又能洞察周围一切,老夫佩服之极啊。”
“哦,哈哈,原来是老朋友来了,李某不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李牧一听的那声音,便喜出望外,不用说,这便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了。
李牧话音刚落,只见那屏风后面忽闪出了几个人影,一白发长须老者,两凌然正气的壮士,还有一位俊俏的巾帼女子,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钜子腹和他的三位弟子。
“将军客气了,老夫不请自来,也是多番叨扰了。”
“腹老前辈这是什么话,我李某人的府邸便是腹老前辈的栖息之处,腹老前辈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我还怕我这寒舍照顾不周,亏待了腹老前辈呢。”
“哪里,哪里,既然李将军这般说辞,我也就不客气了。”
“腹老前辈请上坐。”李牧急忙挥手于案头,示意钜子腹上座。
待那钜子腹一行人坐的之后,李牧便又问道:“我此番回城已是十分谨慎,腹老前辈何以得知我已归朝?”
“我虽不知李将军是否已归朝,但老夫知李将军的神骑卫队昨日便已归朝。”
“哦?却是为何?”
“昨日我接墨家探子回报,说邯郸城北有一团黑影疾驰,由于跑动实在太快,再加上尘土弥漫,远远望着却如同黑云鬼影一般,我便猜的那便是李将军闻名天下的‘飞云流影’。此卫队虽区区几百人,但是曾于塞外杀退十万匈奴,每每匈奴犯境,但见此黑云鬼影,便闻风丧胆,急退数十里开外,此事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哈哈,原来如此,腹老前辈你过誉了,李某只是治军严格,训练得这番勇士而已,哪有传说的如此神奇。”
“诶,李将军不用过谦,天下谁人不知李将军治军严明,带兵有方,秦军自东出以来,任王翦、王贲为统帅,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唯有将军能在肥之战、番吾之战中胜秦军,这说明如今六国中能抵御秦将王翦的唯有将军你啊。”
“王翦用兵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李某也是自愧不如,肥之战、番吾之战能胜秦军,实乃万幸之举,虽胜也是险胜,还幸得腹老前辈的墨家弟子从中协助,否则必败无疑。”李牧说罢,便朝钜子腹抱拳作揖,很是恭敬与感激。
“将军如此便是见外了,兼爱非攻、锄强扶弱本是我墨家祖师爷遗训,况且当年我师兄廉颇再三嘱托,赵国如有危难,必以死相报。”
“廉老将军一生忠义,令李某敬佩万分,可惜赵国君王不识忠奸,罢黜了廉老将军的大将军之位,让老将军抱憾一生矣。”
“是啊,师兄当年天分极高,短短几年便把墨家兵法融会贯通,几个师兄弟之中唯有他技艺超群,但是他始终认为唯有统帅领军,方能锄强扶弱,故而离开墨门,带兵除暴,以兵者之器实现祖师爷兼爱非攻的梦想,可惜壮志未酬,实乃人生一大憾事。”钜子腹谈到此处,也是感慨万分。
“更难得的是廉老将军虽被罢黜,但是仍心系赵国,临走之时便把赵国重任托付于我,如今每每想到赵国危难,总是心中有愧,怕愧对老将军临别之托啊。天下间,如老将军这般忠义诚信之人,怕再是难寻了。”
“李将军不必自责,也无需担忧,更无需失望,老夫此番前来,便是与将军分忧的,”钜子腹说着便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把剑,呈于李牧跟前,慢慢道,“将军可识得此剑?”
李牧接过那剑,仔细端详了下,忽然脸色大惊,惊道:“这…这不是廉老将军的佩剑——七星龙渊剑么?”
“不错,正是师兄的佩剑。七星龙渊原为伍子胥佩剑,乃兵家战伐之剑,而后伍子胥流亡,曾赠此剑与一老渔翁,相求老渔翁不要说出他的下落,老渔翁为保伍子胥不暴露,之后便拔剑自刎,故而,七星龙渊剑亦成为诚信忠义之剑。而后,此剑便有了灵气,能够识得能使用自己的主人,但凡拥有此剑者,不是大才,便是大信,乃大才大信之人代代相传。师兄虽故去,然则却将此剑托付于他人,必是他所认定之人。”
“哦?不知所托之人为何人,现在何处?”李牧听后,甚为惊奇,也很是惊喜,因为,如有那大才大信之人相助,赵国便有救。
“此人是个游玩列国的游士,说实话,老夫目前也不知他有何特别之处,此人虽吊儿郎当,但是老夫总觉得他冥冥中总有一股灵气,所以此番派他去机关塚取机关图,也好试试他的斤两。”
此时,钜子腹的几名弟子雷震、地坤、水坎方才恍然大悟,明白师父口中的那名吊儿郎当的游士必是荆无涯无疑,难怪师父此前神神秘秘,原来这荆无涯竟有这般奇遇,但此人确若那游手好闲之士,可廉老将军偏偏将七星龙渊剑传给了他,所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此番相传,到底是福还是祸。
“原来如此,无论是福是祸都是天意,李某在此也不好多于过问了,只是此番赵国凶险,还望老前辈能够鼎力相助,帮我渡过难关。”
“这是自然,师兄临别之时,曾差人送来书信,信中已有明言,他日若赵国蒙难,墨家必倾尽全力相助。”
“如此,李某人便放心了。”
有了钜子腹的这番话,李牧原本忐忑的心,此刻终于能有点宽慰了,他与钜子腹相交多年,亦一起联手打过不少胜仗,故而深知墨家兵法之术的厉害。本来秦军虽来势汹汹,但倘若两军真交战,李牧对他的“飞云流影”也是满怀信心的,所以孰胜孰负亦未可知。如今又有墨家鼎力相助,胜算便更是大了许多,只是对于自己,还有其他更让自己担忧的东西,败了必然是祸,胜了也未必是福,虽说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这李府上下三百余口,难免他日不受自己牵连。
第三章 机关塚智破九宫阵 汇英坊误失机关匣
相比于墨家的墨客山庄,深在韩国腹地的公输家族的机关塚也是一处遍布玄门奇阵之地,但凡寻常人若能进得去,也是幸事,就算进的去,便也出不来了。但两者不同的是,墨家的墨客山庄早已闻名天下,而公输家族的机关塚却是一处绝迹江湖之地。只是由于当年公输班败于墨翟之手后,便立下遗训,为免再造杀伐,须世代寄居此处,永生不得出塚地,所以江湖中人没有多少人知道此处,唯有墨家钜子立下门规,每年逾冬之际必定拜访公输塚主,以谢公输家族明晓大义之情。
故而,虽荆无涯不知此处,但是兑泽这丫头倒是跟着钜子腹来过几次,所以,钜子腹派兑泽跟着他来,也是正因为如此。可兑泽虽每次跟着钜子腹来,但是每次只当游山玩水,虽识得那进塚之路,却不识这塚内的星罗棋布,机关重重,进了塚地之后绕了几个时辰却也没摸出门道来,倒是险些误撞了机关,送了性命。
“喂,我说毒女人,你这带着我绕来绕去的几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不被这机关射死,也要活活被你累死了。”荆无涯行走多时未果,开始有些发牢骚了。
“你给我闭嘴,死无赖,你要是嫌跟着我受累,自己去找路去,只是到时候做了冤死鬼别来找我就是。”
荆无涯听得兑泽丫头这么说,便也不好再说啥了,因为毕竟此处还是她熟悉些,虽心有不甘,但唯有寄人篱下才得以保全性命。
要说那塚地的确埋的够深,荆无涯和兑泽沿着那几百丈高的深渊,曲曲折折的在那羊肠小道上绕了几百圈,却仍然是深不见底。不过说也奇怪,这机关塚虽埋的很深,但是底下却光线充足,丝毫未有昏暗的感觉。只是周围寂静的可怕,全然一股死灵之气,如非亲自到过这个地方,根本不会相信这是有活人居住的地方。
“快看,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那荆无涯一声激动的声音,兑泽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循声望去,只见那碧波潭底一片绿光微泛,周围满涯瀑布汇聚一处,只是那水流从那几百张的高空坠落于此,飞溅起的水花便若那缭绕的云雾,笼罩了周围的一切,此刻,倒全然没有那死灵之气的可怕,反而宛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一般。兑泽虽身居墨客山庄,在她心目中那里也可谓人间仙境,但与此处相比,确也逊色三分。
只是那波光粼粼的绿水潭面,似乎有一人影在那缭绕的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只是间隔较远,不曾分辨清楚。待到他二人走近一看,兑泽顿时面红耳赤,荆无涯呢,不用说,当然也是目瞪口呆,鼻血飞奔了。
原来那潭面之上,便是一貌美女子的纤纤玉体,虽然那关键部位被那水面截于水下,但是浮于水面之外的部分,分外婀娜多姿,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那女子全然不知有陌生人到访,正全身心享受这绿水带给她的圣洁,每每抚摸一寸那玉酯般的肌肤,便犹如那迷魂大法一般,摄人心魄。
“臭流氓!死无赖!”这边那兑泽丫头已然看不过去了,红着脸朝那荆无涯大喊大叫道。
可那荆无涯倒也不慌不忙,悠然答道:“我又不是偷看你沐浴,你这么着急,这么脸红作甚?再说了,你真要脱光了去那沐浴,我还不想看呢。”
“你!”那兑泽丫头自然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似要生吞活剥了荆无涯。
“啊呀—”忽然听得那荆无涯一声惨叫,兑泽本以为是出了啥事,哪里知道那荆无涯回头对着兑泽悔恨不已道,“都是你大喊大叫,惊了那美人,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兑泽听得此话,本想扇他个嘴巴子,哪里知道荆无涯这臭小子拔腿便朝那美人沐浴之处奔去,似乎还不死心,欲寻得那一丝踪影。待那荆无涯循迹而去,发现那地上水迹斑斑,便朝那水迹再寻去。只走了几步路,便遇得那漫天的水帘遮住了双眼,荆无涯心里暗忖,此处莫非就是那机关塚的入口?
两人钻入那水帘,本以为后面会是幽暗小道,哪里知道这后面竟是如此的宽敞明朗,处处呈现柳暗花明之意。放眼望去,烟雨水榭,亭台阁楼,芙蓉玉莲,怪石假山,垂柳飞絮,真是应有尽有。荆无涯看得心里直犯嘀咕,怪不得这公输家竟能多年长居于此,原来此处尽是世外桃源之地,倘若能在此颐养天年,仿若得道成仙一般。
正当荆无涯随口嘀咕之时,忽然“嗖”的一声,一张巨大的天罗网从天而降,荆无涯和兑泽正被这美景所迷,根本没有注意这飞来横祸,于是便被活生生地缚了个结实。随即,又“嗖”的一声被悬吊于这半空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二公子,此二人竟敢擅闯我机关重地,该当如何处置?”荆无涯听得那脚下有人言语,像是有人在禀报要事。
“哼哼,这二人能闯入此地,也算有些本事,如今见得我公输家机关塚,便也不枉他此生了,依我看,还是将这二人扔入后堂灵蛇窟,给我那灵蛇开开荤腥也好!”
“二公子所言甚是,哈哈哈。”
荆无涯听得此番话语,心里暗骂那二公子心肠歹毒,又悔恨自己着了那钜子老儿的道,如今上了这魔窟来了。
“你们几个腌臜,瞎了你们的狗眼,给姑奶奶把你家机关塚主公输谷叫来,就说墨家使者拜访他老人家,叫他亲自前来迎接!”那兑泽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便大叫起来。
“哼,你当我三岁孩童?墨家钜子拜访家父之日均在逾冬之际,且早便有人通禀,如今随意来两个不速之客,便自称墨门中人,有何凭据?且不论你二人是不是墨门中人,就算钜子老儿亲自来,如今也便是这个下场!”
“二弟,休得无礼!”未等那二公子把话讲完,忽然一气宇轩昂的俊朗公子拂面而来,厉声喝道。
“上面可是墨家八子之一的兑泽姑娘?”那俊朗公子训过那二公子之后,随即便抬头询问起来。
“正是姑奶奶我。”兑泽见终于有人识得自己名号,便不依不饶道。
“还有墨家关门大弟子荆无涯亦在此。”荆无涯也怕丢了面子,急忙也补上一句。
“先前墨家钜子腹来拜访家父时,我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至于这位荆公子,还是初次见面,此番多有得罪,还请两位恕罪,”那俊朗公子抱拳作揖道歉之后,随即便朝手下喝道,“还不速速放贵客下来!”
“是,大公子。”
待那几个手下将荆无涯和兑泽从那天罗网中放出之后,那俊朗公子便一边赔不是,一边介绍道,“小生机关塚大公子公输衍,这位是我二弟公输仇。”
荆无涯看这公输衍,眉清目秀倒是一表人才,可那公输仇披头散发,却是一副满脸恶相,看了着实让人心中不悦,于是便没好气地说道:“今日若非公子点拨,在下还真看不出他是你亲兄弟。”
“你说什么?!”那公输仇听了此话,自然火冒三丈。
“他说的一点没错,本姑娘也没看出来你哪点像你哥哥。”说也奇怪,一向形同冤家的兑泽此刻倒也帮起荆无涯来。
“你!”那公输仇本就火冒三丈,此刻又听得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手中幽灵箭已飞身上弦,刹那间一股阴冷寒气直逼荆无涯和兑泽二人。
可那荆无涯和兑泽却全然不知自己已命悬一线,因为那公输家的幽灵箭深藏于袖口之中,靠袖内机关发射,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何异常。然而这一切却逃不过那公输衍的眼睛,也亏的那公输衍手疾眼快,“嗖”的一声一把抓住了公输仇的手臂,把那利箭硬生生的压在了弦上,口中大喝道:“二弟住手!墨家使者一番玩笑话,不可动怒。”
公输仇见大哥如此偏袒他二人,便也只能恨恨的甩了一下手臂,口中虽“哼”了一声,但也只能侧过了头,不予理会他二人。
公输衍见二弟得怒气总算平息了些,便对那荆无涯和兑泽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荆无涯和兑泽见那公输衍如此君子风度,又是机关塚的大公子,料想跟着他走准不会有何闪失,于是便安心地跟着他朝那神鬼莫测的机关塚地走去。
但凡光临此地之人,便会自然而然对这新奇之地十分的感兴趣,无论是之前来过的兑泽,还是第一次来此的荆无涯,都对这机关塚地充满好奇感。特别是荆无涯,一路走走看看,遇到自己觉得特别的不时地还动手去摸摸,可他哪里知道这机关塚地虽表面奇特有趣,暗地里却处处暗藏杀机,随时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待那公输衍一行人来到那会客堂之内,荆无涯还未坐定,倒开始对那几桌上造型奇特的九彩神陶来了兴致,乘着那公输衍等人不注意,便偷偷地挪过来看了看。
“荆公子快住手!”当那公输衍厉声喝道之时,却已晚矣,只听得那“嗖嗖”的几声,一股寒气直逼荆无涯心口,那正是那公输家见血封喉的独门暗器寒冰镖。荆无涯心中暗叫不好,却知那为时已晚,必然已经躲避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忽而只听得那清脆的“叮”的一声,一股疾风已然从荆无涯胸前擦过,待那荆无涯等人反应过来之后,定睛一看,竟是那几根绣花针硬生生的把那几只寒冰镖钉在了那梁柱之上。
“好…好内力。”荆无涯目瞪口呆,喃喃自道。
“上宾无恙否?”忽而一洪钟之声贯穿左右,一巍峨如山之人缓步从那后堂走来。
“参见塚主。”左右见那人应声而入,纷纷抱拳下拜,很是恭敬。
荆无涯见众人如此光景,又见那人深不可测,见其人仿若如临深渊,眉宇间又带有一股血影之气,便料定那人便是那机关塚主公输谷,于是也跟着众人抱拳相迎,口中毕恭毕敬道:“承蒙贵塚主出手相救,在下捡回一条性命。”
“父亲,此二人便是我说的墨家使者。”公输衍见父亲现已亲临,便上前介绍一番。
“哦?两位墨家贵使既已到此,公输谷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在下深居这机关塚地,未有时日去拜会钜子他老人家,不知他一向可好?”
“家师一切安好。”荆无涯未等那兑泽开口,便把话接了去。
“如此便好,只是如今这拜会之时尚早,为何今日突然到访?”
“公输塚主,实不相瞒,我等此番来此,并非为了拜会一事,而是另有要事相托。”荆无涯见那公输谷很是客气,便也就开门见山了。
“哦?不知所谓何事,须得两位贵使如此冒险亲临。”
“塚主深居幽地,有所不知,如今江湖惊现一荼毒生灵的利器,此物饮人鲜血,取人性命,如踩死蝼蚁一般容易,赵国十万大军均毙命于武安,无一生还,家师亲临武安取证,断定那利器便是你公输家族的四大机关神兽白虎所为,故而家师特派我二人前来一查究竟。”那荆无涯虽尚未成为墨家关门弟子,但一口一个家师,倒是振振有词说的有板有眼。只是那兑泽听了很是不爽,不由得白眼了一下荆无涯。可那荆无涯却当没有看见,仍然滔滔不绝,有模有样的好像真是那墨家特使一般。
“这位公子是?”那公输谷见此人说话有条不紊,且不是章法,故而随口而问。
“好说,在下墨家关门大弟子荆无涯。”荆无涯一边随手抱拳作揖,一边倒也答得利索。
“哦?我与墨门也算老交情了,然则只知那墨家八子的大弟子乃天机门门主天乾,可从未听说荆公子所属何列啊。”
“这个么…”荆无涯听之竟一时语塞,未能答得上话来。
“噗嗤——”在他身后的兑泽丫头见他终于难圆其说,不由得偷笑起来。
“小师妹,你笑啥,这墨家关门大弟子可是师父亲口封赐的,你当时也在场,可听得清清楚楚。”荆无涯说罢,便偷偷朝那兑泽挤了挤眼睛。
兑泽当然知道他是何意,可偏偏却这样说道:“当时人多口杂,我又离得远,可没听得十分清楚。”
“你…”
“不过么,我倒是听师父亲口对我说过,荆无涯是新入门的关门弟子,还要我多多关照。”兑泽虽然把荆无涯口中声称的大弟子打了个折扣,不过到底还是给了他个台阶下。
“哦,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那公输谷听得此话,到也未有怀疑,于是便接着说道,“荆公子所言非虚,我公输先祖确实造得那四大机关神兽,也曾用于兵家争夺之用,但终究败于墨家祖师墨翟之手。那墨翟虽胜,然则未以胜者自居,反而百般诚心地痛述那机关神兽的但那机关神兽的利害,终于让先祖意识到四大神兽的杀气实在太重,未免荼毒生灵,便将四大神兽列为禁物,从此率墨家众人退隐这机关塚,不问江湖世事。”
“既如此,为何如今那机关兽又重现江湖?莫不是公输塚主把那四大神兽的机关图传阅于他人了?”
“在下从未做过此等违背江湖道义之事。”
“那就好办了,那就请公输塚主把那机关图借我墨家一用,用完来日必定奉还。”
“这——”那公输谷听得此话,随即便面露难色。
“公输塚主如此推脱,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在下自然不敢,只是那机关神兽的机关图明明已封存在公输家后山的九宫神阵之中,却为何能再现到那江湖之中?”
“哦?公输塚主确定那机关图还完好无损地封存在那里?”
“荆公子有所不知,这九宫神阵乃先祖所创,未免禁术外流,从未留有任何破解之法,虽历经几代传人,也曾有先辈好事者曾闯的那九宫神阵,然则但凡进入之人,从未有能活着出来的。所以在下可以断定,这四大神兽的机关图,此刻必定还封存于那九宫神阵之中。”
荆无涯听了此话,本来还咄咄逼人的他,此刻反倒是吸了一口凉气,却是为何?原来他曾答应那钜子腹要将那机关图带回的,本也以为问那公输塚主拿个机关图应该不难,可熟料这机关图竟藏于此等凶险之地,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自然懊悔不已。
“哈哈,如此便好,我等这就回去向家师复命了。”荆无涯顺势倒是打起了退堂鼓了。
“慢着,大师哥,师父可是让我们带着机关图回去见他的,如今没有这机关图在手,如何能回去复命啊?”那兑泽丫头见状,自然不依。
“小师妹,你也听那公输塚主说了,这机关图藏于那九宫神阵之中,无人能得手,今日虽不能将它带回,但有如此便也放心了。”
“大师哥,你当初在师父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身为墨家关门大弟子,既得钜子号令,虽赴汤蹈刃,亦死不旋踵啊,难不成今日怕了?”
“谁怕了?身为墨家弟子,何曾说过一个怕字?”荆无涯虽硬着头皮这样说道,但是心里可别提多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那钜子腹了,还为了撑点面子自称是关门大弟子,如今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又是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便就好,公输塚主,可否带我二人前往那九宫神阵,一探究竟。”
“这个自然没问题,只是那处确实凶险,只怕两位若不幸蒙难于此,我与那钜子他老人家也不好交代,”
“呵呵,公输塚主可忘了我墨家门训了?”
公输谷自然知道那墨家门训,虽死亦万死不辞,既然兑泽执意要去,他便也不好阻拦,只得说道:“墨家义士真是令人不甚敬佩啊,如此,在下便带两位去会一会那九宫神阵。”
公输谷口中的九宫神阵便位于那机关塚后山的悬崖之上,仅仅凭借那连环铁链环环相扣悬吊于这半空之中,矗立于那寒风之中,偶尔一阵阴风吹过,那呜呜的风声仿若那幽灵亡魂的冤屈之音,着实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两位,这便是那九宫神阵了。”待那公输谷一行人领着他二人来到此地后,抬头用敬畏的目光扫向了那半空的诡异之地,而后又道,“老夫虽没有进入过这九宫神阵,然则也曾闻师祖说过,此阵乃由太一、天一、招摇、轩辕、咸池、青龙、太阴、天符、摄提九宫相辅相成,此九宫错综复杂,环环相扣,若要破的此阵,只可智取,不可强破。”
荆无涯和兑泽抬头望去,见那九宫神阵,阴气缠绕,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冷颤。不过荆无涯还是硬着头皮故意自言自语套起话来:“此地峻险倒是峻险,倒确有几分分量,只是不知这通往九宫神阵的通道在何处?”
那公输谷听了此话,哈哈大笑,便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荆公子可见得那悬吊用的寒铁神索,那便是通往这九宫神阵的唯一通道。”
那荆无涯听了此话,顿时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里直犯嘀咕,这寒铁神索身处那凌凌半空之中不说,且周围没有一点可依可扶之处,稍有不慎,便就失足坠落,粉身碎骨。
那公输谷见荆无涯此番反应,便安慰道:“两位不必忧心,两位若真想破此阵,老夫可助两位一臂之力。”
说罢,只见那公输谷大喝一声,荆无涯和兑泽便觉得那肩膀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自己,随即耳边一阵冷风呼呼而过,待反应过来之时,已和公输谷在那寒铁神索之上。三人脚下各有一根铁索,只是不同的是,公输谷的双手却像鹰爪一样死死地锁住了他二人的肩膀。
荆无涯和兑泽此刻已是脚下发软,只觉得脚下有如条寒冷巨蟒在游动,却又不敢朝脚下望去,只是在那公输谷的相助下全神贯注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光景,只听得公输谷一声“到了”,便见有一扇紧闭的幽冷铁门呈现在荆无涯和兑泽眼前。那铁门寒光四射,门面上两只蛟龙更是眼露金星,口吐寒气。
“两位,这便是那九宫神阵的入口了。”
“多谢公输塚主出手相助。”那兑泽丫头依礼答谢道。
“两位不必多谢,两位的勇气实在令老夫佩服,且不说祖师爷有遗训在先,就算没有遗训,就连老夫也不敢随意尝试,两位区区外来后生,却胆敢一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那荆无涯心里只是苦笑,自己哪里有如此胆量,把自己的性命赌在此处,实在是出于无奈,再加上那兑泽丫头虽是女流之辈,竟也有如此胆量,自己身为七尺男儿,自然不逊色与他。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荆无涯和兑泽正欲推开那幽冷铁门之时,只听那身后公输谷赠言道:“两位多加小心。”然则回头望去,却不见了那公输谷的人影。
这九宫之门果然不同凡响,只待那荆无涯和兑泽进入之后,便“哐当”一声自动关闭,这可急坏了那叫苦连天的荆无涯:“完了,完了,毒女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年轻便要英年早逝了。英年早逝也就罢了,更可悲的是死在这个地方,恐怕连个鬼都不会来探望你我。”
“事已至此,就不要啰嗦了,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走出这九宫神阵吧。”
“我说毒女人,想不到我荆无涯一世英明,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到了阴朝地府,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好好,我答应你便是。”这兑泽丫头此刻发现原来这荆无涯也有像个小孩子撒娇的时候,不觉得好笑起来。
“快看。”那兑泽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那墙壁上的两行篆体鎏金字大叫了起来。
那荆无涯仔细看去,只见那墙壁上刻道:“众星捧月相生路,道道相连始轮回。”又环顾四周,见那那大厅正中有块碑石,上面刻有“太一”二字。
“原来这就是‘太一’阵啊,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么。”荆无涯仔细打量着那碑石,并无发现那可疑之处,于是又转眼朝那墙上的两行鎏金大字看去,方才发现那两行大字旁边有一机关把手,荆无涯未及细想,便扳动起那把手来。
“轰隆”,忽而一声巨响,那鎏金字的墙壁竟自动升起,出现一道暗门来。
荆无涯和兑泽见有暗门现出,便一脚踏入那暗门之内,可是前脚刚刚踏入,后脚才刚收起之时,便又听得那身后“轰隆”一声,那暗门竟自动关上了。
既然往后已不可能,他二人便只能朝前走去,可是刚刚一抬脚,兑泽忽然发现自己已脚下不稳,那地面仿佛忽然沉了下去,于是立马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了下去,摔得个粉身碎骨,幸得那荆无涯眼明手快,一把跃过来抓住了兑泽的双臂,才免得了如此灾祸。
可哪知这不跃倒好,一跃更是加剧了这地面的下沉,于是荆无涯又拉住兑泽飞身往后一跃,这才稳住了身体。
刚刚出了一把虚汗,他二人便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荆无涯仔细打量起那地面来,方才发现原来此地均由一块块石柱拼接而成,那石柱分黑白两色,径直一路向前。尽头之处便又是一面石墙,不同的是,那石墙之上俨然两个大字格外醒目,不是别的,正是那“天一”二子。
“毒女人,看来要过此阵不是很容易啊。”荆无涯看着这尽头的“天一”二字,自言自语道。
“死无赖,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荆无涯说着又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那黑白石柱,又饶有兴致道,“不过既然这石柱分黑白两色,莫非就是指阴阳两色,你走那黑柱,我走那白柱,看是也不是。”
“好。”说罢,兑泽便一跃踏上了那离自己最近的黑色石柱。
荆无涯不等那黑柱下沉,急忙飞身跃上了那白色石柱。哪知他这一跃倒好,兑泽的黑色石柱倒是浮上来了,自己的白色石柱反倒下沉了下去。
“快!下一个!”荆无涯见状,急忙朝兑泽大喊道。
那兑泽倒也不含糊,立即飞身跃上了第二根黑色石柱,她这飞身一跃,果然奏效,自己的黑色石柱虽然沉了下去,却见那荆无涯的白色石柱便也浮了上来。
荆无涯见已奏效,便接着往下一个白色石柱跃去。二人就这样如此循环往复,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天一”阵的尽头。
“总算过来了。”荆无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由得舒了口气。
“死无赖,快看,这里也有机关把手,”兑泽说着,便如前那样扳动了那把手,同样,这第二道暗门也便在那“轰隆”声中出现了。二人不禁欣喜万分,急忙越过那暗门,进入了那下一个迷阵。
有了前面的教训,此时这二人自然是小心万分,刚入了这“招摇”阵,二人便四下里打量了起来。只见那眼前有各色琉璃石板浮于那半空之中,星罗棋布,仿佛那浮萍浮于那水面一般,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那半空之中托住这每块琉璃石板。再仔细看去,那每块石板则不尽相同,不仅大小不一,且色泽,厚度均不一样。
荆无涯和兑泽随意选了一块石板,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哪知那石板竟然自己挪动了起来,可是却也挪动不多,只是朝着左方挪动了一段距离便就停了下来。荆无涯和兑泽也不多想,便就近着眼前的石板又踏了上去,那石板仿若通的灵性,但凡有人踏上之后,便会自动挪动,倒是先前的那块石板虽已无人踩踏,却也不回原处。
就这样,荆无涯和兑泽一路踩踏过来,岂料快要到那尽头之时,却被一巨型石板挡住。他二人一跃而上那巨型石板,岂知这石板动也不动。
“死无赖,这眼看就快要到这尽头了,石板怎么不动了?”
“别吵吵,我看看先。”
那荆无涯眼睛眨也不眨的朝那巨型石板的周围看了看,发现那巨型石板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它前面的通道已是十分狭窄,根本容不得那么大的石板通过,而唯一的豁口却只能容得下一块很小的石板通过,而自己刚刚踩踏而来的这块却已然不能通过,此刻他忽然明白了那么多石板为何要有大有小,色泽厚度均不相同了,原来自己最后一定得选的那最小的石板过来才能破此阵。可那大大小小至少有上百块石板,如何选的一条正确的路才能最终到那最小的石板呢?
此时荆无涯已然闭目养神,脑海里浮现的全部是那一块块移动的石板,每一块石板的移动都在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现的影子,一时间那一道道影子仿佛构成了一副巨大的棋局,而这每块石板如同那棋局上的每一颗棋子,这似乎是两个高手在下盲棋一般。对了,棋局,这分明就是一棋局,而自己最终就是要将这最后一颗棋子杀出重围,逃离生天。
说来却也巧了,这荆无涯周游列国,平生除了爱喝酒之外,剩下的便也就是下棋对弈了。要说到这下棋对弈,天下能胜他者,却也不多,所以如今这无形棋局,对他来说却是区区小意思。只见他闭目养神一半晌,突然双眼灵光一闪,便拉着兑泽沿着之前的路线越过那一块块石板回到了原点。
而这次,却才是他真正的下棋了,他知道,此番走错那一块石板,便如那下错一步棋,必是满盘皆输,所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一定要把那后面的步数全部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才能保证这无形棋局得以取胜。
当那荆无涯踏上那最小的石板之后,嘴角边终于流露出了那得意之色,不错,他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终于赢得了这无形棋局,于是,他不由得显得有些激动,口中得意道:“毒女人,此番钜子老头找我来破这九宫神阵,算是找对人了。”
要事在平时,那兑泽丫头自然不服他此番话,可是如今,她却也觉得奇怪,心里一直在想,就算那“天一”阵得破他是偶然撞了运气,可这“招摇”阵得以破解,难道也是凭的运气吗?
然而她来不及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因为前面的路依然是个未知之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九宫神阵环环相扣,必是一阵难于一阵,且不说他二人如今生死未卜,更可能的是尸骨无存。不过起码令人宽慰的是,若真不幸葬送性命于此,却至少也不是孤魂野鬼。
要说论起这九宫之名,这“招摇”阵则身居恍然无形之位无疑,那这“轩辕”阵则更是拥有霸气十足之风。待那二人进入这“轩辕”阵后,周围一片铜柱林立,顿时一股寒光四溢之感散于那幽湿之气之中,让人不得不生冷意。在那“轩辕”阵尽头,则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暗门,然则这生死之门却被一巨大滚石牢牢顶住,不得开启。那滚石约有一丈宽度,又是那千年陨石,少说也有数百斤重量,那荆无涯使劲全身气力,朝那滚石双掌推去,怎料那滚石犹如泰山压顶,竟然纹丝不动。
“毒女人,快来帮我一把。”那荆无涯见自己力已不支,便急忙叫那兑泽丫头相助。
那兑泽丫头见状,也便使出全身功力,运于掌心之中,待那真气聚集之际,双掌如疾风而出,只闻得那“啪”的一声,便生生的撞了个硬碰硬。怎料他二人合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依然动那滚石不得。
“死无赖,这巨石乃千年陨石,就算师父在此,恐怕也难以撼动它半分,如今仅凭你我二人,就算耗尽所有内力,怕也只是徒劳无功啊。”
“你当我不知道啊,可这是唯一能开启那暗门的办法,如若不移开这巨石,你我二人便要在此等死了。”
“可如今这样死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别急,你我先松开,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破解之法。”
他二人松开那巨石之后,已是手脚发软,再也使不上力道了。荆无涯瘫坐在那巨石边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目光搜索着这周围的一切。
突然,他发现那巨石边上有一块十分怪异的奇石,那怪石一端牢牢植入地下,另一端则有一个宛若月牙之状的豁口,那豁口如此的奇特,倒是引起了荆无涯极大的兴趣。他便起身在那周围仔细寻觅了一番。那冰冷寒湿的墙面,那发着寒光的铜柱,每一寸地方他都仔细寻了个遍。
“毒女人,你看着铜柱,是否觉得有些奇怪?”
那兑泽丫头听了荆无涯的话,朝那每根铜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目不转睛的样子似乎要把这铜柱看穿一样。哪知半晌过后,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告诉了荆无涯没有任何发现。
“我说你这毒女人真是笨的可以,以后便叫你笨女人就是了,这铜柱三三两两一字排开,本来却也十分整齐,可唯独中间那根却看着特别别扭,似乎它是多余出来的样子。”
经荆无涯这么一说,兑泽还真觉得那中间的铜柱似乎有些碍眼,可始终不明白它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方位。
那荆无涯看了看铜柱,又看了看那怪异之石,忽然眼前一亮,仿佛一道灵光闪过了他的头顶,只听得他大叫道:“快来助我。”
那兑泽丫头朝他看去,只见他又使劲全力推向了那根多余的铜柱,虽然不知他此举何意,但是却毫不犹豫地将那内力全部推向那铜柱。
说来也奇怪,那铜柱仿佛并没有落地深根于这地面之下,反而一经外力驱使便立刻摇动起来,随着那外力不断驱使,便很快失去重心,只听得“轰”的一声,便倒下地来。更为奇异的是,那铜柱不偏不倚,正好倒入这豁口之中。
“果然如此!”荆无涯见那铜柱落地之状,便高兴的大吼起来,“毒女人,有救了!”
只见那荆无涯将那倒下的铜柱一头抵住那巨石,抬起另外一头,便用力推将起来。那兑泽丫头见荆无涯惊喜万分的样子,必定料定那荆无涯已解出其中奥义,于是便也跟着一起他一起推将起那铜柱来。
果然在他二人推将之下,那巨石竟然缓缓移动开来,待那巨石失去重心之后,便“轰隆”一下滚了出去。而那刚刚还被掩埋的暗门,此刻便已经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他二人跟前。
兑泽丫头惊喜之余,便也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的各种疑问,便随口问道:“死无赖,你是如何得知这其中奥义便在这铜柱之上?”
“我方才见那怪石豁口,便好生奇怪,如此月牙之状,分明是可以容得下些物什的,而后又猛然看到那铜柱圆面,大小恰如那豁口状,故而我便猜想秘诀必在那铜柱之上,果然,中间的那根铜柱便是解开这机关的关键所在。”
“即便如此?为何先前我二人合力亦未将这千年陨石移动半分,可由这铜柱驱使,便轻而易举地将那巨石移开?”
“哈哈,说来也巧了,都说这舂米之技则是断木为杵,掘地为臼,以杵触臼,便可将那糙米磨成粉。然则我曾游历那楚国之时,见一老者虽年逾花甲,然其舂米不用杵臼,反而用得其他物什舂米,却是易如反掌。我便有心请教那老者,老者谓那物什为石磨,由两块圆石堆叠碾磨而成,再由一外力驱使连接那圆石的木杵,便可轻易将那糙米碾磨成粉。而之所以能轻易驱使的那木杵,便是用的那本短标长,以力借力之术。”
那兑泽丫头虽听得稀里糊涂,但是此刻她却丝毫也不想去弄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看着那荆无涯津津乐道的述说,心里竟然生的一丝敬慕之意。
其实在她下决心进入此阵之前,对这九宫神阵也毫无任何把握,她之所以一意孤行选择一试,仅仅只是为了顾全师父的命令和墨家的精神。在她进入这九宫神阵的一刹那,她便早已认定了生死,而如今自己突然心里有了一丝宽慰,一丝极微细小的宽慰,与其说那是宽慰,不如说是一种依靠,而带给她这种依靠的,却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那个吊儿郎当的死无赖荆无涯。
正当那荆无涯和兑泽二人苦苦挣扎于这九宫神阵之中之时,这头天机门门主天乾却也是如火如荼,虽说这汇英坊不及那机关塚地错综复杂,然则汇英坊地居秦地,除了墨客山庄之外,便在那墨家六坊之中属机构最为庞大的一坊。再加上坊主孟无形是当年上代钜子孟胜的师弟,当年那孟胜为朋友一番义气,私自助楚国阳臣君谋太子之位,然而却遭事败,事败之后,孟胜所属的两百多墨家死士无一生还。此事遭到墨家众长老非议,再加上孟胜也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最后逼得那孟胜不得不退出钜子之位,之后便消失于这江湖之上。自那孟胜退出钜子之位后,孟无形便和其他几位长老一样退居于这汇英坊之内,领秦地众弟子打理这秦国事务。这十几年来,虽说墨家事务确实繁忙,不过毕竟无甚大事,所以日子倒也过得平平静静,如今得知那墨家大弟子天乾突然到访,确实令他倍感意外。
“有劳墨家天机门门主天乾久候多时,老夫这厢赔不是了。”那孟无形见那天乾在那厅堂坐立不安,自然是猜到出了些端倪。
“师叔客气了,我也是奉家师钜子腹之命,特来拜见师叔。”那天乾见那孟无形匆匆赶来,自然是抱拳作揖一番。
“哦,方才我见师侄坐立不安,恐怕不是为了单单来拜访老夫这么简单吧。”
“师叔果然慧眼,天乾此番前来确是有要事相托。”
“既是要事,就不必多去这么多繁文缛节了,师侄有何要事,不妨开门见山的直说便是。”
“家师有亲笔书信一封,再三嘱咐我亲手交与师叔之手。”天乾说罢,便从那袖口之中取出那布帛来。
孟无形小心接过那布帛,仔细看了一眼,只见那布帛周边用鹤羽标记,便知那是一封急件。按照墨家规矩,这书信按轻重缓急分为三种,一为普通简牍书信,主要由各分坊内部互通一般事务;二为布帛书信,则是那六坊向墨客山庄发送的急件;第三便是那带有鹤羽的布帛书信,此类书信则是由墨家钜子亲手书写,直接传命于各大长老的急件。一般如有此信发出,不是墨家内部有动乱,则是墨家外部有巨变。所以,孟无形但见此信,自是不敢怠慢,信中的每一个字都仔细阅读,生怕有何闪失。
忽然,天乾见那孟无形的脸色愈来愈凝重,而后更是惊慌不定,便猜晓那事态严重,便急忙问道:“师叔,师父信中所述何事?”
只见那孟无形急匆匆地收起书信,满脸惊慌之色,自知此刻已来不及细说,便低声细语地对那天乾说道:“师侄,你速随我来。”
天乾也不知出了何事,但凭着自己多年的感觉,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便紧跟着孟无形直往后堂奔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孟无形的卧房。那孟无形猛地推开卧房之门,疾步而入,直朝那床前走去。
到那床前,却也不动其他物什,只见他稍稍运得内力,猛地朝自己的石枕劈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石枕便被震了个粉碎。
待那石枕碎裂之后,天乾看得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跳了出,那东西生的九齿,乃精铜所铸,看那外形,便和那开锁的钥匙差不多。只是时间久远,那周边也生的些铜绿出来。
“师叔,这是何物?”
“此乃九齿灵匙,是打开那百变机匣的唯一钥匙。”
那孟无形一边说着,一边又急忙朝那墙头走去。天乾仔细看得那墙头物架之上,尽是摆满了各种器具,釜、甑、罐、壶、盆、钵、瓮,应有尽有,且全部为印纹硬陶,那器具布满了稀有的曲尺纹、云雷纹,如此看来,那孟无形却也是个收藏古董的行家。
可那孟无形却随手移开当中一个精致古钵,待那古钵移去之后,便见得背后一古木机匣显现了出来。
“师侄,师叔我之所以收藏如此之多的古玩器具,并非爱好使然,皆是为了这百变机匣。若无如此之多的古玩作掩饰,恐怕这百变机匣早已流失。”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变机匣?”天乾今日能得见师父口中的那百变机匣,自然又惊又喜。
“不错,你师父来此急件,信中有言道那公输家失传已久的杀人利器机关战兽已重现江湖,必是那禁封已久的绝学遭到外泄,而这外泄的可能,一则是那机关塚的公输家;第二便是封于百变机匣之中的祖师爷墨翟所传的《大取》。”
“《大取》只是祖师爷的讲经论道的著作而已,然则这《大取》中为何有这公输家机关术的绝学?”
“师侄,你身为墨家天机门门主,相信早也听得那《八龙神策》的传说。”
“此事晚辈略知一二。相传我墨家有本《八龙神策》,倘若能习得那《八龙神策》的精髓,便可驰骋江湖,独步天下。可那《八龙神策》毕竟是个传说,可谁也没见过。”
“哎,师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八龙神策》的传说确有其事,当年祖师爷穷其一生,除了倡导其“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尊天”、“事鬼”、“非乐”、“非命”、“节用”、“节葬”的主张之外,还暗自研究各家各派的精术要学,并将那破解诸子百家绝学的破解之法记录了下来,但为了避免遭奸邪小人所用,便将那破解之法藏于其七大著作《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大取》、《小取》、《墨经》之内,并将其封存于七个不同的百变机匣之中,每个机匣只有一把九齿灵匙,分别由墨家七大长老保管。此事本只有墨家钜子代代相传,然则我与上代钜子孟胜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我也是偶然从大哥的口中略知一二。只是我那大哥为私人恩怨,坏了墨家规矩,此《八龙神策》的传说也被相继传了出来,然则寻常人只知墨家有那《八龙神策》,却不知《八龙神策》共分为七部,分藏于墨家除墨客山庄之外的其他七坊之中,而那公输家的机关术便是记载在我所藏的《大取》之中,此事除了你师父和我,就连墨家其他几位长老也并不知晓。”
天乾闻之,大惊失色,想不到这江湖传说如今竟然是真实的,如此说来,若是那重现江湖的机关兽是那公输家所泄露,倒还不是那么可怕,倘若是从这百变机匣传出的话,那便是有人知道了并学得了这墨家绝学,那便预示着江湖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就连墨家也可能有灭顶之灾!此刻天乾已不敢多想,只是呆立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
“相信你听了这些原委,便知道刚才我为何如此神色匆匆了,”那孟无形说着,便慢慢将那九齿灵匙插入了百变机匣,“如若这公输家机关兽的绝学真是从我处泄露出去的话,我孟无形就算万死也不足以谢罪啊。”
天乾知那孟无形的话说的真切,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孟无形那颤抖的双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开匣后的一刻。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那百变机匣终于打开了,而呈现在他二人眼前的却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只见那匣子中一卷泛着微黄之色的帛书散发着古墨的味道,上书《大取》二字虽然清楚可辨,然则历经岁月的侵蚀,此刻也已略显几分褪色。
看着这卷躺了这么多年的帛书,天乾和孟无形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这重现江湖的煞气终也不是从此处传出。
正当天乾想稍稍收起他焦急的目光,然而却瞥见了那百变机匣周围一丝怪异之处,顿时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疑虑之色。
“师叔,你这装有百变机匣的古钵近日可曾移动过?”
“此古钵自我接任者汇英坊坊主之后,便一直存放于此,从未有移动。”
“那便怪了,师叔请看,这古钵周围却有两种痕迹,一则是那堆积已久的尘土,另一则分明则是刚刚移动过后的新的尘土所致。”
顺着那天乾指的方向,孟无形仔细看去,果然,这地上确实有两个古钵底座的痕迹,新旧不一,很显然,如此看来,这古钵曾被人移动过,再看那百变机匣,藏了如此许久,竟有半截未见得一丝灰尘!
“糟了”!只听得那孟无形大叫一声,天乾便也知晓自然是那百变机匣出了叉子,刚想接过那匣子看个究竟,突然,一阵阴风四起,一个鬼魅般的影子闪了进来。
那孟无形和天乾,一个是墨家汇英坊长老,一个是墨家天机门门主,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待那阴风四起之际,便早已警觉地使出武器防身,以防不测。
然而那鬼魅般的影子闪入之际,便快若雷电,那孟无形只觉得来人轻功极其诡异,几次使出手中的月影蛇杖,却全然扑了个空。
此时,那天乾自然也不闲着,手中的天罡凌云扇本是那鹤羽金丝所成,其扇共有八片鹤羽所绣制而成,每片鹤羽乃金丝所牵引,那羽端便是落日凌云镖。只见那天罡凌云扇一旦脱手而出,便是八面来风,只见八道金光闪过,那寒光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直撒向那鬼影。
眼看那鬼影似乎已无路可退,突然,那影子便反手一转,只见两根手指便轻易地夹住了其中的一片凌云镖。看样子那鬼影却似乎早已识得那天罡凌云扇的路数,只见他稍微一闪,随手便将手中的凌云镖打出,只一手便将那天罗地网撕了个粉碎。
天乾见势不妙,随将那手肘随手一转,便速度收回了那四散的落日凌云镖。他本欲再度出手,可发觉那鬼影便如散去的烟雾般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待转过头来之时,他几乎是惊呆了,那团散去的烟雾又如地狱里蹦出的恶灵,死死地把师叔孟无形给缠住了。
孟无形本是墨家七大长老之一,论武功修为,均不在常人之下,一手七七四十九路月影蛇杖杖法更是扫平过山东诸国,就连天乾也不敢说自己的天罡凌云扇能敌得过他,想不到如今竟然见师叔被那人死死封住经脉,丝毫使不出内力来。
天乾急忙又将那扇风转过,只手指一弹,便使出一招“仙人指路”,只见三道金光闪过,欲解那无形师叔被困之围。
可那三道金光还未到那鬼影跟前,却忽然受得一道外力所震,便失了方向,只听得“嗖嗖嗖”三声,便都死死地钉在了门柱之上。而那鬼影,只是一声凄冷的“哼哼”之声,便一下子散了去,没了踪影。
天乾本已来不及追去,再加上此刻更无心追去,只是迅速奔向了师叔那,随口喊了声“师叔”,看那师叔有无大碍。
怎料师叔被喊了几声之后,并无一丝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那孟无形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仿若被脱了血的干尸一般,瞪大的双瞳还死死地散发着恐惧的神色。天乾急忙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无一丝气息,随即又探了探脉搏,却同样没有一丝反应。天乾只觉得心里怦的一声,暗叫道,糟了,师叔恐已仙逝!
天乾尚且还来不及悲恸,却又发现周围似乎少了点东西。只双眼扫视一番,方才看清那百变机匣却已丢失!看来那黑影不是仅仅来取师叔性命的,这百变机匣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如若是这样,那便一定是这墨家埋藏多年的秘密已经被外人所知,一场浩劫恐怕已经在所难免。此刻若是再去追寻那黑影的下落,怕是已来不及,为今之计唯有迅速赶回邯郸,向师父禀明一切,一来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而来也可向师父讨教更好的对策,来抵御这场浩然大劫。想到这里,天乾便一个箭步闪出门外,而后飞身一跃,便火速朝那邯郸奔去。
第四章 荆卿误打误撞错结缘 李牧兵临城下遭强敌
而这边荆无涯和那兑泽丫头却已进入九宫神阵之第八阵——“天符”阵,“天符”阵以天道星宿为依托,天罡地煞之星纵横交错,乃九宫神阵之中最为悬疑的阵法。当年公输家创下这九宫神阵之时,便在那“天符”阵设了命门死穴,而后公输后辈之中虽有出类拔萃之众曾闯荡过此阵,其中包括公输家几代塚主在内,可是至今还未有人能在那“天符”阵之中全身而退。只是那荆无涯和兑泽却还不知此阵的凶险,便硬生生的闯入了此阵。
“死无赖,你说这次我们还会这么幸运么?”
“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我墨家关门大弟子,能连破这九宫神阵之中的七阵,也对得起这大弟子的名号了,我看,就算是那天乾亲自来,也未必能如此。再说了,毒女人,就算我们今天不幸葬送于此,我也不亏,身边既有个美人相陪,即便做了鬼,便也是个风流鬼嘛。”
“呸呸呸,尽胡说!”
“开个玩笑嘛,你这人咋经不起开玩笑呢,切,”荆无涯到了此番境地,竟还能如此口无遮拦,算是对的起这个“死无赖”的名号了,不过说归说,而他的注意力早已在这“天符”阵中晃荡了许久了。
这“天符”阵,本取意那中运之气与司天之气相交融,而此二气相聚之日极为罕见,但若能相遇,便是天运之势,此后必将逢凶化吉,事事得力。然则,此阵亦凶险万分,如若不得遇,便会被那那戾气缠绕,永世不得翻身。只见那阵内一团幽黑之气,弥漫周围,那幽黑之气亦好生奇特,但凡常人只要离得五步开外,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若是闻声而寻,便就怎么也寻不着了。而那黑气之中却有一道明光从天而降,虽是明光,然则因黑气浓烈,那光束的两端皆看不见尽头,仿若那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劈开这混沌世界的一道灵光。
“毒女人,你拉着我点,别走散了,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一道亮光,看样子只能朝那道亮光前进了。”
“知道了。”兑泽虽然嘴上说着,然则无端端的让她牵着一个男子的衣襟,总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
待那二人亦步亦趋慢慢贴近那光亮,才发觉此光如一道瀑布般撒向了这阴冷的地面。忽而兑泽丫头感觉脚下微微一动,也不知是踩着了何物,只听得“哗啦”一声,两人便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黑色雾气赫然散去,周围一番景象尽入眼帘。这四面石墙,竟然尽是星罗棋布的的圆形瑰石镶嵌而成。那瑰石布满四周,却是众横交错,杂乱无章,而且数目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毒女人,你看着么多星星点点的玩意,到底是何用意啊?”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向那朗朗夜空的漫天星象。”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虽然它们星星点点,只是这石头不能发光,一团暗淡,比那朗朗星空是差的远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也能凭着感觉猜的些,但终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这也自是难怪,此“天符”阵正是根据那日月星象之理而布置,此点点瑰石之中,藏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且众星座神煞环环相绕,唯有知那天理之人,才能参透其中奥妙。若是天乾在此,或许能识得几分真义,然则现下里此二人,一个是有脑无心,一个则是有心无脑,自然看不通透。
“死无赖,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我都快头昏眼花了。”兑泽丫头已经开始抱怨这毫无头绪的寻找了。
“你以为我不头昏啊,若是不想在这里耗下去就继续寻找机关吧,兴许还能看出些道道来。”
兑泽丫头此刻实在是听不进去这些了,不得不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忽然间,她觉得这光亮所在的地面有几处却是有些裂纹,仔细看去,这哪里是些裂纹,那一个个圆溜溜的纹理,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做成这样的。看到这里,她便兴奋的大喊了起来:“死无赖你快看!”
那荆无涯仔细看去,果然如那兑泽所见的一样,于是他轻轻地查探了一下这圆溜溜的纹理,发现这竟然不是地面,而是一个个极为袖珍的铜镜!再碰的那铜镜,那铜镜尽然能自己翻动开来,一时间竟有一道光亮从这地面飞跃而出!
就在此时,那荆无涯也一下子从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他心里暗叫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地面之上的铜镜本是正对那束光亮,再加上那铜镜颜色与那地面相差无几,所以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些啥东西,而一旦碰翻那铜镜,便有光束折射出来。不容细想,接着荆无涯便依葫芦画瓢,把剩下的几面小铜镜也相继番了开来。仔细算来,这地面一共七面铜镜,故而,待他全部翻完之后,便有七道光芒从那折射了出来,照在了那周围的漫天星象的七个瑰石之上。
荆无涯仔细看那七道光芒照射下的瑰石,散发出一阵绚丽的色彩,现在看去,竟是如此的令人惊叹这旷世之作。忽然,荆无涯发现这七个光点构成的图案竟然如此的熟悉,似乎自己在哪见到过。
说起来,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之中唯有此七颗星构成那北斗七星的斗柄,这七个光点构成的图案正是那北斗七星!若是常人,非识些日月星象之理之人,怕是也识不得这北斗七星图阵。可这北斗七星的图案正是荆无涯手上的那柄七星龙渊剑上的图案,所以荆无涯对它如此熟悉却是一点也不奇怪。
“毒女人,这图案和我那剑柄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如此这恐怕就是这‘天符’阵的关键所在!”
那兑泽听得荆无涯如此兴奋,自然也顿时一阵窃喜,只是她也不懂那图案倒是是何意思,只得继续听荆无涯细说。
只见荆无涯一个箭步奔上前去,仔细看那北斗七星图,时而又顺着手指慢慢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忽然,只听他大叫一声:“就是这个!”
“什么就是这个?”荆无涯的一番举动却再次让兑泽一头雾水。
“我听那赠剑之人说过,这七星龙渊剑上的图案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构成那七星勺斗,勺头所指的方向便是那北极星的方位。宇宙万物生生不息,众星亦是变幻莫测,唯有那北极星乃万物之本,虽历经万年却不动分毫,故而被封为‘天符之心’。而此阵名为‘天符’阵,若是能找到这‘天符之心’,便能破得此阵。”
“那‘天符之心’却在何处?”
“我顺着那七星勺斗的方向,一路寻去,只看这枚瑰石却与其他瑰石不同,便断定此处便是‘天符之心’所在。”荆无涯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其中的一颗瑰石说道。
那兑泽丫头朝那瑰石仔细看去,果然有所异样,此瑰石虽是镶嵌在这石墙之上,只是周边却有间隙,很显然,此瑰石并非死石,而是一颗可以按动的活石。如果荆无涯所说无误,那如若按动此石,便可破阵而出!
那兑泽丫头已经迫不及待了,不再多想些什么,只是一只手朝那瑰石按去,果然,只听得“轰隆”一声,又一道暗门出现在了他们跟前,如此看来,他们果真破了此阵,而且只要穿过那道暗门,那么就能到达九宫神阵最后一阵——“摄提”了。二人欣喜万分,急忙朝那暗门走去,准备一试这最后一阵。
正当他二人穿过暗门,准备一观那“摄提”阵风貌之时,荆无涯忽然听身后一声尖叫“啊—”,着实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急忙转头向后看去,只见那兑泽丫头双眼惊恐之色,一只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荆无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原来那地面上竟是一具骷髅白骨。虽然只是剩下一具白骨,然则那白骨死状奇特,想来将死之时必是遇到了某种惊恐的事情。那白骨周围还散落着腐烂发臭的碎布,看这样子,应该是那人的衣物。不过这终究是具尸骨而已,却让那兑泽丫头如此惊恐,自己倒也很是意外。也许他不知道,这女人终究也是女人,遇到该让她们害怕的东西,再凶悍的女人也便是一样的。
“呵呵,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具白骨么?你不是外号‘毒八妹’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荆无涯见那兑泽丫头此状,有意打趣道。
“我…我什么风格你管不着,姑奶奶我腻味了原来这风格了,想变一变,不行么?”那兑泽丫头虽然是嘴上逞强,但是说话战战兢兢,依然不时有惊恐之色。
荆无涯见她如此好口舌之争,便也不去管她了,只是径直朝前走去。然而,当他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这不对劲的事情出现了。这“摄提”阵里的格局布置竟然如此的眼熟,好像前面在哪里遇到过。对了,是在那第一阵“太一”里遇到过。放眼望去,他惊呆了,那大厅正中央居然也有一块石碑,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石碑之上竟然也刻有“太一”二字!
荆无涯依然不相信眼前这番景象是真的,他仔细环顾四周,不由得有些绝望了,那墙上分明还是那两行篆体鎏金字“众星捧月相生路,道道相连始轮回。”这两行一模一样的字告诉他不用再质疑了,这便就是那九宫神阵第一阵“太一”。
“完了完了,毒女人,我们辛辛苦苦,费尽心思闯了那么多关,想不到现在又回到原点了。”
“啊?不会吧。”那兑泽丫头还沉浸在刚才那恐惧状中,听得那荆无涯这番言语,不由得也跟着大吃了一惊。
“你仔细看吧,这周围的一切,和我们入阵之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那兑泽丫头也仔细看了这周围的一切,果然如那荆无涯所说,此地正是那“太一”阵。绕来绕去想不到真的又回到了原地,她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立不住脚了。
“这下真的完了,这样下去,就算不困死在这九宫神阵之中,便也要饿死在这里了。”兑泽丫头也顿时没了信心,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毒女人,看来这真是命中注定了的,你便也要陪我一起步入那黄泉了。不过你也不亏,虽然我也不是玉树临风,但也算的上是天资聪慧、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再加上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而你虽说也是个女流之辈,却也无甚姿色可言,所以,怎么说这买卖你怎么都亏不了。”
那兑泽丫头知道荆无涯此话虽是油嘴滑舌,想要逗得自己开心,然而此情此景,却又叫她如何开心的起来呢?不过细来想想,荆无涯的话虽是玩笑话,或许也有几分道理,也许,命中注定要跟这无赖绑在一起了。
“我说毒女人,你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么,你看这地上的那具尸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年,也从无人问津,你我二人好说也有个伴,比他强了去了。”荆无涯见那兑泽丫头并无笑容,于是继续打趣道。
那兑泽丫头听那荆无涯这么一说,脸上也稍微舒展了些,只是朝那尸骨看去,只觉得有些作呕。
“不过这尸骨看上去应该是公输家族的大人物。”荆无涯端详着这尸骨,喃喃自语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公输家的人,而且还是大人物?”
“你看他那衣物,并非麻布拼凑,尽是丝线所编织,而且旁边还有块上古翠玉腰牌,上书‘密者令公输龙’六个字,寻常人别说是拿那上古翠玉作腰牌了,便是能穿的起如此衣物便也了不起了。再者,这‘密者令’虽说也不知是何职,不过听上去便也是个人物。”
听荆无涯如此说来,兑泽丫头方才发现这地上遗物所透露出来的点点信息。此刻,她倒是真的不得不佩服这死无赖荆无涯了,他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能如此冷静的看透身边的一切。
忽然,她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便指着那尸骨说道:“死无赖,你看,这尸骨好像在指着什么东西。”
那荆无涯仔细端量了一下,确实发现那尸骨死状呈俯卧状,而且手臂肱骨朝前,指骨之中有中指、无名指、小指三节呈弯曲状,拇指、食指两节呈伸展状,如此死状,分明是临死前有意指着什么东西。
顺着那尸骨的指示方向,荆无涯朝前望去,不远处竟然是那先前的那两句篆体鎏金的诗句——众星捧月相生路,道道相连始轮回。
“众星捧月相生路,道道相连始轮回……”荆无涯低声细语一字一字的反复读了那两句诗,总感觉此诗句中暗藏着些什么。
忽然,他眼前突然一亮,若有其事的说道:“毒女人,这‘道道相连始轮回’莫非就是指的我们目前的状况?”
“此话何意?”
“你看,你我二人自进入这九宫神阵以来,便一路破阵而出,但是每次破阵之后,那暗门都是自己开启,我们便毫不犹豫地穿门而过,如此,若是那八道暗门将那‘太一、天一、招摇、轩辕、咸池、青龙、太阴、天符’八宫相连,我们便是一直在那八宫之间转悠,怎么也出不去了。这不是正应了这句‘道道相连始轮回’吗?”
“确然如此。不过这‘众星捧月相生路’又作何解呢?”
“这恐怕就是这破阵的关键所在。”
“嗯,应该是如此,”那兑泽丫头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紧锁了眉头,“那这‘摄提’阵到哪去了呢?”
“‘摄提’阵?”荆无涯听那兑泽漫不经心的一语,又回头反复念了念那句‘众星捧月相生路’,忽然顿悟道,“若是这八宫相连,那这第九宫必然在这八宫之间,那‘众星捧月’不就是捧得这第九宫‘摄提’吗?”
“死无赖,你想到啥了?”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这九宫神阵的每一阵原来本就是个幌子,其实它八宫首尾相连,而这第九宫居八宫正中,所以,就算你有幸能破得这八宫之中的每一个阵,也只是徒劳无功,而事实上这八宫中的每一宫都直接通向那‘摄提’,只是暗门另有通道,那自动引你而入的暗门便是让你困在这九宫之中的死亡之门而已。”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我们只要找到那另外通入‘摄提’的暗道,就有救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这样,”那荆无涯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话锋一转,“只是这另有的暗道却在何处,目前还不得而知啊。”
“啊?那可如何是好?”兑泽本来满怀希望,以为他二人可以绝处逢生了,哪知听那荆无涯如此一说,一下子又有了跌入涯底的感觉。
“这暗道反正就在这‘太一’宫之内,慢慢找找就是了。”荆无涯便说着,便已在那墙角周围仔细查看了起来。
可是他二人在那四周阴冷的石壁上摸索了半天,除了那光溜溜的墙壁和那篆刻的两行字之外,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荆无涯这下子有点没辙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也不自觉的开始叉起了下巴,口中不免喃喃自语道‘太一’二字,忽然,只觉得眼前那刺眼的‘太一’二字一下子蹦入了自己的眼帘,那二字不是别处,正是那正宫中心的石碑。
要说这‘太一’碑乃‘太一’宫的碑铭,本也无甚稀奇,只是不同的是,那荆无涯自闯的那九宫之中的八宫之时,每每那各宫匾铭都是出自那暗门之上,唯独这‘太一’二字却在这正宫之中的石碑之上,所以,在荆无涯看来,如此显眼的方式便是有些奇怪了。
于是乎,他试着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那石碑,怎料那石碑果真移动了起来。可这一动可不得了,他二人只觉得整个‘太一’宫都在晃荡,那顶层的尘土亦悉悉索索的落了下来,仿佛那‘太一’宫却要在这一时之间崩塌一般。
随后,只听得“轰”的一声,那七寸厚的石墙竟然裂开一道缝来,所裂之处正是那“众星捧月相生路,道道相连始轮回”两行篆体之间!他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行警世之言竟然像两个门把手一般,刻在了这‘太一’宫的生门之上。
“毒女人,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嗯嗯……。”
面对这直入“摄提”宫的生门,此刻他二人已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公输家历经几代几辈都无人能破的九宫神阵,却被他二人碰巧给撞破了。不过与其说这是运气,倒不如说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等一下。”那兑泽丫头刚想穿过那生门,怎料荆无涯在身后喊了一声。
她于是回头望去,只见荆无涯正跪着地上,朝那具尸骨三跪九叩一番,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此刻倒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马虎。
“给这位老前辈拜一拜,若不是他,我俩必然要葬送在这九宫神阵之中了。”
那兑泽丫头听他如此之说,琢磨着却也如此,于是也朝那尸骨拜了一拜,也算是心里有了寄托。
那兑泽丫头拜完之后,刚一抬头,却看见荆无涯已悄悄挪动了方位,跪在了自己对面,而且还在那捂着嘴偷偷的好笑。
“你为何偷笑?”
“你的三跪九叩倒是蛮标致的,也罢,如今你我既然拜了天地,接下来岂不是要送入洞房了?”
“你…你又骗我!”
“哎,谁让你这么好骗呢,毒女人,看你平时还挺嚣张跋扈的,想不到脑子却是愚钝如猪。”荆无涯说着摇了摇头,嘴上却是偷偷乐个不停。
兑泽被他如此说道,自然恼羞成怒,随手从地上抄起个物什猛地朝荆无涯扔去,可怎料那荆无涯却是眼明手快,竟然一把接住了那物什,得意的说道:“哟,想偷袭我?等你的榆木脑袋开窍了再说吧,哈哈。”
那兑泽见没砸着那无赖,反而他倒是更加嚣张了,于是起身一掌天外飞仙直朝那荆无涯扑去。荆无涯见势不妙,急忙脚下一闪,赶紧溜之大吉,朝那“摄提”宫飞奔而去,可却是边躲边喊道:“入洞房咯,入洞房咯……”。
那兑泽呢?自然也是穷追不舍,口中一边大叫大骂“死无赖”,一边径直朝那“摄提”宫追去,誓要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待那荆无涯跑向那“摄提”宫之后,忽然回身一转,脸上竟然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对着那穷追而来的兑泽大喝道:“停!”
兑泽见荆无涯如石化了般站在那,面无神情,唯有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好像是查探道了周围有何动静,本来还气得七窍生烟的她,也被这阵势给怔住了,自己竟也一下子僵立在那里,仔细倾听着这周围的一切。
可是听了半晌,却丝毫没有任何异声,于是她放眼望去,只见这“摄提”宫一片富丽堂皇,周围建筑尽是金光闪闪,仿佛这宫中的一切都是镀了那真金一般。再看那正中的四尺方棱,却有一只锦盒端居其上,大概是因为周边金光漫射,所以也衬的那锦盒闪闪发光,看着很是刺眼。此刻也她大概明白那荆无涯为何如此反应了。
“毒女人,这里金光四射、贵气十足,想那锦盒之内必然有值钱的东西,不如你我二人找些值钱的东西,各自分道扬镳算了。”
“尽胡扯,师父派你我二人前来是来找机关图的,你欺负欺负我也就算了,切不要在此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否则小心我把你的嘴封上。”
“我欺负你?”荆无涯听得兑泽那话,自然是自觉冤枉的眼睛都瞪圆了,“得得得,遇到你算是我倒了八辈子霉了,还是规规矩矩找找那机关图吧。”那荆无涯说着,径直朝那锦盒走了去。
他仔细端察了那锦盒一番,亦未发现有何奇门玄机,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锦盒打了开来。待他二人看得那锦盒之内的物什,两人不觉都大失所望,不过失望的东西却是不一样。兑泽失望的是里面并非那四大神兽的机关图,而荆无涯呢,失望的自然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连城的东西。仔细看去,原来里面只有一块叠了四四方方的布帛,上书几个墨黑的大字“《神工残卷》”,旁边亦有一行小字,上书:得此残卷者,必是有缘之人,既能明玄知理,便望行善救世,切莫再遭杀戮,公输班。此布帛虽经历了好些年代,然则其久存于这檀木锦盒之中,早已被这檀香之气所熏制,所以丝毫不曾褪色,反有一股墨香夹杂着檀香的气息。
“想不到这就是公输班前辈留下的绝世神篇,今日我这无名小辈却能得此一见,真是死也无憾了。”荆无涯看着这布帛上的几个字,心里却无限感慨。
“《神工残卷》?那四大机关兽的机关图在哪呢?”兑泽倒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因为她在意的只是师父交待的那四大机关兽的机关图。
“打开来看看,也许便能知晓。”荆无涯说罢,便慢慢将那布帛取出慢慢展了开来。
待荆无涯将布帛取出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他二人只觉得脚底下一震,便没了声音。二人四下查探,见未有异动,于是也并不在意,只将那布帛展了开来。待那布帛展开之后,二人大吃一惊,怎知那布帛宽长却有一丈多,由四块大小不一的方绫拼接而成,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古墨画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那些物什抑或小巧精湛,抑或大气磅礴,抑或简单明朗,抑或复杂多变,看得二人是眼花缭乱,唏嘘惊叹。
“你看这如只恶虎模样的物什莫非就是那白虎兽?”那兑泽看着看了半晌,指着其中的一样物什道。
“应该不假,你看他旁边还有犹如那龟鳖、大鸟、蛟龙状之物,估计便是那传说中的玄武、朱雀、青龙兽了。”
“嗯,如若是这样,那此物便是我们要找的无疑了,”兑泽说着,忽然发现那残卷一角卷起的部分还有字,于是便大叫道,“死无赖你看,这残卷的反面还有字。”
荆无涯随即便将那布帛翻转了过来,乍看之下,却更是要让他二人头晕脑胀了,原来这反面记载的东西尽是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比起那些图例来,这边的却是更让人头疼了。他二人只是看了几行便已不知所云,倒是最边上那排小字引起了他二人的注意:神工鬼斧,凶险戾重,非我族类,禁学勿用。
“哈,毒女人,看来师父不该派我二人来取回这机关图啊,这上面明明写着‘非我族类,禁学勿用’,就算我二人拿了出去,怕是也学不成啊。”
“死无赖,这机关图本就不是本门之物,师父是叫我们来借阅机关图,并不是取回。再说师父他老人家如此慎重,怎会将此神技用在那邪道之上?那公输前辈如此慎言,想来必是怕有心怀歹念之人学的走火入魔,招来一场不必要的浩劫。”
“罢罢罢,这《神工残卷》如此凶险,即便不是邪门歪道,想来也不是啥好东西,不学也罢,还是留待回去给师父研究就是了,只是到时候他莫要忘了之前的承诺的便好。”荆无涯虽嘴上这么说,实则是自己对此一窍不通,自然嘴上说点漂亮话也好。
“话虽如此,只是这地方如此平常,如何出的去才好?”兑泽说着,四下里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只是看了许久,也未发现有何异样之处。
那荆无涯呢?自然也是找了半晌,可结果和那兑泽一样,也是徒劳无功。只是看了看手上的《神工残卷》,若有所悟道:“我方才也觉得奇怪,自打我二人进入这‘摄提’阵,从未遇到异样之处,现在想来,这无异样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恐怕刚才那无意中的一声异响,已将我二人困在此处了。”
“这么说,我们如今倒是真要被困于此了?”
“只怕是如此。”那荆无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不会吧,死无赖,你运气这么好,就差这最后一步了,你再想想办法啊。”
“我连那出口在哪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想的办法,事到如今,我也别无他法了,早知道还不如让那钜子老儿自己来取,省的自己占了这许多晦气!”荆无涯说着,不免有些忿恨,于是便将那《神工残卷》随手一甩,却是不偏不倚,正入了那锦盒之中。
那兑泽刚想责备那荆无涯对师父大逆不道,哪知话还未出口,便听得“轰隆”一声,眼前便出现一丝光亮,再仔细看去,那光亮不是别处,正是那锦盒旁边的一个人孔大小的暗道发出。
荆无涯见此也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最后一道暗道尽然无意之中被自己给触发了!于是他仔细看那锦盒周围,发现那锦盒底部或有不同,仔细移开那锦盒,方才恍然大悟。
“看来这公输班前辈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此话何解?”
“这锦盒底部便是这唯一的出路,方才我们取出那《神工残卷》,那锦盒重量变轻,便使得机关触动,封了这暗道。如今我无意之间将那《神工残卷》甩了回去,再次触动机关开启,如今便才有了这生路。”
“原来如此,这与那公输班前辈有何关系?”
“我猜那公输前辈设计此局,便是要防那怀有贪婪私心的小人的,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取得《神工残卷》,必然私藏私学,断然不肯交出来,所以便永远也别想出的去,只有心怀大义之人,方可全身而退。”
“那你的意思是你便是那心怀大义之人咯?”兑泽丫头虽听他说的在理,只是不习惯他那自我陶醉的样子,于是白了他一眼。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要这么说的,”荆无涯一脸冤枉的样子说着,哪知一回头便就成了随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不过呢,你要是非要这么褒奖我,我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嘿嘿。”
“你想的美,我的旧账还没跟你算清呢。”兑泽说着,便接着又摆出了她的那招天外飞仙的架势来。
“哇,毒女人,你不用这样吧,翻脸比翻书还快啊,”荆无涯见状,摇头叹息道,“这女人心,海底针呐。”
荆无涯虽然说着,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老老实实从那暗道钻了出去,心里想着这辈子如若再有机会,说啥也不同女人共事了,如今也算自己着了那钜子老儿的道,只能自认倒霉了。
“公输谷,公输谷,快快出来迎接!”那荆无涯自出了那九宫神阵,一路受那兑泽丫头的束缚,自是不爽,这边还未进那机关塚的前厅,便已在门外大声吆喝起来。
屋内之人听的门外有人吆喝,便闻声而出,可那出来迎接之人并非那机关塚主公输谷,却是一貌美女子。那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腰间便是那绿草百褶裙,肩披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眸似那含春之水,清波流盼,头上发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皓月流苏遍洒那青丝之上。那十指如那葱根般细嫩,樱桃小口如含朱丹,仅仅是那走路的一颦一笑,便已动人心魂。
荆无涯既已逃得生天,本来是想冲着那公输谷摆横耍泼一番,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的威风,如今竟碰上如此天仙般的美女,自然一下子呆立了起来,看得些许久,竟连那口水外流都未曾发觉。
“不知公子找这机关塚主所谓何事?”那女子见得那大呼小叫之人,倒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问道。
那荆无涯本就如散了七魂六魄,如今又听得那女子如此一问,赶忙咽了下口水,眨巴了几下双眼,吞吞吐吐道:“晚生……本是来拜访那公输塚主的,只是……未免生疏,刚才叫的随意了些。”
“哦,原来如此。那便请公子稍等,公输塚主随后便到。”那女子说罢,便扬了下那宛若莲藕般的手腕,示意荆无涯稍安勿躁。
“这是自然自然。”那荆无涯见那女子如此举止如此优雅,自然也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可他身旁的兑泽丫头却早已被他这副色迷心窍、低头哈腰的举止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却在一旁接连瞪了他几眼,熟料那荆无涯竟然丝毫无半点反应,全然不当她的存在,那兑泽于是便气不过了,趁那荆无涯不注意,狠狠地朝那他脚上跺了上去。
那荆无涯呢?自然是感到一股钻心之痛从那脚上一直往上走去,直入心口,疼的他是龇牙咧嘴,面部抽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双手唯有下意识的将那剧痛万分的脚掌翻转朝上抱于腹前,不停地唏嘘不已,却看得那兑泽在一旁趾高气扬若无其事的样子,真的是又恼又苦,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两位墨家使者居然能破了我公输家流传下来的‘九宫神阵’,果然少年英雄,少年英雄啊。”荆无涯正唏嘘不已之时,却听得那内堂之内洪钟之声咄咄逼人,此人声音如此雄浑,必然是那机关塚主公输谷。而他身旁所跟随之人,便是其子公输衍、公输仇,还有便是刚才那仙女,以及机关塚护卫一行人等,礼仪随从按部就班,确有一番塚主模样。
“公输谷,哦不,公—输—塚—主,”那荆无涯见公输谷缓缓而来,一时得意忘了礼仪现了本性,话到口边却发现那仙女就在其身旁,急忙改了口,一字一顿说的彬彬有礼,还不忘抱拳做了一揖。
“少侠不必多礼,少侠凯旋而来,老夫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少侠多多包涵。”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碰了些运气,侥幸破了那‘九宫神阵’而已,哪里及得上塚主你威风八面,君临天下啊。”
“少侠谦虚谨慎,胜而不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风范,小女果然没看错人呐,”那公输谷一番赞扬倒是快人快语,只是有些过快了,等那话已出口,方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急忙转了话锋,“不知少侠可取的那机关图?”
“是不是机关图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上书《神工残卷》,且有图例为证,我猜那应该错不了了。”
“哦?”那公输谷一行人一听《神工残卷》四个字,两眼都顿时闪过一丝光亮,那公输谷急忙追问道,“现在何处?可否借老夫一阅?”
“塚主想阅当然可以。”荆无涯说着,便把那《神工残卷》从胸口掏了出来,恭敬地递给了公输谷。
那公输谷小心翼翼接过《神工残卷》,仔细端详了一番那表面的字迹,又随手慢慢将那布帛展了开来,直看得他两眼发光,不住点头长笑:“哈哈哈,好啊,好啊,果然是我公输家失传多年的《神工残卷》呐。”
那荆无涯一看那公输谷如此神情,以他多年生为无赖的经验,估计那公输谷可能反悔,未免人图两空,于是乘其不备,一把将那《神工残卷》抢了回来,随口说道:“公输塚主身为一代宗师,可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啊,此物我师父须借阅一回,三日之后必还于你,塚主当初可是应了的。”
“你休想!机关塚门规森严,岂容得你说借就借!”那公输仇早先受了荆无涯他二人的气,早就看不惯他二人,便在一旁摆起架势吼了起来。
“仇儿,放肆!给我退下!”那公输谷见公输仇如此冲动,生怕冲突起来坏了那《神工残卷》,急忙将那公输仇喝退。
“少侠请放心,我公输谷言出必行,”那公输谷一面喝退公输仇之后,一面又挥手示意荆无涯放心,然则刚待那荆无涯坐定之后,便又转了话锋,面露难色道,“只是……”
“只是如何?”
“相信少侠已明示过《神工残卷》上的遗言了,先祖曾有训示,此《神工残卷》凶险万分,非我族类,禁学勿用。少侠既非本门中人,若要将此物私自带出,岂不是要我违了先祖训示?”
荆无涯听得公输谷此言,心里知道那公输谷打得是何算盘,只是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顺势而道:“那公输塚主以为该如何是好?”
那公输谷见荆无涯也识得抬举,便故作深思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而道:“老夫有一两全其美之策,不知少侠可否愿意一试?”
“公输塚主但说无妨。”
“门规既有规定非本门之人不可擅自取图,然则若是取图之人为本门之人的话,那便不受此门规约束了。老夫小女公输蓉,生的也算天生丽质,若是能许配给少侠,一来则能使墨家与公输家亲上加亲,二来少侠借阅这机关图也不算破了祖训,此两全其美之策,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那公输谷此言一出,荆无涯自己也惊得乱了分寸,要说这荆无涯别的都不怕,唯独就这婚姻大事却能让他手忙脚乱,再说此事说办就办,岂不儿戏?他本想极力推脱,话刚到了嘴边,哪知却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大喝了一声:“此事万万不可!”
那人声音光亮刺耳,而且如此决绝,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怔住了。就连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荆无涯,却也被这吼声给惊住了。众人目光哗地扫去,却是也都感有些匪夷所思,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墨家八妹兑泽姑娘。
“此事乃荆少侠私事,不知却与姑娘有何干系?”那公输谷很是不解道。
“谁…谁说是那死无赖的私事了?这婚姻大事还…还得家师说了算,再说了,死无赖此次任务还未完成,如何能说了就了?”那兑泽丫头面红耳赤,着急着辩解道。
“婚姻大事自非儿戏,所以老夫才全权做主,若说荆少侠重任在身,那此次与小女成婚之后,机关图自当出借,钜子重托必然也迎刃而解,如此,岂不也助了荆少侠完成了重托?”
“我不管,反正这事不能就这么说定就定了。”那兑泽丫头听那公输谷虽说的在理,可是却丝毫听不进去,仍是一个劲的反对。
“承蒙公输塚主厚爱,晚辈自当感激不尽,只是晚辈才疏学浅,资历又过于低下,若是冒然与令嫒结为连理,怕是只会辱没了令嫒。”那荆无涯在一旁也未闲着,自然也是想着法子将这荒唐之事推脱出去。
“少侠少年英才,大家有目共睹,如此说道自是过谦了,依老夫看……”
“父亲,荆公子既然无意于蓉儿,就不要为难他了。”那公输谷还想说些话撮合撮合,熟料身后那紫衣女子倒是自己出来说话了。荆无涯定睛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接见自己之人,顿时觉得些许懊悔。
“蓉儿,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那荆公子如何如何气度不凡,如何如何……”
“那是蓉儿自作多情了,荆公子既然连蓉儿面都识不得了,就不要再勉为其难了。”
那荆无涯听公输蓉如此说话,好生奇怪,按她的说法,自己之前应该见过她才对,可为何没有一点印象?于是他再细细打量,却见那公输蓉娇容已偏向一侧,双颊略带红晕,分明是刚才所言有点难为情了。可这公输蓉如此娇人之态,却让荆无涯觉得似曾相识,仔细想来,方才恍然大悟,此人不就是当初自己闯入塚地之时在那碧水潭遇到的沐浴女子么?只是当时见得其侧影,再加上距离十丈开外,所以并非瞧得清楚。如今见得那女子侧面,方才觉得竟是如此相似,想不到之前却是早早的见过了的,难怪公输蓉却要如此说道了。
“公输姑娘莫要这么说,是在下有眼不识金玉,既然你我既有一面之缘,如今再次相逢定然更是缘分使然。”
“哦?少侠何出此言?”公输谷听那荆无涯如此说道,亦生的好奇。
“公输塚主有所不知,在下于那公输姑娘先前已有一面之缘,只是刚才事情来得突然,未及认得出来。”
“哦?怪不得我那丫头夸的你许多,原来早已一见钟情拉,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那公输谷闻得此言后,哈哈大笑,想不到自己无须撮合,便已木已成舟。
“死无赖,你何曾与那公输家的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了?”可那兑泽丫头听了,却是很是气恼,急忙质问起来。
“我与公输姑娘早已定下情缘,其他之事但与你无关,你只管做好你的事便好。”那荆无涯亦不敢将自己偷看人家沐浴之事说出,只得编了个谎话,好骗得众人。
“你胡说八道!”那兑泽见荆无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不依不饶。
那荆无涯知道那兑泽的品性,也懒得去理她,理的越多,怕是要生出更多的乱子来。于是回头便对那公输谷道:“在下与公输姑娘既有如此缘分,那定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了,只是那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当选的良辰吉时,送的明媒聘礼,请的四方亲朋,方可操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如此只怕要些时日,只是家师所托之事事态紧迫,还待我二人回去复命,依在下之见,不如由那兑泽丫头携带那《神工残卷》先行一步,而我便在此与公输姑娘叙叙旧情,稍待些时日,择的良辰吉日完婚,公输塚主,哦不,岳丈大人,你看可好?”
“为今之计,恐也只能如此了。”那荆无涯说的自是有理,特别是这改口改的却也很是及时,让那公输谷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点头赞同。
“死无赖,你真的要背信弃义,欺师灭祖吗?!”那兑泽丫头见那荆无涯已改口改的如此顺畅,自然是急的火上浇油了。
“毒女人,我哪里背信弃义,欺师灭祖了?我与公输姑娘情投意合,缘分天定,一时舍不得这才留了下来。你且带好机关图,速速回去复命,事关生死,切莫耽误了时辰。”
“你…”那兑泽见他说话毫不留情面,气得是说不出话来,竟然情不自禁红了眼圈,只是又想到那机关图事关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于是一手狠狠地抓过那机关图,红着眼睛夺门而出。
“别忘了师父答应我的事情!”荆无涯见那兑泽丫头跑的飞快,便急忙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只是声音还未及传的远去,那兑泽便已跑的不见了踪影。看着兑泽渐渐消失的踪影,此时荆无涯心中反倒舒了一口气,似乎剩下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再重要了。
此时邯郸城楼之内,却有两人在端坐博弈,只是谁也不会知道,此二人所博之弈却是事关几十万性命的生死之弈。
“阁下这招以退为进可谓旷世奇招啊,既解了这黑子被困之围,又让这白子陷入僵局之中。”其中一位剑眉星目之士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则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颗白子,泰然自若地在那纵横交错的棋局之中缓缓落了子。
“我这招以退为进再怎么厉害,也躲不过将军的这招釜底抽薪啊,”只见那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敌军也看破此招的话,那邯郸便岌岌可危了。”
“师父,秦军三十万大军已冲破我的玄门阵,径直朝邯郸城猛扑过来了!”突然,一虎背熊腰的壮士直入门邸,急切的奏报让这本就难分难解的棋局的战火味显得更加浓烈了。
“呵呵,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见那白发老者将手中夹起的棋子又缓缓放回了棋盒之中,“想不到来的这么快,我本以为这玄门阵也可拖上秦军十天半月,不曾想才区区三日便已被破了,看来是小看王翦的实力了。”
“呵呵,腹兄不必多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贵客既已到访,那我等就前去迎接才是。”
“哈哈哈,将军所言甚是,走,且去迎他一回!”说罢,那白发老者起身便同那剑眉星目之士一起朝那邯郸城门走去,那虎背熊腰之士见二人起步如飞,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白发老者正是那墨家掌门钜子腹,剑眉星目之士便是那赵国名将李牧,虎背熊腰之士则是那墨家八子之一的玄阵门门主山艮,不过此三人所要去面对的,正是那秦国虎将王翦所率领的三十万精锐,此役是胜是负,一切还未有定数。
李牧从那邯郸城头向远处望去,只见那狂沙漫天飞舞,林立的旌旗随风飞扬,一块块行军作战的方阵如那布满铁钉的石板一般,发出一股股逼人的寒气,战马发出的嘶鸣之声在那寒风中不断哀嚎,仿佛是那许多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冤魂。如此看来,那王翦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密密麻麻的将那邯郸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恐怕连个蚂蚁也难以穿过这铁桶般的阵型了。
“中军副将司马尚何在?”然则李牧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遇此敌众我寡的情形依然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末将司马尚在此。”
“你领三万人马死守邯郸城,没我号令,万不可开城迎敌,如有违令,定斩不赦!”
“诺。”司马尚斩钉截铁地领了军令,便退下一旁。
“飞云流影听令!”
“我等在此。”
“尔等随我杀出邯郸城,也好挫挫那王翦的锐气,让他知道这塞外传说‘飞云流影’并非浪得虚名!”
“诺。”那三百多将士齐声而应,雄壮之声只听得人热血沸腾,胸口仿佛烈火燃烧一般。
“将军是否需等那钜子前辈一同前往?”那司马尚见李牧如此贸然出兵,便急忙请示道。
“自是不必,有我那‘飞云流影’神骑足矣!”说罢便披盔戴甲,领着众将士径直问出。
只听得那城门“哐”的一声,一队黑影便从那城门之内如鬼影般闪出,直扑那王翦的三十万大军。却也不知为何,那三十万大军阵势虽说摆的气势雄伟,但却忽然遇到如鬼雾一般的对手,竟然一个个都有点惊呆了,脚下也变得漂浮不定起来。
“素闻李将军座下‘飞云流影’横扫塞外,今日本将能得此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呐。”那王翦见李牧亲自带兵出战,自然毫不怠慢。
“哈哈哈,王将军谬赞了,在下的‘飞云流影’固然再厉害,也不过是横扫塞外,哪比得上王将军你横扫中原,气吞六合啊。”
“那是因为本将军没有遇到像李将军这样的对手而已,当年肥之战、番吾之战,我皆败于李将军之手,之后我便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誓要一雪前耻,今日我重整旗鼓,卷土而来,便是再来向李将军讨教一番的。”
“当年能胜王将军,多半是靠了点运气而已,而且今非昔比,如今双方军力悬殊,我李牧早晚必有一败。”
“李将军既然识得时局,又何必为那赵迁这个昏君卖命,何不投诚于我,共建秦国大业?”那王翦好生说道,“本将一向器重李将军的大才,你若开城投降,我可奏请我王,封将军为镇国大将军,同本将一起带领这秦国大军。”
“哈哈哈,我虽早晚要把这性命葬送于这邯郸城之下,然则忠烈之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军勿要多言了!”
“既然如此,那休怪本将手下不留情了,众将随我一同杀出!”那王翦一声令下,左右羌瘣、内史腾便狠狠夹了下马鞍,率领中军挥戈而出。
那李牧见王翦一干人等来势汹汹,却也不惊不慌,只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挥手一指,只见那“飞云流影”迅速分为两队,摆出二龙出水阵,忽而交互冲锋,在那弥漫的黄沙之中好似那出水的蛟龙一般,将那扑面而来的秦军全部绞了进来,只翻腾了几下,便见那秦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此时那王翦才看的清那“飞云流影”的真实形态,却是见那三百来人个个黑纱蒙面,一身黑衣简装,却全然不是铠甲防身,难怪动作如此迅捷,出手犹如惊鸿游龙一般,但凡遇到来敌,皆上砍人头,下砍马腿,只杀得自己的部队鬼哭狼嚎,凄惨之声遍布那半边天空,久久不曾散去。
可那王翦刚刚看的清那“飞云流影”,却听得身旁内史腾大喊一声“将军速走!”,才发现自己已深陷重围,时刻有性命之忧,刚刚的五千中军顷刻间已灰飞烟灭,所剩无几,亏得有羌瘣、内史腾等干将拼死护主,才让自己周围腾出那小小的一片空间。
事已至此,王翦再也犹豫不得,只得从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冲出一条血路而出,哪知刚冲得半道,便有一道剑光从眼前闪过,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李牧。如此看来,李牧是断然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了,既然如今唯一的生路已被封死,王翦寻思着只有以死相拼,方有一线生机了。
那王翦举剑朝那李牧刺去,那李牧却是纹丝不动,待那剑尖已近身不到一尺之时,忽然反手一挡,顺势用力一震,只一个回合,便将那王翦的佩剑挑落马下。如今王翦见大势已去,便闭上双眼,生死但凭天意。
忽而觉得耳边“呼呼”一声响过,只觉双肩被一道内力死死扣住,座下一下轻了起来,待其睁开双眼看时,却发现自己已脱离险境,眼前却有一黑一白二人,打扮甚是诡异,黑者全身上下一片漆黑,那面色仿若涂满了黑墨一般,那白者却是全身上下一片幽白,那面色好似涂满白粉一般。
“王将军受惊了,我等来迟一步。”那二人跪于王翦麾下,异口同声道。
那王翦刚想问起二人来路,却听得那四周一片战鼓声四起,王翦大军又重新整顿,准备再战一番。可王翦仔细看去,不觉惊的呆立在了那里,似乎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刚刚整顿作战的大军,根本不是左右两翼的军队,一个个却是那刚刚死于“飞云流影”之下的死尸!
那死尸一个个闻声而起,虽满身血污,残肢断手,却全然无痛苦之状,倒是一个个面无血色,目无灵光,表情呆滞,只是那手脚却能挥刀而动,直往那李牧的“飞云流影”扑去。
不光是王翦呆若木鸡,这边李牧众人也大惊失色,虽然都是历经沙场多年的神兵猛将,但是遇到这般不可思议之事,却是也慌了手脚。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死去的人居然能同僵尸一样复活!
那邯郸城楼之上的众人看得此等情形,也都是惊恐万分,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这若不是地狱幽灵,又是何等怪物?而看得此番情形的,也有那白发老者钜子腹,他一看此等情形,顿时双眉紧锁,口中大呼一声:“不好,李将军有难!山艮、雷震,速速去助李将军一臂之力!”那山艮、雷震闻听此言,只飞身一跃,便冲向了那乱军之中,径直向那李牧跟前奔去。
随着那复活的死尸一阵一阵的扑来,李牧众人此刻早已分了心神,慌了手脚,“飞云流影”的二龙出水阵渐渐散乱了开来。散乱之中,那一黑一白二人已飞身而来,出招极为狠毒,招招取人性命,不一会儿,已有几十名“飞云流影”的将士应声落马,而他二人并未善罢甘休,只一招猛虎出山,直逼李牧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锏影闪过,那黑白二人便迫于那锏风闪了三尺之外,随后一道铁锤刮起的疾风呼啸而来,直逼二人项上人头。二人见势不妙,遂脚下气劲一闪,跃出了那两丈开外。仔细看去,却见两位虎背熊腰的壮士,一人手持霹雳黄金锏,一人手持震天雷神锤,正怒目相向,挡在了那李牧跟前。此二人正是那墨家八子的老五和老六山艮和雷震。
“二位锏法精妙,锤路雄浑,令我二人大开眼界。”那黑白二人动作、语气同步同调,配合的竟好似只有一人模样。
“少废话。”那山艮不等他二人说完,便将手中金锏挥起,使出一招力劈华山,直冲那黑白二人扑去。
那黑白二人却也奇怪,见那疾风而来的金锏,竟也不躲,只是发出一声很诡异的笑声,随后便硬生生的被那金锏砍成两截。
可待那那山艮细看那地上尸体,不觉大吃一惊,那地上哪有什么尸体,只是两件黑色和白色的装束罢了,而那黑白二人的真身,却没了踪影。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后背一股幽灵般的掌劲直朝自己袭来,随后便觉胸口一缕阵痛,“噗嗤”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涌了出去。
雷震见山艮受了重伤,急忙抡锤救援,可那黑白二人却似那九天狐狸一般,明明看着受到了重创,却每每不见了真身。只待那雷震八八六十四路雷神锤法尽数使出,累的他是满头大汗,却也未击中那黑白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忽而半空一阵阴风,一道身影犹如急电般闪来,只见来者双指犹如那发出的独门暗器一般,嗖嗖嗖的几声便刺破了那黑白二人的装束,随后便听得“啊”的一声,那黑白二人竟同时跪在了地上。虽看不清他二人的表情,但从他二人的每一个颤抖的手指来看,却似受了重创,一时之间竟无法立足。
那黑白二人受了创伤,抬头往那来者,却是一头白发,几缕白须,仙风道骨,气定神闲。那来人正是墨家掌门钜子腹。
“二位可是那江湖人称诡异无形、阴阳双鬼的‘黑白无常’?”钜子腹捋了捋长须,慢声问道。
那黑白无常听了此话,也有些吃惊,只因为他二人很少在江湖走动,知道他们名号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是见过他们的人了,想不到眼前这位高人竟然一眼便认了出来,于是便点头嘿嘿一笑:“老家伙还有点眼力。”
“呵呵,那老夫斗胆问下那阴阳家掌门人邹爽是否乃二位异士的家师?”那钜子腹见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便接着问道。
那黑白无常听了那白发老者此话,更是颇为惊异,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连自己师承何派,家师姓甚名谁都猜的出来,便自觉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弹指一发,只听“砰”的一声,四周一股青烟四起,待那青烟散去,那黑白无常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钜子腹见那黑白无常遁形逃脱,也不追赶,只是感慨了一番:“想不到久居巴蜀之地的阴阳家一派如今也被那王翦收买了,不知那诸子百家之中有多少能人异士已被那王翦笼络,替那暴秦卖命了。”
“师父,如今我们怎么办?”那雷震见师父亲自来救援,于是便急忙问道。
“速速护送李将军和你山艮师兄回城歇息,再做从长计议。”
“是。”
可还未等那雷震把那个“是”字吐完,一股掺杂着血腥味的煞气已然直向他们几人逼来,雷震只抬头看去,却见那刚刚死而复生的丧尸,一个个张牙舞爪,正朝着他们几个直扑而来。
“尸蛊咒?!”那钜子腹见那一个个全然没有了知觉和心智的丧尸,如饿虎扑羊般朝自己扑来,猛然想起那江湖上传闻的可怕毒咒。
“何为尸蛊咒?”雷震见师父表情亦如此惊讶,只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传闻那尸蛊咒能让死去的尸体在未变冷之前,及时控制其最后的心智,而那尸体本就失去了生命,所以亦不会有疼痛之感,只是那七魂六魄还未散去,如果能让那七魂六魄受到掌控,便可以将那死去的尸体变成一具具丧尸,若是用来充为军队,便是那真正的心无所惧的‘死士’,其可怕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这…,这何人能使得如此可怕的招术?”那李牧一听如此,已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尸蛊咒’本就是阴阳家的独门绝学,如今那‘黑白无常’已然现身,如此看来,那阴阳家怕是也介入这场腥风血雨之中了,”那钜子腹面若凝霜,回头对李牧道,“将军快快进内城休息,这里就交给老夫了。”
“那腹兄多加小心。”
“将军请放心,这区区邪门异术自然奈何老夫不得。”
那李牧见钜子腹如此胸有成竹,便也不多说了,只是领着残余的“飞云流影”径直飞奔回那内城而去,以待日后再做休整。
待那李牧走后,钜子腹便移步如风,只一瞬间,便从那排山倒海般的丧尸中一穿而过,只是那速度之疾,便如同分了身一般,只看得他的身影在那丧尸之中神出鬼没,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见许多丧尸皆不能动弹,只是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的立在了那里。
原来那钜子腹如那游龙一般在那丧尸群中穿梭了一番,已使出腧穴大法,将那丧尸的风府穴一一封住,风府穴本是那督脉之气在此吸湿化风,但凡哑门穴传来的天部阳气,至那穴后,此气散热吸湿并化为天部横行的风气,为天部风气的重要生发之源,因此是掌控那全身奇经八脉的重要穴位,故封了此穴,那丧尸瞬间便就动弹不得。
那钜子腹见那丧尸已不动弹,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哪想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只待那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之后,那丧尸忽然头晃了晃,一个个又仿佛解了那冰封之印一般,张牙舞爪的又开始挥动了起来,而且是冲着那唯一的目标——钜子腹,如饿狼碰到了新鲜食物一般急扑而来。
这下钜子腹没了主意,只是一边往后躲闪不及,一边想着那破解尸蛊咒的方法。忽然,他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急忙用内力抵住,而也就是在此时,他终于一下子明白了那尸蛊咒的破解之法。只一个腾空而起,直奔向那战鼓擂台。
那战鼓擂台之上,有一身着黑白道袍的怪异之士,正挥舞着双臂擂鼓助威。忽然间那钜子腹直扑自己而来,便转身将那鼓槌丢弃一旁,只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便闪了开去。
而此时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丧尸一下子没了鼓声,便一下子变成了木鸡一般,一个个呆立在那里,稍事之后,便一一倒地不起。
“死尸一旦死亡,那六味之中便只剩下这听觉依稀尚存,以音律掌控人的七魂六魄,阴阳家的独门绝学果然令老夫大开眼界!”那钜子腹见那怪异之士闪了一边去,便朝那怪异之士闪躲的地方掷声而去。
“哈哈,钜子腹果然不愧为墨家掌门,在下这点小小伎俩便怎么也逃不过阁下的法眼。”那怪异之士见钜子腹如此说道,便一闪而出,现身开来。
只见那人全身从头到脚半黑半白,长得一副尖嘴獠牙,黑白相印的脸上俨然一股邪灵的气息,但凡见此之人,无不心生一丝冷气。
“若老夫所料不错,阁下便是那阴阳家邹子吧。”
“钜子腹慧眼如炬,一眼便识得了在下,幸会幸会。”
“不敢当,只是阴阳家邹衍也算得上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代宗师,如今暴秦荼毒生灵,尔等后辈却助纣为虐,实在令天下有识之士心寒呐。”
“钜子老兄此言差矣,乱世之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再说人各有志,大家各为其主罢了,钜子老兄您不是也在尽墨家一派之力,全力支持赵国么?”
“老夫只是秉承先祖‘兼爱非攻’之遗志,令天下苍生免受生灵涂炭之苦,尔却不明事理,不辨是非,只为得那一统大业,却至苍生性命于不顾,怎能与我墨家所为相提并论?”
“哈哈哈,想我阴阳家阴阳术一直以探求人体极致为目标,这么多年来,经过在下苦心研究,阴阳术已成气候,可江湖之人不识其厉害所在,将我阴阳家列位如此靠后,如今我便要与这天下第一门的墨家钜子讨教一番,看看是你墨家的墨家的墨守八式厉害,还是我阴阳家的阴阳术厉害。”那邹爽说罢,便摆开了运功聚气的架势,好似要与那钜子腹一较高下。
“想不到世人皆为名利二字所困,为了虚名头衔,竟然可以对正义之道置若罔闻,今日,就算你阴阳家胜了我墨家,便也不会得到天下有识之士的认可。”
“哼哼,废话少说,不试如何知道?看招!”只见那邹爽双手化作利爪,一招毒蛇出洞直冲那钜子腹的胸口而去。
那钜子腹急忙脚下气劲一运,虚步相移,只留了个虚影在那,自己便闪到了一边去了。那邹爽的出招实在迅疾,而且爪风凶猛,虽没有抓住那钜子腹,却将那鼓架抓了个稀巴烂。
邹爽见此招没有得逞,便步步紧逼,接连使出了十八招幽冥鬼爪,分向那十八个方位朝那钜子腹扑去,钜子腹见此招来势汹汹,便飞身一跃,从那擂台之上一跃而下,而那十八爪爪峰却紧随其后,丝毫不让其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钜子腹见此番恐不易脱身,直朝那万千秦军之中飞身而去,可那邹爽竟也紧追不舍,所遇阻挡之物,不分缘由,便摧古拉朽,一扫而光。而经他扫过之处,皆是鬼哭狼嚎,鲜血飞溅,断手残肢,到处一片血肉模糊。
“好阴毒的爪力!”那钜子腹心中暗暗吃惊道,只是看那邹爽不分敌我,枉顾性命,取人性命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虽然枉死之士都是那秦国士兵,但见那血肉横飞,便也于心不忍,寻得一处空地便闪了出去。
那钜子腹双脚脚尖刚落地,便感觉身后爪风逼近,于是直朝那地上顺势一脚,只见那地上尘土受强大的内力所震,顿时漫天飞扬,迷人双眼,如起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一般。邹爽只觉眼前一片花白,便不见那钜子腹的身影,但凭他直觉,便知若是在此紧追不舍,便中了那钜子腹的疑兵之计,况且自己方才使足轻功追赶,却丝毫近不得那钜子腹周围一尺之内,便料知轻功在其之下,于是急忙收了掌风,从那扬起的飞尘之中穿了出来。
待那飞尘散去,站在一旁的邹爽方才看得清那钜子腹的身影,却是站在了刚才运气的位置,泰然自若,仿佛从未曾移动。邹爽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已经万千小心,还是中了那钜子腹的疑兵之计,此时不得不佩服那钜子腹处乱不惊的定力。
“钜子老兄,你一味的只是躲闪,却不施展内力,与我一决高下,可是小瞧于我?”
“邹子十八招幽冥鬼爪已练得炉火纯青,且招招取人性命,我若与你全力相搏,必然讨不得半点好处,只好躲避一时了。”
“哼哼,钜子老兄这是取笑于我,我这十八招幽冥鬼爪已全然使出,却依然未逼出阁下的墨守八式中的任何一式,看来阁下的功力要远在我之上。”
“呵呵,话虽如此,不过依老夫看,阁下似乎也未尽全力,素闻阴阳家最高境界便是内功外功合二为一,而阁下方才所使却全然是外功爪法,不像阴阳家的独门武功。”
“钜子老兄既已看穿,那在下便在您面前献丑了,还望阁下不吝赐教!”那邹爽说罢,便双掌合拢,目光之中涌出一道嗜人鲜血的煞气,大吼了一声“阴阳无极”!
只见四周从那地底下钻出一股股幽灵之气,形成一片吞没那边空地的戾气,那戾气慢慢朝钜子腹聚拢,而后地面随之一震,令人脚底发麻,忽而,那狂风戾气四下聚集,形成两道如蛟龙一般的狂风,那狂龙一黑一白,卷尘扬沙,天绝地灭,十丈之内所有物什皆已荡然无存。
那钜子腹见那两条狂龙从左右围攻而来,自己周围十丈之内皆已被杀气吞没,此时想要脱身恐已不可能,他也深知那阴阳无极集四方邪灵之气,邪灵之气恶毒凶猛,一旦聚集,势不可挡,于是便挥展双臂,剑眉紧锁,脚下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劲自涌泉穴开始,慢慢至太溪、复溜、太冲,而后运至丹田聚气,只片刻时间,但见那钜子腹身体周围忽而出现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场,在那气场之内的空间,却好像与这四周业已脱离,那空间之内连那空气都仿佛已经被凝结,而那来势汹汹的两条狂龙却不知遇到了何物什,只停留在了那气场之外,推进不得。
那邹爽见自己的阴阳无极的锐气皆已被那固若金汤的气场挡在了门外,料想那钜子腹必然使出了墨守八式的绝学,于是更是将全身内力全部聚于掌中,向那阴阳双龙源源不断的输送而去。可他哪里知道,他虽猜的这是墨守八式中的招式,可那气场便是墨守八式中的原地御衡绝招——墨守成规。此招便是将全身内力聚于一点,化作屏障,可抵御外来之力的入侵。此点越为狭小,那所聚之气的强度便越为强大,而那阴阳无极虽然杀伤力巨大,可毕竟是四散开来的戾气,想要突破这聚集了所有内力的狭小的气场,根本是毫无胜算的。如此长耗下去,只会消耗殆尽,最后被破招而败。这招墨守成规便是墨家常说的化零为整之术,以一点合众之力挡四方来敌。
此时,那邹爽见自己使劲全力而出的杀招竟然被硬生生的挡在了那一丈之外,不免心中一惊,他素来听闻那墨家的墨守八式乃天下第一防守绝学,但自己的阴阳术讲究的则是阴阳两极的正反物质汇聚后所爆发的强大的威力,但此时无论自己如何施展内力,却无法让那被一道气劲隔开的阴阳两极合并,自己苦苦修炼多年的阴阳术竟然被他毫不费力的就破解了,如今再长耗下去,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轻则内力消耗殆尽后元气大伤,重则七经八脉调息紊乱,血脉曝裂而亡。然则,此时正是两股真气对阵之时,若双方任何一位随意收回,则必被那另一股真气所伤,后果亦不堪设想。
正当那邹爽进退两难之际,忽然闻得不远处一阵奇异的怪吼声,随即伴随着这大地震颤的便是那飞溅四起高达一丈的黄土,直奔自己和那钜子腹而来。那怪物虽体格庞大,但却是动辄迅捷如风,丝毫看不出有半点迟钝的样子。说也奇怪,那怪物来则来之,居然视周围一切如无物,直挺挺地冲向了这两位高人的气场之内。只听得“轰隆”一声,那邹爽、钜子腹只觉得心脉一阵震痛,待反应过来之时却已被硬生生地弹出了二十丈开外,那两道真气在瞬间湮灭所迸发出的气流却震荡了上百丈之外,将那百丈之内的秦军众将士皆掀翻在地。
而那怪物虽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却是丝毫不动地站在了那原地,全身金刚铠甲,利刺穿透四肢,额头一个金色“王”字威风凛凛,双眼凶神恶煞,两道绿光直逼而出,四周缕缕寒气四起,只一个转身,便尘土飞扬,让人胆颤心惊。
“白虎!”那邹爽虽识不得此物,但是那钜子腹却是一眼便看出了此怪物的来历,直惊呼而出。
想不到自己探查许久的杀人饮血的利器却在此刻忽然出现,实在也让经历过不少风雨的钜子腹颇为吃惊,先前他虽知那白虎兽重现江湖,但一直未见其真面目,如今冒然一见,其动作之迅捷,杀气之凶狠,力量之巨大,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内。再加上那阴阳家也插手了这六国战事,更是让他觉得雪上加霜,此番邯郸之战,让这位一直处变不惊的老前辈也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对于未来的胜算,也是变得越来越飘忽不定起来……
第五章 破白虎兑泽援图 洞房夜塚主蒙难
邯郸之战虽初见端倪,然则曲折万分,但总算也有了些结果,那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在此时的秦军大营之内,正有那欢喜之人屠羊宰牛,举杯醉饮,篝火舞蹈,大肆庆祝,座下所列之人也皆客随主便,随遇而安。
“哈哈哈,各位英雄豪杰神勇,今日助我大败那李牧等人,实在是大快人心呐,”坐堂之上,那王翦正举起了青铜觥筹,对着座下之人,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本将敬各位将军异士一杯。”
“王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今日略胜那区区李牧鼠辈,是那天命自有定数,非我等鼎力相助之功。”座下那阴阳家邹爽亦是举杯迎逢,然则其迎逢之词中的“鼎力相助”一词却显得有些标榜自己。
“这位贤者是?”那王翦虽得此一胜,然则对于这半道杀出的异士,却还是一头雾水。
“父亲,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阴阳家掌门人邹爽大师,是孩儿从那巴蜀之地远邀而来。”此时王翦之子王贲见父亲还一头雾水,立即插话道。话说那王贲自那次兵败而归之后,被父亲痛骂一顿,差点丢了性命,又见来了那战伐之神蓐,却被父亲如此高看,自己却失了尊严和地位,心中自是不爽,于是方才想起少时在那巴蜀之地历练生活时便听闻那阴阳家的传闻,于是便托人花了重金寻那高人来此,如今那高人却也是来的恰到时候,终也算得上让父亲高看了一番。
“原来是阴阳大师啊?难怪如此神勇,果真是那巴蜀奇人啊。”那王翦闻之,虽啧啧称赞,然则其向来对那什么家什么家的一窍不通,即便称赞之词便也是外行之言。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略紧绵薄之力而已。”
“邹异士不必过谦,今日若不是你的那两位徒儿及时出手相助,本将如今只怕已落入那李牧贼人之手,也不会有机会再次与异士共饮了,只是还未请教二位壮士高姓大名。”那王翦指着邹爽身旁的两位弟子,一黑一白二人,亦很是一番好赞。
“在下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人称黑白无常。”那黑白无常二人说话同声同步,确仿若两人生了一颗心一般。
“黑白无常?果然煞气凌人那,本将今日也算见识得二位的奇术,不愧为阴阳家的奇人。”
“王将军谬赞了,我与那二位小徒只是学的了些阴阳家的皮毛而已,我阴阳家开派之师邹衍讲究阴阳二气此消彼长,此二气又相生相克,又可幻化为‘少阳’、‘老阳’、‘少阴’、‘老阴’四象,四象轮回可化解天地万物,若是能聚五行之气,便可让四象威力大增,四象融合,便是阴阳合一,此乃阴阳家的最高境界,阴阳合一的威力则能使万物俱灭,这才是我阴阳家的精髓所在。”那邹爽虽然表面贬低了自己,却是暗地里在那众人面前把阴阳家的地位抬得很高,也算得上是费尽心机了。
“哦?想不到阴阳家却是有如此厉害的异术,那当今天下,恐无人能敌。”那王翦自然也是被这阴阳学说忽悠的晕头转向,却不知那邹爽差点就命送于那钜子腹之手。
“哼,他阴阳家如此深不可测,今日却未伤的那钜子腹半分,那能使万物俱灭的威力我却为何未曾见得?”此时端坐在一旁的蓐却早已听不得那些人的惺惺作态,不由得心中不爽了起来。
“白虎将军号称战伐之神,不必在意这座下之言,邹异士的阴阳术固然厉害,然则战伐将军的白虎兽更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来,末将敬将军一杯。”那王翦副将内史腾见那蓐却有不爽,急忙举杯相向,意欲圆场。
“战伐之神?哼哼,好盛气凌人的称谓,只盼他日落败了别愧对了这称号便好。”那黑白无常闻之,发出些阴冷的笑声,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你!”那蓐本就脾气暴躁,哪里听得这番刻薄之词,只见他拍案而起,哪知力道过于凶猛,只一下便将那酒案拍了个粉碎,而后便大喝道,“你若不服,可与我较量一番!”
“较量便较量,我黑白无常却也怕你不成!”那黑白无常见对面之人如此毫不客气,便也起身摆了架势,要与那蛮人讨个说法。
“诶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如今大敌当前,切莫为此等小事伤了和气。”那内史腾见自己的这个场圆的有些见方了,急忙上前劝阻起来。
“正是正是,诸位将军异士不必动怒,今日本将大摆筵席,便是邀同道中人共饮一番,若要比划,且待来日。来来来,谢、范二位居士,白虎将军,本将在此敬三位一杯,算是替你们各自赔礼道歉了,今日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那王翦见现场起了些骚乱,于是便也起身劝解起来。
那黑白无常和蓐见那主家如此说道,便也不好驳了那主家的面子,只见那黑白无常说道:“既然王将军如此器重我等,我二人今日便不与他人一般见识。”说罢,二人便将那杯中之酒饮了个干净。
“哼!”那蓐听得此话,本还想发作一番,只是身旁内史腾拉住了自己,便也实在不好再生事端,只得哼了一声,随手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便缓缓落座了下来。
“好,诸位如此深明大义,本将自然感激不尽。本将愿与诸位一同携手,共同擒拿那李牧等辈,来日若能攻克那邯郸城,届时我便奏请王上,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那王翦见现场稍许平定了些,便乘热打铁,将那一番鼓舞人心之言和盘托出,做个圆满收场。
“谢将军赏识之恩!”那众人一干人等见王翦如此说道,便顺势抱拳答谢,而那黑白无常和蓐见遇得如此场面,便也只好顺水推舟,陪着众人答谢了一番。
“想不到我久居塞外多年,不想这中原之地竟生的如此厉害角色,我横行塞外的‘飞云流影’如今一战却已所剩无几,要不是我冒然出战,怎会如此枉送了弟兄们的性命啊。”那李牧见着所剩的寥寥无几的几名将士,不免心如刀割,感慨万千。
“将军不必自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王翦请得动这许多奇门异士,却也是在老夫的意料之外。”
“腹兄不必宽慰于我,身为将军,大意轻敌、不辨敌情本是统兵作战作战的兵家大忌,自己带兵多年,一直教导下属切莫犯忌,想不到如今自己却犯下此大错,实在是罪无可恕。自即日起,赵国三军统帅由中军都尉司马尚接替,一切事由皆由司马将军定夺,司马将军当行大将军之令,履大将军之职!”
“将军万万不可!”那司马尚一干人等听得李牧如此自暴自弃,自然也是心痛万分,急忙上前劝阻。
“众将士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可那李牧万念俱灰,哪里听得进大家的劝阻。
“将军!”忽而人群之中有一雄浑而又坚定的声音喊道,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那飞云流影的士卒长张显,“我张显自小孤苦伶仃,一直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几番差点成为孤途饿殍,所幸苍天有眼,让我遇得了将军,蒙将军不弃,成为一名将军麾下的士卒。你我虽有上下之分,然则将军待属下却如同手足兄弟,从未有异眼想看。‘飞云流影’之中大多出身与我相仿,而今受将军如此知遇之恩,兄弟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弟兄们有幸为将军抛洒热血,绝不会因为流血牺牲而有丝毫怨恨之念,所以但请将军收回成命!”那张显说罢,便重重地跪地叩拜,低头不起。
“请将军收回成命!”那‘飞云流影’幸存的兄弟们见状,也便纷纷下跪,乞求李牧收回成命。
李牧见众将士如此作为,顿时痛哭流涕,仰天大哭道:“我李牧今生有尔等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便是到了黄泉也毫无遗憾了!”
“既然列位如此倚重将军,那就请将军收回成命,从长计议。”那钜子腹见众将士的情义打动了李牧,便顺势抱拳请命道。
李牧闻听此言,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于是便整顿了下自己的情绪,双手缓缓扶起钜子腹,回头便对众位道:“众将士听令,自即日起,我便奉墨家钜子腹为军师,见军师者,犹如见我李牧,军师之言,便是我李牧之令!”
“诺!”众将士闻听李牧号令,便异口同声道。
“李将军快快收回成命,这叫老夫如何担得?”那钜子腹一听此言,连忙摆手推辞。
“军师勿需推辞,今日一战,若不是军师及时出手相救,我便早已命丧黄泉,众将士也难有幸存之人,况且如今大敌当前,若没有军师鼎力相助,只怕邯郸城指日便破,还望军师担此重任,与众将士共度难关!”
“请军师担此重任,与我等共度难关!”众将士随即也一并附和道。
钜子腹见众命难违,便也不好再做推辞了,于是缓缓而道:“既然列位如此看得起老夫,老夫就不再推脱了,此番邯郸之役,老夫若不能力挽狂澜,那便与列位一起将那热血洒在那邯郸城楼之上!”
“有军师此言,我李牧便也安心了,”那李牧说罢,便拉着钜子腹的双手,挥手示意道,“军师请上坐。”
“将军请。”钜子腹有点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
两人一番半推半就终于也算落座了下来,待那二人坐定之后,李牧便单刀直入的问道:“依军师看,今日之局势,我等该作何打算?”
那钜子腹凝神沉思了下,缓缓而道,“当今之时,那阴阳家已然插手这邯郸之役,阴阳家阴阳术自我祖师爷墨翟在世之时便已闻名天下,只是阴阳术讲究神鬼道义,当时为中原之士唾弃,故而转入了那巴蜀之地,如今经过一番演化,自然不可小觑,此番我与那阴阳家的邹爽相对阵,虽稍占优势,却也是半斤八两,倘若加上那白虎奇兽助阵,我便不能左右相顾,终而必败无疑。因此依老夫看,只能坚守不出,待那荆无涯将那破解白虎的机关图带来,方能再做打算。”
“话虽如此,只是那荆兄弟几时方能将那机关图带回?”那李牧听闻之后,尚有一丝疑虑。
“此事我亦不敢断言,只是重任已托付于他,相信他便能力克险阻,及时将那机关图带回。”
“想不到军师却是如此的看重这个江湖浪子,既如此,我便与军师一同静待佳音。”
“多谢将军如此信任老夫。”其实那钜子腹亦毫无把握,只是看着手中的这把七星龙渊剑,便就心里安定了几分,说到底,到目前为止,与其说他是相信那荆无涯,倒不如说他是相信自己的师兄廉颇。
“师父,师父,八妹回来了!”正当那众将士在那商议这作战事宜之时,忽然门外一阵喜悦之声扑门而入,听那声响,必是那雷震无疑。
那钜子腹和李牧一听是那兑泽丫头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立刻从那坐上急急的走了下来,迎门而出,众人随后一起随他二人一同出了去。
待那钜子腹见得兑泽丫头之时,只见她依然古怪精灵,只是眼圈有些泛青,面色稍许憔悴,怕是这路途艰辛,赶了多时的缘故。
“兑泽,你总算回来了,一路可好?”那钜子腹见了兑泽,满心欢喜,急忙急切的问道,犹如见了亲生女儿一般。
“师父,托您老的鸿福,一切安好。”那兑泽丫头说着,见了钜子腹却也是嬉皮笑脸,全然没把他当做是长辈一样。
“臭丫头,”那钜子腹笑着说道,忽然,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思量,方才缓过了神来,急忙皱起了眉头,一脸疑虑地问道,“荆无涯那小子呢?”
那兑泽本来还是嬉皮笑脸,有说有笑的,一听到“荆无涯”这三个字,脸色唰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但是她却尽量掩饰了一番,支支吾吾道:“死无赖他…他说有些累需先在那客栈小憩一番,让我拿着那机关图先行一步。”
“哦?兑泽姑娘却已经把机关图带回来了?”那李牧一听那机关图业已到手,立刻喜出望外,忙问道。
“嗯,”那兑泽说罢,便将那机关图从袖口之中拿了出来,交给了钜子腹,接着说道,“师父,这是机关图,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
“好,那你去吧。”那钜子腹接过那机关图,便点头应允,然则目光如炬的他,便早早地看出了那兑泽丫头却是满腹心事,只是在场众人人多口杂,女儿家心事自然不便透露。
待那钜子腹缓缓展开那《神工残卷》,众人看着那满图的飞禽走兽,奇门异术,皆纷纷惊叹不已,只是看了许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军师,你看这机关图可有何玄机?”那李牧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便随口问起那钜子腹。
那钜子腹听了此话却也不作答,只是慢悠悠地捋了捋长须,双眼凝视这残卷上的圈圈点点,时而满脸疑虑,时而若有所悟,时而又陷入那沉思之中。忽然,他双眉陡地一皱,一口凉气倒吸入口中,随即微微点头,仿佛醍醐灌顶,五蕴皆通,缓缓而道:“原来如此。”
“军师莫非已参透其中玄机?”那李牧见钜子腹如此反应,便急忙问道。
“老夫方才仔细参阅,也是略微猜的一二。”
“如此,李某但闻其详。”
“依老夫看,这机关图不仅汇聚了天下机关要理,而且其中包涵了日月星宿、五行四象、乾坤八卦之精髓,但凡其每项机关术之奥义,必然与那天地万物之精髓相衔接,不悖天伦,不曲事理,故而方能研制出如此精妙的机关神术,这公输班前辈果然不愧为诸子百家中的一代机关大师。”
“这与那白虎战兽有何干系?”那李牧见那钜子腹半晌还未涉及正题,不仅有些着急起来。
“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本是那一方天命所在,乃二十八星宿浑然天成,青龙掌东,亦为苍龙,为太皞之神坐骑,乃由那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所组成;白虎掌西,亦为战伐之神,为蓐收之神坐骑,乃由那西方七宿奎、娄、胃、昂、毕、觜、参所组成;朱雀掌南,亦为不死之鸟,为祝融之神坐骑,乃由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所组成;玄武掌北,亦为北冥水神,为玄冥之神坐骑,乃由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所组成,白虎便是四大神兽之一,依当前所残存的这《神工残卷》所绘制的机关图来看,当年公输班前辈便就是依据这四方神兽各自星宿的归位,结合机关术法自术起,机由心生的原理,创下了这旷古烁今的四大机关神兽。”
“那这四大机关兽设计如此精妙绝伦,岂非无招可破?”那李牧听罢,不仅有些焦虑起来。
“那倒未必,机关兽虽设计精妙,然则机关之术的奥义离不开这机关之心,每个设计精妙的机关都有它最为关键的核心联接而成,而四大神兽依据那二十八星宿方位所构造,那二十八星宿的方位便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机关之心,仿若白虎,由那西方七宿奎、娄、胃、昂、毕、觜、参组成,这七宿的方位便是那白虎的机关之心,奎宿位于白虎之尾,娄宿位于白虎之背,胃宿位于白虎之腹,昴宿位于白虎之口,毕宿位于白虎之爪,觜宿位于白虎之首,参宿位于白虎之腰,若要破了那白虎,便只要从那七宿位置入手即可。只是…”那钜子腹说罢,似乎又欲言又止。
“军师为何欲言又止?”
“只是那七宿之中唯有胃宿乃是那白虎的控制轴心,也是那操纵之人所处的方位,然则此宿宿位隐秘,凶险万分,只怕不好接近。必须要有一胆识过人、遇变不惊之人,潜入那隐秘之处,破坏那宿位控制轴心,方可破解。然则老夫目前元气大伤,又要牵制那邹爽,山艮亦受了伤,水坎又是女流之辈,故而能担此重任之人寥寥无几,若是天乾在此便好了。”
“师父,我愿前往一试。”那一旁的雷震听罢师父此言,急忙挺身而出,跃跃欲试。
“雷震你虽勇猛过人,颇有胆识,然则缺少了点随机应变的智慧,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你且谨记:那白虎全身精钢锁甲遍布,故而只能相机行事,莫要强硬而上。”
“师父莫要小看于我,但请师父宽心,我一定将那什么白虎鸟兽大卸八块!”
“好,雷震义士胆识过人,令李某敬佩万分,届时李某便亲率众将士从旁协助,只待义士一举得破,便全力拼杀,直捣那了王翦贼人的老巢!”
众人磨拳搽掌,信誓旦旦,誓要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而此时最为担忧的还是钜子腹,因为他虽用的激将之法激的那雷震挺身而出,然则雷震为人行事鲁莽,这个自己是十分清楚的,只是身边实无可用之人,只能司马当做活马医了,因为若不能乘势破了秦军的士气,只怕拖的久了,这邯郸城更是岌岌可危了。
“咚咚”随着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一声慈祥的话语便从那门外传了进来:“丫头,师父可以进来否?”
“师父请进。”那门内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倒是于本人平时的性情很不相符。
那钜子腹听罢,便轻手推门而入,只见那兑泽丫头正端坐在桌子一旁,两眼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茶杯茶壶发呆,眼圈周围却是一片红晕。而兑泽看得师父到来,便急忙收了方才失落的样貌,一下子变回了平常的风格。
“师父,您老怎么不好好商议那退敌大事,跑到我这女儿家家的闺房之中来了。”
“呵呵,丫头却有心事在身,我哪里还有心事去商讨那退敌大事?”那钜子腹见兑泽有意遮掩,便也顺着她的意思,和她绕起了弯弯来。
“哪有啊?我能吃能喝能睡,能有啥心事?”
“我自小便看着你长大,你能瞒得了别人,但却是骗不了我,”那钜子腹回手又捋下了花白的长须,悠然而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定是那臭小子荆无涯欺负了你。你且放心,待那小子归来,师父早晚便收拾了他。”
“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那兑泽听了钜子腹此言,急忙为那荆无涯开脱。
“丫头,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当初你见了那臭小子,便仿若见了仇人一般,如今为师要替你修理他,你却如此替他开脱,莫不是…”那钜子腹其实业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故意在此卖个关子,看看那兑泽的反应。
“师父你又在瞎猜啥啊?”那兑泽听了,知道师父有心刁难,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脸颊一红,转了头去。
“哈哈,看来我是猜中了,丫头你定是心仪于那小子了,只是为师看你如今这般失落,定是那荆无涯不识抬举,坏了丫头你一片好意。”
那钜子腹说到这里,那兑泽丫头便再也忍不住了,满腹的委屈随着泪水一涌而出,竟扑向那钜子腹大哭起来。
那钜子腹遇到兑泽这般态势,却也实在没有料到,在他眼里,那兑泽丫头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敢得罪她,谁也惹不起她,几个师兄师姐都是让着她过来的,从未又见她会为了一个人如此伤心,看来,这女儿家长大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
“丫头莫哭,有事且一并告诉为师,为师定会为你做主。”那钜子腹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方定住神来,忙问出了何事。
“死无赖他…他要成亲了!”
“什么?!”那钜子腹本是以为是荆无涯木讷,不懂女儿家心事,伤了那兑泽丫头的心,可如今听说“成亲”二字,却也是大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二人此去机关塚,却出了这等大事,于是连忙说道,“丫头你莫急,且把这事一一告诉为师。”
那兑泽于是便一五一十仔细将那去了机关塚之后发生的事一一向那钜子腹陈述了开去,只是一边述说,一边略有不平,连那个智破九宫阵的惊险场面也无心去描述了,只是大致讲了些经过,倒是把那荆无涯沉迷女色,忘恩负义的细节讲的很是清楚,连一个动作一句语言却也没有放过。
兑泽本以为那钜子腹听罢亦会怒不可谒,拍案而起,誓要将那死无赖剥皮拆骨,哪知结果却截然相反,那钜子腹听罢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连连捋了捋长须,悠然而道道:“原来如此。”
兑泽见师父如此反应,却也觉得很是奇怪,不得不皱着眉头问道:“师父,你为何如此反应?”
“丫头,我看你是错怪了荆无涯那臭小子了,无涯他如此抉择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若不如此,此番你如何能这么及时将那机关图取回?”
“师父,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了,你不要被他那点看似大仁大义的借口给蒙骗了,他就是一个欺师灭祖,见色忘义的小人。”那兑泽丫头恨恨道。
“哦?他既是小人,为何你方才却要如此为他开脱?”
“我…”兑泽被钜子腹此言回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呵呵,师父也年轻过,师父也懂得这儿女情长,只是此番你真是错怪无涯了,还记得无涯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么?”
“嗯。他嘱咐我告诉你别忘了你答应他的事情。”
“这就对了,为师问你,我曾答应他何事了?”
“你曾经答应他等他完成重任回来,便是要收他为墨家关门弟子。”那兑泽丫头仔细回想了下,慢慢说道。
“不错,他当时身处如此境地,不能直言相告,却能急中生智,想出这法子来,也算的上是一片苦心了,你且仔细想想,他若真是想要成了那公输家的乘龙快婿,那便只要一心待在那机关塚地,与那公输蓉共结连理,风花雪月便好,如何还会思量这墨家关门弟子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用的是缓兵之计?”
“应是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无涯此刻正思量着如何避开那公输谷等人的耳目,离开那机关塚地。”
“原来是这样。”那兑泽丫头听罢,便立刻破涕为笑,眉目也一下子舒展了开来。
“呵呵,丫头,你的心仪之人如今没有忘恩负义,这下你便可放心了吧,”那钜子腹笑道,“快来帮我捶捶肩膀,这两天战事连连,却真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咯。”
“哦~,师父,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方才还这么故意捉弄我,当心以后没人帮你捶肩膀。”那兑泽丫头一边给钜子腹轻轻敲打着肩头,一边假装埋怨地对他做起了鬼脸。
“臭丫头,将师父的军了,好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哈哈。”那钜子腹虽是一把年纪,却也是童心未泯,既然兑泽丫头这么说了,自己还不赶紧讨讨她的开心,不说这师徒恩情如何,再怎么说也好以后留的个捶肩的。
那钜子腹猜的一点没错,此时荆无涯却正是思量着如何找个借口离开这机关塚地,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亦不得脱身。这日,正在那碧波潭凝神思索,不想身边竟来了人,却也不知。
“荆少侠独自一人在此地却也许久,不知是何事让少侠想的如此出神?”直到那来人口出言语,方让那走神的荆无涯回了神。
“公…公输塚主,”那荆无涯见公输谷却在自己一旁,顿时有些慌乱,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机警,连忙道,“我看这碧波潭水绿如翡翠,再加上这日光泛于潭面之上,波光粼粼,却好似那金光般耀眼,看得如此湖光美景,所以方才一时走了神。”
“哦?这湖光美景却是不错,”那公输谷扫了那潭面一眼,随即便转了话锋,“不过我方才见少侠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潭心之处,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却不像是在欣赏这如此美景。”
“我…”那荆无涯不曾料到那公输谷竟早已观察的十分细心,并且看样子业已了如指掌,自己的这点小把戏却是被他一眼拆穿了,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荆公子是在回味当时邂逅女儿的情景呢。”却在此时,身旁却又多出一个女子身影来,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公输谷的小女公输蓉。
“蓉儿,你怎么来了?”那公输谷见女儿来了,也甚是奇怪。
“我怎么不能来啊?以前女儿常来这里的啊,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公输蓉不知道为啥,突然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和之前那个文雅淑德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公输谷听女儿如此一说,方才想起这便是女儿经常来此沐浴之处,只是那平时左右皆由婢女看护,如今此来却无婢女跟随左右。
“蓉儿你方才说此地便是荆少侠和你邂逅之处?怪不得…”那公输谷听的女儿如此一说,想必也猜的几分,只是也不好意思明说出来。
“爹爹~”那公输蓉未等公输谷把话说完,便急忙忙的把话给打断了,面上顿时羞色难掩,娇滴滴地嗔怨公输谷。
此时,那荆无涯也被他父女二人的对话搞得羞愧难当,虽说自己亦未曾见到些什么,但终究是被自己的双眼给出卖了的,便是怎么也推脱不得了,此时,他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免得它再无端生事。
倒是那公输谷,见他二人一个羞涩,一个难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拍了拍荆无涯的肩膀,不紧不慢道:“荆少侠不必不好意思,老夫过来之人,自能理解,年轻人么,有些事迫不得已而为之,亦在情理之中。”
“谢…谢公输塚主体谅。”那荆无涯急忙低头作揖,支支吾吾道。
“好了,我还有些要事未处理,就不打扰二位了,”那公输谷见自己要是再在此地逗留,便是有些多余了,急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未交待,随即回头又道,“哦,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此次前来寻找少侠亦是有要事相告。”
“公输塚主但说无妨。”
“我已命司仪挑的那良辰吉日,明日红晕当空,三光聚顶,便是那婚嫁的大好日子,老夫故而特来通知少侠一声,少侠亦好早作准备,其余事宜,老夫自会安排妥当。”
“明日?”那荆无涯一听那公输谷选的日子,差点没急的跳了起来。
“正是,我本也以为这日子是急了些,不过司仪谓之却乃良辰吉日,再说,方才老夫又闻得你二人既已早有渊源,不如早些共结连理,也好圆了这段情缘。怎么,荆少侠可有不愿?”
“那…那倒不是,只是事过仓促,有些不相适应。”
“如此便好,这娶妻生子,人生大事,难免有些不适应,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哈…”那公输谷说罢,便大笑而去。
荆无涯见公输谷缓缓远去,心中自是纠结万分,这如今逃脱之计尚未想好,便半道生出这档子事来,真是雪上又加了霜。可事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回首看那公输蓉,倒是异常平静,丝毫看不出忧喜来,也罢,只好先哄好这位准娘子,再作打算。
“方才多谢蓉姑娘解了在下之围。”
“荆公子不必言谢,小女子自当为之。”
“只是,在下当初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荆公子多虑了,事已至此,公子又何来罪过?公子若是要将此视为罪过,那便是公子对小女子不如意了。”
“不不不,蓉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颜,贤良淑惠之德,天下女子少有与之相媲美,能娶姑娘为妻,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了。”
“咯咯,想不到荆公子堂堂男儿气概,墨家英杰,也会如此溜须拍马,迎逢他人。”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呵呵,如此倒也不负我刚才帮了你一次,”那公输蓉笑道,“好了,天色业已不早,荆公子请早些回去歇息吧,小女子亦要回去做些准备了。”说罢,那公输蓉便移步走开了。
那荆无涯也顺势做了个请的动作,迎了那公输蓉离去,虽然表面上看似笑脸相送,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坐立不安了。虽说那公输蓉确实生的貌美如花,娶她为妻却也不亏,然则这荆无涯天生在外游荡惯了,来这机关塚地小住几月还好,但若是要他一辈子恪守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还不如让他早点重新投胎再来算了。
这机关塚地虽说与世隔绝,然则此处已历时百年有余,公输一族在此安家落户,休养生息的日子却也不短了,当年公输一族搬迁至此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少有人迹,有的只是当地的一些原始居民。这些居民不懂外乡之术,世代均以捕鱼打猎为生。公输班引众人至此后,便着重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利用他神工鬼斧的机关术智慧为居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故而深受居民爱戴和敬重,于是大家纷纷众推群议,最后奉公输班为一族之长,辖管一切事由。于是公输班便为大家更名改姓,所有人等均复姓公输,并定此处为机关塚,而后互通婚姻,一直延绵至今。这机关塚地,虽不说落户之人有成千上万,然则经过如此之久的开枝散叶,如今却也有数百众人。所以,如今公输塚主嫁女,便是那塚内一大喜事,但凡妇孺老小,都纷纷前来道贺,也好沾点喜气。
“宝烛烟光吐,琼筵香气和,乘龙欣喜溢,种玉福禄多。明月窥帘幕,娇花散薛萝。请新郎新娘入堂!”随着司仪一声吆喝,那拜堂的时辰正是到了。
众人但见那新郎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一身绯红长袍映衬气度非凡,更让人啧啧称赞。众人得知那新郎便是破了这公输族长九宫神阵的墨门少侠,更是议论纷纷,点头称奇。
再看那新娘,一身凤冠霞帔,流光倩影,脚下蹑足一双金丝绣花鞋,头上凤冠珠帘遮掩桃花之面,透过那青纱帘隙,沉鱼落雁之貌若隐若现,更是让众人感叹这男才女貌,佳人偶成。
“姻缘一线牵,鼓乐堂前响。一拜天地!”随着那司仪的再次吆喝,那荆无涯便用红束带牵了那公输蓉,慢慢走至堂前,在众人的引领下,各自对着堂外月老喜娘拜了一拜。可那众人哪里知道,这荆无涯只是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前些时日还刚刚捉弄了那兑泽,如今便来了真的了。
“饮水当思源,勿忘反哺恩。二拜高堂!”那司仪见事情来得很是顺利,便也不思停顿,接二连三地报起了礼制来,荆无涯也只得朝那喜得合不拢嘴的公输谷再拜了拜。
“天成既佳偶,两姓缔良缘。夫妻对拜!”到这最后一拜了,荆无涯自然亦很是不愿意,如此下去,便是要弄假成真了,然则众人推推搡搡把荆无涯推到了那公输蓉的跟前,却也别无他法,只得与那公输蓉再拜了一拜。
“郎情妾意绵,春宵值千金。送入洞房!”随着司仪最后吐出的几个字,那众人便是一阵骚乱,搭拉着接踵而至,便要拉这一对新人入那洞房之内。
“诸位,诸位,”那公输谷见情况有些失控,便急忙大喊了起来,待那众人稍许有些平定之后,便缓缓而道,“一直以来承蒙诸位不弃,老夫感激万分,今日老夫嫁女,特邀诸位一同享受这些喜气,今日我亦略备了些薄酒,请大家一同享用,开宴之后,但请随意,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众人见公输谷如此说道,便也不好驳了他的脸面,只得客随主便,不再去闹些那洞房之事了。于是众人便寻了位置坐定,只等筵席开起,便好在这大喜之日好好痛饮一番,只盼得得个不醉不归。
可那众人皆不会想到的是,此时这洞房之内却是别有另一番景象。只见那荆无涯端坐在那喜桌一边,那公输蓉却是坐在了那婚榻一旁,等待这位新郎官给自己挑起那翠玉珠帘了。而这位新郎官呢,虽是一番焦急的模样,看上去举棋不定的样子倒像是这头番新婚夜的神秘感所带来的不安,可谁又知晓此番他心中所焦急的却是另外一番事情呢?
可不单是这荆无涯奇怪,这公输蓉亦更是奇怪,那荆无涯在一旁无所言语,她却也自在一旁不动声色,耐心静坐。只待那屋外门厅之中宾客们的喧闹声已渐渐消散,估摸着众人已酒足饭饱,听那消散的音迹,怕是那酒量足的估计此刻也是烂醉如泥,倒地不起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荆公子还不趁此把要办的事办了?”正在那时,那静坐一旁的公输蓉终于开始发话了。
荆无涯一听这话,心中自是一阵慌乱,他本就是在此做了场戏,好待那众人放松警惕之时溜之大吉,可如今,所有人都差不多都该摆平了,唯有这公输蓉还蒙在鼓里。倘若自己实言相告,怕是要中伤了她的心,可事到如今,却也隐瞒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将此事和盘托出了。
“公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告,只是此事怕是要愧对了姑娘,然则在下确实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姑娘恕罪。”荆无涯满腹愧疚,低声细语道。
“呵呵,你方才叫我‘公输姑娘’,我便已知晓你相告之事所谓何事了。”那公输蓉听了此话,非但不惊,反而自己挑起了珠帘,轻声笑了起来。
“难不成姑娘业已知晓?”
“你如今亦如此彬彬有礼的称呼我,便是从未对我动过真情,你在我父亲跟前装的对我殷勤备至,只是方便你师妹将我公输家的机关图带出而已。你在在碧水潭边便一直思量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机关塚地,不想却撞见了我父亲,而且还差点被他识破,幸得我及时遇见,方才助你解了你的困境。”
荆无涯听罢,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所想,却已在那心思缜密的公输蓉目下暴露无遗,但是却又不解为何那公输蓉一直未拆穿自己,忙又问道:“姑娘既已全部知晓,为何一早不拆穿于我,反而如此相助于我,在下实在不解。”
“你只身前来这机关塚,不惧生死闯关破阵取我公输家的机关图,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公子的慨然大义之举实在令小女子敬佩万分,我又岂是那种目关短浅,不识真理之人?”那公输蓉说道这里,荆无涯不免有些难为情了起来,想那当初自己来此地却也并非是为了什么大义,而确实是着了那钜子腹的道,想不到如今阴错阳差竟然一路走了过来,于是方想有所解释,那公输蓉却又接着说道,“只是我父亲虽对我疼爱有加,然则见你破得那先祖留下的九宫神阵,便下此心计,将我许配于你,亦并非为了我的终生大事,而是为了好让你成为他的乘龙快婿,帮他一起解读我公输家的《鬼斧残篇》。”
“《鬼斧残篇》?这又是何物?”那荆无涯一听到《鬼斧残篇》四个字,顿时便把难为情抛在了一边,急忙问道。
“《鬼斧残篇》和《神工残卷》同气连枝,都是先祖公输班所创,只是最早此两者本为一物,早年先祖写下一本记载有机关心法和机关奥义的秘籍,名曰《鬼斧神工》,鬼斧即为机关心法,得此心法,可让身边随手一物受其控制,成为取人性命的利器,神工即为机关奥义,得此奥义,可明一切机关铸造之理,可创作出天下间最为凶险的机关利器,若是两者皆得,便可横行天下,独步江湖。”
“那为何如今又变成了两篇呢?”
“《鬼斧神工》精妙无比,此物一出,便引得公输门下众弟子相互争夺,那秘籍也在争夺中遭受重创,最终分裂成了《鬼斧残篇》和《神工残卷》,祖师爷费劲千辛万苦,才将此二物收回,未免再造杀孽,便将此二物分开保存,一物留给公输家世代相传,为的是保机关塚地免受外界侵扰,一物则封于那九宫神阵之中,并吩咐后人,不得私自破阵,取那禁物。可多少年来,总也有不少门下弟子私自闯阵,甚至包括公输家一代塚主公输龙,可终究未有一人活命而出。”
“公输龙?”那荆无涯闻得此名字,顿觉的很是熟悉,仔细想来,方才想起在那九宫神阵之中的那具尸骨便就叫公输龙,如今看来,应是此人无疑,可却不曾想此人居然曾是机关塚的一代塚主,如今又听得那公输蓉讲了些来由,便更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此人衣衫奇特,且能闯到那‘太一’阵之中。哦,对了,难怪那《神工残卷》上有公输班前辈亲书的禁言:神工鬼斧,凶险戾重,非我族类,禁学勿用,原来果真有这鬼斧之说。”
“事到如今,我想荆公子业已知晓的差不多了吧。方才我叫公子速尽未尽之事,便是让公子快快趁此机会出得机关塚地。”
“想不到公输姑娘早已洞悉一切事宜,实在是在下目光短浅了,一时曲解了姑娘的意思,姑娘深明大义,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公子不必赘言了,请速速离去,不然等我爹爹他们回过神来就晚了。”
“那万一令尊发现我私自离去,岂不是要怪到姑娘头上?”荆无涯听那公输蓉提到了她的父亲,却知那公输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一下子又担心了起来。
“公子请宽心,我爹爹一向对我疼爱有加,自我娘过世之后,更是把我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想来亦不会为难于我。”
“既如此,那在下便就此告辞了,他日若有机会,在下必定亲自前来向姑娘和令尊谢罪。”那荆无涯见公输蓉如此说道,便也安心了,于是便朝公输蓉作了一揖,准备离去。
忽听门外大吼一声“哼”,一道身影如同疾电般破门而入,未等荆无涯和公输蓉反应过来,那身影便已瞬间移动到了荆无涯的身旁。荆无涯只觉肩膀上一股钻心之痛,直入心底,待他回过神来,却见自己的肩膀上正被一双利爪束缚,丝毫动弹不得。
“想不到老夫如此看重于你,甚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忘恩负义,利用老夫对你的赏识,骗取我公输家机关图,如今却想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只见来者怒气汹汹,幡然怒吼道,那来人正是那公输蓉的父亲公输谷。
“爹爹。”那公输蓉见公输谷突然闯了进来,也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惊呼了起来。
“不要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将你视为掌上明珠,你倒好,却帮着外人一同来欺骗我,好个金蝉脱壳之计啊,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今晚只怕要人去房空了!”
“女儿自是不敢欺骗爹爹,”那公输蓉见父亲如此说道自己,亦很是心酸,只得幽咽着解释道,“爹爹,荆公子也是为天下苍生所计,您身为一代宗师,难道就不能体会这天下苍生如今所面临的苦难吗?”
“万物自然有自己的法则,又岂是我公输谷所能左右的,我公输一族在这深山幽处的不毛之地隐居了这么久,世人业已将我公输一族逐渐淡忘,想当年我先祖公输班在世的时候,诸子百家风云际会,我公输一族是何等的叱咤风云,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你叫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当今天下已是六国争雄的乱世,这正是我公输一族重图霸业的大好时机,又岂能为这小善之心所阻!”
“爹爹!你难道真的忘了先祖公输班的遗训了吗?先祖为何搬迁至此,却正是为了过这与世无争的日子,你如今却违背了先祖的遗训,定要与世争这天下第一家的虚名,即便让你争得这虚名又如何?到时候生灵涂炭,如此违背世间道义之举,虚名也便成了恶名而已。”
“公输姑娘说的好!在下佩服之极!”那荆无涯虽被利爪束缚,然则想不到公输蓉一介女流却有如此见地,也顿时敬佩的脱口赞叹起来。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此言却倒是惹怒了身在一旁的公输谷,“待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了你的七经八脉,我看你还能逞这口舌之勇!”说罢便伸出另一只利爪,朝着荆无涯的五脏经脉经、荥、俞、经、合等重要穴位封去。
“爹爹住手!”那公输蓉见此状,便普通一声跪倒在这公输谷的跟前,一把抓出了公输谷的臂膀,顿时泪如泉涌,咽着泪水说道,“请爹爹看在女儿的份上,放过荆公子这一次!”
“你给我闪开!”尽管公输蓉泪如雨下,然则丝毫没有让那气急败坏的公输谷有心软之意,却是朝那公输蓉大喝道。
“爹爹你难道忘了娘临终前说的话了吗?!”公输蓉见凭自己的能力亦不能动容父亲,便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子卿?”那公输谷一听公输蓉这句话,忽然像怔住了一般,自在一旁喃喃自语,因为在公输谷的心中,妻子莫子卿是天下间最为贤惠淑德的女人了。
莫子卿是公输谷的第二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芈月娥因疾病早逝,留有二子公输衍、公输仇,公输谷便娶了莫长老之女莫子卿为妻。而当年上代机关塚塚主公输龙困死于九宫神阵之中,机关塚便一下子群龙无首,为竟选新塚主之位,公输谷便闭关修炼,一心钻研公输绝学,不理身外琐事。那时莫子卿却已身怀六甲,为了不让丈夫分心,她独自一人担起家中所有事务,不仅要照顾公输衍、公输仇,还要顾着腹中的胎儿公输蓉。直至莫子卿临盆之际,却恰是公输谷闭关之期最后时日,故而亦未通知公输谷,而是独自一人艰辛地把孩子生了下来。待那公输谷出关之时,莫子卿已是积劳成疾,不堪重负,终究还是撇下刚满十日的公输蓉,撒手而去。她临终之时,便托付公输谷要好好照顾两儿一女,以慰其在天之灵。如今,女儿提到了亲生母亲,自然让公输谷想起了莫子卿的种种贤良,顿时自己也心生愧疚,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气。
半晌之后,那公输谷缓缓收起了爪风,松开了荆无涯的肩膀,满脸痛楚,却又无可奈何道:“也罢,我既答应你母亲要好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你的终身幸福,错许他人,亦对不起九泉之下子卿。事到如今,我亦无脸面再责怪他人,荆少侠,你走吧。”
荆无涯见公输谷如此说道,想必定是他心中愧对亡妻,可如今自己确实能一走了之了,然则自己也突然生起些说不出的愧疚来。只是如若此时不走,待那公输谷再行反悔,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于是便朝公输谷作了一揖,“多谢公输塚主今日网开一面,在下来日必定亲自前来谢罪!”
待那荆无涯一番答谢之后,便就意欲移步远去,哪知脚下刚移得几步,却听得身后一声坚决的声音:“慢!”听那声音自然是公输谷发出的,此时突然如此决绝的语气,莫非那公输谷又反悔了?
“公输塚主还有何事吩咐?”那荆无涯只得回首问道。
“你如今一身绯红礼服,过于引人注目,且换了便装再走,”那公输谷却也不直视于他,只是背对他二人,缓缓说道,“机关塚地陷阱重重,没有我的命令,机关戍卫不会随意放你出去的,蓉儿,你也换身便装,送那荆少侠一程吧。”
“爹爹?”那公输蓉也被父亲这般话语给惊了半晌,随后又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于是便低声应道,“是。”
待那荆无涯和公输蓉换了便装,稍事收拾,便准备踏出那门槛而去,至那门沿之时,他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回首看了看那公输谷,公输谷却是一直背对他们,他闻得那脚步声戛然而止,便又闷声道:“快走,别让我反悔了!”他二人见公输谷如此说道,便也只能心中一酸,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稍事一会,那公输谷闻得门外脚步声又响动了起来,顿时有些怒意,大喝道:“让你们快走还不走,非要等老夫转了心意么?!”那脚步声随着此言既出也便停了下来,只是忽而一道戾风直扑那公输谷而去,等那公输谷反应过来那脚步声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却也为时已晚,只觉后背一道冰凉的寒光直透过自己的脊梁,穿膛而过,直到那带着血迹的剑锋曝露于自己的跟前,方才感觉到死神的气息在自己周围游荡。
他艰难的转过了身去,只看到那一丝诡异奸笑的眼神,于是口中哆哆嗦嗦痛苦地吐出了一个字:“你……”未等那个你字吐完,只觉得眼前泛起一道白光,随后便再也没了知觉。
那荆无涯和公输蓉刚刚走到那半道之上,忽然四周悬崖之上星星点点一片火光四起,一直蔓延至那机关塚地的出口处。公输蓉见此状,大呼了一声“不好”,让荆无涯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了?”
“烽火台已燃,塚内出了大事了。”
“莫不是你父亲回头仔细想过之后又后悔了,才命人燃点了这烽火台?”
“我也怕是如此,如今烽火台已燃,机关戍卫必定紧闭出口,任何人没有塚主之令皆不得外出。”
“那怎么办,难道连你这个公输塚主的女儿也不得出关吗?”
“烽火台乃机关塚最高戒严令,只有遇到外敌入侵抑或塚内发生重大变故才会使用,这么多年来,只有当年机关塚发生内乱争夺《鬼斧神工》秘籍之时先祖公输班才使用过一次,想不到今日父亲会为了追击荆公子你而再次使用。”
“想不到我荆无涯这么有福气,连机关塚的最高戒严令都用在我身上了。”荆无涯却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变现的出奇的镇定。
“当下之时,荆公子还有心思在此油嘴滑舌,还是快想想如何出的这机关塚地吧。”
“你都毫无办法了,叫我这个外人又如何想的到更好的办法呢?难不成要我扮成鬼魂,飞将出去?”那荆无涯说着,做了个恐怖的鬼脸,哪知一不小心将腰间的一块玉牌掉了下来。荆无涯见那玉牌掉落,也很是着急,急忙俯身将那玉牌捡了起来。
“荆公子所丢何物,为何看上去如此着急?莫不是祖传之物?”
“这个…”荆无涯顿时吞吞吐吐,其实这哪里是啥祖传之物,这就是那兑泽丫头在那“太一”阵中随手捡起向他投掷的物什,只是当时荆无涯未及细想,便随手收藏了起来,如今莫然丢了,自然也有些不舍,于是便道,“这个只是那毒女人随手扔给我的物什而已,我看这此物不凡,想来也值得几个酒钱,便一直留在了身边。”
“我看荆公子并不是为了这几个酒钱,而是此物正因那兑泽姑娘所赠,所以便一直带在了身边吧。”
“公输姑娘取笑了,此物确实不是什么女儿家的物什,不信但请姑娘查阅。”说罢,荆无涯便将那玉牌递了过去。
哪知那公输蓉仔细一看此物,顿时惊得直了双眼,急忙问道:“此物荆公子从何而来?”
“怎么?此物有何不妥?”荆无涯见公输蓉这般反应,顿时也有些奇怪起来,“此物只是在那‘太一’阵中,毒女人从那地上随便捡了起来仍将于我的。”
“那‘太一’阵可是你碰到我公输家上代塚主公输龙前辈之处?”
“正是此处。”
“那便是了,此物必定是那公输龙前辈之物。”
“应是如此,那此物有何不妥么?”
“此物便是公输家的公输令,凡在此塚地之人,见此物如见塚主亲临,早先爹爹便跟我提起过此物,此物一共有两块,我爹爹手中有一块,另外一块自上代塚主公输龙过世之后便一直下落不明,爹爹他老人家一直想寻找此物却未曾寻得,想不到如今竟然在公子你的手上。”
“如此说来,我们便可凭此物出关咯?”
“正是如此。”
“哎呀呀,想不到我荆无涯正也是福大命大,在此进退维谷之际,居然倒是这随手收藏的玩意救了自己一命,这上天果真待我荆无涯不薄啊。”那荆无涯看着手中这块泛着贵气的玉牌,却很难相信这就是公输蓉口中的公输令。
“事不宜迟,公子当随我速速离开,万一后面追兵至此,即便有了公输令也难以脱身了。”
荆无涯一听此言,便急忙随那公输蓉一路快马加鞭,直奔那公输塚地的关口而去。
到了那机关塚的关口,荆无涯和公输蓉便远眺开去,果然见那陨铁石门密不透风,只是奇怪的是那关口却无戍卫巡逻,平静的却好似没有事情发生一样。
“我上次入谷,似乎从未经过此处啊?”那荆无涯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觉得低语问起那公输蓉来。
“机关塚地六六三十六条生死路,条条众横交错,然唯有这一条才是没有危险的生路,你上次所经之地并非机关塚地正门,所以误中了机关陷阱,恰好我大哥识得兑泽姑娘,否则你二人必然失了性命。”
“原来如此。可此地既然如此重要,为何只要一到铁门而已,却无人把手?”
“嘘——”,那公输蓉见荆无涯不觉说话间声音有所高昂,便很是焦虑,急忙捂了荆无涯的口,自己也作出轻声的动作来,只是用那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荆公子有所不知,此地有两位德高望重、技艺非凡的老前辈把守,一人可眼观四路,但凡十几里开外的情况,都能观的清清楚楚,从未出错,人称‘明光子’;另一人则可耳听八方,但凡几百米开外的声响,均能立刻辨别出是人是物,人称‘风语子’。有此二人把守这机关塚地的关口,多年来机关塚地便一直相安无事…”
“何人在此低声细语,快快报上名来!”未等那公输蓉把话说完,便听那关口的石门处喝处一道声响来,看来荆无涯方才的话语已经惊动了这位“风语子”前辈。
“师兄,我观这一男一女在此处鬼鬼祟祟,想来必是闲杂人等谈情说爱的过于甜蜜了,忘了时辰。”随即,又另外一道声音响起,只是那声响却不严肃,一味的在打趣道。
“师弟莫要掉以轻心,烽火台现已点燃,想必必然是出了大事,任何人等皆不可草率大意。”
“是,师兄。”
公输蓉见那风语子和明光子两位前辈业已现身,她和荆无涯也已经暴露,便不能再遮遮掩掩,于是,便移步迎了上去,朝那二位前辈施了礼,解释道:“明光前辈和风语前辈误会了,我二人并非闲杂人等,我是机关塚主的三女儿公输蓉。”
“属下该死,方才未曾识得清楚,还请大小姐降罪。”那明光子一看是大小姐亲临,也便有些失了分寸,只怪刚才没仔细辨的清楚,再加上自己口不择言,无意之间冲撞了大小姐。
“既是大小姐亲临,我二人本该请这冒犯之罪,只是如今烽火台已燃,想必塚内必生了大事,方才我二人无意间冒犯了大小姐,还望大小姐见谅。”倒是那风语子不慌不忙,一番道理讲得让人无可辩驳。
“二位前辈尽忠职守,我又怎能怪罪于二位呢?”公输蓉身为后辈,自然也不会跟这帮老前辈们计较。
“多谢大小姐体谅,”那风语子见公输蓉并无责备之意,便随手施了礼,然则忽然话锋一转,质问起公输蓉来,“不知大小姐身边这位侠士是何来路?”
荆无涯一听此人如此问话,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只是当他随即打量那风语子的时候,不觉大惊,只见那人双眼泛白,而且黯淡无光,瞳孔之间并无灵动之气,那老者分明是个盲人!
“哦,此人是爹爹派来保护我的护卫,此番正因有紧急要事,才吩咐我二人出关速办。”
“哼哼,”那风语子听罢,一阵冷笑,随即便道,“老夫虽眼瞎,但心却不瞎,老夫身居机关塚地几十年,从未听说有塚主派遣女流之辈出关办紧要之事,况且我闻得这位侠士身上气味,并非像是贴身保镖的英气,倒像是沾染了不少江湖恶习之气,大小姐莫要诓我。”
荆无涯一听那老头这话,顿时气得龇牙咧齿,恨不得上前揍他一番,只是看他一副盲人模样,估计也无还手之力,便也不好出手了。
“老前辈您多虑了,您身居此地时日过于长久,难免有些疑神疑鬼,我这公输家大小姐的身份总是真的吧?您总不会连我的话也不信吧?”
“是啊,师兄,你我虽守了这石门几十年,对于门外门内之事也一无所知,然则此人确实是大小姐,这点我明光子还是十分确定的,你总不会连大小姐也怀疑吧?”那明光子在一旁也帮衬着公输蓉说道。
“事情分轻重缓急,如若在平时,老夫自然会放行,然则师弟你既已见得那烽火台已燃,便也知道这烽火台燃起的规矩,如非塚主亲自号令,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出关!”可那风语子却顽固的像块顽石,丝毫不该脸色。
“好,风语前辈既然如此说道,那休怪晚辈冒犯了,”那公输蓉见那风语子仍不肯放行,便立即变了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手中举起那公输令,大声宣道,“明光子、风语子听令:如今机关塚生乱,未免事态失控,本座特命三女儿公输蓉紧急出关,一干人等皆不可阻挡,违者重罚!”
“属下遵命。”那明光子见那公输令一出,也知道那公输令的厉害,便急忙下跪听令,生怕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慢,”倒是那风语子依然面不改色,除了遵了礼制下跪听了令之后,其余态度一概未变,而且还彬彬有礼道,“麻烦大小姐将那公输令传于属下一阅,也好让属下一辩真伪。”
荆无涯真的是被这位冥顽不灵的老头给彻底打败了,想不到这天下还有比那兑泽丫头更固执更难缠的人,心中暗暗骂道:难怪你这老头一辈子被发配来这里守门,做事如此冥顽不灵,却也是活该如此。
待那风语子接过那公输令之后,仔细用手摸了摸,而后又停顿了一会,随即双手奉上那公输令,毕恭毕敬道:“果然是公输令不假,见此令如见塚主亲临,属下恭迎公输塚主亲临!”
荆无涯听了那风语子此话,不免暗笑道,你这老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吃点苦头碰碰壁,想来是不知道这江湖规矩。
“风语前辈既然识得此物,也辨得了真假,那我是不是可以过关了呢?且知这事态紧急,若是误了时辰,前辈恐怕担当不起吧。”公输蓉见公输令业已奏效,急忙趁势追击道。
“不敢不敢,师弟快开启石门,让大小姐出关!”
“是!”
随着那石门的一声巨响,机关塚地通往外界的通道业已打开,公输蓉随即领着荆无涯出了关,马不停蹄地顺风而去,生怕她二人违背父亲之命私自出关的实情传到了这关口的二位前辈耳中,到时就更加走不脱了,然则,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真正的实情却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第六章 调虎离山钜子中计 借刀杀人李牧受冤
机关塚业已发生了重大的变故,这是塚外的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因为他们此刻却全然专注于这四海环宇的争夺之中,没有丝毫的心思去顾及其他,而在这西风萧瑟之时的邯郸,本应该是万物萧条寂静之时,然则此时城内却是一片人心惶惶,城外却是一片杀声震天。若论起胜负强弱,这本来秦军既有阴阳家相助,又有白虎战兽助阵,对敌赵军已是势如破竹,然则公输家机关图的此番及时送到却让这本已成定局的事态有了新的转机。
“报——,秦军右翼已被军师顺利突破,敌将王贲、邹爽退败。”
“好!秦军左翼如何?”此时城楼上纵览全局的李牧听到斥候的此番汇报,心中大喜,急忙追问其他战况。
“左翼雷震将军对敌羌瘣,因有白虎战兽从旁协助,雷震将军抵挡不住,我军损失较大,此刻军师已火速赶往左翼接应。”
听了斥候的这番话,李牧多少有些担心,虽然有了那机关图,也知道了那白虎战兽的破解之法,然则那白虎战兽毕竟是金刚陨铁所铸,要动他死穴又谈何容易?此刻李牧唯有期盼这钜子腹能够及时援助上雷震,好破了那白虎战兽,才能彻底扭转这敌强我寡的局面。
而此时的雷震却已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气力内力亦基本消耗殆尽,然则那白虎战兽步步紧逼却丝毫不露出任何破绽。虽说那白虎战兽的机关之心在那奎、娄、胃、昂、毕、觜、参七处要害,然则此七处要害由金刚锁甲相护,一般青铜铁器难以刺入,再加上这七处要害先后顺序不一,那雷震用那雷神锤屡屡试了几十次,皆不得成功。
而此时,身在那机关之心的蓐看到那雷震业已招架不住,于是便驱动白虎战兽的必杀之技,猛虎出山,直扑那雷震而去。这招猛虎出山,如那恶虎从天而降,无论是冲杀力度,还是迅捷的速度,都足以让雷震四分五裂,况且此时的雷震正是身心俱疲之时,要躲开如此恶毒的招术,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雷震只觉得头顶一股寒气直扑而来,但见那地面之上,一团黑影已经死死的将自己吞没在其中,雷震本能地想翻身躲开,哪知那蓐却是十分阴险,早已驱动那白虎战兽的夺命索暗器,将那雷震死死地绑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待那白虎的利爪将其大卸八块,他阴冷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雄浑的气劲直突而入,随后几道剑气闪过,只闻得叮叮叮几声,那夺命索便瞬间断成了几截。雷震只觉那突入进来的身影一下子缚住了自己,只听耳边一道呼呼的风声而过,自己再看之时,却已从那白虎腹部闪了出来。回过神来的他,急忙看得那道身影,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恩师钜子腹,而轻而易举断了那夺命索的利器,便是那柄绝世神兵七星龙渊剑。
“师父!”雷震见师父及时赶到,急忙喊了一声。
哪知那钜子腹却连头也没偏,只是盯着那凶神恶煞的白虎战兽镇定地说了句:“你速速闪开,这里交给为师处理。”
雷震见师父如此说道,便寻了机会从一旁退了下去。
而那蓐见自己本来为那雷震布置好的杀阵却这么被这个钜子腹轻易地给破了去,便也十分恼怒,直大呼道:“来得好!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说罢,又驱动那白虎的操纵手杆,使出一招猛虎翻身,翻转着身体直朝那钜子腹扑来。这白虎战兽脊背至上镶得是那金刚利刃,使出这招猛虎翻身,却更是成了一部绞肉机,若是被它撞上,便能瞬间将人化成一滩肉泥。
钜子腹见那白虎兽如此来势汹汹,便脚下一运气劲,飞快地向后闪了开去,而那蓐当然不肯就此罢休,连连启动白虎战兽的机关暗器,直逼那钜子腹而去。眼看着那如同蛟龙般的白虎战兽直逼自己而来,也料定光靠自己躲闪必然躲不过那枪林弹雨般的暗器,于是不得不钜子腹不得不使用墨守八式之中能分身闪敌之招——践墨随敌,此招可使自身元神出窍,留下虚影迷惑对方,也是墨守八式之中较为有名的防御招术之一。
而那蓐还没有意识到钜子腹已然使出了墨守八式的招术,只是将白虎战兽之中的八般暗器齐齐发出,直将要将那钜子腹射成个蜂窝为止。殊不知他所射穿的只是那钜子腹的一个幻影罢了。而钜子腹的真身此时已经逼近了自己的机关之心胃宿,胃宿乃白虎之腹,是白虎七大机关之心中最为薄弱的地方,而这一点,却早早的已被钜子腹识破,一旦胃宿被攻破,那么白虎的整个平衡就会被打破,这样,其他机关之心的防护自然而然也就变弱,到时候便能一一击破,白虎也就自然而然被破解了。
当那被机关暗器打得千疮百孔的幻影消失的一刹那,蓐便一下子觉醒了过来,他似乎也知道这是钜子腹使出的墨守八式之一,而当他发觉那钜子腹的真身已潜入他白虎战兽的腹部之时,他便也明白了大事不好,然则这公输家的机关战兽设计精妙之处就在于它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通过自损三分来保住全局,胃宿固然是所有机关之心的关键所在,自然万万不能破,所以唯有丢车保帅,损掉毕宿白虎之爪来保全自己。只见那四双白虎之爪纷纷化作一道道玄铁牢笼,护在了那白虎之腹,将那钜子腹硬生生的困在了那白虎兽的肚子底下。
那钜子腹着实也没有料到这白虎战兽居然会有如此精妙的设计,可是到如今,也只能拼力一试,试图将手中的这柄七星龙渊剑的能量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来。只见他反转剑鞘,运足气劲,真气自奇经八脉蜂涌而出,顷刻间便见那七星龙渊剑化作一道寒冰剑轮,似乎要将那巨大的牢笼切割开来。
刹那间,只见剑花四溢,那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的瞬间所产生的巨大的震荡波冲击了整个战场,那些随行的士兵们猛然感到脚下一晃,都难以站稳,纷纷倒下了开去。待那场面平静之后,只见那白虎战兽已经同那钜子腹纠缠在了一起,虽然七星龙渊剑已经划破了那道牢笼,可是白虎的胃宿依然完好无损。钜子腹自知,一次不能突破,若想再次故技重施,必然已经是无甚可能。
而此时那白虎兽身后忽然多出一道白影,直扑那白虎兽的奎宿白虎之尾而去。那蓐倒也是眼明手快,看得那白影从身后闪过,于是便连连驱动白虎之尾,仿佛一条巨蟒一样向那白影扫去。那白影轻功亦是不赖,几经翻腾便躲开了那横扫而来的巨蟒。那蓐见未损伤于他,便使出白虎之尾的绝招探风追影,此招一出,那白虎之尾的尾尖之处将会伸出一道金刚毒刺直逼人心脉所在,更可怕的是此毒刺会根据敌人移动的身法和速度锁定目标,穷追不舍。
那白影见那毒刺穷追不舍,便使足了轻功闪避,可哪里知道那毒刺是越跟越快,仿佛一道暗影一般追在了那白影身后。蓐见那白影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嘴角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而那白影似乎也见时机已经成熟,忽而使足了全身气劲,一个飞跃直扑那白虎的胃宿而去。此时,那蓐方才觉得自己上了当,可那时时机已晚,局势已经是覆水难收,只听得轰隆一声,那白虎之尾便深深地扎入了那白虎之腹,此时操纵白虎兽的机关动力已被破坏,那白虎瞬间轰然倒地,钜子腹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回手一转,使出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径直地刺向了白虎之首——觜宿,也就是那蓐操纵白虎兽的机关室,那蓐见事情不妙,白虎兽又动弹不得,只得开启那白虎之首的金刚罩,从那额头一闪而出。周围秦军见白虎战兽被破,顿时树倒猢狲散,纷纷乱作了一团。
“大师兄!”此时,身在一旁的雷震才看清那方才的白影是何人,正是他的大师兄天乾。
此时钜子腹也看得清楚那白影,一番气宇轩昂的模样,一种谋略过人的气势,正是自己的大徒弟天乾,于是他也不由得隐晦的赞了一句:“天乾,来的正好!”
“师父,弟子日夜兼程,所幸来的还算是时候。”天乾见得了师父,急忙抱拳迎礼。
“好一番师徒情深呐。”只闻得那身后一人拍手而出,口中冷笑着赞叹道。
他二人回首看去,那人正是那刚刚被破了白虎战兽的蓐,不过此人虽吃了败仗,但是却一点没有感到有失败的耻辱,反而倒是能谈笑自若,还不失时机的迎了上来。
“阁下深得机关造诣,为何助纣为虐,屠戮中原?”钜子腹见他拍手而出,也随口问了一句。
“论起机关造诣,武学修为,我自然不敢与前辈你相提并论,然则这世上可与你匹敌之人,也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要是论起讲满口仁义道德的话,恐怕这普天之下,你认第二,莫有人再敢认第一了。”
“阁下含沙射影,不知老夫何事得罪于你?”
“你自然没有得罪于我,只是得罪了这道义二字了,废话不多说,咱们后会有期!”那蓐说罢此话,便施展了轻功,冷笑着闪了开去。
那天乾刚想拔腿追去,不料却被钜子腹一把拦住,口中说道:“随他去吧。”天乾这才止住了脚步。
而此时,只听得城门之上一道雄浑的号角声四起,一片杀声震天的声音从那城门之内呼啸而出,直扑向了那早已乱作一团的秦军。此时,本就人心惶惶的秦军,忽然见得来敌如此大的气势,急忙丢盔弃甲,抱头鼠串。一时间,三十万大军像被踩了一脚的蚁群,四下里胡乱散了开去。
而此时那王翦则在战马上大声呼喝“擅自后撤者斩!”,可是场面实在混论不堪,能听得清王翦的呼喝声的人也不多,众人也便把那将军之令抛诸脑后,只顾着自己逃命去了。内史腾见场面业已失控,忙对那王翦说道:“将军,还是先撤吧,如今士气尽失,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王翦虽一百个不情愿,毕竟战败之事,有辱他将军生涯,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忍让一时,他日再作打算,于是,只得大喊一声“撤!”,便领着众将向自己大营撤了回去。
“哼,大将军,这号称所向披靡的战伐之神如今也不过如此,要落得仓皇而逃的境地,我看什么神呀鬼的,只是徒有虚名罢了。”那阴阳家的黑无常范无救,见此次白虎战兽被破,正好借机奚落那蓐一番,也好灭了他以往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
“本座虽落败,起码也与那钜子腹交战了数百回合,总比有些人不堪一击,徒是在此吃吃软饭要好的多。”那蓐倒是连眼睛都没斜一下,只顾着自己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砰——,阁下在此大言不惭,今日我等只是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否则必与你了此过节!”那白无常谢必安听的那蓐如此侮辱他阴阳家一门,自是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吵什么吵,你等皆是落败之人,如今都不思量着如何应对眼下的时局,还有心思在此相互诋毁,真是各自枉为尊派!”那王翦本来自己落败也是心中十分恼怒,如今见那手下之人在这个关头又在勾心斗角,自然怒气迸发,大声喝道。
“黑白无常,给为师退下,还没轮到你二位小辈在此发话呢。”那邹爽见那王翦怒气迸发,自然做了一回是非分明之人,急忙喝退那黑白无常。
“是,师父。”那黑白无常见师父邹爽如此喝道,便也异口同声的退了开去。
“本座自然无心与这般小辈计较,只是有人在此故意拨弄是非,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暗中指使,在此扮演那小丑的角色,实在是可笑之极。”倒是那蓐依然不慌不忙,然则话语里却字字见血,他口中的某人暗地里自然指的是那黑白无常的师父邹爽。
“好了,白虎将军,你也不必在此斤斤计较了,事到如今,我军此次惨败,不知将军你有何良策可卷土重来?”那王翦知得那蓐不好惹,不免也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
“如今白虎已破,本座使命业已完成,卷土重之事恐怕要靠他人了。”那蓐得此问话,竟然如此作答,实在让那王翦大失所望。
“哈哈哈,战伐之神如今失去了白虎战兽这道屏障,也不过成了那拔了毛的孔雀了,不过倒也很是识相,知道要靠我等众人了。”那黑无常范无救听那蓐这般说道,自然得意万分,连忙借机发难一番。
“真是笑话,阁下怎么知道我口中的‘他人’就是指的你们几位,再说了,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接连败于那钜子腹两场,却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果真是脸皮厚的了得!”那蓐听得那黑无常的嘲笑,却也只是不屑,在他眼里,这种小角色只是些哗众取宠的小人物而已。
“哦?白虎将军如此说道,那将军可知还有何人可助我取那邯郸城?”蓐的一番话倒是引起了那王翦极大的兴趣,急忙追问了起来。
“一切自有安排,请大将军稍安勿躁。”虽然那王翦急切的想知道那蓐口中所指的“他人”到底是谁,但是那蓐却也不买账,丝毫未透露半分,只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带了过去。
“我看白虎将军是有意在此故弄玄虚吧,若真有高人相助,为何又不敢实言相告呢?”那邹爽此时也是按捺不住了,方才被那蓐藐视了几番,心中已是满腹火星,只是碍于场面和身份,又不好发作,如今说了此话,既回击了那蓐的藐视,又不失面子,倒是回的恰到好处。
“哼,此事就不牢邹掌门牵挂了,邹掌门若是有能力打败那钜子腹,邹掌门大可自行出手,若是没有能力,就麻烦邹掌门管好自己的门生,别让他们到处胡说八道,坏了邹掌门你阴阳家的名声。”那蓐倒是也对答如流,一番话直说得邹爽一干人等咬牙切齿,却无反驳之力。
“大家稍安勿躁,只要有计策都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用含糊其辞,免得伤了和气。”那内史腾倒是明白人一个,一直出来充当老好人,圆那充满硝烟的场子。不过这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内史腾,羌瘣等一干人等忠心为主出谋划策、圆场合众,那王翦如今也做不到那大将军之位。
“呵呵,”那邹爽本来脸都气得铁青了,然则他也很明白,此时不是怒气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未免有失身份,便随口答道,“白虎将军既有安排,那我等就静观其变了。”
“师父!”那黑白无常自然是气不过,刚想有所发话,便被那邹爽手掌一挥,全全给拦了回去。那邹爽其实也深知那钜子腹不好对付,如今忍得一时,便是要他日亲眼看得那蓐落败,便好加倍奉还于他。
不过这蓐倒是也真的口风紧得很,至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出那分毫计划,但是从他安然举杯的动作中,却藏着十足的把握赢得此局,只是一切还需要时间来一一印证。
邯郸城,君王大殿。
“圣谕:此番邯郸之战李大将军力退秦贼,壮我大赵声威,实乃功不可没,寡人特赐镇国大将军之职,掌赵国一切军务事由,赏黄金三万镒,封万户侯,钦此。”只听得那宦者令郭开拉长着喉咙,在那大殿之上呼喝着开来。
“大王,此番邯郸之战非臣一人之功,若无众将士齐心协力,墨家义士誓死相助,秦贼恐不能退,如今大王待我一人如此恩厚,臣下实在愧不敢当。还望大王收回成命,改将赐予臣下之物什抚恤那阵亡的将士,也好告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对对对,大将军所言极是,寡人也正有此意。来啊,传我口谕,将那赏赐之物尽分于阵亡的将士们,一切分封事宜尽听大将军的安排。”那赵迁此番凭着那李牧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自然是李牧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哪还有敢不从。
“诺。”郭开点头哈腰道。
“谢大王体恤之情,臣下还有一事相求。”李牧继续说道。
“大将军但说无妨,只要寡人能办得到的,寡人一定照办。”
“墨家钜子腹英勇大义、智慧过人,助我赵国此次大退秦贼,功劳显赫,臣下已拜钜子腹为军师,还望大王冠以国相之职,以激励众将士奋勇杀敌,共保社稷安危。”
“李将军,你如此堂而皇之的要大王为你的手下封官鬻爵,也未免太招摇了吧?”那郭开听得李牧此番言语,自然心中不快,这国相之位,郭开早就垂涎已久,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向那赵迁开口,此番被李牧捷足先登,自然出来阻拦。
“论功行赏乃天经地义之事,李将军的此番要求也实属在理,郭者令不必多虑。”
“但是大将军虽屡建奇功,按理却也该论功行赏,然则这本是大王的决断,可如今在百官朝拜的大殿之上大将军如此直言不讳,未免会给人留下私自结党营私的口实,所以臣恳请大王三思。”那郭开依然不肯放弃,想着法子来规劝赵王赵迁。
“说起任职用人敢直言不讳之人,郭者令如称第二,谁又敢称第一?此前郭者令三番四次恳请大王任用自己所荐之人,为何那时不见郭者令自己害怕落下结党营私的口实啊?”那中军都尉司马尚心中自知那郭开所打的如意算盘,于是便出言质问,驳那郭开的言语。其实此番要求赵迁加封钜子腹国相之职,便是他与李牧私自商量好的,目的便是要扭转那郭开一手遮天的局面,彻底铲除朝野奸党祸国殃民之害。
“司马尚,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所荐之人都是经过大王亲自应允的,我一番忠心为国之举,日月可鉴,还请大王为我做主!”那郭开见劝阻之举未能奏效,便哭丧着脸面,扑通一声跪倒在那赵迁跟前,朝着那赵迁喊起了冤枉来。
“好了好了,郭者令,你起来吧。寡人知你忠心为国,然则行军打仗之事你确实不如李牧精通,况且那墨家钜子腹智勇双全,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身居国相之职,也是实至名归,所以郭者令你不必多言了,寡人心意已决,就封那墨家钜子腹国相之位,协助大将军共理国事,再寻个良辰吉日行了那加封大典便可。”
“大王此举英明,臣代钜子腹谢大王恩典。”李牧见赵迁已经欣然应允,便急忙叩拜谢恩。
“关于加封大典之事,郭者令,你就安排去办吧。”
“是,大王。”那郭开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见那形势已经木已沉舟,便也不好多说,只得就此作罢。
而在此时的李府后厢房之内,墨家的钜子腹正专心致志的听自己的大弟子天乾向自己汇报那汇英坊之行。
“师父,此次弟子前往孟师叔的汇英坊,确然发生了不少怪异之事。”
“哦,你且细细道来。”
“在此之前,弟子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有何疑问尽管说吧。”
“弟子想问师父关于那《八龙神策》之事是否属实?”
钜子腹听到那《八龙神策》四个字,脸色倏然变得严肃起来,而后缓缓而道:“此事你孟师叔是否已全部告知于你?”
天乾不曾回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错,《八龙神策》确有其事,只是因为事关重大,师父从未向你们之中任何一人提起过,如今既然你孟师叔已然告知于你,我便也不再隐瞒了。《八龙神策》乃墨家独门精髓所在,当年诸子百家剑仙峰论战之时,墨家以一门绝技技压群芳,之后祖师爷便将各门各派的破解之法用墨家独有的招术破解之后记载了下来,于是便留下了这《八龙神策》。多少年来,不止墨家内部有动机不纯者对它觊觎多时,别的门派的奸邪小人更是对此虎视眈眈,不过因为此秘籍保存谨慎,一直没有被泄露出去。然则,如今既然江湖再现杀机,为师只怕有人对此打起了主意,引起江湖再生事端。”
“师父的判断看来是对的,那日弟子前往孟师叔处,道明来意之后,师叔全然领会了师父你的心思,只是引领我去取那九齿灵匙之时,却发现那灵匙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师叔的枕榻之中,但是师叔一直妥善保存的《大取》却遭人异动…”
“等等,你说《大取》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那钜子腹听到这里,急忙插话道。
“不错,弟子也是根据地上那藏有《大取》的古钵所留下的新旧两道印记推断得知。”
“若如此,看来这白虎战兽重现江湖果然不是公输家那边出的问题,而果真是我墨家自身遭人暗算了。”
“弟子也是正有此推测,师父,弟子还有一事,希望师父你听闻之后莫要悲伤。”天乾
“却是何事?莫不是你孟师叔出事了?”那钜子腹听到那悲伤二字,便心生了此不祥的念头。
“正…是。”天乾一边答话着,一边哽咽了一下,缓缓而道,“我和孟师叔正猜测是何人动了那《大取》,不想遭一黑影偷袭,孟师叔力敌不过,死于那黑影手下,那黑影抢了《大取》便快速离了去,弟子亦不敢耽搁,一路马不停蹄前来报信。”
“哎,”钜子腹闻听此噩耗,长叹了一口气,悲恸而道,“想当年墨家内乱,孟师叔与众长老拼了自己的性命保下了这墨家基业,想不到如今竟然就这样先走一步了,实乃墨门不幸啊。”
“师父不必过于悲伤,生死有命,只是那黑影武功极高,我的天罡凌云扇与孟师叔的蛇影杖法皆不能敌,师叔才丢了性命。”
“你孟师叔的蛇影杖法虽说不是天下无敌的,但是在江湖之中能克其者亦寥寥无几,想不到救这么轻易地薨于他人之手,看来对手的来路确实可怕啊,”钜子腹说罢,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你方才说那黑影取了《大取》便离去了?”
“正是。”
“看来对手的来意不是要取你孟师叔的性命,而是旨在这《八龙神策》之上,不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墨家其他几位长老亦必然有难,而且我派巽风去会见各坊长老已久,至今都没有回音,我怕他也遭横祸,事不宜迟,离此地最近的便是韩地的飞仙坊,你速随我去面见飞仙坊聂龙聂师叔。”
“弟子遵命。”
“雷震,你山艮师兄身负重伤,至今未痊愈,你与八妹兑泽在此处好好照顾你山艮师兄,顺便协助李大将军,若有紧急情况,可用叱雷令传命弟子,传话于我。”
“是,师父。”
“师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飞仙坊。”那兑泽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要她单独留下来,况且,那荆无涯便是在韩地境内的机关塚地,说不定此去还能有缘碰上。
“丫头,此去飞仙坊凶险万分,你老老实实留在赵国,协助你雷震师兄,等师父和大师兄回来,此事不得再议。”钜子腹当然不能让兑泽冒这个险,毕竟,他一向最疼爱的便是个丫头。
“那好吧,师父。”那兑泽见师父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好再插话,只得应允。
钜子腹见一切业已安排妥帖,便简单收拾了行装,与那天气一同上路了。然则还未出门,却听得门外一声哈哈大笑,李牧、司马尚等人满脸喜气,一拥而入。
“军师,今日正是鸿运当头,你猜猜看我等今日碰上啥好事了?”那李牧自然不知道那墨家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他只知道如今可以一扫那当朝败类,正道可以重掌天下,这自然是千古喜事。
钜子腹听那李牧等人如此神色,再看那一旁的司马尚不断地朝自己使眼色,猜的必是与自己有关,然则究竟是何喜事,仍然是一头雾水,于是故作试探道:“将军口中的好事,莫非与在下有关?”
那李牧一听这话,有些惊讶道:“军师你神机妙算,真乃神人也,此事正是于你相关!”
“呵呵,我哪里是什么神人,只是刚才有人已暗中向我透露了几许罢了。”钜子腹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牧听了此话,随即转过头去,看得那司马尚故作镇定,知道是他暗中传递了消息,便故意打趣道:“看来腹兄你这国相还没加封,就有人开始急着阿谀奉承选边站队拉。”
“大将军,末将自然不敢。”司马尚终究按捺不住了,急忙出来为自己澄清道。
“呵呵,大将军多虑了,司马将军一心为大将军马首是瞻,又怎会‘选边站队’呢?”钜子腹也出来帮忙澄清原委。
“看看看,你二位是不打自招了。”
这钜子腹和司马尚顿时反应过来是中了李牧的抛砖引玉之计了,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三人均已心领神会,异口同声的哈哈大笑起来。
待那三人笑罢,钜子腹随即又有了些疑问来:“将军刚才说什么加封国相的事宜,不知是何事?”
“哦,哈哈,差点正事给忘了,”那李牧笑着,便急忙将事情向钜子腹一一述说,“今日早朝我等奏请大王加封军师你国相之位,恰逢那奸人郭开百般阻挠,哪知我等搬出军师你力退秦贼之功,大王二话没说,准奏了!”
那李牧虽笑的欢快,然则此时钜子腹却不由得心生一丝焦虑,缓缓而道:“这国相之位非同寻常,本当是朝中颇具威望之人能当此重任,如今将军你贸然将此重要之职奏请与我,怕是要惹恼了那郭开一党,对将军不利啊。”
“正是因为此职位事关重大,我等才奏请王上将此重任托付于可靠之人,若是落入奸人之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如今你我大退秦贼,王上对我等更加倚重,谅他郭开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话虽这么说,将军还是小心为上。”
“军师不必多虑,尽心当好你这国相之职便是,以后赵国的生死存亡便系于你我肩头之上了。”
“将军如此看重在下,在下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钜子腹听罢李牧如此之说,顿时感到自己身负的责任重大,便抱拳作揖,表明心志。
“军师如此便是见外了,”李牧顺手扶起钜子腹,缓缓而道,“那加封大典不日便将举行,军师且做好准备。”
钜子腹一听此言,顿时有些犯愁,毕竟这墨家所遭遇之事也非同小可,于是也不得不向李牧道明:“将军,实不相瞒,我墨家如今遭逢事端,墨家长老孟无形惨遭奸人毒手,他所掌管的墨家秘籍业已失踪,身为一派之主,对此自然义不容辞,所以……”
“哦,竟有此等事情?”那李牧听了钜子腹之言,也甚为惊讶,随即安慰钜子腹道,“军师不必担心,墨家之事向来以正义为道,墨家之事便是江湖大事,军师大可放心去办,本将在此恭候军师归来。”
“多谢将军体恤,在下一旦查清楚此事便即刻与将军汇合,共商国事,以拒秦军横扫天下的野心。”
“有军师这番话,本将就算将来一起与军师战死沙场,便也死而无憾了,军师但请放心前去,一路多加保重。”李牧听了此话,顿时肃然起敬,虽对那钜子腹的离去依依不舍,然则千言万语难道依依惜别之情,生为男儿大丈夫,也懂得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故而唯有一句保重寄托此情义。
“将军也要多多保重,多多提防朝中小人。”钜子腹也深知李牧的心思,他二人自出江湖以来,便是志同道合之人,一直惺惺相惜,如今就此作别也是有无限的不舍之情,然则天下之事需有大小之分,他也深信他日他二人必有再相逢之时,可也许谁也不会料到,今日之别可能就成了他二人有生之年的最后一别。
黑风之夜,多少有点让人心凉,可这会儿邯郸城吹起的风,恐怕不止是让某些人心凉,也许更多的,是带着恨意的。而这个人,自然便是失了宠的当朝大宦官郭开。
也许没有人知道,在那李牧、钜子腹出现之前,他有多么的风光,从朝上到朝下,无一不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决定的事情,便就等于是圣谕,文武百官莫有敢于与之相抗。赵国郡守薛瑾因不满其赋税过重,上本参奏弹劾他,却被他反诬薛瑾中饱私囊,最后那薛瑾落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那时,再加上廉颇被迫离职,李牧被远调塞北,从此,赵国朝政便变得更加黑暗,那郭开便成了赵迁的宠臣,由此权倾朝野,一手遮天。那赵国国相过世之后,赵国国相一职由此空缺,但凡内政之事,均由郭开过目之后才可上报,实际上,他无形之中便成了代国相,而郭开自己,本身对此高位也是觊觎已久,只是由于自己是个宦官,当朝一直没有宦官为相的先例,所以赵迁也不敢随意加封,而对郭开来说,这个职位一直空缺便是等于自己成了国相。可如今,好日子到头了,不仅自己丢了那国相的威风,而且也在赵王面前失了宠,如此下去,必然是厄运来袭了。所以,此时的他,便只好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宅邸之中饮酒浇愁,很是不爽。
“郭者令一人在此自斟自饮多时,必是有心事在身吧。”忽而,周围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在那郭开周围出现。
“你是何人?竟敢大胆闯入我郭府!”郭开但见那人来路不明,随即大喝道。
“哈哈哈,郭者令也敢自称此宅邸为府?赵国国律明文规定宦官不得参政当权,你又何来府邸的称谓?顶多算个宅邸罢了。”那黑影竟然对那郭开嘲讽了起来。
“此事与你无关,阁下若不识相速速离去,我便就要喊人了。”
“郭者令别这么着急,如今赵国满朝已被李牧、钜子腹等人把持,郭者令的当年的风光已是过眼云烟罢了,如今还是这样急不可耐,恐怕永无翻身之地了。”
“就算我郭开目前面临困境,然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日必能东山再起!”
“哼哼,郭者令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你想东山再起唯有得到赵王的新任,可如今赵迁只信那李牧等辈,者令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罢了,如何又能东山再起?!”
那黑影的这番话确实说中了郭开的心病,他自然知道李牧等辈一直以来便是自己的死对头,这些年他也谋害了不少朝廷的重臣,如今他们重新掌的朝政,自己迟早有一日要落入他们之手,而且不得好死。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如此之多?”郭开此时也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并非等闲之辈。
“我是来助你东山再起之人,只是看郭者令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了。”
“哼哼,我郭开有满朝一干党羽,如今皆不能助我分毫,你倒是好大的口气,竟然敢在此口出狂言!”那郭开对那黑影的话明显持的是怀疑的态度。
“我能不能助你,你看了这东西便知道。”那黑影说罢,嗖地从他手中飞出一个锦盒,直落在了那郭开的酒桌之上。
郭开看了那锦盒一眼,除了有些精致之外,亦毫无特别之处,于是便慢慢打开了那锦盒,当他看到那锦盒之内的物件之时,顿时惊的目瞪口呆,连连失声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我如何得到它你不必知晓,重要的是你肯不肯于我合作。”
“你想如何合作?”那郭开见那来人居然有如此重要的东西,顿时有了些意向。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他的事情你一概可以不管。”那黑影似乎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只是双手绕于后背之上,缓缓而道。
“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可靠不可靠。”那郭开自然是也有些疑虑。
“哼哼,事到如今,你还有的选择么?”那黑影果然深谙当今局势,也深知那郭开为人,话中字字紧逼,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那郭开也知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然则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话中带有威胁的语气,所以听了那语气,心里自然极为不快,却又无可奈何,所以只好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那就劳烦阁下把你的吩咐详细叙述一番。”
那黑影听了此话之后,嘴角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于是便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郭开,那郭开听了此毒计之后,也不免有些自愧不如,想来自己把持朝政多年,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了,但如今面对那黑影的这般借刀杀人的毒计,自己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大将军,七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郭者令已命人卜算过,中秋节正好是加封大典的吉日,所以者令已奏明大王,定为那日行加封大礼。”一大早,郭开手下的宦员便来李将军禀明要事。
“知道了,一切按国典礼制去办吧。”李牧听了禀告,只是轻言了一句。
“礼制已经全部备好,只是还有一样东西,还需大将军亲自跑一趟。”
“是何物如此重要,非要本将军亲自走这一趟啊?”
“国相的掌国相印,相印事关重大,为保万无一失,自古都是大将军亲自护送,再加上钜子腹将军乃大将军府上上宾,所以郭者令觉得此重任非大将军不能担当,特命小人前来恭请大将军。”
李牧一听是国相的掌国相印,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别说那郭开如今亲自派人前来恭请,就算他不派人来,他也是要亲自去的,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丝毫不容许那相印有半点差池,来威胁到钜子腹的加封事宜。
“知道了,你且先行一步回去禀报郭者令,说我李牧随后便到。”
“诺。”
待那宦员走后,李牧便进内府更换大将军服饰,妻子一边为李牧更衣,一边心有不安道:“郭开向来为人阴险狡诈,夫君此去恐会对你不利,不如差人前去叫司马尚将军一同前往为好。”
“那郭开鼠辈,向来欺软怕硬,如今他已失势,自保还来不及,又怎敢再兴风作浪,娘子你不必多虑。”那李牧此刻已是信心满满,哪里还把那郭开放在眼里,只一句轻描淡写便回绝了妻子的好意。
“话虽如此,只是今早我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恐有不利之事发生,夫君还是小心为上。”妻子还是放心不下,再三嘱咐李牧要小心行事。
“知道了,我答应你便是。”李牧说罢,便带了几个随从前往那礼制官部去了。
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李牧妻子心里越来越觉得没底,忽然她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于是便急忙吩咐了下人:“田香,快去差人通知司马将军,说大将军进宫护相印去了,让他也跟着跑一趟吧。”
“是,夫人。”那下人答了话,便离去了。
“啊呀,大将军,您终于来了,老奴在此等候多时了。”那李牧刚到那礼制官部,郭开便急着迎了出来。
“有劳郭者令操办此事了,本将途中耽搁了些光景,让者令你久等了,还往者令你见谅。”那李牧也懂得那官场客套,也便随意寒暄了一番。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大王办事,又何来操劳之说呢。”那郭开一脸的毕恭毕敬,这客套话也是说的十分在理。
“郭者令既如此明白事理,那本将就不多加赘言了,请问掌国相印现在何处,还请者令请出,我也好迎了。”
“哦,对了对了,光顾着说话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那郭开满脸的阴阳怪气,只听得他拉扯着嗓子喊道,“来呀,把掌国相印请出来,交由李大将军护送。”
“诺。”那些宦员们低声应承着,便毕恭毕敬的用托盘将那相印给呈了上来。
李牧仔细看了看了相印,表面光泽发散,纹理丝丝入扣,隐隐间透露着一股国相的权力与威望的气息。他身为大将军,自然识得那相印的真伪,待他确认无误之后,便对那郭开说道:“掌国相印已验毕,剩下的就不劳者令费心了,本将自会护送回府,只待大王加封大典一到,便行加封之礼。”
“那就不叨扰将军了,来人呐,将那相印用锦盒封装,交由大将军妥善保管。”
“诺。”宦员们将那相印封装之后,小心翼翼地呈递给了李牧。
待那李牧接了那掌国相印之后,顿时感到这相印犹如千斤般沉重,他一路上感慨万千,毕竟在他看来,掌国相印落入钜子腹手中,那朝野的一干奸党从此便没有好日子过了,赵国便可由此欣欣向荣,国盛民强。他又想起当年廉颇老将军离走之时的重托,如今眼看就要实现了,不由得心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哪知他刚出了礼制官部的大门没多久,便迎面撞见了赵王的銮驾,正好也朝这礼制官部这边移驾而来。这赵迁撞见了李牧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顿时感觉好奇,便命左右将这銮驾径直地朝李牧抬去。
李牧一见那赵王的銮驾径直朝自己走来,便急忙下跪迎驾,口中大呼道:“臣李牧恭迎我王大驾。”
“李爱卿不必多礼,快速速平身,寡人也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凑个热闹,凑巧撞见了爱卿而已,”那赵迁笑着说道,随即又问起李牧来,“方才寡人见爱卿如此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一锦盒,不知所捧何物啊?”
李牧一听赵王如此问话,低头看了下手中的掌国相印,朗朗而道:“大王,这是国相的掌国相印,按照赵国惯例,国相加封之前,相印应由大将军负责保管,直至加封当天呈上,因此微臣刚刚从礼制官部迎了这相印而来。”
“哦,原来如此,”那赵迁一边搭着话,一边从銮驾上缓步而下,慢慢走到那锦盒跟前,似有一番感慨道,“自张国相突然过世之后,这国相一职一直空缺,此相印也一直保管在了这礼制官部,如今我赵国蒙先王庇佑,赐予了墨家有能之士为我赵国效力,这国相之印也总算有个着落了。”那赵迁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打开了那锦盒,仿佛要对这相印作一番道别一般。
哪知当那赵迁打开锦盒之时,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双眼直瞪着那锦盒中之物,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李牧一看那赵迁反应极为不对劲,急忙朝那锦盒看去,顿时,他自己也面无血色,满脑袋一片空白,口中直哆嗦道:“这…这怎么会…”
原来,那锦盒之中哪里是什么掌国相印,那分明是赵王下旨决事的王印!私相授受王印乃是欺君犯上、谋权篡位之罪,须满门抄斩,难怪他二人要脸色大变,惊得目瞪口呆了。
“微臣罪该万死,但请大王信我一言,微车明明从那礼制官部迎的相印,不知为何这…着就成了王印了!”
那赵迁此时也分不清这是是非非,只知道眼前此物却是王印不假,不过说实话,他不相信李牧会私吞王印,谋权篡位,于是便急忙吩咐随从道:“快传郭者令前来见驾!”
不一会儿,那郭开便一路小跑着过来迎驾了,远远的一看见赵迁的銮驾,便拉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老奴迎驾来迟,大王恕罪!”
“郭者令,这些繁文缛节快快给寡人免了,寡人传你来有要事相问。”那赵迁一见到郭开,便急着要问话。
“大王有何要事,但问无妨,老奴一定如实禀报。”
“寡人问你,这掌国相印,可是你亲自交与李大将军的?”
“正是。”
“那为何这相印如今会变成了王印?!!”赵迁不解地大吼道。
“什么!”那郭开一听赵迁此话,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王恕罪啊,此事老奴也不知啊,老奴交付李将军的时候明明是相印啊,李将军也是当场验过的啊,不信大王可以查问李将军。”
“李牧,寡人问你,郭开说的可是实话?!”
“这…”李牧顿时也失了分寸,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照实说了出来,“微臣当初确是验过相印,接的也确是相印无疑,可不知道为何到了王上的手中,就变成了王印了。”
“大胆李牧!难不成你是说寡人把相印换成了王印了?!”赵迁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一怒之下吼了起来。
“微臣自然不敢,可事实却是如此啊。”
“你还强词夺理!寡人问你,途中这相印可曾离开过你?”
“这倒没有,这相印由围城一路护送,未曾离开过微臣半步。”
“如此说来,也恐怕只有李将军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使那掉包之计了吧?”那郭开见李牧已然上了当,话里话外明显缺乏分析判断,便趁机挑拨离间起来。
“郭开,你不要落井下石!本将为何要换那王印!”李牧听了郭开之言,顿时怒斥道。
“哼哼,大将军你如今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手中重兵在握,前些日子又奏请了王上封你最好的好友钜子腹为国相,你俩这下子一文一武几乎占尽了赵国朝堂,心中有何图谋,旁人不得而知啊。”那郭开故意遮遮掩掩,半说半不说道。
“混账,老夫一生精忠为国,又岂是那种叛国谋逆的小人!”
“诶,叛国谋逆可不是我说的,将军如今脱口而出,保不齐将军也有此念头啊。”那郭开故意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连连推脱道。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那赵迁见李牧和郭开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半天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便不耐烦地呵斥道,“虽然寡人也不相信李将军有谋权篡位的歹心,然则此事乃寡人亲眼所见,所以也只有委屈一下李将军了,此事寡人自会命人查清楚,到时候是黑是白定会还李将军一个公道。”
“王上既然如此说道,那微臣愿听凭王上发落。”李牧说罢,便下跪叩拜。
“好,来人,先将李将军押入大牢,待寡人查清此事之后再做定夺。”
那赵迁说罢,左右便将那李牧一边一个擒住,押了下去。
半夜时分,夜色已过三更,而此时的李牧夫人却依然在大门内来回踱步,还不时地倚门张望一番,焦虑地等待着自己丈夫的归来。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司马将军说老爷被押进大牢了!”那田香惊慌失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什么,你说什么?!”那正在焦急等待的李牧夫人听到此话,差点没晕了过去。
而此时的司马尚也是匆匆赶来,见了那李牧夫人,急忙禀报道:“嫂子,大将军他今日进京护送相印,怎料那相印不知为什么途中变成了王印,还正巧让大王给当面揭穿了,将军他自辩不清,所以被大王押入大牢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李牧夫人听了此话,更是着急的脸都白了。
“夫人你不用担心,据当时在场的侍卫传话,当时王上只是说暂时押入大牢候审,待一切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还有据礼部官制内官员传话,当时做相印交接的是郭开和大将军二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想此次大将军肯定是中了那郭开奸人的奸计了。”
“哎,我早劝过夫君要小心那郭开,他却一脸的不以为然,如今果然出事了。那郭开向来奸诈恶毒,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夫君的。”李牧夫人满脸愁容道。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李将军在朝中声望也不错,朝中众多忠义之臣也对其敬佩之至,相信联合他们一起上书谏言的话,应该可以让大王谨慎查清此事,到时候定可以还李将军一个清白。所以尽管目前的形势对我们不利,但末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李将军一个万全。”
“将军言重了,妾身在此代夫君多谢将军了。”那李牧夫人说罢,便含着眼泪跪了下来。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司马尚见李牧夫人如此反应,急忙一把扶起了她,连连说道,“夫人快快请起,大将军平时待我等如手足兄弟,如今他落难,末将为他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如此就拜托将军了。”
“王上,大将军镇守边塞多年,而且多次击退敌国来犯,劳苦功高,今日相印被偷换之事,定是有奸人陷害,还请王上三思啊。”一大清早早朝,这赵国大殿上司马尚便开始领着群臣为李牧伸冤。
“是啊,王上,这前几日邯郸城还岌岌可危,邯郸百姓还家家彻夜难眠,可如今,李大将军率众人击退王翦等辈的来犯,使得百姓人人欢天喜地,家家张灯结彩,这可是有目共睹的啊,今日之事还请大王开恩啊。”都尉张合也顺势站了出来一同为李牧伸冤。
“请大王开恩。”在朝的大多数武将此时便也一同下跪,异口同声道。
“大王,李将军固然军功赫赫,然则相印被偷换成王印之事乃谋权篡位的大事,不是功劳高就可以以功抵过的吧,况且我赵国律法严明,如此明目张胆的为罪臣开脱,怎么能令百姓臣服?”此时裨将赵葱却上前唱了反调,当然这是明摆着的,要说他这个裨将也做了多少年了,只是一直被踩在李牧脚下,心中早有不服,他也是想借此次机会翻身出头。
“赵葱!”司马尚见赵葱出来落井下石,顿时火冒三丈,大吼了起来,“你整日里只会纸上谈兵,说东道西,可真正带兵打仗却是没一次冲在最前面的,如今却在此妖言蛊惑王上,你居心何在!”
“司马将军莫要动怒,”那郭开此时却是阴声阴气的出来当做和事老了,“这李大将军偷换相印一事还未查明,谋逆之罪还不好定夺,所以还请将军消消气,这伤了身体可不好。”
“郭开,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什么谋逆之罪?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大将军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你这小人从中陷害的!”司马尚指着郭开大怒道。
“哎呀呀,你这没凭没据的,可别乱说啊,”那郭开装作满脸委屈,立即转向那赵迁喊起了冤枉,“大王,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可真没陷害李大将军啊。”
“好了好了,”此时的赵迁早就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连连皱着眉头道,“这一大早的就不得让寡人安生,郭者令,寡人也没说你陷害别人啊,你如此喊冤作甚。”
“是是是,多谢大王明察。”那郭开说着便退向一旁了。
司马尚见赵迁将郭开不耐烦地喝退了下去,便想上前再做一番争取,哪知还未等话出口便听得赵迁不耐烦道:“还有你,司马尚,寡人都说过多少次了,此事寡人自会查个清楚,可如今你带着一帮人来向寡人示威,却是成何体统!”
“王上,臣断断不是来向王上示威的,还请王上明察,臣只是不想王上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忠臣良将,使得众将士心寒啊。”司马尚一番肺腑之言,字字玑珠道。
“什么听信小人之言?你这么说意思是说寡人是昏君咯?!”那赵迁本就不耐烦,然则听到司马尚如此刚正不阿之言,更是勃然大怒,“司马尚,寡人敬你是朝中重臣,所以才好言相向,你可别仗着自己有点军功,便可在此胡言放肆,以后少拿什么将士心寒这种话来压本王!”
“王上,臣…”
“退朝!”还未等司马尚为自己辩解,赵迁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令众大臣散朝,自己则头也不回地向内殿走去。
李牧被诬陷谋反一事不知不觉已过三日,赵迁怕那司马尚等人再生事端,便以抱恙在身为由,推脱不便上朝,而他这一举动使得朝中各派也纷纷在揣度大王此举的心思,终也有不少所谓的故作糊涂之辈此刻暗地里纷纷倒向了郭开一派,然而一时也不好明着作出选边站队的决断,于是就这样干耗了几日。
“郭者令,你说这李牧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这日,赵迁闲来无事,便在卧房之内闲问起在他一旁为自己捶腿的郭开。
“大王,此事老奴也不敢多说,只是偷换相印之事却乃真事,而且近几日朝中也有不少将领纷纷议论此事,恐怕此事并非空穴来风。”那郭开何等狡猾,既想至那李牧于死地,又不能让赵迁看出来,所以言语答话之间很有分寸。
“寡人只是觉得李牧其人行事作为向来规规矩矩,不曾有何不轨的举动,如此此番事情确实有点违背他的一贯作风。”
“大王体恤下臣之心老奴可以理解,然则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牧虽然平日里行事规矩,然则依老奴看,这正是其可怕之处,在谋反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其一直低调行事,便是怕大王起疑,可如今,其又有墨家相助,又有将士信服,便觉得时机业已成熟,所以有此举动亦是情理之中之事。”郭开亦步亦趋,拿着各种理由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者令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寡人自登基以来,李牧便一直尽职尽忠的辅佐寡人,寡人任命其多年镇守塞外苦寒之地,其多次领兵击杀匈奴,以保的边塞安宁,他如若真心想要谋反,何以如此为国尽心尽力?”这赵迁还算有点头脑,不由得还是犹豫起心中的疑问来。
“大王宅心仁厚,顾念君臣之间的恩情,然则这李牧未必顾念与大王的这份恩情,大王可知这边塞之地远离都城,他的一举一动大王皆不能知,这正是培养势力的大好时机,他又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况且这些年他虽击退匈奴有功,可正是仗着这些功劳,目无君上,又大肆培养了一番诸如司马尚等辈为其卖命,大王,前些日子早朝您也看到了,这朝中有多少重臣都皆已归入他的麾下,居然联合起来逼大王就范,如此作为,他们眼中哪里还有君臣之礼?”
“者令此话有理,可李牧毕竟是三朝重臣,若真要动的他来,寡人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听了这话,赵迁终于有点感觉到担心了,毕竟李牧功高盖主,若是长此下去,自己的王位恐迟早有一日会不保,于是便也生了动那李牧的心来。
“大王,有句老话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王此刻若是心慈手软,他日李牧若重掌朝野兵权,恐怕大王想动他也动不得了。”
“话虽如此,可真要动了他,这三军没了主帅,何人又能领兵抵御外敌,保我赵国安危呢?”
“依老奴看,这裨将赵葱,乃世代将门之后,自小学的统兵作战之法,大王可命其担此重任。”其实这郭开早已选好了替补之人,他日可为其效命。
“如此便好,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这赵迁本就看不惯那李牧什么事都要阻止自己,老是拿君王之道来压制自己,如今有了合适的替代人选,自然满心无忧,便随心一言交由那郭开全权处理。
“诺,老奴谢大王信任臣下之情,必不负大王所托。”
“大王有令:李牧谋权篡位一事证据确凿,自即日起,革去李牧大将军之职,沦为重犯,其家人受连坐之罪,皆发配为奴。然则念李牧以往领兵有功,可以免受腰斩之刑,改赐鸩酒一杯以留全尸。中军都尉司马尚屡次以下犯上,目无君王,现革去都尉之职,贬为下庶。裨将赵葱,世代将门,深谙兵法,现任命为大将军之职,以保赵国安危。”
此王令檄文一出,赵国满朝上下皆炸开了锅,赵国原本郭开一党自然满心欢喜,这忍了这么久了终也可以重见天日了,那些故作糊涂之人,此刻一见局势已然明朗,便不再顾忌,纷纷上门向那郭开送礼示好。就连那些原本自称忠臣良将之辈,深知那郭开是锱铢必较的小人,此刻也是纷纷人人自危,但凡能与那李牧撇清关系的,便想着法子撇清关系,一下子满朝上下,皆风向一边倒,郭开一党再次把持朝政,嚣张跋扈无人敢惹。
“司马将军,如今大王下令要处死老爷,发配我一家为奴,我一家为奴倒是没什么关系,可老爷一生忠肝义胆,不能丢了性命啊。”李牧夫人见李牧被处这样的下场,心中恍若死灰,痛心不已。
“夫人,此事我司马尚断断不能就此罢休,可如今大王被奸人迷惑,不分奸邪,罢了我的官,夺了我的兵权,而朝中重臣人人明哲保身,要么闭门谢客,要么故作推脱,唯有几个一直跟着将军南征北战的将领愿与末将一起出力营救大将军,可毕竟势单力薄,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哎,此事也不得怪别人,是老爷一时大意,中了奸人的奸计,如今朝中与夫君有交情之人明哲保身,也是免家人受了牵连,而且局势已然明朗,就算他人有心相助,也是羊入虎口,只怕到时候要牵连的更多。”
“夫人此话正是末将心中所想,难得夫人你能如此明事理,也不枉大将军他一番苦心了。”司马尚心中叹服这位女中豪杰,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枉费老爷的苦心?司马将军何出此言?”司马尚的这一无心之说,果真引起了李牧夫人的注意。
“这…”司马尚顿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可他是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之人,要他一时编不出谎言来掩盖,确实有点为难。
“司马将军何故吞吞吐吐,你同将军乃是至交,难道有何事要瞒着我吗?”
“好吧,”司马尚乃性情中人,终也不想再隐瞒,只得如实相告,“事到如今,我也不便隐瞒,昨夜我命人买通狱卒,私下里面见了大将军,大将军得知牢外发生的一切之后,自知自己性命难保,所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夫人一家,所以再三拜托末将要好生照顾夫人一家,免遭郭开一党奸人迫害。”
“可老爷怎么办?老爷若是不在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大将军的安危我自会命人照看,可事到如今,李家已经失势,郭开一党断然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保住李家血脉也是当务之急的大事,所以还请夫人三思啊。”司马尚见李牧夫人心性已决,急忙抱拳下跪苦劝。
“将军说的不无道理,老爷一生戎马生涯,好不容易留下点血脉,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李家血脉绝不能断送在奸人的手中!”
“夫人能如此想便好,我已和雷将军商量好,安排好他和张显一行人于今夜子时时分,连夜护送夫人一家出城,出城之后,直奔墨客山庄,为今之计,只有墨客山庄能保住夫人一家安全。”
“那一切但凭将军安排吧。”
第七章 雷震识破奸计遭毒手 无涯施以援手救遗孤
策马西风夕阳时,而此时正从那机关塚地脱险而出的荆无涯和公输蓉,正商讨着他们如今何去何从的归宿。
“我说公输姑娘,我们如今这是要往哪去啊?”
“这就要看你了啊,你说往东我就往东,你说往西我就往西。”
“啊呀,你平时不是挺有想法的么,怎么如今变得如此的毫无主见,这倒是令我荆无涯很是诧异啊。”
“不是我没有主见,而是有句老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既已与你拜堂成亲,那当然得夫唱妇随了啊。”那公输蓉一边说着,一边在一旁坏笑了起来。
“哟呵,平日里都没看出来,原来你也会贫嘴啊。”
“这个嘛,只能说你就不懂女人了,是女人都有她调皮的一面。”
“好吧好吧,不跟你贫了,那我们就回邯郸吧,我师父师兄他们都在那,不知道现在邯郸的危机解决了没有。”
“啊呀,你到底是想见你的师父师兄呢,还是想见你的兑泽小师妹呢?”那公输蓉笑着,故意调皮的说道。
“你看看,你又来了,都想见总行了吧。”
“行行行,不过我只是怕你那兑泽小师妹,无缘无故看你带了个漂亮娘子回来,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好吧,你就继续那我寻开心吧。”荆无涯听了这话,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不跟你贫了,天色快不早了,早点找家客栈投宿吧。”
“那就快走吧。”
他二人说罢,双腿便猛地夹住了马鞍,扬起马鞭,向着那邯郸城的方向奔去。
邯郸城,李将军府。一位彪形大汉敲了敲客房的房门,只听得里面一声“进来”,便推门走了进去。
“师兄,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那推门而入的正是那雷震,而所进的房间也正是那山艮的房间。
“不打扰不打扰,雷师弟,你这么晚找我有何要事?”
“我这也确有要事相告,”那雷震本就是个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人,既然山艮如此问话,他便也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相信师兄你也知道了,前些日子李将军遭奸人所累,如今被收押在死牢之中,他一家老小也被发配为奴,明日便要启程上路,押送的官员皆是那奸贼郭开的手下,司马将军恐他一家老小所遭不测,特意与我商量,今晚趁着星夜护送李将军一家老小前往墨客山庄。而师兄你一直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所以一直未曾相告,今特意前来相告,也好让师兄做个准备。”
“哦,原来如此,此事事关重大,可有向师父禀报?”那山艮不由的担心的问了起来。
“此事迫在眉睫,怕是来不及了,就算我用叱雷令也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有答复,所以我就和司马将军私自做主了,毕竟保住李家的血脉乃是大事。”
“这倒也是,那你先去安排,我这便收拾收拾,好与你一同上路。”
“那好吧,那师兄你抓紧点时间收拾,我安排好了便遣人前来通知你。”
“好。”
听的那山艮一声应允,雷震便踱步从山艮的房间退了出来。
而就当那雷震刚一出门之后,山艮便随即起身,一个箭步上去,环顾门外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便急忙关起了门,收拾起他的随身之物来。
也许,对一个江湖人士而言,随身之物其实也是极为简单的,无非就是几件衣服、一把武器、几许细软而已,但对于山艮来说,却远远不止这些,因为还有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他身上,而这样东西对他而言,若是稍有差池,恐怕会全然败露。
他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仔细看了看,确定那物什完好无损之后,才再次放入那锦盒之中,正准备用布帛包好放入行囊的时候,忽然只听得房门“吱嘎”一声,随即一个熟悉的人,一句随口的话,便将他惊得手足无措。
“师兄,前面忘了告诉你,出发的时间是子时十分。”那雷震还是一副做事粗心的样子,不经意间便忘了敲门,径直地闯了进来。
那山艮本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锦盒之上,如今突然有人闯入,自然慌了手脚,手中的锦盒顿时拿捏不稳,硬生生的落了下来。山艮一见此等状况,顿时惊得脸色都发白了,急忙脚下一运气劲,敏捷地伸出了脚尖,但见那锦盒落到半空之中便被那脚尖给截了下来,还晃悠了几下,所幸的是最终还是稳稳地安坐在了山艮的脚尖之上了。
可是尽管那锦盒中之物保住了,谁也不曾料到的是,偏偏由于那刚才几番的挣扎,那锦盒的盖子却在不经意间掉了下来,盒中之物全然曝露于他二人的眼中。那灼人眼球的金黄色的镶金玉石,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它独有的权利与威严来。
“师兄,这是何物啊?”那雷震虽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什,但是从那物什的外观相貌便可得知,此物并非一般物什,定是皇家之物。
“哦,这只是前些闲逛邯郸街头之时,见街头小摊的物什甚为精致,便随手买了一件,以作纪念。”那山艮一边笑着解释道,一边急忙捡起那锦盒的盖子,将那盒中之物掩盖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那师兄你收拾好,便到李府前厅汇合。”
“好好。”那山艮搭着话,几许收拾起东西来。
那山艮本也以为此事便可以这番唬弄过去,然他哪里知道,那雷震虽说是个粗人,可办事的时候往往能粗中有细,就在他将那物什装进锦盒的一刹那,那物什上所刻的字却全然被雷震记了下来。
这一晚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那黑色的夜幕将这本来就充满悬疑的夜晚装饰的更为诡异,而就在这诡异的夜幕之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黑影正在察觉周围的一举一动,当他确定这样的夜幕之中是绝对的安全之后,他手中的信鸽“咕咕”一声之后便消失在了这夜幕之中。看着信鸽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这个黑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而也许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有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逃脱过一个人的目光。
“果然是你,师兄。”正当那个黑影还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之中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宁静。
“哦,原来是雷师弟,我刚准备好,这会儿刚想和你一起去汇合呢。”那个黑影见遇到了自己的熟人,急忙寻了借口打了个招呼,当然,这个人便是山艮。
“师兄,你不用再装的这么若无其事了吧,依我看,师兄你的伤势早就痊愈了吧。”雷震听了那山艮的辩解,淡淡的笑了笑。
“师弟,你这话说的,我的伤势你也是清楚的,伤及了元气,一时半会儿恐怕恢复不了完全。”
“是么?那我看你方才接那不慎掉落的物什的时候身手可是极为敏捷啊,一点儿也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啊。”
“哦,那也是因为那东西对我来说实在重要,当时也是着急了的原因。”
“那是重要啊,那可是相国的掌国大印啊,能不重要么?”雷震见那山艮还在为自己寻找借口,却越说露出的破绽越多,不由得讽刺起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山艮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语气也变得同样低沉严肃起来,“看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怀疑你,我只是奇怪师父安排你在那邯郸城为用奇门玄阵阻挡秦军,却不想不到三日便被秦军全部突破,这要么是秦军之中有懂奇门布阵的高手,要么就是我墨家内部出了叛徒,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会是山艮师兄你。”
“想不到雷师弟你却是粗中有细,看来我低估你了。”山艮见事情业已败露,也变得坦然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大将军这次被诬陷也是拜你所赐吧!”
“你猜的一点不错,所有的计划都是我安排的,郭开在和李牧转交相印的时候,就被我暗中掉包了。”
“这是为什么!”雷震猛然间觉得有种极为心痛的感觉,“师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师父,背叛墨家!”
“你错了,我并没有背叛师父,也没有背叛墨家,因为从始至终我就不是墨家的人。我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插在墨家的内线,这么多年以来,我苦心经营,千方百计骗取钜子腹的信任,成为墨家八子之一,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你,你到底是谁?!”雷震听了那山艮如此说道,不由得更加生出疑问来。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而且你也没机会知道了。”山艮说罢,随即手中一道寒冷的光芒从雷震的脖子跟前闪过,而雷震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夹杂着冰冷的刺痛,随即一股热流便喷溅而出,也许雷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无论怎么用力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有千斤的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胸口,直到自己慢慢的失去了只觉,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雷师弟,你一路走好吧,到了阎王爷那也不要怪我,因为实在是怪你自己疑心太重,知道的太多了。”山艮缓缓地用布帛擦拭了下手中血迹斑斑的匕首,冷冷地说道。
对于山艮来说,雷震是必须除去的,因为他还有一个更为深邃的计划没有完成,他绝不会允许这个计划遭到任何人的破坏,所有阻止这个计划进行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刚刚所做的一切却偏偏被另外一个人碰巧看得清清楚楚,正印了这样的一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人,此刻早已经是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丝声响都可能被眼前这位可怕的内奸发觉,从而难逃死亡的厄运。待那山艮缓缓离去之后,这个目击一切的人急急忙忙地向正集结在李府内堂的李牧一家奔跑而去,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第一时间赶到那里,如果要是晚了,所有的人便再也别想出这邯郸城了。
约摸着也快到子时时分了,山艮料想着自己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一个时辰了,郭开的内卫应该也快到了,他现在所要做的仅仅是进那李府内堂,随便找个借口拖住那李牧一家,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那李牧一家一网打尽。而正当他为这几只垂死挣扎的蚂蚁而倍感可惜的时候,他猛然间发现他的想法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因为那李府内堂哪里还有什么垂死挣扎的蚂蚁,早已经是空空如也,人去楼空了。
“快快快,包围李府大宅!”山艮但听得门外一阵骚乱之声,一群羽林禁卫便在那李府之外摆开了架势,那些禁卫将这李府大宅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连只苍蝇也不想放过。
“郭总管,别白费心机了,你来晚了。”山艮看着这威风凛凛的羽林禁卫,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顿时觉得窝火的很,心中暗骂全都是一群白吃干饭的玩意。
“什么!”那端坐在轿子里的郭开听了此话,顿时火冒三丈,直横横地从那轿子上跳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这空空如也的李府大宅,大怒道,“山艮将军你这是在戏弄老奴啊!”
“我何时戏弄于你?我的消息一个时辰之前便已发出,分明是郭总管你姗姗来迟,现在距离子时都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
“你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郭开本就是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之人,如今听了那山艮如此说话,更是心中极为不悦,于是冷言道,“这一切过程都是山艮将军您计划好的,如今出了岔子,这主要责任自然也在将军您的身上,何以如今怪到老奴的头上了?”
“哼哼,郭总管,你可别忘了,你能够重新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还得全部仰仗在下,我们两个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如今怎么,过了河就想拆了桥了?”那山艮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字一言软硬兼施,毫不客气。
“这个老奴自然不敢相忘,方才老奴话说的稍微急了一点,还望将军您不要放在心上。”那山艮的话果然奏效,这郭开的话语也确实软了许多,这郭开还算识得眼前的状况,自己的地位还未稳固到不可一世的地步,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生了乱子,便会坏了自己今后的大计,所以不得不先忍住这口气。
“郭总管既然知道就好,以后许多事还得劳烦总管您帮忙。”
“这个是自然,自然。”郭开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报,总管大人,内堂地上发现一个信物。”正当郭开和山艮二人喋喋不休之时,忽然有士卒大声呼喊着呈上了一样东西。
“呈上来。”那郭开阴阳怪气地吆喝着。
“等等,”就在此时,一旁的山艮却打断了这一切,而是慢慢走到那士卒跟前,仔细端详了那信物一番,然后缓缓而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提前走漏了风声了。”
“山艮将军为何这么说?”
“郭总管有所不知,这信物乃是我墨家独有的信物,从这上面散发的清香来看,必是我那八妹兑泽的无疑。”
“哦?这么说,这李牧一家得以逃脱,定是你那位好八妹提前通风报信了?”
“看来是在下大意了,方才语气有些许冒犯,还望郭总管多多海涵。”
“山艮将军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既然郭总管没有放在心上,那你我就不必为此事在此费神了,这李牧一家有老有小,相信此刻定未走远,此时若能派精兵猛将进行火速追捕,相信定能将其一家全部抓获!”
“山艮将军言之有理,我立刻派八面阎罗项充率三百精骑火速追捕。”
“好,此事那就交与郭总管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将军大可放心,一切便交由老奴处理便可。”
郭开向来对自己手下的内卫十分信任,八面阎罗项充是郭开手下十大内卫之一,曾经秦国刺客暗杀赵国张丞相,项充以一挡八,单身匹马保的张丞相一身无恙,张丞相为赞其英勇过人,特冠以八面阎罗的称号,后张丞相过世之后,项充便投身于郭开麾下,为其效命至今。此番派他前去追捕李牧一家,自然是手到擒来,成竹在胸。
韩地的飞仙坊是墨家极为有名的八坊之一,向来是江湖志士豪杰云集的地方,每日过往的剑客商贾不计其数,韩王曾经亲临此地,因仰慕此地的无拘无束的洒脱气息,仿若那天外的神仙一般逍遥自在,故亲自赐予“天外飞仙”的称号,飞仙坊也由此得名。自飞仙坊成名以后,更是引得江湖人士十分的向往此地,每每经过韩国境内,必会来此地会一会那番逍遥自在。可也许谁也不会想到的是,此地虽然表面上繁华无边,江湖气息一目千里,而内地里却是墨家一坊所在,也是墨家收集线报的场所,坊主聂龙是墨家七大长老之一,平日里好琴棋书画,常常与过往宾客抑或举棋对弈,抑或举杯对饮,过的神仙般的日子。
而当钜子腹等一行人来到此地时,却被飞仙坊内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飞仙坊迎宾之门紧闭,从一旁侧翻而入,但见坊内空无一人,东西物什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此地的幽雅逍遥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别说是过往的宾客,就连坊内的侍者也不见了踪影。
“飞仙坊是不是出事了?”天乾看着这一番反常的景象,不免担心了起来。
“一切待找到聂长老再说。”钜子腹虽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反常,但是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也不好早下判断。
他二人随着这凌乱的门廊小道,一边仔细寻找着周围的线索,一边慢慢走入了内堂。
“师父,这里有血迹!”忽而,天乾发现那内堂的死角一侧,有一条呈喷溅状的斑斑血迹溅在了这廊柱之上,不免立刻惊呼道。
钜子腹遂疾步而来,仔细查看了那天乾所指的方位,细细看来,那血迹业已干涸,只是看得那血迹所残留的情况来看,钜子腹不免为这惨烈的景象而深感不安,于是便缓缓而道:“看来飞仙坊确实出事了。”
哪知他话音未落,却又听得天乾大喊起来:“师父,这里也有!”循声看去,只见天乾指着那内堂的窗沿上的斑斑血迹,满目惊异之色。这次,钜子腹并未立即过去查看,只是开始仔细扫视了堂内的每一寸地方,门沿、窗台、廊柱、座椅等等,果然,他发觉这血迹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还是普遍出现在了各个隐蔽的角落,很明显,在他到来之前,这里发生过极为惨烈的打斗情况。
“天乾,看来有人已经早我们一步来过此地了,而且都是些武功极高的内卫。”钜子腹喃喃自语道。
“师父何以如此推断?”
“这每一处残留的血迹均为飞溅而出喷洒所致,这说明内卫出手极为迅速,杀人不带一丝的犹豫,而且刀刀是致命的要害之处,如果我所料不从,这些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内卫,而且是抱着十分明确的目的而来的。”
“啊?那聂师叔所在何处?”天乾听了此话,极为担忧道。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聂师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聂师叔自开设飞仙坊以来,一向和善待客,从不曾与人结怨,怎么会招来如此横祸?”
“此事尚未明朗,也许内卫并不是冲你聂师叔的恩仇而来。”
天乾听了此话,依然暗自疑心重重,可是依然找不到头绪来。正当钜子腹和天乾二人为眼前之事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只听得窸窣一声,那酒柜之中发出了一丝声响,二人原本迟疑的神经立刻变得紧绷起来,于是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武器,轻声轻脚缓缓地向那酒柜走去。而正当他二人意图开启那酒柜的时候,忽然哐的一声,那酒柜门被冲了开来,一个发了疯的黑影从里面穿梭了出来,那人冲出酒柜之后,口中不停地大喊:“有鬼!有鬼!”,便径直地朝那门口冲了过去。
钜子腹见状,便立刻脚下使了使轻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右手手掌稍微朝那人百会穴一拍,那人便顿时没了气力,只觉得脚下一软,便瘫了下来,而后便眼珠子一番,失去了知觉。
“师父,这是?”
“从此人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坊内的侍者无疑,他如此的像丢了七魂六魄一般,我猜他定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惊吓。”
“照这样看,飞仙坊的确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天乾一字一句缓缓而道。
“此事尚不好断定,一切只等这侍者恢复了神智之后,才可明白真相。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些曾经在此被杀的死者的尸体,还有你聂师叔的踪迹。”
那钜子腹说着,便再次四下里查探了起来。天乾当然也十分认同师父的观点,于是便也跟着一起再寻找新的线索,重新理清头绪,对这飞仙坊发生的一切来个刨根问底。
然而,此时,天乾的一句话却引起了钜子腹的共鸣:“师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息,这空气中好像有种特殊的味道。”
“方才我也觉察到了,”钜子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又仔细辨了辨那股带有些腥臭的味道,缓缓而道,“这股气息还停留在这屋内。”
钜子腹说罢,便随着这股气息散发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一面用屏风遮挡的石墙跟前。钜子腹看了看这石墙,又看了看这屏风,若有所思道:“这两面屏风的位置很是奇怪,这个位置应该不会放两面屏风的。”于是,他便轻轻地推开了屏风,呈现在他眼的便是一道密不透风的石墙。但是钜子腹清楚的知道,这肯定不是一面普通的石墙,因为他依然能感受到石墙那头那股强烈的气息。
钜子腹仔细打量了那面石墙,猛然间发现这密不透风的石墙边上的壁灯残留了丝丝血迹。而且从那残留的形状来看,这分明是一只血手指印!钜子腹随着那手指印的印迹再次用手指扳动了一下那盏壁灯,忽而,“轰隆”一声,那道密不透风的石墙猛然间移了开来,顿时一条暗道便呈现在了他二人跟前。
“这应该是飞仙坊的密道吧。”天乾看了此暗道,随即揣测道。
钜子腹点了点头,随即便进入了这暗道之内,天乾见状,便紧随其后。而此时他二人不约而同的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气息,因为当那暗门开启的一刹那,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而当他二人到达密室的那一刻,两人不禁都怔住了,因为这幕景象确实可怕的令人作呕,尽管他二人久经江湖风雨,但是这种情形却还是头一次碰到——堆积如山的尸体,众横交错,有的四肢不全,有的头颅已经不知所踪,这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肢体的尸山,从上而下到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地面上凝固的血迹却已经把这密室的地板染成了红色。不用说,这便是那飞仙坊上百条人命的归宿了,只是这对方凶狠毒辣到如此境地,却是让他二人痛心不已、愤怒至极,他二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条条生命在垂死挣扎的关头所发出的一声声惨叫,可惜那个时候身旁却无一个人会为这些即将凋零的生命而产生一丝丝的动容,依然是手起刀落,横尸眼前……
“师父,尸体已经一一盘查过了,除去那幸存的一人之外,剩下的确乃飞仙坊上下一百七十九条人命无疑。”天乾暂时处理好眼前事宜后,随即便向钜子腹汇报。
“哎,惨绝人寰呐,”钜子腹听了天乾的汇报,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随即又问道,“那幸存之人现在如何?”
“虽已苏醒,只是独自一人待在那酒柜之中时间长久,身子时分虚弱,而且依然是惊魂未定,口中依然喃喃自语‘有鬼’二字。”
“亲眼目睹这样惨无人道的杀戮,给了谁都是一时间不能承受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者,平日里以端酒倒茶为主,哪里见得了这番可怕的情形。”
“这点弟子明白,不过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所谓何事?”
“所有的尸体之中并无聂师叔的尸体,聂师叔目前依然下落不明。”
“哦?聂长老不知所踪?”钜子腹满心疑虑的捋了捋长须,缓缓而道,“目前看来,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聂长老侥幸逃过此劫,要么聂长老已落入他人手中。”
“不错,不过依弟子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因为凶手杀人手法极为娴熟,证明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内卫,这样训练有素的内卫断断不可能让他们的主要目标有逃脱的可能。”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目前这些都是猜测,尚无确凿证据,走,随为师去看看那幸存的飞仙坊弟子去。”
片刻之后,钜子腹和天乾便挪步至那幸存的飞仙坊弟子跟前。此刻那人虽已苏醒,可依然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时而静坐不语,时而一惊一乍,每每复杂变化之余,便没了气力,瘫坐在一旁。此刻见那钜子腹和天乾到来,似乎眼中又起了些光彩,但是惊是喜,依稀难辨。
“这位小哥且不必惊慌,老夫乃墨家钜子腹,与此地坊主聂龙有莫逆之交。”钜子腹见那侍者满目惊疑之色,急忙俯下身来,低声轻语打消此人的惊恐之色。
“钜子腹,钜子腹…”那侍者听罢,口中反复念念有词,忽然又现出惊恐的神色,“有鬼,有鬼,猛鬼索命,猛鬼索命,有鬼啊!”
“小哥且看清楚!我等二人并非鬼神!”天乾见那人依然神志不清,急忙一把拉住此人,大声劝道。
忽然,那人仿佛刹那间被什么东西给怔住了,仿若一尊雕像般僵化在了那里,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乾的腰间。天乾也觉察到了这点,连忙低头看去,原来那人看得不是别的,正是天乾的天罡凌云扇,而扇柄之处所坠了块玉坠,玉坠分正反两面,正面刻有“墨”字,反面刻有“天乾”二字,这便是墨家八子独有的坠饰,但凡墨门中人,虽有不曾见得那墨家八子者,然则玉坠之说,却是均由耳闻的。
“你果真是墨门中人?而且是墨家八子之首天乾?”那弟子忽然变得理智起来,只是那人目光之中依稀还透露着一丝怀疑之色。
“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天乾见他仍有疑虑之色,便一字一句慢慢将那墨家口令念叨了出来,“在下正是天乾,而我身边这位便是墨家掌门钜子腹。”
待那天乾此话一出,那名弟子便像决了堤的河流般,一下子泪如泉涌,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顿时荡然无存,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此刻他太需要一种安全感了,他刹那间有千言万语似乎要对天乾他们哭诉,然则嘴角无声地张动了几次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终于等到你们来了。”
“你且放心吧,此刻便是安全的了,有什么话尽管跟我二人诉说,一切师父和我自会替你做主。”
“属下飞仙坊弟子狄清,拜见钜子掌门。”那人听了天乾此番安慰,顿时消却了所有的顾虑,反倒变得十分理智起来,便对着钜子腹行起了叩拜之礼。
“狄小哥快快不必多礼,老夫愧受不起啊,来晚一步,不想却让飞仙坊遭此大难。”钜子腹见状,急忙将那狄清搀扶了起来。
“钜子您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聂坊主他…他…”那侍者此刻已激动的说不清话来。
“你先别急,且理理头绪,将此地发生之事细细说与我听。”钜子腹慢慢将那狄清扶于座椅之上,缓缓而道。
狄清端坐在座椅之上,定了定心神,微微吸了一口气息,便慢慢诉说了起来:“前日半夜时分,客流均已散去,飞仙坊已打烊盘点,我便在后堂盘点酒食。忽然,前厅一阵骚动之声,众多弟子纷纷奔往前堂,我也本打算过去查看究竟,只是手中事务尚未完结,于是便打算完结了盘点才去,哪里知道,以后便只听得一声声惨叫和惊呼,我当时惊恐万分,便吓得躲进了这酒柜之中。透过那酒柜的柜隙,我只看到几个向鬼魂一般的东西在那堂内游荡,所到之处只见得一道光亮一闪而过,所有的弟子都还来不及辨清情况,便已经身首异处,四肢不全,一时间,这堂内一片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聂坊主见状,便领着众人奔往后堂,我当时吓坏了,只是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便晕了过去,待我醒来之时,便又见得柜门之外有身影闪动,不想发出了声响,被那身影察觉,于是便夺门而逃,结果只觉得百会穴一阵麻木,脚下一软,便又晕了过去。”
“照你这番诉说,你这后来遇到的身影便是老夫和天乾了,而且你口中所谓的鬼魂,定是内卫无疑。”
“可那些人确如鬼魂般可怕,出手绝非正常人所能办到。”
“这点老夫相信你所说,江湖上确有这类武林内卫,出手形似鬼魅,杀人断于无形。”
“师父说的可是那阴阳家一派?莫不是因为他败于师父之手,心生报复之举?”
“阴阳家虽以阴阳术著称,然则前些时日我亦与那邹爽交过手,他的手法虽然毒辣,但均是在于用内力强取,并非靠外功的速度取胜,而从目前的死者来看,致命伤处处是关键命脉,而且一刀毙命,下手极为迅捷,所以老夫断定此事并非阴阳家一派所为。”钜子腹双眉紧锁,若有所思道。
“如非阴阳一派插手此事,那江湖中到底还有何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人?”
“此时目前亦不好妄下定论,不过方才狄清有言聂坊主当时遇到此情况之后,便率众奔往后堂,如此看来,那后堂之内的壁灯上的血手印便可能是聂坊主的,可奇怪的是,这后堂的机关密室居然被人识破,看来定是有人早早埋伏在了那里,内卫做好了要赶紧杀绝的打算,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失误啊。”
“师父的推断言之有理,可目前唯一不明的是,聂师叔到底是生是死,如果是生,他又藏在了何处,如果是死,他的尸身到底去了哪里?”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钜子腹说着,便寻思了起来。
忽然,天乾和钜子腹同时抬起了头,仿佛发现了四周的异样之声,他二人互相四目相望,天乾朝钜子腹使了个眼色,钜子腹全然会意对方的意思,于是便缓缓地点了点头,只听的嗖的一声,他二人便同时使了个轻功,一跃而上那屋檐之上。
而此时在那屋檐之上,确有一个身影在此潜藏已久,只是方才不小心碰到了屋瓦,发出了些许声响,可这哪里逃得过钜子腹和天乾的耳朵,只一个轻功使然,他二人已双双拦住了那身影的退路。
然而,正当天乾欲开口质问那身影的身份之时,那身影反倒是抢在了他之前开口大喊了起来:“师兄,师父!”
天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了一下,待他仔细看去,那个身影哪里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七师弟巽风!
“七…师弟,”天乾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师弟出现在此处,于是借故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哎,此事说来话长,我且一会儿细说于你和师父听,现在见到你二人就好了。”
而此时的钜子腹,见到自己的弟子也颇感意外,心中有太多不解之处想要问明他,但见他也有一番言语想要相告,便忍住未曾开口,只待三人落座之后再作详谈。
这师徒三人偶然在这错综复杂的事端下相逢,自然是又惊又喜,那巽风此刻已是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看上去已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自钜子腹派他去联络楚、魏、韩、燕、齐等地墨家的各大坊主,他便一去不复返,至今亦未曾给钜子腹带来些许消息,神风门便也随他一起失去了音讯,现在看来他这一路定是也遇到了许多艰难险阻,如今却是毫不容易才再次遇到钜子腹他们,确实着实不易。
待其三人落座之后,天乾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巽风:“七师弟,师父派你去各国会见各大坊主多日,为何迟迟没有音讯?”
“哎,师兄你有所不知,师父当日命我前往各地,我便即刻吩咐我神风门门下四堂主疾、迅、驰、掣于我分头行动,可当我去了燕地之后,其他四位堂主就于我失去了联系,神风门主要消息渠道全部被切断,几位堂主至今下落不明。而后,弟子决定亲自前往各大坊进行查探,可奇怪的是,每每所到之处,皆杳无人迹,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各大坊,均在短短几日之间变成了一堆废墟,更可怕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竟无一人亲眼所见到底发生了何事,所有目击者皆当场死于非命。弟子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韩地,本想再行查探一番缘由之后,将此事告知师父您,不料在此遇到了师父和师兄…”
“你说什么?!”钜子腹刚刚听了那巽风一半,便十分吃惊地说道,“你说楚、魏、韩、燕、齐的墨家各坊都遭遇了不测?!”
“据弟子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应是如此。”
“那各坊坊主及弟子呢?”
“均…均已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什么叫下落不明?!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呢?!”钜子腹听了这话,仿佛一下子被雷击中了一般,这各大坊是墨家费尽巨大人力物力在各国所建立的据点,可谓是墨家百年基业所在,想不到却在短短几日之内毁于一旦。更可怕的是,目前对将这些据点顷刻之间吞灭的对手居然也是一无所知。
“师父莫急,据弟子猜测,其他各坊肯定也发生了像现在飞仙坊所发生的事情,对手做事极为谨慎,所以七师弟他才未察觉。”
“果然是好可怕的对手。”钜子腹缓缓地坐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对手的可怕性,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墨家的左膀右臂尽数砍断,而且丝毫不留痕迹,此刻他再次陷入了沉思,开始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顿时,一幕幕的景象尽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片刻之后,他忽然若有所悟,独自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夫大意了,大意了。这是一盘早就布好的棋,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尽管我们自认为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往胜利的一方前进,可全然没有想到,真正摆弄这盘棋的人,此刻却正在暗地里冷笑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墨家看来要遭遇大难了。”
“师父您何出此言?”天乾虽然也知道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但是能够到什么地步他也不得而知。
“从一开始,便有人借秦国出兵灭赵的由头引我墨家出山,当我得知邯郸危急之后,便会调动一切手段力保邯郸,而此时我们的对手却在暗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当我决定全面布防向墨家各个据点求援之时,他们便顺藤摸瓜查清了我们的每一个据点,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出其不意的剿灭,使得我们每一个据点都没有丝毫的准备,尽数消亡于他人之手。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对手便是在神风门四大堂主疾、迅、驰、掣到达各个坊点之时,才展开了一系列的噬灭行动。”
“啊?”天乾和巽风听了钜子腹的这番分析,顿时吃惊不已,他们一向视自己的师父为这世间第一神人,然则却不料这次居然还有人能与之相匹敌。
“糟了。”钜子腹说着忽然面色凝重,似乎又觉察到了一些不祥之兆。
“怎么了?师父。”天乾见师父这番少有的担忧,也料想到了必定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对手既然能够布下这样精妙的局,也必定会料到我们会有所怀疑,从而亲自去追查,这样看来,我们此番来飞仙坊也定是在他意料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便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怕是如此了,”天乾似乎也明白了对手的企图,不由得有些不安地说道,“对手千方百计在我墨家和邯郸之间挑起事端,目的就是想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让我们疲于奔命于两地之间,而他则见缝插针,哪里可以下手,便毫不迟疑的出手,慢慢消耗我们的实力。而目前的情况,则是邯郸空虚,正是他们…”
“邯郸危矣!”钜子腹未等天乾说完,便心急如焚的大喊了起来,此时他十分的清楚,时间再也经不起浪费一时半刻了,于是便急忙下令道,“我想此刻邯郸定有大事发生,天乾,你日夜兼程赶往邯郸提醒李大将军要小心提防,断不可掉以轻心,绝不能有半点耽搁,否则将有万人遭难。”
“是,弟子即刻便启程。”天乾定声而道,说完便快步夺门而去。
“墨家八坊已尽数遭难,接下来该是他打墨客山庄的主意的时候了,”钜子腹虽知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但是他深知此刻断断不能方寸大乱,否则墨门堪忧,所以他定下心来,斩钉截铁道,“巽风,你即刻随我前往墨客山庄,布置一切防范事宜,一场暴风雨就快要来临了。”
“是,弟子领命。”
钜子腹当下之时的推断,所涉及的情况可谓丝毫不差,唯一可惜的是,当他明白这一切事端发生的缘由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挽救了,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邯郸早已发生了重大变故,李牧受冤进了大牢,司马尚已被罢官免职,监禁在自家府邸,雷震虽识破内奸但却已遭毒手,李牧一家也被官军全力追捕,至今生死未卜,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除了那幕后的操纵者之外,谁也不曾会料到。此时此刻,不知道当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前辈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否还能够力挽狂澜,再一次挽救命悬一线的墨门。
而此时正一路赶往邯郸的荆无涯和公输蓉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舟车劳顿,也估摸着快到那邯郸城了。对于荆无涯而言,他所寄托的念想便是快快完成此次任务,然后拜入钜子腹门下,好学得些本领防身,而后逍遥自在闯荡江湖,顺便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也好谱一曲人间荡气回肠的佳话。
“公输姑娘,这里离邯郸城不远了,好像这一路赶来也未曾见得那秦军的踪影,我估计秦军已被钜子老头给击退了,我们就放心找个地方暂住一宿再行赶路吧。”
“呵呵,荆公子,你怎么不说你这一路走得都是些羊肠小道,人累的饥肠辘辘不说,连马都跑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哪里会见得着这秦军的踪影啊?”
“这羊肠小道不惹人注意,方便赶路,看来公输姑娘是过惯了富家小姐的日子,此番跟着我这个江湖浪子一路奔波怕是要不习惯喽。”
“你还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呢,呵呵。”那公输蓉嘴上说着不习惯,其实心底里不知道多想出那活死人塚地,来见一下这外面的世界,但是她忽然把话说到嘴边又打住了,只是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那好吧,我也不是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前面不远处有落脚的地方,那就在此地住上一宿吧。”那荆无涯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小客栈,随口而道。
“那荆公子,请吧。”公输蓉便顺势说道。
“慢,你可不能叫我荆公子了,这地方虽说是家客栈,可毕竟是荒野地方,你我须以夫妻相称,一来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二来也好有个互相照应。”荆无涯毕竟是跑过江湖的人,像这种情况下,他懂得如何做得才最为安全。
“那好吧,随你了,反正你我也拜过天地了,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那就请吧,夫君。”这公输蓉倒是第一次出得江湖,所以那荆无涯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了。
“慢,这还不行。”荆无涯仔细打量了公输蓉一番,猛然间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又哪里不行了?荆公子?”
“你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富家小姐,如若贼人有个歹心,必不得安宁,所以你我还需乔装打扮一番。”
“可这出门出的急,哪里还带有平常衣装啊。”公输蓉听了荆无涯这话,虽说有道理,可也是发愁的很。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那荆无涯只是背地里转了转眼珠子,偷偷地诡笑了一下。
在这条荒无人迹的小道上,确实有家客栈,名曰“杏花客栈”,此名字的由来便是由这客栈周围一片杏花林而著称,每当春风拂面之时,此地便开满杏花,远远看去,只看到一片杏花海林,而这家客栈便被此花海包围,难以辨别。再加上此地本就偏僻,往来客商本就稀少,故而常人难以察觉此处,也许,此家客栈本就不是为了谋生计而设立,或许,它真正存在的意义便就是为了点缀这片孤荒之地的。
而此时正有两人拥门而入,一人帆布裹头,身着粗布麻衣,俨然一副乡野农夫打扮;另一人生的俊俏,然则却是用细布盘着发髻,穿的也是麻衣布裙,好似一副农家村姑模样。
如果不仔细去辨认,谁也不会想到此二人便是荆无涯和公输蓉。这荆无涯却也果真是头脑灵光,这乡野农夫倒是扮的惟妙惟肖,为了不引起怀疑,还特地在嘴唇上贴了一小撮马鬃毛,不过这假胡子还倒真能乱真,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不过荆无涯这副打扮,倒是把公输蓉给笑岔了气,每每看到这荆无涯的样子,她便觉得好笑。而荆无涯呢,也不去理会自己打扮的滑稽,一个劲不断提醒公输蓉,这乡野村姑便不能有太多大家闺秀之气,以免被人识出破绽。
“店家,还有上房没有?”荆无涯一进门便冲那柜台边的掌柜问起话来。
“上房有的是,俺们这是乡野小店,来的客人本来就不多,平时连一半客房都满不了,所以要几间您尽管开口。”仔细看去,那掌柜却是个牙口伶俐的妇人,一说起话来便满脸笑开了花,这热情的态度着实让人倍感舒坦。
“那就给我来一间吧。”
“哟,您两位只要一间房呐?”掌柜本想着可以多做些生意,一听这话顿时脸上的花顿时转了阴霾,极为不快道。
“我说掌柜的,我看您是没盼别人好吧,哪有听说这夫妻还得分房睡的?”着荆无涯见那掌柜如此势利,不由得嘲讽起一番来。
“哦哟,原来是夫妻啊,不好意思啊,我还当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呢,那可真是吝啬的很呐,一堆人挤两间房,真是的,就是睡地板上我看都睡不下啊。”那掌柜的知道自己这会儿理亏了,连忙找了说辞圆起场来。
“是么?那可真是吝啬的很呐,难怪弄得掌柜您这么不开心了,”荆无涯说着心里只觉得好笑,因为他觉得对付这种势利的人,就应该要用些这样的非常手段,“好了,带我俩去上房吧。”
“您请好,跟我来吧。”那掌柜的说罢,便领了荆无涯和公输蓉上楼了。
等他二人入了厢房之内,掌柜便也说了声“有事楼下喊话”,便也退下了。
待那掌柜退去以后,公输蓉不由得“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荆无涯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问了起来:“我说公输姑娘,你又笑什么?”
“错啦。”那公输蓉指着荆无涯,依然偷偷笑个不停。
“什么错了?”荆无涯更是满脸不解,忽然他发觉了自己刚才言语中的失误,急忙改正了过来,“哦,那请问娘子,您有何可笑之事呢,这下总行了吧?”
公输蓉听了荆无涯这话,便慢慢收起了笑容,悠悠然道:“方才你问那掌柜的要一间房的时候,那讨价还价的样子,我便觉得好笑。”
“这有何好笑的,这装夫妻当然得装的像一点,不然被人识破了怎么办?再说了,我跟你一间屋子,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这荆无涯振振有词道。
“说的也是,那你是要和我同挤一张床喽?”那公输蓉故意道。
“娘子您放心,晚上您睡床上,我睡地上便是。”荆无涯这会儿是义正言辞,宛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那好吧,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本来呢这张床还挺大的,两个人凑合一下本当是绰绰有余的,你既然坚持要睡地上那就不勉强了。”那公输蓉悠悠然说罢,便满身躺在了那床上,还不时的打了几个滚,故意是要试试这床榻的舒适性。
这会儿荆无涯听了这话,心中不免十分后悔起来,想起自己方才义正言辞当起正人君子的样子,不免想抽自己几下嘴巴子,然则,话已出口,便不可再收回,也便只好忍在肚子里了。
深秋转冬之际,不仅天气转凉转的快,而却这白昼转短也转的快,不一会儿,这暮色便就落下了,客栈的人也悉数关起房门准备休息了,荆无涯和公输蓉也不例外,毕竟,赶了这些天的路途,早就人困马乏,盼望着能好好休息上一回了。
荆无涯刚刚打了地铺,正准备宽衣就寝之时,忽然,只听得门外一阵骚乱,紧接着,楼下客厅便亮起了烛火,依稀听到那掌柜的和几位小二哥再喊着“来了来了”,随后厅堂里便人声嘈杂,吵得人无法安寝。于是他便缓缓移步至厢门边上,轻轻移出一道门缝来,从那门缝之中看得那厅堂里的情况。
“怎么了?相公。”此时公输蓉也发现了异样,便轻轻从床上爬了起来,低声问起荆无涯来。
荆无涯见公输蓉也起身过来,便急忙伸出食指挡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轻声道:“楼下来大人物了,看来今晚有些不得安宁了。”
公输蓉听了此话,也便透过那门缝看个究竟,只是看得那厅堂中的一群人一身素衣长袍装扮,头戴青竹斗笠,脚踏虎皮长靴,仿佛在和掌柜的说着些什么。
“看上去像是一群江湖游士。”公输蓉看着那群人,低声道。
“应该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公门中人。”荆无涯仔细打量着那群人,信心十足地说道。
“哦?何以见得?”公输蓉又仔细看了看那群人,很是不解道。
“你看他们虽然身着普通游士的素衣长袍,然则却是清一色一个样式,这说明他们都是同一个组织。再看他们左腰所跨的短刀也均是同一个样式,而且统一配备在左腰腰间,这和公门中人的武器配备要求是极为吻合的。最可疑之处是,我方才见那群人之中有一人进门便端坐一旁,而那些人之中有人和他说话,却是低头哈腰,遮唇轻语,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的透着一番公门之礼。”
公输蓉被荆无涯的这番话说的瞪大了双眼,心中顿时钦佩之意油然而生,此刻,她突然觉得当初墨家钜子腹放着墨家八子不用,却要派这个与他墨门无关的外人来她公输家取机关图的做法是多么的明智之举。
而荆无涯却是猜的一点不错,楼下厅堂之中的那群黑衣人,正是赵国官军所扮,而领头的那位也正是郭开手下极为得意的内卫——八面阎罗项充。项充料知李牧一家老小必不敢走官军大道,于是不分昼夜地从那小路追赶,沿途不断打听消息,此番便已经追到了杏花客栈。
“我说军爷,小店真的没有什么朝廷要犯投宿啊,不信您可以仔细搜查。”那掌柜的一边赔笑,一边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那黑衣人刚想差人搜查,不料那领头的只手一挥,便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将军,您这是…”黑衣人见头领不同意他的做法,急忙低声不解道。
“今晚夜已经很深了,就不要打搅大家休息了,明天早上再行搜查吧。”项充一番神色自若,不紧不慢道。
“诺。”那黑衣人听了头领这番说话,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便回首朝那掌柜喊话道,“老板娘,给我等挑十间上房。”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锭官银,啪的一声丢在了桌子上。
那掌柜的见那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顿时眼睛像冒了金花一般,一边小心翼翼地收起银子,一边陪着笑脸道:“上房有有,有的是。”而后,便朝着身后的几位伙计大喊道:“阿财,阿旺,快快带客人去天字号厢房!”
还未等那掌柜的把话喊完,身后的两个伙计便领着那群黑衣人缓缓上楼,径直向那天字号厢房走去。
而此时注视这一切的不仅仅是荆无涯这个闲来无事的局外人,更有一人的视线却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楼下的一举一动,这个人便是李牧的“飞云流影”士卒长张显将军。当夜,由于兑泽提前通报了消息,他便与那兑泽领着李牧一家老小抄小路连夜奔走,直至护送到此家客栈之内。而那掌柜先前抱怨的那个吝啬的人,便是此人。他为了避免目标扩大,只要了两间厢房,让那李牧一家住一间,自己带了几个护卫住在隔壁,以便时刻关注周围发生的一举一动。而此刻,他业已全然发现这楼下风尘仆仆赶来的并不是什么江湖游士,而是赵国官军之时,顿时变得心急如焚,满脸愁容,见那官军上楼之时,急忙关了厢门,灭了房内的烛火。
可也许张显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番细微的举动却偏偏没有逃过荆无涯这个好事之徒的眼睛。原来,那荆无涯厢房所在的位置也是十分凑巧,正对着那张显的厢房。所以方才他观察楼下的情况之时,不经意之间却发现了对面也有人在仔细观察楼下的举动。当他发现张显惊慌失措,满脸焦虑的神色之后,他便猜到了些什么,于是便回过头来对那公输蓉说道:“看来今晚有大事要发生了,我们对面厢房中的老兄便是这楼下官军所要找的人。”
“哦?你怎么知道?”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荆无涯故意卖了个关子,偷偷笑道。
公输蓉见他如此说话,便也懒得再问了,因为她也深信这荆无涯的一番推断自然有他的道理。
要说那荆无涯却也真是个好管闲事,爱看热闹的人,要么别被他碰到,既然被他碰到了,他便就要刨根问底,查个究竟,不然他这一晚上怕是也睡不著了。于是,他低声吩咐公输蓉先行歇息,自己乘着夜深人静之时,悄悄起身,直穿过那厅廊,俯贴那张显的厢房之外,一听内在动静。
“项充的内卫已经追赶至此,我们得想个法子脱身。”
“不用想了,张将军,你先行带李家老小乘着夜色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万万不可,此番项充是有备而来,你一个人又怎能力敌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内卫?还是我来拖住他们,你带着大将军一家先行一步。”
“将军让我领着众人逃命,自己却要就义于此地,届时,我见了师父如何向他老人家交待,如何对得起墨家的祖训!”
“兑泽姑娘,休要多言了,大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张显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给大将军,如果张显这条贱命能换回大将军一家老小的性命,我便是死而无憾了。况且此去墨客山庄的路这里只有兑泽姑娘你最清楚,所以姑娘就不要跟我争了。”
荆无涯在门外方才就觉得那门内说话之人的声音甚是耳熟,如今听得那张显喊了一声“兑泽姑娘”,顿时惊喜不已,心中的一声“毒女人”差点从口中冲了出来。不过随即,他又发觉了这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从兑泽和张显的对话中,他可以很容易得知,今晚他们要保的便是李牧将军的一家老小。虽然他还不知这李牧将军出了何事端,然则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牧确实是已遭大难,而且兑泽一行人也是身处险境,顿时,他觉得自己这番好奇心终究还是撞对了事情。
“好,张将军既然如此大义,兑泽就不多言了,一会儿我便领着李家老小从后门而出,张将军自己多多保重。”
“兑泽姑娘保重。”
听到此处,他本想敲门而入,怎料此时忽然听得楼下有些细微的骚动声,于是便轻手轻脚寻了个偏僻的角落,附耳倾听过去。
“方才我故意打草惊蛇,然后暂时让这里平静一会,如果这店内真有李牧一家逃犯的话,听到我们这番动静,必定会趁着夜深人静时分从后门偷偷潜逃,你速速在客栈后门四周要道埋伏人手,一旦发现风吹草动,格杀勿论。”这八面阎罗项充果然非等闲之辈,他这招欲擒故纵用的是极为炉火纯青。
“诺,属下这就去安排。”
糟了,荆无涯听得那项充私底下交待手下的话,不觉心中咯噔一声,方才他听得那兑泽一行人正在屋内商讨星夜潜逃之事,这岂不正好中了那项充的埋伏吗?不行,他绝不能让兑泽一行人中计,此刻他需要再最短的时间内想个办法让正在起身准备动身的兑泽一行人明白情况才行。正在他万分焦急之际,忽然,他抬眼便看到了对面的天字号厢房,一招险中求胜的计策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于是不由分说便冲了过去。
“娘子,快开门,快开门,让我进去啊。”
那正准备起身而走的兑泽一行人,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噪杂之声,顿时起了疑心。张显于是悄悄拨开些窗户缝隙,向外瞧个究竟。
只见那门外正有一乡野粗汉不停地敲打着天字号的厢门,口中吵吵嚷嚷个不停。不一会儿,从另外一件厢房之内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一下子冲到那乡野粗汉的跟前,大吼道:“哪来的乡野粗人,在此喋喋不休,你看清楚,这是天字号厢房,里哪有你家娘子?!”
那乡野粗汉被如此吼,顿时安分了许多,急忙抬头看了看门匾,连连赔不是道:“这位大哥,实在对不起,对不起,方才小人出来解手,你看这厢房都长得差不多,回来的时候不晓得自己却走错了厢房,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滚吧,下次让老子看见你,定要你好看!”那彪形大汉大喝着,随手便将那乡野粗汉推了个五丈开外。
那乡野粗汉一骨脑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拍去身上的满身尘土,便唯唯诺诺地喊着“对不起”,而后便向一旁退去了。
“奇怪。”这彰显看到这番情形,顿时起了疑心。
“张将军,怎么了?”兑泽见张显如此疑心,急忙问道。
“这天字号厢房是项充的手下张口便要住下的,可方才那个乡野汉子在那敲打了半天厢门,却是无人来开门,倒是从那隔了几间的屋内出来个人将他赶了走。难道这天字号厢房之内根本就没人?”
“啊?那项充的手下去哪了?”兑泽听了此话,不免也担心起来。
“人不在屋内,必是在外埋伏,莫不是方才那楼下一幕是那项充故意打草惊蛇,想让我们自投罗网?”这张显此刻果然还是反应了过来,急忙制止住兑泽,“兑泽姑娘先留步,看来今晚你们是出不去了,还是想了法子明早再做打算吧。”
兑泽听了张显的这番分析,也明白了其中的可疑之处来,于是便也只好安排众人暂且缓行一步,待她与张显仔细商讨之后,在另作打算。可她也深知,这距离黎明的到来也没多长时间了,如果在天亮之前,还不能有个完全之策,只怕他们所有人便要命丧于此了。
在紧张与不安的气氛中度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一夜,兑泽、张显一行人等还未来得及合眼,这金鸡的啼鸣便已破晓了。杏花客栈经历了一宿的波涛暗涌,此刻却依然是那么的平静,掌柜和伙计便也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身收拾了,然而他们却未有一人知道昨晚是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而此时那对乡野夫妇似乎这一晚过得也极为不快,因为那乡野粗汉一大早下楼的时候便打了个大呵欠,口中还嘀咕道:“这什么破客栈,条条道道弄得和个迷宫一样,昨晚害得我走错房间挨了揍,一晚上都没睡个安生。”
“孩子他爹,你还说呢,昨晚动静搞得这么大,把孩子都吵醒了,不停跟我闹着说害怕,弄得我一晚上也没个安生。”那位村姑也朝着那位粗汉不停咕囔。
“哎,不说了不说了,免得大清早的出门一脸晦气,下次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什么鸟杏花客栈,我呸。”那粗汉咕囔着走到了柜台前随手准备结账。
那掌家婆娘见那粗汉满心不爽,急忙笑着脸陪个不是:“这位客官,您受委屈了,您的建议小店下回一定改进,绝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什么下次不下次的,明摆着欺负咱乡下人不是?打死我也不来了。”那粗汉满脸的不快,极为不耐烦地向那掌柜说道,顺手随便掏了一小锭碎银,甩在那柜台之上。
“客官您别生气,都是小店的错,小店开张做个小本生意也不容易,要不这样吧,昨晚的房钱我们只收您一半,如何?”那掌柜见粗汉还不肯消却心头怒火,急忙找了法子来讨好他。
那粗汉毕竟是个乡下人,此番能讨得这番便宜,自然心中的怒气消却了许多,但是态度也不好转变的太快,只好随便找了个台阶来下:“这还像句人话,那好吧,有机会咱再来看看,也好看看你们这小店有何改进之处。”
“好好,一定改进,一定改进。”那掌柜的急忙应声道。
那粗汉也根本没心思听她奉承,只是回首对他娘子说道:“孩子他妈,快带上孩子走吧,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你娘家,晚到了怕是老丈人又饶不了我了。”
“诶,好嘞。”那村姑说罢,便领着孩子一道出门了。
“客官一路走好啊,”那掌柜的见那一家已出门远去,口中自然随口相送一声,然则刚刚说完,便口中嘀咕道,“乡野粗人没见过世面,尽爱讨些小便宜,什么玩意!”当然,她方才如此的恭维并不是怕失去这样的乡野客人,她是怕失去那些正端坐在厅堂之内的官家人的生意,万一要是被那乡野之人搅了局,传到那官家人的耳中,这以后的生意便不好做了。
此时,那些端坐在厅堂之内的官家人,便全都是那项充的手下,他一大早便安排人坐在那厅堂之内监视下楼的每一位客人,而杏花客栈其他通往外界的通路也业已被他安排内卫封锁,他相信,这杏花客栈此时便是那天牢一般,就算那张显等人插翅也难逃此地。那些端坐一旁的内卫们,大清早的见了一乡野粗汉的一番闹剧,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却是完全没有在意他一家三口,只是相互目视一下,会意似的笑了笑,随后便又吃起酒菜来。
可正当这些观看这场闹剧的公门中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滑稽的场景之中的时候,这场闹剧的表演者却早已逃出虎口,这会儿正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墨客山庄而去。
“我说孩子他爹,你可真行啊,这样暗度陈仓的招术你都能想的出来。”公输蓉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方才的做戏的味道。
“哪里哪里,没几把刷子怎么出来混江湖啊。”荆无涯这会儿扯去那嘴唇之上的假胡子,动作显得很是潇洒,不过他嘴上死要面子,但是心中不免捏了把汗,要知道刚才的情形是多么的凶险,只要那掌柜的稍微长点心眼,多问一句话,这会儿他们恐怕已经身陷绝境了。
可他这铤而走险的做法却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了,因为昨晚兑泽和张显的担忧,李牧夫人的绝望,依然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兑泽姑娘,我们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张显端坐在一旁,低头叹息道。
“张将军,不要绝望,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难了,”张显说着,摇了摇头,“项充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方才若不是那位莽汉跑错了门,或许此刻我们已横尸客栈的后门了。”
“大不了我们找个机会突围出去,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兑泽咬了咬牙,狠狠道。
“只能先做这样最坏的打算了。”张显皱着眉头,无可奈何道。
而此时,身在一旁的李牧夫人听了张显和兑泽的对话,不由得也落起眼泪来,只是不断哽咽道:“如今我李家蒙难,妾身这条贱命固然死不足惜,可是老爷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就只有李信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在此断了李家的血脉,我死后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李家的上上下下啊!”
“娘,信儿不怕,信儿要与娘在一起共赴生死。”那李牧之子李信虽年方七岁,却已十分懂事,此番他也很清楚他们一家的处境,急忙安慰起母亲来。
那李夫人听了李信这番劝慰之言,心中顿时更加难过起来,只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李信,口中只喊道:“信儿,娘的好儿子!”
“夫人莫要心急,末将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的大将军一家安然突围。”张显听了李夫人和李信的对话,心中也是心痛不已,顿时也跟着落下泪来。
正当这厢房之内的众人都抱头痛哭之时,忽然窗户响动了一声,随即一个极为悠然的声音从那窗边传了过来:“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众位何苦在此郁郁寡欢呢?”
那众人皆向那窗边看去,只见那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说话也是不分粗浅,一副粗人模样,细细看去,那人正是方才那个跑错厢房的乡野粗汉。
“阁下是何人?为何无故偷听别人谈话,还私闯他人厢房。”张显一看来了突发情况,急忙收起方才的悲情愁肠,厉声喝道。
“我只是个过路之人,方才碰巧听到有人在此哭哭啼啼,娘了个丫的,老子最讨厌夜半睡觉之时有人啼哭了,所以进来管管闲事。”那粗汉说着,一脸埋怨之色。
“打扰兄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只是此乃我家家事,兄台若是不想惹得麻烦,还请自行速速离去。”那李牧见对方是个过路闲人,便也不想他趟这趟浑水,于是便好生劝诫他。
“丫丫的,你就别死撑了,方才我在窗边都听得清楚了,都摊上这一家子性命了,还你家家事?不过老子生平也最恨那些官家人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你我虽不相识,倒是志同道合之人,所以顺手帮的你家一把,也是图个心中乐意。”
“兄台的好心张某心领了,可是张某的仇家都是手段极为毒辣之人,只怕兄台你即使有心相助,却也无力助成。”
“哎呀呀,这位老兄,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在下是个粗人,但是向来是说道做到,说能救人性命于无忧则必无虚言!”
“哦?壮士却有如此能耐?”
“能耐不敢说,虽不能救你全家性命,救个一个两个还不在话下。”
“这位壮士,你若能救吾儿一命,老妇来生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此时身在一旁的李夫人,听到那乡野粗汉的这番话,便像是洪水之中抓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下跪哭求道。
“夫人快快起身,”张显一看李夫人亲自下跪,急忙一把扶住了她,回首又仔细打量了那粗汉一番,将信将疑道,“壮士果真能救我家小儿一命?”
“哎,我说这位大哥,我方才说能,你这会儿不信,我要说不能,你估计还是不信,所以,信不信随你了。”那粗汉说着,不耐烦的情绪更为加重了。
“张将军,”此时,身在一旁观察了那人很久的兑泽终于说话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我们不妨信这壮士一次,姑且一试吧。”
张显听了兑泽的这话,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便道:“既然兑泽姑娘你也这么说,那我们就姑且一试。”说罢,便回首朝那粗汉深深地做了一揖,缓缓而道:“一切就拜托壮士了。”
“好啦好啦,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就让这位黄毛小儿跟我走吧。”
“不,不要,我要留下来陪我娘。”然而,此时的李信却是一个劲的不乐意,坚持要留下来陪母亲共度难关。
“信儿,乖,听娘的话,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记着,你是李家的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和你爹一样干一番大事业。”李夫人说着,不由得顿时泪如雨下。
“娘!”李信见母亲痛哭流涕,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怀中,抱头痛哭起来。
“咦——,最看不得这种悲情的场面了,到底要不要走啊,不走一会儿被那官家人发现了我可就管不了了。”那粗汉边说着,便假装着急着要离去。而正是趁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眶边的泪水。
“走、走。”那李夫人听了这话,急忙站了起来,将那李信推向了那粗汉那里。
“壮士且先带着孩子先走,我们在此留守,出了这客栈之后直奔东而去,到了五里坡打听下飞津渡,带上这个,自会有人引你去墨客山庄。”那兑泽说罢,便从身上取出那能证明墨家八子身份的玉佩,交给了那粗汉。在交给他的同时,她趁那机会仔细看了看那
第八章 郭开恶施连环计 李牧赴义救群豪
而此时那杏花客栈之内,端坐许久的内卫们,已是吃的酒足饭饱,眼瞅着那些房客们也慢慢散了去,可偏偏就是不见他们要找的人。项充做了内卫统领八年,从一入这店他就闻出了自己所要追捕的人的气味来,所以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有失误,可是这么许久也不见那楼上再有动静,心中不免怀疑自己人的行踪已经败露,于是他慢慢起身,朝那柜台走了去。
“老板娘,昨天进来住店的就这些人?”项充说着,慢慢从怀中取出一大锭银子来,轻轻地端放在那柜台之上。
“那个,差不多也就这些人,剩下的也就最西面那两间地字号厢房里的客人了,”那掌柜的瞅着那发光的银子,眼睛里随即也发出光来,也顾不得多说其他,直伸过手来取那银子,并且掂了掂分量,口中嘀咕道,“还是官家人出手阔绰,不像那乡野之人,没钱住店还死撑,两口子挤一间厢房就算了,暗地里还带个孩子。”
“嗯?你方才说什么?”掌柜的这话不想却传到了那项充的耳中,项充立刻警觉了起来,顿时厉声问道。
“那个那个…我是说方才走的那对乡野夫妻,来的时候没见着带个孩子,走的时候才见得有个孩子,多半是怕我多收他们房钱,故意趁乱瞒了我,官爷,你说这抠门不抠门?”那掌柜的本来还有些心怯,随后说着也觉得这有些不平起来。
当那掌柜的话刚刚说完,项充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口中大喊一声:“不好!所有人带上武器跟我上楼!”
话音刚落,那群内卫便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嗖嗖”地拔出了长剑,跟着项充一跃而上直冲向那两间地字号厢房。
待那群内卫将那厢房团团围住之时,项充朝最前面的两位手下使了个颜色,那两名内卫便顺势冲了进去,可刚冲开那厢房之门,便见两道寒光闪过,那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声,倒了下去。
项充见状,随即反手一转,迅速从背上拔出两根镖枪来,只用得一成气劲,手中的镖枪便直向那寒光闪现的地方穿了过去,只听得屋内有人“啊”了一声,众人们便夺门而入冲了进去。
刹那间,屋内顿时刀光剑影四起,张显一行人与项充的内卫杀手们顷刻间便杀得难分难解。此时项充回手一个斗转星移,背后的其他六杆神枪齐射而出,顿时张显的手下便是死的死,伤的伤。要说这八面阎罗项充,背负八杆落影神枪,当年以一挡八,凭的就是这见影必出,例无虚发的八杆神枪。如今再次一展神威,顿时便占了上风。
“八面阎罗项充,见枪便是见阎罗,果然名不虚传。”张显单手捂住肩头被枪所伤的伤口,冷冷道。
“张将军过奖了。”项充闻那张显说得此话,抱拳而道。
“风闻你当年为保赵国张国相,单身一人,以一挡八,何等神勇,只可惜如今做了那郭开奸贼的走狗,难道就不怕遭世人唾弃吗?”张显厉声质问道。
“在下也只是依法办事,我既吃的是皇粮,便要为朝廷做事,在下只管朝廷要抓的人,从不问朝廷党派纷争,”那项充振振有词说了一番,而后便回首慢道,“不过在下也听闻李大将军是个忠义之士,可惜犯下谋逆的大罪,实在是法不能容,如今朝廷要我追捕其家人手下等一干逃犯,实在也是逼不得已,我敬阁下是条汉子,如果尔等肯束手就擒的话,我必不伤尔等性命。”
“不伤我等性命?真是荒唐至极!”张显怒道,“你明知道我所护送的是李大将军的家人,你明知道那郭开绝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大将军的家人,可如今却要我等束手就擒,岂不是将我等往绝路上送吗?只不过是换个冠冕堂皇的死法而已。”
“我相信朝廷自有公断,不过我如今确实是奉命行事,还望张将军不要让我为难。”
“哼哼,既然如此,也没得好说了,项统领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张显就算命丧于此,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项充说罢,便双手一运气劲,那八杆落影神枪仿佛识得主人般,一下子齐嗖嗖地回到了项充的手中。
项充知道那张显必是宁死不屈之人,所以倘若自己留有一手,便很难将其擒拿,更何况他见那兑泽等人也是个个身负绝技,所以若不使出全力,只怕便会有漏网之鱼。于是,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还是决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八面来风。这便是他当年一击击退八大杀手的招术,此招出手便是三个字——快、准、狠,若非武功底子深厚之人,都难以抵挡此招的杀性。就算习武之人功力深厚,有幸躲过此招,便也会被那神枪划过的阴寒之气所伤,被伤之后内力便再也难以施展。
在场的兑泽一行人等,虽都有习得武功,然则若说要是有人能毫发无损的躲过项充的此番出手,他们中还未有这等本领之人。可眼见着项充便可凭借此招轻而易举地拿下那众人的时候,忽而屋内一声巨响,顿时一股烟雾弥漫了此屋,那烟雾入人眼中,便是一阵刺痛,随后便是眼泪直流,无人能看清这周围的一切。
项充也是睁眼不得,只能闭着眼睛用那双耳洞察周围一切响动,但听那骚乱的动向之中,有人低声道“快跟我走”,随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之声,消失在了这烟雾之中。
项充也想去拦截那乘乱营救之人,可却是分不清敌我的脚步声,他本想朝那凌乱的脚步声一跃而去,可却是脚下一软,用劲不得。原来那烟雾除了让人睁不得眼之物,吸入之后还会让人四肢乏力,有力使不出来,是江湖中的黑道中人惯用的卑鄙伎俩。可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所要追捕的人已经全部失去了踪迹,如今他只有悔恨自己当初没早点觉察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了。
正如出乎项充意料之外一样,兑泽和张显等人却也同样不知为何人所救,只是在那骚乱之前他们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了,当那声“快跟我走”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资本去怀疑对方那到底是敌是友,只有毫不犹豫地跟着这唯一的希望走下去。而当他们走出那项充的包围圈之后,看到了那个救他们的人的真面目,不过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跟江湖世事毫不相干的人,居然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救了他们。
“你…你是…”张显一手捂着那还浸着血迹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惊讶,让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这位将军不必多疑,妇家并无恶意。”那人急忙抱拳微笑,打消那张显的疑虑。
“掌柜的,你?”兑泽见那妇人抱拳施礼,不由得更加吃惊起来,因为她实在没有料到那势利刻薄的客栈老板娘,竟然会如此的懂得江湖礼数。
“姑娘,你也别惊讶,实则是方才我无意之间听闻你们要护送的可是赵国当朝大将军李牧的家小?”
“正是,李大将军为当朝奸臣郭开所害,入了冤狱,如今一家老小又遭那奸人追杀,在下带着他们一路奔逃,这才无意之间入了掌柜的客栈之中。”
“哼!奸贼当道,忠臣蒙冤,必将国无宁日!”掌柜的听了此话,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确是如此,”张显附声道,忽然又想起自己要问些什么,于是便又问道,“哦,张某不才,蒙掌柜的相救,只是方才忘了问了,我等于掌柜你素未平生,掌柜的何以会出手相救?”
“哦,张将军有所不知,我本姓杜,家中排行老三,承蒙江湖人给面子,尊我一声三娘,只因李大将军曾有恩于我,此番有机会得以回报,自然义不容辞。”杜三娘说着,又抱拳再施一番江湖之礼。
“杜三娘?可是那江湖中传闻的专门劫富济贫的‘玉面狐狸’?”
“张将军见笑了,都是一番江湖之人随意称呼罢了。”
“哦,原来如此,果然是女中豪杰,失敬失敬,”张显见自己遇到了江湖中的女侠相助,急忙抱拳还礼,“只是‘玉面狐狸’早在十年之前便销声匿迹,不想如今却做起这杏花客栈的老板娘来了。”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劫那邯郸城中有名的恶商赵万千之时,不想却走漏了风声,此贼早就请了江湖中人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我入他布的局。当时我身陷困局,本以为插翅难逃,恰逢当时正任邯郸禁卫统领的李将军相助,才得以脱身。而后听了李将军的劝诫,不再做这些违反国纪法度之事,从此金盆洗手,便在此开了间小客栈以谋生计。”
“却是如此,难怪这么多年不闻动静,不想却是在此落脚了,”张显若有所悟道,“不过在下依然要感谢三娘你的救命之恩。”
“哪里用的着这么客气,当年若不是李将军,只怕三娘我今日早已是一副枯骨,又何来机会救你等人?”杜三娘亦是含笑而道,随后便随口问道,“对了,忘了问了,你们这是要逃往哪里?”
“如今赵国境内已是是非之地,断断不可就留,在下思量再三,唯有前往墨家的墨客山庄才能保全李大将军家小的性命。”
“墨客山庄?”杜三娘若有所思道,“素闻墨家以兼爱非攻扶助天下,李大将军又是忠臣良将,想来墨家定会鼎力相助,将军此举亦算是明智之举。”
“三娘有所不知,墨家钜子腹与我家大将军颇有渊源,如今此去必能得他相助,哦,对了,这位便是墨家八子之一的兑泽姑娘。”那张显此刻想起了身旁的兑泽,便忙着向杜三娘介绍道。
“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墨家八子,三娘我有礼了。”杜三娘说罢,便朝兑泽施了施礼。
“不敢当,不敢当,论起辈分来,我是晚辈,应该向三娘你施礼才是。”兑泽说着,便也朝了杜三娘还了礼。
“哎呀,都是同道中人,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还讲什么繁文客套,其实三娘我最烦这些江湖缛节了。”
“既然如此,大家都不要客气了,都是江湖朋友,随意称呼一声也便罢了。”此时,张显见她二人相互礼让起来,便笑着说道。
“张将军此话有理,不过三娘我长你几分,便也要讨得兑泽姑娘你几分便宜,如果兑泽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便称你为妹妹了,你若看得起我杜三娘,称我一声三姐便就是了。”
“啊,这个有点不好吧,那我岂不是占了三娘你的光了。”
“兑泽姑娘,我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三娘有这番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张显故意笑着撮合道。
“那——好吧,那兑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姐在上,受小妹一拜!”说罢,兑泽便向杜三娘跪拜下去。
“快别别,”三娘急忙一把扶住了兑泽,连连失口道,“三娘我可不习惯这礼数,你既然应了,便是我的好妹妹了。”
张显见她二人既已义结金兰,自然也满心替她们二人高兴,于是不住的笑着点头。可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没办,急忙说道:“二位女侠投缘结义,确是让人高兴之事,不过此时我们尚有要事未办,还请二位且先把此番缘分压后再续。”
兑泽和杜三娘一听此话,知道张显所指何事,杜三娘便失声道:“啊呀,你看看把我高兴的,连正事都忘了,我看这样吧,我便带着我的伙计一路随行,护送你们一起去墨客山庄。”
“如此便有劳三姐了。”兑泽忙着谢道。
“哪里的话,妹妹你还跟我这般客气啥?”三娘爽朗的笑道,随后便叫了身后的两位伙计来,“阿福,阿财,你们随我一同护送李家老小前往墨客山庄。”
“是,掌柜的。”
阿福、阿财应罢,便随着众人一同上路,这兑泽和杜三娘结义之后,便是一边赶路,一边絮叨,有说有笑自然不在话下。那李夫人、太夫人等人见自己逃脱虎口,也是心中宽慰了许多,此刻,她们所希望的便是早早与李牧、李信团聚,一家人同享天伦之乐。不过,她们想与李信团聚倒是不难,但是想要与李牧相聚,便是十分的困难了,因为此刻的郭开等人,却已开始了另一番恶毒的计划。
“混账!这么多内卫高手,而且还是内卫统领八面阎罗项充亲自带队,居然抓不住这一群孤老寡小,我养你们这群混蛋何用!”内廷之内,宦者令郭开正对着一群事败而归的内卫们大发雷霆。
“郭大人,并非我等不卖力,本来项统领已经胜券在握,可哪里知道半路遭了那奸人算计,结果才落得如此下场啊。”俯首下跪的内卫之中,一先行前来汇报的内卫诉苦道。
“中了何人奸计?连项充都应付不了吗?难不成又是那钜子腹前来搅局?我就不信他有分身之术,总能在这关键时刻飞身而出!”郭开怒不可遏道。
“项统领称,此事应该并非钜子腹所为,因为来人所用伎俩乃江湖中的旁门左道,墨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断不会用此手段取胜。”
“哦?不是那墨门之人所为?江湖人士的旁门左道?”郭开细眯着眼睛,眼中投射出一股极为不屑的目光来,“看来这李氏老小的命还真大,江湖中的无名小卒也为了他们来趟这趟浑水了。”
“郭大人,那您看,此事该怎么办?”那内卫低着声音,战战兢兢道。
郭开狠狠地抹了抹下巴,厉声而出:“你问我怎么办?回去告诉项充,老奴再给他一次机会,限他三日之内将一干要犯抓获归案!倘若他要是再有失手的话,他这内卫统领就别当了!”
“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快滚!”
“诺,诺。”那内卫连连点着头,随后便领着其他人急忙退了下去。
只待那内卫刚踏出那内廷门口,刚巧撞上了一位步若无风之人,此人细细瞄了一眼那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退走之人,心中便知了分晓,只一个眼珠子提溜转了转,便举步踏进了那郭开的内廷大门。
“呵呵呵,郭总管您的脸绷的比这邯郸的宫墙还森严,看来定是你的手下出师不利啊。”那来人看着郭开一副怒气疼疼的样子,故意打趣道。
郭开听着那来人声音耳熟,于是便抬头看了看,那人外表一副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士,可暗地里却是包藏万般毒计的奸险之徒,不错,此人正是墨家八子之一,山艮。
“山艮将军这般有雅兴,怎么跑到我郭府内廷来了。”郭开虽知那山艮并非善类,然则论起他二人曾经的合作交情,还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我方才在门外听得过总管对着一群无知的下属大发雷霆,怕郭总管您气坏了身子,所以特进来探望一下郭总管。再说以郭总管今时今日的地位,也犯不着跟这群酒囊饭袋生这闷气啊。”那山艮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听着确实客套之言。
“有劳山艮将军费心了,老奴教训的自家手下,惊扰到山艮将军,还请将军见谅。”郭开说着便抬手向那山艮随手挥了一挥,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番歉意,随后又略带怒气道,“只是那项充是多年的内卫统领,办事居然如此不力,枉费了老奴的一番栽培!”
“这有何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猜那项统领不过是一时大意而已。”
“大意?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内卫杀手,让那李家老小跑了不说,居然还不知道救走他们的到底是何人,你说这哪里是什么大意,分明是渎职懈怠之罪!”
“哦?李家老小被人救走了?”山艮毫不关心那项充失职到底所犯何罪,倒是对那李家老小被救走一事颇有兴趣。
“当然,不然老奴何故会如此恼怒,你说这…”
“人被救走倒不一定是坏事。”那郭开还在为此事不消余怒,不想这边却被山艮喃喃自语之声给打断了。
“你…你说什么?”郭开半道上听到山艮这般讲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又问了一句。
“郭总管可以这样想,就算你抓了李家老小又怎么样?虽然能把李牧一家给铲除了,可郭总管应该很清楚,这钜子腹所统领的墨家可不好对付,我身居墨家多年,深知墨家这棵树有多大,根有多深,如果群起而为之的话,恐怕推翻一个赵国都绰绰有余。这李牧和钜子腹乃至交,如若李牧在你手中送命,那钜子腹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郭总管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
“这…”郭开被山艮的一席话说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半晌才道,“那山艮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那山艮也不忙着说话,只是缓步走到那郭开的茶桌前,慢慢地端起一个茶杯来,仔细端详了许久,不紧不慢道:“这茶杯一个个的固然精致,但是倘若全部放进一个茶盘里,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郭开一边注视着这山艮手中的茶杯,一边细细品味了山艮这句话的意思许久,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还是不明白这具体的细节,于是故意探着口风道:“莫非山艮将军是想要来个引蛇出洞,而后再来个一网打尽?”
那山艮阴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盘里,缓缓而道:“知我者,郭总管也。”
“不过,那钜子腹做事向来精明的很,怎么又会冒险深入虎口呢?”其实郭开也早有歼灭钜子腹一党之心,然则一直苦无他法,今日山艮既然主动提出,他便想要看看那山艮到底有何妙计。
“但凭你我之力,固然无法使的这老狐狸上当,然则倘若加上他最信任的人,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他最信任的人?”郭开听了一脸疑惑。
“我背叛墨家一事,只有我八妹兑泽知晓,这点李牧和司马尚可是全然不知,倘若他能为我所用,就不愁大事不成。”那山艮说着,便将那茶盘往郭开跟前一推,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
“山艮将军果然看得深透,谋的久远,”郭开下意识的接过茶盘,奸笑道,“只是这事还得劳烦将军亲自出手。”
“郭总管大可放心,这司马尚和李牧就交给我了,不过你我得分头行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那八妹此次定是将李家老小引往墨客山庄去了。墨客山庄机关重重,易守难攻,平常人根本靠近不得,所以要想剿灭墨门,必须引蛇出洞方能奏效。而要引那墨家上当,项统领那边万万不得放松,该追的还得追,该逼得还得逼,而且还要把李牧即将处死的消息散布出去。”
“散布谣言之事,山艮将军也大可放心,我郭开别的不敢说,但就凭着一手捕风捉影的手段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而言,此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郭开信心满满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你我谁能把这壶茶用这些杯子一杯一杯的喝完。”山艮说着,缓缓的用手指了指郭开跟前的茶盘,得意的笑道。
郭开听了此话,也用他那尖细的老宦官的声音“哼哼”的笑了起来,这般阴险的冷笑,配合如此可怕的毒计,就连这内廷的一砖一瓦闻之,都不禁不寒而栗。
正如那山艮所言,司马尚自那日通报雷震等人之后,安排张显做好护送事宜,便就匆匆回府,以免遭那郭开眼线追查,落下口实。自那夜之后,他从内卫处打听得消息,得知当晚李牧一家老小确实得以脱身,雷震因拼死护主,不幸遇难,山艮于乱军之中失去了踪迹,兑泽张显等人便一同随着李家老小一同逃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实的真相却远比这内卫知道的要复杂的多,而且,不明的真相要比一般的谎言可怕的多。
而此时的司马尚,正在案头苦苦寻求营救李牧的方法,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摇头叹息,他绝不能让这个营救的方法存在一丝疏漏,而让李牧遭遇不测。但是他每每想到的计划都会因为缺乏一个可靠的帮手去实现,所以又不得不就此放弃。
忽而,一道黑影从他窗前闪过,却正巧被他无意之中瞥了个正着。于是,一股本能促使着他大喊了一声:“谁!”
可那黑影一闪而过之后,便没了踪影,司马尚立刻起身夺门而出,可是当他一步跃出房门之时,却依然不见有任何人的踪影。待他仔细观察许久,确定再无人迹的时候,便退回了房内,并随手栓上了门闩。
回房之后,他不免有些怀疑,也许是自己因为连日的盘算思索,所以方才可能也是有了杯弓蛇影的幻觉。可当他坐定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直透过来:“司马将军。”
这个低沉的声音让原本就犹如那惊弓之鸟的司马尚着实吓了一跳,他急忙起身,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在那模糊的烛光中若隐若现,随后便缓步朝他走近了过来。
待那黑衣人走近之后,司马尚定睛一看,却被那来人惊个目瞪口呆,不由得惊呼而出:“山艮!”
山艮不紧不慢走到司马尚的跟前,抱拳施礼道:“在下深夜冒昧造访司马将军,打扰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不打扰不打扰,”司马尚急忙连连摇手,随后似有不解道,“只是你怎么会在此处,大将军的家小现在何处?”
“哎,”只见山艮一声叹息,很是悲恸道,“当日雷师弟来通知我子时与李家老小一同逃离邯郸,我便即刻收拾了行装细软,按照约定时间一同上路。只是后来忽然旧疾复发,不想耽误了时辰,待我赶到前厅之时,发现雷震师弟已经身亡,又闻得门外有官军骚乱之声,不得不寻了机会先逃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想这逃亡的计划遭到了泄露,才引来官军追捕,我那兑泽八妹、张显将军和李家老小也在追捕中不知所踪。”
“哦,原来如此,”司马尚若有所悟道,“你所说的跟我从内卫处得到的消息倒是相差不多,但愿兑泽姑娘和张将军已经带着大将军的一家老小逃出生天。”
“司马将军无须担忧,既然朝廷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想必定是已经逃出了朝廷的鹰爪了。”山艮借着机会安慰道。
司马尚听着山艮的话有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是,”那山艮忽然话锋一转,十分焦虑道,“李家老小虽已逃出虎口,然则李大将军如今却依然身陷囹圄,若不及早营救,恐怕要遭那郭开小人的毒手。”
“嗯,山艮将军与我所想不谋而合,老夫这些日子想了很多种办法,可思来想去,没有一样能保证大将军万无一失,此刻也正是暗自发愁。”司马尚一边叹气说道,一边无奈地拍了下书案。
“却是这样?”山艮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于是便试探着说道,“在下倒是有一计,或许可救大将军一命,但不知道可不可用。”
“哦?山艮将军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我听。”司马尚听了山艮此话,顿时喜出望外。
“现在李大将军被重兵把守,难以施救,所以我们断不能在这守卫深严的虎口之中冒险。我料郭开不日便就要取大将军的性命,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赶在他痛下杀手的途中,来个偷龙转凤,你且书信两封,一封书与大将军,使人混入牢中,将此信交付于他,让他做好万般准备;一封书与我师父钜子腹,约好地点让他派人前来接应,如此便可把大将军半途劫走,直接护送往墨客山庄。”
“此计甚妙。”司马尚听了此话,连连称妙,顿时把连日来的焦虑和失落吹得烟消云散。
“至于书与我师父的信件,便由我来代劳,亲自前往墨客山庄一趟,这样便可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山艮将军实在是解了我这最大的心病了,我原本也有向钜子腹老前辈求助的打算,只是一直苦无可靠可用之人前往墨客山庄,如今既然有山艮将军亲自代劳,自然再可靠不过了,一切就按照山艮将军的意思去办吧。”
“既然司马将军认为在下此计可行,那你我就分头行事,事不宜迟,司马将军现在就执笔吧。”
“好。”司马尚不由分说,急忙从案头寻了两张布帛,执笔写了起来。
看着那着急如焚的司马尚运笔如飞,山艮不由得心中泛起一股得意之色来,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得意之色已经慢慢从心头印上了脸庞,歪斜的嘴角更是难掩他心中的那番窃喜。然则,此刻的司马尚却全然沉浸在这万无一失的营救计划之中,埋头正写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注意到山艮那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得意神色。
墨客山庄是墨家八坊之中最大的坊,也是墨家精要的所在。相比于公输家的机关塚地,墨客山庄的布局则更为精妙,机关塚地的机关阵虽然诡异,然则透露着一股阴冷之气,而墨客山庄虽然也是机关重重,然则却别有一番幽雅。墨客山庄的名声虽然一直被江湖中人盛传,然则除了墨家本门的坊主、堂主、门主之外,却根本没人知道这墨客山庄的真正位置所在。
据江湖传言,墨客山庄四面环水,被一条凶险万分的飞津渡所包围,那飞津渡河底有巨蛟出没,扰人为患,所有去往飞津渡的船只要么遇到大风大浪被打了回来,要么迷失了方向无缘无故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墨家独有的渡船人知道那通往墨客山庄的唯一出路,其他渡船人自遇到类似经历之后,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也只能望津兴叹了。当然,这终究不过是那些个不明真相的人以讹传讹的传言而已,其实墨客山庄也有它的幽雅之处,毕竟,对于墨门来讲,它恰恰是一个文韬与武略相结合的门派,只是很多人只了解它的武略,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文罢了。
而此时的墨客山庄之中,墨家钜子腹正端坐在议事堂之上,手中拿着布帛书信,细目长眉的仔细查看着,满额头似乎都布满了疑虑的神色。
“师父,这带有鹤羽的急件是何人所发?”钜子腹座下弟子地坤看着师父满脸疑容,不由得试探着问道。
“你六师弟巽风一大早送来此鹤羽急件,说是神风门在飞津渡的据点收到此急件,不敢私自处理,特遣人交与我处理。”
“鹤羽急件只有墨门中人有紧急事务才会发出,相信此信定是我墨门中人所为,师父可有线索?”钜子腹座下三弟子火离也便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送信之人暂且不知,只是他深知墨家接头暗号和联络方式,必定是墨门中的哪位豪杰所为。此信是都尉将军司马尚所写,信中称郭开明日便就要处死李大将军,便约我等在午时之前赶往行刑的途中劫囚,地点便是长亭十里坡。”
“什么?那个奸贼竟然这么快就下手!”地坤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捶案而起。
“他敢!我便这就带了我圣火门弟子前往邯郸天牢营救,到时非直接捣了那郭开奸贼的老窝,取他项上人头不可!”火离也是怒火中烧,起身便要领人前去救人。
“你们几个给我坐下!一切稍安勿躁,且等弄清楚状况再说!”钜子腹见他二人如此不冷静,急忙厉声喝道。
“是,可是…”那火离见师父也动了怒,不由得迫于威严领了师命,可是心有不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此时,坐在右下座的兑泽觉得此事也绝非空穴来风,便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师父,此次我们好不容易将李家老小带回墨客山庄,必定让郭开恼羞成怒,他要处死李大将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事我也有考虑,然则此时乃非常之时,更需要特别的谨慎。墨门出了山艮这样的叛徒,实在是师门不幸,也是为师我教导无方,如今凭空来了这样的急件,虽然送信之人用的手段都是墨门独有的联络方式,然则在没有完全确认此信的真伪之前,为师认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钜子腹习惯性地捋了捋长须,似有疑虑道。
其实对于钜子腹而言,他也知道此刻李牧定是凶险万分,但是经历过屡次与躲在暗处的对手交锋之后,他才觉得所有的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特别是昨日兑泽和张显领着李家老小逃到墨客山庄,听得那他们道出了这一路的艰辛,还有他的四弟子山艮背师弑弟之事,顿时让他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起了一定的戒心。
“那难道李大将军就不救了吗?就眼睁睁看着李大将军命丧奸人之手吗!”火离心直口快,急切地问道。
“军师!请军师救我家大将军一命!”此时,忽然从堂后冲出一行人来,为首的便是李牧麾下的士卒长张显,他话音刚落,便领着众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钜子腹的跟前。原来方才地坤恼怒之时惊扰了内堂的张显和李家老小方,他们便上前堂来听个究竟,得知李牧即将被郭开所害,顿时担心不已,便一起冲上前堂来。
“请钜子老前辈救救我家老爷!”那下跪的众人之中一位老妇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此人正是李夫人。
“夫人快快请起!”钜子腹哪里受得起李夫人的这一跪,急忙冲下座来,一把扶住了李夫人。
“前辈若是不救我家老爷,老妇我今日便长跪不起!”李夫人痛哭不已,拼命跪地不起。
“夫人且先起来,老夫愧不敢当,夫人但请放心,李大将军是我生死至交,老夫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他万全。”钜子腹见李夫人如此之状,心中自然于心不忍,于是发下誓言,要救李牧性命。
听了钜子腹这般说道,李夫人心中的悲恸才有所缓解,于是便缓缓起了身,口中连连称谢:“老妇代李氏一门谢谢前辈的大恩大德了,来生做牛做马,定当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夫人快快别这么说,一切都是老夫应该做的,”钜子腹扶着那李夫人缓缓起身,口中仍有些疑虑道,“只是司马将军的这封信真假难辨,老夫只怕中了奸人的奸计,不知夫人是否可辨真假?”
李夫人听了钜子腹如此说道,忽然想起点什么,于是便朝钜子腹说道:“不知老前辈可否将信件借我一阅?”
“但阅无妨。”钜子腹说罢,便将手中的布帛递了过去。
李夫人仔细看了看这信上的每一个字,只是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那落款的几个字上,而后十分坚定的说道:“此信确是司马将军亲笔书信无疑。”
“哦?夫人为何如此肯定?”钜子腹听了李夫人如此之说,顿时也好奇起来。
“司马将军常与老爷书信来往,有时夜半老爷眼神不大好,便由我代为解读,一来二去我便发现了司马将军落款有个习惯,那便是他在写司马尚的‘马’字的时候,底下的四点之间常常会有个小小的停顿,仔细看去,便好像成了五个点一般,常人若是不仔细看去,却很难发现,我也是看得他的落款多了,才发现了他这个习惯。”
“哦?”钜子腹再次接过此信,仔细看了看司马尚的落款,果如那李夫人所言,那四条马腿分明多出一条隐藏的腿来。
“果然如你所说,这样说来的话,那这信便确是司马将军的亲笔书信无疑了,”钜子腹此刻终于稍微放下了心头的疑虑,于是稍作思索便命令道,“本门弟子地坤、火离、水坎听令,你等速领门下弟子明日午时埋伏于长亭十里坡周围,准备接应李大将军。”
“弟子领命。”地坤、火离、水坎等奉了师父之命,异口同声道。
钜子腹于是便又回过头去,向着那一路护送李家老小而来的杜三娘道:“三娘女中豪杰,令老夫敬佩万分,此番若能得三娘相助,此次营救便更能稳操胜券。”
“钜子老前辈德高望重,三娘但听前辈吩咐便是。”杜三娘急忙抱拳施礼道。
“好,既然这样,三娘你便领人在飞津渡做好接应事宜,地坤他们得手之后,郭开余党必不会善罢甘休,特别是八面阎罗项充,必定会紧追不舍,届时三娘便想着法子阻挡他们一时,为地坤他们争取渡船的时间便可。”
“这事就包在我杜三娘身上了。”杜三娘拍了拍胸脯道。
“那营救李大将军的事情就烦劳诸位了,”钜子腹铿锵有力道,说罢,又回头对着地坤等人道,“地坤、火离、水坎,当日我派你们大师兄天乾去邯郸查探情况,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音,为师一直担心不已,所以你们此次行动一切要小心为上。”
“是,师父,弟子这便安排去了。”他几人领命之后,便各自退了下去。
“师父,那我呢?”兑泽见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安排自己做事情,顿时也有些心急起来。
“为师与你分别多日,甚是想念你这鬼精灵,你就留着墨客山庄,陪着为师等待你师兄师姐的好消息吧。”其实,钜子腹说此话留下兑泽也是另有一番别情,他看得那兑泽自打回了墨客山庄之后,便一直心事重重,如若此刻派她出任任务,只怕会适得其反。
“可…那好吧。”兑泽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恍然若失地应了下来。
其实钜子腹猜的一点不错,兑泽确实满心布满了心事,因为昨日询问李信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她很想去做点什么,可是相比于别人,心里总觉得自己做的却是多余的。所以,也只有在这昏暗的烛光中,看着窗外的点点繁星,寄托自己的思绪。
“信儿,今日送你来的那位大哥哥大姐姐去哪了?”
“哦,他们都说有事,就先走了。”
“那你是怎么一个人来墨客山庄的?”
“大姐姐找到了个白发苍苍的渡船老头,拿出了块玉佩给他,那老头看了玉佩之后便叫我们上船,可那大姐姐好像很焦急的等着什么人,就是不愿意上船,就让那老头先带我来这里玩了,这里这么好玩,她不来肯定后悔死了。”
“那大姐姐去哪了?”
“这个我不知道。”
“那大哥哥呢?”
“大哥哥说想回头去救一个什么人,但是一直犹豫不决,大姐姐就让她去救了。”
“他说是要救谁吗?”
“好像是说……是说兑泽姑娘,对了,不就是姐姐你咯。”
“那大哥哥大姐姐有没有跟你说他们是谁?”
“没说,但是我听了他们称对方叫的什么荆公子、公输姑娘之类的话。”
听到这里,兑泽一下子怔住了,她果然猜的一点不错,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乡野村汉确是荆无涯无疑,难怪她总感觉有股很熟悉的感觉在她身边萦绕。那个放荡不羁的野性,却又时刻充满着各种奇思怪异的想法,而且每种奇怪的思路,最后总能带给他们安全的出路。她知道那一刻荆无涯折回客栈的确是为了救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和感激之情,但是,她也知道,公输蓉一直不肯上船,也的确是在等一个她担心的人。也许,师父当初猜的对,荆无涯确实是为了保自己顺利脱身才答应和公输蓉成婚,但是公输蓉对荆无涯的情谊也确实让她自愧不如。所以,她既有一种想去见荆无涯的冲动,又有一种害怕面对公输蓉的尴尬,两种感情交织起来,便让她如今深深的陷入了这心乱如麻的感觉之中。
“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忽然一个关怀的声音打断了兑泽的思绪。
兑泽转头一看,却见杜三娘已在她身旁站了很久,只是方才自己的思绪太过于投入,一直未曾察觉。此刻,见那三娘满脸疑问的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摇头应道:“没…没事。”
“别骗姐姐我了,感情之事,我经历的比你多,你心中的所想,姐姐一眼就能看穿,是不是和心上人有关?”杜三娘故意打趣道。
兑泽不置可否,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虽然不想告诉杜三娘有关荆无涯和公输蓉的事情,可她憋在心里确实也很难受。
“你不承认也没用,你的心思全写在你脸上了,”杜三娘微微笑着,便贴着兑泽身边坐了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心上人肯定和别人在一起了。”
兑泽听了杜三娘这番正中下怀的猜测,心中的泪水终于再也藏不住了,一头扑入杜三娘的怀中,哽咽着喊了声:“三娘!我想去找他,可又怕结果会令我失望。”
“好了好了,好妹妹,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失望的结果吗?三娘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因为顾忌太多,可最后连结果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只有抱憾终身。”
“哦?姐姐也有一番不寻常的经历吗?”兑泽听了杜三娘的话,顿时也来了兴趣,于是便缓缓坐正了身子,仔细听那杜三娘道来。
“是啊,此事说来话长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爱打爱闹的怀春少女,”杜三娘一边说着,眼中迷离的眼神便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的自己,“也许自己本身就是一番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在一次替邻里乡亲打抱不平的过程中我结识了柳家公子柳青云。他同我一样,也喜欢为蒙受冤屈的贫苦百姓出头,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便被他的不畏强权的气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但是,因为碍于女儿家的颜面和家庭背景的差异,我一直没有对他表明心意。而他对我也一直以礼相待,把我像对待妹妹一样来看待。本来,我也只期望就这样能陪伴在他身边就好,可不幸终究还是来临了。当时雄踞一方的司徒家族,仗着自己朝中有权贵撑腰,横行乡里,肆意扰民。司徒家大公子司徒雄强抢了佃户李老汉家的女儿,青云与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写了诉状,约好一同上县衙门向官老爷为李老汉鸣冤。可上诉那日,我在县衙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青云来,后来才知道,司徒家为了阻止青云,花钱雇了恶徒生生地将青云给害了,柳家也被司徒家逼得家破人亡……”
杜三娘说到这里,眼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闪动的泪珠,目光也逐渐滑落到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之上,那便是柳青云当年相赠之物。只待稍许沉默之后,她整了整情绪,又继续坚定的说道:“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知道这个世界上光讲道理是没用的,于是我便拜了侠盗空空子为师,学了各班武艺,杀了那司徒雄一门,替青云报了仇。从那以后,我便流亡江湖,靠劫富济贫为生,从此,杜三娘的名号便逐渐在江湖中传了开来。”
那兑泽听得杜三娘的故事听得入了神,竟然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她全然不知道眼前这位人人敬畏的江湖女侠,居然也有如此的一番曲断愁肠的经历。想到杜三娘的这番曲折的命运,方才她的那些心乱如麻此刻已是荡然无存。
“想不到姐姐你竟有这般经历。”兑泽不免有些感慨道。
哪知道杜三娘却是微微一笑,低声慢语道:“人生在世,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你遇不到的事情,事情不能总如人意,有些事情只要不让自己遗憾便就可以了。”
杜三娘的这一番话,让兑泽猛然间茅塞顿开,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她往日的的调皮又回到了脸上,朝着杜三娘做了个鬼脸,嘿嘿一笑道:“我懂了,姐姐。”
见到兑泽的这番笑容,杜三娘也便跟着笑了起来,一方面,她高兴的是自己的半天口舌总算没有白费,而另一方面,她的笑容也是为了宽慰自己那冥冥之中的终身挚爱,因为她不能让九泉之下的他为自己有一丝丝的担忧。
邯郸城自从李牧等人发生重大变故之后,无形之中便就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那些当时在朝支持李牧的忠臣良将,均陆续被郭开以各种借口锒铛入狱。由于所牵连的人数实在众多,一时间,邯郸城的天牢之内竟然人满为患,许多被冠以莫须有罪名的囚犯不得不被关进地牢之内,那地牢常年戾气缠身,被关之人有的活活饿死,有的活活病死。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去的尸首,由于实在众多,竟无人理会,便任其腐烂在这地牢之中,远远闻之,便冲出一股扑鼻的恶臭,令人作呕。
虽然也许多名不见经传的重犯常常被人遗忘在阴暗的角落里,但是像李牧这样的镇国大将军,却是重兵看守,丝毫马虎不得。那郭开郭总管也说了,李牧要是无故失踪,这全天牢的守卫都得跟着陪葬。他这番狠话,哪里还有人敢有丝毫的懈怠。就算是夜半睡觉,也是要睁着眼睛睡的。
夜半时分,阴风习习,催人睡意。这会儿,有个守卫大哥实在是扛不住了,便朝着身旁的另一位同僚道:“兄弟,我先打个盹,你先看着点,一会儿我来替你。”
“去吧,大兄弟。”
那人刚想离开,又有些实在不放心,便回头再三叮嘱那位同僚道:“你得给我看紧点啊,出了事你我这小命可就没了。”
“你就放心吧,我还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那守卫见他如此说道,也总算安下心来,慢悠悠的打了个呵欠,便去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偷懒去了。
身旁没个同僚的身影晃荡,那剩下的守卫也自觉无趣,便也放松了警惕,端坐了下来吃了口烈酒,一来是为了暖暖身,二来是为了提提神。可就在他方才吃酒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此刻已经如幽灵般潜到了他的身旁。
那个守卫本想着再添一口酒气,哪里知道刚提起酒壶,忽而一道凉意直从自己的颈后透了过来,直逼自己的咽喉,随即一个低沉而又恶狠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兑泽姑娘被关在哪里?”
那位守卫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吓得直哆嗦,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咽喉便亮着的是把明晃晃的匕首,要事稍微有个闪失,自己便也当场丢了性命。但是他又实在不知道那来人口中所说的兑泽是何人,只得哆嗦着道:“这位兄弟,有话…咱好好说。”
“别废话,我就一个问题,兑泽被关在了哪里?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什么泽的到底是何人啊,这里关押的只是朝廷要犯李大将军。”那守卫一脸无奈道。
“李大将军?”那人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接着问道,“你说的可是当朝镇国大将军李牧?”
“正是李牧李大将军。”
“李大将军何时处决?”
“明日…明日午时三刻在那长亭十里坡,好像听总管大人说什么布下天罗地网,一网打尽之类的话。”
还未等那守卫说完,那来人便反手一指,直指那守卫风府穴,那守卫顿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两腿发软,还未来得及有所响动,便晕了过去。
那黑影见那守卫已经昏阙,便等不得半点时候,便直奔内牢而去。
那内牢之中,一长者披头散发端坐在一旁,他身着白色囚衣,浑身血迹斑斑,把这白色的囚衣浸染的红白夹杂,再加上上些皮鞭留下的污垢,简直已经分不清个人模鬼样来了。虽然面容憔悴,然则从坦然端坐的姿势来看,却是透着一股子不屈不挠的精气神。
“阁下可是李牧李大将军?”那黑影接近了那长者,低声问道。
那长者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目,眯着眼睛答道:“老夫正是李牧,未知阁下有何指教?”
那黑影一听那长者承认了自己是李牧,急忙俯下身来,跪拜施礼道:“在下墨家弟子荆无涯,在此见过李大将军。”
那李牧本坦然端坐一旁,忽然听到“荆无涯”这三个字,顿时坦然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回忆一番之后,他猛地想起当日钜子腹来找他之时,提到廉颇老将军的七星龙渊剑的传人的时候,好像说的那人的名字便就是荆无涯。于是,他便再次试探着问道:“你就是七星龙渊剑的传人荆无涯?”
“恕在下鲁莽,在下当时也不知那剑就是七星龙渊剑,全是一忘年之交的故友相赠罢了。”荆无涯急忙解释道。
李牧一边听着荆无涯此话,一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充满灵气的少侠。只见他面目清秀,双目炯炯有神,行为举止虽有几分不羁之气,然则却包涵着一种少有的洒脱和敏锐。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说道:“看来廉老将军将他的宝剑传给你,便有着他独到的眼光。你师父钜子腹也曾多番看好于你,今番在我看来,你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侠。”
“李大将军过誉了,一切全仗廉老将军和师父的错爱,其实在下实在愧不敢当。”荆无涯又再次抱拳施礼,连连推辞道。
“少侠不必过谦,老夫看人向来也看得准,你将来必定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人,”那李牧微笑着说道,忽然又想起些疑问来,便随口又问道:“此番你怎么来了这邯郸天牢之内了?”
其实连荆无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今会贸然闯入这邯郸天牢,并且在此巧遇了镇国大将军李牧。而他当初来得这里,也只是想随便打听一个人的消息而已。话说那日,荆无涯返回杏花客栈的时候,发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他仔细搜索了客栈内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发现几具张显手下的士卒的尸体和内卫杀手的尸体之外,其他一无所获。兑泽等一行人也不知踪迹,而从现场打斗的痕迹判断,定是那八面阎罗项充占了上风,所以他猜测兑泽一行人十有八九是已经被项充所擒,押往这邯郸来了。于是,他便一路寻着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当打听到内卫们一般把追捕的要犯押往这里的时候,他就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到了这邯郸天牢之中了。
可此时,荆无涯却来不及细说,只得一言带过:“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乃是非之地,李大将军还是先随我速速离去,再作打算。”
“诶,荆少侠,这邯郸天牢本就是重兵把守,我又是朝廷重犯,郭开怕有人劫狱营救我,便早早的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况且郭开还命人用金刚陨铁所铸的枷锁锁住了我的手和脚,我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你独自一人,想救我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罢了。”李牧说着,晃了晃自己身上的手镣和脚镣,摇头叹息道。
荆无涯凝望着李牧身上那坚不可摧的手镣和脚镣,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应急的法子来,只得陷入了困境之中。
“荆少侠还是先行一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但能有缘识得少侠一面,也是我李牧三生有幸了。再说司马尚已经派人秘密通知与我,明日午时三刻之前在长亭十里坡自会有人营救于我,所以少侠不必担忧。”李牧见荆无涯迟迟不肯离去,怕耽误久了引起守卫的注意,于是便安心宽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明日在下自会同那司马将军的人马一同营救大将军您。”荆无涯听李牧如此说道,便抱拳拜别道。
“少侠且放心去吧,你我明日再会。”
荆无涯再次朝李牧作了一揖,便拔腿速速离开了这天牢。看着荆无涯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身影,李牧欣慰的笑了,如今他这番笑容,隐隐地透露着他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别无他念了。况且,此番他还能见到这样的一位少年英侠,便也是心满意足了,他也非常确信,这位极不寻常的少侠,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这一日,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一大早,郭开的人马便已将这天牢围个水泄不通。虽然这朝廷重臣出入宫闱少不了旌銮仪仗,但是这朝廷重犯出入天牢却也不失一番威仪。但见那牢门官道,尽是内卫把手,而那郭开侧着身子斜倚在銮驾之上,好不悠闲自在。这个蜿蜒前行的押囚队伍,前有铁骑开道,后有精甲断后,两旁均是带刀护卫押送,很是一番壮观。而在那囚车之中,重犯李牧却是悠然地闭着双目,任由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前行。
长亭十里坡是赵国牢狱司处决囚犯的必经之路,此路共有十里,一里一坡,寓意着人生的十道关卡,走过十里坡一遍,便就算是走完了这漫漫的人生长路,也就可以无憾地离开这人世了。再加上十里坡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一般囚犯被上了枷锁之后,根本难以逃脱,所以十里坡是押送囚犯所经之路的不二之选。然则今日,这十里坡周围却已经潜伏了墨家的英雄豪杰,誓要将这当朝的忠臣良将从那鬼门关给解救出来。
在那押送队列之中,司马尚所布置的人手却是时刻握紧着长剑,只待司马尚一声令下,便立即解救李牧将军。而此时的山艮和郭开一路摇摇晃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却是面露得意之色。
“停!”猛地前军忽然一声高呼,整个队列便应声停了下来。
随即前军之中便有一军士直奔郭开的銮驾,到了跟前便叩拜而报:“启禀郭总管,队列已到长亭十里坡,请总管恩示。”此人便是赵国中军大将赵葱,自李牧被囚之后,赵葱便成了郭开跟前的红人,当然,郭开亦深知,要想把握赵国的朝纲,自己也必须在手握重兵的武将之中有个倚仗,而作为赵王嫡系的赵葱,显然是个最为合适的目标。
那郭开听了赵葱的奏报,缓步从銮驾上移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这周围的情况,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杳无人迹。可他心里却十分的清楚,就在这平静祥和的气氛中,已是风起云涌,其实早就有人在磨拳擦掌,拔剑欲试了。他所想要的,便是等待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贼们落入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许久,那郭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暂且歇息一下吧”,便又缓缓上了他的銮驾之内。可他这一句歇息,并不是真的歇息,因为他要等,等他想要等的人出现。
距离午时三刻已经不远了,带着热浪的阳光闷的人直冒汗,而此时,司马尚业已按捺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也很清楚墨家的人马早已安排妥当,只待他的一呼而应。可目前这样平和的气氛平静的让所有人都觉得可怕,可它偏偏却一直在僵持着。
忽而,“咻——”的一声,一道红光直冲云霄,一下子惊动了所有的人。不错,那正是墨家的叱雷令,叱雷令一出,便是令出执行之时,刹那间,几十道绳索从天而降,直扎在了那押送队列的周围。只听那周围一阵豪杰的呼喊声四起,火离、地坤、水坎便领着几百号墨家义士,脚踏绳索,径直朝着李牧和郭开等人直扑而来。司马尚见状,便大呼一声“除奸佞,救忠良”,随即拔出佩剑,领着手下的将士们朝着四周的兵丁甲卫杀将开来。
而此时的郭开,却是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只是挥舞了一下双手,但见那座下军士即刻吹起了号角。号角一吹,声传几十里,忽然之间,只听那山谷之中军士雄浑的声音四起,一张巨大的网开始逐渐从远处收拢起来。原来那十里坡之外的不远处的山坡上,早早的就埋伏了郭开的人马,只待墨家义士成为他的瓮中之鳖。
司马尚及墨家众人见势,大呼不妙,可既然是为了救李牧而来,便是在此拼上性命,也要救得李牧脱围。火离、地坤、水坎只一个蹑云逐月,便直扑那郭开而来。因为事到如今,只有擒贼先擒王,方能缓解局势。
可当他们刚刚靠近那郭开三丈开外之时,只见郭开周围的三名侍者忽然一阵冷笑声四起,一如鬼魅般挡在了郭开的跟前。那三人出手诡异多变,面貌耸人毛骨,其中两人一黑一白,一人黑白参半,不错,那三人正是阴阳家的邹爽和黑白无常。原来,那郭开早就暗通王翦,只要能铲除李牧和钜子腹等人,王翦便答应与他各分江山。那阴阳一派曾与钜子腹交过手,虽败于钜子腹之手,然则功力亦不清浅,火离等人与他们对阵,自然讨不得半点便宜。几番交手之后,火离等人已自感力不从心,要是继续这样纠缠下去,等到郭开的大军一到,他们便就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此时,身在囚车的李牧也早已看到了这一点,其实,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李牧便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义的准备。因为那个守卫的那一番“天罗地网、一网打尽”的话,早就引起了他的警觉。此刻,他已经全然非常明白,为了自己,司马尚和墨家义士都陷入了郭开布下的局,而唯一能解开这个局的人,唯有自己。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用额头朝身旁的士卫狠狠地撞去,那士卫本就把注意力投向了身边骚乱的地方,一个冷不丁没注意,被撞了个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倚着囚车倒了下去。李牧趁此机会,双手一把夺过那士卫手中的长剑来,只对着那为自己浴血拼命的兄弟们大喊道:“各位兄弟,李牧深感众兄弟的这番舍命之情,然则,李牧不想再拖累各位兄弟,咱们只有来生再续这番兄弟情义了!”喊罢,便举起了长剑,狠狠地朝自己的腹中刺去。顷刻间,一道鲜红的血柱从李牧胸前喷洒而出,一下子染红了这长亭十里坡的寸寸焦土。
“大将军!!!”司马尚见状,顿时一股悲恸莫名的呼声迸发而出,直透过那九重云霄。
而此刻,所有的英雄豪杰们都被这一刻给怔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选择牺牲来消除自己对大家的拖累。就连一直视李牧为死敌的郭开,此刻也不得不为他这种舍身取义的作为所折服。这一刻,所有人既有无比的悲恸,又有满腔的愤怒,全部透过那手中的利刃,发了疯一般直朝那周围的守军挥砍而去。
而此时,赵葱便按照郭开的吩咐,趁机斩下了所谓叛贼李牧的头颅,以妄图回去向赵迁邀功,以谋取李牧大将军之职。而阴险毒辣的郭开,也趁势开始将自己布下的这张网越收越紧,如果墨家弟子再不撤退,所有的营救之人便要永远的陷入这无底的深潭之中。亏得司马尚身边有几个将士还算反映的及时,急忙一把拉住司马尚,痛哭道:“司马将军,先撤吧,留的青山在,才能替大将军报仇啊!”可司马尚充耳不闻身边人的苦苦哀求,直挥舞着长剑要找那郭开拼命,将士们看强拉不得,只得举起剑鞘朝司马尚的后脑勺打去。司马尚本就没注意身后,此刻自是闪避不及,便生生的晕了过去。
地坤见状,也迅速从那悲恸之中反应了过来,当初钜子腹派他领军,便是深知除了天乾、山艮之外,就数他遇事较为冷静,于是,他便也高呼起来:“墨家众兄弟听令,所有人等跟我撤往飞津渡!”此令一出,圣火门、玄阵门、云泽门的门下弟子便停止了向前冲杀,边打边退着往飞津渡方向撤退而去。
可那郭开哪里肯放过此番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直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给我追!”那蜂拥而至的人马便朝着那墨家弟子撤退的方向紧追而去。
第九章 再相逢黑白无常显情义 错复仇墨客山庄陷困境 上
而此时杜三娘和张显等人正焦急地在飞津渡渡口等待着,张显估摸了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也差的不多了,可那茫茫远处却没有一点动静,使得他本就不安的内心变得更加焦躁。
“三娘,你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张显此刻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不由得担心的问了起来。
“张将军,你先莫急,钜子腹老前辈安排缜密,墨家弟子个个武功高强,相信营救李大将军必不在话下。”杜三娘虽然故作镇定地安慰起张显,但是她心中却也是没底。
“但愿如你所说。”张显听了杜三娘的安慰,虽然仍心有余悸,但总算也心安了一些。
可他话音还未落完,却见不远处便已有人头攒动,顿时一股欣喜之情从他心中一涌而起。可当那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慢慢走近的时候,张显不由得一下子惊呆了。那散乱的人影中,为首的是墨家二弟子地坤,身后一些残兵伤员浑身血迹斑斑,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可那人影之中,却丝毫未见李牧、司马尚的影子。
张显急忙迎了上去,拉着地坤的手臂说:“地坤将军,大将军呢?”
地坤本想如实作答,可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吞吞吐吐道:“大将军他…”
“大将军怎么了?!”张显本就急切,此番见得地坤如此反应,不免更是心急如焚。
“郭开奸贼布下了天罗地网,大将军为免拖累我们,慷慨赴义了!”地坤说罢,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张显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直惊呆了半晌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口中喃喃自语道:“不,我不相信,大将军他不会死的,大将军他不会死的……”
身在一旁的杜三娘得到此消息后,也是心酸无比,她深知李牧对于张显的恩义有多深,倘若没有李牧,就不会有张显,所以此番李牧赴义而去,自然对他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杜三娘自己本也身受李牧恩泽,所以悲恸之心自然不在话下,然则她毕竟也算的上是经历过感情的大风大浪之人,哪怕就在此刻,她还是很清楚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事到如今,张将军莫要过于悲恸,此不共戴天之仇他日我们一定十倍奉还,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接应其他各路人马回墨客山庄。”杜三娘含着泪水,心痛而道。
此话一出,张显总算回过了神来,他缓缓收起了心中的那股刀割般的疼痛,毅然一字一字地问起地坤来:“地坤将军,火离、水坎、司马尚将军他们身在何处?”
地坤咬着牙齿,恨恨地说道:“郭开奸贼布下了重重陷阱,我与三师弟、七师妹在撤退的途中遭遇了敌军的堵截,便和他们失散了,司马将军如今也不知所踪。”
“如此怕是中途遭了强敌了。”张显皱着眉头道。
“十里坡距此地亦不远,我便这就带人去寻去。”杜三娘一听这话,操起手中家伙,带了她的手下便要开拔。
“三娘莫急,你我分开行动,你往十里坡以东寻去,我往十里坡以西寻去,不管寻不寻得,两个时辰之后必来此地汇合,一起退往墨客山庄。地坤将军可先领着众兄弟回庄养伤,一切静待我等消息。”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先向师父复命了。”说罢,地坤便领着伤残的弟兄们上了船。
“如此便如张将军之言,两个时辰之后在此地汇合。”杜三娘见地坤等人业已安妥,便对张显说道。
“好,三娘一路小心。”
“张将军也且一路保重。”
他二人相互施了礼,互相嘱咐了彼此的安危,便匆匆上路了。
那张显猜的一点没错,火离和水坎确实是被围困在了十里坡,而当下之时有此能力阻截他们的人,莫过于那阴阳家的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得此远名不仅仅是由于其二人身形怪异,声音奇特,而且更可怕的便是他二人的一番追杀的本领。若是被他二人盯上的人,便像是七魂六魄被那黑白无常附体一般,甩脱不得,直到被追杀之人真的上了那黄泉路,才能摆脱他二人的魔爪。故而,江湖中人很是避忌其二人犹如那阴魂附体的本领,便送此二人“黑白无常”的魔号。而其二人的真实姓名和来路,也无人知晓,只是把那黑白无常的姓氏也一同赐予了此二人,唤作白无常范无救,黑无常谢必安。
而此时那火离正被那范无救的随影术所纠缠,水坎则被谢必安所累,两人均不得脱身。范无救和谢必安的随影术乃极致追杀招术中的上乘武功,但凡被其锁定,便是只觉得一股阴气在后背,不肯散去。而中招之人想要揪出那身后的那股阴气,却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因为每每出招之后,所打到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身影而已。火离虽练得一身驭火十九式的本领,然则火到之处,却是空空如也,一点也奈何那范无救不得,反倒是施展招术过多,伤了元气,此时已是力不从心。好在他有火离术护体,范无救想要取他性命自己必然也要受那炙火所伤,所以一时半刻也动他不得。
“哼哼,火离,这样下去你也挣扎不了多久了,倒不如束手就擒,也好保你一条性命。”那范无救阴冷的笑道。
“是么?阁下一身如影随形的本领确实高深莫测,然则想要取我性命也非易事,如若不信,大可放马过来一试!”火离也从容地应对道。
“哼,不自量力,那今日就别怪我范无救让你永远无救了!”那范无救说罢,顿时化作几道明目难辨的身影,朝那火离席卷而去。
火离见范无救杀招已出,便也急忙使足了内力,使出驭火第十九式——野火燎原,瞬间便把自己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燃了个通透,由此阻止那范无救的贴身袭击。火离的驭火招术,也大多遵循了墨家御守为上的原则,所以,此番使出这招,也是自保之术。此招一经使出,果然奏效,那熊熊烈火便将那股阴气远远的挡在了门外,丝毫突破不进来。可这野火燎原虽然威力巨大,却是要不断消耗内力才能持久保持,火离本就经历了方才的一战,已是身心俱疲,内力早就消耗殆尽,如此在这样耗下去,却也是撑不了多久。
果然,没有多久,火离的野火燎原已渐渐势弱,不经意间,这密不透风的火墙已经露出一个破绽来。而范无救的那股阴风便乘着此刻偷偷钻了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火离的背后,顿时一道寒冷的身影漫布着道道杀气直从火离背后一穿而过。火离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势根本没有做好万全的防备,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心底直穿而上,随后一股暖流便从腹中一涌而上,直从口中喷溅出去,直把这空气也变得血腥起来。而水坎和谢必安那边,水坎的驭水术也是几乎同时被谢必安的随影术给破了半招,也是瞬间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闻着这股带有血腥味的空气,范无救和谢必安缓缓地走到重伤在地的火离和水坎的跟前,冷冷地笑道:“哼哼,我早就说了,若是早一步识相投降的话,也免得受这般痛苦。”
“投降?你做梦!”火离将口中的残血一口吐了个干净,喘着气大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范无救却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缓缓而道:“老实说,我也很欣赏你们墨门的这股子不要命的士气,只不过你们并非同路之人,所以今日,请恕我不能容你了!”说罢,便施起一招阴阳掌,直朝那火离的百汇穴拍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范无救的那道掌风已至火离命门之处,忽又不知道为何像着了魔一般突然间猛地收了回来。那火离本已闭上双眼等待死神的审判,可忽觉一股掌风戛然而止,顿觉奇怪,于是便微微睁开双眼,却见那范无救竟然被逼退了几步,而逼他而退的,却是一把破风而来的利剑。
还未等那火离再反应些什么,却见一道人影闪过,随即一股清香扑鼻,火离不用眼睛去分辨,即便凭着这股子女人才用的胭脂味,便可断定那来人定是杜三娘无疑。
“好厉害的剑气。”范无救退向一旁,心中暗暗道。
那谢必安得见师兄差点被那剑气所伤,得知那来人甚是厉害,只怕师兄要吃亏,于是便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使出那随影术直逼那突如其来的人影。
可那来人却也是不甘示弱,只稍微脚下一运内力,便借着涌泉穴的气劲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谢必安的随影术。那谢必安哪里肯就此罢休,只一个转身,又朝那来人逼去。可这次,那来人不仅躲开了那谢必安的杀招,而且趁着谢必安转换招式的空隙便将那破风之剑再次施展而出,反倒直逼谢必安的心脉而去。这次谢必安料定若是硬接下此招,自己必讨不到半点便宜,于是直一个后跃,便朝一边闪了开去。
此时,那谢必安也看清了那来人的身形了,却好似桃笙幔展燕寝春,试下红衫轻一掷,那分明是一位女中豪杰。见那来人是个女子,谢必安心中也好生佩服此女子,天下间能躲过他随影术的人寥寥无几,想不到眼前这位女子居然有如此独到的轻功。其实,他哪里知道,那女子的嫡传师父便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侠盗空空子。
“女侠身手不凡,令在下大开眼界。”那谢必安在一旁摆了架势,自愧不如道。
“哼哼,身手不凡倒是不敢当,但对付你们这帮蝼蚁鼠辈却是绰绰有余。”杜三娘也施展了架势,在一旁冷冷道。
“女侠好大口气,我方才是见你一介女流之辈,才让你几招,这番我可不再手下留情了!”谢必安见那女子丝毫不留情面,便使出了随影术最毒的一招——魔影缠身。
杜三娘本想再次用轻功躲过此招,却发现此招出手极为迅捷,而且招式更为阴险毒辣,试了几番却丝毫甩脱不得谢必安的身影。而且,她发现每当她出手之时便会从她身后出现一个假影,以至于她每每都扑了个空。几番较量之后,杜三娘忽然一下子明白些什么,顿时飞身一跃便假装力已不敌,顺势逃脱的样子。那谢必安正使的得心应手之时,哪里肯就此罢休,便也飞身一跃追了过去。
直到那杜三娘飞身到一棵大树旁,忽然一个冷不丁的停了下来,转身一个回马枪,杀得谢必安一个措手不及。谢必安本想用魔影缠身再次逼杜三娘回守,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随影术已被杜三娘识破,假影难以再现,便只好硬生生用手挡了那杜三娘的一剑,顿时手掌间鲜血直喷,只听得谢必安“啊”的一声,便被剑气弹出了几丈开外。
原来他的随影术便是借助那天上的日光而创造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假影,可如今杜三娘引他到那大树底下,日光被树叶所阻,谢必安便再也无法创造出假影来,于是真身被杜三娘生生的刺了一剑。好在他反应及时,不曾伤及性命,只是阻挡间双掌受了重创。
范无救方才就觉得杜三娘此招有诈,于是便死死的追了过来,可当他赶到之时,却已来之已晚,但见那谢必安双手紧捂着手背,脸上一股痛苦的表情,看似极为恐怖。那范无救见师弟受伤,顿时恼羞成怒,于是便施展出阴阳家的幽冥鬼爪,且杀招直现,招招要夺那杜三娘的性命。杜三娘急忙施展各种招术进行躲闪,可毕竟那范无救的功力要比他师弟的功力要高许多,所以尽管能躲得开要害,却还是被那范无救的幽冥鬼爪的爪风划破了腰间的玉带,那玉带上的玉佩便也顺势滑落了下来。
那范无救本想再施毒招,却见那杜三娘腰间的玉佩滑落在地,顿时一下子怔住了,只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地上的玉佩,好像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杜三娘见他反应如此奇怪,而且目光一直不曾离那玉佩,便也好生奇怪,于是便停下手来,立刻去捡取那滑落在地的玉佩。
范无救将自己凝视那玉佩的目光又缓缓地转移到那捡取之人的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杜三娘几番,顿时,眼中一股夹杂着诧异和激动得神情闪动了起来,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以往的那种诡异幽冷的声音顿时变的沉稳起来,他半晌才从那抖动的嘴唇中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三…三娘。”
杜三娘一听这声音,顿时也怔住了,她收起那玉佩的动作也立刻被定格在了那一刹那,这声音,这声音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消失了十几年,不想今日又如同梦幻一般再次听到,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够再次听到这个声音。
她急忙仔细地凝视起那范无救来,可她却丝毫认不出这个能发出她熟悉的声音的那个人来,也许,岁月的无情和阴阳家诡异的练功方式早已将这张曾经熟悉的脸庞摧残的面目全非,可是,三娘却不会忘记这个曾经让她迷恋一生的眼神。深邃,却分明还带着独有的柔情,她确信自己不会认错,只是她此刻也同那范无救一样,不能用理智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呆呆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来:“青…青云。”
当范无救听到杜三娘口中蹦出的那几个字的时候,仿佛遭了那晴天的霹雳,因为在此之前,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能够喊出他另外一个名字了,可是如今,却仍然有人记起了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他曾经钟爱一生的女人。此刻,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再次相逢的这位便是自己埋藏心底已久的杜三娘,于是便仍然战战兢兢地问道:“三娘,真的是你吗?”
而杜三娘呢?却早已在一旁经泪流满面了,因为她十分确定眼前这位面目全非之人便是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柳青云,尽管他的样貌已经改变,可是他的背影,神态,习惯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看到柳青云战战兢兢的吐露出那句话的时候,杜三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只是一个劲地狠狠地扑了过去,紧紧的拥在了柳青云的怀里,她这一拥,便是要把这十几年的相思之苦都拥在他的胸膛。
柳青云受杜三娘如此一拥,起初一时间竟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然而,很快,他便能清楚的感受到杜三娘的那颗炽热的心在他的胸前搏动起伏。他不再去顾忌其他了,此刻只想把杜三娘牢牢地拥在怀中,给她一个自己愧欠了十几年的拥抱。
就这样过了许久,柳青云逐渐回了点神,缓缓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带着我送给你的那块玉佩。”
“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失去它。”杜三娘偎依在柳青云的怀中,微笑着说道。
“想不到三娘你如此重你我之间的这番情义,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如今却能在此地再次遇到三娘你,上天真是待我柳青云不薄啊。”柳青云仰天感叹道。
“我也是以为此生只能与你在梦中相见,想不到今天……这不会是梦吧?”三娘说着,突然有股和奇怪的担心起来。
“不是的,三娘,这不是梦,我还好好的活着。”
“可你不是已经——?”
“不错,当日,我确实遭那司徒雄算计,被他的打手们活活地打昏死了过去。本来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不想却被路过的阴阳家掌门邹爽救走。我虽被打得五脏俱裂,只有一息尚存,然则邹掌门却用阴阳术保住了我的性命,并用万枯草作为药引浸泡我的身体,经过多番调养,竟然逐渐恢复了过来。身体复原之后,我便拜入阴阳家门下,邹掌门便传我阴阳术。可唯独遗憾的是,那万枯草虽能保的五脏六腑,然剧毒之气却能毁人容貌。由于我容貌受那毒气所侵,变得面目全非,邹掌门便将我原本面目化作阴阳脸,再传我阴阳术的精髓,且与我师弟并称黑白无常。”
“原来如此,”杜三娘似有所悟道,“想不到这阴阳家的阴阳术害人无数,却也做了一件善事。”
“三娘莫要如此责怪师父,师父他也是有苦衷的,”柳青云急忙为邹爽辩解道,“自大师父邹衍去世后,振兴阴阳家的重任便落在了师父一个人的身上,师父为了能够让阴阳家扬名立派,想尽了各种办法,虽然此次投靠王翦有点急功近利,但是也是逼不得已的。”
“青云你不必替那邹爽辩解,天下道义乃是我们习武之人所遵循的原则,怎能因为要扬名立派便违背了这道义二字?想当初,你与我不正也是为了那道义二字而无惧生死的吗?你断不可入了那邹爽的魔道啊。”杜三娘听了柳青云为那邹爽辩解,便也立刻反驳了起来。她实在是难以相信当初以义字为先的柳青云,此刻又会处处维护起邹爽那魔头来。
“可师父毕竟是救我性命之人,恩同再造,我又岂能背叛与他?”柳青云虽知自己所做乃是不仁不义之举,然则在恩与义之间,他便也早早的做出了选择。
“范居士——”那柳青云本还想与杜三娘解释点什么,可猛然身后一个阴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释疑,待他回身望去,只见那一身金丝玉带之人站在了他的身后,脸上一副极为不快的表情。
“你堂堂阴阳家大弟子,想不到却与这墨门中人纠缠不清,我实在替你师父感到羞愧。”那人说话一副正经,话语中却透着丝丝杀气。能有这番城府之人,当然必是那隐藏极深的墨家四弟子山艮无疑了。
“山艮将军,请听我与你解释……”柳青云一听那山艮如此说道,顿时两面为难,急忙想解释点什么,可一时半会却又不知从何所起,因为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哼哼,你无须向我解释什么,你若能向你师弟解释的清楚,我绝不插手你的事情。”那山艮冷冷的说道,却有意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谢必安。
那谢必安本就被那杜三娘所伤,方才得见师兄突然与打伤自己的凶手如此亲昵,很是不快,于是便捂着双手,上前质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弟,此事我自会给你和师父一个交代,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我怕一言难尽……”
“好了,你不必跟我说了!你今日且与我一个交代,你今日是要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你我师兄弟之情和师父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是与不是?!”未等柳青云有丝毫解释,谢必安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质问道。
“师弟,此事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我从没有想过要背叛师门,三娘也并非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这其中只是一场误会……”柳青云苦苦哀求道,可是事情的复杂程度又岂是他三言两语所能说的清的呢?
而正当柳青云想尽办法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有个人便已经开始了他可怕的暗杀行动。而这个总是能在局势混乱的情况下浑水摸鱼之人,便是那使惯了阴险手段的山艮。他手中的匕首此时已经发出了阴冷的寒光,随时便是想要一股嗜血的味道。只待那众人皆无准备之时,山艮手中的匕首便直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亮,直飞向那杜三娘而去。
可连山艮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与他那匕首同时发出的,还有那柳青云的一声“三娘小心!”,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的匕首已经深深的扎入了对方的胸膛。可那匕首所刺入的对象,并不是杜三娘,而是挡在三娘之前的柳青云。
“青云!”三娘见状,方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柳青云,口中大喊了起来。
“师兄!”谢必安此时见到这番情景,顿时也禁不住大呼了起来。
“青云你为何这么傻?!”三娘望着满身是血的柳青云,痛哭而道。
“三…三娘,”柳青云奄奄一息道,“你…你不要伤心,你流泪就不好看了,我今生能够再遇见你,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我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我这条命本就是属于你的,从今以后我就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了……”
“你别说了…别说了…”杜三娘紧紧地抱着柳青云,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底直窜出来,泣不成声道。
“还有,你千万不要记恨我师父,他…他确实是逼不得已的,一会儿你领着墨家的义士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山艮为人歹毒,你是斗不过他的,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青云,我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杜三娘此时已经心泪俱碎,只求柳青云能撑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柳青云此刻已然坦然对着杜三娘笑道,又缓缓转过头去,吃力的对那谢必安说道,“师弟,我没有背叛师父,你替我向…师父道个歉,求他原谅我这次。”
“师兄,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向师父说个明白的。”谢必安也禁不住落下了泪来。
“师兄还想求你…件事,三娘她本性善良正直,是师兄…对不起她,希望你这次能助她渡过难关……”柳青云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是口中的鲜血已经开始慢慢地湮没了他那微弱的声音。
“师兄放心,此事师弟一定照办。”谢必安强忍住心中的哽咽,点头应道。
柳青云看着师弟如此坚定的表情,顿时心中一阵释然,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着杜三娘说道:“三…娘,你再…笑一次给我看看,行么?”
杜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忍住自己的悲恸,用最甜美的表情挤出了自己的一丝笑容。柳青云看着这番笑容,轻轻地用手抚摸了三娘脸庞,面色也变得愉悦起来,他开始觉得自己慢慢变得轻盈起来,直到他失去了对双手的控制,对他来说,他好想好想静静地停留在那一刻……
“青云!!!”
“师兄!!!”
杜三娘和谢必安无尽的呼喊依然无法唤回已经逝去的柳青云,杜三娘哭着站了起来,她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朝那受伤在地的火离和水坎走去。她知道,这一刻,无尽的悲恸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唯有努力地活下去,才能对的起为她而去的柳青云,才能让柳青云走的了无牵挂。
那身在一旁冷眼相观的山艮,看着杜三娘就想这样大摇大摆的领着墨家弟子离去,心中自然不爽,于是便想再次冲过去,拦她下来。可他脚下刚一运气劲,却被身前的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谢居士,你这是何意?”山艮对着挡在他跟前的谢必安,一脸不快道。
“我答应过我师兄,此次要让杜三娘平安离去,还请山艮将军见谅了。”谢必安冷冷道。
“哼,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山艮听了此话,心中有些震怒,不由得大喝道。
“所有后果谢某一力承担,不劳山艮将军费心。”谢必安根本懒得去理会山艮的震怒,依然冷冷而道。
山艮被谢必安如此一说,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可他此刻却也奈何他不得,只是心中一阵恶毒的念头又涌上心来。
待那杜三娘等人远去之后,谢必安便毫不客气道:“山艮将军,我师兄遇难的事情我回去自会一五一十禀告家师,如若家师能理解,固然最好;如果不能理解,那你自己惹下的麻烦就请自己好自为之吧。”谢必安说罢,便回身而去。
那山艮本就一股怒气难消,此时这谢必安口中语气分明又带有恐吓之意,如果谢必安在那邹爽面前全盘道出此事的话,想来那邹爽必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想到这里,他本就上涌的恶毒邪念一时间弥漫了他的全身,于是趁那转身而去的谢必安不备,方才那柄刺杀柳青云的匕首又再次带着锐利的锋芒直插向那谢必安的后背而去。
这谢必安哪里会知道山艮如此阴险恶毒,只一个不注意,后背的要害便生生地被刺了个穿透。顿时,他感到一阵剧痛直从后背穿过心脏,那种五脏俱裂的疼痛已经让他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他只能艰难的回过头,指着那山艮,从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你…你…”
“哼哼,”山艮冷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谢居士,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你师父那边,我自会替你去回禀,你就勉为其难先走一步吧。”
谢必安此时虽然有种强烈的心有不甘之情,但却已经没有一丝气力,只能让自己的鲜血从胸腔之中一涌而出,直到自己的心脏渐渐停止了跳动。而那山艮,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谢必安,脸上诡异的笑容变得更加得意,仿佛有了一种那嗜人鲜血的地狱恶鬼吃饱喝足的快感一般。
第九章 再相逢黑白无常显情义 错复仇墨客山庄陷困境 下
莫说杜三娘这头遇到的是不断的波折,就连那张显那头也撞上了棘手的事情。原来,司马尚那路撤退的人马已在途中被那项充所拦截,顿时没了一点退路。那项充武功本就极高,再加上做事极为谨慎,所有能退的捷径均已被他阻断,此时若不是张显及时赶到一步,司马尚等人便早已成了那项充的囊中之物。
“司马将军,你如若束手就擒,相信郭总管定会奏请大王,放你一条生路;你若执迷不悟,恐怕将会同李大将军一样,只有死路一条。”项充将那司马尚等人团团围住,高声劝道。
“项充,你不必多言,我既然选择这条路,便从不后悔,今日非我等背叛赵国,而是奸臣把持朝政,忠臣报国无门,他日赵国必定要葬送在你们这帮奸贼的手上!”
“司马将军,你休与他多费唇舌,李大将军都已经被他们逼死,今日,我张显便与他们势不两立!”此时,身在一旁的张显的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怒道,“司马将军你且先走一步,此处便交由我来替你断后。”
“张将军,你恐怕想的太简单了,今日你若不来,那便是你走运逃过此劫,但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便要连你一同拿下!”项充说罢,便随手一挥,那内卫们便纷纷将司马尚、张显等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显见那项充的人马来势汹汹,急忙展开了架势,随时准备迎接来敌,同时,也不断地在寻找那内卫们的空子,好杀出条血路,让司马尚等人脱身。
可那项充岂是好糊弄之人,他早就看透张显必定会寻了时机借机而逃,所以此刻背上的八杆神枪已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封住张显等人的去路。
果然,张显自以为趁那内卫们不备,便急忙使出一招威震四方,只一个箭步便将那几个内卫打翻在地,又回手一个横扫六合,将那一旁过来援助的几个内卫困在了那三丈开外。只听张显大吼一声:“司马将军,速走!”那司马尚便寻了机会,带着几个手下沿着那张显打开的缺口冲了出去。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脚步才刚迈出那包围圈几步,眼前突然一道光亮闪过,一杆寒铁神枪便直生生的定在了他们的跟前。司马尚等人冷不丁遭此一击,顿时怔住了,方想再往前越过那寒铁神枪,突然,又一道光芒生生的挡住了他们的退路。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带着煞气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不用说,能有这般迅捷的拦截之术的,便只有那八面阎罗项充了。
“项充,你果真还不肯放我等一条生路。”司马尚淡然的笑道。
“司马将军,我方才就说了,要么你束手就擒,要么你命丧于此,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了。”项充只侧面相对司马尚等人,口中冷冷道。
“好,今日我便束手就范,听凭你发落,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司马尚见自己已难以脱身,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毅然朝那项充说道。
“司马将军但说无妨。”
“我这帮下属追随我多年,我未曾厚待于他们,如今与我一起身陷此困境,我实在于心不忍,还望项统领网开一面。”
“此事好说,郭总管要的人是你,其他人等不在其追责范围之内,我可以放他们一马。”
“司马将军!”那司马尚手下的几个下属听了司马尚这番言语,顿时痛哭零涕,纷纷大喊道:“我等蒙司马将军厚恩,今日便誓与将军共存亡!”
张显在一旁见得此情景,心中自是一阵痛惜,于是便使足了气力,挥舞双锤,大吼一声,便将自己跟前的十几个内卫震出五丈开外。
可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本来被那一群人所纠缠,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力去查探周围的动向,冷不防那身旁的项充此时已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寒枪,一个飞身上去,直扑张显而去。
张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招术一下子打得晕头转向,只一个劲地只做抵挡,却毫无还手之力。项充此时更是步步紧逼,手中寒枪便化作那飞旋的光轮一般,三十二路御风枪法只叫人方寸大乱,进退维谷。不一会儿,只听“哐当”一声,张显手中的重锤便被项充震的脱手而去,一杆明晃晃的寒枪便抵在了张显的脖子跟前,只要张显有丝毫的动弹,那寒枪便随时可能破喉而出,取人性命。
“项统领手下留情!”那司马尚见张显此刻危在旦夕,便急忙喝住那项充住手,只一个劲地说道,“本将愿自行绑缚,即刻向那郭总管负荆请罪!”
项充听的那司马尚如此说道,便把手中的寒枪撤了回来,只冷冷的吩咐左右道:“请司马将军上路。”
左右几个内卫听了他的号令,便立刻上前将那司马尚绑缚,给其带上枷锁,一路押将过来。
众人见司马尚已受缚,皆心中极为悲痛,欲飞身前去解救,可却是被那内卫左右压制,不得动弹。
项充见司马尚已在自己掌控之中,其余喽喽对他来说,也毫无价值,再加上自己先前答应过司马尚的承诺,便也不再追究,只淡淡的吐了个字“走”,便领着众内卫退去了。
可还没退出去几步,忽闻身旁有个声音直透人心弦,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字便随之传来——“慢!”
项充听了此声音,先是一怔,随即便转身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白衣少侠悠然而出,脸上坦然自若,毫无怯意。只是他身旁还多了一位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老者,虽然穿着十分精细,可此时那老者却是双手被反缚于背上一副脸灰头土脸、死气沉沉的样子。
“阁下意欲何为?”项充见那来者坦然自若,心中自知事情绝不简单,于是便高声相问道。
“呵呵,小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同项统领你做个交易。”那少侠却也不惊,只一阵嬉皮笑脸道。
“你我素未相识,何来交易之说?再说我项充向来独来独往,绝不和人做什么交易!”那项充见那人行为极为散漫,便语气强硬道。
“啊呀,这就不大好办啦,”那少侠缓缓转过身,搭拉着一副愁眉苦脸对那身旁之人道,“总管大人,看来您的手下不买您的帐啊,那我也没办法啦,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咯,不过论官阶的话,我可一点不吃亏哦。”
那身旁的老者,听了此话,顿时又急又气,直憋了个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对着那项充大喊道:“项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置老奴的性命于不顾!”
项充被那老者一骂,顿时失了分寸,直抬眼望去,那蓬头垢面之人哪里是别人,正是那宦者令郭开。见到那人是郭开之后,一向办事稳妥的项充也慌起了神来,直变得说话结结巴巴:“原来是郭大人…到此,小人…自是不敢冒犯。”
“那你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给我放人!”郭开余怒未消,依然冲着那项充喝道。
“可…司马尚是朝廷要犯,若是冒然…”项充身为内卫统领,终日以抓捕犯人为己任,所以做起事来总有一股死板的味道。
“混账!难道老奴就不是朝廷的重臣了?老奴的性命就不重要吗?莫说他区区一个司马尚,就是十个百个也抵不上老奴的一条性命!”郭开已是气得七窍生烟,直跺着脚大喊道,“你若再给我拖延半分,老奴断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项充这下是真的没辙了,他这个内卫统领再怎么说也还是要听那郭开吩咐的,虽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左右道:“放人。”
那司马尚本是已成为项充的囊中之物,此时突然有了这番转机,实在让张显等人目瞪口呆。于是张显急忙打量那位白衣少侠,忽然觉得好似眼熟,那放荡不羁的神情,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只待那张显脑海里一阵闪过那个人影,便惊着大喊了一声:“乡野粗汉!”
不错,那位少侠正是曾经在杏花客栈救过李牧之子李信的那位乡野粗汉,只是那张显不知道那人便是荆无涯罢了。如今那荆无涯打扮虽有变化,但是说话举止却与那乡野粗汉如出一辙,自然被张显认了出来。
再说那荆无涯又何故会出现在此地呢?原来,当日他夜入赵国天牢,偶遇李牧之后,便想第二日寻了机会同墨家弟子一同营救李牧。可他不曾料到,墨家弟子均中了那郭开的埋伏,李牧也赴义身亡,乱军之中,他便悄悄化作一赵国军士,趁着众人不备,便独自一人擒了那奸贼郭开,料想着兴许带回墨客山庄能派上用场。可是,他刚巧碰上司马尚等人被项充围捕,于是他便想着拿郭开来作为交换司马尚和众人性命的筹码,倒确实是一桩不亏的买卖。
“这位少侠,你要的人我已经放了,你还不速速放了郭总管?!”项充见司马尚被释放之后,那荆无涯却迟迟没有打算释放郭开的动静,不免有些心急起来。
“不急不急,”荆无涯满脸嬉笑,只一副漫不经心道,“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废的废,残的残,想要安全离开这里还需些时间,统领你且先耐心等待着,待这些人走远之后,我自会放了这什么腌臜总管。”
“你…”项充向来最恨失信之人,此刻不由得气得手指直指荆无涯,可郭开在那荆无涯手上,却也丝毫耐他不得。
荆无涯呢?却也不慌不忙,一边一手领着那郭开,一边寻了个干净点的地,径自坐了下来,好好休憩一番。他可不愿意就这样傻站着把自己的体力耗尽,因为一会儿他也得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脱身呢。
“这位少侠,此番再次蒙你相救,张某实在感激不尽,如若少侠肯留下姓名,他日必当舍命相报。”张显见众人得救,便朝那荆无涯作揖答谢道。
“啊呀,这位将军,你就不要在此施礼作揖的浪费时机了,我看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免得待会儿人家项统领又反悔了,到时我可要连你一起遭殃啦。”荆无涯一脸不耐烦道。
“那大恩不言谢,我等便告辞了。”张显见荆无涯不拘小节之人,便也不再客气,领着司马尚等人向飞津渡退去。
待张显等人离去之后,荆无涯也总算开始盘算自己的退路了,看着那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项充,他觉得那人有种说不出的死板的感觉,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好笑来。于是,他便有意对着那项充道:“项统领,我看你站着累的慌,不如把自己反绑了,一起来陪你的总管大人休憩一番。”
“你…”项充被他如此戏弄道,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大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啊呀呀,项统领,你若是这等形影不离的看守着我,可叫我如何才能安然离去?再说了,这郭总管不正是你要护卫的嘛,你与他一起绑缚,也好有个照应啊,”那荆无涯也好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般说道,随后便又转过头来,对着那郭开说道,“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总管大人?”
“少侠说的极是,说的极是,”那郭开此时便是一心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小命,于是那荆无涯说啥,他便也跟着一起唯唯诺诺道,随后便又对着那项充大声嚷道,“项统领,还不乖乖照少侠的吩咐去做?!”
那项充本就是将门出生,哪里受得了这番侮辱,可迫于那郭开的权势,不得不侧着脸对着那郭开,极不情愿地应道:“属下领命。”
待那项充缓缓将自己与郭开一起绑缚之后,荆无涯心中自是一阵暗笑,然后故作正经对着那周围的内卫们道:“你等现在离你们的统领二十丈开外,待我远去之后,方可解救他二人。”
那内卫们面面相觑,而后便纷纷四下里退了开去,按照那荆无涯的要求,退得那二十丈开外方才停止了后退的步伐。
而待那些内卫们回首抬望那荆无涯之时,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他早就趁着内卫们后撤的那一刹那,溜得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长亭十里坡一战,墨家弟子深陷郭开等人布下的陷阱,最终李牧英勇赴义,墨家也损失惨重,除了墨家八子中的火离、水坎等少数人被杜三娘所救之外,其余几乎全军覆没,墨家也遭受重创。墨家历经百年积累,创下了这六门八坊的恢宏伟业,却在这秦、赵两国交战之间骤然缩减,这使得钜子腹深深的感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对于他在这几次与对方交手的过程之中,由于他的轻敌和大意,导致了墨家在整个战局中屡屡失意,最终处在了极为被动的状态。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更为棘手的事情却还在接踵而至,一次又一次地来摇动墨家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
“师父,不好啦不好啦!”一大早,神风门门主巽风便直奔钜子腹住所,口中大呼不好。
此时的钜子腹正在房中清修思量,他把这近来发生的事情又好好在脑袋里理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他所需的线索来。此番冷不丁被这巽风打断了思绪,不由得睁开了双目,从那卧榻之上移步而下,直打开了房门查看起情况来。
“何事如此惊慌?”见到魂不守舍的巽风,钜子腹定声质问道。
“公…公输家的大公子公输衍、二公子公输仇以…以及机关塚的各大长老都纷纷杀上墨客山庄啦!”巽风一见到钜子腹,便气喘吁吁道。
“什么!”钜子腹被这突入来的消息弄了个毫无防备,因为在他的看来,公输家一直与墨家以礼相待,互敬为宾,断然不会犯的着如此大动干戈,如今此番来势汹汹,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便急忙问道,“可知为了何事?”
“具体事宜弟子不知,但是此番他们来势汹汹,不讲情面,不论道义,只管见人便伤,口中高呼誓要踏平我墨客山庄啊!”
钜子腹一听这话,顿时焦虑的性情变得更为急切起来,又急忙问道:“你速去通知火离、水坎他们来见我。”
“火离师兄他们已经领着弟子们赶往封禅涯,阻挡那公输家的攻势了。”
“什么,他们已经闯到封禅涯了?!”钜子腹听闻此奏报,更是吃惊不已,他来不及再细说些什么,直坚定地迸出一句话,“速速领我前去查看究竟!”
那巽风口中的封禅涯便是那墨客山庄的腹地了,过了封禅涯便就是墨客山庄的议事大厅了,所以当那钜子腹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知道形势已经极为不妙,故而不由分说便直奔封禅涯而去了。本来,墨客山庄居飞津渡天堑,庄内又有机关密布,一般人等想要突破此防线可是谈何容易。但是,对于公输家来说,墨客山庄的机关防御之术与他公输家的机关术却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突破这些防线对他们来说,确实已经不在话下。
而此时封禅涯处早已经势成水火,公输家和墨家已闹得不可开交,在公输衍、公输仇以及机关塚各大长老的带领下,公输家弟子皆披麻戴孝,誓要讨伐墨家。火离、水坎虽领着墨家弟子予以抵挡,但是面对来势正凶的公输家族来说,已经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公输衍,我墨家与你公输家世代交好,何故今日如此大动干戈?!”火离看着那杀气腾腾的的公输一门,在封禅涯之上大吼道。
“何为世代交好?我公输家待你墨家犹如上宾,可你墨家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公输衍今日便是来讨个公道!”
“我墨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此中怕是有误会。”地坤见公输衍不依不饶,料想其中或有误会,于是便好生相劝道。
“光明磊落?哈哈,”那在一旁的公输仇听了地坤此话,只一阵冷笑,随即大骂道,“你墨家行事,表面光明磊落,暗地里却是阴毒无比,还谈何道义?!我且告诉你,此事绝无误会,公输弟子听令,给我杀上封禅涯,踏平墨客山庄!”
公输一门弟子听了少二塚主公输仇的号令,便操起手中的长剑,直怒吼着直扑封禅涯而去。那火离等人见来敌已不容分说,便急忙领了墨家弟子,摆开了阵势准备迎敌。
只待那公输一门几个领头的刚刚飞身踏上那悬崖之上,便有一道身影如疾风般穿梭过来,只每人一个回合,便将领头的那几人从那悬崖之上打退了回去。只是来者虽出招极快,然则却不狠毒,目的也只是将来敌逼退而已,并未有取敌性命之意。
待那来者飞身站定的那一瞬间,众人才看的清那人的身形面目,于是便纷纷下跪高呼:“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恭迎钜子大驾!”待那众人呼声过后,那公输一门才发现,原来那岿立于悬崖之上的老者,便是那墨家之主钜子腹。
“公输家一向是我墨家的上宾,如今你们对待上宾却如此大动干戈,实在岂有此理!地坤,火离,私自违背江湖道义者,按照墨家门规令,该当何罪!”
“按墨门令,该当…该当鞭笞之刑。”地坤跪在那钜子腹跟前,吞吞吐吐道。
“好!来人呐,取荆棘长鞭来!”钜子腹随即吆喝左右取那刑具来。
“师父!”火离见状,急忙上前为之求情道,“此事并在非师兄他们有违道义,实在是公输一门不讲情理啊!”
“请钜子开恩!”众人见状,也纷纷下跪请求钜子腹收回成命。
“哼哼,”那公输仇见了眼前这幕,只一阵冷笑,而后便讽刺道,“钜子腹,你就不用在此惺惺作态了,今日不管你出什么门规家令,我公输家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少二塚主,你此番前来好似身负深仇大恨,老夫敢问一句,不知我墨家哪里得罪于你公输一门?”钜子腹见那公输仇恶言相向,却也不恼,只是定声而问。
“腹老前辈,你向来与家父公输谷颇有交情,所以晚辈一向敬你三分,然则今日我公输一门倾巢而出并非有意为难,只是墨家所为之事的恶毒确实令江湖中人发指。”那公输衍见钜子腹也并非蛮不讲理,便上前高声解释道。
“哦?请恕老夫孤陋寡闻,不知少塚主所指何事,还望少塚主言明。如若是我墨门之过,老夫必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好,那我今日便与你当面对质。半月前,你可曾派你墨家弟子荆无涯、兑泽来我机关塚地取那四大神兽的机关图?”
钜子腹一听那公输衍如此之说,顿时有了些许了解,于是便定声而道:“确有此事不假。”
“本来家父好生相待你墨家弟子荆无涯,得见他虽年少气盛,却能破的我公输家的九宫神阵,敬重他的少年英气,甚至打算将我三妹公输蓉许配于他。本来此事倒是天造地设的好事情,可哪知喜夜当晚,你那无良的弟子荆无涯不仅悔婚掳走了我家三妹,甚至还弑杀了自己的亲丈人,乘着夜色夺门而逃,此事请问腹老前辈,该当如何处置!”
那钜子腹一听公输衍的这番说道,顿时大惊,他虽得知那荆无涯破了九宫阵,也知那荆无涯确实是假意要娶那公输蓉,可掳人弑父之事,确实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虽然他与荆无涯相处日子不长,但是依他对荆无涯的了解,此事断断不会是他所为,所以他便提起了自己的疑问来:“此事确实十分严重,但是依老夫对无涯的为人来看,掳人弑父之事他绝不会做,怕是当中另有蹊跷,还请大庄主查明再做论断。”
“有甚好查的?当日家父公输谷血溅当场,而消失的人之中,只有他和我家三妹,不是他掳人弑父,请问还有何人!”那公输仇听那钜子腹之说,顿时极不耐烦道。
“那请问少二塚主,当时无涯犯事之时可有目击者亲眼所见?”
“当时众人皆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无人理会那洞房之中发生何事,只是当那送喜的丫鬟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发现家父已命丧当场,荆无涯和三妹公输蓉却不是所踪。那到过洞房之人,除了家父之外,再无他人,请问不是荆无涯所为,又会是何人所为!”那公输衍说到此事,顿时也是仇心四起,恨意难消。
“也就是说当场并没有人亲眼所见是无涯所为?”钜子腹仍再次不解而问。
“虽无人亲眼所见,但是从种种迹象推断,晚辈便可断定是腹前辈座下的弟子荆无涯所为无疑!”公输衍也不甘示弱,咬定是那荆无涯的罪责。
“大哥,无须和他争辩,多说无益,今日他若不将荆无涯交出来,我等公输一门便踏平他钜子老儿的墨客山庄!”那公输仇早就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便撺掇着他大哥杀入那墨客山庄之内。
“踏平墨客山庄!活捉恶徒荆无涯!……”那公输一门听的那少二塚主公输仇的号令,便集体大吼起来,誓要为机关塚主公输谷报这血海深仇。
虽然公输衍还念着与那墨客山庄的交情,但是此刻,那局势已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时间,公输一门的弟子便又再次准备冲上这封禅涯,只见两派人马剑拔弩张,怒目相视,一场血腥恶战在所难免。
可就在此时,众人只听得那涯上有人大喝一声:“你们要的人在此,此事与墨门无关,所有事由由我荆无涯一力承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封禅涯一端,有一白衣少年屹立一端却是岿然不动,毫无所惧。他身旁便有张显、杜三娘等人,只是在一旁好心相劝那荆无涯莫要冲动行事。
原来,当日长亭十里坡一战之后,荆无涯便随着众人一起退回了墨客山庄,本想着了此事之后便拜那钜子腹为师,正式加入墨门。然则哪里知道刚和张显等人回到墨客山庄,便见墨客山庄已被一帮来势汹汹的恶徒所围攻,几番打听,方才得知那帮恶徒却是公输一门之人,而所为之事,便是与自己有关,所以此番自己若不挺身而出,怕是墨客山庄要深受其累,所以他不顾张显和杜三娘的反对,毅然冲上这封禅涯,誓要给那公输一门一个交代。
那公输一门的众人,见那荆无涯突然现身,便也都吃了一惊,本来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硬生生的打了回来。只有那公输仇倒是不依不饶,见了那荆无涯现身,便顺势大吼道:“来得正好!如此也省去我众兄弟这般功夫,今日便要取你这恶徒的狗命,用你的尸首来祭慰家父的在天之灵!”
“腹老前辈,”那公输衍见荆无涯已然现身,便也不再过多纠缠,便带着些礼让之意与那钜子腹道,“既然荆无涯已经自己现身了,那就请前辈将他交由我公输一门来处置,也好还我公输一门众弟子及各位长老一个公道。”
“少塚主,荆无涯是我墨门中人,他若真做出如你口中所述的灭绝人性之事,老夫自会按我墨门门规处置,给少塚主你一个交代;倘若此事非他所为,那我钜子腹也断不会枉送弟子性命。”其实,钜子腹心中已然十分清楚,此刻若是将那荆无涯交给公输一门处置,必是蒙冤受屈,凶多吉少。
“钜子老儿,你这分明是要袒护自家弟子,”那公输仇听得钜子腹这么说,心中自然不快,急忙同公输衍道,“大哥,莫与他再费口舌,各位公输家的长老、弟子,今日且与我一起将这袒护恶徒的墨客山庄夷为平地,为家父公输谷一洗这血海深仇!”
那公输家的门众见公输仇如此发了狠话,便又再次摆开了架势,准备随时寻了机会一涌而上,彻底摧毁墨家的这道防线。可正在此时,却听那荆无涯在那涯上嘿嘿一笑,带着些许挑衅的口气对着那众人道:“你们这群无头苍蝇,却是好笑,我荆无涯还未正式如那什么墨什么门的呢,你们就在此大呼小叫,自己给自己找个借口撑腰壮胆,有本事就冲我荆无涯来好了,我随时恭候诸位的大驾。”
“无涯。”钜子腹一听荆无涯这般说道,知道荆无涯是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可他断不会允许荆无涯冒这个风险。
“老人家,你我当初相识不过一面之缘,我是瞅着这墨什么门的好玩想来玩两天,你还当真了,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便也不想入你那什么门了,所以,你也别白费功夫想招个免费的跑腿的了,我荆无涯可干不了这差事。”荆无涯却也没正眼看那钜子腹,只一阵牢骚,便把入墨门一事推得一干二净。
“好,既然荆无涯目前并不是你墨门弟子,那腹老前辈就别多管闲事了,免得伤了我公输一门与你墨门的多年情谊。”那公输衍本也不想与墨门有过多冲突,他此番前来只是冲那荆无涯而来的,如今见势有变化,便立刻寻了这机会,将众人的目标转移到了荆无涯的身上。
“哎,整个公输一门,就数你公输衍还有点头脑,难怪你能当大哥了。”荆无涯便也乘势接了话茬,把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无涯…”而此时他身旁的张显和杜三娘却是早就为他急的心都快跳出了,因为今日荆无涯所要面对的,不再是几个单枪匹马之人,而是整个公输一门,就算荆无涯有头脑再精明,也怕是在劫难逃了,所以不免一把拉住了荆无涯,连连摇头道。
“呵呵,张显大哥,杜大嫂,你们就放心吧,我荆无涯是出了名的无赖,想要降服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所以没那么容易出事的。”荆无涯说罢,便随身一闪,只从那涯上飞身跃入那公输一门的门徒之中。
众人见他只单身而来,顿时散了开来,形成了围攻之势,迅速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让他插翅难逃。
“好你个荆无涯,如今你自投罗网,也算你小子有几分胆识,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弟兄们,给我上!”那公输仇一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不由分说,领着众人便要冲上前去,不管是死是活,也要拿下荆无涯。
此时,在那涯上的张显和杜三娘等人见状,得知事情恐有不妙,于是便再也按捺不住了,都纷纷飞身而下,落在荆无涯的左右,着着实实给荆无涯形成了一道坚实的盾墙。
“无涯兄弟,今日有我张显在,便不会让这些无耻之徒动你分毫。”
“不错,有些小人想要趁机以多欺少的话,我杜三娘也第一个不答应。”
张显和杜三娘挡在那荆无涯两侧,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荆无涯这档子事,他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也许他们还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的背后,有一个人方才也禁不住飞身而下,挡在了荆无涯的身后,而这个人,便是那墨家八子之一的兑泽姑娘。
方才那兑泽听闻墨家今日遭难,便随她师兄等人一起赶往这封禅涯,本也想前来探个究竟,也好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可不想半途之中得知此事与那荆无涯有关,而且荆无涯却是也当场现了身,这让兑泽又惊又喜,不过,目前的形势,却更让她担忧,所以一直在暗中仔细观察局势发展的一举一动。而当她看到荆无涯将有大难之时,自然再也顾不了许多了,便趁着火离、地坤等人不备,飞身下涯直护了那荆无涯一侧。
“哼哼,各位江湖好汉,我公输一门向来与你等无冤无仇,此事只与那恶徒荆无涯有关,但倘若尔等今日非要来趟这趟浑水的话,那一会儿刀剑无眼,伤了好汉们的性命的话,可就怨不得我们了。”那公输仇见有人出来搅局,便也放出狠话,想让张显等人知难而退。
“少二塚主,你就别多费唇舌了,今日之事我等还真就管定了!”张显却也毫不示弱,摆开了架势便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好,既然如此,便也没甚好说的了,弟兄们,动手!”随着公输仇一声令下,公输一门的弟子们便纷纷举戈相向,同时围杀了上来。
而就在那两方兵刃就要相互碰撞之际,突然一声坚定有力的大喝声“住手!”便将这局势给一下子怔住了,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公输一门之中走出个弟子来,但是瞧着那身板架势,却也不与那一般弟子相同。
公输衍和公输仇也不由得仔细朝那人看去,那人虽一身男装打扮,可眉目之间却分明是一女孩子家的秀气,再仔细看那颜面,却是分外熟悉,于是便不由的同时惊呼了起来:“三妹!”
原来那人便是公输家的三小姐公输蓉,可她却为何却偏偏在此刻出现在此地呢?原来当日她在那飞津渡等候之时,无意之间发现那飞津渡周围有人影晃动,且行为处事的方式像极了她公输一门的作风,便暗地里跟着查探了过去。可当她发现此事却是与那荆无涯有关之时,她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行追查之下,方才得知自己的父亲在她新婚当晚已遭遇不测,心中既是悲恸万分,又是满腹疑心,所以才决定女扮男装,混入自家门第之中,准备查个究竟。可今日却发现荆无涯却深受这不白之冤,而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得不挺身而出,将事情说个明白了。
“三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这恶徒掳走了吗?”公输仇见公输蓉突然现身,也甚是奇怪。
“是啊,大哥还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了,想不到你还活着,快让大哥看看!”公输衍看到自己的三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是又惊又喜,急忙迎了上去,仔细打量了公输蓉一番,心中甚是高兴。
“大哥,我没事,得闻父亲不测之事我也很是悲恸,但妹妹可以作证,此事绝对与荆公子无关。”公输蓉义正言辞道。
“三妹,你就不必替那恶徒说话了,当日与父亲接触的,除了你和荆无涯之外,再无他人,不是他所为,又会是何人所为?”此时,公输仇便从一旁插了话进来,然则却对公输蓉的话有所不满。
“二哥,当日我便就是在场的当事人,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的话更为可靠吗?”公输蓉立即反问起公输仇来。
“三妹,不是二哥我不信你,但是二哥也深知你心中对那荆无涯情有独钟,二哥只是劝你不要被那恶徒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心智,做出些枉悖人伦的事情来。”那公输仇依然不依不饶,语气中还带了几分质疑之气。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公输蓉听了公输仇这般饶有深意的话,不由得心中大怒道,“你的意思是难道我会为了自己的个人感情,而罔顾了爹爹的性命吗!”
“好了,二弟,你的话说的有点过了,三妹绝不会是这种人,”公输衍看到自己的妹妹有所动怒,急忙圆起了场来,“不过三妹,此事如若要是如你所说的话,便确实有几分蹊跷,据当日镇守机关塚出口的风语子和明光子两位老前辈所述,明明看到你二人带着父亲的公输令慌慌张张出关,所以此事还是需要调查清楚再做论断。”
“不错,我和荆公子确实是带着公输令出关,可那是荆公子在九宫神阵中无意之间得到前辈公输龙的令牌,只因两者极为相似,当日风语子一时之间未验的明白,便放了我二人出关罢了。”
“可当我们后来检查父亲的遗体的时候,公输令确实不翼而飞了。”
“什么?可这公输令失踪一事丝毫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啊。再说,当日我是自愿和荆公子一起出关的,并非被他所掳,此时风语子和明光子皆可作证,不知为何又会多了个被荆公子所掳的罪名?”公输蓉听了大哥的这番话,便也是心中一阵疑惑。
“这…”公输衍被公输蓉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此事当初确实二弟公输仇为了调动门众们的气势和决心,故意强加上去的。
“大哥,如今既然情况不明,我看不如先绑了那恶徒荆无涯,待押往我机关塚地后,细细调查清楚再说。”那公输仇一看那情势随时可能擦伤自己,便急忙寻了个借口岔开了话题。
“谁敢!”公输蓉一听二哥提议要绑了那荆无涯,急忙大声喝道,“我公输蓉既然已经与荆无涯拜过天地,便已是他的妻子,荆无涯便就是我公输一门的姑爷,谁敢动手绑他,便就是违背了公输一门的辈分礼制!”
“这…”公输衍听了那三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一时间又怕诸位长老不同意,于是便好声问道,“诸位长老,你们看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三小姐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我看绑缚荆无涯一事于情于理都不妥当,所以可以免去,然则此事确实与他有关,所以刑罚可免,嫌疑之罪还是难脱干系。”那为首的一位年逾花甲的大长老捋了捋长须,慢声而道。其余的几位长老听得他的这番话,便也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既然如此,那就请三妹和荆公子一起前往机关塚地,进行仔细查探,如若真是冤枉了你们,也好还你们一个清白。”公输衍见诸位长老亦无意见,便回过头来对那荆无涯和公输蓉说道。
“此事关乎我爹爹的性命,就算大哥你不提出来,我也要查个一清二楚,不让爹爹死个不明不白!”
“机关塚主待我恩重如山,我荆无涯只恨无以回报,如今能留个全身为塚主讨个公道,我荆无涯自然刀山火海在所不惜!”荆无涯和公输蓉自得知此事后,早就也想弄个明白,如今机会在手,自然不能放过。
“好,那我们便即刻回程。”公输衍也正盼望着此事能有个好的结局,如今得以有所好转,自然是想快刀斩乱麻,平息此事。
“大哥,今日我公输一门既然闹的来这墨客山庄,只怕他钜子腹会怀恨在心,在我们查探期间耍些手段,乱了真相,再说荆无涯虽不是他关门弟子,然则却是他所派而来,所以如想暗中相助的话,恐怕……”虽然公输衍平心静气了许多,可那公输仇的话确实令他又有几分担忧起来。
“少二塚主不必过虑,此事实乃你公输一门的私事,我也想还无涯一个清白,所以你只管放心,我墨门绝不插手你调查大塚主被害一事。”钜子腹也早猜的那公输仇会如此不依不饶,便也径直放了话过来。
“你说不插手难以让人信服,墨门根深势广,一旦你钜子腹有所号令,我公输一门必遭大难,除非我带着诸位长老留在你墨客山庄了解情势,以防你有何不轨举动。”那公输仇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作罢,于是便想了个妥善的法子来制衡那钜子腹的举措。
“少二塚主如若不信,自然可按你所说去办,你要留在我墨客山庄留个防备的话,我也必会好生招待,绝不慢待诸位。”
“好,”那公输仇一听自己的目的业已达到,便回首对着那大哥公输衍道,“大哥,如此你便领着三妹和荆无涯回去调查,我和诸位长老便留在这墨客山庄做个防备,直到此事查清为止。”
“如此也好,”那公输衍得见钜子腹倒是丝毫没有反对之意,便向他好生抱拳施礼道,“钜子前辈德高望重,行事不偏不倚,且能在当下之时以德报怨,实在令在下佩服之极,所以也请前辈放心,由我公输衍在,此事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无端端冤枉了荆少侠。”
“少塚主快人快语,老夫自当坚信不疑,那就恭送少塚主回程,希能少塚主能早日查清真凶,还无涯一个清白,也还我墨门一个清白。”
“好,如此在下便就此拜别了。”
“请。”
随着钜子腹一声挥手相送,公输衍便领着公输蓉、荆无涯以及众弟子门生回那机关塚地而去了。张显、杜三娘等人本想跟着荆无涯一起前往,然则荆无涯为免再生冲突,便好言拒绝了。只是当他回首瞥见那兑泽的一刹那,他的心中顿时泛起了许许愧疚之意,然则在那当下之时,他却丝毫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来。而那兑泽呢?只是刚才听得那公输蓉一番拜堂、姑爷之类的话,心中早已伤心无比,眼中只含着满眶泪水,却不敢让它流下来,此刻,唯有远目相送荆无涯的离去,只待众人皆散去之后,只觉得自己已是如那空心之人一般,呆若木鸡。
“妹妹,回去吧,姐姐知道你心中的苦,可当下之时,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荆少侠不被刑罚所累,所以…”杜三娘看着这忧郁的兑泽,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唯有好言相劝一番。
“姐姐不必操心,妹妹心里清楚。”兑泽对着杜三娘淡然一笑,便转身随了众人回那墨客山庄而去。
第十章 落井下石荆无涯陷困 误失灵匙孟无邪出禁 上
公输谷的惨死对于公输一门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在机关塚这个地方,自公输班开创此地以来,上百年传承下来的与世无争的心态,早已让这里的门人享足了安详的生活。但是此次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些在宁静中生活了这么久的人有了一种极为敏感的警觉。所以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们也会誓死来维护这种祥和与宁静,更何况此次经历的是领导者的变故,所以家族的复仇情绪会显得异常的激烈,即便此次公输蓉力保了荆无涯安然无恙,但是作为公输一门的门人,如若没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他们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公输蓉和荆无涯也深知这点,所以此次能够得到亲自着手调查此事的机会,他们也显得格外的慎重。对于公输衍来说,他自然也不十太相信荆无涯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来,只是碍于二弟和各大长老之面,他又不得不秉公办理,如今,他又得见三妹如此自愿为荆无涯趟这趟浑水,使他更加认为此事确非表面看得那么简单。所以,在调查此事上,他也显得格外卖力,但凡所知之事,自当言无不尽。
“少塚主,当日发现大塚主尸体的时候,你可在现场?”荆无涯凝视着这曾经为自己而布置的新房,不由得发出了内心的一问。
“当日发现家父尸体的是送喜的丫鬟杏儿,杏儿发现这幕惨剧之后,便大声惊叫了起来。她的惊叫声惊动了当时确有八分醉意的四座,于是大家便一起赶到现场,但见家父已倒在那血泊之中,早已气绝身亡。”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闯入这新房之中的有哪些人?”荆无涯接着问道。
“当时情况混乱,人员也比较杂,我只记得好像几位长老他们及时赶到了现场,其余就是些喝的七摇八晃的本门弟子了。”
荆无涯听着,慢慢俯下了身子,看着地上的那滩不完整的血迹,一边仔细打量着,一边随口问起公输衍来:“这里的现场没有人动过吧?”
“为了查找家父的真正死因,自家父蒙难之后,我便命人封了这厢房,所以这屋内的一丝一毫都无人动过。”公输衍应声答道。
“哦。”荆无涯随口应着,目光便在那屋内仔细搜索了起来。他时而俯身细看,时而又定神凝视,连着这厢房之中的厢门、窗户的角落都没有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忽而他又定声问道:“当时公输塚主是不是背后中刀,而死状则是俯身而卧?”
公输衍听了荆无涯此话,顿时甚为吃惊,只是目带不解道:“荆少侠,你如何得知此事?莫不是你…”
“莫不是我杀了公输塚主,才会对当时的情况这么了解,是不是?”荆无涯一早便猜出公输衍有此想法,便顺着他的口把话说了出来。
“无涯,可你当时不可能出现在现场啊。”但是只有公输蓉知道荆无涯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折回去谋害自己的父亲。
“可是这…”公输蓉虽然如此说道,但是公输衍依然不能相信荆无涯居然有如此神奇之处。
“少塚主,看你也不像个愚钝之人,不过这次你真的让我失望了许多,”荆无涯说着摇了摇头,便随手一指那地上的血迹而道,“你看这血迹之中,带着的是一个脚踵之后的缺口,说明当时血是从大塚主的背后往下流的,但是这散乱的血迹之中还有一只血手印,而倒在血泊之中的只有大塚主一人,所以这只血手印应该是大塚主的,而只有俯卧之人才有可能完全保留这血手印。”
“哦,原来如此。”那公输衍仿若茅舍顿开,顿时不由得心生敬意,忙抱拳对着荆无涯道,“荆少侠如此聪慧过人,家父当日果然没有看错人,有公子相助,相信此番家父的死因定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能不能清楚还不好说,不过我总不能让自己背这个黑锅吧。”荆无涯说着,随手擦了擦鼻孔,又随口道,“再说这黑锅太沉,我荆无涯可背不起。”
“荆少侠此话严重了,在下也一直相信少侠是清白的,但是苦无证据证明少侠的清白,所以…”
“你就别给我讲这些安慰话了,我若是不想办法给自己洗清罪名,怕是你还得给我另一番说辞吧。”
“少侠,这…”公输衍还想着再为自己解释点什么,忽然门外一门下弟子进门叩报:“少塚主,门外一自称是墨家天乾之人要求觐见少塚主,说是前来送一样东西的。”
“天乾?”公输衍喃喃自语,心中自然知道天乾便是那墨家八子之首,但是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确实令他有所不解,然则此时也容不得他再猜测许多,只得随口答道,“命他在前厅稍事休息,说我随后便到。”
“是。”那弟子说罢,便轻身退下了。
那荆无涯在一旁得知那天乾突然到此,却也是好生奇怪,难不成是钜子腹暗中派他前来相助的?可天乾一直未在墨客山庄,如何又能突然出现了呢?荆无涯也不便多加揣测,便也跟着公输衍一同前往前厅查看个究竟。
待公输衍等人到达前厅之时,得见那天乾已在那耐心等候多时,却也是气定神闲,然则他并非孤身一人,身边却也有一年轻貌美女子端坐。那女子粉黛朱唇,娇容月貌,瞧那衣着打扮,倒很有几分富家千金的态势。
“天乾侠士,在下方才有些要事缠身,让你在此等候多时,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那公输衍一见到天乾,便抱拳相迎了过去。
“少塚主客气了,公输一门门庭广泛事务繁忙,在下自然能理解,只是为何不见大塚主尊容?”
天乾一提到大塚主三个字,公输衍自然是一阵心酸,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如实相告:“哎,实不相瞒,家父前几日已经殡天,如今我公输一门上下正是群龙无首、事乱不堪之时。”
“啊?大塚主已经殡天了?”天乾一听这公输家此等噩耗,顿时也是一惊,随后便抱拳道,“如此噩耗实在是悲天悯人,还望少塚主节哀顺变。”
“此事说来却也不巧,贵派弟子荆无涯便不幸牵扯在内,所以此番不得不请荆少侠前来协助调查。”那公输衍接着说道。
“喂喂喂,我说少塚主,话说你这请客方式倒是挺特别的啊,兴师动众出动了你公输一门所有的精英,上墨客山庄请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荆无涯实感荣幸之至啊。”那荆无涯却在一旁听得有些极为不快了,不免随口出来冷嘲那公输衍一番。
“荆无涯?”天乾看到这位说话看似不着理却分明又是处处在理的年轻俊少,方才想起当日师父跟自己提起的那位少年才俊。只是今日得见,却未感到此人有何过人之处,只是一副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样式。
“你就是荆无涯?”天乾再次上下打量了荆无涯一番,不免又难以相信师父口中的神奇才俊竟是这般模样。
“在下墨家新晋第九子荆无涯在此见过大师兄,素闻大师兄英明神武,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那荆无涯虽与那天乾不熟,但是此刻凑巧能得相遇,再加上辈分有序,他自然先是奉承一番再说。
“哦?师父已经收你为徒了?”天乾对荆无涯此番的自报家门显得极为不习惯,便颇有些疑问道。
“那当然,”荆无涯其实心中也心虚的很,因为他根本未正式拜过那钜子腹为师,只是如今同门相遇,也不好失了面子,便故意如此之说,但是却见那天乾似有疑心,便想了法子转了话题去,他看了看天乾身旁那位女子,便又口无遮拦道,“大师兄,以前只听得大伙说你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不想大师兄你果然是风流倜傥,艳福不浅呐,出门在外也有个如此美貌的女子作伴,真是羡煞旁人呐。”
“无涯师弟切莫胡言乱语,”天乾经荆无涯如此一提醒,方才想起自己此次来机关塚地的目的,于是便对着那公输衍道,“少塚主,方才话茬多了些,差点忘了要事,其实此番在下前来只是护送你公输一门的后人回访故乡而已。”
“哦?我公输一门的后人?”公输衍听了此话,心中猜的天乾所指的便是他身旁的那位女子,于是不免开始打量起那位女子来。
“不错,不知少塚主是否还记得公输尹前辈?”
“公输尹?”公输衍听了这三个字顿时心中有些许印象来,仿佛是听得父亲公输谷提过,于是便试探性地问起了座下的几位长老,“不知几位尊长对此人可有印象?”
那几位公输家的嫡系长老左右目目相视一番,大长老公输石终究还是向前迈了一步,慢慢奏禀道:“启禀少塚主,当年公输一门为夺得祖师爷的《鬼斧神工》而内乱不堪,众多公输家的弟子为免遭迫害而不得不离开机关塚躲避一时,公输尹便是其中之一。如果他如今尚健在的话,应该可以与我等几位并列为公输家的元老了。”
“原来如此。”公输衍恍然大悟,便也一下子记起年少之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事中就有此人的存在。
“这便是了,”天乾一听这话与自己接上了前后,便接话说道,“那这位姑娘所说应是不假,而那公输尹离开机关塚之后,便隐姓埋名,给自己更名为尹天正,随后为了生计便投奔了赵国军营寻了口饭吃,而后因在军中表现出众,连升三级被提拔为参军,一直追随赵国大将军廉颇麾下。廉颇被迫出走之后,他便一直支持大将军李牧,可如今李牧遭受大难,军中有志之士纷纷遭受奸贼郭开的迫害,他也不能幸免于难。一家老小满门抄斩,场景实在令人怵目惊心。恰逢当日家师派在下前往赵国打探虚实,偶遇了从那虎口之中刚刚逃出的尹参军的女儿尹水寒,便顺手救下了这忠烈之士的后裔。水寒姑娘如今无依无靠,唯有想起这爹爹一直跟他提起的故乡机关塚,所以我便领了她前来投奔少塚主你,希望少塚主能给她一个安身之地。”
“想不到我公输一门竟有如此忠烈之士,实在可歌可泣,”公输衍听完天乾的叙述,不由得感慨万分,连忙朝那天乾施礼道,“天乾侠士且放心,水寒姑娘既是我公输一门的后裔,又是忠烈之后,我公输衍必会以礼相待,好生照应。”
“尹姑娘果然出门遇得贵人了,碰上我大师兄这样的大好人了,不过你说你是尹将军的女儿,我也可以说是尹将军的儿子,不知少塚主可否一同收留了我这忠烈后裔呢?”正当众人感慨万分之时,一旁的荆无涯反倒是提出了疑问,虽然他言语不合礼数,但是他的一席话确实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荆少侠所言也有理,不知水寒姑娘所言有何凭证否?”公输衍于是便顺口问了起来。
“家父生前一身清白,唯有留下此玉佩于我终日携带,并经常叮嘱我公输一门才是他的归根之处,小女子猜想此物应该可做凭证。”那尹水寒倒也不慌不忙,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来,递给那公输衍。
那公输衍接过那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若有所悟道:“此物倒像是我公输一门之物不假,不知几位尊长可识得?”说罢,便传阅给了公输石等人。
几位公输家的长者仔细看了一番,纷纷点头相视,确认此物确实公输一门之物无疑,公输石也定声而道:“此物确实是我公输一门之物,当年祖师爷有令,但凡我公输门人,均需有刻有自己姓名的玉牌为证,所以门下弟子,均有此玉牌。”
“若是这样,那便再无甚好猜疑的了。”天乾见众人纷纷点头认同,便接了话说道。
“天乾侠士一路护送我公输门人的后裔,实在是辛苦了。”公输衍见情势确已明朗,连忙对天乾一番客套道。
“少塚主言重了,公输一门与我墨家本就渊源较深,今日在下所做之事,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天乾也顺手还礼说道,然则他侧身回转之时瞥见了那荆无涯,不免又有所疑问道,“只是我这小师弟不知所犯何事,却劳少塚主你如此兴师动众。”
“哦,此事说来话长,方才在下已经说了,家父前些日子不幸遭人暗算,死于非命,为了全力追查凶手,我不得不倾尽我公输一门的精英,而令师弟当日却也在场,所以也必然有所牵扯,不过依我三妹的证言来看,令师弟是否是真凶还不好说。”
“少塚主,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我要是真凶,早就逃之夭夭了,还会如此甘愿束手就擒被你囚于这机关塚地之中?”荆无涯对那公输衍之言极为不快,出言反驳道。
“无涯师弟,你休得无礼!”天乾见荆无涯出言不逊,便呵斥一番,而后又问起那公输衍来,“此事可有人证物证?”
“哎,实不相瞒,正因为此事全无确凿的人证物证,所以目前还不好下决断,然则依照逻辑来看,所有的不利都指向了令师弟荆无涯。”
“凶手既要栽赃陷害于我,必然是将矛头指向于我,这还用想么?”那荆无涯却在一旁嘀咕道。
“少塚主,我小师弟所言不无道理,此事还望少塚主仔细查个明白。”
“这点我自然明白,所以未免冤枉了荆少侠,便请他来我机关塚地一一印证,不过当日得见荆少侠慌慌张张出谷的确有明光子和风语子二人,所以此事究竟如何依然是一团迷雾。”
“大哥,此事我先前也跟你说过,当日无涯与我出谷是自愿而为,至于风语子、明光子二人所见的公输令,也并非爹爹的那块,而是上代塚主公输龙前辈之物,你为何还有所疑虑呢?”公输蓉见公输衍并未消除戒心,便又再次上前解释道。
“三妹,并非大哥不信于你,只是但凭你一人之词实在难以给众人一个交代,所以还是有些十足的证据为好。”
天乾听得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便也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便上前提议道:“少塚主,既然此事与那明光子和风语子二人有关,不如前去当面对质,届时一切事宜自然能见分晓。”
“天乾侠士所言有理,不如大家与我一同前往验证。”公输衍听得天乾此话,便就要与众人起身前往机关塚的关口。
“少塚主,天乾大侠与我一路舟车劳顿,连着几日的赶往这机关塚地,小女子实在有些心力俱疲,不知道可否先安排我一休息之处,你们再行其他事宜。”此事,尹水寒在一旁提起话来,话语中不想再为其他琐事所累。
“哦,你看我我,这差点都忘了,”公输衍被她这一提醒,方才想起这事来,连忙对那天乾说道,“天乾侠士一路辛苦,如今天色业已不早,不如今日先暂且在此住下,明日一早再去叨扰风语子和明光子二位前辈,你意下如何?”
“既然少塚主如此客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乾本来却也有几分倦意,再加上他料定尹水寒一孤身弱女子,此刻定然是人困马乏,要她跟着再行奔波也是于心不忍,如今听那公输衍这般说道,便也客随主便了。
“喜儿,赶快命人安排厢房,让这几位宾客先且住下,明日一早再行其他事宜。”公输衍见天乾亦不反对,便吩咐左右安排住宿去了。
这一晚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的漫长,也过得特别的寂静,然则这一晚却有好些人不得入眠。公输蓉自然是不用说了,虽然她能十分确定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另有其人,但是目前的情况却是十分复杂,她不能断定自己是否能够解开这个谜团。而他的大哥公输衍也是一头雾水,他虽然十分相信妹妹公输蓉的话,但是迫于当前的形势又不得不弄个水落石出,才好以服众人。至于墨家大弟子天乾此番前来,虽是护送那尹水寒前来巧遇了此事,但他也深知如若此事处理不好,极有可能挑起公输一门与墨家的冤仇错恨,所以他此刻也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冥想着明日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倒是那心无旁骛的荆无涯,此刻却是倒头便睡,还是不是地打几个呼噜声,在这寂静的夜幕之中时隐时现。
这日,天色尚未清朗,公输衍、公输蓉、荆无涯、天乾等人便早早的集合到了一起,准备向着机关塚的关隘出发了。对于他们而言,昨夜必是一个不平凡之夜,各自心中的疑结却让他们各怀心思,所以这启明星尚悬于半空之中,他们便各自向着心中的疑问出发了。
机关塚的关隘星罗密布,只是其中大多是死隘,一般人等常常是进得去出不来的,而当中的生隘却只有两处,一处便是由碧波潭而入的正门之处,一处便是机关塚烽火涯之后的后隘。当日,公输蓉为避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带着荆无涯走了那后隘。那后隘是当年公输班设计为公输一门遇到大难之时逃生所用,所以平时少有人迹,而驻守此地的风语子和明光子也是多年在此与清风明月为伴,与飞禽走物为伍,习惯磨砺至此,再加上他们二人本就对公输一门死心塌地,否则但凡一般人等,却是绝不会有如此耐心的。
一路兼程,公输衍等人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机关塚的后隘,由于人迹罕至,所以此处蜘蛛网早已层层相叠,入那石洞之时,会常有几只吸血蝙蝠受到惊扰,哗啦一下扑腾着翅膀一跃而出。那蝙蝠发出的凄寒的叫声,直透过人的心脉,一阵冰凉的感觉着实令公输衍等人不由得一阵心里发怵。
“大哥,风语子和明光子被誉为我机关塚地的慧心神目,可如今我们这般唐突的到来,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未察觉?”公输蓉见他们的动静如此之大,却丝毫没引起风语子和明光子二位前辈的警觉,不免心生疑虑起来。
“三妹这话也正是我所觉得奇怪的地方,若在平时,但凡百丈开外的声响都逃不过这二位前辈的心目,可今日却…”公输衍也觉得分外奇怪,可也说不出个原因来。
“我看这两位老人家是在此地呆的日子呆久了,早已心智麻木,今日我们又来的这么早,估计他二人这会儿还在那睡梦之中与那周公闲话家常呢。”荆无涯却不显得奇怪,在他看来,如此常年无人惊扰之地,玩忽职守对他们来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师弟,不得无礼。”天乾见无涯又在一旁无聊打趣,便止声喝道。
众人虽对荆无涯的话引以为笑,但是终究未见到那风语子和明光子二人,也不由得有些心生疑惑起来。大家不再多言,便径直朝那石洞内部走去。
“啊!”忽然身后的一声尖叫让所有进入石洞的人顿时都毛骨悚然,大家转身望去,只见那尖叫之声竟是从那尹水寒处传来,只见她战战兢兢地指着地上,声音不断发抖道,“血…血…”
天乾和公输衍立刻赶了上去,仔细端详那石壁之上的斑斑血迹,天乾不由得眉头一皱,失声道:“不好,二位前辈可能出事了!”
众人见天乾如此一说,顿时也都紧张了起来,公输蓉凭着女人的直觉,第一反应便是朝着谷内喊了起来:“风语前辈!明光前辈!二位可安在?”
可那呼喊声在那石洞之内来回盘旋了几个来回,却依然是随那阴风逐渐消失而去,毫无丝毫回应之声。
“看来二位前辈可能真遭遇不测,”公输衍顿时也觉得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不免有些心急如焚,于是便命众人道,“石长老,段长老,麻烦你们几位去左边查看,天乾和尹姑娘去右边,我与三妹、荆少侠便在这石洞外再仔细查找一番,几位分头行事,半个时辰之后在此处汇合。”
“是,少塚主。”众人听了那公输衍的号令,便各自分头查看去了。
约摸过了那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按照当初的约定集聚到了一起,可众人纷纷只是一副摇头叹息、垂头丧气的模样。公输衍看着众人的这般反应,自然已经猜透了八九分,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众位,怎么样?”
“启禀少塚主,我等搜遍了这四周左右,却…没有任何发现。”石长老不免低头叹息道。
“如此看来,二位老前辈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公输衍听那石长老如此之说,心中顿时灰心丧气。
“二位前辈隐居此地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可如今不知跟何人有如此大的冤仇,却要如此心狠的要了他二人的性命。”石长老也婉声叹息道。
“有人急着要除掉他二人,必是因为他二人牵扯进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变故之中。”天乾在一旁凝神低思道。
“昨天你们不是说他二人跟什么塚主的死有关吗?会不会是这个变故呢?”此时,身在一旁的尹水寒不经意地说道。
她这一席话倒是提醒了在场的许多人,众人方才只是忙着在寻找两位前辈的踪影,却忘了此番亲自来此处的目的。如今尹水寒不经意的一说,反倒让众人想起了与两位前辈牵扯了重大关系的荆无涯。
“荆少侠,请问昨晚你身在何处?”公输衍想起了这一系列的联系,不由得问起那荆无涯来。
“我?我昨晚便一直在房内睡觉咯,而且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好几位美女与我相伴,不过,其中的细节是否也要告知于你呢?”荆无涯面对公输衍的质问,却丝毫不紧张,只是依然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那可有人为你作证?”公输衍见那荆无涯答非所问,便又厉声质问道。
“我说少塚主,你有没有搞错啊,这厢房住宿都是你一手安排的,连我那刚过门的妻子你都不让在同一个房间,还想让谁给我作证呢?”荆无涯听了公输衍此言,倒是十分不满起来。
“你…”公输衍被他如此一反驳,竟然顿时哑口无言了起来,于是便口中恨恨地说了声“不可理喻”,便扭过头去与那天乾说道,“天乾侠士,阁下的师弟面对二位前辈被害一事如此等同儿戏,简直岂有此理!”
“少塚主稍安勿躁,我这师弟也是心直口快,说话不懂得礼数,我自会多加调教。”天乾自知理亏,便急忙跟那公输衍赔不是。
“本少主先前还敬他有几分机智,想不到如今他如此得寸进尺,不知好歹,我看先前他那几分机智,必是想了法子给自己开脱罢了。”公输衍此刻却是得理不饶人,愤愤而道。
“哇,少塚主,先前好也是你,现在坏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那我荆无涯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给我定罪不就行了。”荆无涯却是在一旁极为不耐烦道。
“无涯师弟,给我住口!”天乾怕形势有所恶化,立刻喝住了荆无涯,随后便又扭头对那公输衍道,“少塚主,无涯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还请不要见怪。二位前辈被害一事,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确实是我无涯师弟,可是话又说回来,此事虽无人能证明我师弟整晚在那房中,可也没有人能证明他出过房门,所以此事还不好妄下论断。”
“就是就是,你要看到我荆无涯出过这房门,我自愿认罪受罚。”荆无涯便顺口在一旁附声道。
“你…”公输衍被天乾和荆无涯这一唱一和说的也是无言以对。
“少塚主,老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在此时,身在一旁的石长老却开口说话了。
“石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本来这事,老夫也并未在意,只是今日发生这等惨剧,才让我突然觉得此事蹊跷起来,”那石长老缓缓而道,“大塚主身遭不幸,令老夫常常夜不能寐,昨夜本想出门透透气,不想却看到了有个人影从那屋外正悄悄开门回屋。而那个房间,正是荆少侠所在的厢房。当时老夫自以为是荆少侠夜半出门小解,并未在意,只是现在仔细想来,当时他却是蹑手蹑脚回到了屋内,所以此事不得不引起老夫的怀疑。”
“哦?”石长老的此番话让公输衍更是疑上加疑,于是便回头对那荆无涯道,“荆少侠,不知石长老所述可属实?”
“石长老,我跟你上辈子无冤无仇吧,你可不要诬陷我啊。”荆无涯此刻倒显得有些心急起来。
“荆少侠,老夫只是实话实说,却无半分虚假夸张之意。”石长老却是义正言辞,一字一句道。
“无涯师弟,不要在此胡搅蛮缠,石长老所说可有此事?”天乾此刻也是言辞厉厉,丝毫不留情面。
“这人有三急,我当时确实是出门小解而已,如今却被他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那就是有你出门这回事了?!”荆无涯还想着为自己狡辩着些什么,却被公输衍厉声喝住。
“有就有咯,有什么好稀奇的。”荆无涯倒是满脸的不在乎。
“可你刚才分明说只要能有人证明你出过门,你就自愿认罪!”天乾却在一旁气得有些火急火燎了。
“我…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咯,不必当真嘛。”
“混账!我墨家弟子言出必行,说话岂能如此儿戏!”天乾听了荆无涯此话,却是又心急又心痛。
“天乾侠士,”公输衍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我看你们师兄弟就不必多加争执了,如今证据确凿,荆无涯此番已是百口莫辩,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就怪不得我秉公执法了。”
“少塚主,此事目前的证据虽然对我师弟极为不利,但是仍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他所为,而且我也相信我师弟的为人绝非大奸大恶之徒,所以还望少塚主明察秋毫,将此事查清楚了再行决断。”天乾急忙抱拳向那公输衍施礼,定声而言道。
“是啊,大哥,此事当中肯定有所误会。”公输蓉也在一旁求起情来,因为她深知此事确实非那荆无涯所为。
“三妹!”公输衍此刻已有些不耐烦了,他厉声喝住公输蓉,随后便道,“你不要再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今天我必须给我公输一门一个交代!将那荆无涯给我拿下!”
公输衍此话一出,便有几个公输一门的弟子将那荆无涯死死扣住,五花大绑地给缚住了。
“少塚主,还请您能权衡此事轻重!”天乾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刚出口却被那公输衍给打断了。
“天乾侠士,你且放心,我自然会给你墨家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事未查清楚之前,荆无涯便要暂且囚禁在我机关塚铁牢之中,不得出那牢门半步!”公输衍一番斩钉截铁的话语,将那天乾和公输蓉的话给打了回去。
事到这步田地,天乾和公输蓉亦知目前再怎么说也没用了,唯有静观其变,而后从长计议了,荆无涯身陷囹圄已然成定局,不过好在目前还要不了这小子的性命,只是情况对他来说比较堪忧。尽管有人为他担心万分,但是也有人此时心底里却是暗自得意,因为这个人知道,一盘生死相搏的棋已经开始落子了。
第十章 落井下石荆无涯陷困 误失灵匙孟无邪出禁 下
墨客山庄作为墨家发源之地,汇集了天时地利人和之气,再经过数十年的演化,已经成为了当今之世无可堪比的神秘隐地之一。墨客山庄四周有飞津渡为天堑,前庭有封禅涯所居居高临下之势,易守难攻,腹地便是议事厅,而这议事厅便被这六门门主的各个门户环环相扣,形成了相辅相依之势,而在山庄的底部,便是潜龙潭,潜龙潭以水轮车为动力,控制着墨客山庄的所有机关的遍布和发射,所以墨客山庄的御守之气,可谓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可是在那墨客山庄的后涯,却还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地方,那便是囚押重犯之地——空相渊。只是墨家多少年来未曾有过重犯之人,所以此处却一直被墨门中人所遗忘,可是今日,这空相渊之内却发出了丝丝的响动之声,一个遗忘之门终究还是被打开了。
那石门之外的石壁上便就刻有了“空相渊”三字,只是年代已久,那三个字的轮廓也显得模糊起来。再看那石门之上,依稀也能分辨的出有这样几行字:“诸法空相,无明无尽,无老无死,亦复如是。”那所刻之字,历经了岁月的盘剥,已是显得斑驳陆离,形影交错,仿佛是在告诉旁人此地早已被人们的记忆所遗忘。然而却在此刻,正有一个身着黑衣,披戴黑色斗篷之人,将那一把把的钥匙插入了那石门的机关之内。那机关图形八面方正,可却在那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个方位各有一个寒铁锁孔,而机关图形正中间则是一温玉旋钮。那黑衣人缓缓将那八把钥匙插入那寒铁锁孔之后,便轻轻地扳动那温玉旋钮,只旋过那一百八十度的光景,便听得轰隆一声,那尘封了几十年的石门便轰然开启,顿时,一股沉积了许久的灰尘便弥漫在了这开启后的石门四周,雾蒙蒙的看不清里面的一丝光亮。
那黑衣人待那尘土稍微消散之后,便徒步缓缓步入那石门之内。可那石洞之内,却无丝毫光亮,全然一片漆黑,仅凭着这石门之外微微渗入的光亮才可依稀辨的那不远处的青岩石座上仿佛有着一个什么东西。
“何人擅闯‘空相渊’,难道不知道此处乃是禁地吗?”忽而,一股低沉之音却颇有力道的响动从那四周直穿透人的耳膜,顿时令人心潮澎湃。
“前辈可是孟无邪孟老前辈?”那黑衣人听得那靡靡之音,虽然有些虚惊,不过倒是没有乱了分寸,只是对着那黑乎乎的四周顺口问道。
“你是何人?居然还识得‘孟无邪’的名号?江湖上能知道‘孟无邪’这三个字的人已经几乎绝迹了。”那声音依旧十分低沉,只是言语中有些诧异。
“前辈此言差已,想当年孟老前辈领着墨家众义士,助那楚国阳臣君相夺太子之位,虽事败难成,然则孟老前辈的这番为朋友舍命相随的侠义之风,却是让后世之人永不相忘。”
“前尘往事,何故多提,”那人听得那黑衣人说了这往事,顿时声音中有着些许不堪回首之意,只是缓缓道,“再说那孟无邪虽有义,却是小义,为了权贵让自己的弟子们枉送了性命,他又怎能对得起那么多枉死的兄弟?”
“前辈这么想就错了,那些弟兄们正是因为敬重孟老前辈的侠义之气,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与他一起共进共退,虽死而无憾。”那黑衣人继续说道。
“他的这群兄弟们能不惜自身性命追随他孟无邪,可他孟无邪却只为一个朋友的私交罔顾了这群对他如此信任的兄弟,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又何来什么侠义之风?!”
“孟老前辈,你为何至今还为此事耿耿于怀?”那黑衣人显然已经从那话语之中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是直言不讳地喊起了对方的名号。
“此事是我个人之事,与你无关!”那声音发出一番决然之气之后便赫然相止,许久之后,才厉声反问道,“你这后辈知道那么多旧事,如今居然还能识得老夫的身份,你到底是何人?”
“老前辈深居此地多年,自然不知道晚辈的虚名,我也只是奉家师之命,前来搭救老前辈离开这苦楚之地。”那黑衣人面对孟无邪的质问,却也不惊,只是坦然而道。
“哼哼,老夫身居此地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平静生活,麻烦你回去禀明你家师父,他的好意我孟无邪心领了。”
“孟老前辈,”那黑衣人依然不肯罢休,随口便又道,“想不到这么多年的隐逸生涯让当年锋芒四射的你变得如此心智消沉,实在让晚辈惋惜之至。可老前辈你可知道,你的一味退让却让有些人占尽了这一生荣耀,可他如今的这番荣耀本就应该属于前辈你的。”
“阁下无须再用言语相激了,老夫自己做了错事,便心甘情愿在此面壁思过,却与旁人无关。”孟无邪淡淡而然,丝毫没有心动之意。
“好,既然老前辈早已对权利和荣耀没了兴趣,晚辈自然不再赘言,只是前辈的血海深仇,怕是今生无以得报,只能含恨而终了。”那黑衣人见孟无邪已经心如死灰,心中自知此法已经无甚用处,于是便把最后一招使了出来。
“血海深仇?”那孟无邪一听的这四个字,顿时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只是一阵疑惑不得而解。
“老前辈是否还记得尊夫人?”那黑衣人见那几个字已经产生了些响动,便步步紧追道。
“她怎么了?难道过的不好么?”孟无邪一听提到了自己的妻子,顿时心中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老前辈你久居此地这么多年,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那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可言语中却不忘掺入些可悲可叹之意,“当年前辈你自愿被囚禁于这空相渊中之时,尊夫人已经身怀六甲,她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思念前辈之情甚深,而后便一病不起,可令人可恨的是,那一再让前辈受屈退让之人,却在这个时候处处为难于她,最终使得无依无靠的尊夫人郁郁而终,可怜怀胎十月的孩子也随之胎死腹中,实在是令人痛心不已啊。”
“你胡说八道!他分明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婉儿和她腹中的胎儿,又怎会出尔反尔!”孟无邪听了此言顿时又惊又恼,他着实不敢相信眼前这黑衣人所说的会是真话。
“晚辈所述绝无半句虚言,前辈如若不信,但可见得此物。”那黑衣人说罢,便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样物什来,而后便随手朝那青岩石处的黑影递去。
而就在这黑衣人将这物什递过去之时,忽而四周“呼”的一声,几盏油灯同时被点亮,这时,这石洞之内顿时豁然开朗,那黑衣人眼前的孟无邪也在他眼皮底下暴露无遗。只见那孟无邪浑身邋遢不堪,一头披头散发撩乱无形,由于时间长久,发须之间已是相互纠缠重叠,却是分不清哪里是头发,哪里是长须了。而唯一还能看的清的便是被发须所包围的一双深邃的双眼,虽历经了多年的囚禁,却依然散发着炯炯如炬的光芒。
而当那双炯炯如炬的双眼移至那黑衣人手中的物什的时候,突然一下子便怔住了,那目光中散发的不再是深邃犀利,而是一股子浑浊的泪光。原来那黑衣人手中之物,便是孟无邪的妻子慕容婉儿最喜欢的一支烧蓝点翠凤形钗。见了那发钗,孟无邪如同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一般,慕容婉儿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便全部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虽然时过境迁,岁月已经流逝了很久,但是对于孟无邪来说,妻子慕容婉儿的音颜却永远活在自己的心中。所以,此刻见到此物,不免睹物思人,目光变得浑浊起来。
“阁下所述…是否属实?”见了自己妻子的凤形钗,孟无邪原本丝毫不信的心开始变得有些漂移不定起来。
“前辈不信我的话可以,但是却不能不信这凤形钗吧。”
“那好,那老夫再斗胆问一句,请问阁下的师父是何人?”孟无邪虽然已有几分心动,但依然将信将疑。
“哼哼,”那黑衣人阴声而笑,随后便又从腰间取下一物什来,递给那孟无邪道,“家师说见了此物你自会明白。”
那孟无邪本来还似疑非疑的态势,然而一见此物,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隔了许久,他忽然仰天苦笑道:“哈哈哈,师弟,原来你一直还未曾放下这段孽债,当年你就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今日你依然不肯放弃。虽然老夫我早已看穿名利之争,但是婉儿的血海深仇却不得不报,今日,老夫便要与你一起,向他讨回这个公道!”
孟无邪说罢,一掌狠狠地拍在了那青岩石上,直把那青岩石座拍了个粉碎。那轰然而碎的声响伴随着孟无邪满腔的仇恨,直从那空相渊下迸发而出,直冲云霄。这股子气劲,透过了这尘封此地多年的所有物什,它们这一场沉睡已久的梦也被这一声怒吼给惊醒了,而伴随而至的,恐怕将会是墨客山庄所要面临的不可避免的一场厄运。
暮色早已过了那夜班时分,而此时正在那房中闭目养神的的钜子腹却久久不能入眠,他盘腿坐于卧榻之上,思量着那公输一门此番前来他墨客山庄的目的所在。如今荆无涯已然去机关塚接受详查,但是公输一门却未就此罢休,虽然师出有名是要留下来以防他墨门对公输一门有何不轨之举,但是钜子腹心里却很清楚,此番做法等同于蒙住了他墨门的视听,缚住了他墨门的手脚,只要那公输谷被害一案无有结果,那他墨客山庄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所以,他身为一门之长,不得不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忽而,屋外一道极光闪过,划破了这夜幕的浓重之色,也惊扰了这位久不能寐的花甲老者。钜子腹如同被那芒针所刺了一般,从那榻上一跃而下,快步移至那明窗之前,推窗而望那窗外的一切。但见那朗朗星空却有一幕黑影渐渐遮挡了这皎洁的月色,慢慢吞噬了这夜幕之中的最后一丝光亮。片刻之后,一弯银月如同獠牙一般从那漆黑一片的暮色中闪现了出来,紧接着,一道道星光豁然开启,一颗、两颗……一直到那第八颗星显现了出来,在那天际排列成了条笔直的直线,仿佛那串珠子一般!银色的月光与那八颗星光的光芒众横交错,直刺入了这九州大地的每一寸水土之中。那种错综复杂的光芒顿时让人产生一种热血翻腾的暴虐之感,这种感觉直让那钜子腹心中一阵惊怵,心中猛然间泛起的四个字让他惊恐不已——九星连珠!
九星连珠是百年难现的大凶之兆,但凡有此征兆出现,则人世间必有大灾大难发生。如今凶兆已现,对于原本就惴惴不安的钜子腹来说,这更是如被那雷霆一击一般,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临了,一场浩劫已经在所难免,尽管自己已经全力以赴,可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天命所在。正当他感叹这命中自有的定数之时,忽然一道星光从那牛斗之间直冲而下,直落那墨客山庄禁地空相渊而去。这一异象再次让还在沉浸在那感叹之中的钜子腹大感不妙,急忙召集了弟子地坤、火离、巽风、水坎等人,直奔那空相渊而去。
“师父,何事如此匆忙?”地坤等人见钜子腹如此着急,半道上不由得一问。
“九星连珠,已是大凶之兆,如今又现彗星扫月,陨落后山,空相渊必有异象发生,我如此紧急的召见你们几个,便是要去那空相渊查个究竟。”
“空相渊乃我墨家禁地,早已废弃多年,已是绝迹人烟之处,我们几个师兄弟亦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为何如今师父会对此如此惊慌失措?”
“此事不便细说,等先查明了那空相渊的异象,为师自会告知尔等。”钜子腹却是来不及细说,只脚下健步如飞,直奔那空相渊石门禁地而去。
刚落脚那空相渊石门之处,但见那石门大开,石门旁边崖壁之上的八卦连心锁早已被人破解,连心锁上只留下丝丝尘土还未掸去。此刻,突然听那钜子腹大喊一声“不好”,他便一个箭步急忙冲进那石洞而去。地坤等门下几个弟子还未分得清情况,但见钜子腹如此失常,料知肯定是出了岔子,便也跟着他一起冲进那石洞之中。
进那石洞一看,但见那青岩石座早已是人去座空,石座周围散落着几根约有手臂般粗细的寒铁锁链,那锁链的缺口参差不齐,看样子是被人用内力生生的给震断成了几截。石座之上的千年铁岩也是少去一块,那缺去的一块大小形状依稀如同一个人手掌般大小,仿佛是被极为强劲的掌风拍打所至。
看了这一幕,钜子腹不由得仰天长叹,口中喃喃道:“哎,这么多年了,看来孟掌门你最终还是没有放下。”
听了钜子腹这般说道,地坤等人不由得惊奇不已,不知师父口中所说的孟掌门所谓何人,便直言相问道:“师父,你何故如此长吁短叹,这孟掌门又是何人?”
被地坤这么一问,钜子腹知道此事从此便再也隐瞒不住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便向众人娓娓道来:“要说起此事,如今算起来却已快二十年了。想当年,墨家掌门人之位还是由孟胜钜子执掌之时,墨家内部便经历过一场掌门人变故的浩劫。当年,钜子孟与楚国阳臣君交往甚密,而楚国国君驾崩之时,其位下几子为夺太子之位而反目成仇,钜子孟为了帮助自己的好友夺得太子之位,不顾众位长老的反对,执意领着墨家诸多精英前往相助。结果反中了对方的陷阱,几百墨家义士皆葬送于那萧墙之内,只有钜子孟孤身一人得以脱逃。这王储之争本是他国家事,我墨家祖训早已严明不得干涉,可钜子孟执意而为不但违背了墨家祖训,而且还连累众多兄弟枉送性命,所以众位长老认为他不再适合担任钜子一职,便逼他退位让贤。钜子孟当时也自知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于是未有迟疑,答应了众位长老的要求,自愿潜居这在空相渊之中,为自己的后半生面壁赎罪。可是一向忠于他的一些弟子却对此耿耿于怀,墨家也由此决裂为三派,分别为相夫氏、相里氏、邓陵氏,相夫氏一派便是那钜子孟的一些死党所形成,相里氏便是为师所领一门,而邓陵氏一派则隐退江湖,不再问江湖世事。三派各自认为为墨家正宗,可唯有我相里氏一门坚持以‘兼爱非攻’为信条,且又掌有墨家钜子令,可以号令墨家这六门八坊,所以目前江湖上流传下来的墨家,便是为师所领的相里氏一门。而随着岁月的流逝,相夫氏一派和邓陵氏一派便逐渐销声匿迹,如今江湖上早已不得耳闻,可最近频频出现的异象,却有让为师感到了这股曾经消逝的神秘力量又逐渐开始死灰复燃了。”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师父你方才会如此惊慌,”地坤听了那钜子腹的一番细说,方才恍然大悟,于是此刻便也猜到了一些情况,便向那钜子腹求证道,“那莫非这空相渊的石门之中所囚禁之人,便是当年的墨家钜子孟胜?”
“不错,此人便正是孟胜孟掌门,本号无邪,江湖之人常称之为孟无邪。”
“那按师父所说,钜子孟当年是自愿被囚禁于此面壁思过,可如今却又为何无故逃离此禁地呢?”一旁的火离也有不解,于是便又问道。
“此事我也不解,但是封锁此门的是墨家最为无懈可击的八卦连心锁,此锁由八个铁锁连心而成,需要八把钥匙同时具备才能打开,而这八把钥匙却被分布在八坊的各位长老和我的手中,要想打开,除非——”钜子腹说道此处,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蜇了一下,突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钜子腹自言自语的样子,众弟子皆不解的问道:“师父你又想到了什么?”
“是为师大意了,”钜子腹此刻不由得摇头叹息,只是感叹道,“先前我墨家分布在七国的各个据点分别遭人掳劫,而八坊的各大长老相继失踪,各大长老所封存的百变机匣也无影无踪,我一直以为对手夺取九齿灵匙无非是想要取得我墨家封存在那百变机匣之中的《八龙神策》,却想不到他夺取九齿灵匙的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救这位被囚禁了二十多年的墨门元老。”
“可是师父,弟子不解的是,您刚才说当年钜子孟是自愿被囚禁于这空相渊之内,如今却又何故破禁而出呢?”地坤在一旁不解道。
“此事也正是为师不解之处,当年钜子孟确实是自愿入禁,否则以他的武功修为,恐怕合我墨门几大长老之力也难以将其制服,”说道此处,钜子腹不禁轻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为师也本以为钜子孟可以放下这段恩怨,可想不到历经这么多年的磨砺,他到底还是反悔了。”
“权力与名望向来就是让天下人痴迷的东西,要想彻底抛开,恐怕这个世界之上没几个人可以做到。”水坎听了钜子腹此言,不禁发出了肺腑之言。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吧,然则权力往往与责任并存,为师自执掌墨门以来,无时无刻不谨记前辈的教诲,要将墨家发扬光大,可是想不到如今墨家却在我手中一而再的发生这么许多变故,常常令为师如坐针毡,寝食难安。我本想墨家如若可以在我手中历经风雨的磨难而屹立不倒,便找个可以拖此重任之人将此任托付于他,为师便可以卸甲归田,粗茶淡饭安享晚年。”
“可惜这世上却少有人有师父你这样的胸襟。”水坎此刻也不禁感叹道。
“师父不必忧虑,我弟子几人愿意追随师父赴汤蹈刃,死不旋踵,誓与墨家共存亡!”火离等人见钜子腹忧心忡忡,便急忙上前打消师父的顾虑。
“你们几个有这番心意,为师自然无比欣慰,可惜,为师一向信任的山艮,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背弃师门,确实令为师颇为痛心。”
“老四这个叛徒,背信弃义,残害同门,如若再让我碰到他,定叫他碎尸万段,以慰五弟在天之灵!”地坤听了师父此言,顿时怒火中烧,恨恨而道。
“其实,山艮他心有异心,为师早已看破,只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可不想他的狼子野心却是如此的变本加厉,只怪为师太过心慈手软了。”
“哦?师父何以早就看破老四心怀鬼胎?”地坤不解道。
“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当年入我墨家门下,便是为了查找这九齿灵匙的下落,为师曾悄悄撞破他私自潜入我的卧房之事,本以为是想偷学我墨家的武功而已,却并未猜到他的目的是为了那九齿灵匙而来。”
“原来如此,那此次放那孟无邪出禁必然也是这恶徒所为!”地坤得知师父的解释后,恍然大悟,随即做出了这番论断。
“也许是他吧,”钜子腹轻轻的说罢,又缓缓抬头看了看这恍然打开的石门,看了看这被破解的八卦连心锁,忽然一股不解之意自上心来,于是,他仔细端详了那八卦连心锁一番,猛地抬头命令地坤等人道,“地坤,你速速领着师弟他们回去集结所有在墨客山庄入住的宾客,一个时辰之后在议事厅集合!”
“是,师父…”地坤被钜子腹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的应承了下来,却又禁不止想问些什么,“只是为何…”
“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这么多了,到时候一切你自会知晓!”钜子腹立刻打断了地坤的疑虑,斩钉截铁道。
地坤见师父如此的坚决,心中料定师父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不再赘言,便领着众师弟执行师命去了。
待那地坤召集好众宾客之时,却已是破晓时分,此时,那议事厅之内已是灯火通明,聚集在一起的各路豪杰却是各自端坐,等待那钜子腹的来临。那座下的各位宾客之中,有的泰然处之,有的煞有其事,有的满腔抱怨,有的漫自踱步,人尽百态,各有肚肠。张显、杜三娘等人一向敬仰墨家钜子腹的仁义之风,所以,深更半夜在那厅堂中慢候倒是不曾有何不满之言,倒是那公输一门的公输仇,一直喋喋不休,好不耐烦。
“我说地坤侠士,这钜子腹老前辈深更半夜纠集我等在此等候,却是所为何事?”那公输仇满堂踱步,心有不耐烦道。
“少二塚主稍安勿躁,师父他老人家稍后自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地坤见那公输仇已不耐烦,便上前安抚道。
“稍后?这稍后又是候到啥时候呢?我等今日若不休息好,明日如何有精神盯住你墨家的手脚,是不是你们故意闹这一出,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好便宜你们行事?”那公输仇早就等得心烦气躁,这会儿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就是,这大半夜的,无端扰人清梦,却又迟迟说不出个事来,这不是故意整人么?”那公输一门座下的几个弟子也心有烦躁,于是便随声附和那公输仇来。
“让诸位久候多时,老夫实在是抱歉了。”那公输一门的弟子正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时候,忽然一声深沉有力的从那后厅穿堂而出,直把那众人惊得鸦雀无声,循声望去,便看到那后厅一人领着几位弟子姗姗来迟。那人仙风道骨,好有一番神游八极之态,自然是墨家掌门钜子腹。
此时,那座下的张显、杜三娘等人见钜子腹已亲临议事厅,便纷纷起身抱拳施礼,以表达对他老人家的一番敬意。而唯有那公输一门等人却是无动于衷,极为淡定的坐在原位,心中却想那钜子腹是要唱哪出戏。
“深更半夜叨扰少二塚主及门下弟子清修,老夫实在深感愧疚。”钜子腹见那公输仇一干人等面露不悦之色,便只身上前向那公输仇打起了招呼来。
“不敢当,不敢当,晚辈是后辈,自然要尊重前辈些,免得有人说我公输一门不识礼制。”那公输仇却是丝毫不领钜子腹这份情。
“呵呵,少二塚主言重了,”钜子腹自知那公输仇也是孤高自大之徒,便也不再赘言,只是回首对着众人道,“诸位,此番深夜叨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若不是确有万分紧急之事,老夫自然不敢如此兴师动众,所以叨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老前辈客气了,我等既然暂居墨客山庄,自然应当客随主便,然则不知老前辈所谓万分紧急之事却是何事?”张显见钜子腹如此客气,便也急忙起身还礼道。
“张将军深明大义,实在令老夫感激不尽,”钜子腹说着向那张显作了一揖,便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此万分紧急之事,便是我墨客山庄今日丢失镇庄之宝九齿灵匙一把,所以如此紧急召集诸位,也是想弄个清楚。”
“腹老前辈,您老此话何意?难不成你认为众宾客要贪图你墨家财物,好歹众位也是行走江湖多年之人,又岂会为了这区区小利而坏了自己的名号?”那公输仇一听钜子腹这般说道,便第一个站了出来不满道。
“少二塚主误解了,老夫所说的镇庄之宝并非价值连城的财物,而是一把能够打开我墨家百变机匣的钥匙,而那百变机匣之内,便是我墨家各门绝学所在。”钜子腹看那公输仇如此不满,便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前辈是担心有人觊觎贵派的武学精要,所以偷那九齿灵匙,以便自己可以打开那百变机匣偷学技艺。”杜三娘听了那钜子腹的解释,也明白了过来。
“三娘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钜子腹故意笑着说道,其实他心中却是很明白,这九齿灵匙的真正作用只有那偷盗之人心中才明白,但是为了找出那隐藏在那众人之中的黑手,他便又接着说道,“偷盗之人用心居心叵测,只可惜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哦?却是何事?”那杜三娘听了此话,不禁反问道。
“先前,老夫为防止有人在黑暗之中将那九齿灵匙浑水摸鱼,便在隐藏此物之时,就在那九齿灵匙的表面施了夜光粉,所以那偷盗之人如若偷了此物,那手上必然也沾满夜光粉的粉末,所以,只要在黑暗之中一现,他便会显露出他的真面目来,”那钜子腹满怀信心地说着,随后便转身朝他的众弟子道,“火离,将东西拿上来。”
“是,师父。”那火离说罢,便从身后搬上一只黑匣子来。那黑匣子四周全被檀木封住,只有前后两个双拳大小般的孔,后端的孔上又用黑布遮挡,只要将人的双手置于那黑匣之中,如若手上有夜光闪现,便可从那黑布处看得真切。
“验证的道具老夫已命人备好,还烦请诸位将双手置于这黑匣之中,到时候,孰是孰非自然一清二楚。”钜子腹见黑匣子已放好之后,便朝那众人说道。
“哼哼,腹老前辈,这九齿灵匙难道就无可能是那外人所盗,前辈为何如此断定是本庄之人所盗呢?”公输仇看着那黑匣子,心中又不满的地反问道。
“呵呵,少二塚主所言确实有理,老夫确实不能排除有外贼偷盗的可能,但是外贼目标甚广,难以识别,所以为今之计只好先排除这内贼,方能从长计议。”钜子腹早知那公输仇便会如此问道,于是也便早早的想好了作答之词。
“老前辈所言甚是,况且此番做法也是还我们一个清白,如若真的问心无愧,自然不必有所担忧,我张显便第一个前来验证。”那张显说罢,便径直上前将那双手置于那黑匣子之中。
“张将军双手清清白白,无丝毫可疑之处,有劳张将军了,请。”火离仔细看了看那黑匣子之中,随后便十分有礼的对那张显说道。
“火离侠士客气了,请。”那张显见火离如此施礼,便急忙还礼道。
“既然张将军给诸位带了个头,那我杜三娘也就当仁不让了。”杜三娘说罢,便也上前验证起来。
待那杜三娘验证过后,那公输一门的弟子们见他二人都相安无事,便也一个接着一个上前验证起来。
公输一门本也是江湖大派,礼制尊卑自然也显得格外森严,那公输一门的几位长老便论着辈分上前一验自身的清白。论资排辈,那公输一门中辈分最高的便是公输隐隐长老,隐长老身为元老,自然要为他人做个标榜在先,随着公输仇挥起左手做了个请的礼让之举,那隐长老便点头会意,亲身将那双手置于那黑匣子之中。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隐长老伸出双手之时,那黑匣子便仿佛突然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劲的冲击,只听得“嘭”的一声,便被震得个四分五裂。
众人见得如此情景,顿时都目瞪口呆,目光不由得都紧紧地盯住了隐长老,而那隐长老此刻却正是一脸惊慌,不吃所措。
“隐长老,你这是作何缘故?”身在一旁的公输仇见那黑匣子被隐长老震了个粉碎,满脸惊疑的问道。
“少二塚主,莫非隐长老他……”身后的几位其他长老对此也是大惑不解,心中虽有怀疑,但是话到嘴边却也只是说了一半。
“想不到隐长老你身为我公输一门的元老,居然觊觎其他门派的武学,实在令晚辈所不齿!”那公输仇见得众人也是这番疑虑,便不由得大声呵斥道。
“少…二塚主,老夫绝无此心啊,当中怕是…有人陷害于我啊。”可那隐长老此时却满脸无辜,只是突然受到这般事由,顿时也显得语无伦次起来。
“隐长老,在座的都与你无冤无仇,若不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又有谁会陷害于你?”公输仇见隐长老话语含糊,便也毫不客气的质问起来。
“这……”那隐长老被公输仇的这番质问惊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少二塚主,”正在那公输一门内部喋喋不休之时,突然那厅堂之上传来钜子腹的一声话语,“依老夫看,这隐长老只怕确实是遭了冤枉,这当中恐怕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哦?钜子腹前辈为何作此猜想?方才众人明明亲眼所见隐长老用内力震碎了这黑匣子,如此便无证据指证于他。”那公输仇在一旁有理有据,却是不解道。
“哈哈哈,倘若隐长老果真如此作为,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么?”那钜子腹听了公输仇的这话,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想隐长老就算再无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吧?倒是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想要用嫁祸他人的方式遮掩自己的行踪,却不想却是欲盖弥彰,弄巧成拙!”钜子腹一边说着,话语也突然变得沉着有力起来。
“哦?看来腹老前辈似乎有了自己的一套推理之词,晚辈倒是很想请前辈赐教一番。”那公输仇听了钜子腹如此坚定的话语,便也随口说道。
“赐教倒是不敢当,但是老夫虽然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但是心眼却还是十分明亮的,倘若少二塚主有兴趣的话,倒是愿意一叙,”那钜子腹说着,便从那正位之上缓步而下,口中缓缓说道,“其实,那九齿灵匙之上根本没有涂抹夜光粉,老夫故意这般说道,便只是想让那偷盗之人做贼心虚而已。”
“啊?”众人听了钜子腹这惊人之语,顿时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讶。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座的若是确无做过偷盗九齿灵匙一事,自然不惧任何的查证,但是倘若有人做了,便会想了法子去掩饰,而一旦他越想掩饰,便越容易把自己给暴露出来。我说的对不对,少二塚主?”那钜子腹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朝那公输仇问道。
“老前辈做事心思缜密,令晚辈叹服不已。”公输仇见钜子腹侧头相问,便也随手抱拳施礼道。
“呵呵,”那钜子腹慢声笑道,“那偷盗之人得知自己无意之间留下了痕迹,自知已是难以脱身,便自然会想到嫁祸他人,于是隐长老便不幸成了他选中的目标。而当隐长老伸出双手之时,那真正的窃贼便使出一招移花接木,用隔山打牛的方法将内力透过隐长老的躯体,从他手中自然而然的迸发而出,顿时将那黑匣子震了个粉碎。”
“哦?”那众人听了钜子腹的这般解释,纷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那张显禁不住疑惑,便又问了起来:“那老前辈认为那使诈之人却是何人?”
钜子腹见张显和众人还是仿佛一团迷雾,便又缓缓一笑,继续拨云见日道:“在此之前,我还不能确定那窃贼的真实身份,可是就在方才,那个人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却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我说的没错吧,少二塚主。”
当钜子腹转头对着那公输仇一字一语说道之时,众人都不禁怔住了,特别是那公输一门的弟子,实在是不敢相信那钜子腹口中口口声声的窃贼居然便是公输一门的二当家!
“腹老前辈,我想你多半是搞错了,”那公输仇被钜子腹点破之后,却依旧不慌不忙道,“再不然,就是老前辈你故意想要报复我公输仇绑缚住你墨家的手脚,便好由此甩掉我这个包袱,是与不是?”
“你当初之所以提出要留下来以备不测,其真正目的便就是想要借机暗窃我墨家的九齿灵匙而已,以备不测的说法只不过是你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哦?哼哼,就算你这个由头编的过去,那么请问在场那么多人,何故你一口认定是我使了移花接木之法?”公输仇冷笑着,不依不饶道。
“先前我并不敢断定是你所为,但是从你方才在公输一门中所排的位置来看,却引起了我的疑心。虽然这随意的列队并无事先的安排,但论资排辈的理念已经深入你公输一门的每个人的心中,所以你们的列队都很讲究辈分高低,可你公输仇论辈分远不及你身后的段长老和冥长老,却排在了他二人之前,因为你心中颇为急切的想把罪名推给别人,所以就不自觉地暴露出你的本性来。”
“哈哈哈,腹老前辈,如此依你所言就断定是我所为,那岂不是太荒谬了?”那公输仇听完,不由得大笑一番,讽刺起钜子腹的言论来。
“当然绝不会就凭这点就断定是你所为,可是震碎那黑匣子的力道却是左重右轻,因为出手之人惯用左手发力。而在那八卦连心锁中间的温玉旋钮上,由于尘土厚积,所以留下了一只左掌的掌印,而老夫此次试探,便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惯用左掌发力。而方才隐长老上前之时,你假装伸手做出礼让之举,实则在待那隐长老伸手之时,你收回的左掌便顺手悄悄地在他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使了内力,所以才会造成是隐长老出手震碎黑匣子的假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少二塚主你平时练功便是靠左掌发力而为。”
“这…”钜子腹的一席话终于提醒了一旁的几位长老,冥长老似有所悟道,“我家少二塚主平时练功确实左手居上,我们几位长老曾经与他切磋之时,亦曾被他左臂的内力所伤,难道真的是少二塚主你……”虽然钜子腹的这番言论与他的切身体会如此吻合,但是他依旧不敢相信公输家的少二塚主会做出这等不善之举来。
“笑话!我公输一门的绝学《鬼斧神工》已经可以横扫江湖,又何须觊觎你墨家的武学?!”那公输仇不等冥长老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大怒道。
“少二塚主稍安勿躁,”那钜子腹见公输仇如此怒不可遏,便慢声缓缓而道,“先前老夫故意说着九齿灵匙为打开那百变机匣取得我墨家绝学所用,不过是为了低调行事,而盗取它真正的作用恐怕不在于此吧,少二塚主?”
“哼哼,老前辈你明明说偷盗九齿灵匙是为了觊觎你墨家的绝学,可如今偏偏出尔反尔,此刻却来反问我,却是何意?”那公输仇听了钜子腹这番话,故意冷笑道。
“呵呵,空相渊地居阴寒之地,常年不见日光,于是便生长出一种名为暗幽藻的植物,此物只有我空相渊后涯才有,然则那空相渊却早已废弃多年,可突然有人深夜前去此处,自然是另有目的,所以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在座的也只有你的鞋底才占有这种植物,我说的是也不是,少二塚主?”
“哈哈哈,钜子腹不愧为钜子腹,果然名不虚传,就算他人隐藏的再深,也难逃你的法眼,难怪师父一再叮嘱我需小心为上,可不想还是在你面前败露的彻彻底底。”那公输仇见自己已全盘败露,也不再隐藏些什么,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少二塚主过奖了,老夫不但知道你此番潜入我墨客山庄的目的,还知道你身处机关塚地多年,还另有一番身份。如今既然已经点破,那老夫就直言不讳的叫出你真正的名号了,你虽为公输家少二当家,可却也早早的加入了墨家相夫氏一门,相夫氏一门派你隐藏公输家这么多年,便就是为了那公输家的《鬼斧神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便是相夫氏一门之中四大护法之一的玄武,是也不是?”钜子腹对那公输仇一番推谢之言之后,便即刻定声而道。
“啊?”众人听得那钜子腹这般说道,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特别是那公输门众,怎么也想不到公输一门的少二当家居然是墨家相夫氏一门的护法。
“呵呵,腹老前辈如此言辞凿凿,不知有何凭据?”那公输仇即被那钜子腹点破,却依然十分镇定,笑着问起那钜子腹来。
“早在此之前,当我意识到我的对手是墨家相夫氏一门时,我便已然开始警觉起来。不过,我先前一直奇怪的是,既然墨家相夫氏一门的白虎早已出现,交手这么多回合,却为何迟迟不见其他四大护法现身,按照常理,白虎被破,没有理由其他护法会坐视不管,唯一的可能便是其他三人便也一直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分不开身而已。而当我得知我门下弟子山艮背叛师门之时,从他善使的青龙锏,我便可以断定,他便也是你相夫氏一门的四大护法之一,青龙。而朱雀既是女流之辈,那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你玄武了。你们三人迟迟不曾现身,并不是袖手旁观,而是一直在暗中削弱我墨家相里氏一脉的实力。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墨家相里氏一门的八坊遭人偷袭,便是那朱雀所为。”
“钜子腹慧眼如炬,想不到这么周密的计划都被你识穿了,你我虽有对立之别,然则钜子腹前辈的这番睿智,倒是令在下十分佩服。”
“啊?”那公输门人见公输仇如此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都大吃一惊,那冥长老不由得满心疑虑的问道:“少二塚主,您这却是为何?”
“为何?”那公输仇极为不屑地瞟了那冥长老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自小和大哥一同在机关塚长大,同为我爹公输谷的儿子,可我爹偏偏如此偏心大哥,把公输一门的绝学都传给了他,而只把一些细枝末节传给了我。我天生左手神力,论天分早在我大哥之上,可我爹却如此待我,冥长老,你问我这是为何?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这难道有错吗?!”
“少二塚主,机关塚地与世隔绝多年,塚内的弟子早已过得一番平静祥和的日子,而少二塚主你左手天生神力,难免再现杀机,我想大塚主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怕你杀气太重,所以才故意不将凶猛的招数传授于你……”
“一派胡言!我天资极高,他却不传授我公输一门的正派绝学,分明是一直没把我当他自己的儿子看待!”公输仇说罢,只趁着众人不备,飞身一转,便从那正门一跃而出,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划过众人的视线。
“少二塚主!”公输门人见公输仇二话不说便只身夺门而逃,不由得都大喊了起来。
而地坤、火离等人刚想起身追去,却不料被钜子腹给拦了下来,只见钜子腹轻轻摇了摇头,口中低声道:“随他去吧。”
“哈哈哈,钜子腹,你确实英明睿智,不过我依然要提醒你一句,好戏还在后头!”那公输仇虽已夺门而逃,然则那门外半空之中依然留有他的口信在那随风回荡。
公输仇的这番话倒确实令钜子腹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只听得钜子腹大叫一声“不好!”,众人便朝他望去,只见他双眉紧锁,满脸焦虑之色溢于外表。
“怎么了,师父?”地坤等人见钜子腹这副神情,便着急的问道。
“无涯有危险!”钜子腹急切迸出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忽然想起了那身处虎口的荆无涯,如今公输仇已然败露,而当初被公输仇一口咬定为真凶的荆无涯此刻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了。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尹水寒露迹 泰山压顶钜子腹受敌 上
钜子腹猜的一点也没错,因为此刻的荆无涯因为又被加了一条毁尸灭迹的罪名,已经被公输衍等人囚禁于那石牢之内。虽然荆无涯天资聪慧,然则面对公输家的石牢,却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因为此处的石牢乃千年虎岩所打造,而对外也只有一个暗孔,仅供送那膳食所用,除此之外,便再无与外界相通的部分。
那荆无涯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仅仅被那石牢囚了几个时辰,便一直在那里叫苦不迭,口中大骂那公输衍等人有眼无珠,不识真凶。看守那石牢的便是石长老及座下弟子,每每听到荆无涯在那出言不讳,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到后来便也渐渐麻木了,不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了。
“喂,我说老石头,你别真像一块石头那样固执行不行,你放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把我关进来不就行了,这四面黑墙,实在是憋得人心慌。”那荆无涯见骂了一会儿已无甚效果,便开始好言相向起来。
“荆少侠,实在是抱歉,没有少塚主的命令,老夫无权放你离开这里。”那石长老在那石牢外,听了荆无涯的此番话,便定声而对道。
“哇,你们公输一门的人个个都长了根直脑筋,就不会打个弯吗?我只是说出来透个气,有说要离开这里吗?再说也是一小会的事情,他公输衍又如何会得知?”
“荆少侠,你还是别白费唇舌了,老夫知你鬼点子多,此番我若是放了你出来,要想再把你关进去,恐怕就难了。”那石长老这话说的倒很是实在,因为那荆无涯向来是不拘章法行事,而且还常常出尔反尔之人。
“我说你个老石头,给自己留点后路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你公输一门的姑爷,你就不怕等我以后出去了,回头好好收拾你这块磨不烂的破石头?你若现在对我客气一点,将来我也好跟我娘子说说,提拔老石头你做个大长老之位,岂不风光自在?”
“哼哼,免了,这大长老之位老夫实在是无福消受,还是等你出得了这石牢再说吧。”哪知那石长老却毫不领情,只一句话便把荆无涯拉拢的话给打了回去。
“你这磨不穿打不烂的犟石头,总有一天有你的苦头吃!”那荆无涯自然是被那石长老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忽然他眼珠子一转腾,对着那石牢外又大喊道:“可惜啊,此刻奄奄一息的风语子和明光子两位老前辈,这条命就断送在你们这帮犟驴的手中咯。”
荆无涯此话一出,那石门外果然有了一阵动静,那石长老却也不再口出绝情之言,荆无涯心中便暗自窃喜,看来他这招激将之法果然奏效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那石门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听着那声音的样式,仿佛是开启那石门的声音。荆无涯听了这番动静,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随口便道:“看来老石头你倒还是很在乎你们这帮老倔头的性命的啊,早这样不就得了,多费了我这许多口舌。”
待那荆无涯刚把话说完,便听得那石门轰然打开,可满脸得意的他刚抬眼望去的时候,不由得傻了眼,那开门的哪里是什么石长老,而是一个身形敏健的黑衣人!
“阁下这么有兴致来这石牢之内拜访我荆无涯,很是让我感动万分呐。”荆无涯虽然经常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未知状况,可他每次都总能这么坦然镇定,而且镇定的有些吊儿郎当。
“哼哼,死到临头了,还口无遮拦。”哪知那黑衣人一阵冷笑,言语之中分明透露出了是敌非友的意思。
“哦?原来阁下不是来同我叙旧,而是来取我性命的。哎,可惜了可惜了,我荆无涯今日如果就葬送在这四面寒墙的石牢之中,只怕下了地狱也不得安身呐。”荆无涯听了那来人的用意之后,不免摇头叹息起来,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既然死后迟早便是一副骸骨,死在哪里又何妨?”那黑衣人冷冷道。
“阁下这话就不对了,这人活着的时候就受尽了艰难困苦,死了之后当然得找一块安静祥和的乐土,方能入土为安呐。”那荆无涯依然振振有词道。
“那倒是真的可惜了,今日只怕要委屈你了,乐土我看你是难找了,但是此处倒确实很是安静,”那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低沉了些许之后忽然又道,“不过你若是想死的痛快些的话,除非告诉我风语子和明光子的下落,否则今日只怕你要受尽万虫噬心的痛苦而死。”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此地,目的并不单单在我,而是在那风、明两位前辈的行踪之上,”那荆无涯听了那黑衣人的话,居然哈哈大笑,很是得意,于是便又随口反问道,“我此时若说出他二人的下落,岂不是更是自寻死路?”
“哼哼,你说不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一死,便就有了替罪羔羊,置于他二人,早晚也得现身,到时候我照样取他们的性命。”那黑衣人冷冷的话语之中不免已经开始现了杀机,那漆黑的双眼之中突然泛起寒光,似乎想立即吞没眼前阻碍他计划的一切东西。
“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自己明明已经是漏洞百出,还在这里沾沾自喜,我说,你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尹水寒姑娘?”那荆无涯听了那黑衣人的话语,不由得暗自好笑起来,随后便不屑而道。
那黑衣人一听到荆无涯口中说出的最后几个字,顿时全身不由得抖动了一下,很明显,这是吃惊的表现,显然,荆无涯不经意之间已经把她的身份给拆穿了。当然,此时她自然不再去理会荆无涯是如何拆穿的,因为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如果不除去,将会后患无穷。于是,她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手腕稍稍一抖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随着她的指刃而出,直朝那荆无涯的要害袭去。
这一招,毒蛇吐芯,至毒无比,再加上她也是突然袭击,更是让那被袭者回天乏术,眼看着那荆无涯即将就此命丧黄泉,突然一道金光闪过,几根鹤羽金丝将那尹水寒的手腕生生的缠的动弹不得,而那金丝一端的落日凌云镖随后便四处死死地定在了那石墙之上。
“果然是你。”随着这带着些许惋惜的声音而出,那漆黑的石墙的一角又闪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剑眉星目,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俊朗的气息,手持一把泛着文道气息的扇子,那扇子的一端的几把带着鹤羽金丝的落日凌云镖已深深地缠在了那尹水寒的手臂之上,这个人便是墨家大弟子天乾。
见那天乾从那石牢一角闪现而出,荆无涯故意装作十分受惊的样子,对着那天乾喋喋不休道:“我说大师兄,虽然也劳累您陪我一起在这牢狱之中守了这么许久,不过你也真够沉得住气的,你要再晚那么一下出手的话,我荆无涯今天可真的就只能长眠这冷冰冰的石牢之内了。”
可那天乾却丝毫没有理会那荆无涯的埋怨之声,只是缓缓走向那尹水寒,随手一拂,便将她的面罩摘了去,望着这面目清秀的尹水寒,他的眼中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只嘴唇动了动,吐了几个字:“为什么?”
那尹水寒却也不正视天乾,只把头侧向了一边,仿佛是在强烈地掩饰着心中的些许愧疚,而后便冷冰冰道:“受命在身,不得不为。”
虽然那尹水寒的回答如此的无情,但是他分明能听得出当中的一丝无奈,于是便又继续追问道:“受何人之命而为?”
“这个你不用知道,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多加小心便是。”那尹水寒却是不再作答,只是依旧冷冷而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毒妇定是和那公输仇是一伙的,你们两个一近一远,遥相呼应,把这戏演的可真像啊,可怜我荆无涯却差点做了你们的替罪羔羊,真是好险好险呐。”那荆无涯此时却从一旁插话而来,故作受惊之状。
“想不到你平时吊儿郎当,看问题却看的十分细致,”尹水寒瞥了瞥那好似得意的荆无涯,随口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破我的身份的?”
“这个其实很简单,有的时候人越想把谎话编圆,却越会露出破绽,”那荆无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尹水寒的跟前,不想突然便朝她腰间伸出手去。
“大胆色徒,你想干什么!”那尹水寒见他动作如此不轨,便不由得大声喝道。
“哇,毒妇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就凭你这份姿色,我荆无涯还不放在眼里呢。”荆无涯说着,便从她腰间取出一块玉佩来,而那玉佩,正是当日尹水寒为证明身份所出示之物。
荆无涯把那玉佩夹在了指尖,仔细凝视了许久,随后又缓缓说道:“当日我便没有看错,这玉佩果然是尹水寒姑娘本人的贴身之物。”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怀疑我的身份?”那尹水寒不解而道。
“我方才都说了,既是贴身之物,当然得贴身携带,这百年温玉,若是不被人贴着肌肤长久携带,便不会如此的显绿温润,而当日你却只是从腰间解下,若是像你这般常年只是置于衣物之间的玉,又怎会如此的温润呢?所以这分明是你窃取他人之物,由此来冒充他人身份,而目的,便就是想混入机关塚地,便宜你行事,我说的是也不是?”荆无涯说罢,便将那玉佩递到了尹水寒的眼前。
“哼哼,想不到我精心布置的密不透风的计划,连墨家大弟子都被我蒙混过去,那日却被你一眼识穿,你果然不是一般的痞子无赖。”尹水寒见自己的计划已经被那荆无涯识破,便也只好随口承认道。
“无赖这个称呼倒是经常有人这么叫我,不过我也从没承认我是一般的无赖,只怪你自己觉得自己太聪明,以为骗得了我大师兄这个痴情浪子,就可以骗得了天下所有人了。”那荆无涯说着,故意瞥了一眼天乾,打趣似得说道。
尹水寒听了荆无涯这话,虽然好像依然无动于衷,然则却不由得心中带了些许愧疚,只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大师兄,其实我也一直敬佩你英明睿智,可惜却常常会因为儿女私情左右自己的判断,所以说这温柔乡,英雄塚呐,我看你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吧。”那荆无涯见他二人没有半点声响,便趁着此刻抓了点天乾的把柄,好生调侃一番,也好解解心中连日来沉积的闷气。
“无涯师弟,切莫胡言乱语。”天乾见荆无涯这般说道,急忙从旁打断道。
“废话少说,我想知道的是,风语子和明光子居然这么命大侥幸不死,那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尹水寒此刻也借故挑开了话题,转问起那荆无涯来。
“想不到你也有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你杀人向来只取人要害,所以但凡被你所杀之人,又怎能起死回生呢?”荆无涯转了下眼珠子,回头又似笑非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二人并未存命?”尹水寒不解道。
“你要问我他二人目前的状况呢,我还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你还是去问阎王老爷吧。其实当日,我怀疑了你的身份真假之后,便开始注意起你的行踪来,半夜时分,你趁着夜色出去杀了风、明二位前辈灭口,我便随后也跟着出了去,可当我赶到石门关口处之时,他二人已惨遭你毒手,但是我便趁着夜色将他二人的尸首埋藏了起来,因为我知道,一旦第二天你发现尸首不见了踪影,必定会心生疑虑,害怕他二人侥幸存活,回头指证于你。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回来途中撞上了石长老这个好管闲事的,害的我有口难辨,在你没有现行之前,我自然不能透露实情,只能活生生的当了把替罪羔羊。不过我料定你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我方才故意说出他二人的一丝风声,便就是为了引你不惜冒着风险前来杀我灭口,也正好让我那不死心的大师兄抓你个现行。”那荆无涯一边说着,一边在那尹水寒和天乾之间来回转悠,不免语气之中还带了些不羁之气。
“哼,荆无涯,你果然鬼点子多,当日本以为拿你这个倒霉鬼当个靶子一切便可顺理成章,想不到却给今日留下了这等祸害,还是我们太轻视你这个小角色了。”尹水寒听了那荆无涯的叙述,不由得也一番感慨,心中自然有些懊悔。
“哼哼,多行不益必自毙,你这恶毒的妇人,无端害死我父亲,还嫁祸他人,如今为毁尸灭迹又不惜杀了我机关塚的二位元老,总算老天有眼,将你的真面目暴露无遗,总算还了我公输一家一个公道!”此时,那石门之外一声满心震怒之气响起,随后便有一群人从那石门之外走了进来。
那些来人便是那公输衍、公输蓉级门下长老弟子等人,一时间便把这石牢之内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公输一门之人,如今见那尹水寒原来是另有他人冒充,而且还暗害了风、明二位前辈,又与那大塚主的死有关,顿时个个怒目相向,似要生吞活剥了那假尹水寒一般。
“哎哟哟,这石牢这下子可热闹了啊,这段时间可没把我给憋死啊,少塚主,之前可没见你这么积极啊,这会儿真凶被抓了个现行的时候您倒是恰到好处的冒出个头来了。”那荆无涯见公输衍一行人这会儿闯了进来,还义正言辞说的很是在理,想到自己受冤了这么许久,还在此吃了不少苦头,心中自是不爽,于是便上前随口说起风凉话来。
“荆少侠受委屈了,在下实在是惭愧之至。”公输衍听了荆无涯的话,立刻上前施礼致歉道。
“大哥,我早说了,无涯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公输蓉见已经水落石出,于是便也在一旁嘀咕起她大哥来。
“是是是,三妹说的极是,是大哥我有眼无珠,看走了眼,荆少侠果然是那人中之龙,如今三妹能嫁个如此睿智聪慧的妹夫,大哥我总算也心安了。”公输衍连连点头赔不是,然则又话中藏了几分打趣之意,顿时让那公输蓉羞红了脸。
“哼,原来你们都是串通一气的,都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了,只怪我一时大意败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假尹水寒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是得意,不禁冷冷道。
“这贼婆娘嘴还挺硬,不如直接结果了她为大塚主报仇算了。”那公输一门中有一弟子听得她这般说道,顿时来了心气。
“这位小哥,稍安勿躁,”那荆无涯却在一旁拦住了那上了心气的公输弟子,随后便又对那假尹水寒说道,“这串通一气倒是不至于,不然这出戏怎么会演的这么逼真呢,这里除了我大师兄天乾之外,没第二个人怀疑过你的身份,不过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我想他还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便随我一起被关入这石牢之内,便是想亲眼验证下自己的判断罢了。”
假尹水寒听了荆无涯的话,便沉默不语,也放弃了挣脱自己的双手,而那天乾也是许久不语,只是手中的天罡凌云扇依然死死缠绕着那假尹水寒的双臂,却也未曾放手,就这般相互默默站立许久,活像两根石门柱子一般。
“既然天乾侠士亲眼验证了此毒妇的所作所为,必然也知得她的心性了,今日多亏侠士出手相助,才能让这恶妇不慎落网,我公输衍代表我公输一门的门众向天乾侠士致谢了,他日墨家若有需要,我公输一门必竭力相助。”那公输衍对着天乾便又是一番作揖致谢,十分客套道。
“少塚主言重了,求真去伪是我墨家应尽的份内之事,不敢独自居功。”天乾经那公输衍一说,才回了神来,于是连忙抱拳还礼道。
“呵呵,既然天乾侠士不拘小节,那我公输衍也就不再客套了,否则倒反显得你我两家生分了,”公输衍随口笑道,而后便转过身去,对着那众人道,“来人,将那恶妇先关押起来,等通告我机关塚所有门人之后,再作论处!”
“是,少塚主。”随后左右便有人将那假尹水寒紧紧绑缚住,要将她押解出去。
“等下,”此时那荆无涯忽然又打断那几名护卫,转头便对那公输衍道,“我说少塚主,万万不能让这恶妇就这么轻松伏罪了,否则我这苦算白受了,我看不如这样,反正此石牢也是个插翅难逃的地方,既然我荆无涯在此受了这些许无端端的罪过,也正好让这恶妇也体验一下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受,然后再将她按罪论处,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荆少侠所言甚是,那就依荆少侠所言,先将这恶妇关押在此处,等我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作论处。”
“少塚主英明。”荆无涯摊着笑脸奉承道。
其实,荆无涯方才见假尹水寒被带走的那一刹那,他大师兄天乾的双手分明有些许颤抖,便也猜的个所以然来,所以如今这番说辞,也是别有用意。只是那公输衍等人尚不清楚罢了,再加上荆无涯此番立了头功,话语自然有了份量,所以便也好生答应起他来。
机关塚本就是个少有生气的地方,而这机关塚的石牢自然更是冷清的让人发颤,荆无涯只不过在那呆了一个晚上,就已经受不得这股子摄人心魂的寒意,所以对于那假尹水寒来说,这自然也是一种煎熬。但是,煎熬归煎熬,可那假尹水寒却早已受尽比这更为难以承受的身心折磨,所以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刺客,这点煎熬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此刻的她,却是在那石牢之中静静的盘膝而坐,双眼闭目养神,看上去倒是很耐得住这份寂静。
突然,那石门之外似乎有了一丝极为低沉的声响,那个声响确实很轻,轻的已经可以让一般人无法察觉,但是,由于是在机关塚的石牢,所以就算有根绣花针落地,这点声响也足以引起在那石牢之中静坐的假尹水寒的注意。
“门外何人到访?”假尹水寒依旧轻合着双目,只是嘴唇稍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句低沉的问话。
“尹姑娘,是我,天乾。”那门外遂也回应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为了惹人嫌疑,还是请天乾大哥速回吧。”那假尹水寒闻得是天乾的声音,虽有一丝波澜,然则话语之间还是回绝的十分寒冷。
“尹姑娘,自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便猜到你心中有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在下依然看得出,尹姑娘你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又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倘若你肯交代实情,在下必定会替你向少塚主求情,请他网开一面。”
“天乾大哥,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有些话,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不能透露半句。”
“尹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如此执着呢?”
“天乾大哥身为墨家八子之首,倘若身负墨门使命,相信也会不惜性命去完成,所以,也应该很了解我目前的处境。”
“哎,”天乾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便只得无奈道,“好吧,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在下便不再多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下断断不会就此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命丧于此,所以今日到来,便是想助姑娘出的牢笼。”
那假尹水寒听了天乾的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丝震动,沉默也些许之后,才缓缓而道:“我知道天乾大哥是个好人,但是你若放了我,便就会再次和公输一门结下深仇大恨,到时候墨家和公输家必定又会兵戎相见,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墨家陷入如此不堪的困局吗?”
“这个事情我自然会向少塚主说明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届时便听凭他处置,但我不能看着尹姑娘你就此替他人背了黑锅送了性命,自己却不闻不问。”
“天乾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此刻,倒是那假尹水寒无奈地拿这话反问起天乾来了。
“尹姑娘莫要多问了,时间不多了,我现在便运足内力试试是否可以将这石门推开。”那天乾说罢,便运起了全身的气劲,只一骨脑儿集于双掌之中,口中发出一声怒吼,便硬生生地向那石门发力推去,可哪里知道,只听“嘭”的一声,那石门只微微颤动了一下,便又纹丝不动了。天乾见这一掌难以生效,便又再次调整内力使足气劲,又一次推向了那石门,可是那石门却如同铁板钉钉一般,还是和先前一样,只颤动了一下便再也懒得动了。
“天乾大哥,还是算了吧,这石门乃千年青岩所铸,少说也有上千石的重量,单凭你一己之力是绝对推不开的。”那假尹水寒见天乾多番努力皆只是蚍蜉撼树,不由得再次劝道。
可那天乾却依然不肯放弃,正打算再次一试,忽而耳边一阵噪杂之音响起,一下子引起了他的警觉。
“哎呀,我说大师兄,你要打开那石门问我不就行了,有何故白白浪费这么许多气力。”那噪杂之音过后,便有一人古灵精怪的不知从何地冒了出来,只指着天乾,嘴上一番可惜的语气。
“无涯师弟?”天乾看到那来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便又忙问道,“你何故又会来此?”
“大师兄,这里难不成只许你一个人来,就不许别人来了?虽然这里有个尹水寒,你也不用这样吧。”那荆无涯没好气的打趣道。
“师弟你切莫胡言乱语,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我知道这不是说笑的时候,我这不是来给你解围来了么。”那荆无涯说着,手中摊开了掌心,只见一把石牢钥匙便在他掌心之中安躺。
“你怎么会有这石牢的钥匙?”天乾见了那钥匙,顿时有些吃惊。
“大师兄你真是健忘啊,昨日尹水寒进来取我性命之时,便拿的就是石长老的钥匙,只是她随手一并挂在了腰间,所以当我在取她玉佩的时候,顺手牵羊也一并也拿了,不想今日果然还派上用场了。”那荆无涯在一边得意的说道,一边将那钥匙晃悠了一下。
天乾见他这副模样,一边随手接过那钥匙,一边随口又很严肃的对荆无涯说道:“师弟你果然鬼点子多的很,不过私放重犯,可是一等一的大罪,要是被公输一门发觉了恐有性命之忧,你果真愿意冒这个险?”
那荆无涯只是嘿嘿一笑,转头对絮絮叨叨那天乾说道:“师兄你这人做事好不干净利索,你知道我荆无涯做事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做起来婆婆妈妈犹豫再三,再说这放人的是你,你才是主犯,我顶多算个从犯而已,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吧?”
天乾见荆无涯如此说道,也不由得会心一笑,于是也不再多言,便转身将钥匙插入石牢之内,轻轻使力一转,只听得“轰”一声,那石门便打了开来。
待那荆无涯和天乾步入那石门之内,只见假尹水寒依旧盘膝静坐,见他二人走了进来,假尹水寒也便缓缓起了身,对着那天乾仍疑有疑虑道:“你果真愿意就这样放我走?”
“呵呵,”天乾只微微一笑,随口又说道,“我师弟说的对,既然相信你的本性,便不用婆婆妈妈,你走吧。”
“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向公输衍交代?”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切自有安排。”天乾仍然微笑着,很有把握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天乾大哥,水寒就此别过了,”那假尹水寒朝天乾作了一揖,便将离去,然则刚走了一步,忽又转身道,“忘了跟你说了,我叫重黎。”说罢,便朝那石牢的大门走去。
待那重黎走出石门,那天乾刚想让荆无涯跟他一起去投案自首,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回旋之音:“月圆之夜,墨家大难,天乾大哥多加小心。”从那人的声响和语气很轻易就可判断,那是重黎的留下的警戒之语。
“月圆之夜?”天乾听了此传音,心中不由得一阵疑惑,只低声沉思道,“今日月相显凸月,照此推断,后天乃望月,那岂不就是月圆之夜?”
想到这里,天乾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便极为严肃地对那荆无涯说道:“师弟,我有一重任便将托付于你,你必须在后天月圆之前赶到墨客山庄,通知师父做好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师兄,你不会真的相信那恶妇的话吧?就不怕是那恶妇的毒计?”荆无涯见天乾如此认真,不由得反问起天乾来。
“我相信此事重黎姑娘不会欺骗于我。”天乾十分确信的说道。
“好吧好吧,不过既然事情如此严重,为何你不亲自向师父禀明?却让我带信回去。”
“如今我私放重黎姑娘,已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我不能因此连累墨家,所以我必须亲自向公输衍负荆请罪,才能化解这一切恩怨。”天乾只一字一句坦然而道。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安排妥当?”那荆无涯听了天乾这话,顿时生了一肚子的闷气,随口便朝天乾喋喋不休道,“大师兄,你可真就是一根筋抽到底了,你若不说此事是你所为,又有何人知道?哎,罢了罢了,你要去认罪就去吧,我也拦不了你,只是你想清楚,这可是没有后悔的余地的。”荆无涯随后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
“师弟你莫要多言了,此事我心意已决,只是这带信之事,请务必尽快带给师父他老人家,以防墨客山庄有所不测。”天乾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毫不在乎,只是再三嘱咐荆无涯这带信之事。
“无涯知道了,我虽不是师父明门正式收取的弟子,然则也算半个墨门中人,你和师父又对我如此信任,此事我自然不敢怠慢,你就放心吧,只是师兄你自己多加保重才是。”
“有劳师弟挂念了,我自会照顾自己,师弟你即刻便启程吧。”
“那无涯告辞了,师兄保重。”
“保重。”
他二人互相作揖拜别之后,荆无涯便立即起身上路了,虽然他平日里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然则他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丝毫不敢怠慢,只是一个劲地朝墨客山庄赶去。而那天乾将此事托付给荆无涯之后,心中也轻松了许多,他只望着荆无涯渐渐消失的身影,直到看不清一丝踪迹之后,便坦然一笑,遂又朝那公输衍的所住的机关塚塚室走去。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尹水寒露迹 泰山压顶钜子腹受敌 中
而此时的墨客山庄,自公输仇的行踪暴露之后,公输一门的其他弟子及长老也由此对墨家的态度大为改观,公输家的冥长老和隐长老纷纷向钜子腹致歉,以谢往日多番误解之罪,而钜子腹也是不计前嫌,墨家与公输家终究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一场错误的冲突就此平息。然而,令钜子腹深深感到不安的是,相夫氏一门既然已经倾巢出动,那么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今梦无邪已然出禁,以他的威望和武功,但凡只要振臂一呼,墨家必定又会生起一场内部变故,一旦变故生起,那么墨家百年修筑的基业便会变得不堪一击,届时将可能面临一场覆灭的浩劫。再加上荆无涯在机关塚地也是生死未卜,如今公输仇业已暴露,那么当日公输仇千方百计把荆无涯囚往机关塚地定然也是在计划之内,所以,在他看来,此番荆无涯的处境必然更是危险了。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钜子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做好万般周全,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虽然荆无涯安然脱险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墨客山庄,便是想赶在月圆夜之前告知钜子腹做好防范,可惜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那生在暗处的敌人却已经开始警觉起来,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是夜,静寂如湖面止水,不曾有一丝噪杂之音。然则,忽而只闻得“咕咕”一声,随即便见一只早已飞的精疲力尽的信鸽扑通一声从天而降,只停留在了那铺满月色的窗台的之上。随即一只干净利落的手只轻轻一拂而过,便将那只信鸽收在了掌中,那人只轻轻解下那缚于信鸽爪上的卷筒信件,便随手一扬,将那信鸽放飞出窗外去。
那人缓缓将那卷起的羊皮信件的慢慢展开,待那羊皮缓缓展开之后,只见上书八个篆体小字:“玄武败露,速灭墨门。”看完这八个字,那人又缓缓将那羊皮信件卷了起来,随手习惯性地置于那火烛之上,待其燃为灰烬之后,那人才用低沉雄浑的声音说道:“白虎,速去通知青龙,计划有变,让他务必让郭开和王翦的军队连夜过飞津渡,明日便即刻动手剿灭墨客山庄!”
“是,弟子领命。”那蓐遵了那人的命令,只低声一阵应答,随后便即刻动身执行任务去了。
“师弟,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忽而,那人身旁的一位白发老者听了他下达的命令,于心不忍道。
“师兄,这墨家掌门人之位本就应属于你,只是被那钜子腹趁人之危夺了去,所以你今日无需再对他手下留情,明日他钜子腹若不乖乖交出钜子令,让出掌门人之位,便踏平他墨客山庄,让他相里氏一门从此匿迹江湖!”那人一番冷语恨恨而道。
那白发老者听了他这番话,只一阵叹息道:“哎,老夫与钜子腹本师出同门,当年师祖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要老夫同门相残,置墨家生死存亡于不顾,实在于心不忍呐。”
“师兄,我知你本性过于善良,然则是他钜子腹不义在先,你此番讨得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无需耿耿于怀。”那人见白发老者心有不忍,于是便又在一旁定声劝说道。
“老夫这把年纪,早就看淡了功名利禄,掌门人之位对我来说已是过眼云烟,老夫只是想替婉儿母女讨一个公道罢了。”那白发老者坦然而道。
“师兄有这般胸襟,确实令师弟佩服之至,既然师兄不为功名利禄,那也要为大嫂和侄女报这血海深仇,师弟此番定会全力相助!”
“多谢师弟这番心意了,然则此乃师兄的私人恩怨,所以还是让师兄与他做个了断吧。”
“师兄但请放心,师弟我自会掌握分寸。”
月圆之夜前夕,万象显得格外的安逸,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宁静,而此时的墨客山庄也正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泛不起一丝风吹草动。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背后,一场莫大的强敌在山艮的指引下,正趁着夜色悄悄的渡过了飞津渡,直从那封禅涯缓缓潜来。
忽而,只听“咻——”的一声,一道红光夹杂着一阵尖锐的声响,一下子冲天而起,瞬间便划破了这夜空的宁静,直把这祥和的气氛消散的无影无踪。而这种带着惊慌与恐惧的声响,却也直叫被惊醒之人的心底安安发颤。
随即,墨客山庄上下忽而一阵灯火通明,六门门众迅速向议事厅集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墨家紧急召集门众的叱雷令,再加上这叱雷之声红光凸显,便是墨家最高警戒的号令。一旦有人发出这样的号令,那便就意味着墨客山庄有万难之忧。不用说,这红光叱雷令便是戍守封禅涯的弟子拼着性命而发出的,因为当他忽然看到这封禅涯仿佛从天而降了许多外来之客时,其他戍守的弟子早已一命呜呼。带着万分的惊恐和慌乱,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点燃了瞭望台的叱雷令,为墨家的生死存亡作出了最后的一丝警示。
“众位,封禅涯叱雷令已现,便是紧急告急之意,事不宜迟,六门弟子速速随我一起前往封禅涯!”那议事厅之内,钜子腹已来不及再多做安排,便只一句话,领了六门弟子直飞奔那封禅涯而去。杜三娘、张显以及公输一门门众也便尾随其后,作为墨家的宾客,这些人见墨家面临大敌,总也不能袖手旁观。
待那钜子腹率领众弟子赶往封禅涯之时,封禅涯早已被来敌所占,本来这道由先祖墨翟留下的天堑,便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称号,如今墨家一下子便失去了飞津渡和封禅涯这两道天然屏障,更是让自己的处境显得万分堪忧。
“哈哈哈,钜子腹,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那封禅涯的涯角之上,忽有一人见了那钜子腹率着众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便哈哈大笑,很是得意道。
钜子腹等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浓眉大眼,满脸古铜之色,浑身一股久征沙场的气息,俨然一副大将军的气势。不错,那人正是秦国赫赫有名的领军之将王翦,此番他不惜亲自率着秦军到此,便是要亲手除去他多年的心头大患。
“原来是王大将军到此,失敬失敬,不过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倒让我这小小的墨客山庄一下子蓬荜生辉啊。”钜子腹见得那人是王翦,便又随手抱拳道。
“哈哈哈,钜子腹老兄过谦了,你墨家创下的这墨客山庄实在令我大秦帝国的众将寝食难安呐,当年我秦国与赵国李牧对阵肥之战、番吾之战,若不是你墨家从旁协助,我秦国又怎会吃了这么多亏,最后落得个大败而回。你墨家的盛名,早在我秦国众将之中传开了,甚至有人传出了‘墨家一出,谁与争锋’这样气势逼人的传言,你说我能不亲眼前来目睹一下钜子腹老兄您的风采么?”那王翦虽然表面言语风光的大赞了钜子腹一番,然则语中分明带着丝丝不甘之意。
“王大将军这么说,实在令老夫愧不敢当,所谓‘墨家一出顾,谁与争锋’的传言也必定是个谣言罢了,大将军切莫在意。不过大将军今日如此兴师动众的来目睹老夫的风采,未免也有些夸张了吧?”钜子腹随手一扬,指了指这封禅涯之上的密密麻麻的秦军,淡淡的反问道。
“呵呵,当年你助李牧将我十万秦军打得落花流水,今日我若不给老兄您带份厚礼,恐怕也难走出这墨客山庄啊。不过可惜的是,今日你怕是无人再与你联手抗衡我这铁甲雄狮了。”王翦不由得得意得笑道。
“哼,卑鄙无耻的小人,竟使得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谋害一国忠良,他日就算你王翦功成名就,也不免要遭万人唾弃!”钜子腹听了那王翦的言语,心中顿时激起一股恨意,只冷冷而道。
“诶,钜子腹老兄您误会我了,这种卑鄙无耻的招数不是出自我王翦之手,而是你的好弟子山艮的杰作。”随着那王翦缓声说道,他一旁也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面带阴冷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狡黠之色,此人便是墨家八子之一山艮。
“山艮,你这狼心狗肺的叛徒,今日我便要取了你的狗命,替我雷师弟报这血海深仇!”一见到山艮现身,地坤一下子怒火中烧,只抡起手中的双锤,便要冲上去寻那山艮报仇,好在钜子腹眼明手快,一下子将他拦了下来。
山艮见四下里昔日的师兄弟个个怒目圆睁,似乎个个都想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样子,可他却也毫不惊慌,只是缓缓走上前去,朝众位师兄弟施了个薄礼,又特意朝那钜子腹抱拳施礼道:“弟子山艮拜见恩师及众位师兄弟。”
“哼,”钜子腹见那山艮如此假惺惺的矫揉造作,早就不屑一顾,只头侧向一边冷冷道:“我墨家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弟子。”
“呵呵,师父,自小您老人家便教导我做人需谦虚谨慎,知恩图报,弟子一直铭记在心,如今我山艮虽然占尽先机,仍然不忘这多年的师徒之情,今日特意给您老人家行这师徒之礼,又岂能说我忘恩负义呢?”山艮依然耐着性子好生言道。
“老夫只怪当日一时心软,没逐你出师门,本想你可以回头是岸,想不到你如此变本加厉,甚至不惜残害同僚,今日老夫便要亲自手刃了你这孽徒!”
“师父,狠话莫要说的这么早,如今你墨客山庄已被重重包围,墨家机关阵和几道天堑也悉数被破,你还有何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如果你能识时务归顺王大将军,我可念在你我师徒之情,也可与你一起共事秦国,如若不然,众位师兄弟的性命我可就不敢担保了!”那山艮终于开始有点按捺不住性子了,言语之间不免有些阴冷起来。
“山艮,你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你仗了那姓王的撑腰,便可以在此狐假虎威,看我今日便第一个收拾了你!”那一旁的火离早就双拳握的铁青,此时便趁着钜子腹等人不备只一个飞身,直扑那山艮而去。
火离的驭火术是墨家几门驾驭自然之力武学中的上等学术,但凡只要有一丝明火存在,他便可以瞬间将它化为火海,而在这夜半之时,众人几乎随手都有一只火把在手,这更是给了火离极大的发挥空间,他只随手挥了两下双臂,顷刻间便有两道火龙直划过那漆黑的夜空,直扑向那山艮所在之处。
那山艮本就是个趋吉避凶之人,一见那从天而降的两道火龙直扑自己而来,立刻脚下运了气劲,迅速闪了开去。那山艮刚刚闪开,那两道火龙便直撞在了他脚下的岩石之上,只听“砰”的一声,瞬间将那岩石击了个粉碎。可那火离岂肯就此罢休,连连挥舞双手,只见那封禅涯之上秦军手中的火把瞬时皆化作了十几条火龙,相互缠绕翻滚着纠缠在了一起,那火离也腾空而起,与那十几条火龙化为一体,直如那利箭般冲向那山艮而去。
山艮见火离来势汹汹,此番恐自己已经规避不了那十几道火龙的冲击,于是索性不再躲避,他本就习得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只手一扬,那身旁两块巨石便如同有血肉的躯体一般,瞬间便挡在了他的跟前。那火离带着烈火的强大的威力直硬生生地撞向了那山艮跟前的巨石,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巨石便四分五裂,虽然那烈火的威力也被这巨石削去了几分,然则火离却依然像一颗火球一般直逼入山艮的跟前,山艮见已势成水火,不由得使出浑身内力,双掌瞬间化为一道气墙,与那火离逼人心魄的火球生生的撞在了一起。顿时,只听众人一声“啊呀”的惨叫声,他二人双掌相碰撞激起的气浪便将那周围的一群秦兵震得东倒西歪。
在看那火离和山艮二人,却因刚才使足了内力,此刻已是元气大损,再加上刚才强大的内力的震荡,使得他二人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只各自不由得吐了口鲜血。
虽然火离已经耗去七分功力,此刻已是气喘吁吁,嘴角边禁不住有些颤抖,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他从未想过休息半分,只一个翻腾又大吼了一声,拼了全身的气力将那四周所有秦兵的火种聚成一气,使出一招龙驭九天,再次向那山艮飞扑过去。山艮未曾想到这火离如此拼命要取自己的性命,然而方才的全力防护已经基本耗去了他的内力,此番山艮再次舍命猛扑,他亦再无把握抵挡的住,只迅速起身全力躲避。
可那火离的驭火术本是无形之物,那火由心生,借风而发,威力巨大无比,再加上火离此番已拼尽全力,便是要将那山艮吞噬于烈火之中,山艮就算有分身之术,也难逃被这漫天火海吞噬的厄运。
眼看那山艮似乎再也躲避不及这可怕的龙驭九天,忽然一道疾风从天而降,直落在那山艮的周围,那道疾风只随手一扬,便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气罩,待那火离的九条火龙几乎要碰撞上那道气罩之时,那道疾风忽然运力爆破那道气罩,那爆破时发出的巨大冲击力只把那火离的九条火龙一下子震得灰飞烟灭,而那火离也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直撞向了自己,顿时被撞出个十几丈开外,直一下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三师弟!”地坤见火离一下子身受重伤,急忙一个箭步飞奔过去,直把那火离小心扶了起来,可那火离已是站立不稳,全身打颤,双手筋脉尽断,鲜血流了个不停。
而此时的钜子腹见到那道疾风使出的这招术,不由得心头一震,只一字一顿的吐了几个字:“画——疆——墨——守。”他的这番表情,却惹的周围众人一阵疑惑和不安。因为那周围之人都不知道,那画疆墨守便是墨守八式之一的招数,而那墨守八式是墨家钜子才代代相传的绝顶武学,所以那道疾风的身份,也已经让钜子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那来者此刻不请自来,也正是钜子腹最为担心的事情。
“雕虫小技,今时今日的墨家弟子难道就这点能耐吗?”那道疾风忽然发出一道气势逼人的雄浑之音,直叫人听得不寒而栗。在看那道疾风,只见蓬头散发,发须相互缠绕,已是看不清真正的面容,倒是那双锐利如剑的双眼,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息,直将那众人几乎都威慑住了。那钜子腹猜的一点没错,这道突然现身的疾风,有着如此震慑力的气势,正是墨家上任钜子孟无邪。
“你是何人?如此好生霸道,却要来趟这趟浑水?!”地坤见那来人如此口出狂言,不由得高声问道。
“哈哈哈,墨家后辈都眼拙的很,竟然连你们的师祖都认不得了。”那地坤话音刚落,忽然又有一道疾风从天而降,只带着一股子嘲笑般的音容道。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怔住了,那声音音如雷动,振聋发聩,直叫人听了心中阵阵发怵。循声望去,那人衣冠楚楚,全身黑衣打扮,头戴暮色竹笠,全然一副墨门中人打扮。只是那人竹笠之外一层轻纱遮掩,不曾看得清来者的真实面目。
“尔等是何方高人,为何一身我墨家的装束,却不愿让人见得自己的真实面目?”地坤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次高声问道。
“年轻人,此话你恐怕得问你师父吧?”那轻纱遮面之人却不正面答话,只是旁敲侧击道。
然则他话音刚落,钜子腹便缓缓走上前来,对着那突如其来的二位长者缓缓地抱拳施礼道:“掌门师叔、孟师弟,二位大驾光临,老夫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墨家众弟子看着钜子腹却是这般的彬彬有礼,顿时都大为吃惊,地坤见了那钜子腹的这番施礼和话语,心中虽有几分疑问,然则也猜到了几分,便轻轻问于那钜子腹道:“师父,眼前二位之中,莫非有一位就是一直被困在空相渊之中的钜子孟前辈?”
钜子腹听了地坤的问话,也不曾有所言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地坤见钜子腹业已默认,心中的疑惑也便解了一半,于是便又接着问出心中的另一半疑惑来:“那另一位是?”
钜子腹知道地坤所指的便是那头带竹笠轻纱之人,然则却不吭声,只是凝视那人许久,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吐露道:“他便是汇英坊的坊主,也就是你孟无形师叔。”
“哈哈哈,”那钜子腹话音刚落,那孟无形便缓缓摘下竹笠,哈哈大笑道,“师兄果然还是目光如炬,这会儿就已经看的通透了。”
众人看了那摘下竹笠的孟无形,顿时都惊得瞪大了双眼,因为他们在那早早之前,便已听闻墨家七坊遭人掳劫,七坊坊主均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眼前这位孟无形,便是天乾亲眼看着他命丧于自己的脚下的。可如今,这位孟师叔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位的眼前,实在是令墨家弟子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呵呵,孟师弟,就算我此刻能看得通透又如何,却早已晚了一步,相比于你天衣无缝的金蝉脱壳之计,老夫我愧不能及矣。”钜子腹看着眼前这位孟无形,顿时也坦然笑道。
“师兄,你过奖了,当初若不是你急着增援你的老朋友李牧,也不会如此大意让墨客山庄群龙无首,被我这相夫氏一派有机可乘,”孟无形边说着,脸上露出一股得意之色,忽而又回首伸出自己的手爪,似乎有种揪心的疼痒在心中翻腾,只是一字一句恶狠狠道,“不过,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等得快有些发狂了,哈哈哈,终究还是让我给等到了。”
“孟师弟你说的一点没错,当初若不是老夫急于瓦解邯郸之危,无暇顾及墨门之事,也断然不会到今天这地步,不过,孟师弟你布下的这个局也算的上是天衣无缝了,一开始就假装让自己命丧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手上,让我和天乾的视线一下子便转移到了那黑衣人身上,而后墨家七坊接二连三的出事,而所留下的细微的额线索却依旧是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让我们一下子陷入到了这迷雾之中。而另一方面,你又不忘给那个黑衣人凭空捏造一个身份,所以你千方百计用白虎战兽让我们误以为是公输家族复出,所以我们的视线便自然而然转向了机关塚地。而那机关塚地却早已是你布好的陷阱,无论我们派出的人是否能取得那四大战兽的机关图,都将引起墨家与公输家的冲突,因为墨家派出的人便是你们准备用公输谷的死来嫁祸的对象。而更精妙之处便在于,你同时又利用郭开与李牧的矛盾,让赵国起了内乱,届时你料定我首尾不能相顾,必定会在墨客山庄留出空隙,如此你便轻而易举的取得那第八把九齿灵匙,从而救出当年被困在空相渊之中的师兄孟无邪。如此一来,你相夫氏一派便如虎添翼,再无后顾之忧,如今又借用秦国的兵力,一举铲除我相里氏一派。”
“哈哈哈,师兄你剖析的一点不错,可惜已经晚了一步,不过还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墨家七坊的长老之中,除了飞仙坊、天罡坊、云龙坊的三位长老不识时务之外,其他的四位长老已经投靠我相夫氏一派的门下。所以如果师兄你不想你门下的弟子再遭不幸的话,只要你乖乖交出钜子令,我还是愿意给师兄你留条后路的。”孟无形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阴笑道。
“想让老夫交出钜子令?你做梦!”钜子腹斩钉截铁道,“当年钜子孟违背了祖师爷的禁令,引起墨家内部党派纷争,最终闹得四分五裂,让墨家元气大伤,如今孟师弟你又想重蹈当年的覆辙,老夫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保得墨家万全!”
“哼,”孟无形见那钜子腹态度如此决绝,突然变得目露凶光,恶狠狠道,“那就休怪师弟我不讲情面了!”
那孟无形话音刚落,便随手一挥,那封禅涯之上突然人头攒动,身影飘渺,仔细一看,却是那成千上万埋伏此地的秦军,只是方才火光暗淡,钜子腹等人一时间竟未多加察觉。
地坤等人见一下子凭空冒出这许多敌人,顿时都大吃一惊,似有些不知所措。在此当下之局,钜子腹自知墨门已遭人暗算,这四周怕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一不小心落入这陷阱之中。而此时此刻,墨家弟子已是方寸大乱,墨家士气也是骤然锐减,若是再如此僵持下去,怕是早晚要落得覆灭的下场,所以这就需要钜子腹能果断地做个出其不意的抉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挽回当下的不利局面。于是乎,他突然飞身跃起,犹如那雷电般直扑向那高高在上的秦军主帅王翦,而此时正沉浸在得意之中的王翦全然没想到钜子腹会冲他而来,只是一脸惊愕之色,却只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杵在了那里,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该如如何是好。
钜子腹这招擒贼先擒王之术,确实是当前他唯一能够挽救墨家存亡的关键之举,所以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闪失,只使足了气劲直如霹雳闪至。而王翦那身旁的几名卫士见一道鬼魅般的霹雳直面扑来,顿时也慌了手脚,只是本能地围在了那王翦跟前,跌跌撞撞地想要碰一碰这势不可挡的锐气。可是只一个回合,那左右侍卫皆被钜子腹的气劲掀翻在地,再也难以起身。那王翦早已是吓得直往后闪躲,可是又哪里躲得开那钜子腹的身影,不得不乖乖就范,听凭那钜子腹活捉自己。
可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道疾风,只一阵狂扫而过,直将那王翦给带了去,顿时在那钜子腹跟前消失的无影无踪。钜子腹转头望去,只见那王翦却被一人只一手搭住了肩膀,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将人救了去。钜子腹知道救那王翦之人是何人,因为这招践墨随敌却是他墨家的看家本领之一。
那人却正是墨家上任钜子孟胜,别号无邪。如今他从那空相渊之中再次出世,便是犹如那火翼之鸟重生,钜子腹也深知他此番前来插手此事必是为了何种目的,于是他脸上却不显现出任何表情,只抱拳一字一句道:“久违了,孟胜师兄。”
“腹师弟,难得你还记得老夫,”那孟无邪也冷冷答话道,“不过若不是老夫今日亲自前来,怕是我这一生便要被你这伪君子蒙蔽在那空相渊之中!”
“孟胜师兄言重了,师兄对我的教诲,我自然铭记于心,只是不知师叔何出此言污蔑于我?”钜子腹听了那孟无邪的言语,心有不解道。
“哼哼,一切事由你心中自有分寸!”
“师兄曾身负墨家钜子大任,受恩于墨家先祖,而你言语却如此不清不楚,不但中伤了师弟我,现如今还助纣为虐,却帮着外人企图剿灭我墨门,他日师兄你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墨家的列祖列宗!”
“哈哈哈,真是笑话,老夫对墨家一向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只是唯一错信了人,连累了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如今老夫重出江湖,便是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师兄此话何意,还请师兄明言!”
“事已至此,就不用再多有赘言了,今日你我同门之义便就此恩断义绝,出招吧!”那孟无邪丝毫不愿多做解释,只一个飞身直扑钜子腹而去。
地坤见那孟无邪来势汹汹,又见师父全无应战之意,只生生的杵在那里,怕是师父要吃大亏,于是急忙挺身而出,使出一招五岳相聚,顿时五道气劲便从四周迅速集结,顷刻间便形成了一堵铜墙铁壁般的盾墙,阻挡在了他和钜子腹的跟前。
可那孟无邪是何等人物,墨门上任元首是也,此番五岳相聚,若是对的那青龙、白虎等人,还可以阻挡一时,若是拿来应对孟无邪,难免有些螳臂当车的味道。那孟无邪只大吼一声,双掌之间突然迸发出一道疾风般的气劲来,那气劲一闪而出,直将那周围之人震得后退了一个踉跄。
只听得“嘭”的一声,那五岳气劲所形成的盾墙顷刻间便被震得七零八落,随后那孟无邪只稍稍再一运气,那地坤只觉得脚下失了重心,一下子便被弹飞了出去。那地坤在半空之中踉踉跄跄只一个劲的倒退,眼见着就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突然一只手犹如鹰爪般死死地锁住了自己的肩头,地坤顿时感到一股定力从肩头直往下直至双脚,而后便稳稳地定在了那地面之上。
只是那地坤还惊魂甫定之时,只听得钜子腹对那孟无邪抱拳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师弟代晚辈向师兄赔罪了。”
“哼,老夫此番只是专门为师弟你而来,今日之事也与晚生后辈无关,我犯不着伤及他们性命。”那孟无邪只冷冷道。
“既然师兄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那么今日师弟便遂了师兄的心愿,再此与师弟做个了断。”
“如此甚好!”那孟无邪见钜子腹如此说道,只大喝一声,直使足了全身内力,一招如影随形,直扑钜子腹而来。
那钜子腹也不甘示弱,随手也使出了墨守八式之一的墨守成规,急忙为自己筑就一道铜墙铁壁式的防御来。他们二人本为同门,所学之术也相差无几,故而孟无邪便一眼便看出钜子腹所使出的招式,知道墨守成规防守固若金汤,正面强攻必是两败俱伤,于是也便变换了招式,只轻身一跃,跃到那钜子腹的后方,反手一招回风扫叶,直扑钜子腹后心而来。
钜子腹也早料到孟无邪必定不会以内力强拼,所以也多留了一个心眼,此番忽敢背后一道疾风袭来,此时转身迎敌业已为时已晚,所以只得随心变换墨守八式,只随手一转,那身前的气劲便如幻影般转变到了钜子腹的背后,立刻再次为钜子腹重新筑起一道屏障,此招如同那墨鱼从背后释放迷雾规避敌袭,故而是墨守八式应变背后袭击的存元招数之一,称之为墨鱼自蔽。
“好一招墨鱼自蔽!”那孟无邪见钜子腹背后瞬间已成防守之势,知道钜子腹连连又使出了墨家的绝学,此番贸然上前对阵自己讨不得半分便宜,只好趁势闪到了一边去。
“师弟把墨守八式运用的如此挥洒自如,着实令老夫大开眼界。”那孟无邪一脚立定于那涯石之上,高声说道。
“师兄过奖了,墨守八式乃墨家最上乘的武学,只有墨家钜子方可习得,师兄身为墨家钜子元老,想必意会之处更甚于我。”钜子腹只站立于一旁,定声而道。
“呵呵,本座也算参详此绝顶武学多年,也不及师弟如此融会贯通,看来今日孟某不才,须向师弟讨教一番,看看我墨家的绝学是否有辱没先祖!”那孟无邪说罢,便一招引绳削墨直逼钜子腹而去。
钜子腹见孟无邪盛气凌人,便随即也使出了墨守八式加以防卫,此二人所使得招数皆为墨门一路所传,所以对此招数的变幻早已了如指掌,不过也却有不同的是,虽然二人招数套路同出一辙,然则由于个人对招数的领悟不同,所以侧重点也不尽相同。墨守八式虽以御守为上,然则随着习武之人的心性不同,御守也可变换为妙攻。攻守之势只在一念之间便可相互转换,从他二人所出招数来看,钜子腹更侧重于守,而孟无邪由于复仇心切,则多偏向于攻,一时间二人斗的难分难解,仿若两条蛟龙在那惊涛骇浪之中纠缠互搏,只是两龙所掀起的巨浪却将周围之人拍出了十丈开外。
正当二人不分伯仲之时,忽而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个身影,直在那惊涛骇浪之中闪现了出来,将周围之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原来,那钜子腹和孟无邪蛟龙相斗之时,周围十丈之内难免会为他二人气劲所伤,这冷不丁冒出的人影,必是不知其中利害,误入了这噬人性命的险境之中。
“八妹?”随着一旁的地坤的一声惊呼,周围所有人才发觉原来那误入险境之人便是那墨家八子之一的兑泽。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兑泽此番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身犯险境,而是得见师父遭遇了那莫大的强敌,却不忍坐视不理,总想凭借自己一番苦心能化解这场危机,尽管她自己也深知希望甚是渺茫,但是作为墨家弟子,她也总算为守护墨家兴亡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她的突如其来,并没有让正在斗的难分难解的钜子腹和孟无邪感到突然,因为他二人敏锐的洞察力时刻察觉着这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那个闪现出来的身影早已引起了他二人的注意,特别是钜子腹,他一开始便发觉了那个身影便是兑泽,只是与那孟无邪正在酣战之中,无暇分心顾及其他,所以一并未曾理睬左右。然则他本以为兑泽只是不小心闯了进来,可是哪里知道那兑泽丫头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一步步紧逼上前来,这下子不由得让钜子腹心中一阵惊慌。
钜子腹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兑泽的举动同时也引起了孟无邪的注意,虽然孟无邪并不知道眼前这丫头是何来路,但是本能的感觉让他能够判断这丫头与那钜子腹有着不一样的关系。一旦下了这个判断,他便心中生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本来像他这等有着至尊身份的人,不应该出此下三滥的手段,然则他也深知眼前这位师弟的武学造诣已不在自己之下,如若再这样纠缠下去,结果依然是个未知之数。可是眼前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断断不能就此让这个绝佳的机会悄悄的溜走。
于是乎,那孟无邪突然反身一转,一招践墨随敌,瞬间化作一道风影直闪向那兑泽而去钜子腹见势不妙,立刻收起了自己那招画疆墨守,撤掉了所有的御守气劲,也直飞奔那兑泽而去。就在那孟无邪一掌即将击中那兑泽的一刹那,那钜子腹见自身已经来不及贴身护住那兑泽丫头,只得一招规绳矩墨将自己的内力化作御守护盾从那五丈开外直冲而来,直罩住了兑泽的周围。可那孟无邪明显却是一招声东击西之术,只待那钜子腹使出了全身的内力之后,突然反手一转,那本冲那兑泽而去的掌风顷刻间便划破周围的空隙,猛地朝那钜子腹拍去。
钜子腹方才一招隔空护主已经将自己的内力四散了开去,如同那泄洪之水不得复返,这顷刻之间已是再难聚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险招已经全然无了防守之力,只得硬生生地接了孟无邪这一掌,只听得“嘭”一声,那钜子腹便被那强劲的掌力震飞了出去。虽然钜子腹多年习武,自有元气护体,然则孟无邪此招却是如此的凶狠,直把钜子腹的护体元气打了个魂飞魄散,只见钜子腹“噗”的一声,口中猛地喷出一股血污,便难以再起身站立。
孟无邪见钜子腹已遭受重创,得知自己大仇得报的机会已然成熟,于是便冷冷而道:“师弟,念在你我既为同门的份上,只要你交出钜子令,退出这钜子之位,我今日便可留你个全尸。”
钜子腹一手捂住剧痛难忍的胸口,一边喘着粗气道:“师兄…今日既是冲我而来,便只管下手便是,师弟只望你莫…莫要伤及无辜便可,置于钜子令,我断断不会交予心怀歹心之辈的。”
“哼,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师兄手下无情了!”那孟无邪恶狠狠地说罢,便乘势再运起气劲,只一招毒蛇吐刺,掌风直逼那钜子腹的心脉而来。
钜子腹已是久经风霜之人,一看那孟无邪运招的架势,便得知此招出招甚是凶猛,但凭自己重伤在身,恐已招架不住,就算能够侥幸躲开此招,也难防孟无邪的下一招,然则事到如今,只得强忍住疼痛,徒手运起功力进行招架,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尹水寒露迹 泰山压顶钜子腹受敌 下
那孟无邪出掌已是志在必得,双掌之间的功力陡然提了十成,大吼着冲钜子腹杀了过去。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飞身挡住了自己掌风的去路。这个身影确实让孟无邪大吃一惊,因为孟无邪已使出了十重功力,若然此时有人想要阻挡他这招,定然是性命不保,就算侥幸保得性命,那必然也是全身经脉尽断,成为废人一个。所以,此刻有人居然可以全然不顾性命地为钜子腹挡这一掌,着实让他吃惊不已。
而飞身而出的那个身影,早已被钜子腹看了个真真切切,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为疼爱的八弟子兑泽丫头。可是当他看到那兑泽的身影的时候,也惊出一身冷汗,可他此刻却已来不及再出手相救,只得本能地大喊一声:“师兄住手!她是你亲生女儿!”
那孟无邪本就已经似那脱了弦的利箭,此时突然冒出的人影也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此刻又听到那钜子腹忽然如此大喊道,特别是听到“亲生女儿”四个字的时候,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尽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那掌风已到兑泽胸前,他只能本能地迅速收起内力,可是却已为时已晚,那掌力早已脱出他的掌控之外,直硬生生地打在了兑泽的身上。
“啊——”只听兑泽发出一声剧痛难忍的凄惨之声,便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口中鲜血喷洒了一地,气息声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你说什么!”那孟无邪根本来不及顾得那兑泽的伤情,大吼一声直冲过来抓住钜子腹衣襟厉声质问道。
“此乃冤孽啊,”此时钜子腹已是悲痛不已,失声痛哭流涕道,“眼前这位兑泽丫头便是师兄你的亲生女儿啊,当年你自愿困入空相渊面壁思过,临行之时便再三嘱托我要照顾好师嫂,当时嫂子正是接近临盆之期,我怕她深受墨家其他弟子的叨扰,便命人把她安置于僻静之处,好生养胎。哪知嫂子如此命薄,不想生产之时竟然难产而亡,留下一遗孤托我好生照料,我怕她的身世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一直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照料,同时教她武功,待她长大之后便收她为徒,与其他七位师兄弟并称墨家八子,可不想如今……”钜子腹说着竟暗自哽咽了起来。
“什么!”孟无邪听了钜子腹的这番话,顿时呆若木鸡,他望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孤零零的亲生女儿兑泽,此刻已是变得不省人事,不由得心如刀割一般,只一股痛心夹杂着责备的语气大声质问钜子腹道,“你…你为何不早说?!”
“我…早就想解释,可师兄你如此的来势汹汹,逼人太甚,根本没容得机会与我啊。”钜子腹此刻也是痛哭流涕,因为兑泽丫头对他来说,他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啊——”孟无邪一把抱住神息游离的兑泽,一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悲恸之心早已无法释怀,只能对着苍天大吼一声,那吼叫声直让天地神灵为之震动,声声回荡在这夜晚的悲风之中。
那孟无邪吼罢,却像疯了一般,只一把抱起兑泽,一个纵身朝那封禅涯的涯顶飞身而去,只一刹那便消失在了这夜幕之中,只留下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只惊呆在这夜幕之中。
“哼,”此时那半山涯之间的孟无形见那师兄孟无邪顿时闪身没了踪影,不禁有些恼怒,随即便嗤之以鼻了一下,冷冷道,“师兄如此感情用事,终难谋大事,看来是要本座亲自出手收拾这残局了。”说罢,一个飞身而下,直到那钜子腹等人面前。
“我说腹师兄,如今你身负重伤,孤身已难撑大局,相里氏一脉的命运已全部掌控在我孟无形的手中,师弟我念同门之情,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交出钜子令还是不交?!”孟无形对着钜子腹恶狠狠地说道,语气中明显已经是最后的通牒。
“哼,就算我相里氏一脉今日要全部葬送性命于此地,也绝不会做墨门的叛徒!”钜子腹狠狠地吐了口污血,斩钉截铁道。
“好,既然你执意要做个忠烈之士,那师弟我今日便成全于你!”孟无形此刻早已失去了耐性,只大声发号施令道,“所有相夫氏一脉的弟子听令,我相夫氏一脉重掌墨门的时机已到,如今相里氏一脉冥顽不灵,我等便不必再手下留情,但见相夫氏一脉者,格杀勿论!”
“铲平相夫氏,重掌钜子令!”顿时,那山崖之间便漫山遍野响起了相里氏一脉弟子的吼声,一时间,那相里氏的弟子们全部冲杀了出来,直扑那相夫氏的弟子而去。
此时,端坐于半涯之间的王翦得见此番情景,不禁嘴角间微微泛起了些得意之色,而他身旁的内史腾不禁侧头向王翦耳边轻轻问道:“大将军,我等是否要助孟掌门一臂之力?”
那王翦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慢慢而道:“我大秦的军队要剿灭的可不仅仅是这墨家乱党,而是六国甲胄,所以我们不必在此白白耗损自己的实力,再说此乃他墨门内部纷争,我等不便插手,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诺。”内史腾见王翦无意助战,便低声应了一声,退向一旁而去。
钜子腹所领的相夫氏一脉的嫡系弟子,虽然个个不惧生死,然则此刻忽然遭遇了这从天而降的庞大的劲敌,终因寡不敌众,渐渐被缩小了包围圈,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已被逼到了封禅涯的一角。他们互成犄角之势,相互防守一方,以防那相里氏的弟子突然的袭击。
钜子腹身为墨家领导者,也自知此时此刻已难抵孟无形所率领的相里氏一族的进攻,心中不由得暗自悲叹墨门的命运便要就此断送在他的手中。可正当钜子腹等人满心绝望之时,忽然四周一阵轰隆声四起,顿时一片浓厚的烟雾便随风将这封禅涯的周围笼罩的伸手不见五指。
迷雾之中,那孟无形虽见不得钜子腹等人的行踪,然则他屏住了气息,只竖起了两只耳朵去探查那迷雾中所发生的情况。忽而他只听闻有人低声催促“快走!”二字,便料定此番迷雾定是有人从中使诈,想浑水摸鱼救走钜子腹等人,于是便高声下令道:“给我冲进去,活捉钜子腹!”话音刚落,那相里氏一族的弟子便高声起呼,直往那迷雾之中冲杀进去。可哪里知道正当相里氏一族的弟子在那迷雾之中寻找钜子腹等人踪迹之时,忽然听得头顶一阵轰隆巨响,众人还尚未分清出了何状况,只听有人啊呀惨叫一声,便顿时慌了手脚,正想一骨脑儿全撤出来,可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一大片人都惨叫着倒了下去。
“不好,是个陷阱!速速撤出!”那孟无形也猛然发觉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急忙下令众人速速撤退出来。众人虽侥幸撤了出来,然则方才的那一阵惨叫声,却是让相里氏一族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损失十分惨重。待那迷雾逐渐被风吹散之后,众人才发现原来方才的轰隆声是那封禅涯顶上落下的碎石,砸伤砸死了一大片相里氏弟子。可那钜子腹等人早已借助迷雾趁乱逃了出去,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却留下此等陷阱让孟无形吃了个大亏。
孟无形看着这一阵清风之后的空空如也的场面,得知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心中自然极为不快,然则他依然恶狠狠道:“这墨客山庄的所有出口已经让我封的水泄不通,师兄,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随即,他便高声命令众人道:“给我搜!这里的一寸一毫都不许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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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遭劫难无涯师徒诀别 同归去墨客山庄陨落 上
第十二章遭劫难无涯师徒诀别
同归去墨客山庄陨落
能够如此让孟无形恼羞成怒,并那混乱之中救走钜子腹等人的,这当今世上有这般能耐之人,除了那荆无涯之外,恐怕再难有第二人了。原来那荆无涯自从机关塚地识破那假尹水寒的身份之后,便料定墨客山庄的必会有奸人所伏,便连夜风尘仆仆赶回了墨客山庄。然则当他赶回墨客山庄之时,他发现墨客山庄周围已有不寻常之人暗自埋伏,于是他便得知师父师兄他们已遭人暗算,索性也不急着暴露身份,便乔装改扮混入那秦军之中,以待良机。
当孟无形所领的相里氏一族的人正洋洋得意,以为可以一举铲除钜子腹的相夫氏一族之时,荆无涯便急中生智,在那封禅涯下的上风口之处燃起了墨客山庄戒敌所用的硝烟,一下子将那混战的情势弥漫在了这迷烟之中,而那封禅涯涯口处的岩石久经风剥雨蚀,荆无涯只飞身直奔涯口,顺手使出五成气劲便将那涯口处的岩石震裂了下来,而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
钜子腹等人虽被荆无涯趁乱带出,然则此时的墨客山庄已然成了阿鼻地狱一般,处处危机四伏、风声鹤唳,所以想要逃离这里,几乎是不大可能了,唯一的方法也只能先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避一时了。
“无涯,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得众人的居然是你,为师还以为你身犯险境,难以脱身了。”钜子腹发现领着他们脱离险境的人居然是荆无涯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阵吃惊和感叹。
“我不脱身怎么能行呢,我还等着师父您正式收我为徒呢,难不成师父想抵赖不成?”荆无涯嘿嘿一笑,冲那钜子腹打趣道。他这一番话,惹得火离、地坤等人一阵哄笑,仿佛顿时忘记了此刻他们仍在那险境之中。
“你这顽皮胚子,”钜子腹一边无奈地指着荆无涯,一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口便道,“好好好,师父一定答应你正式收你为徒。只是——”钜子腹还是对荆无涯安然脱身的情况很是不解,故而话锋一转,再次询问起荆无涯来:“公输家二公子公输仇才是布下这迷局的真凶,他弑父夺位,又嫁祸于你,让你去机关塚地,必是早有安排,你到底又是如何识破他的诡计的呢?”
“这个嘛,说来话长,还是请容弟子稍后向您禀报,此地恐不是久留之地,师父你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吧。”荆无涯言语虽然时常不遵章法,然则他总是能在主次面前把握的十分到位。
“荆兄弟所言甚是,此刻当务之急,还是以脱险为上,不知腹老前辈有何良策否?”此时身在一旁的张显也附言荆无涯的言语,遂向那钜子腹问道。
钜子腹听了张显的问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只用低沉的声音道:“墨客山庄四面环水,此刻怕是已经被王翦和孟无形的人马所团团围住,若是想要突围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众人听了钜子腹的此番言语,不免有些大失所望,此时荆无涯在一旁眼珠一个翻转,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便低声对钜子腹道:“师父,那孟无邪师叔所修炼之地莫不是一个好去处?”
钜子腹听了荆无涯这番言语,随即会意般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无涯你果然机智过人,此处亦正是为师方才所想之处,只是空相渊易进不易出,一旦我们进了那空相渊之中,只怕再难以出来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腹老前辈您尽管发号施令吧,我们都愿意听您的。”在一旁的张显也听出钜子腹此言之中的难处,于是便安慰道,那杜三娘及她的一班子手下也随声附和,愿意听从钜子腹号令。
“好吧,既然众位江湖义士如此看得起老夫,都愿意拿自己的性命陪老夫闯一闯这鬼门关,那老夫就赌上一把,看看老天给不给我墨家留条后路!”钜子腹见诸位侠士如此坦荡,便也不再多言,便当下断言,领着众人前往那空相渊而去。
钜子腹说的一点没错,空相渊本就是设计得与世隔绝,那周围的石墙乃千年青岩所铸,一般的武器兵刃在那石墙之上划过都难以留下痕迹,倘若有人想要徒手而出的,更是异想天开罢了。而那空相渊唯一的石门却是由八卦连心锁封锁,开启那八卦连心锁的八把九齿灵匙的下落如今亦不得而知,所以此番若是入内,想要再出来,那只怕只有盼望奇迹发生了。不过幸好空相渊中虽不大,然则自那孟无邪破禁之后,洞内依然尚有些不少食物和水,所以在此躲个一时半刻自然不在话下。
待那钜子腹等人步入那空相渊的内穴之后,钜子腹便一掌拍在了那八卦连心锁的机关之上,只听得“轰”的一声,那空相渊的石门便由此禁闭,直把众人困在了那石洞之中。
“师父,今日你虽断了王翦等人入洞的通路,却便也是相当于断了我们自己的后路,难不成师父打算就此被围困于这石洞之内,不再重见天日?”此时巺风见钜子腹如此作为,便很是不解道。
“并非如此,空相渊虽构造简陋,然则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墨客山庄八八六十四条出路此刻必定已被我师弟孟无形封死,然则他未曾料到的是,在这洞穴之中却有着墨家最后一道逃生的退路,便隐藏在这潜龙潭之下,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启用的。”钜子腹的此番淡然之言总算让大家有所心安。
钜子腹看了看随他侥幸逃脱的弟子,加上杜三娘和张显等人在内,却也不足二十余人,而且其中要么已经是元气尽损,要么便是身负重伤,一个个东倒西歪,好不凄惨。堂堂诸子百家的第一大门派墨家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实在是让钜子腹不由得有些痛心疾首,羞愤难当。他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哽咽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墨门弟子以及江湖朋友,今日墨家遭逢灭门大难,连累诸位身受其害,实在是令腹某人愧疚不已,实在是再无颜面去面对墨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说罢,钜子腹便缓缓低头啜泣起来,随即便准备向众人叩头谢罪。
“腹老前辈您言重了,要不是腹老前辈您一直遵循着墨家大义,只怕李大将军的血脉早已断送在贼人手中,今日即便是赴汤蹈火,我张显亦在所不辞!”张显见钜子腹情绪如此低迷,急忙上前扶起了他,紧紧握住他那苍老的手说道。
“是啊,师父,您别这样,你要保重身体啊。”周围的火离、巺风、水坎等人也一起扶住钜子腹,好生劝慰道。
钜子腹经过众人的不断劝慰之后,终于情绪缓缓有所镇定下来。此时他也明白此刻已不再是感慨愧疚之时,当务之急便是要想办法领着众人寻出一条生路来,这才是真正是作为领军智者的风范。于是他便重新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憔悴之容,向着众人道:“承蒙诸位不离不弃,感怀诸位的生死相托,既然如此,今日我钜子腹即便就是一死,也要领着诸位逃出生天。”
“那王翦定然想不到我们此时便就在他眼皮底下,他若想要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只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来应对,”钜子腹继续分析道,“目前我深受重创,元气已经大伤,只怕已经无法抵挡孟无形墨守之术的轮番进攻。然则好在我墨家留有一套阵法,是当年祖师爷伴随墨守八式一起研发的相生相克的阵法,名为伏羲八爻阵。伏羲八爻阵最早乃伏羲氏所创,经祖师爷墨翟反复研究之后衍生出来的阵法,阵法由乾、坤、震、巺、坎、离八阵所构成,八阵又有阴阳之分,八阵和阴阳相互融合之后,便有八八六十四阵,囊括世间各类阵法,所谓变幻莫测,威力无穷。只是……”钜子腹说了一半,突然欲言又止,好似为难。
“腹老前辈,您为何欲言又止?”杜三娘和张显等人正听得头头是道,这会儿突然断了思绪,而且观那火离、巺风等人也脸上一起面露难色,不免既有些心急,又不乏疑惑。
“诸位可能不知,这伏羲八爻阵本就是我墨家八子一起所习的阵法,需要八人心意相通,通力协作方能发挥其巨大的威力,否则这阵法便是空有其表,难以抵御强敌。可如今,不但墨家八子只剩下我们坤、离、坎、巺四人,更别说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了。所以依照目前的状况,想要运用起这套阵法,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墨家八子之一的地坤在一旁面露难色的说道。
“啊?听诸位高人所言,此阵虽然厉害,然则却是如此繁复,看来即便有破敌之招,也只是徒劳无功啊。”机关塚的隐长老此时听了地坤的解释,却知只是空欢喜一场,刚刚燃起的情绪不由得又低落了下去。
“这倒未必,”此时一旁的钜子腹反倒是一下子打消了方才的疑难之色,朝着众人又缓缓而道,“此阵虽然繁复,然则目前连我在内已有五人熟悉此阵的站位和变幻,只要再找三个有些武学根底的侠士勤加练习,如果掌握的快的话,相信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也能出些成效,况且我师弟孟无形必然不知道伏羲八爻阵能再次展现,所以对阵之时突然使出,也必然会生出惊人的效果来。”
“哦?如此甚好,既然腹老前辈如此有把握,那不妨一试,只是这临时挑选的人选怕是难找啊。”张显自然也觉得钜子腹的言语颇有道理,只是在人选问题上他还是显得颇为担忧。
“这人选问题老夫心中早已有定数,只是不知当选之人可否愿意一试?”那钜子腹此刻依然还是想探一探大家的战斗意志到底如何。
“大家都已至山穷水尽之地,相信只要腹老前辈您一声令下,只要在场的侠士能做的到的我想必定都能尽力而为。”杜三娘此刻一番斩钉截铁的言语颇有一番巾帼气概。
“好,既然三娘愿意打头阵,那三娘你就算其中一个,”未等那杜三娘把话说完,钜子腹便一个好字打断了三娘的言语,随即便又趁势对着那张显道,“张将军一生英雄气概,相信定然也不会落于三娘之后吧。”
“岂敢岂敢,一切但凭腹老前辈差遣。”张显见钜子腹侧首朝向了自己,急忙抱拳施礼道。
“这最后一人嘛,”钜子腹一边说着一边假装仔细打量了周围的诸位侠士,随口便又说道,“剩下的人选中武功和资历较高的要数机关塚的诸位长老了,而诸位长老中隐长老资历最高,所以……”
“师父,这隐长老虽然资历高,然则您看他老人家胡须都比您都花白了,精力亦是有限,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完成如此超强度的练习,恐怕他难以担当此任呐。”此时可真急坏了一旁的荆无涯,连选了两个人,就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他自然按捺不住了,所以急忙打断钜子腹的言语,急切的说道。
“你说什么?!晚生小辈如此放肆,竟然敢欺我年老,今日你先胜了我再说!”那一旁的隐长老听了荆无涯这话,自然很不高兴,随即便摆出一副出招的架势来,执意要与那荆无涯较量一番。
“隐前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时一旁的钜子腹急忙拦住了气急败坏的隐长老,并一边帮那荆无涯圆场道,“无涯年纪尚浅,出言又一向不尊礼制,所以还望隐前辈海涵。”
“哼,看在钜子腹您德高望重的份上,我就不跟这后辈计较一二了。”隐长老见钜子腹如此礼重,方才的怒气便也消了几分,便也缓缓收起了架势。
“不过隐长老您乃我墨客山庄贵客,自您来我主地之内便让您遭逢如此多事之秋,实在让腹某人愧疚不已,无涯方才虽然是无礼之词,然则亦是考虑到您的贵体为上,所以还请您老不要见怪。所以依老夫之见,这等吃苦遭罪之事还是交给晚生后辈去历练一番,老前辈您先行休息一番,稍歇时候好随腹某人一起杀出重围。”
“钜子腹您言重了,我机关塚地公输一族虽久未历世事,然则却依然有着一颗江湖道义之心,本当此等危难之际,只要钜子腹您一声令下,隐某人自当在所不辞,不过既然您有意让晚生后辈去历练,我便听从吩咐便是。”那隐长老说罢,便也抱拳对着钜子腹尊了下号令。
“好,既然隐长老再无异议,那腹某人便放胆一说了,”钜子腹随后便也还了下那隐长老的作揖之礼,转身便对着其弟子和张显等人定声而道,“诸位弟子听令,今日适逢墨家八子只剩其四,伏羲八爻阵残缺不齐,然则此等为难之际唯有伏羲八爻阵能助墨家度过难关,所以今日老夫便破例将此阵传于墨门之外的江湖义士,希望诸位能不辱使命,随老夫一起破围而出!”
“谨遵钜子号令!”钜子腹话音刚落,地坤、火离、巺风、水坎、张显、杜三娘等人便一起异口同声道。而此时身在一旁的荆无涯,终于有机会正式加入墨门的行列,心中自然很是偷乐一番,然则见众人如此庄重,便也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随着众人随声附和道。
“那诸位便随我一起入空相渊内堂之地趁着这短短的时机潜心修炼,其他人在外堂好生歇息,若然发觉外头有何紧急事宜,便由隐长老负责通告于我,否则万万不要随意进来扰了众人的潜修,不然则将功亏一篑!”钜子腹随后又对着其余的众人厉声叮嘱道。
“钜子您大可放心,这里的一切事由交于我隐某人便是。”此时隐长老便也欣然接受重托。
“那一切就拜托隐长老您了。”钜子腹对那隐长老谢过之后,便领着座下弟子入内堂而去。
钜子腹缓缓领着众人进入了内堂之后,随即便转身对众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伏羲八爻阵原型乃八人各据一方,分工协作而成,按照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分布,无论哪一方遭受到外敌的强大攻击,其它方位都可以随时变化迅速支援和接应被攻击方,将敌人的进攻完全化解在这深不可测的阵法之中。然则所谓万变不离其中,在这变化之中,无论阵型瞬时能发生怎样的变化,最终都还是会按照伏羲八爻阵的原型阵列。如今你们大师兄天乾不在乾位,我便替他坐镇乾位,其余弟子还是本属原位,余下的震位由三娘你来接替,艮位由张将军你接替,而这兑位则由无涯你来领衔。大家谨记伏羲八爻阵口诀: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盂艮覆碗兑上缺巽下断。一会儿大家随时听我号令变化阵型。”
“得令。”除了墨家四子十分有把握地应答了钜子腹的言语,其他人则是似懂非懂地随口也应了下来。
尽管钜子腹深知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要想张显等人熟练掌握伏羲八爻阵的奥义确实非常困难,但是目前也唯有此阵能挽救众人性命,挽救墨家的生死存亡。于是,他便不再多言,一字一句地领着众人操练了起来,而张显等人也是深知自己肩负重任,所以也丝毫不敢怠慢,花了全神贯注的心思去体会这变化多端的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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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咸阳城李通古狼心再起 易水庄钜子轲巧救真龙 中上
逍遥散人此言一出,一下子便惹得众人都坐立不安,纷纷面面相觑,个个脸上都显出惊疑之色,很显然,众人都对那来者的身份表示出了怀疑。因为,江湖早已盛传,三年前,王翦大军围攻墨客山庄,墨家钜子腹腹背受敌不得突围,情不得已之下启动了墨客山庄的潜龙潭水底机关,用水淹墨客山庄的代价换取了与秦军同归于尽的结局。而墨家便也在那场殊死相搏的激战之中销声匿迹,从此江湖便再无墨门半分音信。而如今,那来人又突然蹦出个“钜子”二字来,着实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哦?既是墨门钜子光临寒舍,李斯自当举杯恭迎,不周之处,还望钜子见谅。”那李斯一听逍遥散人口中道出那墨门钜子来,于是便随即举起了酒杯,对着那半空之中的音响回应道。
“哈哈哈,既然李丞相如此客气,那本座便叨扰诸位了。”那声音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只听得四周的门窗轰然大开,一阵黑风掠过厅堂之内,便见一个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了众人跟前,直把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待那黑影站定之后,便举手抱拳朝那李斯行了个江湖之礼道:“墨门钜子皞,得闻李丞相义薄云天,待江湖之士如同手足,故本钜子特来会见一番,以证江湖传言是否属实,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李丞相确有礼贤下士之风。”
李斯虽不识那来者,但见那来者黑纱遮面,浑身却透着一股盛气凌人之气,估计其必有过人之处,于是颇有礼数道:“钜子您过奖了,素问墨门钜子有大将之风,今日得以一见钜子真容,果然让李某大开眼界,幸会幸会。”
然而,在座的诸子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对于墨家钜子行事的作风早有耳闻目睹,墨门行事一向低调谦让,断然不会如此傲气凌人,而眼前这位号称钜子皞的人物,行事却是与墨家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不得不引起众人的怀疑来。而其中首先提出疑问的便是名家惠施,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钜子皞,不屑地问了起来:“在座诸位都知道,当年墨客山庄已在秦赵之战中毁于一旦,墨家钜子腹也在此战之中丢了性命,按理说,墨家已经在此战之中消亡殆尽,为何今日又突然冒出个墨家钜子来,阁下莫不是借了墨家的名头来诓诸位豪杰吧?”
“不错,而且老夫当年也与那墨家钜子腹接触过一二,其行事作风恰恰与阁下截然相反,所以请恕老夫不得不怀疑阁下的真实身份。”此时,身在一旁的逍遥散人便也随那惠施提出了疑问。这二人各自一番话语,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赞许,一致向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不速之客阐明了自己的立场。
“哼哼哼,江湖传闻名家一族洞悉江湖一切变故,却不知我墨家有相夫氏、相里氏、和邓陵氏三派之分,墨家钜子腹只不过属于相里氏一派罢了。三年前我师父孟无形已收服相里氏一派的七大长老,并力破钜子腹与空相渊之下,眼看着已经一统整个墨门,只可惜那钜子腹老奸巨猾,不惜使出水淹墨客山庄的毒计,师父不慎中了他的奸计,命丧空相渊。而我作为他的大弟子,便依照师命继承衣钵,带领相夫氏重掌墨门,如今的墨门已是我相夫氏一族的天下。”那钜子皞对着那惠施冷笑了几声,便轻描淡写地把是非黑白颠倒了一番。
“什么墨家相夫氏?我惠某人从未耳闻,不知道阁下是不是随口编了个由头来此哄骗丞相大人,好骗得个一官半职的…”那惠施自然不肯就此听罢那来人的解释,于是刚想反驳一二,哪里知道话刚说了一半,便突然觉得一股阴风直逼自己的咽喉,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刻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直往一旁闪去。
可哪里知道这股阴风竟是如此的诡异,刹那间又化作一道利箭直穿那惠施的胸前而去。眼看着惠施便要被这道戾气所伤,忽而却又从旁边出现一股真气护住了惠施的心脉,只见那戾气冲击到那股真气之上,砰的一声将那惠施生生地给震得踉跄了几步。而那股真气却是那逍遥散人从旁援助了那惠施一番,但却因为那股戾气实在厉害,以至于自己也被震得有些坐立不稳,直把座下的食案给震得裂成两半。
显然,方才那股杀招便是那钜子皞听不惯惠施之言所使出的。那惠施突然遭到了这番侮辱,顿时火冒三丈,口中大嚷一声“好你个奸险之徒,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便要使出名家绝学名动天下来。
“惠先生且慢,既然大家同是我李某人的座上之客,那就看在李某的薄面之上,一杯薄酒但请诸位化干戈为玉帛。”那李斯说罢,便举起酒杯,朝着惠施和钜子皞各自施了一番礼数。
惠施本就好顺水推舟之事,如今见李斯自贬身份与他敬酒,顿时火气消了一大半,想来也不得不给他这份面子,于是便也端起桌上的酒杯,朝那李斯还礼道:“李大人严重了,既然李大人如此看得起我惠某人,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而那钜子皞,则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那李斯,见那李斯还懂得几分识相,便也不打算再得寸进尺,于是便手一扬,但见那李斯桌上的酒壶忽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嗖地一下飞到了那钜子皞的手中。钜子皞仰天一饮,便冷笑道:“素问李丞相好美酒佳酿,今日得饮,果然名不虚传。”
“墨家狂徒,你好大的胆,竟敢随意享用李丞相的御酒,看我张定如何教训于你!”此时身在一旁的张定见钜子皞如此狂妄,心中实为不快,于是便使出一招纵横千里,手中长剑纵横剑便闪出一道寒光,直扑钜子皞的深喉而来。
那钜子皞却也不闪躲,就在那剑尖已逼近钜子皞深喉只有分毫之时,却见他只稍微伸出一双并阳指,便轻而易举地将张定手中的剑尖抵住,而张定手中的长剑便牢牢地被他并阳指所锁住,丝毫动惮不得。随后,钜子皞一使内力,但见一股真气从剑尖直冲剑梢,生生地震开了张定握剑的双手。那张定只觉虎口一阵剧痛,不得不脱开长剑,左手随即握住受了伤的右手,不停颤抖着。
“墨、张二位高人快快住手,既然都是同道中人,切莫各自伤了和气。再则我李某人确有几壶珍藏佳酿,诸位如若不嫌弃,可与我李某人一并享用。”李斯一见那张定显然占了下风,急忙抛出言语喝住他二人,好声相劝道。
“既然李大人你这么说了,那本座自然是要给你面子的,只可惜这纵横家张氏一族,却可惜了这把好剑了。”那钜子皞已然收了手,只回手一扬,那手中的利剑便砰的一声深深地刺入了那张定身旁的梁柱之中,只留下一个剑柄在外透气。
尽管方才钜子皞和张定都并未使出全力打的难分难解,然而仅仅从方才钜子皞轻而易举便化解张定手中的纵横剑,众人便可推断那自称墨家钜子皞的确有几分斤两,一时之间再无人再敢与之叫板。
李斯得见此时座下气氛已十分紧张,得知此宴席不好再酣畅下去,便举杯与众人道:“诸位,今日适逢贵客到访,本宴暂且到此,请恕李某人招待不周,不能让诸位喝个尽兴,他日必定再般宴席以款待致歉,还望诸位能够海涵。”
“李丞相客气了,既然今日丞相有贵客要招待,那我等就暂且告退了。”那座下惠施、逍遥散人等人早就已经坐立不住了,如今正好有了此台阶下,便立即上前抱拳拜谢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眼见众人各自逐一散去,李斯挥手屏退左右,转首朝钜子皞说道:“墨家先生,请到内室一叙。”说罢,随手一扬做出了邀约之举。钜子皞自然毫无推辞之意,便迈开步伐,大摇大摆进了李斯的内府之中。
一进到内室之中,李斯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于是立刻掩上房门,满脸疑惑地问道:“墨家先生远道而来,定然是与李某人有要事相商,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那钜子皞却也不急着作答,只是冷笑了一声,冷冷道:“李丞相向来以工于心计立足朝野,如此聪明之人,还用本座赐教?”
对于钜子皞这番冷言之语,李斯虽然也能猜的几分他的用意,但是仍然装作一脸茫然道:“墨家先生过誉了,李某人确实不知先生来意,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哼哼,李丞相鼓动秦王让桓齮攻打楚国,又不忘让王翦作为副将参与其中,桓齮、王翦二人向来不和,楚国兵强马壮,又有项氏一族为将,本就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二人在军事策略上再相互一较劲,必然大败于楚国,届时秦王必然大怒,定会降罪于他二人,而如此,李丞相便可将朝野的两大绊脚石一块搬掉,而后秦国兵权必然落于丞相之手,如此一石二鸟之计,不得不令在下好生佩服。”钜子皞一边淡然自若的说道,一边又时不时地瞥了李斯几眼。
李斯被他如此一说,得闻那来者句句道中自己的下怀,果然脸色大变,顿时面色发白,浑身有些不自在的冒起虚汗来,然则他毕竟是久经官场之人,于是他立刻呵呵一笑,故作镇定道:“先生无凭无据万不可随意妄言,如此妄言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
哪知那钜子皞却也不慌不忙,只是随手端起桌案上的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抬头对那李斯缓缓问道:“本座既已来此,便不惧李丞相的威吓之词。况且我此次前来并非要与丞相为敌,如此我想丞相必然也不会告发于我吧?”
李斯一听那来者此话分明不是有意要为难自己,反而言语之中带有合作之意,心中稍许宽慰了许多,随即也便用试探性的语气答话道:“先生既是贵客,李斯自然盛情款待,不过先生既然能看破李斯的雕虫小技,必然是对于李斯有所求,先生何求还望明言。”
“哈哈哈!李丞相果然是聪明之人,好,痛快!”钜子皞一听此言,便昂首大笑道,“那本座就不客气了。想我墨门本为当今之世诸子百家之首,然则却中道横生变故,出了相里氏一派的败类,所以才弄的衰败至此。幸得家师孟无形卧薪尝胆,借助王翦之手令我相夫氏一族重掌墨门大权,本想因此而重扬墨门之名于天下,可哪里知道那王翦如此不成气候,在我相夫氏一族的匡扶之下非但未能独掌朝野,反而被贬为阶下之囚,而家师也不幸罹难于墨客山庄,为此本座生为墨家唯一传人便一直耿耿于怀,发誓要令墨家名满天下,而唯一能令我如愿以偿的之人,便只有李丞相您可办到。”
“呵呵,先生之事便是李某人之命,有何夙愿但说无妨。”其实李斯业已猜透那钜子皞的用意,但作为老谋胜算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轻易就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
“李丞相的一石二鸟之计固然天衣无缝,然则李丞相应该也知道,这桓齮虽然是有勇无谋之人,可他身边却恰恰有个神机妙算的军师在旁,相信对于丞相的计谋此人早已洞悉,所以如若无人从旁推波助澜的话,本座恐怕丞相的这般计谋未必能如愿。”
钜子皞这番话顿时让李斯不再强颜欢笑,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因为钜子皞口中的那位军师,恰恰是李斯最为忌惮之人。他深知自己的毒计能瞒得过满朝文武,却恰恰瞒不过那个人,所以他不断召集各路江湖人马,便是想要取得他们的力量除去那个人,方可使得自己的十年大计得以成功。而这个最令他忌惮之人,便是他的同门师弟韩非。他与韩非同为荀子门下,后他二人学成之后,各自游荡六国,先后历经韩、赵等国,最后却不偏不倚皆为秦国所用。秦王嬴政曾因见其之书,便大声高呼:“哎,寡人如若得以见的此人并与之相游,则死不足惜!”随后韩非入秦,嬴政以礼相待,便当即封韩非为司过,拜于大将军桓齮门下。如今,李斯要掌控秦国兵权,必然要除去桓齮等人,可有韩非在旁参和,必然难以成事,可方才那钜子皞竟然一语点中自己的心腹大患,便正中了自己的下怀,于是脸色便也随之严肃起来。
“既然墨家先生业已知晓李某人的心思,那还望先生能助在下一把,此事若能得成,他日庙堂之上必然重重回报于先生。”李斯如今已全然不避口嫌,对钜子皞直言道。其实李斯方才在宴席之上从钜子皞与众人的对阵之中已看出他的真材实料,所以故意遣散众人,进入内室相叙,如今得知那来者正是心中所选之徒,自然再无避忌其他,只差与之商妥各自利益罢了。
“好,李丞相既然快人快语,那你我便是同船之人,本座自然会竭尽所能,动用墨家的势力,铲除李丞相仕途的一切障碍,而本座的要求也很简单,只需丞相事成之后推荐本座为秦国东进大将军便可。”钜子皞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野心完全展示在了李斯的面前,而且其*裸的程度令李斯也未曾料到。
“这…”李斯面对钜子皞的狮子大开口,也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
“事成之后,丞相领满朝文武之首,而在下则坐拥秦国兵权,为丞相作权倾朝野的后盾,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丞相有何为难之处?总比丞相目前这样受制于人要好得多吧?”钜子皞早就猜到那李斯不肯轻易就范,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语倾口而出,这一前一后威逼利诱之下,他敢断定李斯定然会有所摇摆。
果然,李斯紧锁的眉头在稍微沉思了一番之后,便立刻打开了开来,随即答道:“好,如此李斯便与先生一言为定,只待事成之后便立刻向秦王举荐先生为秦国六营大将军,统领六十万大秦铁骑!”
“哈哈哈,李丞相果然爽快!”那钜子皞得闻李斯此言之后,哈哈大笑,随即一口气便将手中酒杯之内的酒一饮而尽。
李斯望着那得意之形毕露的钜子皞,一边从嘴角边挤出些笑容附和他一番,一边心中已经开始暗自思忖如何应付眼前这位既狂妄又颇具野心之人。因为他深深的知道,有野心的人是最为难以驾驭的,他自己今日所作的交易只不过是在与虎狼讨价还价,如若自己不及早加以防范,他日必被虎狼所伤,更有甚者,成了虎狼之食也不无可能。
而那在酒宴之上如数点破各家招数的钜子皞,此时对于此李府之行也甚为满意,不过在他此行来之前,早已揣囊了九成把握。他之所以故意使出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便是要引得群家愤起,而后再逐一击破。只要他力破在座的几位江湖名仕,那么李斯自然会对他刮目相看,一旦李斯看中了他,那么,他便可随心所欲,提出种种看似非分的要求。因为他也知道,李斯如若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李斯的敌人,在李斯蒸蒸日上的今日,断然不会愿意多增加一个如此强悍的劲敌。所以李斯必然不会冒这个险拿自己一手经营的宏图下这个赌注,所以对他来说,此行断然不会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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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咸阳城李通古狼心再起 易水庄钜子轲巧救真龙 中
钜子皞得了李斯的应允,心中自然颇为得意,带着满心的窃喜,他很快便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内,而他的洞府,便是早在之前他的师父孟无形所暗自创立的深幽墨居。如今的他颇为自得地坐上了墨家钜子之首座,只听得座下众人直呼“墨家万载,钜子千秋,相夫得位,天下大统!属下恭迎钜子回位!”那齐声呼拜的众人之中,不仅有墨家相夫氏的主要核心,还有包昔日墨家相里氏的七坊坊主聚义坊范疆、问鼎坊柳云炳、云龙坊陆游海、逐鹿坊允忌,而七坊中的飞仙坊、天罡坊几位坊主则早已在墨家政权的生变中殒了性命。
钜子皞听罢众人如此奉承谄媚之言,心中更是傲慢不已,于是便再也把持不住内心的狂妄,只一阵仰天哈哈大笑。待笑过之后,便朝众人随手一扬道:“墨家相夫氏有今日全仰仗诸位昔日黔首以报,他日我墨家相夫氏收服诸子百家,一统江湖之时,必少不了诸位的功德!”
“多谢钜子垂赏之恩!”那众人听了钜子皞这话,一并躬身俯首而道。
“秦国即将行东进之策,秦相李斯乃许我大将军之职以助其谋夺其他诸国,诸位先且各自回舍,好好休整一番,只待我令到差遣。”
“属下遵令。”那众人言罢,便各自散退了开去,只留下那钜子皞周围的七大护法和他一同死里逃生的同门师兄妹蓐收、玄冥、祝融四人。
“你们几个也退下吧。”钜子皞见他几人尚未散去,便也一句生冷的言语将他们几人打发了下去。
“是。”
待他几人齐声而应后,便也一起散了开去,只留下钜子皞一人独在那首座之上窃窃自喜。
此时的他,想到自己能够有今日之殊荣,莫不得益于他首座之下的那几样东西,于是他便按动首座扶手之下隐匿的机关,只听哗啦一声,那扶手之下便显出一个暗匣来,而在那暗匣之内一排金丝布帛来。那布帛卷卷而列,总共七卷依次排开。钜子皞拂手轻抚那七卷布帛,好不小心翼翼,生怕将其弄皱了一般,而嘴角边流露出来的,则是一股宠惜之意。
可这钜子皞到底是何人,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大破各位酒宴之上名仕高手呢,又为何能荣登墨家钜子的宝座?此人便是墨家相夫氏一族领门人孟无形的大弟子太皞,也就是四大杀手之一的青龙,当然更是当年潜伏在钜子腹门下的四弟子山艮。此人极为阴险狡诈,是四大杀手之中最为毒辣的人物,当年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弟雷震。可尽管此人使招阴险,可武功内力一向平平,并不未超凡出众,如今却能凭着一招半式大破名家、纵横家、逍遥家具有盛鼎之名的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却是为何?原来当年孟无形在布局收服墨家七坊之时,墨家七坊隐藏在百变机匣之内的墨经七章中的秘密包含了破解诸子百家绝技的各种招数,也就是墨家封藏其中的《八龙神策》。而当年参与诛杀和收服墨家七坊的首要人物便是太皞。太皞在师父的指示下,取得了打开空相渊八卦连心锁的所有钥匙,放出了囚禁其中的孟无邪,而与此同时,他也见到了这墨经七章中所隐藏的秘密,于是便瞒着孟无形将这七卷秘籍藏匿了起来。而只是当时,迫于他师父孟无形的原因,不敢私自拮取那墨经七章中所隐藏的绝学,可如今,孟无形已经命丧空相渊,他自然再也毫无顾忌,便将藏匿多年的《八龙神策》拿了出来,并开始私自偷练其中的破解之术。在这三年之内,他已尽数掌握各家绝学要领,而此时,野心所散发出来的急迫感令他再也无法容忍如此低调的生存,于是便在相夫氏一族的族议大会之上,凭着自己胜人一筹的武艺胁迫众位长老推选自己为墨家钜子,再加上在墨客山庄湮没之时,唯独太皞领了蓐收、玄冥逃了出来,所以他几个师兄妹也是对他言听计从,一时之间墨家相夫氏领门人的权位便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也借机乘风而上自封为钜子皞。在此夺位大计得逞之后,他便又开始寻思如何插手六国纷争之事,而当时实力最为强大的秦国则令他垂涎不已。在得知李斯每月月圆之时必然大摆一次筵席的消息之后,这条喧宾夺主之计便在那李府的酒宴之上上演了开来。而如今,此计已然奏效,那这位颇具野心而又阴险毒辣之人的计划也便将就此随着李斯的掌权而一步步渗入秦国的政权中去了。
“什么?!哎呀,大将军啊,你糊涂啊,你是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啦!”李斯所担忧的一点不错,就在桓齮回府之后向那韩非诉说朝堂之上的事情时,韩非顿时心忧如焚,大喊不妙。
“韩司过为何出此言?”而此时蒙在鼓里的桓齮却依然还是一头雾水。
“楚国兵强马壮,又有名震天下的项氏一族为将,此番伐楚则必定是凶多吉少啊。”韩非急切地说道。
“这个本将军自然明白,项门虎将固然厉害,然则大王既已委派王翦父子助我伐楚,则楚未必不能破矣。楚若为我所破,则东进伐楚我便居首功,如此有何不可?”桓齮依然还没有嗅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却还在做着立功的春秋大梦。
“将军此言差矣,我太了解我师兄李斯了,他故意向大王举荐王翦父子为副将,则必然是不会轻易让将军您伐楚成功的。那王翦父子本官居将军之上,只因灭赵不利被冷落于朝堂之下,如今要那王翦父子听将军的号令,他们又如何肯服气?如此,则将帅不和,将帅不和则必生大乱。退一万步讲,就算将军侥幸伐楚获胜,那首功便是李斯东进之策决断有方,举荐将才有道,哪里会轮得到将军您呢?将军只不过是枉作他人的一颗棋子罢了。”韩非见桓齮还未开窍,便一五一十的讲其中的利害逐一辨析开来。
“这。。。,”桓齮一听韩非此言,顿时惊得语塞起来,“这本。。。将军倒是未曾料到,李斯小人,却是如此奸诈!”桓齮得知中了李斯的借刀杀人之计后,顿时又恼又怒,不由得谩骂起李斯来。
待其谩骂过之后,不由得又开始担忧地问起韩非道:“那韩司过有何良策可助本将逃过此劫否?”
韩非稍作思索之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大王伐楚之令已下,便犹如那覆水一般再难收回,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与王翦父子修好,共商伐楚大计,另外派说客前往燕、齐之地说服燕王与齐王不横加干涉,至于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一切但听司过之言行事。”此时的桓齮,早就失了方寸,如今韩非如何说,他便如何只顾点头应承了。
地处北国塞外的大燕,一直默默地固守在易水以北,看起来似乎无比的凄凉与孤漠。然而,千古多少年而来,它无时不散发着一股不饶不屈的气息,而它所要告诉世人的便是它永远不会为任何邪恶的势力所屈服。就在这孤风悲鸣的时刻,一声战马的嘶鸣声划破了这萧萧的北风,而从那凄惨的嘶鸣声之中,隐隐约约地透露着这匹曾经叱咤风云的战马此刻已经精疲力尽,只是在竭尽全力之后心有不甘地发出了最后一声嘶鸣。
而驾驭这匹战马的主人,此刻依然死命地挥舞着鞭子,口中不停地大喊着驾驭之声以驱使着自己的坐骑继续向前飞驰。尽管他也深深地知道,由于两天两夜不吃不喝马不停蹄的奔驰,这匹可怜的老马此刻已经到达了能力的极限,但是,他仍然不愿意就此放弃,因为在他眼前便是燕赵交界的易水了,只要自己能过了易水,那对于他来说,就是安全之地了。
然而他的期望终究还是破灭了,因为他胯下老马的羸弱身躯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背上的重荷,扑通一声一头扎在了泥泞的崎岖小路上。它伸直了自己的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时地还有一丝一丝快要风干的白沫从口中滴淌下来,而它的双眼幽射出一丝绝望和悲悯,似乎在告诉它的主人,自己只能帮他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需要主人一步一步地走完了。
此时,它的主人凝视了那老马一下,简单地表达了一下对它的感激之情,随后,他便果断地弃下了马匹,急切地迈开了步伐,直往易水而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危险时刻将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如若不争取这一分一秒,那么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这颗项上人头。
而他狭小的步履中所呈现出来的立足不稳,足以说明他曾经是一个养尊处优之人,如今落难而逃,便显得十分的吃力。就在他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死命向前奔跑之时,只闻得身后一阵战马嘶鸣之声,那急促紧张的马鞭声直朝自己这边传来。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脚下的一切了,直把脚上那双狼皮帛履甩了开去,**了双脚直往前飞奔开去。
而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脱险之时,眼前的一切却瞬间令他的希望化为泡影。原来,他本以为拼命奔跑就可以冲向希望的尽头,竟然变成了茫茫然一片水天相接的景象。不错,那便是燕赵相邻的最大的江——易水江。而此时他的身后,那一扫而过的马蹄声便很快传了过来,他几乎已经听到了那马背上的杀手阴冷的笑声。此时此刻,他的精神伴随着他希望的破灭而彻底崩溃了,他几乎产生了纵身一跃的念头。
“哈哈哈,燕丹,你已经走投无路啦!”就在他在江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一阵冷笑声打断了他的犹豫。
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他身后的一队秦国追兵个个得意洋洋,看着燕丹的这副落魄的样子,他们互相相视而嘲笑起他来。而其中有位领头的,则渐渐将自己的冷笑淡了下来,随即随手将几个用布帛包裹的东西甩在了燕丹的面前,正襟威严道:“燕丹,追随你的几个死士已在半道被我们全部截杀,如今面对你的只有这条冰冷刺骨的易水江,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跟我们回秦国老老实实做你的人质去吧。”
燕丹看了看地上那血淋淋的几个裹有人头的包裹,顿时心中一阵心酸,尽管他已经再无退路,但他却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再回秦国了,此时此刻,他反倒放下了心中的绝望,变得坦然起来。只见他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想让我抛弃自己的尊严再回秦国做人质?绝对不可能!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燕丹就算要永世与这易水江为寝,也绝不会跟你们这帮暴徒回去!”
“哦?好一番仕族的高风亮节话语啊,那本将就给你一个高风亮节的机会!”那领头之人全然不以为然,只恶狠狠地对手下发话道,“给我把他拿下!”
“诺!”众手下收受了领头人的指令,便异口同声应了下来,随后直逼那燕丹而去。
燕丹被众人来势汹汹的气势给逼的一步步往后退去,似乎此刻再也没有机会容他再作丝毫的犹豫了,于是,他便抱定了投江的念头,只待那众人再上前一两步,便立刻转身跃江而去。
而就在那众人举着长剑,阴笑着逐渐逼近那燕丹之时,忽而一道阴风呼啸而来,随即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只听的“叮叮当当”一阵齐刷刷的声响之后,众人一个个都傻了眼。原来那寒光闪过之后,众人手中的长剑皆应声而断,断剑齐刷刷地落在了地上。顺着那道寒光闪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把利剑深深地扎入了路旁的岩石之中,那剑身似有青龙浮现,而剑柄之处,却有七星拱照。此剑发出一丝丝幽寒之气,令人无不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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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咸阳城李通古狼心再起 易水庄钜子轲巧救真龙 下
众人皆惊之时,唯有那领头之人反应最快,只见他双眼死死地盯住那把利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恐惧感。网值得您收藏。。为了消除心中的些许恐惧,他便故意提高了嗓门,对着萧风瑟瑟的半空大喝道:“何方高人在此?我等因公之事无意闯入此地,如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多多包涵!”
“啊呀呀,包涵倒是免了,不过你们这么多杀气凌人的高手威逼一个手无寸铁的士子,也够好意思的啊。”随即那半空的悬崖之中便来回回荡了一个没好声好气的声音,绕着那众人四周不停地打转。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阁下不要插手此事。”那领头之人一边目光扫视四周的一切以便寻找那身在暗处之人,一边抱拳施礼行了江湖礼数。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这等事?这也太以多欺少了吧,我看这授命之人颜面倒是挺厚的。我看不然这样,我加入那士子这边,你们九个人对我们两个人,如此你们既占了优势,也不会被江湖中人耻笑你们太无耻,你看如何?”可这领头之人哪里知道这个隐藏在暗处之人却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还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道。
“阁下是在跟我说笑吗?我可知我等乃何人,如果你非要趟这趟浑水的话,就不怕自己后悔吗?”那领头之人见那来人好不识抬举,便也不再多费唇舌,话语之间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哎呀呀,我还当你是在跟我说笑呢,那你又可知这里是何人地盘?你主子没教你大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吗?”可那来人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嘲笑起那领头之人来。
“哼,既然阁下如此不识抬举,那就毋庸多言了,现身相见吧。”
那领头之人话音刚落,只见那悬崖之上便闪过一道白影,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白衣之士便已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目观那人,却见此人面若凝脂,双唇之上便生了两撇柳叶须,只是嘴角边洋溢的笑容分明还透露出他的一股好玩的天性。
“如此那阁下便是想以九敌二咯?也罢,既是我本家地盘,那鄙人再尽些地主之谊,只要诸位能赢得了我与这位士子的赤手空拳,那我二人便任凭几位处置,”那白衣之人边对那群追兵说道,边走到燕丹的跟前,故意朝他一问:“这位士子,你看可好?”
“这…”很显然,燕丹知道这明摆着是吃了大亏,所以他显得有些支支吾吾好不自信,然则当此关头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于是便也只好无可奈何道,“一切但依壮士之言。”
“哼,阁下好大的口气,”那领头之人看来亦是行走江湖多年之人,想来也不是吃素之人,故而不再与那白衣之士多费唇舌,便令众人道,“速拿下他二人!”
话音刚落,那余下众人便迅速形成掎角之势,层层相扣,步步杀机,看来绝非一般的追兵所能及。尽管方才那一柄利剑折断了他们几人的手中长剑,此刻忽而又有几人又从内袖之中闪出几把明晃晃的匕首,直一阵乱刺前后左右齐上,直入那白衣之士的心喉而去。
那出招之狠毒,显然正事了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江湖杀手的真正身份,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今日却碰到了真正的对手。只一阵劲风过后,那些手中脱手而出的利刃便深深地刺入了搏动的深喉,顿时,只一股股血柱喷溅而出,刹那间那让人作呕的血腥之味掩盖了四周的所有气味。
而那喷溅出血柱的并非那白衣之士,而正是方才前后左右冲上去的那四个杀手。也许,他们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何刚才明明已经刺入了那白衣之士的心脉的利刃,顿时都互相刺向了他们自己。因为他们从未见识过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墨家绝学——墨守八式,而方才那白衣之士所使出的,正是其中的一式——墨鱼自蔽。
而余下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对此惊讶,杀手的天性告诉他们,此刻应该是一招不成再现另一招之时,即便是玉石俱焚也完全不能给对手丝毫的回旋余地。而这次,他们的目标已不再是方才的白衣之士,而正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瑟瑟发抖的燕丹。
这招声东击西着实厉害,因为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要捉拿燕丹,而猎物的是生是死对他们来说已经显得毫无意义,这就是杀手为成事而不择手段的处事方式。尽管那白衣之士武功极高,能随手躲开众人的偷袭,不过他所未料到的是,这伙追兵尽然如此的丧心病狂,却使劲阴招要取那士子的性命。
眼看着一柄柄利刃已然已逼近那燕丹的要害之内,似乎已经无力回天,而那燕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直闭上了双眼直等那宿命的到来。可是那一瞬间,他所等候的宿命并未到来,反而倒是觉得脚下一股强大的暗流至下而上,顿时身体之内的五脏六腑血脉膨张,仿佛有似有个火球要爆炸一般,逼的他大吼了一声“啊”,随即逼近他身体分毫之内的那几个杀手仿佛撞上了火雷一般,砰的一声全部被那燕丹震得弹飞了出去,一下子个个都震得筋骨俱裂,还没分得清缘由便一命呜呼了。
那余下的领头之人见势不妙,得知自己绝对不是那白衣之士的对手,便立刻扭转马头,大喝一声便驱使着坐骑疾驰而去。
只是那燕丹还沉浸在方才的一股子惊心动魄的情景中尚未缓过神来,待那燕丹恍过神来之时,只觉得手脚有些麻木,其实是方才那白衣之士将内力直从地下传输至他的涌泉穴,而后便从他体力迸发而出,一下子便震开了所有靠近他的杀手。但是由于他从未习过武功,所以待内力消散之后才会觉得手脚麻木。而此时他再仔细看那白衣之士,只见他缓步走到那群杀手的尸体旁,随手从那尸体腰间翻弄着什么。
忽然只闻得白衣之士怒气冲冲道:“又是这帮嗜血如毛的恶徒,早知道不该放跑他!”再定睛看去,只是他手上多了一样东西,那便是秦国杀手为代表身份所佩戴的飞鹰玉珏。
“多谢这位侠士仗义相救!”燕丹见自己侥幸逃脱此劫,顿时深感欣慰,于是便一头跪在那白衣之士跟前,以叩拜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那白衣之士似乎并不在意燕丹的谢意,只是抬首看了下燕丹,却见他以黑巾蒙着脸面,全然看不出个面目来,便也懒得再看清楚,只是随口便道:“士子不必多礼,方才我还以为是一伙山贼强盗打劫过往商旅,现在却知此贼伙乃秦国密令杀手,早知如此,我定不会放跑那个领头之人!”那白衣之士上前了扶起燕丹,愤愤而道。
“侠士如此愤愤不平,莫非也与那秦国暴徒有仇?”燕丹见那白衣之士一提到秦贼便如此愤恨,半猜半疑道。
“哦,秦王暴敛无道,秦贼滥杀无辜之恶行更是天下皆知,在下是想但凡天下正义之士,皆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那白衣之士好似觉得方才之言态有失偏颇,故特意随口编了个由头道。
“侠士所言甚是,在下亦是不堪那秦国暴徒之恶行才会被追拿至此,掩护我出逃的几位侍从皆已命丧贼人之手,哎,可怜他们皆是为我而死,实令某痛心不已。”
“哼,这帮恶贼,我早晚要他们付出代价!”白衣之士闻得此言,顿时大怒道。
“侠士大义,天下无辜之黎民若能得闻侠士此言,必然心生感激之情,在下替百姓在此谢过侠士,”燕丹抱拳再次朝那白衣之士谢礼道,“然不知侠士高姓大名矣。”
“在下乡野之士荆无涯,皆因祖上遭秦灭族大难方才流亡至此。”那白衣之士还礼答谢着,又随口问起那燕丹来,“士子何以黑巾遮面,不愿露出真面目来呢?”
“原来是荆侠士,幸会幸会。在下乃燕国太…泰阳贾商的公子燕丹,拜见荆侠士。至于在下黑巾遮面,不以面目示人,实乃迫不得已,还望荆侠士莫要在意。”燕丹方才险些说漏了嘴,还好转弯转的快,连忙接了话题说了开来。
“诶,燕公子再三施礼,累及我还礼还的是腰酸背疼,”那荆无涯见燕丹不愿露出脸面,也便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是单手叉着腰间稍许扭了扭,随后仰头看了看天色,便对那燕丹道,“时候尚已不早,士子早些赶路吧,过了前面的易水江便是燕国境内了,咱们后会有期。”荆无涯说罢,便抬手收起那没入岩石之中的七星龙渊剑,转头便要离去,因为按照他的个性,实在是使不惯这世俗的繁文缛节,所以唯有寻思着尽快离开此地了。
“荆侠士后会有期。”望着荆无涯转身而去的身影,燕丹还是超他弯腰拜别了一番,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与那荆无涯有一股不解之缘,只是此刻还依稀分辨不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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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上
这习惯不了繁文缛节并只愿意留下荆无涯这个名号的人,便是当年墨家钜子腹在危难之际所托付的新钜子荆轲。首发哦亲三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记得当年师父钜子腹临终之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尽管他依然还是有些当年放荡不羁的习气,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却越来越变得稳重起来。钜子腹所留下的“兼爱非攻”这几个字一直在支撑着他誓死捍卫墨家不为强权所屈服的精神,也一直在激励着他坚定信念反对暴秦的勇气。正因为如此,他每天都会去易水江边,借着瑟瑟的江风练习钜子令中所隐藏的的墨家绝学——墨守八式。墨守八式的修炼中所不可或缺的正是这种遁入虚空般的境界,再加上他本就有极高的天分,故而在这几年之中,墨守八式中的前六式已被他练得炉火纯青,所以方才对付区区几个秦国杀手,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罢了。
今日,他业已击杀了几名秦国秘密组织的杀手,也无意之间救了一位号称燕丹的燕国富商之子。尽管凭着他的敏锐的观察力,他可以断定那位富商之子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作为萍水相逢之人,既然是一面之缘,也便不会再去深究他的身份背景了。他唯一后悔的是得知那群杀手抑或和当年追杀李牧大将军的杀手隶属同一个组织时,放跑了那个无恶不作的领头之人,所以此刻心中或有不快。
之前,他每日练习完武功之后,回到易水庄时,总能碰上几个庄内的侍从,而这次,庄内却显得格外的平静,不要说遇到那出门探听消息的探子,就连院子里扫地的王阿婆此刻也没了踪影。这一刻,四周异样的平静却让他之前的不快消散的无影无踪,身为墨家钜子,时刻洞察周围的一切是他必须掌握的一门战术。
他一边暗自一步一顿地朝内堂走去,一边扫视着周围一切的风吹草动,时刻准备应对各种不寻常的变故。而就在他抬脚踏入内堂的门槛之时,忽然一阵疾风直冲他后脑袭来,好在他之前小心谨慎在前,对那股突如其来的疾风有所防备,于是立刻一招践墨随敌,躲开了那阵疾风的闪过。然则,那身后的黑影并没有就此作罢,只将手中剑锋一转,一招回转乾坤,又直刺荆轲的心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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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中上
85_85155荆轲随即架开手中的七星龙渊剑,一招引绳削墨,手中长剑带着剑鞘便轻易挡住了对方的回转乾坤。荆轲并未就此作罢,引绳削墨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将对手的剑气化为自己的剑气,而后将剑气又反弹给对手,瞬间便作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的决断。那剑气仿佛化作一柄利器,直穿过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只闻得“叮”的一声,那黑衣人的长剑便被震落了下来。
可那黑衣人并未就此作罢,立刻化掌为爪,一招毒箭穿喉直逼荆轲的咽喉而来。荆轲只后退一步,身子稍微偏闪,便闪开了那来势汹汹的魔爪。随后反手一扣,只左手一把掐住对方腕关节的太渊穴,用内力即刻封住了对手的气劲,使其不得右手不得动弹,右手伸出一指,一招一叶穿心直入对手的玉堂穴,瞬间便止住了对手的全盘杀机。而就在荆轲止住对手玉堂穴之时,对手心脉之处受到真气震荡,不由得发出痛苦而又深沉的声。
可那对手似乎还并未罢休,却还想用另外一只手反转已作最后一搏,可哪里知道荆轲早就料到他的招数,只轻轻一捏,便轻易捏住了对手的手臂肘关节的曲池穴,将他的内力化得干干净净。而此时,荆轲反倒放松了所有警惕之意,只朝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地坤师兄,得罪了。”随后,双手一扬,内力尽收之时,便放开了那人。
“不错不错,看来轲儿的‘墨守八式’已大有长进。”而此时,从内堂缓步出来一人,那人颧骨微凸,面若梧桐,发须灰白,只微笑着朝荆轲点了点头。
“荆轲拜见田师叔。”荆轲见了那内堂出来之人,立刻上前迎礼道,“不过田师叔看来是要检验一下荆轲之所学刻苦与否,下次还是师叔亲自过手赐教方显师侄长短啊。”
“哈哈哈,轲儿你还是如此的不拘小节,不过武功确实长进了不少。”那发须灰白之人随手捋了捋长须,扬口笑道。
“钜子师弟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今日我地坤本就是突然袭击,而且使出的几招都是我的几招看家本领,却为钜子师弟轻易所破,还好钜子师弟手下留情,并未尽全力,实在是令师兄我惭愧之至啊。”此时,地坤在一旁很不好意思地抱拳朝荆轲相谢道。
“师兄你过谦了,其实方才你那招上天入地直冲我脑后杀了我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你手下留了几分内力,我也不敢断定偷袭我之人便是师兄你,所以你后面的几招之所以被我轻易破解只是都在我意料之中罢了。”荆轲边说着,边好生笑了一番。
“原来如此,我说为何我的招式路数却这么轻易被钜子师弟你化解,原来钜子师弟你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难怪当年师父一直夸你聪明机智…”地坤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荆轲的脸色有些不好,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说漏嘴了,于是便立刻便收了回来。
原来当年钜子腹的故去一直是荆轲耿耿于怀的事情,他一直觉得要不是自己当年自以为是,也断然不会让师父选择了玉石俱焚的结局,所以这些年以来,只要有人提到钜子腹的身影,荆轲都会心中不由自主的生起一阵自责来。
“轲儿,腹兄当年舍身取义亦是为了成就了墨家‘兼爱非攻’的要义,所以你不必太过自责。”此时身在一旁的田光看穿了荆轲的心中的自责,于是便立刻一番言语劝慰起他来。
“是啊,钜子师弟,师父临终之时亦对你有重托,再三嘱咐钜子师弟你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以待有朝一日能重扬我墨门声威。”地坤也跟着一起好生劝慰道。
“田师叔,地坤师兄,师父的遗言时刻铭记于我心中,然则荆轲资历浅薄,恐不能胜任此重托,还切盼能早日找到天乾大师兄,将此重任委任于他,我亦好助他一起完成师父的遗愿。”荆轲此时依然没有忘记当日他对着重师兄弟许下的承诺,所以寻找当年失散的天乾一直也是他心中日夜所期盼的事情。
“好了好了,寻找天乾之事还需从长计议,目前尚有一事迫在眉睫,需要轲儿你立刻去完成。”田光亦知荆轲心中一直在惦记着他的大师兄天乾,于是立刻岔开了话题道。
“哦?不知田师叔口中之事所谓何事?”荆轲听得有重要事宜,急忙抱拳相问。
“秦国虎狼之师已启动了东进之举,大将军桓齮起兵六十万,直逼楚国西部最大的城池巨阳。此举使得燕、齐、楚各国君王纷纷惶恐不安,召集了本国王宫大臣四方贤士商议对敌之策,而我燕国王上亦不例外。燕王喜已经下令在燕国境内招贤纳士,但凡只要能有抵御暴秦的的能人良策都可举荐。燕国国相鞠武已在燕国都城蓟城举行了弈剑大会,邀请各路豪杰前来相聚一试,只要能胜出者,便可委以朝中要职,组成弈剑联盟以应对虎狼之师东进的步伐。”田光捋了捋长须,一字一顿道。
“想不到秦国下手这么快,原本以为当年师父墨客山庄一役已给暴秦以重创,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卷土重来了。”荆轲听到田光这个消息,不禁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应对的局势居然这么快就来临了。
“是啊,秦国虽然苛政暴敛,然则不可否认它确有一批良相将才为佐,当年商鞅变法给他们打下了深厚的根基,如今秦国文有李斯、韩非之辈接替商鞅,武有王翦、李信之辈接替白起,以致于今日的秦国得以崛地而起,成为七国之首,要想彻底撼动他的根基,确实不易啊。而且我也早有听闻李斯早就四下招募天下能人,诸子百家皆纷纷向往,如今他胆敢贸然伐楚,怕是早有了十全的准备。”田光虽然深居北燕,然则确实一位深谙世事之辈,尽管他一贯反对秦国的暴敛和苛政,但他也看把秦国的强大之处看的真真切切。
“这么说秦国此次岂不是伐楚必克了?”地坤听了田光的分析,不禁显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倒未必,”田光双手下意识的向背后微微一绕,无意之间便否定了地坤的担忧,继续说道,“虽然目前秦国仗着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来势汹汹,然则楚国却也不是任人鱼肉之国,楚国的项氏一族早就名震天下,楚国若是以逸待劳的话,便可依据巨阳城淮水天堑以一挡百,那胜负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既然楚国实力如此雄厚,且巨阳天堑易守难攻,那为何秦国偏偏放下弱小的燕国不打,却要起兵伐强楚呢?”荆轲听了田光前后的话语,不禁心生困惑道。
“这也正是我所不解之事,此事确实有悖常理,不过我听闻此次出兵东进的主帅桓齮反倒是李斯一手举荐,而且他的死对头王翦父子也在其中,按照李斯好大喜功的为人,断然不会如此一反常态,所以我猜测其中怕是有所预谋。”田光继续说道。
“如此便可讲的通了,伐楚难度如此之大,一般人均无必胜的把握,李斯举荐桓齮、王翦等人,必然是不想他们伐楚成功,到时候嬴政怪罪下来,桓齮、王翦等人在朝野的地位便从此一落千丈,到时李斯便可一揽大局。”荆轲从田光所透露的消息之中,便把李斯的野心与诡计猜了个十有*。
“嗯,轲儿所想与我不谋而合,所以此次桓齮伐楚只怕是凶多吉少,”田光微微点头,同时接过荆轲的话语道,“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所以此次我派轲儿你去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便是要你利用此次机会与各路诸子缔结奕剑联盟,抢在秦国大肆东进的步伐之前搅乱秦国内政,如此便可让秦国自己方寸大乱,届时墨门可联合韩、赵、魏、燕、楚、齐六国一齐攻秦,则可胜券在握。”
“轲儿多谢田师叔教诲,”荆轲得闻田光如此教导,自然令他敬服万分,只不过在感谢之余,也难免有些顾虑起来,“只是轲儿修为尚浅,如若就此贸然去拜会弈剑大会的各路诸子,只怕有些力不从心。”
“呵呵,轲儿你不必过虑,方才我故意让地坤试了试你的身手,你在他偷袭之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擒住,说明你的武功已经有了新的造诣,而且我也仔细观察了个清楚。你的‘墨守八式’虽然是依照钜子令中的秘诀自练而成,然则墨守八式中的六式你已经完全熟练于心,对付一般的江湖之人已是绰绰有余。”原来田光方才对荆轲的试探,便是为了此次派他去完成此项任务而由田光刻意安排。
“田师叔所言不虚,墨守八式的前六式得秘诀我早就铭记于心,只是一直感觉自己尚欠火候,而后二式如墨随行、输攻墨守的秘诀不知为何却至今也无法参透。”荆轲亦心中有感而发道。
“墨守八式本就讲究形意结合,你能熟练于它的形,未必能深得其意,所以你自觉欠火候亦是情理中之事,而后二式是墨守八式的精髓所在,即便是你师父钜子腹也未曾参透其中,依我之见,一切尚需机缘,或许只有机缘到来,方能点开其中奥妙。”田光虽然也未曾修炼过墨守八式,不过凭着他的阅历,似乎亦能若有所悟道。
“但愿如师叔所言,他日能偶遇这机缘巧合,亦好让轲儿有所长进。”荆轲只一心得盼早日能有所长进,以不负师父当年重托。
“师叔相信机缘必定会来,此次我派你前往弈剑大会亦是对你就任钜子大位的一番考验,希望你能不负众望。”田光深沉地注视着荆轲,并对其侃侃而言,目光中流露出的便是他寄予荆轲的兴复墨门期望,而后便又转头嘱咐地坤道,“地坤,此番前往燕薊,你要好生照顾好轲儿,一路不得有任何闪失。”
“师叔但请放心,地坤必定竭尽所能辅佐钜子师弟,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地坤对于墨门的忠心,便如同他不经意言语之间所流露出来的墨门门规一样,即便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与钜子共进退。
“如此师叔我便放心了,今日你与轲儿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即刻启程前往燕薊!”
“是,师叔。”
荆轲领了命令,正欲起身退去,忽而却被田光一把拉住道:“轲儿,你之前列游诸国之时,养的生性放浪不羁,作为一位浪子,做事率性而为也无不可,可如今你已入墨门,并身为墨家钜子,行为处事切记要以大义为重,凡是当沉着稳静,再不可任意妄为。”
“知道了,师叔,轲儿记得了。”荆轲言罢,便向田光俯身一拜,出门准备去了。
荆轲与田光的所料虽然猜中了一大半,李斯一石二鸟之计被看破自然不假,可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当年不断设计重夺墨门钜子之位的相夫氏一族,如今又悄然踏足秦国,并与那李斯暗自勾结,谋夺秦国大权。如今燕薊的弈剑大会虽然旨在对抗秦国的东进,然则其中诸子百家各不相让,定然鱼龙混杂,届时必然有人出来扰局,所以这一路的意外与凶险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才是一个刚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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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中
众人一听杜三娘的话,顿时都有些惊疑,纷纷面面相觑,因为按照他们所知的江湖传闻,墨家钜子腹是一位运筹帷幄、武功盖世、仙风道骨的神人,可如今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年少之辈,竟然就是那墨家钜子腹的传人。[燃^文^书库][]燃文美克每天都是忙碌着更新章节,客官记得常来哦。尽管杜三娘极力抬举了荆轲,然则众人却一时之间并未做出一呼百应的举动。
此时,高渐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于是便手指一闪,手中的十弦琴便闪了开去,只听一声急促的音符直奔那桌上的酒壶,随即他回手一转,那酒壶便飞身到了自己的手中,于是,他便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荆兄弟须能饮了我壶中之酒,一敬众人方能领这钜子之称。”
众人得见高渐离有意要为难荆轲,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高大侠乃当今独一无二的神指琴侠,其奏出的九霄幻音无人能解,这位小兄弟若是能饮的了高大侠手中的酒,那我等便心服口服。”
荆轲一听,随即便微笑道:“高兄的九霄幻音我荆轲自然是不及,但是要我敬众位前辈一杯,我荆轲自然是义不容辞。”说罢,朝那高渐离行了个礼数,便伸手去取那酒壶。
这高渐离本就有意要试一试这荆轲的斤两,哪里能这么容易让其得逞,于是,便随手一个宫音便弹了出去,直将那酒壶弹飞了出去。荆轲手疾眼快,随即便一招践墨随敌,一个闪步便将那酒壶给扶住。
高渐离哪里肯就此罢休,随手翻转琴腹,拨弄其十弦琴“舌穴”、“音池”两个暗槽,便见两道气劲直逼荆轲而去,荆轲见势不妙,便只好回手一转,暂时松开了那酒壶,那酒壶失去了外力,便顺势而落,直向那地面落去。荆轲随即脚步一闪,一招引绳削墨,用那脚尖将那酒壶稳稳接住。高渐离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要让荆轲难以得逞,即便一招打碎那酒壶也在所不惜,于是连着手中的五指齐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共振,直将那荆轲团团围住,那九霄幻音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只一阵共振,便将那酒壶震了个粉碎。
高渐离见酒壶已然震了个粉碎,尽管手段有些下作,但却已胜券在握,随即便慢笑道:“荆兄弟,你这壶酒怕是敬不了众位豪杰了。”
众人见那酒壶的碎片已然散落一地,随即也跟着高渐离没好声的大笑起来。而那荆轲呢,面对散落一地的碎片,稍微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口中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酒具就如此焚碎了,不过还好还好,这九重酿的美酒尚未浪费。”
高渐离见荆轲突然出了此言,不由得满腹惊疑,连连反问道:“荆兄弟此话何意?”
荆轲却也不作答,只对着众位侠士抱拳行了个敬酒之礼,口中只吐了一个字“请”,言罢便仰头张口,但见那空中却有一道酒柱从天而降,直入那荆轲口中。荆轲一气呵成,一口气将那从天而降的酒柱一饮而尽,随即便借着那酒兴长哈了口气,又举起袖腕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酒滴,大呼一声:“好酒!”
此时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幕惊喜惊了个目瞪口呆,那荆轲竟然在无任何酒具的情况下一口饮下了这壶中之酒。原来方才在那酒壶被震碎的一刹那,那荆轲便使出内力将那壶中之酒旋流而起,直聚在了自己头顶之上,只待时机一到,便释放了那股凝聚的内力,那酒柱便顺势而下,直落入荆轲的口中。
荆轲饮完美酒之后,便对那高渐离说道:“多谢高兄赐小弟一个如此痛快的饮酒之法。”此时的高渐离自然也被荆轲这出其不意的手法惊的无言已出,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抱拳致歉道:“荆兄弟技高一筹,高渐离甘拜下风,自即日起,高某但愿受荆兄弟之令,再无为难之言。”
“诶,高兄弟言重了,大家同为锄强扶弱的江湖义士,又何来受令之说?”荆轲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一把扶住高渐离连连谦让道。
“荆兄弟技高而不外漏,受宠而不骄纵,不愧为墨家钜子腹的接任人,高某人在此心悦诚服,我想众位兄弟已亲眼目睹荆兄弟的为人品性和才能,想必此刻众位的心境已然也与我高某人如出一辙。”
众人一听高渐离这般话语,纷纷跟着一起附声而道:“墨家钜子轲大道无上,我等心悦诚服,愿就此以入墨门,随时听从钜子号令。”
“众位兄弟的心思荆轲在此拜谢了,墨家能得到诸位的认可,荆轲自然感激不尽,然则荆轲本是临危受难于家师钜子腹,钜子之位也是暂代我师兄天乾之职,难以就此臆下决断,再则墨门入门门规颇为严格,须历经考验方可入门,众位如不嫌弃,荆轲愿收诸位为墨门代门生,待我大师兄天乾决断之后再一并入我墨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高某素知墨门门规向来森严,荆兄弟有这番顾虑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高某方才已言语既出,愿受荆兄弟之令,所以一切但由荆兄弟定夺便是。”
“一切但凭荆兄弟定夺,我等只管奉令行事。”众人也跟这高渐离一并拜让起来。
“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荆轲,那即日起,荆轲便与众兄弟以兄弟相称,同为墨家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以谋生计。”
此时,身在一旁的地坤酒已醒了一大半,却听荆轲如此说道,急忙拉着荆轲道:“钜子师弟,这不太符合墨家的规矩啊,墨门中人见钜子向来都须行觐见之礼,何以如今以兄弟相称,这岂不是乱了身份?”
“诶,地坤师兄,众位兄弟如今并未真正入门,我也只是个代钜子,诸多繁琐的礼节只会让我与众兄弟显得生分,所以都一并免去吧。”
“这…”地坤虽然心知这大不符合墨家规矩,然则也只得随了荆轲的意思,停顿半晌之后,只得无奈道:“也罢,一切但听钜子师弟之意行事吧。”
高渐离等人打探的消息一点不假,此时的秦国大军在主帅桓齮、副帅王翦父子、监军韩非等人的率领下,一路东进,不下数日,便已抵达逼近楚国边境之城巨阳。不过令桓齮等人极为头疼的是,巨阳城城坚壁固,城下便是淮水天堑,要想攻城,必先渡水,秦军本就不习水性,再加上此时已是舟车劳顿,所以一时之间只好隔江观望。而此时,楚国早就派了领兵娴熟的项燕为将,固守巨阳,项燕乃楚国名将,曾三天三夜不息大败秦将李信,破敌二十余万人,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此时秦军锐气正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小心应敌。
“桓大将军,你如此缩头畏尾已经三日,再不攻下巨阳,只怕士气要受大损,我看不如你于本将十万精兵,本将不日便可拿下巨阳城。”此时的王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性情,便开始向桓齮请军拔城了。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番敌将乃楚国名将项燕,再则巨阳城亦有淮水为堑,要想攻克此城,恐非易事,且待我等商量出破敌之策,方能挥军拔城。”而韩非早就知道王翦会有匆匆攻城的念头,于是立即在一旁制止道。
“韩司过说的有理,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大营精心训练了三年,今日出关首战,必然要战则必胜,否则便会挫了将士们的士气,所以此战必须谨慎为上。”桓齮本就与王翦不和,此番韩非出手相阻,他自然与之一气相投。
“想我王翦率领的大秦军队,当年力破韩都新郑,只身擒了那韩王,后又挥军直破赵邯郸,诛了李牧,拿了赵迁,如今区区一个楚国,又岂在话下?韩司过如此言语,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翦自然是不服桓齮和韩非,于是立刻反驳道。
“王将军的神勇自然是天下皆知,当年三十万秦军攻克区区一个墨客山庄,便折损了大半精锐,弄的大王大怒,怒罢王大将军的大将军之职,以至于王将军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这全然是将军冒进之祸,难道将军至今还不长点记性?”桓齮此刻自然也是针锋相对,句句话里有话,直冲王翦的要害而去。
“桓齮,你…”王翦被那桓齮点中要害,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此时韩非从旁而道,“请注意下军中之礼,桓大将军乃领军主帅,你乃副帅,怎可直呼其名?此乃大不敬之罪,倘若要追究起来,怕是要军法从事矣。”
“韩非,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且退下!”此时的王翦更是显得有些暴跳如雷,直指韩非大怒道。
“王将军!”桓齮见王翦如此嚣张跋扈,便也大声喝道,“本帅本着同僚之礼尊你一声将军,你可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你王翦当年独掌大权之时了,且不要过于嚣张,免得本帅迫不得已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桓齮这一厉声喝道果然显出几分成效来,王翦终究还是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已成虎落平原之势,要想跟桓齮叫板,最终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只得愤愤地“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诸位将军,目前以敌我双方的局势来看,强取乃下下之策,不知诸位将军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桓齮见王翦不再发话,便试着问起众人来。
秦国的将军之中,有一大半是跟着王翦东征西讨过来的,自然与那王翦有着几分交情,此时即便桓齮如此发话,众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既如此,那今日诸位将军先且退下,容桓某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再召诸位详议。”桓齮见无人献策,便只好遣散众人,另想他法。
只待半夜时分,桓齮的大营跟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营帐之中便闪烁起几许微弱的烛光来,那忽闪忽灭的烛光逐渐将两道人影透射到了帐幕之上,那两道正襟危坐之影,却正是桓齮和韩非。他二人夜半秘密商议军情,必然是为了躲过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今日我等与那王翦多番不和,诸位将军必然看在了眼里。”
“是啊,众将官多半是王翦的亲信,如此只怕是要乱了军心啊,韩司过,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不必烦恼,此番营帐之中的争端,乃我故意挑起,要的便是这公开的不和。”
“哦?韩司过此话何解?”显然,桓齮并未猜透韩非的心思。
“此番巨阳城有淮水天堑,城中又守卫森严,守城之人又是楚国勇猛过人的名将项燕,若是要正面冲突,只怕我们吃亏在先,所以唯有智取方能成功。”韩非一步一句不紧不慢道。
“嗯,能够智取必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这如何智取,还望司过细细道来。”
“今日将军您与王翦公开闹翻,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座的诸位已都看在了眼里,相信不久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那项燕的耳朵里。项燕其人,虽勇猛过人,然则却缺乏智谋和眼力,容易轻信谣言,只要我以你二人不和为由,借机向那项燕假诈降,他必然信以为真,届时再布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破取巨阳城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桓齮显然对于此法尚且保留怀疑,于是便又担心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多年的老将,此番仅仅因为与王翦不和便要降了楚国,怎能令人信服?”
“大将军担忧的是,不过大将军不要忘了,当年秦赵之战中,大将军于武城破敌三十万,斩杀赵军统帅扈辄,而后才能一路破敌,直拔赵都邯郸,如此巨大的功劳,却被那王翦一纸捷报,将大将军您的功劳抹的干干净净,却全然将首功据为己有,此乃其一;其二,此番东进伐楚,大王虽然委将军您为大将军,但是又委任王翦为副帅,而且所差遣的将领大部分是王翦昔日的手下,如此显然是要架空大将军的兵权。此两点,乃阵前领军将军的大忌,所以韩某以为足以让那项燕信了一半。”
“嗯,韩司过果然智慧过人的谋士,此两点确实足以说动那项燕动心,然则司过却说还只有一半,且问司过,那另一半作何取?”
“这另一半嘛,还需借用将军贴身之物一用,方可令项燕全然信服。”
“韩司过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将的贴身之物,本将自然愿意一并奉上,以破巨阳。”桓齮得那韩非如此一说,自然信心满满,随即便随口应承道。
“将军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就直言了,此物便是将军用来号令三军的秦军虎符。”
可待那韩非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之时,着实将桓齮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韩非会如此大胆,竟然向其索要如此举足轻重之物,于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胆韩非,休得胡言!”
“嘘…”韩非立刻捂住桓齮的嘴,急忙轻声而道,“大将军莫要激动,若是吵醒了他人此事便功亏一篑了。”
桓齮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于是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质问起韩非道:“韩司过可知虎符何等重要,岂可随意借做他用?”
“大将军息怒,韩非岂会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然则大敌当前,若是要令那项燕完全信任你我,唯有用此物才能骗开巨阳城的城门啊。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巨阳城,韩某以为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桓齮听了韩非的言语,又仔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也罢,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之法方可制敌,韩司过此举虽说是兵行险招,然则却不失为破敌妙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妥善保密。”
“大将军大可放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况且此事经由韩某亲自去办,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骗的开巨阳城的城门,取回虎符不过是易如反掌,届时诸将领只会拍手赞的大将军的智谋,无人会去理会动用虎符一事。”韩非自然知道桓齮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于是便细心解说道,以便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帅便交由韩司过你去办妥了,”桓齮一边说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兵匣中取出虎符,慎之又慎地递给韩非,待韩非伸手过来接托之时,又紧紧抓住韩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韩司过切记要小心行事啊,不然一旦出了差错你我人头不保啊。”
“将军且宽心,韩某绝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这样的玩笑的。”
“好,那韩司过尽快安排,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诺,韩某即刻便回营,亲手草拟那诈降书,星夜飞鸽传书前往巨阳,呈报于那项燕。”
韩非说罢,便小心托着虎符匆匆回营了,出营之时,还不忘四下里张望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方才放心回营。可他哪里知道,方才就在他与桓齮私下里商议诈降之时,营帐之外早已有个黑影在鬼鬼祟祟附耳倾听了许久,他与桓齮静心策划的布局,此刻却已被他人探听的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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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中下
尽管荆轲来至燕国已经三年有余,不过要说到对于燕国的见闻,他却依然知之甚少。不过当他第一眼见到那“三厓居”三个字的时候,心中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高渐离所说一点不错,此地不愧为饮酒的绝佳之所,荆轲只一脚步入居舍之内,便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来,那股酒香浓郁香醇,竟有些勾起荆轲的似曾相识之意来。
“远客自远方而来,得以临驾敝舍,实令三厓居蓬荜生辉矣。”忽然店内一小二装扮之人,见有人步入本居舍,便起声而道。
荆轲一听此言,便循声望去,但见那店小二虽着装简陋,然则却透着一股子高雅,不禁暗自惊叹,难为此处的一名小二竟然有如此不俗之处。于是便冲那店小二好生道:“听闻主家有美酒佳酿,特来一证虚实,若有上等佳品,但请一并呈上,好与我高兄弟二人促膝共饮。”
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荆轲,又转首看了看高渐离,随即便微笑而道:“原来是高居士带来的朋友,失敬失敬,不过本店规矩,想必二位必然清楚,美酒自然有,还需客自斟。”
“主家规矩,我二人自然知晓,只是我这位荆兄弟执意要来一试,我高某人便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高渐离见那店小二毫不领他熟客之情,便也只好连连解释道。
“贵店规矩在下已于高兄处有耳闻,但请主家只管出题便是。”荆轲见那店小二果然行事规矩,便也只能客随主便。
“如此那就休怪贱下失礼了,”那店小二便也不谦逊,只随口就道,“当今之世,各国纷争,以致百家尽出,互相争鸣,那么请问荆侠士,这百家之中何家可出类拔萃,独占鳌头?”
荆轲原本打好了心理准备,看这小二哥如何为难自己,如今那小二的问题竟然有如此见识,更是令他吃惊不已,顿时竟半晌语塞。
那店小二见荆轲无言以对,便不禁得意道:“江湖多有狂妄之人,多数则是名不副实,如今高侠士怕是看走眼了,依贱下看,这位荆兄台不过也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怕是打着豪爽的幌子,是想要结交些江湖名士罢了。”
高渐离本以为这荆轲气度不凡,胸中定然有些墨水,哪里知道到了这三厓居一试,便如此不堪一击,顿时也是羞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小二哥出言如此不拘小节,实令在下不甚佩服,”荆轲忽然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缓缓下座,随即坦然微笑道,“当今之世,虽有百家争鸣,然则得为世人所知晓的不过儒家孔丘、道家庄周、墨家墨翟、兵家孙武、法家荀况、名家邓析、阴阳家邹衍、纵横家苏秦张仪、杂家吕不韦之先辈,所谓九流十家,至于医家、农家之流,不入纷争,所以便可不予评说,而儒家孔丘虽有礼,然则过于迂,道家重无为,却少了法理约束,法家重法制,却一盖而论,分不清轻重,至于兵家、名家、纵横家、阴阳家则是各为其主,所以不得世人所折服,而唯有墨家,以兼爱非攻为本,以倡导众生平等,可为百家楷模。”
那店小二方才还得意洋洋,此刻瞬间被荆轲的这番话语给石化了一般,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禁又断断续续地问道:“那…请问荆侠士既然墨家可为楷模,当为百家所垂范,那为何墨家不得扬名天下,如今反倒已销声匿迹?”
“谁说墨家已销声匿迹?!纯属无稽之词!正是由于墨家大义为先,敢为弱者鸣冤叫屈,才惹得虎狼之徒群起而攻之,更有那些贪慕名利之辈,趁此机会助纣为虐,也敢号称自己是百家之首,真是恬不知耻,其无耻恶性,更是不足以为江湖人所道!”荆轲被那店小二的话语所激,猛然间想起师父师兄等人遭受的不白之屈,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得拍案而起。
身旁的地坤见荆轲情绪有所激动,生怕他无意之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急忙上前拉住荆轲道:“师弟切莫生怒,天下之事自有天下人纷说,我等只不过是路过此地的匆匆过客罢了。”
荆轲本想与地坤解释一番,可却听那一旁的小二突然说道:“二位公子业已通过初试,若要想品得美酒佳酿且随我来便是。”那小二说罢,便随手一扬,意思便是想领着荆轲和地坤直往内堂走去。
荆轲却不知自己这么容易便通过了那店小二的刁难,心中正有些疑惑之时,那店小二便已自下步入了内堂之内,荆轲来不及多加思索,便也跟着走了进去,而那地坤自然不能丢下钜子不管,于是便也一起跟着走了进去。
待他二人步入这内堂之内,只听那店小二只轻声说了一句:“二位请稍候,我去通禀我家主人。”随后,他便消失在了幕帘之内。
“钜子师弟,你这贸贸然便随那小二进了这陌生之地,是不是显得过于草率了?万一此处乃歹人所设的陷阱,你我岂不是无路可逃?”此时地坤轻轻掩着话语,很是担心地朝荆轲耳边道。
哪知荆轲顿时脸色一顿,突然便从脸上显露出一股正襟之色来,与方才与高渐离喝酒时的大大咧咧、以及与那店小二对话时的冲动冒失完全截然相反,只听他轻声正言道:“地坤师兄,我方才并非贸然行事,此处乃燕薊最为神秘的客舍,其主人家表面施酒好客,实则却是借机刺探消息,想必此处已掌握了天下众多机密要闻,所以若要想了解此次弈剑大会的内幕,此处我想便是绝佳之所。而且方才我故意把墨家说漏嘴,便是要看看这店小二的反应,方才我见他目光之中突然显出一番诧异之色,想必他所想要掌握的消息便与我们墨家有关,所以我便将计就计,随他来看个究竟。”
地坤听了荆轲这番言语,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这位钜子师弟已不再是当年喜欢放荡不羁、行事吊儿郎当的荆轲了,反而觉得他眉宇之间透射出一股师父钜子腹才有的睿智和果敢来,不由得安然地点了点头。
而荆轲却丝毫没有在意地坤的折服与安然,而是继续轻声而道:“况且大师兄天乾现在下落不明,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能打探到天乾师兄的下落,倒也能了了我得一桩夙愿了。”
地坤知道荆轲口中所说的夙愿是什么,当年荆轲不愿违背师父钜子腹的心愿,答应接任墨家钜子的衣钵,同时也立下约定,一旦他日找到天乾师兄,便要将这钜子之位还于天乾,此事虽然已时隔三年,然则他却时刻没有忘记当年许下的诺言,这着实让地坤心中生出些敬佩之情来。
正当他二人喃喃低语之时,忽然从那幕帘之后传来一珠玑豪迈之声:“不知墨家哪方豪杰到会三厓居,却容我这妇家接待不周了!”
那来者的声音虽然豪迈,然则言语之音中明明却显露了她女中豪杰的身份,而她的几个字刚刚出口,却让那荆轲心中一震,顿时一股惊喜之情油然而生,但他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抱拳朝那幕帘施礼道:“墨家后生荆无名得闻三厓居居士杜女侠不仅音容倾国倾城,而且侠义豪迈之气更是名动四方,故揣怀钦佩之情不惜越过迢迢千里,特来此地拜访。”
荆轲的这一番话,让地坤一下子淋了一头雾水,这燕薊明明却是他二人第一次踏访,可钜子师弟他不但自报姓氏,而且并未见得那主人家真容便口中直称对方为“杜女侠”,仿佛与那主人很是熟悉一般,实在是不得其解,心中却像打翻了一团浆糊一般,全然一片浑沌。
而那店主人听了荆轲的这番奉承话,却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久没有人如此奉承过老娘了,小兄弟你如此甜言蜜语,难不成是要占老娘便宜……”那店主人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那幕帘,而当她掀起幕帘见到荆轲的一刹那,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顿时被惊得生生地断截了,只见她瞪大了惊讶的双眼,对着荆轲仔细上下打量了几番,才本能地从嘴角边断断续续挤出了几个字:“荆…荆兄弟?”
面对那主人家如此惊奇的神情,荆轲反倒是一脸镇定,只是脸上泛着一脸的微笑,仿佛他早已料定那从那幕帘背后露脸之人必定是他熟悉之人。只待他见到那主人家之时,他才缓缓抱拳施礼道:“杜掌柜,久违了。”
荆轲的这番反应却让原本就已经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地坤更是显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那幕帘之后走出的那位正是当年营救李牧一家后定居墨客山庄的故人——杜三娘。能在燕薊这种地方遇到杜三娘,确实让他吃惊不小,不过更让他不能理解的却是那荆轲脸上却毫无意外之情,而且从他方才的种种反应看来,仿佛早已料到那店家的主人是自己的故人了。
而此时的杜三娘,虽然与荆轲等人失散后三年未得谋面,然则她的豪爽泼辣的性格却一点没变,此刻见到荆轲却是如此的从容,不禁又惊又喜道:“哈哈哈,久违了,荆兄弟,想不到今日却能在此处与你相逢啊,不过荆兄弟面容如此不惊,莫非早已料到这三厓居的主人便是我杜三娘?”
杜三娘此话一出,身旁的地坤也随声附疑道:“正是正是,钜子师弟执意要来会一会这家主人,莫非早已料到这深藏不露之人便是杜掌柜?”
荆轲只微微一笑,而后环视了一下这四周,缓缓而道:“我之前并非料到三娘您会是这居舍的主人,只是进门之时,高兄弟口中所述的‘九重酿’引起了我得些许记忆。当年在三娘的杏花客栈之内,这杏花酒所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酒香就一直让我垂涎不已,如今再次闻得此酒香味,自然有所联想。不过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杏花酒便是这‘九重酿’的根源,只是此刻这九重酿比起杏花酒,少了几分烈性,而多了几分优雅而已。”
“哈哈哈,荆兄弟果然是品酒的高手,不错,这九重酿的前世就是我杜三娘所酿的杏花酒,想不到如今却被荆兄弟凭此细微之处一语道破我这容身之处,实在是让三娘我不得不佩服啊。”
“三娘您过誉了,其实识破三娘的这家居舍却也并非仅凭着酒香味而已,其原因还有三。其一,当我进门之前看得这‘三厓居’三个字,我便早已有所怀疑,这三厓居的三厓二字合起来,明明就是我荆无涯的‘涯’字,这会是这主人家故意所为,还是意外巧合,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其二,当这店小二问起诸子百家之时,我故意将墨家的事迹夸夸而谈,却见那店小二脸色突变,而且要引我见见主人,这一举动使我料定此处的主人家必定是与墨家有关。其三,当我看到这内室的陈列摆设,虽然看似简单,然则却与当年杏花客栈的陈设有异曲同工之处,而当三娘您姗姗来迟的第一豪迈之言从那幕帘之后传来之时,我便足以断定三娘您便是这三厓居的主人。”
杜三娘和地坤听完荆轲的叙述,不由得面面相觑,随即互相点头微笑,自然是一番心悦诚服之意。杜三娘于是便拍手而道:“想不到荆兄弟如此观察入微,分析问题却又是如此心思缜密,当年腹老前辈执意要荆兄弟你接任墨家钜子之位,看来亦是独具慧眼呐。”
“诶,三娘你又拿我开玩笑了,我荆轲哪有这般能耐,这钜子之位只不过是为了圆我师父遗愿,暂代我天乾师兄之职罢了,再说我之所以将您这位幕后之主猜的**不离十,还不是三娘您费劲心思处处给我留下了这玄机嘛。”荆轲连连摇头摆手,不停推让道。
“哈哈哈,荆兄弟,这次你倒是真的猜错了,我杜三娘一个风尘江湖的俗女子,哪里会有这般心思,这布下此局的却是另有其人。”杜三娘一听荆轲之言,便知荆轲可能猜错了人,于是连忙大笑解释道。
“哦?三娘的意思是这居舍的真正主人并非是您?难不成还另有高人在此?”荆轲这下倒显得有些糊涂了,因为按照三娘的解释,他也实在猜不透杜三娘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是当然,而且此人亦是你的老故人啦。”杜三娘一边肯定了荆轲的疑问,一边又给荆轲卖了关子。
“老故人?那此人到底是谁?”荆轲依然一脸狐疑道,脑海中却不停地闪烁着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师父钜子腹、天乾师兄、火离师兄、李显将军……。
“荆兄弟也别胡乱猜想了,你若要想见此人,可去三厓居后山的碧水涟波潭与之一会。”杜三娘边说着,边指了指三厓居的后面。
荆轲听罢,便朝着地坤说了一句“地坤师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说罢未等那地坤反应过来,便头也不回地直朝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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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中下下
其实对于荆轲来说,不管这位老故人是谁,都将会引燃他这颗沉寂了三年的心。在这与世隔绝的三年里,他整天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勤加修行、早日复仇这几个字,如今能遇到杜三娘,他已是喜出望外,再加上这杜三娘再三强调这位老故人,便激起了他每根神经的迫切感,所以他夺门而去的迫切之情便可想而知了。
来到这三厓居的后山,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红枫之叶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荆轲显得有些茫然。他飞步而走,秋风划过他的耳腮却浑然不觉,他一边飞走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山上的每一处地方,生怕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而错过了与那故人相逢的机会。就这样徒步飞走了几里之后,突然在那山坳之中泛现出一道道绿光,直闪过了他的眼帘,荆轲随即便意识到,这可能便是杜三娘口中所说的碧水涟波潭了,于是,便一个箭步直奔那碧水涟波潭而去。
碧水涟波潭果然是全体通碧连山,仿佛便是这五彩斑斓的山峭之间的一道翡翠碧玉,这艳丽的阳光照耀下的涟漪,泛起一道道金光,直把这整个山坳点缀的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荆轲看着这漫山漫水的美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去仔细欣赏,直把目光扫视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企图寻找着老故人的丝丝踪迹。
可是当他上上下下、全全然然查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未发现丝毫的人影的时候,一股子失落之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难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那位老故人已悄然归去?抑或此处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一个个不自信不肯定的疑问一下子全涌上了荆轲的心头,自打他踏入江湖以来,他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和疑虑,可他却全然寻找不到一个他所期盼得到的答案。
追寻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荆轲依然一无所获,此时他不由得一阵茫然与惋惜。他本以为无功而返亦只好作罢,可正当他回首的那一刹那,顿时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一身绿萝裙摆,一头绛紫轻纱,无一不衬托出此人的秀外慧中,机智聪慧。荆轲当然识得这位故人是谁,可他满腹言语却难以言说一言尽出,是惊讶是欣喜,是激动是紧张,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感觉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最为贴切。于是他便能默默地注视着她,呆呆若棒杵一般。而与之相对的她,却也不发一言,只用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荆轲,亦似有千言万语,但却只能目光传递。
许久之后,荆轲终于开始有点回过神志来了,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的难以启齿:“公输…姑娘。”确实,如今的他,对于眼前的公输蓉,实在是不知作何称谓。
“荆…公子。”公输蓉见荆轲的称谓难免有些陌生感,于是便也只好以礼数之称回礼道。
“想不到居然是…你,我还以为是…。”荆轲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话题来应对眼前的公输蓉,便说半句支支吾吾半句。
“荆公子会以为是你师父?抑或师兄?还是另有他人?难不成荆公子如此机智细致之人,亦看不出此处的布置与机关塚地相仿吗?”公输蓉连着几个反问之辞,着实让荆轲措手不及,确实,按照荆轲这般有着极为深邃的洞察力之人,凭着方才杜三娘言语之中的透露和眼前碧水涟波潭的布置,早就应该猜到这位所谓的老故人便是公输蓉无疑,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公输姑娘言重了,荆轲一拙生晚辈,哪里有姑娘所说的那般神奇,只不过是受了师父师兄弟们的过于抬举罢了。”
“呵呵,想不到当年放浪不羁、口无遮拦的荆无涯,如今做上墨家钜子之位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会如此用这般文邹邹的谦恭之语了。”
“哪里哪里,公输姑娘又笑话在下了,我这江湖无赖痞子,哪里能担得起墨家钜子如此大任,只不过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荆轲见公输蓉倒显得自然许多,自己也便开始轻松起来,随即想起来此番入燕薊之重任,随即便与公输蓉道,“我看此地并非言谈之处,况且三娘和我师兄地坤已在三厓居久候多时,公输姑娘不妨与我一起移步三厓居,再则从长计议,不知意下如何?”
“既然钜子轲已令下至此,公输蓉又岂敢不从?”公输蓉一边说着,一边朝荆轲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荆轲虽然自是不敢以钜子之位自居,可又哪里奈何得了公输蓉的调皮,于是便也只好无奈的一笑而之,便随她一起回三厓居去了。
他二人且回到三厓居之内,便见杜三娘等人却已经是喝酒欢闹得不可开交了,这三娘本就是豪爽女侠,再加上这地坤、高渐离等人亦是江湖豪杰,英雄识英雄,相聚到了一起自然是干材烈火,举杯就来了。
“三娘好酒量,这碗算我地坤回敬三娘您的。”那地坤说罢,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一碗九重酿咕噜一口一饮而尽。
“好!好!好!”众人见地坤如此豪爽,便一同开始连声叫好地起哄起来。
那高渐离本也是好酒之人,见地坤饮酒如此爽快,便也再次举起酒碗,对着地坤而道:“地坤大哥海量,果然是同道中人,高某人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也敬地坤大哥一碗!”说罢,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随手便将碗中之酒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亦不忘翻手将空碗呈于地坤及众人查看。
众人待见高渐离手中的空碗,便又连连大声叫好,随即便一起朝地坤大喊道:“地坤大哥海量!地坤大哥海量!”
这九重酿虽然并不刚烈,口感倒是极佳,然则却是后劲十足,这地坤一连喝着喝着喝上了头,连着已经喝了八大碗,如今已感到双颊开始渐渐发热,头皮也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此刻却又架不住众人的起哄,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端起了酒碗,却见那碗中之酒泛起了晕圈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架不住了,惺忪之间却不由得开始闭上了双眼,准备饮下这最后一碗。
可是当他仰头正欲牛饮之时,却发现却无半滴酒落入自己的口中,睁眼一瞧,却见自己已经是双手空空,酒碗早就不翼而飞。于是立刻环顾四周,却见眼前一人正端着自己的酒碗,并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此时众人却也被那突入其来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便纷纷面面相觑。
那人一口将碗中之酒喝完之后,随手擦了擦嘴,对着众人道:“果然是上等的好酒啊,高兄弟看来是并未欺骗于我啊。”
地坤见得那来人真容之后,顿时半晌的酒劲也褪去了一大半,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随即便支支吾吾地吐露出几个字来:“钜…子师…弟。”
那来人自然是荆轲无疑,杜三娘见荆轲已返,脸上稍许一些惊讶,而后便随口说道:“原来是荆兄弟回来了。”
荆轲见了杜三娘,便也开口笑道:“三娘这九重酿自是酿的不错,不过我地坤师兄秉性敦厚,不好意思推却他人好意,方才我见他已是九分醉意,于是便替他代劳了。”
“哦,哈哈哈,荆兄弟果然是仗义之人啊,来,高某人陪荆兄弟再饮一碗。”此时,一旁的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顺势岔了开来。
荆轲对着高渐离笑了笑,缓缓端起酒桌上的酒碗,刚想豪饮,忽然那酒碗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只见荆轲一本正经地对高渐离道:“高兄弟,你说这三厓居的酒佳却是不假,不过这步步为营的诱敌深入之计你却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啊,在我饮下这杯酒之前,可否告知兄弟何时得知我真实身份而将我引至此地的?”
“这…荆兄弟此话何解?”高渐离并未料到那荆轲忽然翻起之前的旧账来,顿时陪着笑脸故意装作一脸无辜道。
“你在那酒舍之内故意抚琴,还装作无钱垫付那酒家的酒钱,可是你手上的那匹十弦碧玉琴却是珍稀之物,而且方才明明腰间鼓囊,却并非囊中羞涩之人,所以我料想你必然是想引我至此地啊。”
“这…”高渐离见自己的抛砖引玉之计已被识破,顿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诶,荆兄弟莫要见外,此乃三娘我的主意,之前我早已得到江湖豪杰的密报,说荆兄弟不日便会来燕薊参加弈剑大会,只是不知何时会到,便差高兄弟在附近设了局,日夜守候,只待一携带刻有七星宝剑之人一到,便想方设法引见至此,好与众位故人相逢。我又知荆兄弟平生嗜酒如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此时,杜三娘却在一旁作起一番解释为那高渐离打起了掩护来。
“三娘此番倒是煞费苦心,安排的周到啊,一步一动将我引至此地,此番还故意将我师兄灌醉,三娘既然知道我此番是为弈剑大会的要事而来,如此岂不是要耽误了我师兄弟的大事?”
“荆兄弟,这是哪里的话,三娘我这也是一番盛意拳拳,哪里是想误了荆兄弟的大事呢?”杜三娘随即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必在此多加解释了,三娘和高大侠的心意我公输蓉心领了,”此时,身在一旁的公输蓉已然知晓了杜三娘等人此举的深意,于是便打断了众人的言语,对那荆轲说道:“荆公子,三娘此番苦心必然也是为了我,将你师兄灌醉便是想多加挽留你师兄弟二人在此小憩一宿,还望荆公子莫要见怪。”
“蓉妹子,此事与你无关,全然是我杜三娘的主意,妹子你三年以来想方设法多番聚集墨家后遗,并在此地设下三厓居,其中心思大姐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怕我这荆兄弟不解风情,所以大姐我今日便替你挑头了。”杜三娘这人向来说话喜欢直言爽快,丝毫不懂的拐弯抹角,于是便直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杜三娘此话一出,荆轲顿时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也慌了些手脚。其实荆轲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公输蓉对自己的点滴之情,只是他此刻身负墨家大任和师父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为这儿女私情多加分心?再说,事情未完结之情,自己便是生死未卜之人,岂又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于是,便也只能故作深沉,佯装不知罢了。
“三娘你又胡言乱语了,荆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岂能拘于这些小节,今日墨家众人得以相聚于此,还需从长计议这弈剑大会之事,高大侠,您说是不是?”公输蓉见杜三娘冷不丁搅了个底朝天,弄的荆轲甚为尴尬,便立刻借着高渐离岔开了话题。
“对对对,昨日我亦听闻秦国已出动大军前往楚国边境巨阳,领军之人便是秦国大将桓齮,又有王翦父子作为副将,还有韩非韩司过作为监军,看来楚国此番是凶多吉少啊。”高渐离随即便接了个顺口,只三言两语便把此次秦楚之战概括了个周全。
“哦,想不到大家消息如此灵通,秦国大军尚未到巨阳,尔等便已知晓周全了。不过依荆轲看这楚国未必处于劣势,秦国虽然来势汹汹,然则桓齮与王翦父子向来不和,即便有韩非监军,恐怕也难以顾全首尾,倘若楚国有意挑起主帅与副帅之间的不和,这盘棋的输赢就难说了。”荆轲也顺势转了话题,直把自己的看法抖落了出来。
“嗯,荆兄弟果然足智多谋,此番克敌之计竟然被荆兄弟一语道破,真不愧为墨门钜子,反正这里的各路豪杰亦是仰慕墨门已久,既然墨门钜子在此,我看不如一切就听从荆兄弟号令了,大家以为如何?”杜三娘见荆轲一语中的,看待问题的眼光又如此偏僻入里,于是便当着众人抬了几句荆轲,其意下便是要推荆轲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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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钜子轲三厓居故人相逢 韩非子巨阳城诈降遭陷 中下下下
众人一听杜三娘的话,顿时都有些惊疑,纷纷面面相觑,因为按照他们所知的江湖传闻,墨家钜子腹是一位运筹帷幄、武功盖世、仙风道骨的神人,可如今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年少之辈,竟然就是那墨家钜子腹的传人。尽管杜三娘极力抬举了荆轲,然则众人却一时之间并未做出一呼百应的举动。
此时,高渐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于是便手指一闪,手中的十弦琴便闪了开去,只听一声急促的音符直奔那桌上的酒壶,随即他回手一转,那酒壶便飞身到了自己的手中,于是,他便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荆兄弟须能饮了我壶中之酒,一敬众人方能领这钜子之称。”
众人得见高渐离有意要为难荆轲,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高大侠乃当今独一无二的神指琴侠,其奏出的九霄幻音无人能解,这位小兄弟若是能饮的了高大侠手中的酒,那我等便心服口服。”
荆轲一听,随即便微笑道:“高兄的九霄幻音我荆轲自然是不及,但是要我敬众位前辈一杯,我荆轲自然是义不容辞。”说罢,朝那高渐离行了个礼数,便伸手去取那酒壶。
这高渐离本就有意要试一试这荆轲的斤两,哪里能这么容易让其得逞,于是,便随手一个宫音便弹了出去,直将那酒壶弹飞了出去。荆轲手疾眼快,随即便一招践墨随敌,一个闪步便将那酒壶给扶住。
高渐离哪里肯就此罢休,随手翻转琴腹,拨弄其十弦琴“舌穴”、“音池”两个暗槽,便见两道气劲直逼荆轲而去,荆轲见势不妙,便只好回手一转,暂时松开了那酒壶,那酒壶失去了外力,便顺势而落,直向那地面落去。荆轲随即脚步一闪,一招引绳削墨,用那脚尖将那酒壶稳稳接住。高渐离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要让荆轲难以得逞,即便一招打碎那酒壶也在所不惜,于是连着手中的五指齐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共振,直将那荆轲团团围住,那九霄幻音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只一阵共振,便将那酒壶震了个粉碎。
高渐离见酒壶已然震了个粉碎,尽管手段有些下作,但却已胜券在握,随即便慢笑道:“荆兄弟,你这壶酒怕是敬不了众位豪杰了。”
众人见那酒壶的碎片已然散落一地,随即也跟着高渐离没好声的大笑起来。而那荆轲呢,面对散落一地的碎片,稍微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口中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酒具就如此焚碎了,不过还好还好,这九重酿的美酒尚未浪费。”
高渐离见荆轲突然出了此言,不由得满腹惊疑,连连反问道:“荆兄弟此话何意?”
荆轲却也不作答,只对着众位侠士抱拳行了个敬酒之礼,口中只吐了一个字“请”,言罢便仰头张口,但见那空中却有一道酒柱从天而降,直入那荆轲口中。荆轲一气呵成,一口气将那从天而降的酒柱一饮而尽,随即便借着那酒兴长哈了口气,又举起袖腕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酒滴,大呼一声:“好酒!”
此时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幕惊喜惊了个目瞪口呆,那荆轲竟然在无任何酒具的情况下一口饮下了这壶中之酒。原来方才在那酒壶被震碎的一刹那,那荆轲便使出内力将那壶中之酒旋流而起,直聚在了自己头顶之上,只待时机一到,便释放了那股凝聚的内力,那酒柱便顺势而下,直落入荆轲的口中。
荆轲饮完美酒之后,便对那高渐离说道:“多谢高兄赐小弟一个如此痛快的饮酒之法。”此时的高渐离自然也被荆轲这出其不意的手法惊的无言已出,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抱拳致歉道:“荆兄弟技高一筹,高渐离甘拜下风,自即日起,高某但愿受荆兄弟之令,再无为难之言。”
“诶,高兄弟言重了,大家同为锄强扶弱的江湖义士,又何来受令之说?”荆轲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一把扶住高渐离连连谦让道。
“荆兄弟技高而不外漏,受宠而不骄纵,不愧为墨家钜子腹的接任人,高某人在此心悦诚服,我想众位兄弟已亲眼目睹荆兄弟的为人品性和才能,想必此刻众位的心境已然也与我高某人如出一辙。”
众人一听高渐离这般话语,纷纷跟着一起附声而道:“墨家钜子轲大道无上,我等心悦诚服,愿就此以入墨门,随时听从钜子号令。”
“众位兄弟的心思荆轲在此拜谢了,墨家能得到诸位的认可,荆轲自然感激不尽,然则荆轲本是临危受难于家师钜子腹,钜子之位也是暂代我师兄天乾之职,难以就此臆下决断,再则墨门入门门规颇为严格,须历经考验方可入门,众位如不嫌弃,荆轲愿收诸位为墨门代门生,待我大师兄天乾决断之后再一并入我墨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高某素知墨门门规向来森严,荆兄弟有这番顾虑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高某方才已言语既出,愿受荆兄弟之令,所以一切但由荆兄弟定夺便是。”
“一切但凭荆兄弟定夺,我等只管奉令行事。”众人也跟这高渐离一并拜让起来。
“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荆轲,那即日起,荆轲便与众兄弟以兄弟相称,同为墨家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以谋生计。”
此时,身在一旁的地坤酒已醒了一大半,却听荆轲如此说道,急忙拉着荆轲道:“钜子师弟,这不太符合墨家的规矩啊,墨门中人见钜子向来都须行觐见之礼,何以如今以兄弟相称,这岂不是乱了身份?”
“诶,地坤师兄,众位兄弟如今并未真正入门,我也只是个代钜子,诸多繁琐的礼节只会让我与众兄弟显得生分,所以都一并免去吧。”
“这…”地坤虽然心知这大不符合墨家规矩,然则也只得随了荆轲的意思,停顿半晌之后,只得无奈道:“也罢,一切但听钜子师弟之意行事吧。”
高渐离等人打探的消息一点不假,此时的秦国大军在主帅桓齮、副帅王翦父子、监军韩非等人的率领下,一路东进,不下数日,便已抵达逼近楚国边境之城巨阳。不过令桓齮等人极为头疼的是,巨阳城城坚壁固,城下便是淮水天堑,要想攻城,必先渡水,秦军本就不习水性,再加上此时已是舟车劳顿,所以一时之间只好隔江观望。而此时,楚国早就派了领兵娴熟的项燕为将,固守巨阳,项燕乃楚国名将,曾三天三夜不息大败秦将李信,破敌二十余万人,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此时秦军锐气正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小心应敌。
“桓大将军,你如此缩头畏尾已经三日,再不攻下巨阳,只怕士气要受大损,我看不如你于本将十万精兵,本将不日便可拿下巨阳城。”此时的王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性情,便开始向桓齮请军拔城了。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番敌将乃楚国名将项燕,再则巨阳城亦有淮水为堑,要想攻克此城,恐非易事,且待我等商量出破敌之策,方能挥军拔城。”而韩非早就知道王翦会有匆匆攻城的念头,于是立即在一旁制止道。
“韩司过说的有理,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大营精心训练了三年,今日出关首战,必然要战则必胜,否则便会挫了将士们的士气,所以此战必须谨慎为上。”桓齮本就与王翦不和,此番韩非出手相阻,他自然与之一气相投。
“想我王翦率领的大秦军队,当年力破韩都新郑,只身擒了那韩王,后又挥军直破赵邯郸,诛了李牧,拿了赵迁,如今区区一个楚国,又岂在话下?韩司过如此言语,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翦自然是不服桓齮和韩非,于是立刻反驳道。
“王将军的神勇自然是天下皆知,当年三十万秦军攻克区区一个墨客山庄,便折损了大半精锐,弄的大王大怒,怒罢王大将军的大将军之职,以至于王将军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这全然是将军冒进之祸,难道将军至今还不长点记性?”桓齮此刻自然也是针锋相对,句句话里有话,直冲王翦的要害而去。
“桓齮,你…”王翦被那桓齮点中要害,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此时韩非从旁而道,“请注意下军中之礼,桓大将军乃领军主帅,你乃副帅,怎可直呼其名?此乃大不敬之罪,倘若要追究起来,怕是要军法从事矣。”
“韩非,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且退下!”此时的王翦更是显得有些暴跳如雷,直指韩非大怒道。
“王将军!”桓齮见王翦如此嚣张跋扈,便也大声喝道,“本帅本着同僚之礼尊你一声将军,你可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你王翦当年独掌大权之时了,且不要过于嚣张,免得本帅迫不得已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桓齮这一厉声喝道果然显出几分成效来,王翦终究还是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已成虎落平原之势,要想跟桓齮叫板,最终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只得愤愤地“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诸位将军,目前以敌我双方的局势来看,强取乃下下之策,不知诸位将军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桓齮见王翦不再发话,便试着问起众人来。
秦国的将军之中,有一大半是跟着王翦东征西讨过来的,自然与那王翦有着几分交情,此时即便桓齮如此发话,众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既如此,那今日诸位将军先且退下,容桓某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再召诸位详议。”桓齮见无人献策,便只好遣散众人,另想他法。
只待半夜时分,桓齮的大营跟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营帐之中便闪烁起几许微弱的烛光来,那忽闪忽灭的烛光逐渐将两道人影透射到了帐幕之上,那两道正襟危坐之影,却正是桓齮和韩非。他二人夜半秘密商议军情,必然是为了躲过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今日我等与那王翦多番不和,诸位将军必然看在了眼里。”
“是啊,众将官多半是王翦的亲信,如此只怕是要乱了军心啊,韩司过,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不必烦恼,此番营帐之中的争端,乃我故意挑起,要的便是这公开的不和。”
“哦?韩司过此话何解?”显然,桓齮并未猜透韩非的心思。
“此番巨阳城有淮水天堑,城中又守卫森严,守城之人又是楚国勇猛过人的名将项燕,若是要正面冲突,只怕我们吃亏在先,所以唯有智取方能成功。”韩非一步一句不紧不慢道。
“嗯,能够智取必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这如何智取,还望司过细细道来。”
“今日将军您与王翦公开闹翻,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座的诸位已都看在了眼里,相信不久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那项燕的耳朵里。项燕其人,虽勇猛过人,然则却缺乏智谋和眼力,容易轻信谣言,只要我以你二人不和为由,借机向那项燕假诈降,他必然信以为真,届时再布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破取巨阳城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桓齮显然对于此法尚且保留怀疑,于是便又担心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多年的老将,此番仅仅因为与王翦不和便要降了楚国,怎能令人信服?”
“大将军担忧的是,不过大将军不要忘了,当年秦赵之战中,大将军于武城破敌三十万,斩杀赵军统帅扈辄,而后才能一路破敌,直拔赵都邯郸,如此巨大的功劳,却被那王翦一纸捷报,将大将军您的功劳抹的干干净净,却全然将首功据为己有,此乃其一;其二,此番东进伐楚,大王虽然委将军您为大将军,但是又委任王翦为副帅,而且所差遣的将领大部分是王翦昔日的手下,如此显然是要架空大将军的兵权。此两点,乃阵前领军将军的大忌,所以韩某以为足以让那项燕信了一半。”
“嗯,韩司过果然智慧过人的谋士,此两点确实足以说动那项燕动心,然则司过却说还只有一半,且问司过,那另一半作何取?”
“这另一半嘛,还需借用将军贴身之物一用,方可令项燕全然信服。”
“韩司过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将的贴身之物,本将自然愿意一并奉上,以破巨阳。”桓齮得那韩非如此一说,自然信心满满,随即便随口应承道。
“将军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就直言了,此物便是将军用来号令三军的秦军虎符。”
可待那韩非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之时,着实将桓齮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韩非会如此大胆,竟然向其索要如此举足轻重之物,于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胆韩非,休得胡言!”
“嘘…”韩非立刻捂住桓齮的嘴,急忙轻声而道,“大将军莫要激动,若是吵醒了他人此事便功亏一篑了。”
桓齮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于是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质问起韩非道:“韩司过可知虎符何等重要,岂可随意借做他用?”
“大将军息怒,韩非岂会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然则大敌当前,若是要令那项燕完全信任你我,唯有用此物才能骗开巨阳城的城门啊。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巨阳城,韩某以为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桓齮听了韩非的言语,又仔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也罢,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之法方可制敌,韩司过此举虽说是兵行险招,然则却不失为破敌妙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妥善保密。”
“大将军大可放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况且此事经由韩某亲自去办,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骗的开巨阳城的城门,取回虎符不过是易如反掌,届时诸将领只会拍手赞的大将军的智谋,无人会去理会动用虎符一事。”韩非自然知道桓齮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于是便细心解说道,以便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帅便交由韩司过你去办妥了,”桓齮一边说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兵匣中取出虎符,慎之又慎地递给韩非,待韩非伸手过来接托之时,又紧紧抓住韩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韩司过切记要小心行事啊,不然一旦出了差错你我人头不保啊。”
“将军且宽心,韩某绝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这样的玩笑的。”
“好,那韩司过尽快安排,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诺,韩某即刻便回营,亲手草拟那诈降书,星夜飞鸽传书前往巨阳,呈报于那项燕。”
韩非说罢,便小心托着虎符匆匆回营了,出营之时,还不忘四下里张望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方才放心回营。可他哪里知道,方才就在他与桓齮私下里商议诈降之时,营帐之外早已有个黑影在鬼鬼祟祟附耳倾听了许久,他与桓齮静心策划的布局,此刻却已被他人探听的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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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上上
85_85155次日晌午,晴空万里,韩非踱步于营门之外,表面上是在视察军营外将士们的士气,实在是在苦苦等候项燕的回复。他一步一步,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还不停地举目张望,心中已是十分的焦急。虽然他对于项燕其人的性格颇有了解,诈降书也写的更是言辞凿凿,情深意切,然则对于那项燕是否能中计却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在他全然没了主意之时,忽然营门之外一阵“咕咕”的响动,韩非一听,心中不由得窃喜,因为那显然是信鸽回来时所发出的信号。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营门之外,果然瞥见一只信鸽在周围扑腾着翅膀,咕咕地鸣叫着。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信鸽边上,迅速地将其脚上缠绕的信函解下,便快速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待四下里无人之时,方才解开一阅。只见上书一行篆体小字:“三日之后,携虎符于淮水畔御水亭相见。”韩非一看此言,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所使出的诈降之计似乎业已成功了一半。此时最为要紧的便是尽快禀报桓齮,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按照约定,三日之期的约定很快便已到来,韩非庆幸的是这三日来,王翦等人似乎并未有什么不稳的举动,否则这三日的秘密安排,将大不尽如意。但他似乎也对自己的预判有些高估了,因为往往一切看似很顺利的事情,到最后反而会一路挫败至深渊谷底。
这日,韩非按照约定,领着小部分心腹和层层保护的虎符,秘密向淮水畔的御水亭进发,而桓齮则领军断后,待韩非确认一切安全妥当之后,方可便宜行事。韩非一大早便早早地来到了这御水亭,不过奇怪的是他左等右等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项燕等人如约而至。如此重大之事,韩非觉得项燕断然不会如此当儿戏,此刻等了这许久却不见踪影,定然是出了什么状况。此时,韩非忽然开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仔细开始回想之前的每一处细节,希望能查找出自己的疏漏之处。然则就在他仔细回想之时,忽然丛林之中一道急促的响动一闪而过,就在转瞬之间,便见一列人影从中如疾电般窜出,一下子冲到了韩非的跟前。
那韩非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出现在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却听到领头的人?大喝一声:“韩非,你不思泣首以报王恩,却在大敌当前之际通敌卖?国,现如今已是被我等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讲?”
韩非被那人的话语一惊,遂定睛一看,那在军列之中威风凛凛之人正是前日里与之反目的王翦,不过如今不同的是,此人已不再是当日忍气吞声的模样,而是横眉竖眼,一副怒目圆睁地对着韩非大吼道。
“哟,原来是王将军,真是幸会幸会,今日韩某心境烦躁,出来饱览一些青山绿水,不想王将军也有此雅兴,与韩某一起会一会这淮水畔御水亭的美景啊。”从那王翦方才喊出的话语和他此刻趾高气扬的模样,韩非心中已知大事不妙,可他仍然故作镇定,以便应对。
“韩非,本将没空与你在此多费唇舌绕弯子,你通敌之事业已败露,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事情为好。”王翦丝毫不让,咄咄逼人道。
“王将军,你此话何意?韩某劝将军无凭无据切不要胡言乱语,以免乱了我军军心,到时候大王跟前不好交代。”韩非不知道王翦从哪里得知了此事,但是在事情未清晰之前,他自然不会轻易就范。
“哈哈哈,韩非,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看来我不使出点杀手锏你是不会伏罪的。”王翦一边大笑道,一边缓缓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张信函来,只声念到,“尊将项公:素闻项公领兵有方,又有万夫不当之勇,经百战而无败绩,今日秦国举兵犯境,秦王误任桓齮、王翦为主将,此二人平日里素有不和,且桓将军虽为主帅,却处处受制于王翦,已是苦不堪言,将帅不和则兴兵必败,韩某纵观局势,已识得其中利害,今愿下降于项公,并奉上秦国遣军之重印虎符以聊表韩某诚意。”王翦缓缓高声念完之后,对那韩非又冷笑道:“韩司过,这可是你写于楚国大将项燕的亲笔书信,你还有何话好讲?”
“王将军,这书信并非韩某所书,恐是楚国奸细栽赃陷害于我,好令我军乱了分寸,王将军切莫听信贼人谣言啊。”韩非自知事情已然败露,却仍然想做最后一丝挣扎。
“韩非!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伏法,三日之前你的降书已被本将截获,你所收到的回复上所书的三日之约不过是本将为了将此上报大王而所用的拖延之计罢了,那项燕根本就没有收到你的降书,如今我在此久候多时,便是要人赃俱获,将你与桓齮逮个正着,看尔等还有何话说?只可惜没能擒住桓齮那只老狐狸,否则便是一箭双雕了,来人,给本将将韩非逆党统统拿下,将遣军重印虎符搜出来!”
“诺!”左右将士只待王翦一声令下,便齐刷刷地冲向了韩非和他的几个亲信随从,团团将其围住,未等韩非等人挣扎,便一一将其纷纷按倒在地,另外的几名将士便开始搜查起虎符来。
“王翦,你好大的胆,竟敢随便擒拿朝廷重臣,待韩某回朝,定要弹劾于你!”韩非一边死命挣扎着,一边怒喊道。
“哈哈哈,”此时的王翦只声大笑道,“韩司过,本将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本将若无丞相的手谕,怎敢随便擒拿于你,昨日丞相的手谕便已到,本将的拖延之计已经奏效了。”
韩非自知自己已经中了王翦的鱼龙混珠之计,此刻已然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所以不得不就地被那王翦的护卫牢牢地按了个扎实,此刻他对于自己的行事草率已是懊恼不已,然则却是已经悔之晚矣,不过唯一让他还有所庆幸的是,桓齮尚未出落入那王翦布下的圈套之中,在他看来,只要保的桓齮周全,他日或许还尚且有一线生机。
只待王翦领着众亲信押解着韩非等人直往秦军大营之时,桓齮却还在翘首以待,他苦苦久候的信号却迟迟未有得到,此时的他已是心急如焚。对于他来说,他与韩非所行的计策本是剑走偏锋之计,一旦失了分寸,便会方寸大乱,必要折损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不但急,而且还受怕,焦虑与惊恐已然包围了他,让他渐渐失去了方向。
当他一眼瞥见王翦一行人之时,顿时胸中如被一块巨石所压,竟然一口气半晌喘不过来。因为他最为担心的事情恐怕终于还是要到来了。而当他再仔细查看那浩浩的一路人之时,顿时不由得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因为那一路人之中,有几人却是被牢牢绑缚押解而来,其中一人便是自己最为得力之人——监军司过韩非。
王翦缓缓来到桓齮帐前,得见那面色苍白的桓齮,自然知道其为何如此惶恐,然则却手中苦无把柄,所以亦只能装作不得而知。不过他谋划着一会儿若是让那韩非与桓齮对质起来,只怕其中必定会漏洞百出,届时再治那桓齮的罪亦不迟。
“王将军,这番兴师动众的来本将军营之前,却是为何?”桓齮见王翦趾高气扬的到来,故意先下手为强地问了起来。
“哼哼,大将军,莫将今日此番前来是给大将军带来一番厚礼。”王翦冷笑着说道。
“哦?王将军真是有心了,那本将岂不是要恩谢一番王将军。”
“哈哈哈,那倒不必,只怕大将军见了此番厚礼之后未必再有心情感谢于我,”王翦大笑着,随手一摆,便吩咐左右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左右“喏”了一声,便将韩非等人押解了上来,伏首在了王翦与桓齮的跟前。
“大将军可认得此人啊?”王翦随即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跪拜在地的韩非,饶有是非地挑衅道。
桓齮当然识得那下跪之人便是韩非无疑,且从当前的情势来看,韩非私下里会晤楚国项燕必定是泄露了风声,才会被王翦逮了个正着。然则他此刻却只能装作局外之人,揣着明白却只能装作糊涂道:“此人莫非是韩非韩司过?不知韩司过犯了何罪,将军却要这般为难韩司过?”
“大将军,韩非他所犯何罪,想必你心中比我更为清楚吧?”王翦则自是得理不让,反声质问起桓齮来。
“王将军,你的言语却是让本将越发听不懂了,这人是你抓到我这里来的,却为何质问起本将军来?”
“哼哼,韩非乃大将军的贴身军师,他有何忤逆的作为,大将军岂会不知?只怕是大将军亲自指使,抑或也说不定呢?”王翦依然不依不饶道。
“王翦,无凭无据你切莫信口开河!”桓齮一听王翦此言,立刻大喝道,以此来撇清自己的关系,殊不知其勃然大怒反倒是正中王翦的激将之法。
“呵呵,大将军暂且稍安勿躁,只待本将与韩司过一一对质便见分晓。”王翦见桓齮的怒气已经暴露了自己参与其中,顿时更是不慌不忙地问起那韩非来,“韩非,本将且问你,你通敌卖?国之事,可是有人指使?若是有人指使,却是何人?只要你从实招来,本将自会奏明王上,你也是受人教唆,届时自可免去你株连九族之罪。”
“呵呵,王将军恐怕多虑了,此事乃韩某一人所为,却与大将军无半分瓜葛,所以王将军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此时的韩非却只是冷冷笑道,却无半分惧意。
韩非的这番应答却让此时如坐针毡的桓齮顿时镇定了许多,他只怕那韩非受不过王翦的威逼利诱而把自己也拉下水,如今看来,韩非却是一番铮铮铁骨,倒是自己轻看了他了。
“韩非,这投敌之事我自然能信你一人所为,可偏偏这三军虎符乃大将军的权重之物,你区区一个司过,却又如何能得到此物?所以本将以为必是有人合谋而为之。”王翦自然不相信这是韩非一人所为,便从左右托盘之中缓缓取出了虎符,故意在那桓齮跟前停顿了些许,而后对着那韩非再三查问道。
“我奉为秦军司过,有监军之职,难免要与大将军走的近些,轻易入得大将军的营帐也不会引人怀疑,所以盗取大将军的虎符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并无半分不妥之处。”韩非一边头头是道地说着,一边暗自朝那桓齮使了一个眼色。
桓齮从韩非泰然自若的眼神中,已然知道那韩非心意,此事韩非便是要一力承担下来,而他所使的眼色便是要告知桓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韩非,你若再执迷不悟,就算是本将也救不了你了,通敌乃株连九族之罪,你可为你的家眷子嗣考虑一二?”王翦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搬出了韩非的满门来威胁于他。
可那韩非岂是那么容易便屈服于王翦淫威之下的,他很清楚此时若是真的和盘托出,那便再也无翻身的余地了。所以他对于王翦的话语却未显露出半点在意,只是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王将军还是不要白费气力了,韩某一向敢作敢当,此事是否通敌卖?国还由不得王将军的一面之词,还需王上亲自裁断。”
“不错,韩司过盗用虎符定是另有隐情,一切王上定会查明真相,王将军此时妄下论断是不是为时尚早?”桓齮此时立刻接下一番顺势之语反击了那气势汹汹的王翦。
“哼,桓齮!韩非!尔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有调兵虎符和通敌书信在手,韩非通敌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大将军虽无正面参与,然则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王上已遣下手谕,韩非就地擒下,桓齮暂且罢去大将军之职,由王翦掌替接任,一切待查明之后再作定夺。”王翦说罢,便从怀中取出布帛密函,举手厉声大喝道。
桓齮被那王翦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个一身冷汗,因为他从未料到,嬴政这么快就下定了手谕,此时自己大将军之职若被革去,落入那王翦手中,想要翻身阐明真相恐怕就真的难了。他战战兢兢地下了跪,举手齐额道:“桓齮叩领圣谕。”
王翦见那桓齮如此惊慌失措,不免心中一阵得意,不过唯有令他有些许遗憾的是,不能立刻将那桓齮一并收押,所以只有先将桓齮、韩非等人暂且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再另想办法将其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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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上
那日夜半十分,秦军大营发生的重大变故让许多将士寒心不已,许多平日里与韩非来往甚密的将士,深知韩非为人,断然不会相信韩非会通敌卖国,此番多半是中了奸人的毒计,可又迫于人微言轻,弄不好自己也脑袋不保,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多言。而与之相反的王翦等人,却是不甚得意,而此时正与一名不素之客对饮甚欢。
“哈哈哈,此番多亏了蓐收侠士及时伸以援手,才使得我等能够轻易将韩非、桓齮一干人等通通拿下。”王翦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自是十分高兴地举杯对着那不素之客多番言谢道。
“王大将军言重了,在下只是听命于我师兄钜子皞得吩咐,特来此地暗中助王大将军一臂之力而已。”那不素之客却是一番怒眉圆目,谈吐之间便也是十分死板教条,看上去当属不甚好说话之流。
“诶,蓐收侠士如此便是见外了,你既然是奉了你家钜子师兄的令来助我,便是我王翦的同道朋友,今日必要饮了这番酒,方显得你我兄弟同心同德。”王翦继续厚待那蓐收道。
“既如此,那在下便饮了这杯酒,也不负王大将军的一番盛情难却。”那蓐收见推却不掉,便只得说着一口饮下那杯中之酒。
王翦见蓐收如此豪爽,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为那蓐收继续斟酒,便又试探性地问道:“蓐收将军好酒量,只是不知将军为何如此神机妙算,得知那韩非有谋反之心?”
“此事说来亦非我一人之功,其中还需多谢李丞相神算,”蓐收此时自是不敢居功,在加上他亦是心直口快之辈,所以便一五一十将此事和盘说于那王翦听来,“当日,我收到我钜子皞师兄的密令,说是李丞相有命,需日夜盯紧韩非、桓齮等人,称不日便有此二人谋逆的变故。我便乔装成一名兵丁,日夜守在军营之内,果然暗中得知韩非等人想要用诈降之计引那项燕上钩,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日,在下便截获了他写于项燕的密信,一面并假传了书信于他,一面立刻通禀李丞相,并约定三日之期以拖延韩非的计划。而后,王大将军手中便有了李丞相的手谕,今日自然便可一举将韩非、桓齮等乱党一网打尽。”
“什么?你说这手谕乃李丞相所书,并非王上亲诏?”王翦起先还听着很是赞许地点着头,忽而听到那最后一句之时,顿时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刻反问起蓐收来。
“不错,当初丞相密函中只关照在下见机行事,再加上此乃机密之事,本不允让王将军知晓,不过如今一切顺风顺水,所以才将此事原委告知于王将军。”蓐收低声细语道。
“这…”王翦一听事情原委却是这般,心中不免开始担心了起来,“韩非虽有通敌之实,然则按照他的官位品级,我等只可将其扣押,并不能将其铲除,桓齮虽有帮凶之嫌,然则却无真凭实据,随意罢黜他的大将军之职,却也不甚妥当,万一王上要追究起来,恐怕我等都难逃一劫啊。”
“呵呵,王大将军久谙世事之人,难不成区区这等小事会难倒大将军您?”蓐收只是呵呵笑道,却故意卖了个关子。
王翦虽说是深谙世事的老手,可是欺君罔上之事却从未做过,别说是做,即便是多想也不敢有此念头,因为他深知嬴政其人,天性本就多疑,而且心狠手辣,自己当年手握秦国兵权,已是惹得他多番猜疑,若是要稍许被他抓了些把柄,只怕项上这颗人头早已落在了端头上之上。如今蓐收即便如此怂恿于他,他亦不敢有多心之念,于是十分诚恳道:“王某不才,还请蓐侠士赐教一二。”
“哈哈,”蓐收听罢,哈哈大笑道,“我看并非王大将军不才,而是不敢而已。将在外,君令难受,便可便宜行事,迫不得已先斩后奏,并无不可。”
“蓐侠士的意思是—”王翦不敢脱口明言,只得轻轻挥起手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而后又担忧道,“只怕证据不足,难以为之啊。”
“要想这样铲除桓齮,当然不易,然则若是想要铲除韩非,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韩非身为监军司过,按理当由朝廷发落,即便我等擅自将其先斩后奏,只恐也要落下个越俎代庖的罪责啊。”
“倘若他的罪责坐实了,即便他人有非议之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如今有桓齮为其说情,众人之中本就有拥护他的人,如何能将他的罪责坐实?”
“倘若桓齮也一口咬定韩非通敌之事属实呢?”
“这如何可能?”王翦一听,极为诧异道,“韩非乃桓齮亲信,且其为桓齮尽心尽责,乃桓齮的左膀右臂,桓齮如何肯亲手斩去自己的臂膀?”
“丢车保帅乃棋弈之中常用的招数,桓齮本就是个轻信弃义的小人,如今他自己身受泥潭之际,只要能救回自己,即便是自己的臂膀,也照样能够舍弃。一旦桓齮没了韩非,他便如猛虎没了锋利的爪子,届时也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王翦听罢,顿时心中也有了几分宽慰,于是便抱着些许期望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一试,但愿一切如蓐侠士所言。”
“王大将军放心吧,只要我等答应桓齮一切罪责推在韩非身上,他必然欣然应允。韩非一除,我等再奏请王上,弹劾桓齮丢失虎符如此重要的信物,且放任自己下属投敌卖国,如此失职失察之罪,王上必然震怒,届时必然重责于他,以后他桓齮即便再想翻身,只怕是再无时日了。”
“哈哈哈,蓐侠士妙计,让本将不得不心悦诚服,来,本将且敬侠士一杯,聊表敬意!”王翦听罢,立刻欣然大悦,随手便举起案头的酒杯,敬了敬蓐收。蓐收便客随主便,只是略微以示敬意,回了下礼,便微笑着缓缓将杯中之酒饮去。因为对于他而言,王翦对他的敬意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所欣喜的是,某人交代自己的任务,他如今已经毫不费力地圆满告捷了。
而此时在咸阳城外的深幽墨居之内,却又上演了一场可怕的恶毒阴谋。深幽墨居原本是墨家相夫氏之首孟无形秘密建造的幽暗之地。此地曾纠集并训练出了大批的相夫氏的杀手刺客,其中最为凶狠毒辣的便是蓐收、太皞、祝融、玄冥四人。这四人的封号原本出自上古四大神兽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可是由于之后公输家祖师爷公输班依照天方星宿造出了依据四大神兽为雏形的机关魔兽,之后各路诸侯争霸的战场上便频频出现了这荼毒生灵的绞肉机,至此之后,四大神兽便从此华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四大魔兽。尽管之后四大魔兽遭到墨家师祖墨翟的破解而被封禁,然则四大魔兽给江湖之人深灼下的创伤却是久久挥之不去的。而孟无形便就据此将令人噤若寒蝉的四大魔号封于自己秘密培养的四大刺客,并分别委派潜伏在各个要害之地,以便有朝一日能够一统墨门。
自孟无形与钜子腹在墨客山庄一并归去之后,如今的深幽墨居也是深遭重创,众多相夫氏的弟子和长老虽然表面上迫于钜子皞的狠毒而服从他,而暗地里则是多有不服太皞自封自己为钜子的独断专行,真正唯命是从于太皞的莫过于蓐收、玄冥、祝融几人。正是因为如此,太皞不得不依靠李斯的权位,树立他相里氏一门的威信,不过这终究只不过是利益使然,因为按照他深不见底的野心,断然不会愿意屈居于李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之下的。
“太皞师兄,今日为何如此神采奕奕,莫不是得了什么喜事?”玄冥得见太皞容光焕发之态,顿时有意迎奉拍马,对着那太皞笑问道。
“嗯?”太皞一听玄冥对于自己的称谓,顿时便极为不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斜视了那玄冥道。
玄冥得见太皞如此反应,得知自然是自己方才说错话了,回头一想方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太皞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自己的师兄了,于是便立刻连连致歉道:“哎呀,师弟该死,都怪师父在世时叫的习惯了些,方才竟一时忘了尊卑之分,还望钜子师兄见谅。”
“师弟你也无需太过自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注意着便是,”太皞一边深沉着脸一边低沉着声音而道,“你我本为同门师兄弟,按照道理也不必过于拘于礼数,不过墨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训教不严则无以立足。”
“这个玄冥自是明白。”玄冥满脸惊慌之色,连连点头道。
太皞见自己要的结果已然达到,便不再有所深究,对于方才自己有意无意的言语,他自然是心中默默得意,这墨家钜子之位所带来的虚荣感让他越来越有了享受的感觉。不过眼下正是自己用人之际,所以他深知尚不能过多迁怒于像玄冥这样的得力下属,所以他又故意装作不以为然道:“明白就好,不过你方才询我之事,却也被你猜中了几分。”
“哦?那令师兄…哦不,是钜子师兄所喜之事却是何事?”玄冥差点又说错了言语,不过这次还好转的快,急忙改口道。
太皞这次并未多加追究玄冥的错词,只是一番得意之色道:“你蓐收师兄刚刚飞鸽传书过来的捷报,上书‘韩非已可除,桓齮即失势’。”太皞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递过去一张密函帛书。
玄冥小心翼翼地接过密函,有点不敢相信道:“却有如此之快?”
“我早知桓齮不过是胆小畏事的小人,韩非虽有旷世之才,只可惜错逢这等主子,便只能算他命途不济了。”
“如此那李丞相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劲敌?看来不久他便可权倾秦国朝野啊。”玄冥不禁有所感叹道。
“哼哼,李斯这招借刀杀人的毒计确实为他铺平了独揽朝政的道路,韩非一死,桓齮失势,剩下的便只有孤掌难鸣的王翦了,要想除掉王翦,以李斯的心计,便也是早晚之事。”太皞冷冷道。
“那实在太好了,一旦李丞相掌势之后,必然重用钜子师兄,届时我墨家相夫氏便可重归百家之首了。”
“师弟你想得过于简单了,李斯其人,虽有创世之才,却是阴险狡诈之辈,如今我相夫氏势不得已才与之相谋,只怕日后他一人独大,便有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念头,届时他想铲除我们,便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啊?这应该不会吧,我相夫氏今日为其如此尽心尽力,他日后却要过河拆桥?”玄冥一听,随即感到十分惊恐,满心惶惶道。
“过河拆桥?哈哈哈,他李斯日后即便得势,也休想过河拆桥!”太皞一阵大笑,随即咬着一字一句冷冷道,“今日他虽能除去韩非和桓齮,却是使的矫诏私刑,此事若是被秦王知道了,他必然死无葬生之地。我已命蓐收将此事暗地里透露给了王翦,只要王翦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李斯想要动他却也并非易事,届时两虎相争必是互有损伤,而我便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哦—”玄冥听了太皞的言语,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师兄雄才不亚于师父,有师兄如此妙计,何愁墨家相夫氏不名震天下!”
“不然何以由我太皞来坐墨家钜子这把交椅,而不是师弟你呢?哈哈哈……”听到玄冥的夸赞和奉承,太皞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却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之情,只一阵忘我的暗讽起玄冥来。
玄冥却也不多言语,只跟着一阵尴尬的笑容,心中却是极为不快,但却也无可奈何。
“方才师兄有失言之处,还望师弟莫要见怪。”太皞见玄冥面色极为难堪,自知自己方才言语有失,于是便又立刻安抚道。
“师兄圣才,非玄冥所能及,自是不敢有所见怪,而况师兄方才亦是玩笑之言,玄冥又岂能横生芥缔?”玄冥虽心中不快,然则对于太皞忽阴忽晴的态度却也只能就此作言。
“如此便好,玄冥师弟你亦莫要妄自菲薄,当前李斯又有诏令于我,但在这密令之内,你且一切依计划行事,此计若行的周全,为兄定会重赏于你。”太皞边有意以言语安抚,便同时顺手拿出一到布帛诏令呈于玄冥。
“谢师兄重用之恩,玄冥定当竭力而为。”玄冥接过太皞的密令,口上虽如此答应,心中早有了其他盘算。
待那太皞见的玄冥接过李斯的密令之后,眼见事已安排妥当,便随即一阵大笑,而眼中忽然又放出一道冷冷的目光来,不禁自言自语道:“韩非已经命不久矣,李斯接下来想要的便是斩草除根了。”他只说罢,便将手中的信鸽缓缓放飞了出去,玄冥自然知道信鸽之上必然又是太皞的一道密令,纵然他不知其中因果,从他那寒冷的目光之中便大致可猜到,那只信鸽所带去的,却又将是一场血腥而又残酷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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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中上
85_85155太皞对于桓齮的抉择预判一点不错,大难在即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自保,因为此时的他已完全失去了方向,再加上王翦父子、蓐收等人从旁威逼利诱,他原本就巍巍欲坠的防线瞬间便垮塌了下来。
“桓将军,既然韩非已入囹圄,这通敌之罪就由他一人承担便是,你堂堂大将军之职,又何须与他一起陪葬呢?”王翦听了蓐收的主意,连夜约了桓齮以商讨军情为由便要将韩非的通敌罪名坐实。
“韩非乃本将肱骨之臣,本将又何以弃他与不顾?”桓齮起先还念着韩非的旧情,不愿就此撇他而去。
“桓将军,所谓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王某自知此事已然与将军无关,韩非此番作为必然是累及将军下水,将军又何须替他人顶这无端之罪呢?”王翦虽知此事定与那桓齮脱不了干系,然则此番故意装作不知所以,惺惺然道。
桓齮心中自然是心如明镜,韩非诈降之策自己早是知晓的,可哪里知道如今居然弄假成真,人证物证俱在,虽百口也难辨了,可他自然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因为此事全在他二人秘密约定之下进行,自己却无半点佐证可言,若冒然道出实情,不但救不了韩非,极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他不得不顺着王翦的话往下说:“虽说事乃如此,可毕竟在本将手底下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本将自是有不可推脱之责。”
“桓将军此言差矣,虽说这兵权虎符乃将军所掌,可韩非有心想盗,你也是拦不住的,此事只要认定乃韩非一人私自所为,将军便可一脱干系,但是倘若将军要是有意包庇韩非,那这盗取虎符一事究竟是韩非一人所为还是将军有意应允,就说不清楚了。”此时的蓐收见桓齮还是难下决断,便从旁言入,只一言便直指桓齮要害命脉。
“这…”桓齮听那蓐收如此一说,顿时开始面露灰白之色,因为他知秦王嬴政乃多疑之辈,若是认定他二人朋比为奸,那么自己定然是难逃厄运,于是不得不狠下心来,结结巴巴道,“既然…韩非如此辜负王恩,那本将也无需顾念许多,只是这韩非若然自己不肯认罪,我等又奈何于他?”
“此事正是我等前来约见桓将军的缘由,”王翦得见桓齮已然松口,便知大事已定,急忙抛出毒计道,“只要桓将军与我等一起具表上书,一口咬定韩非私自谋反,被我等就地正法,那么桓将军的顾虑便可迎刃而解。”
“这…”桓齮一听要将那韩非就地正法,顿时心有不忍,毕竟韩非为其出谋划策了那么多年方有他如今的成就,可他举首一望那王翦、蓐收等人步步相逼的事态,却只能叹了口气,轻声而道,“也罢,为今之计却也只有如此了,王将军有何需要桓某配合的,桓某定当竭力相助便是了。”
“好!哈哈哈!”王翦、蓐收等人有了桓齮的这番妥协之语,便全然大笑不止,一场蛇鼠相谋的毒计便就此敲定了,只可怜了那身在牢狱之中的韩非,此时此刻还在期望桓齮有朝一日能寻得时机,还他清白。他哪里知道,自己从此便要蒙冤受屈,难眠九泉之下了。
夜半子时,清脆的铁链敲打着冰冷的岩石,发出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叮当声,回荡在这只关押死囚的牢狱之中。这军营之中的牢狱本就简陋残缺,确切的说只是一个布满荆棘的荒野石洞,也只用来关押一般犯了军法的将士,而如今,却关押满了韩非这样的文臣士子。蓐收、王翦等人按照李斯的授意,联合了背信弃义的桓齮,准备快刀斩乱麻,连夜要将韩非一干人等处决,以免夜长梦多。而这群毫不知情的文臣就这样一个个枉死在了刽子手的刀下,韩非眼见自己的同僚蒙冤而亡,又得知桓齮临阵反戈,顿时气血攻心,直一阵鲜血涌口而出,大呼“苍天无眼,恶贼当道,大秦百年基业,必将葬送于贼人之手!”,遂拼尽全力一头撞向了石壁之上,只撞得颅骨碎裂而亡。
韩非的死讯很快便传到了秦国当然,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便是秦相李斯。李斯对于自己谋划的奸计自然是沾沾自喜,韩非虽与他有同门之谊,然则李斯自知韩非之才绝不在自己之下,秦王嬴政如今有对韩非的才华大为赞赏,如若此次韩非助桓齮破楚告捷,那么其地位极有可能跃居李斯之上,如此一来,李斯辛苦经营多年的李氏朝纲必将土崩瓦解,所以对于韩非李斯自然决定除之而后快。除掉韩非,受损最大的莫过于桓齮,没了韩非,桓齮不过成了无头苍蝇,早晚是瓮中之鳖,如此获益最大的便是王翦,所以李斯需要太皞、惠施、张定这样的江湖之士作为自己的门客,以便他日制衡王翦。不过这毕竟是将来要考虑的事情,而目前,李斯迫切要做的事只有八个字——肃清逆党,斩草除根。
“王上,据前线得报,韩非因私通楚将项燕,意图投敌谋反,不料却被桓齮、王翦几位将军识破,并于中途截获逆贼韩非,本想奏报王上,再做处置,怎料逆贼联合同党欲作垂死挣扎,遂已被几位将军就地正法。”李斯一大早便在早朝之上,将其杜撰出来的韩非谋逆一事奏报了秦王嬴政。
“哦?却有此事?”嬴政与韩非颇有一段时间的接触,深知其品性,因此对其投敌谋反一事自然是满腹狐疑。
“此事千真万确,内史处昨夜得到三百里急报,有桓将军和王将军的联名为证,大王请过目。”李斯早知嬴政必然有所怀疑,于是便早早地将准备好的简牍呈于了嬴政。
嬴政接过简牍急报,仔细勘阅了一番,不禁有些大失所望道:“果然是桓齮与王翦的亲笔联名,哎,想不到韩非一代文风士儒,竟然有如此歹心。”
“大王明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难得大王对韩非多加褒举,此逆贼居然罔顾君心,辜负了大王一片求贤若渴的赤诚之心。”李斯见嬴政信了那桓齮与王翦的联名奏牍,急忙附和起嬴政来。
“大王,韩非对大秦一向忠心耿耿,其所著的《解老》、《五蠹》等盖世名篇,实乃从属了商君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到的势,皆为我大秦广泛仿效,之后大秦才得以在这短短几年之内如日中天,如今无端端却有了这投敌卖?国的罪名,实乃太过大相径庭,莫将以为此事恐怕另有蹊跷啊。”而座下的裨将樊於期闻之,则全然不信,故站了出来,直向嬴政进谏道。
樊於期之所以对于韩非通敌一事全然不信,则是因为他与那韩非实乃莫逆之交,当年攻赵取邺之时,若非韩非从旁点拨,则必然阵亡于赵国的邺城。正是结识了当时四处游说的韩非,深为韩非的旷古之言论所折服,并拜为参军。韩非感其知遇之恩,便随樊於期一同来到秦国,决定辅秦称霸。之后,樊於期怕屈才了韩非,便将其推荐给了大将军桓齮。从此,韩非便成为了桓齮的左膀右臂,辅佐桓齮屡建奇功,也深得秦王嬴政所赏识。对于韩非的为人,樊於期自然毫不怀疑,当年入秦之时,韩非曾对其言:“舍下感君恩义,如今既已随君入秦,则必誓强大秦,虽肝脑涂地而不惜。”所以,此番他毫不犹豫地直向那嬴政振振有词了一番。
嬴政自然觉得樊於期说的有理,然则却有桓齮、王翦等人的联名书为证,却又不得不信,正一番为难之时,身旁的李斯则起身而道:“大王,韩非之前虽辅秦有功,然则韩非本为韩国之人,昔日大王起兵灭韩,他曾上书阻谏未果,由此一直郁郁在心,恐谋逆之心已起。如今起兵伐楚,他必然乘此机会借楚国之势一举灭我大秦主力部队,而后便好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复仇大计,所以,李斯以为其功不抵过,不可就此轻纵于他,以免有逆党纷纷效仿,令我大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丞相!你与韩非乃同门之交,怎又会不知韩非的为人,如今韩非遭人诬陷,你居然在此落井下石,却是何居心!”樊於期见李斯从旁挑唆嬴政,不由得有些大怒,便指着李斯大吼道。
“正因为我与韩非乃同门,才深知他的为人,韩非虽有匡国之才,然则却暗藏犯上之心,自我大秦灭韩以来,其便一心要为韩国讨个公道,以至于今日步入迷途,其与我虽有同门之谊,然则李斯于大是大非之前,必然看得通透,分的清楚,即便韩非是我同门师弟,我也不得不采取大义灭亲之举。”李斯却是何人?千年老狐狸一只,对于樊於期的质问,他却毫不生气,反而镇定自若,居然还摆出了一切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架势来。
“李斯!你好狠毒,明明自己包藏祸心,想一味排除异己,却还把罪名推于他人头上,樊某且问尔公道何在!”樊於期见李斯一副惺惺作态,早已按捺不住,不由得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樊於期!你好大的胆,竟敢直呼国相其名,还对其出言不逊,你眼中可还有大秦的法度?!”此时,嬴政见樊於期在朝上大呼小叫,还破口恶言冒犯了李斯,遂指着樊於期大怒道。
“大王,并非微臣有意冒犯,实在是李丞相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大王若是圣明之君,当不忘当年之誓,勿要中了小人的奸计啊!”
“混账!居然不知悔改,还要强词夺理,来人,传寡人令:樊於期以下犯上,藐视国法,自即日起,削去其将军之衔,罚俸一年,期间只许闭门思过,不得踏出樊府半步!”嬴政一听那樊於期居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言语之中却有辱骂自己并非明君之嫌,遂勃然大怒,直接当朝便将樊於期下令处置了。
“大王,樊於期甘愿受大王责罚,只是大王莫要受了小人蒙蔽,令贤良含冤受屈啊!”樊於期上言直谏却受到嬴政如此责罚,却是痛心不已,直对着嬴政大呼道。
“来人,将樊於期拖下去,今日之事便到此,散朝!”嬴政哪里还听得下去樊於期的呼喊,只一个不耐烦叫了左右侍卫将那樊於期拖了下去,自己也便转身回宫了。
嬴政刚回到寝殿不久,却得人传报李斯要求见,本就心境烦躁,故而想打发了他去,可回首一想,李斯今番于大殿之上受辱,必然心中有些主意,便到底还是传召了他。
“大王,大王尚未歇息,李斯此番便叨扰大王了。”李斯见了嬴政,便抬手俯身作揖道。
“李丞相,有事你就直言吧,莫要与寡人多作这些礼数了,是不是受了樊於期的气,来找寡人诉苦啊?”
“大王言重了,只要是为了大秦利益,李斯受这点委屈又有何妨?只是大王身为我大秦的梁柱,莫要动怒伤了身子才好。”李斯连连笑答,装作一番毫不在意道。
“嗯,国相不愧为寡人的左膀右臂,既然并非为己而来,那却是为何而来啊?”
“今日殿堂之上,李斯为樊将军的话语所激,顿时想起了些什么,特来向大王求证,若证属实,则要提醒大王当心些许。”
“哦?你有何事需要求证?”
“方才殿堂之上,樊将军提醒大王莫要忘了当年之誓,言语之中显然带有威逼恐吓之意,其区区一名裨将,却敢如此放肆,莫不是得了什么把柄在手?”李斯边说着,边言语中带了些狐疑。
“那你以为却是何把柄?”嬴政低沉着声音,一脸凝重地问向李斯。
“李斯不过是外来之臣,哪里知道这其中之事,李斯以为定是有人想蓄意讹诈大王,李斯是怕大王一片仁义之心,却无端端受了歹人的胁迫,再加上那樊於期本就与韩非走的很近,若是那樊於期有意要凭借什么空穴来风污蔑大王,那李斯断断是不允许其放肆的。”李斯连忙装作一脸不知,还即刻在嬴政跟前放出一番豪言壮语,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国相一片忠心为主,寡人甚感安慰,既然国相如此担心那樊於期会闹出些事来,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嬴政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担忧之处,如今既然李斯愿意自告奋勇,那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差事交于了李斯。
“诺。”李斯一声爽朗而又拖长着尖声尖气的应承,其中却带了一阵阵的恶毒之意,在他看来,嬴政愿意不计较后果地将此事交给了自己,那便就是自己肆意而为的时候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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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中
正当秦国风云四变之时,燕国的弈剑大会也正风风火火地上演了开来。不可否认的是,秦国在伐楚之时出了此时的变故正是给了燕国喘息的机会,使得燕国得以安稳一时。不过,燕王也深知时不可待,于是便以“合纵拒秦”为号,举办弈剑大会,号令天下群雄奋起而拒之。而这一口号的发起之人,便是燕国历经两朝的元老燕相鞠武。鞠武从韩国、赵国的相继覆灭看到了秦国的可怕,于是他便要在秦国的魔掌渗入燕国之前,组建一支足以抵御秦军的力量。不过依照燕国此时的国力和军力,已经远远在秦国之下,所以想依靠朝廷的力量拒秦,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召集江湖豪杰之士,组成奕剑联盟,方有一线生机。
自秦王登基以来,其苛政肆虐,以致天下苦秦之士甚多,所以燕国此时站出来振臂一呼,必得天下有志之士纷纷响应,诸子百家的门众纷纷云集燕薊,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正悄悄地崛起。
此时的燕薊已与以往全然不同,由于众多高手云集,燕薊城已经挤满了江湖之士,大街小巷的旅店客栈已是门庭若市,一时之间,群雄相会,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最热闹的莫过于燕薊城内最大的酒庄——梦溪酒庄。由于接纳的都是江湖人士,并非官家仕族,所以弈剑大会的召集地也便定于此处,一来江湖之人好以酒会友,二来也不引起公侯仕族的不满,其两全其美之地,鞠武也算是煞费了一番心思。
“各位英雄豪杰,在下乃梦溪酒庄的庄主梦玄风,今日有幸与各位豪杰相识,实乃梦某之幸,梦溪酒庄今日得以萍聚群雄,实乃上苍之宠幸。诸位既已来之,必然令本庄蓬荜生辉,江湖之人讲究以酒会友,梦某无有好礼相随,只有略尽薄酒一杯,以谢诸位远道而来。”待众人纷纷齐聚梦溪酒庄随身入座之时,庄主梦玄风乘势欣然而出,略微作了一番江湖的礼数,便自斟自饮了一杯清酒,而他的这一举动却足以引得众人一片赞叹之声。
“梦庄主如此好客之道,令我等难以自容,今日我等如不以礼相谢,怎能显现出我等江湖之士的大雅之风?”此时,只见众人之中有一年长老者随即起身还礼,举起酒桌上的酒杯,对着梦玄风一饮而尽。
“呵呵呵,南华真人德高望重,梦某区区晚辈,怎能得真人如此大礼,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梦玄风见那老者不顾身份,便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抱拳作揖道。
众人得见那老者真容之时,亦纷纷起身迎礼,对着那老者道:“南华真人德高望重,我等失礼了。”
这些满负盛名的江湖之士,对于荆轲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来说,却大多未曾谋面,只是见得那些众人对那老者却是十分尊敬,便私下里偷偷问起地坤道:“地坤师兄,此老者乃何方神圣,为何众人如此以礼相待?”
地坤闻之,怕失了礼数,便悄悄俯下身来低声而道:“南华真人乃诸子百家之中享誉盛名之人,其身份地位不亚于师父之下,只是听得师父当年有所提及。南华真人本名庄周,乃道家鼻祖,其所创的道家三剑江湖之上无人能敌,只是不愿屈身侍奉权贵,一直退隐江湖闲做散人,而其真容连我亦未曾谋面,想不到今日却在此见得真人真容了。”
“哦?无人能敌?那比起师父的墨守八式,却又如何?”荆轲得闻地坤对南华真人大为夸赞,故意眉头一皱,装作一脸怀疑的样子为难起地坤来。
“这…”地坤显然是无言以对,只得支支吾吾道,“我…也只是听得江湖传闻,南华真人却从未与师父交过手,这…孰胜孰负亦未可知啊。”
一旁的公输蓉瞧着地坤那满脸尴尬之极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只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倒是那荆轲还佯装一本正经道:“既如此,那便难以称之为无人能敌,依我看,师父的墨守八式并不在他之下。”
“钜子师弟言之有理,是我所言莽撞了。”地坤连连听了便致歉道。
荆轲本还想再与他师兄地坤打趣几句,可此时却听得众人之中有人却饶有不服道:“在下素问南华真人淡漠权贵、不谙世事,想不到今日却踏足这弈剑大会,想必也是想来争个名头吧?”
众人之中有一壮汉听那人对真人出言如此不敬,遂起身而出,直奔那人,并厉声质问道:“足下何方野士,竟敢对真人如此不敬,先过了我这关再逞能!”
那人竟瞥了一眼那壮汉,十分不屑道:“你这乡野莽夫,也配与我交手?”
那壮汉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大吼一声道:“足下好是嚣张,看我法家大弟子申不行与你会上一会!”那壮汉说罢,便使出了一招泰山压顶,手中的大锤直往那人的头顶袭去。
那人却也不动声色,只待申不行一锤而下,却闪了个身,只一招名扬四海,手中连连发出几道三菱刺,直飞那壮汉而去。那壮汉也是练过些把式得人,见那三菱刺直奔自己而来,虽有连连左躲右闪,直把那几道厉声而过的暗器闪了开去。
那壮汉见那人使得一手暗器,便怒吼一声:“贼胚子,竟使些阴毒的伎俩!看我不打的你跪地求饶!”言罢,便将双锤化为为两道疾风,齐刷刷拦腰将那狂人之人扫去。
那人见势不妙,一个飞身直冲天而起,口中大喊一声:“名动天下!”于是便见百八十道寒光直从那人的袖口飞驰而出,眼瞧着却要将申不行射成个马蜂窝。
这白道寒光自然是申不行所没有预料到的,他已知此刻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唯有挥动双锤,使出一招铜墙铁壁来招架那上百道寒光的来袭。可以他目前的修为和功力,自然敌不及那白道寒光的戾气,估摸着只能化解七八成戾气,而剩下的唯有逼不得已以躯体承受之。
就在申不行招架不住之时,忽而一道闪光,只见一柄神剑化作万柄剑影直挡在了申不行之前,那万柄剑影仿若一道无形的坚盾将那万道寒光全部挡了开去。
那个狂妄之人但见自己的名动天下被人破解之后,心中便也有些恼怒,不过他倒是聪明的很,却并不急着表现出来,反而冷冷地对着那申不行嘲笑道:“申不行呀申不行,阁下还真的是不行啊,打不过我却还要找个帮手来,可惜你祖师爷申不害一身闻名天下的申术绝学,却没有半点留给他的徒子徒孙啊。”
“你…”申不行见那人如此嘲笑于他,顿时又羞又恼,可他方才与那狂妄之徒的交手却已显露自己的修为不如对方,所以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申子的申术自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学,但招招光明磊落,阁下出招却是招招阴毒险恶,用的招数都是名家的看家绝学,老夫冒昧地问一句,名家惠施是你何人?”此时,从申不行一旁忽而闪现而来一个人影,那人道袍鹤氅,背负众横交错的三柄神剑,此人正是道家鼻祖庄周,也就是江湖上人人人敬畏的南华真人。方才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只怕申不行此时已是百孔穿身,重伤不治了。
“正是家师,晚辈名家弟子惠离,今日倒是有幸得见真人尊容,然则依晚辈看也不过尔尔。”那惠离闻得庄周一声质问,只是慢声慢语随口答道。
“名家惠子与我原本是故交多年,只可惜到最后却因志向不同而分道扬镳,实属可惜,”庄周一边微微摇头,一边感慨而道,“想当年我巡游至梁国,惠子于梁国为相国,只因有人对其言我的才能远在其之上,惠子闻之,则千方百计阻扰我不得见梁王,我得知此事后便亲自告诫于他:鴞鸟安知鵷雏之志?遂从此各奔了东西。想不到惠子如此过于看重名利而轻友情,实令老夫痛心疾首啊。”
“真人,依晚辈看,你也未必如世人传说的那般淡泊名利吧,此番你不惜千里迢迢来赴这燕薊的弈剑大会,想必也是想争得这盟主之位吧?”惠离未听庄周把话说完,便在一旁冷言冷语打断道。
“这位英雄此言差矣,南华真人并非贪图名利而来,而是本相亲自派人请他出山为本次大会做个见证而已。”正当众位英豪被那惠离的话激了满腔怒火之时,忽然从酒庄的内室之中飘出一道洪钟之声,此声音的穿透力着实厉害,只轻言慢语的一句话,便震惊了四座,顿时令四座胸中原本积聚的怒火消散的无影无踪,而是纷纷侧首朝那内室之门望去。
只见那门庭之后有一满身贵气之人缓步走了出来,那人面色正襟,饱含虚怀若谷之意,其身上着双重长襦,黑袍红带,足登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顶部列双鹖的深紫色鹖冠,橘色冠带系于颌下,俨然一副官家仕族气息。
此时,梦溪酒庄的庄主梦玄风得见此人突然登场,不由得显得一愣,随后便立刻俯首抱拳,毕恭毕敬道:“下人梦玄风见过国相大人。”
众人一听梦玄风口称那人为国相,再加上从衣着装束的判断,料定那人便是燕国国相鞠武,于是立刻诚惶诚恐,纷纷俯首朝那鞠武作揖道:“我等江湖散人见过国相大人。”
鞠武见众位如此恭敬,便随手挥了挥手,缓缓而道:“诶,众位英雄抬举了,本相治理燕国无方,燕国数代功业不得善保,以至于今日遭遇强敌威胁而无良策,本相无颜已对列祖列宗,只能出此下策举办这弈剑大会,选拔能人异士助我大燕一臂之力,故而还要多多仰仗众位英雄。”
“鞠相所言言重了,暴秦无道,天下苦秦久矣,合纵拒秦乃天下有志之士所共识,如今鞠相不过是做了一件领头的善事,各路英雄纷纷慕名而来亦是情理之中,故而鞠相无须多有自谦。”南华真人见鞠武一番诚挚之言,心中亦是有所不忍,于是便上前劝慰了鞠武一番。
“真人乃世外高人,本已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理江湖之事久矣,此番受鞠某人的不情之请,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我燕国,助我燕国选拔能人,本相实在是感激不尽。”面对庄周的劝慰之言,鞠武自是多番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哎,老朽惭愧啊,我本意此生寄居世外桃源,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却对天下苍生之不幸不管不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居然不甚知晓,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英雄?比之墨家墨翟‘兼爱非攻’的大义之举,老朽实在是羞愧难当啊。”庄周受到鞠武如此之高的评价,自觉有愧,故而连声叹息道。
“哟,想不到这南华真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对我师祖的一番敬仰之情倒是情真意切,亏得他还算有几分眼光。”荆轲得闻庄周此番言语,便低声对着地坤、公输蓉、高渐离等人说道。
“南华真人武功盖世,多为江湖中人所敬仰,早已享誉江湖盛名,此番他如此贬自己而敬墨家盛名,实属不易,不亏为诸子百家中的十大名家之一。”高渐离亦是在一旁啧啧称赞道。
荆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那早已不服气的惠离道:“晚辈只知道当今之世,能者至上,胜者为王,至于什么忠孝恩义不过是空有虚名的人的噱头罢了,若是当真有些斤两,自当在众位英雄面前展示出来,也好令众位英雄折服。”
惠离口出妄言,矛头自然直指庄周,不过他的激将之语尽管引起了其他诸子的不满,但倒是并未对庄周奏效,庄周只是淡然一笑道:“老朽年事已高,自然不敌后生可畏,不过老朽相信,这后生之中能够崭露头角脱颖而出之人并非是惠少侠你。名家惠子的名动天下以练气为主,只有内功修为深厚方能收放自如,这原本是以武会友的绝学,可如今他的后辈却不静心练气,修为如此之单薄,却挖空心思想出些奸诈的伎俩来替代内力的释放,真是可笑之极。念在我与你师父的故交之情,你原本要尊我一声师伯,今日我便好生奉劝你修身习武要脚踏实地,不可心浮气躁,使些旁门左道。”
“你…庄周,不要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倚老卖老,你若是有能耐先让我看看你的道家三剑是不是徒有虚名!”惠离说罢,便一个箭步,直使出一招名游四海,衣袖中便甩出一片三菱刺,直冲庄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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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中下
85_85155那惠离本是阴险之徒,此番庄周又惹得他一番大怒,所以出招之时已是无所不用其极,名游四海的威力在于四海归一之时的澎湃之势,惠离虽未习得这招的关键所在,然则以他险恶的暗器三菱刺取而代之,其威力却也不可小觑。不过却也奇怪,就在那汹涌澎湃的三菱刺直扑庄周而去之时,只听一阵急促的惊弦之音倏然扫过,便见那阴冷的暗器全部被一道无形的气浪全部震飞了开去。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忽而一道极为愤恨的声音从人群中豁然而起:“高某最看不惯那些空无本事却又爱说些大话、使些奸诈之术的小人,什么名家门生,只怕是恶‘名’的‘名’吧!”
那人一语既出,竟惹得堂下许多人一阵呵呵大笑之声,其中当然是以荆轲所携领的墨门众人为首了。这墨门众人之所以呵呵大笑,那是因为方才怒声而起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同门大哥高渐离。虽然如今的墨门不如当年墨翟所创下的墨门来的规行矩步,不过这些来自江湖上的四方豪杰倒都是些敢作敢当的正义之士,因为都是来自漂泊的江湖,所以便也是些性情中人,高渐离一番热嘲之风,他们自然是要附声配合的。
这一激,着实激坏了那气急败坏的惠离,惠离见又有人跳出来嘲笑于他,更是怒火中烧,刚要上前拼命,不料却被身旁伸出的一只极为有力的臂膀压住了怒火。只见那人低沉着声音在那惠离耳边嘀咕了几句,那惠离仿佛像着了魔似的,立刻消散了方才的怒意,竟然默默地退了回去。
此时的鞠武,见若是自己再不出面清场,只怕方才的那种局面又会随时激起,于是便上前连连向众人抱拳致歉道:“诸位侠士,请大家稍安勿躁,今日诸位不远万里来鄙国,想必也是为了共同的大义,因此,莫要为了眼前的是是非非,伤了大家合纵拒秦的大计,鞠某自知才薄能寡,招待诸位不周之处,还望诸位不计嫌隙,多多海涵。”
“既然鞠相如此一番诚意为燕国而计,那我等定然遵规守矩,凭自己的能力在这弈剑大会上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到时候也好让诸位英雄指点一二。”鞠武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立刻接了他的话语而道。而这接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两句便制服住了惠离之人。而他的话语,终于迎来了众人的点头附议之声。
“既然如此,今日就请诸位在这梦溪酒庄留宿一宿,待明日申时,弈剑大会便在这梦溪酒庄的醉酒坛之内召开,届时还望诸位英雄一展雄才,争当这奕剑联盟的盟主之位。”鞠武见诸位纷纷响应,便随后出言安抚了众位,只待次日的刀光剑影之中,且看谁与争锋。
而对于荆轲来说,鞠武的好声言语早已是在意料之内的管家礼数,所以并未有太多在意,倒是对于方才那位低声细语便说服了惠离之人饶有兴趣,因为在他看来,此人不但行事作为极富谋略之才,而且武艺也定然不在众人之下。
夜已入幕,此时本该已是酒磬人安,然而此时的惠离似乎还依然意犹未尽,口中难免有些埋怨这位神秘人物诸多阻挠,连连喋喋不休怨其不该出手阻挠,让自己在天下众人之前折损了颜面。
“逍遥大师,方才若不是你阻止于我,我定让那庄周吃不了兜着走,如今狠话已出却中途收场,不是要叫天下人笑话!”惠离一股怨气难泄,直对着那神秘之人埋怨道。惠离口称其为逍遥大师,此人自然便是逍遥家掌教逍遥散人。
“哼哼,惠离,你以为以你之力却能及那庄周的对手,方才你已频频施展了你名家的绝学,可人家却随手几招已将你应付过去,他若不取你性命,已是手下留情,我及时制止于你,才是真的要保全你的颜面,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啊,惠离师侄,若不是逍遥大师及时阻你出手,你必然是性命堪忧啊。”此时身在一旁的张定也随声附言道。
“哼,是福是祸亦未可知,两位前辈何必长了他人志气却灭了自己威风呢?”惠离依然不服气道。
“竖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要说是你这区区修为,即便是你师父惠施来此,也难以取胜那庄周老道,你若是偏要一意孤行,坏了丞相的大事,丞相要是怪罪下来,到时候莫要说我等前辈不照应于你!”那人见惠离依然不依不饶,听不进话语,不由得怒声而道。
“莫要拿丞相来压我,你们害怕那李斯,我却不怕,前辈几位若要是有能耐,明日弈剑大会夺个头筹给晚辈看看,不然也休怪我惠离不听诸位前辈的忠言。”
“放肆!”只听忽然一声话音刚落,便听得“啪”的一声,随即便是惠离的一声“啊呀”的惨叫声。张定等人刚缓过神来,便见惠离双手直捂着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很显然,是有人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可张定与逍遥散人相互面面相觑,两人却无人出手,正在诧异之时,却见那人怒声而出:“你这个孽徒,平时不勤加练武,今日还要在众位前辈跟前耍起威风来了,本座要是再不严加训示,恐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待那人怒气冲冲而出之时,张定与逍遥散人借着微弱的烛光,才辨识的出那来者,却正是名家的掌门执教惠施。张定与逍遥散人刚要上前施礼,却被惠施抢先一步施礼道:“惠施给二位前辈添麻烦了,以后若是这孽徒再敢如此目无尊长,二位尽管替本座教训便是。”
张定与逍遥散人见来者竟然是惠施,不免吃惊了些,连忙抱拳问礼道:“惠掌教竟然亲自来此,实出难料,我等有失远迎了。”
“惠施来迟一步,只怪我管教无方,纵容孽徒在此放肆,让二位前辈见笑了。”惠施连连致歉道。
“诶,惠掌教言重了,照应你的门徒本是我等份内之事,只是不知你为何来的如此突然,莫非李丞相又有何吩咐于我等?”逍遥散人心有疑问道。
“逍遥大师所料不假,李丞相差我连夜前来,确实有两件要事要吩咐二位。”
“哦?不知丞相所吩咐之事却是何事?”
“丞相差我务必关照二位,眼下他的眼中钉韩非已除,桓齮、王翦等从此之后便是瓮中之鳖,已不足为虑,此乃其一;其二,燕薊的弈剑大会事关重大,二位务必全力夺取弈剑大会盟主之位,以便掌控反秦势力的命脉,一旦此举得成,那么咸阳城内外的势力便全在丞相的掌控之中,届时尔等都是丞相的功勋之臣,丞相定然不会亏待二位。”惠施佯装着李斯的口吻,大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慢条斯理地对张定、逍遥散人二位说道。
“这…”逍遥散人听了惠施这番话语,不由得面露疑难之色,心有不安道,“丞相如此看重我等,实乃我等之福,只不过弈剑大会各路英雄高手集聚,要想在众豪杰之中脱颖而出,只怕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
“呵呵,逍遥散人?大师果然行事缜密,所虑不假,不过丞相早就料到这点,所以此次派本座风尘仆仆地赶往燕薊来,便是正要助二位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不过就惠掌教你一人前来相助?”张定一听惠施此言,不禁大喜,不过看惠施孤身一人,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张子莫不是要小看于我?”惠施见张定一脸忧虑之色,反笑而道。
“不不不,那倒不是,名家名动天下威震江湖久矣,实乃张某所不能及也。”
“哈哈,张子你满口奉承之辞却是要取笑于我,我惠施也自知自己有多大能耐,弈剑大会诸子百家群雄争鸣,修为绝学多有在惠某之上,单凭惠某之力,也不过是爱莫能助罢了。”惠施此刻却又连连推辞道。
“那…莫非惠掌教另请了高人相助?”张定听那惠施如此说道,便有意试探道。
“呵呵,张子无需多加担忧,丞相早已有所安排,明日弈剑之时定能见得分晓。”惠施只是做而不答,随口笑道。
张定和逍遥散人虽然并未探得惠施的真正意图,然则有了惠施这番言语,心中便也有底了许多,之前多有担忧之处,此刻也瞬间烟消云散了。没有了太多的顾虑,他二人便放心大胆地休憩去了,以待明日全力相搏。待他二人向自己打了招呼之后,惠施反身训斥了那惠离一番,只训得惠离连连点头不敢多有言语。惠施见张定和逍遥散人业已走远,随后便停下了对惠离的训斥,只告诫他今后处事谨慎为上,见惠离听得明白之后,也让他退下了。此时,惠施独自一人推窗而望,见那窗外圆月之夜显得格外透澈,不由得面露得意之色,似乎明日之局早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般。
立秋之后的燕薊褪去了平日里的肃穆与庄重,此刻借助着日光的倾泻,反倒显得格外的爽朗。而梦溪酒庄在那清晨阳光的沐浴之下,缓缓飘浮起一股略带醉意的雾气,使得酒庄更有了一番仙境般的幻象。而更使得酒庄别具一格之处,并不在于这如烟如雾的朦胧之境,而在于酒庄之内聚集的诸子百家的各家诸子,虽然只是刚刚破晓之后的清晨时分,然而此时的酒庄之内已是人头攒动,众多英雄正借助着这股拂晨之气,打坐调息,为这弈剑大会的召开做着最后一丝准备。
“昨日劳驾诸位在蔽庄休宿一宿,实在是多有不周,还望诸位英雄多多见谅。”而此时的庄主梦玄风正好借着众人的一股兴致,于庄内大厅之内拉开了正题。
“梦庄主此言多虑了,我等江湖中人本就习惯了餐风露宿,能承蒙庄主盛情收留在此地休憩一时,已是我等之幸,再说我等都是为合纵拒秦而来,并非贪图享乐之辈,故而庄主不必自责于己,否则岂不令我等被江湖中人耻笑而颜面难存?”此时,是有申不行、地坤等辈纷纷上前致谢道。
“既蒙各位江湖朋友如此厚爱,我梦玄风自是感激不尽,既然诸位都是为合纵拒秦而来,那梦某也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和众位一起于弈剑大会上再做详说吧。”梦玄风见江湖中人都不拘客套礼数,便不再赘言,而是转身领着众人道,“诸位请随我一起前往内庄。”
众人见梦玄风寥寥数语,便起身而去,随然心中多有疑问之处,然则因为顾忌到弈剑大会大事要紧,自然也不敢多问,随即便一起领了自家的随身之物,随那梦玄风一起前往梦溪酒庄的内庄而去。
这梦溪酒庄虽说是个饮酒论天下之处,然则内部构造却是铸造的大师静心构造,内庄门荫小路曲曲折折,星罗棋布。然则每条门荫之路却又独具匠心,全然不同。众人随着梦玄风穿梭来回之间,不得不折服赞叹这铸造大师的神工秒斧。
几经曲折之后,终于来到了梦玄风口中所谓的内庄。这眼前的内庄,却全然被一股沁人脾胃的酒香所环绕,更为让人惊叹的是,这内庄之中竟然有一天池,池中之水通彻明亮,池面雾气缭绕,这阵阵的酒香怕是从这天池之中的雾气散发而来,而那天池的正中却有一水中亭,亭上檐角之间赫然写着“圣元天池”几个大字。
“诸位,这里便是我梦溪酒庄酿酒的核心所在,本庄所酿之酒的水源便取之于这圣元天池,此天池相传乃商纣王的酒池所化,姜太公当年不愿此酒池再祸害君王,便让杨戬等人将它移到了此处,杨戬忍不住这池中酒香,便偷饮了几口,不料却醉倒在这酒池之中。由于此酒池浸染了二郎真君的仙气,所以池中之水便从此有了灵性,天生便有一股醉人的酒香弥漫,也正是因为如此,梦溪酒庄所酿之酒才会名满天下,引得天下英雄纷纷聚此一汇,一品这醉人心魂的神仙美酒。”梦玄风见众人已被这圣元天池所惊,便一道将它的秘密传闻点了出来,如此便让众人更为瞠目结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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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蛇鼠相谋韩氏一门遇难 弈剑大会各路群雄争霸 中下下
正当众人纷纷咋舌称叹之时,却见那高渐离轻轻低声对着杜三娘道:“我看他梦玄风的大话说的有点过了吧,昨晚我也品过他梦溪酒庄的酒,也不过如此而已,比起三娘您的九重酿,还是差的远了。爱玩爱看就来网。。”
高渐离的言语虽然说的很轻,不过除了杜三娘听得清楚之外,荆轲和公输蓉也听在了耳朵里,他二人听罢,也不多作言语,只是相视一笑,便继续听那梦玄风再作安排了。
而正当高渐离对那梦玄风的言语一笑了之之时,却听那梦玄风又道:“想必在场的英雄对此天池有此灵气的传说多有不信,不过今日诸位弈剑大会举棋论剑之所便在这天元圣池之上,池中的池心亭便是各位施展文韬武略之处。”
“我说梦庄主,这天元圣池的灵气是真是假尚且不论,不过池心亭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怎容得下众位豪杰施展手脚呢?万一哪位英雄的剑气难收,不小心打坏了这雅致的亭子,恐怕亦不好对庄主您交待吧?”此时,三厓居的那些江湖众人在之前高渐离的话语激将之下,随即也附声对那梦庄主有所质疑道。
“哈哈哈,”哪里知道那梦玄风听了这些豪杰的话语之后,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几位英雄有所不知,这天元圣池的池心亭虽小,然则足够诸位尽情施展拳脚了。”
未待那众人消却质疑之色之时,忽闻那天元圣池一旁的望亭阁中忽有一人大声而道:“梦庄主所言一点不假,此天元圣池最为别特之处便在于它的池中灵气,能引导众位英雄的元神快速进入神游状态,届时,你所看到的便不仅仅是这池心亭的区区一角,而是骋天入地的天地无极,接下里诸位便可在此举棋论剑,一展雄才了。”
众人尚未来得及仔细品读那来者的话语,而是一个劲地向那言话之人望去,却见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国国相鞠武。
“梦某领着众英雄姗姗来迟,令鞠相久候了。”梦玄风早已有准备,故而不紧不慢向那鞠武抱拳而道。
“我等迟来一步,还望鞠相多多见谅。”庄周得见鞠武今日亲自围场督战,便也连忙领着众人施礼道。
“各位英雄不必多礼,我大燕国本就地处偏寒之地,各位为了拒秦大计不畏艰难险阻来此,鞠某自是感激不尽,今日多等一时又有何妨?”鞠武对此自然全然不在意,作为燕国的国相,鞠武唯有感到的压力便是日益向东扩张的秦国。
“鞠相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我等便再无多言了,只是方才听闻鞠相对这天元圣池颇有一番高见,不知能否再作详解,也好让众位英雄明白透彻。”此时的逍遥散人等人便一早是冲着这弈剑大会的盟主之位而来,所以对于鞠武的态度却是不再上心,他们所关心的便只有这弈剑大会的如何开展。
“呵呵,这位英雄所言极是,既然诸位都是为大事而来,鞠某便不再多说赘言了,”鞠武看着那逍遥散人微笑了一番,而后便又接言而道,“此次我燕薊举办弈剑大会本是为了选出文韬武略兼备之人,来掌任这拒秦联盟的盟主。一旦成为弈剑联盟的盟主,那便也会受我燕王的亲自封赐,成为领兵拒秦的龙御将军,龙御将军可与我燕国大将军秦开并肩作战,共抗暴秦的虎狼之师。然则既然是选拔人才,就不能伤了和气,而举棋论剑之中刀剑无眼,必然会引起损伤,所以为了避免诸位在比试过程中伤及躯体,鞠某便有劳了梦溪酒庄的梦庄主,请他念在事关燕薊生死存亡的份上,违背先祖禁制向诸位开放了梦溪酒庄的圣地——天元圣池。天元圣池虽然未必像传说中的浸染了二郎真君的灵气如此神奇,不过它的独特的酒香之气便可引人入醉,但凡于池中对弈之人,便可蜕化出自己的元神,于天地无极之中对弈论剑,届时只要对弈比剑过程中一方得败,便会自然觉醒,退出赛局,由他人取而代之。”
“奇哉,妙哉,元神出窍本需要武学造诣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方可突破自身肉身与意识的限制,到达第二空间的一种技艺,想不到眼前这天元圣池便能够将常人引入空冥之中,果然奇妙不凡。”此时,未等那鞠武将话讲完,庄周不由得为那天元圣池的奇异所感叹起来。
“南华真人武功造诣至深,想必定能够领会鞠某刚才所言。”鞠武见庄主如此感叹,定然知道他必定是已经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诶,鞠相过誉了,老朽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元神出窍的奥义博大精深,孟子舆曾经有说元神出窍有天人合一的境界,却是老朽望尘莫及之憾事也。”庄周听此连连推却,对于己所不及之事心中亦是颇有遗憾。
“鞠某非习武修身之人,个中情境也只是听得传闻,从未亲身体会,还要靠诸位自己去切身体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选出弈剑大会的盟主,益处有三。其一、各位的元神在天地无极之处论高下,可以尽情施展平生所学,完全可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其二,因为是元神相论,即便在比试过程中有什么损伤,也不过是精气有所耗损而已,并不会伤及自身躯体,如此可免伤和气;其三,诸位众多都是诸子百家的后人门生,相信亦不想自家的绝学外泄,以免被别有居心的小人所利用,而此处只有比试者能得见对手所施展的绝学,所有旁观之人,只能看到比试者遁入无极之后纹丝不动的肉身,如此便保全了诸位的武学秘密。如此,诸位英雄可以放心无忧地论得高下之分,以便早日成为我大燕的福将,成为天下反秦之人的希望!”鞠武连连说道,言语之中也不自觉有了些激动。
众人见鞠武如此考虑周到,还不惜动用了燕薊的瑰宝之地,只为与强秦抗争到底,不免亦有些身受感激,许多人连连抱拳称谢道:“有劳鞠相费心了,我等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鞠相知遇之恩。”
而三厓居那帮入墨家的英雄原本是些江湖中的闲散之人,不过这些人倒是些本性仗义的性情中人,加入墨门也是看中了墨门义字当先,而对于江湖之事不过是看的唏嘘滑稽罢了,所以对于鞠武的话语并不是十分动情,其中一位骨瘦如柴的油头散人便抱着一番玩耍的心态,叫嚷了起来:“如此说来,这天元圣池竟有如此能耐,那让小圣我也体验体验这元神出窍的情境。”说罢,便一个飞身冲那天元圣池的池心亭而去。
那逍遥散人、张定等一行人见这人瘦的好似风中秋草,想必无甚能耐,但却又如此不讲江湖规矩,口中还多有几分挑唆之意,遂愈发心中不满,决定上阵收拾他一番,也好叫他多识些规矩。故而,那张定口中便道:“如此张子也便想见识一下这天元圣池的灵性。”说罢,也一个飞身直往池心亭而去。
那瘦弱之人见张定入台与其相对,便尖声细语道:“敢问座下哪路英雄?”
张定抱拳施礼,同时定声而道:“纵横家张定是也,且问这位英雄又属何家何派?”张定见那瘦弱之人无甚施礼便就入座,便也随口不屑地问道。
“小圣我姓盗名昇,本属盗家门下,前日里又入了墨家门下,所以一会儿倘若小圣我胜了你,那我便是墨家,倘若输了,那便是盗家中人。”那自称为盗昇之人,便是之前在荆轲入三厓居之时,联合众人揣度高渐离与荆轲比酒之人,如今对着张定,也是照样一番油嘴滑舌耍起了无赖来。
张定听了那人的话语,极为不解道:“道家?难不成阁下乃南华真人门下之人?”
“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孤陋寡闻,这天下诸子百家各起风云,难不成却只有他庄周的一个道家不成?阁下可知当年与那儒家孔丘论道之人柳下跖,连仲尼也不得不佩服其‘盗亦有道’的盗跖,其一手创立的盗家,却有九千门客,且个个身怀绝技,尔之前还自称纵横家门生,却连这点都不知,恐怕是借了纵横家苏秦、张仪的名声,在此大言不惭吧。”那盗昇一番有理有据之辞,直把张定说的哑口无言,憋红了脸连连道:“你……”
“阁下既是赫赫有名的盗跖传人,那却又为何背叛师门入了墨家?”此时,只见一个身影直入那池心亭,而后便冷冷地反问起盗昇来。
盗昇抬头一看,那人冷目横眉,面露一副僵硬之色,却是那张定的帮手逍遥散人。逍遥散人本就一身虚行幻影的本领,言语之间穿梭于池心亭之中,便是不在话下的事情。盗昇见那来者身形如此轻妙,便料到此人武功修为不在自己之下,便对着那望池阁的鞠武大声嚷道:“我说鞠相大人,之前这弈剑大会不是说好了一对一正面交锋为准,如今这叫什么纵横家张定的却又何故多带了个帮手,难不成是怕打不过我,输了脸上无光吗?如此也罢,我就让他多带一个帮手也好。”
鞠武听那盗昇之言,连忙起身道:“弈剑大会既以和气为先,也以公平为准,还请参试的英雄遵守赛会准则为上。”
逍遥散人本意只是上前帮那张定反驳盗昇一句,如今却又被那盗昇诬陷自己违反会赛的规则,还无形之中贬低了张定的身份,心中自是很恼,然则却又碍于鞠武和天下众人的颜面,只好化作身影退了回来。
张定此时却是已经怒不可遏,只一声“阁下请”便端坐了下来,只闭目养神,想要快速入那天地无极之境,好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盗跖知道自己的厉害。
果然,片刻之后,他二人便全然失去了知觉,如同两尊泥塑一般端坐在了池心亭的亭台两侧的榻垫之上。
众人见他二人这么快便如同丧失了自己的七魂六魄,也颇为惊讶,不得不为这天元圣池的灵性所折服。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张定与那盗昇此时却在另一个空间斗得难舍难分。
天地无极是存在于人思想中的虚无之境,一旦在此境之中相交锋,那么其中的境像皆是虚幻之像,而张定和盗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二人此时周围的境像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围棋盘,而他二人二人所站之位便是这围棋盘的天元之上。
“呵呵,这比试之地竟在这棋盘之上,那看来这是想让你我在比武之时也要对弈,看来这弈剑大会果然名不虚传啊,如此,就请盗昇英雄接招吧。”张定本就是纵横世家之后,下棋布阵本就是他最为拿手之事,所以显得分外得意,只是他未料到弈剑一词居然可以上演的如此逼真。此时他已是迫不及待,连忙急着一招纵横千里,直逼盗昇而去。
可那盗昇本就是一个江湖流氓,哪里懂得什么摆棋布阵,面对张定如此猛烈的进攻招式,他唯一能用的办法,便是躲避,只一招溜星串月,便从那天元之位闪了开去。而就在他二人一起一落之间,那棋盘已赫然翻出了一白一黑二子。张定先手出招,现白子,盗昇闪躲为后,执黑子。
“我现白子,你现黑子,看来这盘却是一盘敌手棋,不过既已落离天元之位,那阁下可要小心了。”张定见自己落脚只是,那棋盘自动显出白子,便已知其中规则奥妙,便连连出招,且招招为长,直逼那盗昇而去。
盗昇本就不懂对弈之道,只知道见那张定出招,便想法躲避,只可惜他落脚之时便是随意找地落下,结果那棋盘之上便乱显一气,黑子散乱无章,很快便至于白子的围攻之下。张定见那盗昇落子杂乱无章,心中已知其不懂棋弈,便有心嘲讽道:“阁下不懂出招布防,却练得一身无端躲避的好本领,想必是不懂弈棋之道,我看阁下还是趁早知难而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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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韩门宅邸天乾战祝融 天元圣池高山会流水 中上
85_85155“妖女!你害人全家性命天理难容,我天乾今日便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为害忠良的魔头!”身后一个厉声凌厉而至,随之而来的便是墨家天乾的独门绝技——天罡凌云正水术,而能有此绝技之人正是墨家大弟子天乾。
也许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墨家赫赫有名的大弟子天乾随着墨家陨落而销声匿迹,今日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着实令这位曾经杀人如麻的杀手极为震惊。原来,当年在公输家机关塚,天乾误把孟无形手下四大杀手之一的祝融误认为是李牧手下尹参军的女儿尹水寒,结果导致公输家与墨家险些兵戎相见,幸有荆无涯半途识出那祝融的破绽,才得以化解这场恩怨。可是天乾却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当日让荆无涯先行一步回去向钜子腹报信的同时,自己则觉得无颜面对恩师钜子腹,所以不辞而别,只身成为了一名浪迹江湖的侠士。等到他终于突破自我,愿意回去向恩师领罪之时,却得知墨客山庄已经在与王翦、孟无形等人的对决之中随着那潜龙潭的滔滔之水而石沉潭底,恩师钜子腹也在那惨烈的一战中陨去了性命。自此之后,他懊恼不已,终日悲恸难分,后悔当日没有及时赶回墨客山庄向师父领罪,以至于墨客山庄葬送于歹人之手,这份莫大的罪责一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去重建墨门。而他虽然自觉无颜面去面对墨门众人,不过却一直独自担负着反秦的重任,墨家“兼爱非攻”的思想一直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他誓要与暴秦抗争到底,以报墨门灭门之仇。自此之后,他一直潜伏在韩非门下,甘愿做一名平凡的护院侍卫,以盼有朝一日能接近王翦、嬴政等人,好将其刺杀之而后快。可不曾想韩氏一门如今却遭此灭门大难,兼任墨家大弟子与韩家侍卫双重身份为一体的他,虽然不愿意卷入秦国朝纲的纷争,但是他有感于韩非的恩义和忠良,对于忠良之士的后裔,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才会出现眼前这临危救孤的一幕。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杀人如麻的杀手竟然曾经似曾相识,当他的落日凌云镖正射向杀手心脉之时,那位杀手出于本能的反应竟然回首护住自己的心脉,也就在此时,天乾猛然间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顿时一时间惊得有些怔住了手脚,口中下意识地吐出了几个字:“重黎…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昔日的怜惜之情,天乾本该一击毙命的落日凌云镖在接近杀手三寸之时,立刻反手一抖,那镖也失去了方向,朝那杀手身旁檫肩而过,死死地定在了一旁的树杆之上。虽然落日凌云镖关键之时没有将那杀手穿心而过,不过天罡凌云正水术威力惊人,暗镖所划过的气劲也随之划破了杀手的肩肘。
“呵呵,天乾,想不到事隔多年,你还如此的眷顾旧情,下手如此的心慈手软,”那位杀手淡然一笑,一手捂住自己肩肘上的伤口,缓缓而道,“不过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我就是孟无形手下的四大杀手之一朱雀,也就是南凰祝融。”祝融毫不掩饰地向天乾道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在她看来,这个身份在天乾面前已经没有什么隐藏的意义。即便天乾不知道自己就是孟无形手下四大杀手之一的朱雀,但却肯定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尹水寒,他之所以有如此反应,只是因为当年对自己所扮的假尹水寒心生怜意之心至今都没有忘却。
天乾被那祝融如此一说,也回过了神来,他自然是知道这个不是什么尹水寒,但是方才却还是情不自禁手下留了情,他对自己的这番举动也很是诧异,此刻他唯有再下杀机,以挽回方才的失手,于是他便冲那祝融苦笑道:“南凰祝融?呵呵呵,我真是愚蠢至极,当日我念你被人利用,才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恶毒的杀人狂魔,今日你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仅凭这一点,休怪我天乾断然不会放过你!”
“你当年救过我一次,方才也已经放过了我,现在才说不会放过我,是不是为时已晚?你如此手下留情,莫不是钟情于我这个假尹水寒了?”祝融面对天乾的一脸怒色,反倒不急不恼,只对着那天乾半真半假地有意捉弄起话来。
眼前的祝融,在妖娆和妩媚之下掩盖了不知多少的恶毒与冷血,这一点,从韩氏一门的灭门之中天乾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和当年那位柔柔弱弱令人怜惜的尹水寒相比,除了容颜尚且一致之外,早已是判若两人了,但是天乾本是个不善言语之人,被她如此一激,顿时又气又急,竟然乱了分寸,口中只吐得出这样的话来:“祝融妖女,你竟如此不要脸面,看我如何取你性命!”说罢,只一个劲地连连使出天罡凌云正水术,那天罡凌云扇便化作一张天罗地网,直逼祝融而去。
祝融见天乾此番是真的有些震怒,手上使出的招术也是一招比一招凌厉,不过祝融到底于那烈焰熔岩之中炼就了一番百烈融火术的本领,对于天乾的杀招,她自然也有应对之术。她随即挥动烈焰红绫,瞬间将其化作一道火矛,直冲那天乾的天罗地网而去。百烈融火术可以轻易融化世间稀松平常之物,甚至于寻常的青铜铁器也是遇之即融,可她未必也小看天乾的天罡凌云扇了,金丝鹤羽所编织的天网,并非如她所想一样不堪一击。只见她的火矛直想穿刺那天网之时,却被死死地包裹在了里面,难以破网而出。祝融一看见势不妙,再加上自己已身受内伤,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必然要在那天乾手上失了性命,于是寻得一个可趁之机,朝那天网的一角飞身而出,想着趁早溜之大吉,然则她心中亦是极为不快,口中不由得有些埋怨道:“好你个天乾,竟然真的如此痛下杀手,今日且不与你计较,看我日后如此和你算这笔账!”说罢,便飞身从那树林之中穿梭而逃。
天乾见祝融已经抵挡不住,想抽身而逃,于是便大喝一声:“哪里走!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可正想追杀过去之时,突然那草丛之间一阵窸窣之声,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追赶的念头。他知道,那是他刚才所救的韩家遗孤韩重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迹,此刻最要紧的是护住这位孩子的性命,其他的一切事宜只能从长计议。
“重言公子,你可安好?”天乾轻轻撩开那杂乱无章的灌木草丛,看着那满眼充满恐惧的重言低声问道。
“你…你是谁?不要过来!”韩重言见的一个陌生人突然朝自己飞身而来,本能的警觉与恐惧让他随手紧紧抓起了身旁的一根干枯了的树枝,对着眼前的陌生人?大声喝道。
看着这位满身都在害怕的发抖的孩子,天乾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无依无靠流落荒野的自己,感同身受之情让他极具耐心和怜悯之心地说道:“公子切莫害怕,我是你韩家的一名侍卫,我会保护好公子的。”
韩家侍卫这个身份对于韩重言来说,显得是极为陌生的,因为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正是童心未泯的年纪,又怎么会有闲功夫去留心韩府上上下下的侍卫呢?况且天乾本就打算隐身韩府,平日里自然少与人打交道,莫说是个孩子,即便是韩府主仆,也少有与之相熟之人,因此,对于天乾的这番安慰的话语,重言却始终没有放下自己的戒心。
“你真的是我家侍卫?”韩重言看着天乾一番平和之意,尽管似乎看不到什么危险的信号,但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地问道。
天乾知道此刻要想令这位风声鹤唳都能惊吓住的孩子相信自己,光凭自己一番平和的言语和神情还是远远不够的,他望着那眼中充满疑虑的孩子,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让他信服的方法。猛然间,他看到了重言那划破的袖口在随风飘荡,一下子想起了些什么来,于是他又俯身对那韩重言说道:“公子可还记得一年前你年少贪玩,为了去取坠落在那屋檐犄角之上的纸鸢,一个人偷偷爬上屋檐却不慎失足滑落之事?”
韩重言受天乾的一番提醒,顿时回忆起了自己的这一番难忘经历,因为当日他一个人偷偷爬上屋檐去取纸鸢,结果差点失足坠毙,幸得当时屋檐之下有个值守的侍卫将他接住,他才幸免于难。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从此他便被父亲惩罚不得再玩纸鸢,对于一个孩童来说,这样的事情是终身难忘之事。即便他此刻已经不记得当时救他的这位侍卫的模样,但是就凭着侍卫能说出件事情,韩重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虑和担心也随之而消散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韩重言终于彻底放下了警惕,带着童真般的语气问道。
“你就叫我天乾哥哥吧。”天乾见那孩童终于选择了相信自己,心中不由得一番大喜,随即便答复了那孩童的询问。
“天乾大哥,韩管家他…他死了!”当韩重言听到“大哥”二字时,一个孩童禁锢已久的害怕与无助便如同洪水决堤一般一股脑儿倾泻而出,顿时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之中抓住了一个浮木一般,一下子扑到天乾的怀中,失声痛哭道,“我娘…娘亲也不见了,呜呜呜…”
“公子莫怕,有天乾大哥在,天乾大哥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找你娘。”天乾知道此刻怀中这位孩童的心境是多么的需要关心,那种深深的依赖感只怕他自己能够体会。他一把紧紧地搂住重言,心里也被重言的哭声和泪水所融化,但是他还必须保持清醒,因为此时还并非全然安全,既然有人要韩家一门的性命,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孩子。他所答应重言的安全的地方,也不过是一片茫然,思前想后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就只有与韩非有着莫逆之交的樊於期了。
正当韩氏一门惨遭灭门之时,燕薊梦溪酒庄之内的弈剑大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各路英雄齐聚于此,本就为的是抗拒暴秦,如今极具法家代表性的韩非惨遭厄运,则必将激起天下有志之士的怒气,只不过这个消息还尚未传入燕薊,所以众人只一心专注于这场百家齐鸣的空前盛况,在这里比剑对弈的群雄们对此自然还一无所知。
纵横家传人张定凭借着自己一手纵横天下的纵横术和超凡出众的棋艺一路横扫各路英雄,其中包括盗昇、朱亥、毛允、薛伦等昔日信陵君魏无忌手下的众多高手,还有玄家、易家等众多门派,稳坐那天元圣池将近半天光景。此时,在场的众人不免有些躁动,许多人开始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指指点点,似乎再无人愿意出场一试。这一幕,自然令李斯所指派的逍遥散人一行人颇为得意,眼见着无人再敢应战,惠离不由得开始嗤之以鼻:“什么弈剑大会高手众多,我看也不过如此,早知道让我名家先声夺人,也不至于让别人捷足先登,白捡了这便宜。”
惠离醋溜溜的话语丝毫没有引起逍遥散人的半分在意,因为在他看来,此番前来会赛之人绝非如此不堪一击,这茫茫人群之中必有蛟龙藏卧,所以他还在耐心的等,等那更强的对手出现。
而此时鞠武见一时间众人之中无人再上前一试,便上前一步,有意用话语激道:“众位英雄若有过人之处,不妨上台一试,此次会赛若得众魁之首,鞠某定按照我王谕旨,当场拜会其为奕剑联盟盟主,封为拒秦的龙御将军。”
怎料鞠武话音刚落,却有两人异口同声道:“墨家地坤高渐离愿意一试。”
鞠武循声望去,见那声音是从人群之中发出,只是只听得那墨家二字,后面的姓甚名谁却未听得清楚,于是便又高声喊话道:“不知又是墨家哪路英雄愿意出赛啊?”
听了鞠武之言,地坤刚想移步上前,却被荆轲一把拉住,荆轲朝他一边微笑,一边摇了摇头,示意其谦让高渐离出赛。高渐离心中自然明白荆轲的此番用意,于是便一个飞身跃入那天元圣池的池心亭,朝那鞠武拱手抱拳一字一字清晰吐字道:“墨家高渐离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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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韩门宅邸天乾战祝融 天元圣池高山会流水 中
鞠武一听,那来人又自称是墨家,心中不免有些不屑,因为前番已有众多号称墨家的高手皆败于那张定之手,所以不由得言语有些轻蔑之气:“这位英雄可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你墨家中人可是连番败了好几回,若是不想再丢颜面,我看还是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人为好。”
“呵呵,鞠相大人,你这弈剑大会本就是选能者居之,这赛会规则可并没有不允许哪家多人出赛吧?如此燕国是要小瞧各家英雄吗?”高渐离早就料想到鞠武会有此言,于是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言语与之相对。
鞠武被他如此一说,顿时伤了不少颜面,于是连连致歉道:“高侠士言重了,鞠某绝无此意,侠士尽管放开一试便是。”
高渐离见鞠武如此言语,便也不再跟他一番计较,便就地打坐,直入天地无极之境。
而此时的张定正闲等前来应战之人许久,心中不免有了些焦躁之气,心浮气躁正是兵家大忌,他作为纵横家的传人,本应该深明此理,可是由于前几番对手的实力实在太过匮乏,有的甚至全然不懂弈棋之道,以至于他在连连胜出之时的得意之色,让他渐渐放松了对对手的警惕,而这一点,正是高渐离几番良苦用心之下所希望看到的。
高渐离缓缓步入天地无极之境,迎面便见得张定脸上浮现出一番好不耐烦的焦躁之气,心中不免暗自大喜,想来自己的骄敌之计是奏效了。
“来者何人?”张定等了些许久,终于又见得一人步入天地无极之境,也不再多加累赘些礼数,便有些随意地大声喊起了话来。
“墨家高渐离。”高渐离不紧不慢地慢慢应道。
“容某且问一句,阁下可懂得弈棋之道?”张定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之前每当他每每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强敌之时,哪里知道他所遇到的对手多有不通弈棋者,不免有些令他他哭笑不得,其中多有声称自己是墨家者,故而有此一问,以免再浪费了自己精神。
“略懂一二。”高渐离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随口答道。
“哼哼,如此,我劝阁下还是早些弃子为妙,免得收官子之时阁下全军覆没,如此要丢了你墨家的颜面。”张定一听只是略懂,心中顿时一股骄纵之起四起,凭他纵横家九九八十一路布阵破局之术,对阵眼前这位必然是不再话下。
“纵横家布阵纵横之术自然是无人能及,高某早有仰慕之心,今日此来只是想下见识一番,即便是输的体无完肤,高某也无憾了。”高渐离知道此时的张定已是轻浮之意肆起,而他亦深知骄者必败,所以便顺水推舟,故意一番言语讨好了张定。
“哈哈哈,也罢,那张某就略显一二,让阁下好好看看。”张定听的那高渐离这席话,更是大为得意,一边说着,一边移步至白子区,轻浮地说了一声:“请。”
高渐离一看张定此举,自选白棋自甘后手,此局他选了一副饶子棋的下法,已经是轻敌之举。他亦不动声色,只一个箭步移至角上,脚尖轻微点地,便下了一个定式棋。
张定见高渐离起手落子是极为普通的起手式,料定他必是泛泛之辈,故而也不挡不拦,只对角移步,作了对立落子。他这是要另辟蹊径,想一举从大局上吃掉高渐离的官子。而高渐离也故作平凡,只一路下起了并棋,似乎毫不作防范。张定见高渐离只一番随意落子,自己也毫不在意,跟着他一路下起了夹棋。此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将高渐离的棋子全然包围,再加上高渐离似乎落子很快,一步接着一步,他作为弈棋之道的鼻祖,岂能甘于人后?于是也跟着一步步紧逼下去,直将高渐离的所有出路封死。
如此很快双方便过了几十招,棋局之上似乎也显现了一大半的棋子,此时张定觉得自己已然胜券在握,便颇为得意地朝高渐离道:“高兄,此局你已走投无路,全局尽然陷入我的夹击之中,我看还是点到为止吧,再下下去恐怕大势不妙啊。”
高渐离一看这布局,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道:“张兄言之有理,果然是大势不妙啊。”高渐离说罢,只一个飞身在那张定的关键之地下了一手断子,直把张定的十面埋伏全然瓦解。不仅如此,此子一下,原本陷入绝境的子又生出了气,变成一盘活子,反道而夹,一下子竟然将张定的棋子反夹了起来。
张定一看高渐离这手,顿时傻了眼,只觉得一股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口气吐出血来。他此刻已是全身有些发抖,脚下竟有些不稳起来,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好…好棋”。他已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已经陷入了对方的骄纵之计,于是立刻想尽办法稳住自己的阵脚,强忍着即将败北的羞辱,不得不使出纵横家的杀手锏——纵横千里。
纵横千里之所以极为厉害,原不在它的威力有惊人之处,而是它能随意变换棋路,破坏敌人早已布下的局阵,尽管已经落下的子再也无法改变,然则纵横线路可以随之而变化,一旦经纬变化,则整个棋路也发生了变化,这就是纵横家百战百胜的秘诀。此招虽然极为耍赖,不过一般之人难以发现其中的端倪,即便发现了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所有棋子并未移动,动的只是这棋谱。
不过高渐离又岂是这么容易被骗过之人,他早就料到张定会作此殊死一搏,所以早已在方才的移步之时用手中的七弦琴将整个棋路的经纬用七弦之音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加以标记,只要经纬有变,七弦琴所对应的七个音阶便会随着之前的标记将其还原过来,这便是高渐离的独门绝学——天外八音。
高渐离将张定移形换影的经纬用七弦音阶标记之后,自己临时加进去节奏和韵律,便变成了一曲即兴而为的曲谱。高渐离点、拨、挑、摘,越弹越烈,直到一曲终了,那张定之前苦心幻作的棋谱便被全部还原成了之前的局面。高渐离轻轻抚琴直到散去袅袅余音,起身对着那张定微微一笑道:“张兄以为高某这曲《固本溯源》所编奏的如何?”
张定此时已是面若白纸,气语有些微微发颤道:“阁下深藏不露,且不受外境所惊,重压之下能屈能伸,张某输的心服口服。”
“哈哈哈,张兄过奖了,若是张兄小心应对,以纵横家九九八十一阵的布局阵法,恐怕我高渐离长了三头六臂也未必赢得了你。”高渐离见张定还不愿承认自己大意轻敌,便大笑着唏嘘道。
“呵呵呵,确实如此,当年家师就曾教导我不管对手何如,都不要骄兵纵敌,想不到今日我还是犯了这个毛病,”张定不禁苦笑道,不过随即又话锋一转道,“不过高兄你也过谦了,以高兄方才那曲精妙的乐曲,阁下必定并非一般人等。早些年江湖盛传有一位琴技超凡之人,平日里靠着为贤者雅士抚琴弄曲赚些钱财去接济贫困之人,却始终不肯为那权贵折腰献奏一曲,江湖人感其恩义和清洁,送其外号潇湘琴侠。倘若我猜的不错的话,阁下必定是早些年那名满江湖的潇湘琴侠。”
高渐离一听此言,不由得怔了一下,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提及自己这个外号了。确实,这个当年名满江湖的潇湘琴侠正是这位高渐离,他所创设的潇湘居也曾在京都繁华之地名满一时,只因他不愿为权贵庸客献艺,遭受了众多权贵的排挤,最终潇湘居被查封,自己也不得不从此淡出京都,退居乡野之地。今日,张定冷不丁提及此外号,着实令高渐离不免有些吃惊。他于是便微微点头,简单地应道:“陈年往事,不足挂齿。”
张定见高渐离已经点头默认,随即便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今日我败在潇湘琴侠的手上,也算我半生荣幸,后面高手重重,还望高大侠多多保重,张某暂且先退一步了。”说罢,张定一个转身,飞身跃入无极之境出口,便从那里退了出来。
说起来,这张定终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对手,高渐离本还想对那张定说些什么,怎料那张定竟走的太快,未等他话出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便也只得就此作罢。
张定退出天地无极之境,元神回归原位,一下子晃过神来,便起身就要离开那池心亭。说来也是奇怪,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却也不知出了何事,只得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来。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只是因为方才那盗昇狠狠地在他脸上留了两道手印,而此时的盗昇、朱亥等人见得张定这般莫名其妙的狼狈相,不由得偷偷地大笑起来。
惠离、惠施见张定灰头土脸的从那池心亭退了下来,心想必是遇到了高手才败下了阵来。果然,张定一见的惠施、逍遥散人等人,便摇头叹息道:“惠兄,逍遥兄,请恕张某无能,不慎中了他人的圈套,才落得个如此狼狈模样。”逍遥散人得见了此番情形,一边好生安慰张定道:“张兄过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莫要放在心上,”,而他一边又有意无意地低声而道:“只是若论起弈棋论剑之道,我三人之中唯有张兄你技高一筹,这如今连你也不慎落败,这李丞相交代的事恐怕就难办了。”
惠施知道他这句有意无意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这样旁敲侧击便是想要知道李斯派他请的所谓的高人为何还未现身。其实说来他也心中无底,此人却非一般人等,此次他费劲心机才得已见得那高人一面,只盼着那高人答应之后莫要食言为好。
“各位,看来这墨家还是有卧虎藏龙之辈,盛名之下的纵横家张大侠也败给了这墨家的高大侠,不知诸位可还有跃跃一试者,愿与这墨家的高大侠一较高下。”此时的鞠武见此番对决是那号称墨家的高渐离胜出,想起之前与那高渐离的对话,不禁有些意外和羞愧,所以话中多有并非本意的嫌疑,只是这言语也要说的贴切,便只得如此说道。
尽管鞠武如此揣掇,众人竟一时之间无人愿意上前一试,毕竟,连号称弈中王者的纵横家张定都输的如此狼狈,又有谁敢上前叫板呢?诸子百家的门生多有为了自家声誉而来,自然不愿丢了自家颜面。
“钜子师弟,高兄弟果然有一套,竟然一出手就给我墨家争得如此大的脸面。”地坤此时不由得心悦诚服,之前他还一再担心墨家的声誉会败在这群“乌合之众”的身上,可如今得见高渐离压得无人再愿出赛,也宽慰了许多,心中一番惊喜之情对那荆轲说道。
“呵呵呵,地坤师兄,你的性子就是急躁了些许,高兄弟煞费苦心布下此局,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所以方才我才拉住了你,让高兄弟上场一试。”荆轲见地坤终于破愁为笑,不由得打趣道。
“还是钜子师弟你慧眼如炬,竟一早看出了其中的门路来,地坤师兄我木鱼脑袋,不大好使。”地坤被那荆轲一番打趣,也不恼,反倒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嘲了一番。他这番憨厚滑稽的举动,让墨家众人都一番好笑起来。
而正当众人嬉笑之声、唏嘘之声、噪杂之声四起之时,忽而一阵悠扬的箫音直入这天元圣池周围。此音时而急促,时而忧缓,点颤之音如人心脾,指震之音摄人心魄,直穿过众人的耳门穴,从五脏六腑之中霎然而过,好似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游离过一般,众人顿时都如同被石化一般,竟全部僵在了那里。
半晌之后,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忽而只听得望亭阁有人惊诧而道:“金戈铁马吞万里,一曲镇魂山河寂。莫非是以章乐著天下的乐家来客人了?”而发出此等惊诧之声的正是在那望亭阁上观战许久的南华真人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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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韩门宅邸天乾战祝融 天元圣池高山会流水 中下
85_85155众人听了庄周这番诧异之言,方才醒过神来,于是便纷纷抬头环顾四周,只见那池心亭之上竟有一道白幕从天而降,缓缓落在那池心亭之上。待那白幕褪去之后,便依稀见得那亭台的棱角周围端坐了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皆白衣素纱,体态轻盈,恍若天上仙众下凡一般。四周角上的几位仙子秀色可餐,个个婀娜多姿,细柳长腰,而为首的那位白衣公子面容清秀,丹目蚕眉,凝脂玉面,手上轻盈地捏握着一根白玉琴箫,天蚕帛丝所制的箫穗,在微风之中缓拂而动。
只待那白衣公子一曲终了,缓缓移开丹唇前的白玉琴箫,朝着众人抱拳施礼道:“晚辈乐家后生乐影,拜见各位江湖前辈。”
“那玉面小生长得不但颇为俊俏,还极有礼数,看来是个素有修养的翩翩公子啊。”盗昇见乐影这般谦谦有礼,于是出口便赞了一番。
“诶,盗昇兄弟有所不知,此人便是乐家鼎鼎大名的传人镇魂公子。”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在一旁撩动了下长须,点头而道。
镇魂公子这个称号一出,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颇为惊讶,因为这个称号似乎只有人听过,却再无人见过。乐家一向崇尚以章乐丝竹修身养性,从不踏足江湖纷争之事,今日居然连乐家也客临此梦溪酒庄,实在令人颇为惊奇。薛伦此前在酒坊营生,来往之人不乏江湖浪迹之客,所以对江湖之事也颇有一些见识,此刻见诸位都一番惊奇之状,便又继续侃侃而道:“乐家创派人曾以丝竹管乐称奇,只因战国纷乱而流散乡野,从此销声匿迹,不过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一位以箫声独步天下之人,人称镇魂公子。此人凭着一管玉箫吹奏出的镇魂九曲,只要箫声一起,即便是金戈铁马、旌旗四起的战场,闻之后亦然瞬间寂静无声,方才南华真人所言的那两句诗,便就是说的此人。”
薛伦如此一说,众人方才大悟,难怪此前南华真人一声诧异之声而起,原来如此。不过此时虽说有人惊奇,有人赞叹,却也有人在一旁暗自得意,那便是此前一直忧心忡忡的惠施,如今镇魂公子乐影已然现身,他便极为诡异地朝逍遥散人等人一笑,缓缓而道:“逍遥兄,看来我们的援兵到了。”
逍遥散人听得惠施如此一说,心中顿时已经明了,遂抬手假意夸起惠施道:“惠兄果然名不虚传,一出马便大事可成,难怪李丞相如此器重于你。”
“乐家公子来此一会,是我大燕国之荣幸,今日群雄毕至,少长咸集,看来此次弈剑大会必将产生一位才德兼备、出类拔萃的盟主。”逍遥散人等人正说着的时候,那鞠武见乐影的到来如此晃人心神,于是便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道。
“鞠相高抬了,乐影不过是个晚辈后生,不足以与诸位前辈相提并论,只因之前风闻燕薊的弈剑大会多有享誉江湖的英雄出席,故而今日前来只为以乐会友,领教诸位英雄的风采。”乐影依然是颇为懂得礼数,言语之间不乏高雅清气。
“呵呵呵,乐影公子虽然年少,然则一番谦谦君子之气,让本相极为折服,如今这弈剑大会正是激战正酣之时,乐影公子不妨放胆一试。”鞠武见乐影已是道明来意,而目前正无人应战出赛与高渐离一决高下,如此正好顺水推舟将这个局面由这位半道冷不丁窜出来的镇魂公子来收拾,否则就这样让那自命清高的高渐离独占鳌头他总觉得有些不称心。
“哦?那乐某就斗胆一试了。”那乐影倒也是个爽快之人,也不多作推脱,便飞身而下,入了那池心亭的对弈之局。而他身旁的那些几个翩翩如仙子的姑娘,也随他一起而下,端坐在他身后左右,她们每人背上背着一柄秀剑,腰间系挂着一柄玉箫,仿佛是那镇魂公子的贴身护卫一般。
“这镇魂公子倒是好大的艳福啊,整天这么一群美人胚子围在左右,无事吹吹箫乐,品品美酒,赏赏艳舞,他乐家的人倒是活的风流潇洒。”此时那盗昇却有点看不下去了,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嫉妒之意。
“我说贼盗子,你要是这么羡慕他乐家活的风流潇洒,现在就可以跟荆兄弟说一声,申请退出墨门投奔他乐家而去嘛,也省的荆兄弟多此一举逐你出墨门了。”身在一旁的毛允却正好接了话嘲笑起盗昇来。
“你这毛胡子,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我盗昇岂是这种贪图享乐的负义之人,好歹我也是个盛誉江湖的侠盗。”盗昇被那毛允一说,哪里肯服气,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直用手指指着那毛允道。
“哈哈哈…”可是他哪里知道,当他说出“侠盗”二字之时,众人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端庄贤淑的公输蓉,也不禁忍不出捂住了嘴,低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阵哄笑,可把盗昇弄的更为尴尬了,直憋红了脸,指着众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荆轲强忍住了自己的笑意,正经了声音道:“诸位且不要为难盗昇兄弟了,还是看看高兄弟是否能应对得了这个不速之客吧。”他话语既落,众人也就就此打住,都纷纷关心起高渐离的胜负来。此时,荆轲随即又留意了下他对面的惠施、逍遥散人等人,见他们脸上多有得意之色,心中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必定是他们请来的援兵。他顿时感到此次燕薊的弈剑大会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是深藏暗涌,再联想起田光师叔曾经再三告诫他行事小心为上,此刻他也感到了自己肩头好似重负在压一般。
而那对局之上,乐影见高渐离丝毫不为外界情形所动,反而是一番心平气静之色,不由得心生一股敬佩之意。但见高渐离绕指拨起琴弦,顿时心中暗暗惊喜:此人竟然通晓音律,倒与我乐家有些渊源,看他拨动琴弦时的吞吐自如,莫非也是位章乐高人,看来我来的是恰逢其时。
“这位兄台,我看你抚琴弄乐挥洒自如,想必并非等闲之辈,既然阁下弹得一手好琴,那岳某便以这玉箫为伴,还望阁下不吝赐教。”乐影便说着,便端举起玉箫,行了乐者的声乐之礼。
“呵呵,乐家的章乐名满天下,今天只怕是我高渐离要高攀了。”高渐离只笑的一声洒脱,随即缓缓托起琴轸还礼于他,随后便十指落定,食指、中指挑摘而起,似有抛砖引玉之意。
乐影见高渐离以挑摘起声,便知其取轻而清者之意,是君子对弈之道,随即也不繁荣拖沓,只一个转指拨箫,便轻而易举地将箫孔贴住了自己的丹唇,不过他所用的口风极小,丹田发气延绵不绝,却无戾气,实为君子之礼相对。
他二人便如此一番以乐声你来我往,渐渐沉醉其中,不知不觉之间已入天地无极之境。高渐离先发制人,一指勾乐,外弦一二便直将那白子落定,是以执白先下。乐影也丝毫不敢落后,只口风一转,一个婉转之音,紧接黑子为后。高渐离随即便转为抹打之音,中弦三四五角、徽、羽的韵律由清转浊,棋路突显关棋,关棋则是两路棋子护卫犄角之势,可攻可守;而乐影则是配合自己的口风,面颊嘴角之处一个收放,箫乐的口劲随即破势而出,这便是箫乐的劲道,而此劲道所奏出的棋路则便如出一辙,只见那黑子犹如一匹势不可挡的骏马,直在高渐离的关棋之中杀出了一番冲子,冲子便是要强势破开高渐离互相犄守的关棋,将其分割成两路,以便随时寻找机会吃掉一路。
高渐离一看那乐影的箫乐所爆发出的强势愈发不可收拾,自己所用的中弦三四五角、徽、羽已是不能克敌,恐怕再这样下去,棋路便会失控,于是立刻将琴音一转,指尖一个挑劈,便现重浊之音,中弦立刻转内弦六七少宫、少商之音,少宫、少商一个主文声,一个主五声,文武齐用,天外八音的威力也蓄势待发,而他的棋路也是随即变化做挤棋和封棋,目的便是要从乐影原本连结的棋形中找出断点和破绽,好抑制住乐影当前的锐劲。也许对于不通音律之人,似乎根本觉察不到高渐离琴音之中的用意,但是对于深谙音律的乐家传人乐影来说,哪怕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也能引起他的共鸣。虽然此刻高渐离是他的敌手,不过单从音律上来说,他对于高渐离的琴音和棋艺,还是不得不生出几分敬佩之意。然则,此刻的情形已然容不得他再多作退让,于是他在风门、口风、口劲三者合为一体之时,立刻将自己的指法做了相应的变化,先前的指颤音逐渐变化成了指震音,其力道则是遇刚则刚,棋路则现腾挪之势,很显然,面对高渐离的步步紧逼,他要另辟蹊径,找出生路,以便随时形成反围剿之势。
就这样,高渐离既不肯让分毫,乐影也不甘示弱,双方棋路一时之间竟陷入了僵局,棋面之上能够落子的部位也越来越窄了。此刻,高渐离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多作犹豫了,该是自己显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天外八音之时了,于是他便脱开双手十指,连连划拨七弦,右手五指同时使出轮、锁、撮、滚、拂、历等指法,左手吟、猱、撞、唤、进、退一起俱上,刹那间一股七弦俱动所发出的无法阻挡的共振之音一齐俱上,直迸发向那乐影而去。
乐影见那音律之间所包含的气劲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境地,恐怕自己此时的手法一时之间已经阻挡不了,唯有使出镇魂九曲的静寂之音方可以镇住这股强大的气劲。于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动八孔洞箫,连连自指震之时加上滑音,之后又用倚音填补后续的空缺之位,顿时一股极为幽静细柔之音如丝丝清气直逼入那气势急躁雄浑的琴音之中,两股音律一起相触之时,顿时天地无极之境竟然迸发出一道白光,直将所有的一切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在那天元圣池之外的众人,顿时也都被眼前的这番景象所惊呆了,原来高渐离的天外八音与乐影的镇魂九曲相融合时的威力已经穿透了天地无极之境,出现在了这天元圣池之上。此时只见那池心亭上方的一道白光之中,竟显现出两座巍峨耸立的高山,那高山岿然不动,静寂无声,而在那两座高山相交接的山谷之间,却有一道瀑布化作一群四蹄生风的白马从天而降飞流直下,那声音声如奔雷,周围飞溅的水花珠玑四起,相互融合之后又成为了烟雾缭绕。
“巍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此时,望江阁上的南华真人也被眼前这番景象所惊诧,不由得起身而立,面朝此景发自肺腑地诧异道。
“高山流水?”众人一听这四个字,顿时也都惊呆了,因为江湖相传的“高山流水”早就已经失传,如今竟然能够亲眼目睹此景,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已经惊讶的有些说不清话来,“‘高山流水’在当年伯牙得知子期死讯之后痛摔瑶琴而失传,如今却又如何会再次出现?”
薛伦所惊疑的一点不假,当年伯牙走遍蓬莱山,终于从山水之间领悟到了音律的真谛,从此便创下了高山流水。只可惜遍寻天下访者,竟无人能听懂其琴音之中所蕴含的深意,而后在汉阳江口得遇一乡野樵夫,此人便是钟子期。钟子期久居山野,早已通自然灵性,遂能听得出伯牙琴音中的深意,于是以箫乐相伴奏,生生打动了伯牙,从此便成了伯牙的知音。只可惜,后来伯牙听闻钟子期死讯,痛心不已,所以断琴明志,不复弹琴。伯牙断琴之后,其二人合奏的高山流水自然业已失传,可如今眼前偏偏能生的这番景象,怎叫众人不被惊诧?。
...
第十六章 韩门宅邸天乾战祝融 天元圣池高山会流水 中下下
85_85155众人听了庄周这番诧异之言,方才醒过神来,于是便纷纷抬头环顾四周,只见那池心亭之上竟有一道白幕从天而降,缓缓落在那池心亭之上。待那白幕褪去之后,便依稀见得那亭台的棱角周围端坐了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皆白衣素纱,体态轻盈,恍若天上仙众下凡一般。四周角上的几位仙子秀色可餐,个个婀娜多姿,细柳长腰,而为首的那位白衣公子面容清秀,丹目蚕眉,凝脂玉面,手上轻盈地捏握着一根白玉琴箫,天蚕帛丝所制的箫穗,在微风之中缓拂而动。
只待那白衣公子一曲终了,缓缓移开丹唇前的白玉琴箫,朝着众人抱拳施礼道:“晚辈乐家后生乐影,拜见各位江湖前辈。”
“那玉面小生长得不但颇为俊俏,还极有礼数,看来是个素有修养的翩翩公子啊。”盗昇见乐影这般谦谦有礼,于是出口便赞了一番。
“诶,盗昇兄弟有所不知,此人便是乐家鼎鼎大名的传人镇魂公子。”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在一旁撩动了下长须,点头而道。
镇魂公子这个称号一出,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颇为惊讶,因为这个称号似乎只有人听过,却再无人见过。乐家一向崇尚以章乐丝竹修身养性,从不踏足江湖纷争之事,今日居然连乐家也客临此梦溪酒庄,实在令人颇为惊奇。薛伦此前在酒坊营生,来往之人不乏江湖浪迹之客,所以对江湖之事也颇有一些见识,此刻见诸位都一番惊奇之状,便又继续侃侃而道:“乐家创派人曾以丝竹管乐称奇,只因战国纷乱而流散乡野,从此销声匿迹,不过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一位以箫声独步天下之人,人称镇魂公子。此人凭着一管玉箫吹奏出的镇魂九曲,只要箫声一起,即便是金戈铁马、旌旗四起的战场,闻之后亦然瞬间寂静无声,方才南华真人所言的那两句诗,便就是说的此人。”
薛伦如此一说,众人方才大悟,难怪此前南华真人一声诧异之声而起,原来如此。不过此时虽说有人惊奇,有人赞叹,却也有人在一旁暗自得意,那便是此前一直忧心忡忡的惠施,如今镇魂公子乐影已然现身,他便极为诡异地朝逍遥散人等人一笑,缓缓而道:“逍遥兄,看来我们的援兵到了。”
逍遥散人听得惠施如此一说,心中顿时已经明了,遂抬手假意夸起惠施道:“惠兄果然名不虚传,一出马便大事可成,难怪李丞相如此器重于你。”
“乐家公子来此一会,是我大燕国之荣幸,今日群雄毕至,少长咸集,看来此次弈剑大会必将产生一位才德兼备、出类拔萃的盟主。”逍遥散人等人正说着的时候,那鞠武见乐影的到来如此晃人心神,于是便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道。
“鞠相高抬了,乐影不过是个晚辈后生,不足以与诸位前辈相提并论,只因之前风闻燕薊的弈剑大会多有享誉江湖的英雄出席,故而今日前来只为以乐会友,领教诸位英雄的风采。”乐影依然是颇为懂得礼数,言语之间不乏高雅清气。
“呵呵呵,乐影公子虽然年少,然则一番谦谦君子之气,让本相极为折服,如今这弈剑大会正是激战正酣之时,乐影公子不妨放胆一试。”鞠武见乐影已是道明来意,而目前正无人应战出赛与高渐离一决高下,如此正好顺水推舟将这个局面由这位半道冷不丁窜出来的镇魂公子来收拾,否则就这样让那自命清高的高渐离独占鳌头他总觉得有些不称心。
“哦?那乐某就斗胆一试了。”那乐影倒也是个爽快之人,也不多作推脱,便飞身而下,入了那池心亭的对弈之局。而他身旁的那些几个翩翩如仙子的姑娘,也随他一起而下,端坐在他身后左右,她们每人背上背着一柄秀剑,腰间系挂着一柄玉箫,仿佛是那镇魂公子的贴身护卫一般。
“这镇魂公子倒是好大的艳福啊,整天这么一群美人胚子围在左右,无事吹吹箫乐,品品美酒,赏赏艳舞,他乐家的人倒是活的风流潇洒。”此时那盗昇却有点看不下去了,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嫉妒之意。
“我说贼盗子,你要是这么羡慕他乐家活的风流潇洒,现在就可以跟荆兄弟说一声,申请退出墨门投奔他乐家而去嘛,也省的荆兄弟多此一举逐你出墨门了。”身在一旁的毛允却正好接了话嘲笑起盗昇来。
“你这毛胡子,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我盗昇岂是这种贪图享乐的负义之人,好歹我也是个盛誉江湖的侠盗。”盗昇被那毛允一说,哪里肯服气,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直用手指指着那毛允道。
“哈哈哈…”可是他哪里知道,当他说出“侠盗”二字之时,众人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端庄贤淑的公输蓉,也不禁忍不出捂住了嘴,低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阵哄笑,可把盗昇弄的更为尴尬了,直憋红了脸,指着众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荆轲强忍住了自己的笑意,正经了声音道:“诸位且不要为难盗昇兄弟了,还是看看高兄弟是否能应对得了这个不速之客吧。”他话语既落,众人也就就此打住,都纷纷关心起高渐离的胜负来。此时,荆轲随即又留意了下他对面的惠施、逍遥散人等人,见他们脸上多有得意之色,心中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必定是他们请来的援兵。他顿时感到此次燕薊的弈剑大会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是深藏暗涌,再联想起田光师叔曾经再三告诫他行事小心为上,此刻他也感到了自己肩头好似重负在压一般。
而那对局之上,乐影见高渐离丝毫不为外界情形所动,反而是一番心平气静之色,不由得心生一股敬佩之意。但见高渐离绕指拨起琴弦,顿时心中暗暗惊喜:此人竟然通晓音律,倒与我乐家有些渊源,看他拨动琴弦时的吞吐自如,莫非也是位章乐高人,看来我来的是恰逢其时。
“这位兄台,我看你抚琴弄乐挥洒自如,想必并非等闲之辈,既然阁下弹得一手好琴,那岳某便以这玉箫为伴,还望阁下不吝赐教。”乐影便说着,便端举起玉箫,行了乐者的声乐之礼。
“呵呵,乐家的章乐名满天下,今天只怕是我高渐离要高攀了。”高渐离只笑的一声洒脱,随即缓缓托起琴轸还礼于他,随后便十指落定,食指、中指挑摘而起,似有抛砖引玉之意。
乐影见高渐离以挑摘起声,便知其取轻而清者之意,是君子对弈之道,随即也不繁荣拖沓,只一个转指拨箫,便轻而易举地将箫孔贴住了自己的丹唇,不过他所用的口风极小,丹田发气延绵不绝,却无戾气,实为君子之礼相对。
他二人便如此一番以乐声你来我往,渐渐沉醉其中,不知不觉之间已入天地无极之境。高渐离先发制人,一指勾乐,外弦一二便直将那白子落定,是以执白先下。乐影也丝毫不敢落后,只口风一转,一个婉转之音,紧接黑子为后。高渐离随即便转为抹打之音,中弦三四五角、徽、羽的韵律由清转浊,棋路突显关棋,关棋则是两路棋子护卫犄角之势,可攻可守;而乐影则是配合自己的口风,面颊嘴角之处一个收放,箫乐的口劲随即破势而出,这便是箫乐的劲道,而此劲道所奏出的棋路则便如出一辙,只见那黑子犹如一匹势不可挡的骏马,直在高渐离的关棋之中杀出了一番冲子,冲子便是要强势破开高渐离互相犄守的关棋,将其分割成两路,以便随时寻找机会吃掉一路。
高渐离一看那乐影的箫乐所爆发出的强势愈发不可收拾,自己所用的中弦三四五角、徽、羽已是不能克敌,恐怕再这样下去,棋路便会失控,于是立刻将琴音一转,指尖一个挑劈,便现重浊之音,中弦立刻转内弦六七少宫、少商之音,少宫、少商一个主文声,一个主五声,文武齐用,天外八音的威力也蓄势待发,而他的棋路也是随即变化做挤棋和封棋,目的便是要从乐影原本连结的棋形中找出断点和破绽,好抑制住乐影当前的锐劲。也许对于不通音律之人,似乎根本觉察不到高渐离琴音之中的用意,但是对于深谙音律的乐家传人乐影来说,哪怕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也能引起他的共鸣。虽然此刻高渐离是他的敌手,不过单从音律上来说,他对于高渐离的琴音和棋艺,还是不得不生出几分敬佩之意。然则,此刻的情形已然容不得他再多作退让,于是他在风门、口风、口劲三者合为一体之时,立刻将自己的指法做了相应的变化,先前的指颤音逐渐变化成了指震音,其力道则是遇刚则刚,棋路则现腾挪之势,很显然,面对高渐离的步步紧逼,他要另辟蹊径,找出生路,以便随时形成反围剿之势。
就这样,高渐离既不肯让分毫,乐影也不甘示弱,双方棋路一时之间竟陷入了僵局,棋面之上能够落子的部位也越来越窄了。此刻,高渐离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多作犹豫了,该是自己显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天外八音之时了,于是他便脱开双手十指,连连划拨七弦,右手五指同时使出轮、锁、撮、滚、拂、历等指法,左手吟、猱、撞、唤、进、退一起俱上,刹那间一股七弦俱动所发出的无法阻挡的共振之音一齐俱上,直迸发向那乐影而去。
乐影见那音律之间所包含的气劲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境地,恐怕自己此时的手法一时之间已经阻挡不了,唯有使出镇魂九曲的静寂之音方可以镇住这股强大的气劲。于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动八孔洞箫,连连自指震之时加上滑音,之后又用倚音填补后续的空缺之位,顿时一股极为幽静细柔之音如丝丝清气直逼入那气势急躁雄浑的琴音之中,两股音律一起相触之时,顿时天地无极之境竟然迸发出一道白光,直将所有的一切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在那天元圣池之外的众人,顿时也都被眼前的这番景象所惊呆了,原来高渐离的天外八音与乐影的镇魂九曲相融合时的威力已经穿透了天地无极之境,出现在了这天元圣池之上。此时只见那池心亭上方的一道白光之中,竟显现出两座巍峨耸立的高山,那高山岿然不动,静寂无声,而在那两座高山相交接的山谷之间,却有一道瀑布化作一群四蹄生风的白马从天而降飞流直下,那声音声如奔雷,周围飞溅的水花珠玑四起,相互融合之后又成为了烟雾缭绕。
“巍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此时,望江阁上的南华真人也被眼前这番景象所惊诧,不由得起身而立,面朝此景发自肺腑地诧异道。
“高山流水?”众人一听这四个字,顿时也都惊呆了,因为江湖相传的“高山流水”早就已经失传,如今竟然能够亲眼目睹此景,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已经惊讶的有些说不清话来,“‘高山流水’在当年伯牙得知子期死讯之后痛摔瑶琴而失传,如今却又如何会再次出现?”
薛伦所惊疑的一点不假,当年伯牙走遍蓬莱山,终于从山水之间领悟到了音律的真谛,从此便创下了高山流水。只可惜遍寻天下访者,竟无人能听懂其琴音之中所蕴含的深意,而后在汉阳江口得遇一乡野樵夫,此人便是钟子期。钟子期久居山野,早已通自然灵性,遂能听得出伯牙琴音中的深意,于是以箫乐相伴奏,生生打动了伯牙,从此便成了伯牙的知音。只可惜,后来伯牙听闻钟子期死讯,痛心不已,所以断琴明志,不复弹琴。伯牙断琴之后,其二人合奏的高山流水自然业已失传,可如今眼前偏偏能生的这番景象,怎叫众人不被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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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公告
各位亲爱的书友:
自《墨客剑殇》上架以来,收到诸多喜欢古典的朋友的大力支持,本人在此感激不尽。此作品作为冷门题材古典历史武侠风出境,能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得到这样的成绩,本人也是十分欣慰了,为了不负大家对本作品的支持,鄙人在后续的创作中会竭尽全力,目前基本是上班之余挑灯夜战。在目前的大纲框架上,中卷所涵盖的东西会远远超过上卷,文笔运用方面也会有所超越(上卷是两年前写的了,目前是趁着闲暇之余继续往下写),力求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古典文化知识。还是那句话,只求质高,不求量多。
中卷出场人物预览:
名家:惠施、惠离;
法家:李斯、韩非、慎到
逍遥家:逍遥散人
纵横家之连横一派:张定
纵横家之合纵一派:苏厉、苏代
信陵君魏无忌门客:盗昇、朱亥、毛允、薛伦(信陵四客)
道家:庄周(南华真人)
。。。。后续人物将会陆续出现,敬请关注
第十六章 韩门宅邸天乾战祝融 天元圣池高山会流水
85_85155高渐离反问薛伦之后,许久沉默不语,而后慢慢道:“当年楚庄王本就沉迷音律,爱惜绕梁几乎到了嗜琴如命的地步,他之所以七天未曾上朝,是因为有人在他跟前弹了一曲高山流水,使得他对此如痴如醉,不复政事。而这位弹琴之人,也正是送琴之人华元。华元乃宋国长卿,当时宋国正面临楚国的灭顶之灾,华元为了保住宋国,可谓是费劲了心机,他一方面命当时堪称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公输班将伯牙所断的伏羲琴修复,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计拜伯牙为师,一心想用琴乐让楚庄王荒废朝政,好给宋国以喘息的机会。公输班不负所望,终于将伏羲琴修复,并以周朝的一名歌姬韩娥婉转美妙的歌声绕梁命名。可是只因伯牙不复弹琴,所以华云并未得到伯牙的真传,所以他当时所弹奏的高山流水不过是自己依据伯牙留下的琴谱伪造的。但他这一计,果然让楚庄王上钩了,华元又趁机向楚庄王推荐了这琴谱的真正主人伯牙,于是楚庄王假装毁琴割爱,暗地里却遣人便不断寻求伯牙的踪迹,而楚宋两国也从此停息了干戈。但是楚庄王却一直未停下寻找的步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心人,五年之后他找到了伯牙,伯牙为其诚心所动,但又不愿违背与钟子期的誓约,于是他便对楚庄王道‘高山流水乃天外八音所成,你若寻得这第八音,那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楚庄王穷尽一生欲参透其中奥义,只可惜他直至驾崩都未寻得这飘渺无期的第八音。”高渐离说道此处,不由得多有一番感叹。
“当年楚庄王未了的心愿,却被高大哥在今日与乐影的对决之中给意外的了断了。”正当高渐离感叹之时,身旁却传来荆轲的一番言语。
高渐离听了荆轲的这番推论,先是一愣,随即便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荆兄弟果然聪慧过人,不错,七弦琴与他乐影的八孔箫一样,只能奏出七个音律,而这第八音,却是要与另外一种乐器天衣无缝的配合才能够发出,而今日乐影所奏的镇魂九曲恰恰与我的天外八音如出一辙,当他说出他明白了的时候,我便瞬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奥义。天外八音与镇魂九曲相融合,便就是一曲真正的高山流水。”
“妙啊,妙啊,伯牙与子期的圣音居然就藏在了这个秘密之中,怪不得多少年来天下爱好音律之士遍访诸国,都领悟不到高山流水的真谛。”薛伦听了高渐离如此一说,不由得连连拍手称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高大哥便是当年楚庄王派出寻找伯牙之人的后裔吧?而潇湘琴侠的真正使命便也是在此吧?”正当众人都被高渐离道出高山流水的秘密而惊叹不已之时,荆轲冷不丁向高渐离发起了疑问,使得原本唏嘘的众人又都愣在了那里,只盯着高渐离,看他如何反应。
高渐离见荆轲如此发问,却也不再显现出之前的惊呆和沉默,反倒是随口一笑道:“既然荆兄弟如此问道,那高渐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先父高远行乃楚国皇族内侍,当年楚庄王为寻得伯牙的踪迹,便暗自委任先父,只可惜先父千辛万苦所得的只有伯牙的那一句看似迷糊的呓语。先父未能完成楚庄王的重托,对此耿耿于怀,之后便将此任赋予了我,而我为了能够寻找更多的线索,便创下了潇湘阁,平日里广交天下喜好音律之士,希望能破解这个谜团。只可惜贤能之人未得,倒引来了一些迂腐庸俗的贵族权贵,令我心灰意冷,所以我便褪去潇湘琴侠的名号,从此不问世事。可熟料今日我不但意外解开了高山流水这个秘密,而且还揭开了先父当年困惑已久的谜团。”
“哦?是何谜团?”众人听到这里,顿时都又来了兴致。
“诸位可知乐家创派之人是何人?”
众人一番面面相觑,却无半句言语,只是纷纷摇头,就连见多识广的薛伦也只是皱着眉头道:“乐家创派数十载,却无人知其创派人,难道高兄弟知道?”
而高渐离则微微一笑道:“钟徽。”
“钟徽?!”薛伦听得钟徽二字,顿时像被针扎了一般地跳起来问道:“你说的是钟徽钟子期?”
“正是此人,乐影亲口所言。”
“这如何可能?钟子期不是早已病逝了吗?莫不是那乐影故意诓你?”薛伦依然丝毫不信道。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我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楚国与宋国交战,战乱波及汉阳等地,钟子期一家应该是为躲避战乱,一边领着家人移居他处,一边向外假意散播病逝的消息,等到楚宋两国停戈止战之时,才回乡探望。可他哪里知道,当年的好友伯牙却因此断琴以谢知音,离开了楚国,从此不得相见。钟子期对此懊恼不已,便隐瞒身份创下乐家,以期待能够有朝一日与伯牙再聚,可他这一等就是等了几十载,便留下言语给后人。直至今日,乐影才发现钟徽此言的真正意图,所以在天元圣池之上,他遵照了钟徽的遗愿,退出了此次弈剑大会盟主的争夺。”
高渐离的这番话语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众人的头顶之上,大家怎么也想不到高渐离居然有这样一番推论,便怎么也不敢相信,就连一向沉稳的荆轲也大惑不解,于是他便对此不得不问:“高兄弟作此推论可有何凭据?”
“实不相瞒,当年先父为了寻求伯牙呓语的答案,曾经亲手掘开了钟子期的坟墓,发现竟是一座空坟。此事一直困扰了先父多年,而今日当乐影说出钟徽二字之时,我便全然知道了当中的真正玄机。钟徽是钟子期的原名,天下少有人知,而他假死之事,除了他传派之人乐影之外,恐怕也只有我高渐离知道了。此事对于钟子期来说,并非光彩之事,所以他隐姓埋名创下乐家,乐影本是惠施所请,如今一反常态也正是因为如此。”高渐离一番有理有据解了自己石破天惊之言,更是道出了个中玄机。
“原来如此,”荆轲听了高渐离这番解释,才恍然大悟,他也深为伯牙与钟子期的良苦用心所感动,不由得连番感慨道,“两位前辈不羁而遇,用音律结下了如此深厚的友谊,从此沦为知音,只可惜世道无常,这纷乱的战国时期终究让他们彼此檫肩而过,终生未得再能相见,实在令人惋惜。”
众人听了高渐离的话,又见荆轲发出如此感慨之言,不免同荆轲一起摇头叹息,实感世事多变,沧桑万千。
“荆兄弟不必太过惋惜,虽然伯牙与钟子期两位前辈终身未得能再相见,确有遗憾,然则他二人留下的高山流水却最终还是汇合到了一起,也算了却了他二人的一番心愿。”高渐离见众人多有惋惜之情,未免太过消极,故而他却说出了自己的另一番见解。
“不错,高大哥此话倒是提醒了我,”荆轲一听,立刻觉得眼前一亮,方才的那番颓废消极之情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朝着高渐离连连点头道,“两位前辈费劲心机所隐藏的玄机,如今已被你和乐影发现,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便可成为绝唱,还望高兄弟将两位前辈的心血传递下去,把这曲千古佳音留给后人。”
“高渐离自当尽心尽力,不负前辈和众兄弟的期望。”高渐离定声而言,坚定之情也溢于言表。
荆轲的这番话,不但让高渐离多有激励,也让众人燃起了新的希望。虽然高山流水个中玄机的揭开与墨门此前的兴衰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刻,作为遭受沉重打击的墨门,也太需要一番无形的鼓励了。荆轲此话一出,那么在前来投靠墨家门人的心中必然会显现出这样的一番信念,伯牙与钟子期的绝唱经历了这么多年依然可以再叙前缘,墨门虽然遭受重创,只要墨门上下一心,必然也可以再度掀起自己的辉煌。
正当高渐离解开高山流水这个谜团之时,而在厢房的另一端,却正悄然上演着极为诡异的一幕。惠施、逍遥散人等人作为李斯的臂膀,此次在白天弈剑大会的争斗中一心筹备的计划落空,不免都极为懊恼,又生怕李斯多加责怪,所以各自想着法子将责任推给他人,不由得相互推诿埋怨了起来。
“惠兄,此次李丞相交代你给我等派遣的援兵,惠兄你恐有办事不力之嫌,若是此次弈剑大会的计划失利,到时李丞相要是责怪下来,还望惠兄你如实相告啊。”逍遥散人作为这几人之中城府最深之人,此时不免话里有话,是要说与那惠施听的。
惠施一向孤高自傲,仗着名家此前在诸侯各国还算有些名头,所以少有把他人放在眼里。此次逍遥散人这番说话,怎能不令他怒火冲冠,不过有其师必有其徒,还未等他的三丈怒火发泄,他的弟子惠离倒是破口大骂了起来:“我说逍遥老贼,你可不要忘了,李丞相是派的你来负责争斗弈剑大会的盟主之位,你与张定技不如人,还中了别人的骄兵之计,如今倒把这污水泼在我师徒的身上?!丞相一旦责怪下来,老贼你也休想逃脱的了干系!”
“你…”逍遥散人被惠离这番破口大骂,气的是七窍生烟,连连对惠施说道,“惠兄,你看看,你的弟子如此缺乏管教,你名家就是这样名动天下的吗?”
惠施见逍遥散人这番气恼,心中不由得惬意了许多,于是轻蔑地瞟了一眼逍遥散人,轻言漫语道,“逍遥大师,你一口一个惠兄惠兄的,我怎么担当的起啊,我这徒儿虽说脾气暴躁,说话也不中听,不过终究是心直口快之人,总要比口蜜腹剑之人要好得多。”言罢又转首假装教训起惠离道:“徒儿,不得无礼,你的话说的句句在理,我想这些有人心中自是知晓,只是以后说话要多注意长幼尊卑,免得被人落下话柄。”
惠施的这番话,更是话中有话,惠离代他把心中的恼火一股脑儿倾倒了出来,他又怎会责怪惠离呢?他这话其实是隔山打牛,拐着弯而打在了逍遥散人的心坎之上。逍遥散人自然能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便朝着惠施道:“惠兄,你这话是何意,我本好意与你商量对策,你却这番拐弯抹角地奚落于我,岂不伤了自家和气?”
“是啊,惠兄,我看大家还是稍安勿躁,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此时的张定也在一旁帮着解围道。张定中了高渐离的骄兵之计,此时亦不敢行事张扬,只能做个和事佬,与他二人一起劝说道。
“张兄,你可听得清楚,又岂是我惠施要伤了自家和气?明明是有人怕担罪责,要将屎盘子扣我头上,我又岂能作为这刀俎上的鱼肉呢?”惠施依然不依不饶道。
“惠施,你可把话说清楚了!我何时又要将这全责推在你头上,我只是让你如实向丞相禀告罢了,你可不要在此胡言妄语,蒙蔽视听!”逍遥散人终于忍受不了惠施的冷嘲热讽了,便也跟着一起吵了起来,此时这厢房之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得他几人的喋喋不休之声。
“亏尔等平日里还妄称自己是李丞相的左膀右臂,如今这点小事便在此相互推诿,好不丢人现眼!”正当他几人讥来讽去之时,忽然窗外一道厉声而至,立刻打断了这厢房之内的聒噪之声。
“谁!”逍遥散人一听此言,反应最为强烈,因为此次他几人是李斯密派至燕薊破坏弈剑大会的,如今忽然有人听得他们的争吵之声,恐怕自己暴露身份,急忙十分警觉地喊了一声。。
...
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上
“要说令史大人的身份,隐藏的确实很深,你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且你的计划几乎毫无破绽,”那来人不紧不慢道,“如今秦国大破韩、赵,业已逼近楚国,可谓势如破竹,战事很快就有可能波及燕、魏,燕国为了提前做好抵御秦国东进的准备,号召天下群雄汇聚燕薊,以弈剑大会为名组建弈剑联盟,为了避免引起秦国朝纲的注意,此次弈剑大会选择了十分偏僻的闲暇之地梦溪酒庄,这一切看起来全部合情合理。而正在弈剑大会如火如荼之际,你便趁势借助天元圣池的天然瘴气困住众人,而后以火雷毁庄,一切便可灰飞烟灭,且不说众人毫不知情,就算有人临终觉悟,也随之而葬身火海了。如此毒计,本无懈可击,只可惜你唯一的破绽便是在于你的过于自信。据我所知,燕薊的梦溪酒庄自建庄以来,祖上为了保住酒庄的制酒秘技,从不与官场朝纲有任何瓜葛,可是这次有人却违背祖上的禁令毛遂自荐,向燕国鞠相自荐了此处,而且又对于天元圣池、酒窖秘洞的秘密了如指掌,若非酒庄中人,又岂能有外人知晓?在下猜的对与不对,梦庄主?”
当那来人口中迸出“梦庄主”三个字时,黑影令史不由得心中一怔,尽管他以黑袍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逍遥散人、惠施、张定等人仍然能够感到那黑影令史与他们同样的惊讶。张定此时更是被惊的断断续续道:“梦…梦庄主?”
“哼,足下眼力不错,”黑影令史十分轻浮的一句夸赞之辞已然默认了来来人所言,不过尽管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他却还是不紧不慢颇为惋惜道,“若然足下能早点识破在下计策,兴许还能救天元圣池之内的那群莽夫一命,只可惜如今是为时已晚,我已命黑影使者在这梦溪山庄的酒窖之内引燃火雷,此刻怕是已经快蔓延至天元圣池,即便神仙再现也再无回天之术了。”
“哈哈哈,这恐怕未必吧,什么黑影令史?你以为你遮住自己的丑容便能装神弄鬼唬住别人了?你的那群手下皆是些酒囊饭袋,连我盗昇这样的下流市井也不过三拳两脚便将其制服了。”熟料黑影令史刚刚自鸣得意之际,忽然那密道之内跳出个如影随形的盗昇,只一个劲地搓了搓手,满口嘲笑之言。
盗昇的忽然出现,着实令逍遥散人一干人等的惊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当初明明见得这些墨家门生和其他诸家门众皆凝聚了心神而忘乎所以,可如今怎么又偏偏冒出个盗昇来?可他更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可不止盗昇一人。
“禀钜子,东、南、西三个方位酒窖之内的黑影使者已全被被我等擒获,之前埋下的火雷也皆被我等排除,连同盗昇兄弟北位的在内,天元圣池地下的所有威胁已被我等清除。”此时,薛伦、毛允、地坤、杜三娘等众人也便一同来到了这密道之内,只相继向钜子禀明了一切。
“诸位兄弟辛苦了,”随着那来人的一声谢意,荆轲悄然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而他脸上依然洋溢着一贯的自若与笑容,他答谢完墨家众人之后,又缓缓走到那黑影令史之前,好声说道,“梦庄主,梦溪酒庄乃梦家祖上一片心血,你又何忍将其毁于一旦呢?”
“不…不可能,李丞相天衣无缝的计谋,又岂是你一个墨家钜子所能左右?”那黑影令史面对眼前突然显现的与自己设想完全不同的情形,不由得有些失态。
“呵呵,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此计本可谓高深莫测,只怪你百密一疏。弈剑大会本为群雄争霸之地,可今日比试之时,逍遥大师偏偏不为自己争得机会,反而不断鼓动别人比试,试问南华真人与其非亲非故,为何要让南华真人卷入其中,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想把这弈剑大会给拖延下去。虽然我不知道逍遥大师此举到底为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暗自命高渐离去调查了一番。果然,高渐离在梦溪酒庄周围发现了火雷的气味。烈酒最怕遇到之物便是明火,你堂堂梦溪酒庄的庄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我又想起之前鞠相在弈剑大会召开之时说的那番致谢梦庄主您慷慨解囊为群雄腾挪场所之时,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此种酒客的大忌如若是梦庄主你故意而为之呢?于是我便打算将计就计,配合逍遥大师的要求演一出戏,看看梦庄主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听了荆轲此番解释,梦玄风向逍遥散人瞥了一眼,冷冷而道,而逍遥散人此刻却也是丝毫不敢有所言语,只能一个劲地皱了皱头皮,而梦玄风随即又追问道,“即便如此,天元圣池的烈酒瘴气能在潜移默化之中迷惑人心智,你又何以从中逃脱?”
“天元圣池的烈酒瘴气确然厉害,之前我也深怕自己抵御不了它的侵袭,不过此事说来也巧,正当我与庄老前辈对阵之时,他的梦蝶剑法却也能控制人的心智,所以我便恳请庄老前辈用梦蝶剑法引领我的心智,这样便不会被天元圣池的瘴气所迷惑,而在外人看来,我便如同深陷这天元圣池的瘴气之中一样,这样才能将这出戏演得惟妙惟肖。”
“哈哈哈,足下如此机智过人,莫非便是当年墨门钜子腹的亲传门人?”那梦玄风如今全然已知自己反倒是中了对手的算计,不由得一番狂笑,反倒是询问起荆轲来。
“荆轲不才,得蒙恩师器重,钜子之位不过是临危受命。”荆轲见他似乎毫无挣扎之意,便也不紧不慢答道。
“钜子小弟不用谦逊,你倒确实有些斤两,那钜子老儿确实有些眼光,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梦玄风此时倒是一点不慌,淡淡而道。
而正在此时,秘洞之外又多了几阵急躁的脚步,只听得有几人躁杂的声音似乎再说“快快快,就是此处”,不一会儿,便一下子涌入了好多人来。待那群人列下仪仗,摆开了阵势之后,只见领头的那几个人道:“鞠相请看,便是此人想要将梦溪酒庄毁于一旦,致我等于死地。”
鞠武循声而入,正看得荆轲一伙的墨家众人和黑袍遮面的梦玄风,只相继扫视了一轮之后,便朝梦玄风厉声问道:“梦庄主,你好大胆,竟敢设下如此恶毒的圈套,毒害来我燕薊的反秦义士,今日本相便饶你不得!”
“不错,梦玄风,枉你一代铸酒大师,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奸计,今日你已被困此地,插翅难逃了!”鞠武话音刚落,那领头而入的几人便一起随声附和,怒斥起梦玄风来,而他们这些人,便都是参加此次弈剑大会的各路英雄,只是方才在天元圣池正与庄周对阵的荆轲突然离席,引得他们一阵疑惑,而后随庄周的解释之后方才恍然大悟,随后也紧跟着一起来了这梦溪酒庄的酒窖之内。
“哼哼,你们如此来势汹汹,说话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想困住我,恐怕亦非易事?”梦玄风只一阵冷笑,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梦玄风,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你若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你连南华真人也要小看吗?”申不行见梦玄风如今还如此强硬,不由得顺势搬出了庄周来,好压一压他的气焰。
“道家老道庄周倒也算是个人物,不过就凭你们想要组织个什么联盟与秦国作对,只怕是痴人说梦罢了,”尽管慎不行搬出了庄周来装声势,梦玄风却依然毫无畏惧之感,他只转首朝荆轲道,“钜子小弟,比起这些乌合之众来,你确实颇有些智慧,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奉劝你一句,若是与秦国李丞相作对,只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梦玄风一句话话音未落,便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一阵向天狂笑,随即只见他全身一阵火光四起,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熊熊烈火。荆轲、庄周虽然也被这梦玄风突如其来的**举动好生一惊,但是他们的反应也是最为迅速的,他们只一个飞身直冲那浑身烈火的梦玄风冲去,想要挽救他于一线生机,可最终只抓到了一阵灰烬而已。
“这…这…”余下的鞠武等众人见的此番情境,不由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一个字吐露不出来。
“这倒也好,梦玄风这恶人终究还是自食恶果。”片刻之后,申不行见梦玄风已然化作一阵灰烬,便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梦玄风虽已焚燃了自己,可留下逍遥散人、惠施等一干人等却一下子全然失去了主心骨,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不敢有所言语,只是躲躲闪闪,想要趁机混入人群之中,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可谁曾想那逍遥散人刚挪动了几下脚步,忽然一个坚定而有力的手一下子搭住了他的肩膀,只把他吓了一跳,只听身后有人尖声细语道:“逍遥大师,你还未向大家打个招呼,就这么急着走了?”
逍遥散人见已被人盯上,只得硬着头皮转首相望,却见背后勾住他肩膀之人却是长得一副贼眉鼠眼,骨瘦如柴,此人却是那以偷盗之术著称的盗昇。盗昇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逍遥散人,脸上一副十分惬意的贼笑。逍遥散人见是惹上了这等泼皮无赖,自知是躲也躲不过了,只得好生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名满江湖的的侠盗盗昇兄弟,在下久仰已久。”
盗昇一听那逍遥散人说话如此客气,他本就是个喜欢听些好话之人,既有人如此褒扬他,他自是心中得意不已,于是便练练抱拳致谢道:“大师过奖过奖了,在下虽为侠盗,也有些名气,不过也算不得名满江湖啦。”
逍遥散人见他是个耳根子浅薄之人,便顺势投其所好,也好让自己尽快脱身,于是便又夸赞道:“盗家白眉神大侠盗跖,几十年前便已震动天下而自成一家,盗昇兄弟既为盗跖传人,怎么算不得名满江湖。我本此来要亲自拜会盗昇兄弟,只因此次出山有重任在身,需先走一步,他日定当亲自负荆请罪。”要逍遥散人一边不停地夸赞着,一边想趁着盗昇得意之际寻个空隙开溜。
“诶,”可哪里知道那盗昇虽然是个喜欢听些奉承之言的人,不过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只一把抓住逍遥散人的臂膀,满脸笑容道,“既然逍遥大师如此看得起我盗昇,大家同为江湖中人,那岂有不痛饮一番之礼?再说我家钜子和高渐离高兄弟都是饮酒的行家,叫上他们一起岂不更加快哉?”那盗昇一边搭拉着逍遥散人,一边又向不远处的荆轲和高渐离等人喊话道:“高兄弟、钜子兄弟,逍遥大师说仰慕你们已久,却想要和你们以酒相会,托我引荐一番。”
荆轲和高渐离一听盗昇此言,心中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得相视一笑,随即便回话道:“哦?如此甚好,我二人也早已有和大师礼会之心。”
他二人话音刚落,哪知那头的薛伦、毛允却又喊话道:“会酒岂能少了惠掌教和张将军,他二人也想与钜子您谋上一面。”原来,在荆轲和梦玄风交会之际,他们几人早已死死地盯住了惠施等人,如今梦玄风已化作灰烬,他们便各自分头拦住了惠施等人的去路,自然不能再放走一个秦国的爪牙。
此时,惠施等人已全然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全然无了反抗的余地,只得佯装着笑脸,朝荆轲抱拳道:“钜子乃墨家之首,我等早已仰慕尊座已久,今日特来拜会。”
“哼!你们几个助纣为虐的恶徒,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今日我等差点就葬送在你们手里,如今落入我们手中,还想撇开罪责?”未等那惠施等人把掩饰的言语讲完,申不行便上前一阵指责,指着他三人大骂道。
“不错,不能轻易放过这三个恶贼,否则江湖道义何在?还请鞠相和钜子做主,严惩恶贼!”许多其他各家之人见状,也纷纷出来指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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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中上
“要说令史大人的身份,隐藏的确实很深,你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且你的计划几乎毫无破绽,”那来人不紧不慢道,“如今秦国大破韩、赵,业已逼近楚国,可谓势如破竹,战事很快就有可能波及燕、魏,燕国为了提前做好抵御秦国东进的准备,号召天下群雄汇聚燕薊,以弈剑大会为名组建弈剑联盟,为了避免引起秦国朝纲的注意,此次弈剑大会选择了十分偏僻的闲暇之地梦溪酒庄,这一切看起来全部合情合理。[燃^文^书库][]而正在弈剑大会如火如荼之际,你便趁势借助天元圣池的天然瘴气困住众人,而后以火雷毁庄,一切便可灰飞烟灭,且不说众人毫不知情,就算有人临终觉悟,也随之而葬身火海了。如此毒计,本无懈可击,只可惜你唯一的破绽便是在于你的过于自信。据我所知,燕薊的梦溪酒庄自建庄以来,祖上为了保住酒庄的制酒秘技,从不与官场朝纲有任何瓜葛,可是这次有人却违背祖上的禁令毛遂自荐,向燕国鞠相自荐了此处,而且又对于天元圣池、酒窖秘洞的秘密了如指掌,若非酒庄中人,又岂能有外人知晓?在下猜的对与不对,梦庄主?”
当那来人口中迸出“梦庄主”三个字时,黑影令史不由得心中一怔,尽管他以黑袍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逍遥散人、惠施、张定等人仍然能够感到那黑影令史与他们同样的惊讶。张定此时更是被惊的断断续续道:“梦…梦庄主?”
“哼,足下眼力不错,”黑影令史十分轻浮的一句夸赞之辞已然默认了来来人所言,不过尽管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他却还是不紧不慢颇为惋惜道,“若然足下能早点识破在下计策,兴许还能救天元圣池之内的那群莽夫一命,只可惜如今是为时已晚,我已命黑影使者在这梦溪山庄的酒窖之内引燃火雷,此刻怕是已经快蔓延至天元圣池,即便神仙再现也再无回天之术了。”
“哈哈哈,这恐怕未必吧,什么黑影令史?你以为你遮住自己的丑容便能装神弄鬼唬住别人了?你的那群手下皆是些酒囊饭袋,连我盗昇这样的下流市井也不过三拳两脚便将其制服了。”熟料黑影令史刚刚自鸣得意之际,忽然那密道之内跳出个如影随形的盗昇,只一个劲地搓了搓手,满口嘲笑之言。
盗昇的忽然出现,着实令逍遥散人一干人等的惊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当初明明见得这些墨家门生和其他诸家门众皆凝聚了心神而忘乎所以,可如今怎么又偏偏冒出个盗昇来?可他更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可不止盗昇一人。
“禀钜子,东、南、西三个方位酒窖之内的黑影使者已全被被我等擒获,之前埋下的火雷也皆被我等排除,连同盗昇兄弟北位的在内,天元圣池地下的所有威胁已被我等清除。”此时,薛伦、毛允、地坤、杜三娘等众人也便一同来到了这密道之内,只相继向钜子禀明了一切。
“诸位兄弟辛苦了,”随着那来人的一声谢意,荆轲悄然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而他脸上依然洋溢着一贯的自若与笑容,他答谢完墨家众人之后,又缓缓走到那黑影令史之前,好声说道,“梦庄主,梦溪酒庄乃梦家祖上一片心血,你又何忍将其毁于一旦呢?”
“不…不可能,李丞相天衣无缝的计谋,又岂是你一个墨家钜子所能左右?”那黑影令史面对眼前突然显现的与自己设想完全不同的情形,不由得有些失态。
“呵呵,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此计本可谓高深莫测,只怪你百密一疏。弈剑大会本为群雄争霸之地,可今日比试之时,逍遥大师偏偏不为自己争得机会,反而不断鼓动别人比试,试问南华真人与其非亲非故,为何要让南华真人卷入其中,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想把这弈剑大会给拖延下去。虽然我不知道逍遥大师此举到底为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暗自命高渐离去调查了一番。果然,高渐离在梦溪酒庄周围发现了火雷的气味。烈酒最怕遇到之物便是明火,你堂堂梦溪酒庄的庄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我又想起之前鞠相在弈剑大会召开之时说的那番致谢梦庄主您慷慨解囊为群雄腾挪场所之时,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此种酒客的大忌如若是梦庄主你故意而为之呢?于是我便打算将计就计,配合逍遥大师的要求演一出戏,看看梦庄主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听了荆轲此番解释,梦玄风向逍遥散人瞥了一眼,冷冷而道,而逍遥散人此刻却也是丝毫不敢有所言语,只能一个劲地皱了皱头皮,而梦玄风随即又追问道,“即便如此,天元圣池的烈酒瘴气能在潜移默化之中迷惑人心智,你又何以从中逃脱?”
“天元圣池的烈酒瘴气确然厉害,之前我也深怕自己抵御不了它的侵袭,不过此事说来也巧,正当我与庄老前辈对阵之时,他的梦蝶剑法却也能控制人的心智,所以我便恳请庄老前辈用梦蝶剑法引领我的心智,这样便不会被天元圣池的瘴气所迷惑,而在外人看来,我便如同深陷这天元圣池的瘴气之中一样,这样才能将这出戏演得惟妙惟肖。”
“哈哈哈,足下如此机智过人,莫非便是当年墨门钜子腹的亲传门人?”那梦玄风如今全然已知自己反倒是中了对手的算计,不由得一番狂笑,反倒是询问起荆轲来。
“荆轲不才,得蒙恩师器重,钜子之位不过是临危受命。”荆轲见他似乎毫无挣扎之意,便也不紧不慢答道。
“钜子小弟不用谦逊,你倒确实有些斤两,那钜子老儿确实有些眼光,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梦玄风此时倒是一点不慌,淡淡而道。
而正在此时,秘洞之外又多了几阵急躁的脚步,只听得有几人躁杂的声音似乎再说“快快快,就是此处”,不一会儿,便一下子涌入了好多人来。待那群人列下仪仗,摆开了阵势之后,只见领头的那几个人道:“鞠相请看,便是此人想要将梦溪酒庄毁于一旦,致我等于死地。”
鞠武循声而入,正看得荆轲一伙的墨家众人和黑袍遮面的梦玄风,只相继扫视了一轮之后,便朝梦玄风厉声问道:“梦庄主,你好大胆,竟敢设下如此恶毒的圈套,毒害来我燕薊的反秦义士,今日本相便饶你不得!”
“不错,梦玄风,枉你一代铸酒大师,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奸计,今日你已被困此地,插翅难逃了!”鞠武话音刚落,那领头而入的几人便一起随声附和,怒斥起梦玄风来,而他们这些人,便都是参加此次弈剑大会的各路英雄,只是方才在天元圣池正与庄周对阵的荆轲突然离席,引得他们一阵疑惑,而后随庄周的解释之后方才恍然大悟,随后也紧跟着一起来了这梦溪酒庄的酒窖之内。
“哼哼,你们如此来势汹汹,说话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想困住我,恐怕亦非易事?”梦玄风只一阵冷笑,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梦玄风,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你若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你连南华真人也要小看吗?”申不行见梦玄风如今还如此强硬,不由得顺势搬出了庄周来,好压一压他的气焰。
“道家老道庄周倒也算是个人物,不过就凭你们想要组织个什么联盟与秦国作对,只怕是痴人说梦罢了,”尽管慎不行搬出了庄周来装声势,梦玄风却依然毫无畏惧之感,他只转首朝荆轲道,“钜子小弟,比起这些乌合之众来,你确实颇有些智慧,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奉劝你一句,若是与秦国李丞相作对,只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梦玄风一句话话音未落,便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一阵向天狂笑,随即只见他全身一阵火光四起,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熊熊烈火。荆轲、庄周虽然也被这梦玄风突如其来的**举动好生一惊,但是他们的反应也是最为迅速的,他们只一个飞身直冲那浑身烈火的梦玄风冲去,想要挽救他于一线生机,可最终只抓到了一阵灰烬而已。
“这…这…”余下的鞠武等众人见的此番情境,不由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一个字吐露不出来。
“这倒也好,梦玄风这恶人终究还是自食恶果。”片刻之后,申不行见梦玄风已然化作一阵灰烬,便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梦玄风虽已焚燃了自己,可留下逍遥散人、惠施等一干人等却一下子全然失去了主心骨,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不敢有所言语,只是躲躲闪闪,想要趁机混入人群之中,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可谁曾想那逍遥散人刚挪动了几下脚步,忽然一个坚定而有力的手一下子搭住了他的肩膀,只把他吓了一跳,只听身后有人尖声细语道:“逍遥大师,你还未向大家打个招呼,就这么急着走了?”
逍遥散人见已被人盯上,只得硬着头皮转首相望,却见背后勾住他肩膀之人却是长得一副贼眉鼠眼,骨瘦如柴,此人却是那以偷盗之术著称的盗昇。盗昇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逍遥散人,脸上一副十分惬意的贼笑。逍遥散人见是惹上了这等泼皮无赖,自知是躲也躲不过了,只得好生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名满江湖的的侠盗盗昇兄弟,在下久仰已久。”
盗昇一听那逍遥散人说话如此客气,他本就是个喜欢听些好话之人,既有人如此褒扬他,他自是心中得意不已,于是便练练抱拳致谢道:“大师过奖过奖了,在下虽为侠盗,也有些名气,不过也算不得名满江湖啦。”
逍遥散人见他是个耳根子浅薄之人,便顺势投其所好,也好让自己尽快脱身,于是便又夸赞道:“盗家白眉神大侠盗跖,几十年前便已震动天下而自成一家,盗昇兄弟既为盗跖传人,怎么算不得名满江湖。我本此来要亲自拜会盗昇兄弟,只因此次出山有重任在身,需先走一步,他日定当亲自负荆请罪。”要逍遥散人一边不停地夸赞着,一边想趁着盗昇得意之际寻个空隙开溜。
“诶,”可哪里知道那盗昇虽然是个喜欢听些奉承之言的人,不过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只一把抓住逍遥散人的臂膀,满脸笑容道,“既然逍遥大师如此看得起我盗昇,大家同为江湖中人,那岂有不痛饮一番之礼?再说我家钜子和高渐离高兄弟都是饮酒的行家,叫上他们一起岂不更加快哉?”那盗昇一边搭拉着逍遥散人,一边又向不远处的荆轲和高渐离等人喊话道:“高兄弟、钜子兄弟,逍遥大师说仰慕你们已久,却想要和你们以酒相会,托我引荐一番。”
荆轲和高渐离一听盗昇此言,心中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得相视一笑,随即便回话道:“哦?如此甚好,我二人也早已有和大师礼会之心。”
他二人话音刚落,哪知那头的薛伦、毛允却又喊话道:“会酒岂能少了惠掌教和张将军,他二人也想与钜子您谋上一面。”原来,在荆轲和梦玄风交会之际,他们几人早已死死地盯住了惠施等人,如今梦玄风已化作灰烬,他们便各自分头拦住了惠施等人的去路,自然不能再放走一个秦国的爪牙。
此时,惠施等人已全然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全然无了反抗的余地,只得佯装着笑脸,朝荆轲抱拳道:“钜子乃墨家之首,我等早已仰慕尊座已久,今日特来拜会。”
“哼!你们几个助纣为虐的恶徒,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今日我等差点就葬送在你们手里,如今落入我们手中,还想撇开罪责?”未等那惠施等人把掩饰的言语讲完,申不行便上前一阵指责,指着他三人大骂道。
“不错,不能轻易放过这三个恶贼,否则江湖道义何在?还请鞠相和钜子做主,严惩恶贼!”许多其他各家之人见状,也纷纷出来指责道。
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中
可他哪里知道,重黎这招凤舞九天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她直面天乾而来的烈焰凤翎,忽然调转了方向直逼那灌木丛而去。[燃^文^书库][]而身在那灌木丛中那端的,正是之前天乾所命韩重言的藏身之处,重黎此举,则是要直取那手无寸铁的孩童的性命!天乾根本没有想到重黎会突转矛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转过自己所布下的爻阵,向那韩重言出手,而这一情势,若不加阻止,那么便只有一种结果——重黎重创,重言丧命。
而正在此情急万分之际,忽然只见一道厚实的身影闪过直挡在了那灌木丛之前,而随后便是一记沉重的“扑哧”声,那是烈焰红绫所化的凤翎划过的致命的声音,随后那个身影便再也坚持不住这等冲击,沉沉地应声倒地。原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乾不得不舍弃本已稳操胜局的天罡爻阵,换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了重黎致命的残招。
“天乾大哥!”看着应声倒地而狂吐血不止的天乾,韩重言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悲恸,直大喊着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一个飞身扑在了满身血污的天乾身上。
“没事,重言,我…死不了…”天乾直喘着粗气,口中含糊着血污,吃力地笑着对韩重言而道。
“天乾,你这是何苦?为了这个命如草芥的小儿,你竟然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对于天乾的这番举动,着实是让重黎感到了些许震惊。之前她这招声东击西的手段,不过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注,因为她丝毫不相信天乾会因此而选择牺牲自己,她迫不得已选择一搏不过是孤注一掷,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一手孤注一掷竟然博得了大获全胜的结局。
天乾中了重黎的凤翎,失血极快,顿时有些面色苍白,但是他仍然挣扎着起身而坐,不想让韩重言看到一丝绝望。对于重黎的问话,他只坚定地说了一句:“墨家相里氏‘兼爱非攻’为先,身为墨门中人当死不旋踵,这就是你相夫氏一族不明白的道理。”
天乾的这番视死如归的言语,似乎一下子让重黎感受到了些什么,或许,天乾说的有他的道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超越自我生命的东西,能让他不惜以生命换之。对于天乾,他的生命似乎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相里氏一族的墨门,就像作为一名刺客,她的生命也早就赋予了相夫氏一族一样。尽管从信仰的角度出发,她与天乾因族派有别而应当势同水火,但是同为墨门中人,这样的情感着实让自己感同身受。她望着眼前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天乾,她竟然有些觉得这样的大获全胜让她感到有些耻辱,她忽然一下子松开了本已攥紧的杀气,对着天乾而道:“天乾,你有你的信仰,你的举动也着实让我钦佩,但你我终究道不相同,作为一名刺客,我本该按照指令取你性命,但念在你之前也曾对我网开一面,今日我便还了你这个人情,从此你我各不相欠,希望今日之后你好自为之。”
重黎的这个临终的逆转,着实让天乾未曾料到,但是还未等天乾反应过来,重黎便起身而离去,再未曾留下半点言语,只留下那山野之间的阵阵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也让人心中升起阵阵寒意,跟着它一起飘散了开去,却只留下了这奄奄一息的墨家弟子和形单影只的韩家遗孤在这寒风之中,像两片失去了枝干依傍的落叶一般随风飘荡。
弈剑大会召开的首日,弈剑盟盟主之位的争夺便十分激烈,各路英雄斗智斗勇,尽显绝技和神计,其中最具实力的两路人马的便是以荆轲、高渐离引领的墨门和以逍遥散人、张定、惠离等所组的李斯门众。本来加上惠离所邀请的上宾乐家乐影,可谓两者势均力敌,可熟料乐影竟与高渐离颇有渊源,以一曲高山流水化解了彼此的干戈。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斯门众很快便处于下风,正当他几人因此发愁抱怨之际,黑影令使得出现令他几人颇为吃惊。虽然令史传达了李斯的黑影箭令,但是李斯此举到底何意,逍遥散人等人却还是浑然不知。不过如此倒也甚好,他们再也不用彼此抱怨了,因为这次他们的任务只需拖延时间,是胜是负对他们来说便再无意义,比起以前那个不着边际的盟主之位要好得多了。
“各位英雄,昨日一试,九转回肠,悬念不断,各家各派的绝学也令本相大开眼界,相信此次弈剑大会定能让有识之士崭露头角,成为我大燕国的栋梁之才。”在观战了一日之后,鞠武对于此次的弈剑大会的举办也是颇为满意,于是言语之间更是显得兴致勃勃,既有虚怀若谷之意,又不失相国官威之仪,他不紧不慢的一词一句更是显得颇为老练,“今日一试,希望各位英雄再接再厉,拿出自己十分本事,也好让其他英雄折服。”
“昨日墨家高渐离与乐家乐影对决,胜负未分,已是平手,那今日若要争夺便要重新来过,不知鞠相接下来该如何安排?”逍遥散人先声夺人,藏身人群之中的他此刻为了李斯安排的任务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他趁着此刻提议重新编排,便是故意要拖延时间,好让黑影令使暗中的安排奏效。
“哦,这位英雄不知是—?”鞠武看有人半道而出,执意要重新编排,不免有些吃惊,但是因为逍遥散人一直暗藏其中指挥张定、惠离等人,不曾露脸,所以鞠武一时之间也不得不问其来路。
“在下天灵山逍遥家传人逍遥散人,方才一时情急失礼,还望鞠相莫要见怪。”逍遥散人见鞠武如此相问,立刻一改方才的质问,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虚假的面目来,对着鞠武抱拳施礼道。
“哦,原来是逍遥家嫡传,也算诸子百家之大家也,失敬失敬,”鞠武立刻也还了礼数,但是对于逍遥散人的提议,他却不以为同,于是便好生客气道,“不过逍遥大师,这高渐离与乐影一役确实未分出胜负,然则乐影中途离场,便是当属弃权,按照赛会规则,这当属高渐离胜出,所以大师之言,本相不敢苟同。”
“鞠相,这乐影虽说是中途离场,然则并非已主动弃权,或许今日稍候片刻,他再出赛也说不定,所以鞠相之言不免言之过早。”逍遥散人为了能拖住时间,即便是丝毫站不住脚的耍赖之言,便也只好硬是用上了。
“你这逍遥秃头,头发没几根,歪理倒是一大把,他乐影要是有意一决胜负,为何昨日便自请退场,你这秃头可别说他这是半道要如个厕,如到今日或许能来,要这么说,我看你才这般如厕的吧,也不怕虚了自己!”人群里忽而飞出一人这般话语,他话音刚落,大家便轰然大笑起来。转头望去,那人正是那满口油嘴滑舌的盗家盗昇。方才盗昇听了那逍遥散人的诡辩之言,心里甚是不爽,于是迫不及待一番编排之言冲那逍遥散人而出。
“你…”盗昇这番言语一下子竟让平日里满腹主意的逍遥散人也噎住了话语,只一个“你”字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
“诶,盗昇大侠这是说笑了,”鞠武见状,急忙出言圆场,只一句说笑便缓和了些气氛随即又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今日高渐离暂且算胜出,其他英雄若是不服可以接着比试,乐影若是今日能来就再决胜负,若是日落之前不能出现,便是算的弃权了。”
鞠武这般周旋,也算的上是用心良苦了,不过他的这个提议,也确实让逍遥散人没了半点挑剔之处,逍遥散人见状,也只得就此作罢道:“那就依鞠相所言吧。”
“如此那就有请各家各派英雄之中若有自认为可居高大侠之上者,但可上场一试,鞠某为其扬酒助威!”鞠武一看再无人有异议,便趁势端起酒案上的酒觥,摆手向众人一敬,顺势一饮而尽。
“多谢鞠相高抬!”众人见状,立刻抱拳谢过鞠武的扬酒助威之举。
然则那逍遥散人却是何等的奸诈,他此举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真要让他亲自上场比试,他自然又是悄无声息了。可他哪里知道,昨日高渐离与乐影相对的一曲高山流水,却已震惊了全场众人,诸子之中未有不叹服者,故而尽管鞠武如此高声重邀,依然无人再愿上场一试,以免处置不当有损本家颜面。
如此全场骚动一阵之后,却只剩下众人的低声议论,并无半点起色,鞠武但见无人再愿挺身一试,于是便又道:“诸位英雄若是无人敢应战,那便是无甚异议,那今日此弈剑盟盟主之位便属墨家高大侠所有…”
“慢!”还未等鞠武话到一半,便有人突然喝住,众人甚是诧异,便纷纷举头望去,但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几番刁难的逍遥散人。
“哦?”鞠武一见逍遥散人如此声坚意决,便立刻抬手而问道,“莫非逍遥大师要亲自出手一试?”
可是鞠武的好奇心显然是好错了对象,逍遥散人方才之所以如此决绝,那是因为这眼下的时辰离午时还甚早,可鞠武却要急着宣布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如此这弈剑大会便到此为止,那他如何完成得了李斯命黑影令史所交代的密令?若是此令再未能完成,只怕他千辛万苦熬成的这个门生之位是要到头了,所以他不得不当即打断鞠武的话语,以免事态失控。
“我天灵山逍遥家素来与世无争,争不争这盟主之位自在其次,然则既然要选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当然要对得起天下诸子,所以今日若是如此冒然宣布秉承之人,只怕有失公允。”逍遥散人虽然打断鞠武的话语,但是自己也并无上场角逐之意,他如此言语只是因为他早就设计好了接下来的局势。
“我说逍遥秃头,你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呢,你天灵山离燕薊起码有万里之遥,你不为争这盟主之位而来,难不成就为了来看那乐影如个厕?”可他哪里知道,这盗昇倒是得理不饶人,直一阵胡言乱戳,惹得众人更是笑的甚欢,就连他的同僚张定、惠离之人也没憋得住笑意,都纷纷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哼,本座不与市井贼道一般见识!”逍遥散人被盗昇的一番戏言戳的无言以对,只有自是不理。
“诶,逍遥大师莫要生气,盗昇大侠不过是一番戏言,”鞠武此时又不得不来圆场了,于是他便立刻转了话题道,“不知逍遥大师所言的有失公允,却是失在何处?”
“敢问鞠相,那高渐离可是墨家最高掌任钜子?”逍遥散人见鞠武业已上钩,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言语质问道。
“这…”鞠武一经此问,顿时也有些懵了,随即转首向那高渐离望去,意欲询问高渐离本人。
未等鞠武问话,高渐离已起身而出,随即回话道:“高某只是墨家门生,并非墨家钜子。”
“哼哼,”逍遥散人一听高渐离的答话正中自己的下怀,不禁有些得意,随即翘首向鞠武道,“这便是了,鞠相,高渐离既非墨家钜子,他自然不能代表墨门秉承这盟主之位,否则便有越上之嫌;再则这弈剑大会本意便是要推举技压群雄之人为盟主,如若任高渐离为盟主,那岂非告诉世人这墨家钜子的武艺不如区区一个门生?”
“这…”逍遥散人一番看似逻辑严谨的道理顿时将鞠武阻塞的说不出话来,原本他亦十分看好高渐离,如今经逍遥散人一说,却才觉得之前的决断确实有失偏颇。
“逍遥大师所言有理,高某既只是墨家门生,今日便无资格越上担任这盟主之位,”哪知高渐离居然点头以示赞同逍遥散人之言,并极力还为其辩护道,“况且这弈剑盟的盟主是要智勇兼备的贤能之士,岂是我这区区一个琴客所能匹及的。”
逍遥散人见高渐离很是识相,顿时觉得自己布下的局已然奏效,于是更为得意道:“既然高大侠也赞同本座所言,那鞠相当收回方才所言,重新开始这弈剑大会盟主之位的争夺。”
“逍遥大师未免有些心急了吧?”哪知逍遥散人话音刚落,高渐离便又话锋一转,随即又道,“高某不才,虽不能兼任这盟主之位,然则我墨门自有人能领这盟主之职!”
高渐离话音落罢,便听得忽而盗昇、朱亥、毛允、薛伦、杜三娘、地坤等墨门中人,齐声跪地高呼:“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恭迎钜子大驾!”而他们所跪拜恭迎之人,正是墨家钜子传人荆轲。
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中下
这一幕,却把所有在场的诸子百家都惊得目瞪口呆,殊不知这墨家钜子今日居然也亲临了这燕薊的弈剑大会,更不可思议的是,此事却是连荆轲也蒙在鼓里,原来高渐离等人早就商议好,今日便要推举荆轲为弈剑盟盟主,正好逍遥散人使出缓兵之计,他们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将荆轲推为盟主之位。[燃^文^书库][]
逍遥散人本想借高渐离越上之嫌拖延时辰,熟料这高渐离反客为主,竟将这墨家钜子搬了出来,这弈剑盟盟主之位若是让墨家钜子夺得,必定会成为秦国的心腹大患,届时李斯肯定轻饶不了自己,于是他惊讶之余,立刻不断安慰自己,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好想出计策应对局面。
“诸位前辈快快起身,这是要折煞荆轲了。”荆轲见众人塑造了如此惊人的阵势,顿时有些极为尴尬,急忙上前一个个扶起了众人。
逍遥散人定睛一看这所谓的墨家钜子竟是初出茅庐的晚辈后生,顿时心中笃定了许多,心中也已然有了主意。
“原来墨家钜子亲临,实令我燕薊生辉不已,”鞠武一见墨家这般阵势恭迎一位三十未立的后辈,顿时也有些吃惊,急忙上前迎接道,“鞠武未知钜子亲临,实在是失礼了。”
“鞠相如此盛情实在令荆轲担待不起,荆轲不过是受师命在身,蒙各位英雄不弃,临时暂代这钜子之位,今日有幸瞻仰此弈剑大会,亦是受教不少。”鞠武如此大礼相迎,再次让荆轲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而此时身在一旁细细观察的逍遥散人,仔细打量了荆轲的言行举止,不过是初出茅庐之辈,又听闻只是暂代钜子,不禁心中又是暗喜,趁机在一旁正襟而立,缓缓插话道:“本座听闻墨家早已分裂成相夫氏、相里氏以及邓陵氏三派,对于墨家传承正统的名声,三派各执一词,阁下既称自己为墨家钜子,言下之意便是为墨家正统,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凭据?”
逍遥散人这一发问果然颇为刁难,墨家分裂许久,各自纷争多年,光靠一面之词确实难以立足威信,而眼下各路群雄云集,此次逍遥散人一句质问,则是故意要荆轲等人难以自圆其说,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
而经此一番中途打断,鞠武也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也语塞,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亦开始纷纷轻言议论,场面显然已有些失常。而熟料正在此时,这位初出茅庐的翩翩公子,竟然丝毫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走到逍遥散人跟前,抱拳施礼道:“这位便是逍遥家的嫡传逍遥大师吧?”
逍遥散人只稍作冷笑,却并未答话,他如此冷漠的态度显然是为了告诉荆轲,只管应答他的问话,休想以套近乎而转移话题。
荆轲见他并未答话,于是便又接着说道:“逍遥大师所言不错,墨家历经百年沧桑,业已归为三派,然则墨家祖师墨翟则一直以‘兼爱非攻’为上,‘尚贤尚同’次之,‘节俭节葬’为辅,并不存在相互排斥诋毁之说,墨家钜子代代相传,岂有虚假之说,而逍遥大师所要的凭据,无非是此物而已。”
荆轲所取之物,乃金边檀木镶边,玲珑剔透的温玉镶嵌正中,在阳光斜照之下散发着温婉清幽的色彩,似乎透露着一种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而此物,正是由墨家钜子单一相传的代表墨家最高号令的钜子令。众人见得那钜子令竟然如此神秘肃穆,顿时不由得都惊呼了起来。而此时之前不断发难于荆轲的逍遥散人,此时也一并受到了此物的震摄,他全然未想到墨家钜子腹竟然真的将钜子令传给了这位看上去似乎还不更事的晚辈后生。
“既然荆公子已然证实了自己乃墨家钜子的身份,那逍遥大师可还有其他疑问?”鞠武见众人似乎都亲眼目睹了钜子令,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已然证实,于是便反问起那逍遥散人来。
有钜子令为证,逍遥散人自然无力反驳,不过他倒是早就留了后手,于是便回话道:“既然墨家钜子亲临,那便正好,弈剑盟盟主之位便又有候选之人了,钜子不妨与高大侠一决高下,也好让我等看看眼界,看看墨家钜子的真才实学。”他这般寥寥几句话语便瞬间转移了方才紧逼自己的质问,可不得不说逍遥散人的老道之处确实可怕。他如此挑拨用意有二,一则让墨家钜子和高渐离对决,便可消耗他们的实力,届时便可为李斯后续的计划减少阻力;其次,以他二人的武功修为,如果纠缠在一起,必然可以大大拖延时辰,届时便可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任务。
“嗯,那就请钜子与高大侠一较高下,也好让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尘埃落定。”鞠武只知道尽快决出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完成燕王交代的差事,对于其他的他自然不知其中利害,立刻便着了逍遥散人的缓兵之计,于是便也跟着一边说道。
“不劳鞠相费心了,”孰知鞠武话音刚落,那高渐离便缓缓走来,慢慢定声而道,“墨家钜子的武功修为远在我高渐离之上,今日高某愿自动弃权让位,这不算违背大会的规则吧?”问罢,便暗自朝荆轲使了个眼色,示意荆轲就此顺水而下居位于这弈剑盟盟主之位。荆轲心中自知高渐离的良苦用心,墨家要想重振天下,此盟主位则是势在必得的,于是便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的感激之情已经难以言表。
“这…这倒并不违背。”高渐离的这番突然弃权的决定让鞠武也感到有些意外,顿时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些,半晌才道,“如此那这盟主之位可就非荆公子莫属了。”
高渐离的这个决定不但让鞠武和在场各家之人感到意外,则更是让另外一个人万万没有想到,此人便是已经乱了阵脚的逍遥散人。如果高渐离就此弃权让位,那荆轲便会轻而易举地坐上这盟主之位,那他之前全盘计划的如意算盘,如今只怕瞬间就得落空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又岂能就此罢休?于是连忙急着打断道:“慢!”
“哦?不知逍遥大师又有何异议?”鞠武尚未全全而言,便又被那逍遥散人所打断,顿时亦有些许烦躁之意,话语之间也少了先前的那份恭敬。
“你这秃头还有完没完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若是有本事,自己来打赢我家钜子,你若是胜出,我盗昇便立刻弃去墨门,心甘情愿拜你逍遥家门下为徒。”盗昇早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于是便立刻不耐烦道。
“正是正是,你逍遥大师若能胜的我家钜子,我等皆转投你逍遥家门下。”盗昇这话一出,身旁的朱亥、毛允等人便也跟着一并起哄了起来。
可那逍遥散人哪里有这把握去与那墨家钜子对决,虽说那新任墨家钜子不过是个晚辈后生,不过到底也是钜子腹的传人,这趟浑水他自然是不趟为妙。然则此刻距午时三刻还尚早,若是就此完结,那李丞相的计划必然遭到破坏,到时必定轻饶不了自己,于是他才不得已有所情急之言,可他如今一时之间又哪里想得出其他对策来拖延时辰呢?
“本座并无他意,只是这高大侠如此就弃权作罢,岂不可惜,况且这时辰尚早,不如再于众人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也好让诸位一尽昨日未尽之兴。”逍遥散人实在无甚好的理由加以解释,此时的话语自然显得苍白无力。
“逍遥大师果然人如其名啊,逍遥的很啊,如今秦国已兵犯楚郢,你却还有雅兴听上一曲高山流水,况且此曲需琴箫合奏,这高兄弟是善使七弦琴,且问这箫乐又有谁来吹奏?”此时薛伦见逍遥散人无力辩驳,也立刻借机讽刺他一番来。
“依我看,不如让这秃头自己来滥竽充数一番罢了。”盗昇便即刻见机行事,立刻接上了薛伦的话语,倒是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
“若是能如此倒也好,正好能帮着合奏一曲,为我荆兄弟荣任这弈剑盟盟主之位贺喜一番。”薛伦继续接了盗昇的话道。
“正是,正是。”盗昇未等薛伦话音落完,便急着又应声而道。他二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直把众人方才的庄严肃穆打消的烟消云散,都四下里不禁又偷笑起来。
这逍遥散人经他二人一番言语调侃,顿时急涨着脸,显得面红耳赤,可一时之间竟也六神无主,只好转首朝身后的惠施、张定等人瞟去。而在此之前,逍遥散人本以为自己早就编排好了足够的理由来拖延高渐离等人,故而便只身一人而出,如此便可抢了这黑影令史的头功。熟料如今情势已完全逆转,一发而不可收拾,以至于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暗地里示意惠施等人挺身相助。可他几人经过一番和逍遥散人的同舟共事,怎又不知那逍遥散人是何德性,无非是个好大喜功之辈,故而一时之间竟也无人站出来帮他说上一二。
逍遥散人见惠施等人无意出列相助,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世俗小人”,便也只好无奈地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应对墨门众人。而就在他转首扫视众人之时,忽然高台之上的一个端坐的人影让他眼前一亮,顿时喜出望外,计上心来。
那端坐的人影到底是何人,为何能让逍遥散人如此惊喜?能如此有身份能端坐在望江阁的高台之上与鞠武相提并论之人,便也只有南华真人庄周了。逍遥散人见了庄周,立刻转困为喜,直抬足了底气道:“南华真人德高望重,难道也意下如此?”
逍遥散人的“意下如此”四个字,却别有一番深意,一来言外之意则是借庄周的威望呵斥盗昇、薛伦等辈胡言乱诌,二来则是试探庄周对荆轲不战而胜的局面抱何态度。
庄周自入弈剑大会以来,一直则以旁观者的身份坐观整个赛局,他看得了天下诸子人才辈出,既有几分欣慰,亦有几分惆怅。欣慰的是当年战国争雄,诸子百家争鸣的局面欣欣向荣,时隔百年依然没有丝毫的褪却;惆怅的是岁月却如此不讲情份,匆匆而过自己已是半入黄土之身,即便如今有心重出江湖,一展道家的威望,只怕也是后续乏力了。面对逍遥散人的质问,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起身而道:“老朽已是垂暮之年,今日有幸目睹高兄弟出神入化的琴艺,已是三生有幸,既然这位荆公子才是墨家钜子传人,那高兄弟主动承让亦是情理中之事,至于其他同道的一番戏言,逍遥大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道家老聃前辈乃道家始祖,以替天行道盛名天下,当年百家争鸣之时,并不在墨家墨翟之下,南华真人作为道家传承之首,何以如此妄自菲薄?”逍遥散人见庄周对荆轲轻易夺得盟主一事并无反对之意,不得不搬出道家始祖老聃,以言语相激。
庄周对于逍遥散人的诘问,却也并未受激,反倒显得颇为平静道:“始祖老聃常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家本顺天而生,处事之道便是要宠辱不惊,又何须为争名夺利而难为了自己?百家争鸣,道家因替天行道盛名天下,然则始祖从未想过要与各家争得百家之首的虚名,而况墨家以兼爱非攻为信,与道家信条不谋而合,老朽又何意与之相悖呢?”
“南华真人大义凌云天下,实令我等晚辈望尘莫及。”荆轲听了庄周这番虚怀若谷的言语,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不由得抱拳施礼道。
“诶,钜子言重了,老朽不过是秉承始祖之道而已,况且如今强秦欺压天下,我道家又岂能坐视不理天下道义,反倒去纠结自家名楣?”庄周见墨家钜子如此朝自己行了大礼,连忙连番推却道。
“真人言之有理,道家与墨家都是出于天下道义而生,故而都能盛名天下,今日强秦压六国,真人秉承道家信条而助我大燕,鞠武代燕王铭恩致谢。”身在一旁的鞠武也为庄周的不拘小节而感动,遂上前连声致谢。
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中下下
逍遥散人见未自己的激将之法未取得半点成效,心中自有不甘,然则他亦深知这弈剑大会是为联合拒秦而来,自己企图分裂各家关系,必遭众人排挤,唯有尽快适应当前的局面,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燃^文^书库][]于是他随即便破颜为笑,直朝庄周道:“诶,南华真人误会了,今日众家不远万里而来,自然是为了拒秦,不然不是为了自家虚名,不过今日既然墨家有幸引领者盟主之位,我逍遥散人亦当为恭贺,只是我观墨家钜子乃年青少侠,只怕日后行盟主之令尚难免有有失偏颇之处,而南华真人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厚积薄发,我看不妨提点这位新盟主一二,亦能助其修养,不知鞠相认同在下之言否?”逍遥散人边说着,边转向了鞠武,强颜而笑着问道。
逍遥散人的这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言语自然无可挑剔,鞠武当然毫无异议,只是庄周的道家和荆轲的墨家虽说都是百家鳌首,然则论起武功修为,荆轲肯定不及庄周半分,若然要他们彼此相较量,荆轲难免要占下风,所以他自然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在言语之时颇有些犹豫:“逍遥大师此言自然有理,只是…”
“逍遥大师所言甚是,荆轲少不更事,自任钜子以来屡屡犯失,今日若能有幸得南华真人指点,必当受益匪浅。”可他哪里知道,自己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却有一人已定声应允,让这原本还悬在半空的局面尘埃落定,此人便是墨家钜子荆轲。
“哈哈哈,荆少侠果然后生可造,可谓胆识与魄力兼备,颇有这弈剑盟盟主的风范,既如此,我想南华真人与鞠相也无异议了吧?”逍遥散人在犹豫不决的鞠武面前本还接不上话来,如今熟料这荆轲倒是自己愿意碰一碰这石壁,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他边说着,心中不由得笑那荆轲毕竟初出江湖,终还是稚嫩了些。
“既然荆少侠有意请南华真人赐教,依我看那便一试也无妨,真人,你意下如何?”鞠武此时也便顺口带过,随即便看庄周的反应。
荆轲的这番主动请缨,却连庄周自己也未料到,他虽心底里佩服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胆气,然则作为墨家钜子的嫡代传人,同样也想试试他的斤两。况且在鞠武等人的盛情面前,他自然推却不得,于是便道:“墨家与道家分属同列,赐教自然是不敢当,不过既然荆少侠愿意与老朽过上几招,那就依少侠所见,请!”庄周也是快人快语之人,他刚说罢,便已随手想请,去了天元圣池之巅。
荆轲随即以“请”字还礼,便也跟着一起飞身上了池心亭之中。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荆轲就在这疾如闪电的尾随之际,已然朝高渐离暗使了一个眼色,而这个眼色的深意,便也只有高渐离看的清楚。
众人见诸子百家中名闻天下的墨家与道家两大家如今业已聚首,自然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集中精神,驻足观望了起来。
自道家始祖老聃过世之后,道家便也在诸侯国之间黯然失色,也给道家的门生们带来了诸多压力。生为道家嫡传之人的庄周,这些年,他退隐山林,终日以鸟兽为伴,便是要悟出道家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而功夫终于不负有心人,如今的庄周,已然悟出了道家的精髓,并自创了道家三剑,但凡出剑则无人能敌,由此震动江湖。
待他二人坐定之后,荆轲便以心腹之语向庄周道:“若论弈棋之道,我本远不如高兄弟,如今高兄弟有心将盟主之位承让于我,身为墨家钜子,晚辈责无旁贷。所以晚辈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应允。”
“荆少侠但说无妨。”
“此次请教前辈,只以剑术相论,不以弈道相分,不知前辈可应允否?”
“呵呵,实不相瞒,老朽亦是棋艺不精,如此略去也罢。”
“多谢前辈承让。”荆轲得闻庄周欣然应允,便以暗语相谢。
庄周见荆轲神情自若,并无半分杂念,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心中多少对眼前这位年轻人有所怜惜,于是便好生提点道:“不过道家剑术向来以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著称,荆少侠可要小心了。”
“多谢前辈提点,荆轲自会铭记于心。”面对庄周的善意,荆轲心中甚是感激。
虽说墨家的独门心法墨守八式可克百变以制敌,然则荆轲只是习得其中几式,还未曾运用自如,况且弈剑大会比之剑术,他若要对敌于以剑道著称的庄周,只怕难有胜算。好在他二人均以意念相会,并不会伤及**。
众人见他二人已闭目端坐,神情顿时失去了颜色,想来已是借助天元圣池的灵气,元神出窍入了那天地无极之境。他二人如此之快便已入境,令众人纷纷咋舌,感叹其二人武学修为的境地已是自己所不能及。而就在众人感叹的同时,有一人却颇为得意,嘴角边划过的奸笑似乎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暗喜之情,此人便是方才还陷入窘境的逍遥散人。如今荆轲与庄周的比试却正中了自己的下怀,况且武学修为之人对决必然难分伯仲,所以如此李斯传达给自己的黑影密令便可大功告成。
而在天元圣池之内的荆轲,面对早就享誉江湖的南华真人庄周,自然丝毫不敢怠慢,他只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庄周的身影,自己体身之内的内劲已经开始流通七经八脉,其全身的内力分四路灌输至头顶的百会、心腹之内的商曲、腰背的气海、以及脚底的涌泉,随时可聚可散。墨守八式之所以能够变幻万千而随意阻挡外在的威胁,便在于其内在多而不乱的气劲相互之间的弥补与配合,这三年以来,荆轲受易水庄田光的点拨,已经能将体内多股气劲相互聚散,其墨家独门的武学修为已经今非昔比。
而奇怪的是,庄周仿佛并未有丝毫的逸动,只是在缭绕而过的微风中若影若现,仿佛一尊已经石化的雕塑。而在荆轲看来,这尊若影若现的雕塑随时可能消失一般。就在他分外不解之际,忽然身背后一阵异样的气劲直扑自己而来。荆轲的墨守八式已然感受到了这股不速之客的来临,随即转成了规绳矩墨,在防守自己的同时企图一探究竟。
而就在荆轲转首之际,忽而那道气劲所迸发出的两个字着实让荆轲怔住,就连体内的各股内力也瞬间停止了流通。“轲儿!”这熟悉而又不可思议的声音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这般坚定而沉着的声音的除了自己的师父钜子腹,天下绝无二人。
“师父?!”荆轲朝着那传音而来之处定睛相望,脑海中的惊疑已经让他的言语多了几分犹豫。
而随着那声音闪烁而来的那个身影,从依稀模糊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那白衣墨袍,发束针簪,高凸的颧骨显露出的是几分坚毅,炯炯有神的双眼闪露的是身为钜子的仙风道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钜子腹!
“怎…么会是你,师父?”荆轲已经全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激动之情让他口词吐露的也有点哆嗦,“你…不是?”
“我不是已然在墨客山庄随滔滔潜龙潭之水而殒命?”钜子腹仿佛知道荆轲所要说什么,于是便代为直言了出来。
“那你…?”
“你是想问我为何能够毫发无损地现身于此,”钜子腹望着一脸惊疑与茫然的荆轲,微微笑答,“以师父的武功修为和水性,区区潜龙潭之水又何以困得住我?”
不错,就连能够与水相融的墨家六弟子水坎也是师父钜子腹的徒弟,师父这样武学修为的人又岂会轻易被那潜龙潭的水湮灭?这一点,荆轲似乎从未仔细料想过,他只怪自己当初太过沉浸于悲恸之中,以至于放弃了这唯一的希望。
“轲儿,为师已经在这人群之中观察了你许久,你果然不负为师所望,今日能在这群雄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这弈剑盟盟主,为师自是为你而高兴。”钜子腹撩了撩长须,望着荆轲欣然点了点头。
“想不到师父你一直都在轲儿身旁,那你为何不早早现身,要如此让轲儿日夜挂心。”荆轲已然从惊疑转为了激动,眼中泪水也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为师当初将钜子之位传承于你,本还心有顾虑,今日得见你能够将墨门重新振兴,甚为欣慰,只是不知为师传授你的墨守八式如今修炼的如何?”钜子腹欣慰之际,又不忘对荆轲殷殷而问。
荆轲一听到墨守八式四字,想到当初恩师钜子腹于石洞之中临危任命,甚至打破了墨家的墨规将钜子之位传给了自己,如今又这般关切自己,心中顿时一股动情之意涌了上来,直一下子上前跪拜在了钜子腹跟前,激动而道:“师父殷殷伯乐之情,恩同再造,弟子永世难报!”
“轲儿快快请起!”钜子腹见状,大为不安,立刻起身上前一把扶住了荆轲。
而就在他扶起荆轲的那一瞬间,荆轲直感到两股异样的真气从手心的少府穴直逼了进来,很快便扩散到了自身的七经八脉之中,与各道气劲混合为了一体。如此之后,他全身的各道气劲仿佛已经不再听他使唤一般,在他体内开始乱窜。
“荆少侠,得罪了,”而与此同时,眼前这位突如其来的“钜子腹”忽而化作了道家南华真人庄周,只一口歉意道,“方才老夫以梦蝶剑法引你入梦境,让你全然失去了防备,难免有小人之嫌。”
庄周口中的梦蝶剑法,便是他隐居山林闭关多年而悟得的一套能够克制人心性的剑法,与他的道家三剑可谓并驾齐驱。梦蝶剑法是庄周在梦境之中无意之间而得的剑法,当日他入梦之际,偶然发觉自己幻化成了蝴蝶,栩栩如生,颇为惬意,以至于自己忘了自己是庄周,待其觉醒之后,他不禁问自己: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意为自己到底原本是这梦中之蝶,还是这如今的庄周?得之启发,他便苦心闭关研习,终于修成了这套梦入神机的剑法。
“梦蝶剑法能以虚无缥缈的剑影塑造一个看似真实的梦境,而后偷偷潜入对方的潜在,接近对手心灵深处,触动对手内心的秘密。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对手便会因内在的秘密从未向外透露而显得真实,最终全然失去了防备,让施展剑招之人有机可乘。方才我施展梦蝶剑法,将荆少侠一步步引入你自己的梦境,发现你的师父钜子腹经常浮现其中,于是告诉你我就是你的恩师钜子腹,于是你自然而然便把我当成你的师父了。当你全然无防备之时,我便用道家之气扰乱你墨守八式的内劲,如此你便毫无还手之力了。”庄周自知胜之不武,于是便一五一十将梦蝶剑法的秘密全然告知了荆轲。
“妙啊妙啊,庄老前辈的梦蝶剑法果然深不可测,已然远远超越了一般的有形之剑,”荆轲得知这梦蝶剑法的奥义之后,不由得拍手称妙,心中极为钦佩庄周如此精妙的剑术,不过当他赞叹完庄周之后,随即又笑道,“不过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天下万物如此,再为精妙的剑术也不例外,多谢庄老前辈提点之情。”
“哦?!”庄周听闻荆轲不忧反喜,顿时颇为吃惊道。
荆轲见庄周满脸疑惑,随即便微笑着解释道:“梦蝶剑法确实精妙,我也差点被这无声无息的剑气侵入內髓而失去自我,然则在关键之际是庄老前辈此前以道家精髓独立不行,周行而不殆提点了我,前辈此言便是要告知我,尽管天下剑法可随形意变化层出不穷,然则其最终不离一个恒字。虽然眼前虚幻的东西可以让人心动而迷失自己,但是只要固下恒心,便可万物不侵。不知荆轲所悟可有差池?”
荆轲此言,正中道家剑术精要,确实令庄周不由得不为之惊叹:“荆少侠果然悟性超凡,却令老朽刮目相看,不过此局少侠的墨守八式的内劲已然被老朽封在了商曲之内,恐怕即便已经领悟出我道家剑术奥义,只怕也是难以扭转乾坤了。”
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荆轲听了庄周胜心满满之意,突然觉得有所愧意,急忙抱拳致歉道:“前辈,请恕晚辈冒犯之举,方才前辈为了要封住荆轲的内劲,不惜打开自己的少府穴将内力侵入荆轲体内,荆轲便侥幸有机会将自己墨守八式的内劲潜入前辈体内,封住了前辈的剑路,失当之处还望前辈多有包涵。”
庄周一听自己剑路被封,顿时心中打了个冷颤,实在难以置信荆轲的话语,于是暗中并拢食指和中指,企图再发剑路,可熟料内劲全然无法使出,不仅梦蝶剑法此时不能应运而生,就连道家三剑也不能衍生而出。他方知自己是反中了荆轲的将计就计,若不是方才自己放开少府穴企图封住荆轲的墨守八式,只怕凭了荆轲这点修为,想伤及自己内修分毫是绝无可能的。于是他便仰天哈哈大笑道:“矩子腹果然慧眼识珠,得传少侠为墨家矩子传人。当年墨家与道家纷争百家之首时,老朽以一招之差败于他的墨守八式,如今老朽几经闭关多年才悟出的这套梦蝶剑法,不想在少侠跟前还是未占得半分便宜,果然后生可畏啊,老朽输得心服口服。”庄周边笑着,边捋了捋长须,朝荆轲点头而道。
“庄老前辈言重了,荆轲内力亦为前辈所制,全然已无出招之力,此局至多算个平手,又何来胜负之说?”荆轲听了庄周此言,大为受惊,急忙解释道。
“诶,少侠毋庸谦虚,输了就是输了,无须为老朽掩饰,你尊我一声前辈,以资辈修为而论,和少侠相对剑道老朽本就已经大大占了便宜,如今却是个平手,这对我这个前辈而言,又岂能倚老卖老,自欺欺人呢?”庄周随即便回拒了荆轲的解释,爽朗而言。
庄周的这番率性的诚意,着实让荆轲钦佩不已,他未曾料到庄周作为江湖上万人敬仰的南华真人,在事关自己声誉之时,却能全然不顾自身颜面,只将是非分了个清楚,这却是天下无有几人能做到的。
正当他还想再为庄周说些什么之时,只见庄周突然一手拦住了荆轲的言语,随即便道:“荆少侠文成武德兼备,又能凭借自己的聪慧随机应变,居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可谓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少侠若能引领天下反秦之士锄强扶弱,必是苍生之幸,黎民之福。”
“庄老前辈过誉之言实在令荆轲愧不敢当,承任这弈剑盟盟主之位,实乃恩师矩子腹和众兄弟之重托,荆轲恐力不能及,故而不敢不鞠躬尽瘁,不遗余力。只是荆轲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前辈可否助荆轲一臂之力。”
“哦?荆少侠但说无妨,老朽自当竭尽所能。”庄周一听荆轲突然有求于他,不禁有所不解道。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荆轲一边抱拳致谢,一边又道,“待晚辈将前辈体内的墨守八式内力收回之际,前辈只需继续施展梦蝶剑法便是。”
“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不知荆少侠此举意欲何为?”
“前辈稍后便会知晓。”荆轲话音刚落之际,已与庄周各自解禁了封在商曲之内的内劲。
庄周见荆轲故意卖了个关子,也不便多问,于是便按照荆轲的意思,将梦蝶剑法又回手施展了开来。
而此时正在天元圣池周围耐心等待的众人,看到庄周与荆轲在对决之中恍然已过了三个时辰,却依然能够各自神情自若,不由得大为惊叹。庄周为道家嫡传,已南华真人的名号名闻天下,有此高深的造诣固然不足为奇,可眼前这位初入江湖的晚辈后生,却顶着墨家矩子的名号与庄周对决了如此之久,倒是众人惊奇之处。不过此时场上除了有惊叹之人之外,还有人却是心中十分得意,因为他估摸着自己苦心布下的缓兵之计如今已然奏效,此人便是之前一直鼓动荆轲与庄周比试的幕后推手——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看着已然陷入他的圈套之内的庄周、荆轲等人,心中估摸着时间已快接近,于是便抬头看了看午时的日照,只见那刺眼的光芒奔腾汹涌般倾洒在这了这天元圣池的周围,将这池中之水也蒸的飘渺起缕缕清气,化作一道道形态各异的白龙穿梭在池水之间,只将这周围的众人看的是如痴如醉。这午时三刻天元圣池浮现的神奇景观便是鼎鼎有名的白龙翻波,不过逍遥散人坐等此刻许久,却并不是为了看此景,眼见白龙已现,午时三刻的时辰也快到了,他嘴角边划过一道奸笑,随即扬起下颚,十分傲慢地便朝着惠施、张定等人使了个眼色,这便是暗示他们撤离的信号。惠施、张定自然懂得他此举的用意,只不过对逍遥散人那番高高在上的气焰颇为不习惯,但却也毫无他法,只得跟着他一起偷偷地从人群中抽出了身,只片刻时分,便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在梦溪酒庄庄外的地窖之内,几个蒙面黑衣人业已全部准备就绪,只见他们朝为首的那位抱拳点头,示意一切安妥,而为首的那位黑衣使者只双肘相互缠绕,叠抱于胸前,听到属下们向他禀报的消息,全然毫不在意,只稍微点了点头,略抬起手掌朝他几人挥了挥,便是示意他们暂时退下,显然,对此次的任务他已是成竹在胸,而他万事俱备之时,所恭候的便只有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了。
果然,那几个黑衣人刚刚退下,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便按照之前的约定从门外悄悄溜了进来,左顾右盼之际,一看到那伫立在他们跟前的黑衣使者,便丝毫不敢怠慢,立刻纷纷抱拳鞠躬道:“令史大人,我等一切已遵照您的吩咐行事。”
“在下是费尽心力才将墨家一干乱党拖延在了天元圣池。”当此之时,逍遥散人自然不忘为自己邀个功,回想自己方才那尴尬至极的态势,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
面对逍遥散人暗地里的邀功,黑影令史虽然不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走个过场,他还是十分客气道:“逍遥大师辛苦了,本史自会奏明李丞相,为大师记上一功。”
“如此便多谢令史抬举了。”逍遥散人一听黑影令史口出此言,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向黑影令史抱拳称谢。
而惠施则看了逍遥散人那番得意样,心中自是不爽,于是便暗地里嗤之以鼻,随即便出言打断那逍遥散人的洋洋自得的态势:“不知令史大人要我等千方百计拖住弈剑大会上的各路人马直至午时三刻,其用意在何处?”
黑影令史听了惠施此问,不禁仰头大笑,他轻蔑地扫了惠施等人一眼,故意慢声细语道:“本来这属于黑影密令,本史不便向尔等奴才透露分毫,不过既然尔等任务完成的还算出色,告知尔等便也当是奖赏了。”
惠施等人听了此言心中自是不爽,逍遥散人也一下子脸上变得阴沉起来,想不到这黑影令史方才还体恤自己辛苦,如今一个转身便成了他口中的奴才了。
“我等愚昧,难以领悟丞相高见,还望令史指点一番。”张定虽然也对那黑影令史的傲慢感到心中不快,不过他本就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之人,所以也不得不拉下脸面问道。
“这是自然,丞相深谋远虑,岂是你等奴才能参悟?燕薊想用这弈剑大会召集天下英雄为他们卖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丞相将计就计,利用这次机会将这群反秦之人一网打尽。天元圣池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黑影令史此刻已是成竹在胸,坚定不移道。
“哦?令史大人此话怎讲?”张定等人听黑影令史如此一说,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追问起来。
“梦溪酒庄全庄上下皆是酒坛,天元圣池更是酿酒源泉的圣地,池中早已浸透酒气,只要一遇到明火,整个酒庄便会化为灰烬,我早已收到丞相密令,命人在酒庄的地窖之内埋下了诸多火雷,只要趁这群反贼还沉浸在弈剑大会的比试中时,引燃这埋下的火雷,顷刻间便可送他们去鬼门关复命!”
“啊?!”惠施等人听闻此话,瞬间都惊吓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心里暗暗发怵,如若他们方才没有按照黑影箭令的指示完成任务之后全身而退,岂不是要跟着这帮人一起去阎王殿相会?若非黑影令史此番道出实情,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只怕做了亡魂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得地狱。
“李丞相果然…高见。”面对李斯如此狠毒的奸计,张定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心中极为不满,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战战兢兢道。
“诸位不必担心,丞相再三嘱咐过我,不到午时三刻,不可妄自点火,想必丞相还是眷顾各位的。如今尔等已经安然无恙地撤出了天元圣池,那就等着那帮贼人随着梦溪酒庄一起覆灭吧!哈哈哈!”黑影令史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仰天大笑起来。
“好精妙的的妙计,不,是好恶毒的毒计,”可熟料只当那黑领令史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明朗的声音从那蜿蜒盘旋的地窖之中穿梭而来,“抛砖引玉,群而歼之,李斯真的是费劲了心机才想出这么恶毒的奸计。”
张定等人闻声张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不约而同地从口中迸出一句话:“足下何方英雄?!”
“在下不过是令史口中的反贼罢了,区区草莽之辈,不提也罢。”那人却依然不现身影,而是随口答道。
“足下如此神秘,只怕是来者不善。”黑影令史一边皱起了眼角仔细扫视了这地窖之内的每个角落,一边冷冷而道。
“诶,令史大人,在下又岂能有你那般神秘聪慧呢?”那声音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十分淡定道,“令史大人深知这梦溪酒庄之中的天元圣池乃酿酒源泉,其内不过是浸泡了多年的酒气而成,而令史大人却编了个二郎真君醉酒天元池的故事来蒙骗众人。所谓天元圣池的灵气能引导习武之人突破自己的极限而元神出窍之说,不过是个迷惑人的幌子而已,天元圣池之所以能让人如同如梦一般,是因为其满池的酒气本就能引人如醉,而其中又添加了具有凝神静气之效的沉香,所以但凡只要在其中久坐些许,必然会如梦如醉,而双方之所以能够到达其中,只因为此前心中有了极强的决斗意念,才会误以为自己都到了天地无极之境。而个人意念有所不同,对于这酒池之内的瘴气抵御能力也有所不同,正因为如此,令史大人才下了黑影箭令让逍遥大师等人将时辰拖延至午时三刻。因为这个时辰,是烈日当空之时,也是瘴气蒸发最为浓烈之时,甚至会出现白龙翻波的美景,这番美景带上这浓烈的瘴气,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醉其中。那那些身处事端之人殊不知,这番美景极有可能能让酔身于其中之人枉送了性命。”那来人不紧不慢,仔细言语道。
“足下到底何人?”听了那来人的一番言语,黑影令史不禁心中一怔,随即立即厉声质问道。
“呵呵,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浪子罢了,不值一提,倒是令史大人您的身份,确实让所有人感到迷惑,恐怕就连逍遥大师、惠掌教等人,也不知您的庐山真面目吧?”那来人面对黑影令史的质问,只是呵呵一笑而了之,不过他所反问出的质疑,确实点中了逍遥散人等人的心结。
因为黑影令史是李斯手下直属心腹,所以逍遥散人虽然心中早有疑问,但嘴上却不敢多问,此番既然那来人一语点中,他便也趁机顺水推舟道:“大胆,令史大人的身份岂是你这藏头露尾之辈所能质疑的?…”
“逍遥大师如若知晓答案,那在下愿洗耳恭听。”哪知那逍遥散人的话还未说完,那来人竟一语堵住了他的言语,让他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举足不定的逍遥散人言语间有些支吾,眼光不停的地瞟了瞟旁边的黑影令史,意下似乎想要他给自己解围。
“呵呵,足下如若知晓,那我倒是也愿洗耳恭听。”黑影令史对自己隐藏的身份似乎信心十足,所以不管那来人如何言语相激,他仍然故作镇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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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舍命救遗孤天乾受创 合纵破奸计荆轲夺魁 下
鞠武见状,自知是众怒难平,于是便缓步上前,扬手下压,示意众人暂且安静下来,口中也好生劝道:“诸位英雄暂且息怒,他三人所犯罪责,本相自会按罪处置,且容我与墨家钜子稍作商议。”随着鞠武的一阵劝导,众人逐渐平静了下来,鞠武见情势已得控,遂转首向荆轲问道:“对于此事,不知钜子少侠意下如何?”
荆轲稍作迟疑,便回答鞠武道:“此事乃江湖之事,依在下之见,不如按照江湖规矩处置,鞠相,你看可好?”
鞠武听了荆轲之言,随即缓缓点了点头道:“少侠言之有理,也罢,那就依你之见,照江湖规矩行事便是。但不知此种情形当作如何处置?”
“蓄意谋害江湖同道中人,按照江湖规矩,轻则废除武功,逐出江湖,并通报各家各派;重则乱刀致死,以命相抵。他几人虽谋害我等不成,然则用心极其歹毒险恶,在下认为即使乱刀致死亦不为过。”申不行自然是怒气未消,于是立刻上前指着惠施等人怒斥道。
逍遥散人一听申不行言语如此狠毒,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心中是又惊又怕,连连上前解释道:“鞠相,钜子尊座,我等亦是受那李斯威逼利诱,不得已而为之,岂如申不行所言那么严重,还望二位明辨是非,为我三人主持公道啊。”
那逍遥散人满脸委屈,好似真的受了冤枉一般,可他的伪装还没有完全遮盖起来,便被一旁的高渐离给揭了个彻彻底底:“我看几位利诱是真,威逼可不见得吧?你等散人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恐怕诸位英雄也不得容你们,除非…”高渐离话说着,突然欲言又止,把后面的言语收的干干净净。
“除非什么?还望高大侠快快指点迷津。”一旁的张定也是个着急之人,见高渐离突然不得言语,甚是心焦。
其实高渐离这般隐字埋句,无非是欲擒故纵之意,他随后又缓缓而道:“按照江湖规矩,若是足下几位能够弃暗投明,倒也有一线生机。”
“诶,不错,你若是同我们信陵四客一般,投入到墨家门下,资辈排在我们后面,或许我家钜子能饶你们一命。”高渐离言语刚落,那盗昇便一口接了过来。其实盗昇的一句看似无理取闹的戏言,却是那高渐离的真正意图。
“这…”张定听了盗昇这般言语,心中甚是疑虑,好歹他也是纵横家一派嫡传之人,如此改投他家门下,岂不丢了自家颜面?于是他对此颇有些举棋不定,于是便斜视了惠施和逍遥散人一番,看他二人作何反应。哪知那逍遥散人和惠施倒很是拉得下脸面,毕竟在尊严和性命跟前,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于是他二人立刻快速反应道:“墨家乃诸子百家之中公认的大家,我等若是能托钜子尊座的鸿福,将本派归并墨家门下,和墨家一起发扬江湖道义,实乃本派之福。我等二人愿听钜子少侠教诲。”
张定见他二人的墙头草倒得如此之快,便也心中无奈,只得也跟着一起道:“我张定也愿听命于钜子少侠。”
可他三人哪里知道,自己的话刚刚落地,那头一个极为反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行!我墨家向来以‘兼爱非攻’为信,收的弟子皆不惧生死,是以信义的堂堂侠士,岂是你等这般江湖败类能够想入便能入得?!钜子师弟,若是谁想要将此三人纳入我墨家门下,我地坤第一个不答应!”此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便是墨家八子之一的地坤。
作为墨家的元老之一,地坤所受到的是历代墨门的门规的影响,道义二字早就牢牢烙在了他的心中,所以有此反对之声亦是合情合理。之前荆轲要收纳高渐离和信陵四客之时,他也是极力反对,只不过考虑到墨家目前已是分崩离析,再加上他几人虽是市井之徒,倒也算得上讲道义之士,所以便也勉强答应了,但如今,面对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他却是万万容忍不了的。
“不错,墨家钜子向来以侠义为先,又怎能收受如此见利忘义的江湖败类为门下,说不定日后又生出些损害墨家名望的事来,不如及早斩草除根,以免后患。还望高大侠和荆少侠三思。”此时申不行也极力反对道。
“所谓知而能改,善莫大焉。高某以为若是要抵御强秦,缔结拒秦联盟仅仅靠我等还差之甚远,唯有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方能挫败强秦。”
众人一听他地坤、申不行二人的反对之音和高渐离的收纳之意,一时间也纷纷乱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眼下局势便如一团乱麻。鞠武见众人又将势必有所混乱,于是便低首问起荆轲道:“荆少侠意下如何?”
面对鞠武的试探,荆轲其实心中也是左右为难,他既知地坤师兄严守门规的作风令人叹服,又深知高渐离所言正中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便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道:“诸位,本次弈剑大会缔结的便是拒秦的弈剑盟,在下以为逍遥大师、惠掌教、张将军等人既然愿意弃暗投明,我们便当有海纳之心,只要他们愿意入这弈剑盟,听盟主号令,和盟众一起行拒秦之事便可,入不入我墨家门下并不重要。”
众人听了荆轲之言,许多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其看法,而此时那盗昇见得荆轲这番话来,便也趁机打趣道:“钜子说的有理,几位不入墨门也可,之前逍遥大师曾言久仰我盗家盗跖一门,我看不如入我盗家门下,做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也未尝不可。”
众人听完盗昇的戏言,便也轰然大笑,一时间先前的那股子对逍遥散人等人痛恨的怒气也一下子烟消云散。申不行见大家也心中有所释然,便也不再强求,于是便道:“荆少侠之前技压群雄,又接受过南华真人的磨砺,还挽救众人于生死边缘,申不行以为少侠理当承继这弈剑盟盟主之位,既然盟主如此说了,那我申不行一切便听盟主之意便是。”
“我等一切听凭盟主之令。”众人见之前一直不屈不挠的申不行如今居然自行下跪参拜盟主,于是便也跟着一起跪拜,并异口同声道。
众人的举动一下子令荆轲慌了手脚,他没想到此时众人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上前一个个扶起众人,口中也连连羞愧道:“诸位前辈快快请起,荆某乃晚辈后生,实在担不起诸位的这番重礼。此番弈剑大会遭秦国奸细破坏,尚未决出王者,还望鞠相重新安排,择日再比才是。”
哪知那鞠武听了荆轲的话,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荆少侠,本相以为没这个必要了,诸位英雄的行为已然表明了大家对少侠的武艺和品德是心悦诚服,少侠出任弈剑盟盟主之位,乃众望所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他边笑边说着,转首看了看身边的庄周,庄周也是捋了捋长须,笑着点头认同。
“是啊,钜子兄弟莫要推辞了,我看便就这么定了。”盗昇见众人都已赞同,便是木已成舟,于是便立刻跟着一起说道。
“钜子尊座有义薄云天之道义,又有海纳百川之度量,承任这弈剑盟盟主之位,乃我等彷徨歧途之士的福分,我等今后便唯盟主马首是瞻,垂手恭立。”逍遥散人见状,也一并跟着一起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对他而言,荆轲唯有出任这盟主之位,方能保住他几人的性命,所以此刻他当然要更加卖力。
众人的一番一致言辞,已是让荆轲推辞不得,再加上他本就有收服逍遥散人等人的心思,所以也不好再逆众人之意,于是便只得道:“众位英雄前辈如此看得起我这个后生,那荆轲便只好敬天从命了。弈剑盟本为拒强扶弱而生,今日得鞠相引领,众英雄合携手而成,乃天下黎民之福,荆轲在此向各家英雄约法三章:凡我弈剑盟盟众,今后便如出一家,各家之间当视同一律,不得勾心斗角;危难之际当互援互助,不得须臾推诿;拒强扶弱共同共退,不得独善其身。如违此约,便是背弃同盟之义,当群起而共伐之。”
“荆盟主说的好!”朱亥本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情中人,荆轲只话音刚落,他便一声叫好,大声对答道,“我信陵四客自当谨遵盟主教诲,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朱亥最后的八个字便如同巨石扔进了平静的江海,一下子激起了众人心中的千层巨浪,大家纷纷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大气磅礴的气势便顷刻间在这酒窖密道之内来回回荡,久久挥散不去。自三年前墨家因助赵而消亡之后,各家便从此要么分崩离析,要么万马齐喑,再无扶弱拒强的声音,而如今在这燕薊,以荆轲为首的墨家,再次拉起了一支敢于反秦的江湖势力,不过面对李斯所组建的强大的李氏朝纲,注定这又将是一场暗藏汹涌的对决。
作为当年墨家相夫氏一派的叱咤风云的四大杀手之一的南凰祝融,似乎在追杀韩氏一脉中连连失利,这其中固然有墨家大弟子天乾的横生枝节,不过自然也有她自己突然一反常态而动摇了杀手的本性。尽管后者似乎是占了最为主要的原因,但是她自然不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一汇报给她的钜子大师兄太皞,所以她对此不得不将经过伪饰一番之后,才飞鸽传书给了钜子皞。她当然期盼凭借着自己和太皞多年师兄妹的情份,他能够完全相信自己的解释,不过她也许并不知道,如今的太皞,已经不是当年他们几个一起入门孟无形门下时的那个太皞了,多年的磨砺已然造就了他无视一切的霸者心性。
自上次与天乾一役之后,重黎的元灵之气伤的甚为严重,连作为杀手的衣食住行似乎也不能得心应手。而她却不得不继续依照师兄太皞的吩咐,一直跟踪在天乾、韩重言身后,准备随时伺机再下杀手。
而在她身负重伤之后,这样的机会似乎变得更加的渺小,所以连续几日她却依然迟迟未曾动手。可偏偏这日那撩人的日照却加重了她受伤后的干渴,于是她便寻着一处甘冽的山泉之水,准备坐下稍事饮用之后寻机小憩一番。
兴许是这连日的奔波和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所带来的倦乏让她感觉这山泉之水如此的醇厚甘甜,她细细地抿了一口,用舌尖缓缓地在那泉水之间穿梭洗涤,突然觉得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凡尘俗世的美好,令她一下子竟有些沉醉其中。她于是逐渐放开了自己的心怀,猛地一扎头,将面颊深埋在了这清水之中,只感觉一阵清晰的思绪随着周围泛起的水泡而扩散开来,此刻,她愿意抛开一切号令禁例,缓身停留于此,久久流连忘返。
而就在此时,忽而一阵急促的阴风横扫而来,与周围这醉人的清晰格调极为不符,身为南凰的重黎,敏锐的神经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变化。她只竖起了双耳,避开了水中的那份宁静,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响动,忽然,她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一下子从那清泉之中飞身而起,双足伫立溪石之上,对着周围的林立的斑驳密影道:“四下来客,既已到此,便请现身吧。”
对于此番陌生的来客的意图,重黎目前还难以分清,不过那从周围的响动来看,来者极为阴沉,其武功修为自然并非常人所能及。如若来者是友,则还好些,如若是敌,以她目前的状态,恐怕难以抵挡对手的突然袭击。然则不管是敌是友,她便都要将自己元气大伤的实情着力伪装起来,以免暴露了自己的破绽。
可正当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内劲,以极为平静镇定的言语问话那来人之际,忽而她周围的树冠之中穿出几个轻盈的身影,一下子齐刷刷从天而降,几乎是带着同一声响同一时间点足与地。待他几人落地之后,居然别无其他动静,只一阵俯身下跪,齐声向着重黎抱拳拜见道:“属下追命七魂参见四凰主。”
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上
当那群来人突然如此举动,并且十分恭敬地报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重黎心中总算还是舒了一口气。七命追魂,这个充满煞气的代号,无疑是十分可怕的。也许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名声,但作为墨家相夫氏一脉的人,无人不知其的凶猛。他们的队列由七人组成,是当年相夫氏中主要的杀手成员,在孟无形布下计划横夺墨家掌控权之时,他们曾被其委派暗自活动在了墨家的六门七坊,用于暗中破坏和刺探情报,而之后孟无形与钜子腹在墨客山庄同归于尽,相夫氏一脉由太皞掌权,七命追魂也顺其自然归并到了太皞的手下,并作为太皞的贴身护法而尾随左右。而如今,这个组织居然跟踪自己到了此地,在重黎舒下一口气的同时,也随之有了不妙的预感。
“几位护法乃师兄跟前的贴身红人,不好好护卫师兄,为何也一并来到泾阳了?”重黎整了整语调,故意带着试探问道。
“钜子的武功修为远在属下几人之上,自然无需我等多加护卫,倒是他一直听闻四凰主您追杀韩氏余党不利,特委派我等前来相助。”那七人之中的领头之人魂魄,面对重黎的试探,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追杀韩氏余党乃我份内之事,无需几位护法多加操心,还请几位回去通禀我师兄,说重黎已经布置好了下一步计划,不日便可将其斩草除根。”重黎一下独来独往惯了,自然不愿意身边有些不称手的人跟着,所以便一口回绝了魂魄。
“四凰主,我等几人是奉命行事,还望四凰主不要随意违背钜子的圣令,免得属下几人为难。”哪知那七魂追命自跟着太皞以来,也一并有了傲慢之气,虽说重黎的辈分在他们七人之上,但是他们嘴上尊着重黎为四凰主,心中则早已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面对重黎的一口回绝,他们自然毫不示弱,语气分外生硬道。
当重黎眼见他几人的语气如此绵里藏针,一点不给她这个四凰主面子,心中已然意识到这次这七人是师兄太皞有意委派而来的。之前重黎行事,向来都是令行事毕,没有完不成的指令,而这次,她几番失手,似乎引起了太皞的怀疑,所以与其说这七人是师兄委派而来协助自己的,倒不如说是有意安插在自己左右的眼线,以监督自己的所作所为。此刻重黎不免心生一股寒意,想不到当年互为生死的师兄妹,如今居然到了要各自设防的地步。
“既如此,我也不加勉强,只是我行事向来风驰电掣,几位若是不习惯可休怪于我。”重黎知道面对这七人,自己显然已经没有了随意回拒的权力,所以也只能顺从了他几人的意图。
“四凰主但请放心,属下七人来之前钜子已经再三嘱咐过了,一切但听四凰主指令行事。”为首的魂魄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于是对答的也十分恰到好处,不过在表面上显示出应有的恭敬之后,随即便转了话锋,有意试探起重黎来,“方才四凰主有言已经谋划好了铲除韩氏余孽的计划,不知可否向我等七人透露一二,属下几人也好做个准备。”
可重黎刚才不过是为了回拒那七魂追命,随口编造的言语,如今那魂魄却横加追问,倒确实有点让重黎触不及防。不过为了自圆其说,免遭那七人的怀疑,她故意装作早就成竹于胸的样子,缓声而道:“本来那韩氏余孽韩重言已是本座的囊中之物,可不料那墨家相里氏的大弟子天乾却来横生枝节,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而且行为处事十分谨慎,难以下手。我曾几番寻着机会出手,都被他一一识破。目前他已和韩重言入了泾阳城,估计很快便会和樊於期接上头,因此本座计划等他几人相会之时,未等樊於期有所防备,将其一网打尽,这样既铲除了韩氏余孽,又除去了李丞相的心腹大患,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四凰主果然英明,那属下七人便即刻进入泾阳城,一旦打探到他几人的消息,便通知四凰主设下埋伏,一齐将这干乱党剿灭。”魂魄听了重黎随口编造的言语,确也信以为真,便随即毛遂自荐,谋划着要做一回先锋,将来也好在太皞跟前邀下自己的功劳。
“如此也好,那几位护法便请先行一步,有何情况及时通禀,本座随后就到。”
“喏。”七魂追命领了指令之后,随即便都一个闪身,一下子都消失在了这周围的云淡风轻之中。
待打发了那群烦躁的苍蝇之后,重黎心中霎那间又轻松了许多,不过这毕竟不是万全之策,她一想到以后自己的举动随时都可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可面对如今的情形,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尽管重黎只是随口编了个言语糊弄这七魂追命,但是她确实说的一点不错,自上次放过身受重伤的天乾之后,她便再无伺机下手,天乾也顺利地进入了泾阳城。作为秦王嬴政特遣的樊於期,虽然嬴政不想樊於期再干预自己的朝政,不过在礼制之上,却未怠慢樊於期,他一切按照王公的礼制,给樊於期配置了宅邸和兵佣。所以在泾阳城这个弹丸之地,樊府便显得十分阔达,天乾便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樊氏府邸。
此时的樊於期尽管得到了王公的礼制待遇,却依然高兴不起来。自秦国嬴政当权以来,武将之中除了王翦、蒙骜等元老以外,剩下的便是樊於期,他一路领着秦军平定了平阳、武城等重要城池,是秦国崛起之后不可磨灭的元首功臣。只是早些年一直看不怪秦相吕不韦背地里纳妾盗国一事,被吕不韦设计贬为偏将。可是自吕不韦、嫪毐一党覆灭之后,嬴政却并未给这位颇有功勋的老臣平冤昭雪,虽然复原了樊於期的官职,却不加以重用,樊於期便基本上成为了空有头衔的摆设。如今,他又因为不平与自己的挚友韩非遭到李斯一党的迫害而被贬迁泾阳,这心中自然是一腔苦水,却无人能够倾诉。
他每日空闲之时,便会想起这些前尘往事,独自一人暗自伤神,有时不由得长吁短叹,甚为苦恼。这日夜半时分,他便又坐在棋亭之下,一个人盯着这棋盘上的寥寥数子,手中的一子却迟迟不得下落,半晌之后,他长叹一口气道:“有约未至夜过半,空举棋子落愁思。韩非兄,当年你我共同对弈,常常夜伴促膝直至天明,何等的酣畅淋漓!可如今尔却先走一步,留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独自伤神,试问今后谁能与我共谱此棋局?”
而熟料他话音刚落,忽而一阵深沉的声音从这宁静之处直穿透而来:“将军如此顾念旧情,韩将军若泉下有知,必然恩感于心。不过此时恐怕还不是将军伤神的时候,因为韩将军尚有重托希望将军得以相助。”
如此深沉却有清晰的言语似乎与这宁静的格调显得极为不相称,所以这个声音一下子引起了樊於期的警觉,他瞬间绷起了紧张的神经,声色俱厉道:“足下深夜造访,却只露声响,不现其身,不知意欲何为?”
“樊将军多虑了,”那人声音虽然清晰透彻,可言语之间却颇有些乏力,“在下只是感叹韩将军与您的情义深切,并无故意隐而不见。”那来人说罢,便一个纵身从棋亭之上一跃而下。
樊於期仔细打量了那来人,却见他面容清秀,眉宇之间有一股子英姿正气,只是面色苍白,显得颇为倦乏。从面相上来看,来者似乎并无恶意,但樊於期却不知他此来何意,于是便好声问道:“阁下似乎与我素不相识,却不知为何对某私下之事如此关切?”
“哦,”那来人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有所冒昧,于是便连连致歉道,“在下墨家大弟子天乾,此番深夜造访,却有失礼之处,还望樊将军莫要见怪。”那清秀的公子却正是千里迢迢护送韩重言的墨家大弟子天乾,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选择这样深夜叨扰的方式与樊於期相会,也实属无奈,因为白天耳目众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墨门中人?本将向来不与江湖中人结交,恐怕阁下来错地方了吧。”樊於期一听来人自报是墨家门人,显然不以为然,他虽然听闻墨门中人常常拒强扶弱,是个讲些江湖道义的门派,可毕竟在秦赵对阵之时,墨家是以秦国的为敌的角色出现,并且几乎助赵覆灭了王翦的三十万大军,令秦国受重挫后三年才得以恢复元气,所以身为秦将,他自然显露出的是毫不欢迎的姿态。
天乾见樊於期无意示好,自知自己的解释显然也是苍白无力,于是便闪开身来,亮出藏在他身后的韩重言,平声静气道:“将军或许与我不相识,但不会不认得此孩童吧。”
韩重言一见到樊於期,便泪水再也忍俊不禁,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只大喊了一声:“樊伯伯!”便一下子扑了过去,直扑向了樊於期的怀里。
作为韩非的生死之交,樊於期当然识得他的义子韩重言,见韩重言如此嚎啕痛哭地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心中甚是心酸,立刻关切地问道:“重言孩儿,你怎么来了?”
韩重言面对樊於期的关切,已是干啼湿哭,一字一泪,言语之中带着啜泣而道:“母亲、弟弟、妹妹…,还有韩管家,他们…他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樊於期一听韩重言这哭泣的言辞,显得极为震惊,因为他不知发生了何等惨剧,竟然使得自己的义弟一家遭此毒手。他急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韩重言此刻已是说不清道不明,一股子震惊与迷惑一下子围绕在了他的周围,令他不知所措。正当他一团混乱之际,他忽然想起眼前还有一位刚刚自称为墨门中人的不速之客存在,于是便立刻抬头问起天乾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樊於期的询问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天乾当然能明白樊於期此刻的心情,于是他理了理条理,悲沉地答道:“自韩公被陷害之后,李斯进言调离将军离都,没有了将军的庇佑,李斯更加肆意猖狂,一心蛊惑嬴政谋害韩公全家,所幸这孩儿命大,才免遭此劫。”
天乾话还未完,韩重言便在一旁立刻补充道:“是…是天乾哥哥救了我,一路护送我至此,我才能见到樊伯伯您。”
韩重言说到这里,樊於期似乎全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了,他此刻看着孤苦伶仃的韩重言,心中一股悲悯和愤怒交替迭加而来,只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棋盘之上,直把那棋子全部震飞了开去,而后便一字一顿带着十分狠劲而道:“奸贼李斯,蛊惑王上,残害忠良,某与你势不两立!”
不料天乾见状,立刻劝住了樊於期,只一个“嘘”字示意樊於期小声而为,随即立刻低沉着声音道:“樊将军暂且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哦,天乾大侠尽管放宽心,我樊於期的府上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下人,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樊於期却一脸的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分半警惕。
其实天乾当然知道能跟着樊於期一同被谪贬至泾阳的人,自然都是些真心愿意跟着樊於期的人,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出卖樊於期,而他所担心的,则是如同南凰一般一路追杀而来的刺客,因为这些人行事作为只有完成指令一个目的,丝毫不会顾忌其他任何东西,所以他不得不多加提防。如今秦国朝纲之上阻碍李斯的最大的绊脚石韩非已除,剩下的樊於期必然也是岌岌可危,李斯当然不会放过,而这些,却是樊於期远远还没有意识的危险。
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中上
85_85155“天乾自然相信樊将军府上的人都是忠心于将军的,只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有些事情并非将军所能掌控的,所以还望将军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嗯,天乾大侠提醒的极是,但不知大侠所谓的有些事情是指的何事?”天乾一番合情合理的言语,终于让樊於期听了进去。
面对樊於期的疑问,天乾并不作答,只是抬首看了看天上被黑云遮盖的弯月,而后而道:“如今夜已入深,重言公子跟着我一路奔波,已是十分疲乏,不如先找个安生之处让公子好生休息一宿,待明日我再与将军从长计议。”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个事情了,”樊於期经天乾这番提点,立刻大感歉意,急忙道,“本将军这就安排人给大侠和我侄儿安排休憩之处,待明日详作谋划。”
“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哪里哪里…”
在一番相互客套声中,天乾与韩重言总算落得了安生之处,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番磨难却是刚刚的一个开始,一番更为凶险的暗流随后便要接踵而至。
“你说什么?王上可能要除掉本将?”翌日一早,天乾来不及多加休整,便已经开始将自己的推断分析给了樊於期,但是当樊於期听得天乾的言语之后,毫不相信道,“天乾大侠似乎多虑了,王上断不会对本将下如此毒手的。”
天乾知道,要使得樊於期相信嬴政会谋害自己,对于他这个以秦国开国功臣自居的人来说,必然是十分困难的,更何况一切还只是自己的推断,眼下还没有实足的证据。于是他不得不转了目标,重新劝说起樊於期来。
“樊将军,在下知道将军对于秦国的功劳至大,不过有句话叫做功高盖主必有患,恐怕嬴政已经都将军心有忌惮,再退一步讲,即便嬴政还是信任将军的,可是作为想独揽秦国朝纲大权的李斯,必定是想对将军除之而后快。倘若嬴政架不住李斯的谗言,恐怕将军便凶多吉少了。”
“呵呵,天乾大侠大可放心,即便他李斯想动我分毫,王上也断然不会应允,因为…”樊於期之前还十分淡定的解释道,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言之过多,于是立刻收住了言语。
他这个戛然而止的举动,当然没有逃得过天乾的眼睛,从樊於期这似乎很不寻常的举动中,天乾在暗自推断着背后的玄机。作为一国的君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眼前樊於期居然如此敢断定嬴政不会,或者说不敢加害于他,恐怕唯一的可能便是嬴政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上。
“樊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他人?”想到这里,天乾故意试探起樊於期来。
对于自己方才的失误,樊於期自知自己已然露馅,若是极力隐瞒必然会招致天乾的猜疑。从天乾冒死一路护送韩重言至此来看,这必然是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他似乎不该对其有所隐瞒什么,可他也知道,这个秘密确实太过重大了,甚至可以说关乎到整个秦王朝的命脉,如果稍有不慎,将极有可能引起秦国朝纲的轩然大波。
于是他面露难色,十分凝重地对天乾道:“此事兹事体大,实在不便对天乾大侠透露,还望大侠莫要见怪。”
“既然樊将军不方便说,那在下也不便多问,”天乾见樊於期始终不肯说出实情,也不再为难于他,只好先劝说樊於期道,“只是将军需早日作些打算,只怕李斯不会轻易放过将军。”
“嗯,天乾大侠且放心,对付李斯奸贼,本将自会有所谋划。”樊於期随即点头应允道。
可他们二人哪里知道,樊於期话音刚落之际,却有一个十分奸佞的尖笑声直从屋外一阵传来:“樊将军此刻才作谋划,是不是晚了些?”
听得屋外一阵不详之音传入,天乾不由得心中一震,心想这声音如此可怕,想必是追杀自己的刺客也一并跟了来了。他虽然早知道重黎会紧追不舍,但是他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他前脚刚到樊府,他们后脚便跟着也到了。不过有一点倒是令他颇为迷惑,因为听这来者的声音,并不是一路追他而来令他忧心忡忡的南凰重黎。
“你们是哪路人物?来我樊府何干?”未等天乾想明白,樊於期已是大声质问起屋外之人。
“哈哈哈,樊於期,你即便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有何意义?过了今日,你樊大将军便要销声匿迹了。”那来人听了樊於期的质问,只一声狂笑,随后便缓缓从屋外露出了身形,十分狂傲地走了进来。
“大哥,他既是将死之人,我看还是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吧,否则到了阎王爷那儿,怕是不好交代啊。”缓步进屋的那个领头之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便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从他的称呼前者来看,应当是前者的同伙。
“嗯,二弟说的有理,那在下便向樊大将军明示身份,”那来者听了身后之人的话语,更为得意道,“本尊号魂魄,其他几位是本尊的义弟,我等乃墨家钜子的七大贴身护法——七魂追命,奉命前来此处取了大将军您的项上人头。”
那魂魄十分傲慢地说着,而其他几人也纷纷傲笑着相继走了进来,将樊於期等人团团围住,看着已在笼中的猎物,他们此刻都有一种莫名的得意。
而他们都不知道,方才当魂魄说出“墨家钜子”之时,心中不禁一震,他料想定是相夫氏一族的统治者自封的称谓,但是钜子这个称呼在他心中只有他师父钜子腹才配得上,如今来的那些不伦不类之辈竟敢随口说出这样的称谓,便是等同于在侮辱他的师父,所以心中一阵怒火由然而升,于是他便再也隐忍不住,只缓缓走了上来,仔细一个个打量了那七个人,冷冷道:“墨家钜子的七大护法——七魂追命,名号起的不错,不过还不够贴切,依在下看变成七个孤魂野鬼就更适合这个名号了。”
“你!”那魂魄一听如此嘲讽冷淡的言语,顿时心中的那种得意消散的无影无踪,只一阵勃然大怒道,“黄口小儿,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么?看你一副俊朗模样,死了可别喊冤!”
“呵呵,那就不知道到时候是谁喊冤了。”一向稳重的天乾此刻言语也变得冷了起来,他边说着,手中的天罡凌云扇也缓缓地展了开来。
“你到底是何人,墨家八子与你有何干系?”当魂魄看到这把江湖上独一无二的羽扇的时候,忽然心中一震,他即便没有见过天乾,但是却听过这把羽扇的传闻,再加上对方如此的淡漠,丝毫不惧他七人,他不禁有些慎重起来。
“墨家八子嘛,都是在下的同门师兄弟而已。”天乾这番言语显然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同为墨门中人,魂魄当然知道墨家八子的厉害,更知道钜子腹手下大弟子天乾的威名,但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年的相里氏的门人,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樊於期的府邸之上,而且还是墨家八子之首天乾。这下子,他方才的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逊色了不少,反而变得更加小心起来,本来他想快刀斩乱麻的节奏一下子又变得缓慢而凝重起来。
“原来是墨家大弟子天乾在此,幸会了。”他边用漫不经心的言语说着,试图转移对手的注意力,而自己的拇指已然缓缓地沿着食指的指痕游离,也把手中的长剑逐渐地脱开了剑鞘,剑柄之后已然亮出了一股冰冷的杀气。但是他还在犹豫,因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败对手,可能稍有不慎,命丧黄泉的便是他们七人。其他几人见大哥魂魄只是报出了天乾的名号,却迟迟没有出手,心中也暗知对手的厉害,于是也便跟着只是做了准备,却丝毫不敢妄动。
这样旗鼓相当的局面静默了片刻之后,七魂追命的老七魂元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于是缓缓地朝魂魄移步而去,而后便向其附耳低语了一番。
却也奇怪,那魂魄一听魂元的几句暗语,顿时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原本的忌惮也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反而变得更加有底气了起来。他知道此刻已经不用再多加犹豫,此次出手他似乎已然知道了结果,于是他扬起手中的诏令,向着天乾等众人扬声而道:“叛贼樊於期,勾结乱党韩氏,通敌卖?国,意图颠覆大秦社稷,着命李斯奉诏诛之,满门上下,一个不留!”而随着这最后四个字一同迸发的时候,手中的剑刃疾如闪电般地从他手中划过,直逼天乾和樊於期的命脉所在。
天乾虽然之前早就作了防备,但是之前与重黎的交手让他重伤了元气,难以凝神聚气施展功力,所以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希望能让他七人有所忌惮。因为同为墨门,所以他料定那七魂之首的魂魄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好寻了机会和樊於期突围出去,可如今那魂魄突然一转态度直接命众人奔他与樊於期等人的性命而来,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天乾此刻不敢以内力与他七人相拼,只得随身闪躲他七人的剑路。七魂追命各自相互依托,招招制敌,剑路之间不留丝毫空隙,尽管天乾的天罡正水术能化解对手的戾气,可是一连几十招下来,他招架的也颇感吃力。更要命的是,那七人不仅连续对他发起了杀招,也寻了空子对樊於期痛下杀手,尽管樊於期也算得上是习武带兵之人,多少有些武功在身,但是毕竟不敌他七人的联合围攻,所以天乾时不时还要顾及樊於期的安危,一时之间只觉得陷入困境,难以脱身。
那魂魄转手出剑,反手又挑回剑刃,一展一收之间,剑影便在期间留下了许多道。而其他六人便也是跟着一起出招,剑尖的利气贴着剑柄而过,形成一道剑刃残影,从天乾的身边贴身而过,剑气所到之处,丝毫不留任何生机。也天乾左躲右闪,虽然使出了天罡凌云扇的万般变化,也只是勉强躲过了他七人合力而为的致命之处,身上的布锦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被剑气划破了许多口子。
天乾自知在这样勉强下去,只要稍有差池,便早晚要命丧他七人利剑之下,于是心里盘算着必须立刻寻个机会反攻为守,让他七人出其不意,自乱阵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想到这里,他便突然放弃了闪躲,迎着他七人的剑气而上,直让那剑刃划过了自己的四肢躯体,只听得哗哗几声,顿时满身鲜血迸出,直把七魂等人惊了个目瞪口呆。而与此同时,天乾的天罡凌云扇的凌云镖一阵齐发,也穿过了他七人的剑阵,扣住了他七人的手脚,打中了他七人的胸腹,顿时七人应声倒地,动惮不得。
此刻,他七人方才反应过来,天乾这招是以命相博,以自己的性命博取他七人的被困。尽管他七人均已中镖,不过好在最后一刻都反应了过来,所以并非致命,只是负了些伤,困住了手脚,不好再施展剑阵。
“天乾兄弟,你这是…”望着满身血流如注般的天乾,樊於期顿时也惊得一阵痛心,口中话语也一时语塞。
“樊将军,快…快带着重言公子和家人速走!”天乾此刻已是精疲气竭,喘着粗气十分吃力地说着,因为他知道,若要逃生,眼前这个机会是最好的机会了。
“本将岂能丢下你不管,独自一人逃生?”尽管天乾如此竭尽全力让樊於期等人突围而出,但是樊於期却不忍天乾受困丧命,只迟迟不肯脱身。
而就在此僵持之时,一股阴风席卷而来,如同千年寒洞里穿梭出来的寒气一般厉冷,而待这股阴风消散之后,忽然一个黑影人出现在了天乾与那七魂追命的跟前。
从那来者如此凌厉的身法来看,必然是极为厉害的角色,而且这样煞气十足的身影,天乾心中估摸着只怕是来者不善。而那七魂追命的魂魄见到这个身影,方才痛苦紧绷的脸色似乎有些舒展了开来,仿佛来的不是什么索命之人,而是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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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中 之后
85_85155魂魄颠颠撞撞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臂膀上还在淅淅沥沥滴着粘稠的污血,可他此刻已然不在乎这些疼痛带给他的煎熬,只是想朝那来者说些什么,而就在他想要张嘴的一刹那,突然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他眼前闪过,一下子使得他原本要发出的声音却怎么也出不了声来。他战战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只觉得一股暖暖的黏糊糊的东西一下子从咽喉里喷溅了出来,直溅了他一手。他仔细看了看自己已被染红的双手,发觉那是自己鲜红鲜红的血液,顿时惊讶的死死地瞪大了双眼,直带着丝毫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的狰狞的眼神望向了那来人,口中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除了一阵痛苦的声而使得他无力倒地之后,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了。
眼前的这一幕,惊呆的不只是魂魄,还有七魂一伙的其他六人,他们此刻也被惊得眼珠子都瞪的快要崩裂开来一般,却一时之间没想到说什么话来。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那黑影人如同游离的毒蛇一般,只一个瞬间听得那嗖嗖嗖的几声响动,便已在他们之间穿了几个来回。而所留下的,便是他六人同魂魄一样的下场——咽喉已被利刃娴熟地割断,扑哧而出的鲜血洒满了这樊府的每个角落。
不但这七魂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个下场,就连天乾和樊於期也没想到眼前这幕突然就演化成了这样的局面,这明明带着一股子邪气的黑影人,居然连言辞都没吐露一句便轻松而果断地终结了七魂的性命,这反而使得天乾更加变得疑惑起来。而正当他疑惑之时,那黑影人却突然转了身,带着一股更为强烈的杀气缓缓地朝满身是血的天乾而来。天乾不禁心中暗问自己:难道他这是要灭掉所有人的口实吗?
樊於期眼见着那黑影人缓缓靠近天乾,手中的利刃还在时不时地滴着污血,一股可怕的危险已然又开始逼近了天乾,于是他强烈挣扎着起身直扑那黑影人而去,口中大呼道:“魔头住手!”而就在他冲向黑影人三尺开外之时,那黑影人只稍微一个反手,连头也没回,便是一股强大的气劲打在了樊於期的胸前,嘭的一声直把他弹了三丈开外。
此时的樊於期已是再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人逼到了天乾的跟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天乾,他也知道天乾此刻也只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罢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黑影人突然驻足而立,缓缓收起手中的利刃,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口极小的药瓶出来,扔在了天乾的跟前,而后却一言不发,只转了个身,飕然一声飞身而去。
此时的天乾和樊於期面对自己奇迹般地化险为夷的结局,已是十分庆幸,樊於期捂着自己疼痛如裂的胸口,缓缓起身,只随口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知这黑影人是何方人士?”
樊於期的话语似乎是在问自己,也似乎是在问天乾,而天乾只是缓缓捡起地上的药瓶,打开了闻了闻,却是一股子浓烈的金创药的味道,显然,这是留给浑身伤痕累累的自己的。面对樊於期漫不经心的话语,他也随之有意无意地回了一句:“也许,是来铲除我们的刺客吧。”
天乾的回答显然是一种自相矛盾的言语,樊於期当然不会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是当他听到“铲除”二字之时,先前的那股子疑惑一下子变得烟消云散,反而一股子失望和痛恨随之而燃起,他直反复地叨念着方才魂魄的诏令:“叛贼樊於期,勾结乱党韩氏,通敌卖?国,意图颠覆大秦社稷,着命李斯奉诏诛之,满门上下,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只是言语之时与魂魄那果断而凌厉的气势截然相反,他缓缓而又喋喋的言语之间,透露着的无不是一种痛心。
“嬴政果然还是对将军下手了。”天乾听了樊於期反复念叨的话语,直把樊於期没有直言而出的言语说了出来。
尽管天乾说的很确定,但是樊於期似乎并没有听到天乾的话语,他丝毫没有空隙去理会天乾的推断,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想当年,先王异人被困赵国为人质,后幸得归国即位,不想被吕贼利用赵姬纳妾盗国,得了秦氏江山,身为秦国老将,吾本应领兵檄伐,可眼见着王上嬴政能深明大义,不惜鸩杀生父吕贼,又能诛除嫪毐逆党,还大秦朝纲以清明,是个继承大统的良才,这才废嫡子成蟜而拥嬴政,可如今他却任用奸贼,排除异己,不惜谋害忠良,而樊某眼见其蛊害朝纲而放任其行,实在愧对大秦宗庙啊!”
樊於期此时已是痛心疾首,可他不知道,他一番肺腑之言却让身旁的天乾惊了个满头雾水,他满脸惊疑之色道:“嬴政非大秦正统,而是吕不韦之后?樊将军此言当真?”
樊於期经此一问,亦知自己方才痛心之时,已忘乎随行地将自己埋藏了多年的秘密透露给了天乾,尽管在这之前,他还一直迟迟犹豫未决,但是经历了这次的死里逃生,他反倒是如同卸掉了包袱,一身轻快。他稍许带着些遗憾和失望,所以并不用言语作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以示认定了天乾的疑问。
“哎,这便是了,”天乾得到了这番认定,反而叹息了口气,“自古君臣兔死狗烹,何况将军还知道嬴政如此天大的秘密,他若是不除掉你,又何以安心?”
“天乾侠士所言极是啊,事到如今,我又何需对你隐瞒什么?长安君成蟜是先王唯一的嫡子,他深知嬴政仗着尚父吕不韦篡权夺位而一直耿耿于怀多年,他原本可以有机会拨乱反正,扶为正统。当年蒙骜与张唐帅兵五万攻赵,被赵将庞媛困在了尧山,派张唐前往屯留向公子成蟜求救。蒙骜被困,朝中空虚,这是公子成蟜起兵夺政的绝佳之机,公子连夜命人草拟了檄文,以宣吕贼淫人之罪。”天乾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樊於期的所有疑虑,他决定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天乾。
“此事若是檄文名诏天下,则势必朝纲大乱,天下谁又不愿奉嫡嗣者成正统?成蟜公子夺政指日可待,那为何又功亏一篑呢?”天乾听了樊於期的解释,随即紧跟着又一个疑问接踵而至。
“哎,此事只怪我一时心软而错失了良机。当年我为公子成蟜的谋臣,公子假意答应引兵前往尧山解救蒙骜,暗地里又命我为大将军,连夜起兵星夜奔赴咸阳,诛杀吕贼,谋夺正统。此事本是一帆风顺,可熟料等我引兵赶到咸阳城都之时,张唐携嬴政衣带血诏前来密会于我。嬴政在血诏中所书,他亦痛恨吕贼久矣,只待时机成熟,便亲自手刃吕贼。其言之切切,令我感动不已。当时大秦已是内忧外患,再也经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了,为了社稷宗庙,我便听信了嬴政的言语,放弃了围都夺政的计划。而后,嬴政果然鸩杀了吕不韦,践行了自己的许诺,我便也一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听了樊於期的一番解释,天乾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只是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将军怕是中了嬴政的苦肉之计了。只怕当时张唐向成蟜求救之时,已是看出了成蟜有夺嫡之心,否则,张唐在向公子求救完之后,按理应该返回尧山,可他却出现在了咸阳,想必他已是抢先一步汇报了嬴政,嬴政才使得这一出苦肉计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呵呵,”樊於期听罢亦是一声苦笑道,“我方才之所以如此痛心,不是嬴政要反目诛杀于我,而是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天乾侠士方才这么显而易见的推断,我当时却没有看的清楚,也让成蟜公子错失了这绝佳之机。”
“天下孰能无过,将军不必横加自责,”天乾见樊於期如此自责,于是便好生劝说了起来,“难怪当年成蟜及其部下皆被嬴政秘密处死,却是因为这个缘由,只是可惜了成蟜公子夺政不成,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哼,他嬴政想就此坐拥天下,却也未必想的简单了些!”谁想天乾的些许可惜反而引起了樊於期极为强烈的抵触,他的这番愤愤之言中似乎话中有话。
“樊将军的意思是?”天乾当然知道樊於期话中有话,但是他却依然猜不透樊於期此言的真正深意。
“成蟜公子并未离世,只要他一声令起,依然可以拨乱反正,以正大统!”樊於期顺着天乾的疑问,忽然斩钉截铁道。
这一次,樊於期的坚定再次让天乾惊讶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在樊於期身上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看来他这一次意外救了韩重言来此地,是真的来对地方了。但是此时他依然颇为怀疑道:“成蟜公子不是当年已被王翦枭首在了屯留,何以有不曾离世之说?”
“天乾侠士有所不知,我虽没有按照公子的计划夺取咸阳,但是我亦是公子的门人,自然不然公子有性命之忧,于是当即命人火速赶往屯留,让公子身边的宦人顶替了公子自裁,为了骗过王翦,那宦人的首级被乱剑划的面目全非,全然辨认不出。王翦只在公子的寝榻之中找到了这尸首,全然找不到公子的影子,又怕嬴政怪罪,于是便只好就此了事,草草向嬴政交了差,这才保全了公子的性命。”
“那成蟜公子现在何处?”天乾这下子开始不由得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实不相瞒,公子下落我亦不知,当年公子潜逃之后,前往赵国投靠了赵悼襄王,分封饶阳等地,从此便隐姓埋名藏身市井,再无了音信。”然而樊於期的答案却并没解开天乾的疑问,这倒令天乾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饶阳之地地域狭窄,官宦士族极为寥落,再加上我亦熟悉公子喜好,若要寻起来,必定不难。”樊於期虽不能确定成蟜的行踪,但是他坚定二转的话锋,倒是据实据理,值得可信。
天乾听樊於期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方才的曲曲折折经过终于也让他洞悉了其中的一切。而在此之前,自墨客山庄陨落之后,他便失去了依傍,一人孤独飘零,再无雄心大志,唯一的念想便是借机潜伏韩氏官邸,以望刺杀仇敌之后了却残生,可如今,樊於期意外吐露出来的这个秘密,一下子也让他有了新的期望,之前的刺杀计划也一下子成为了下下之策,因为此刻他亦有了新的筹码,可以与以李斯、嬴政为首的秦氏朝纲分庭抗礼,重振墨家威名。
“事不宜迟,还望樊将军早做安排。”想到此处,他顾不得兹裂开来的伤口还在流淌着的斑斑血迹,急忙跟樊於期说道。
樊於期见天乾此刻已是身负重伤,却依然顾不得自己,心中自然感动万分,可他也实在看不得天乾如此不惜性命,于是便铭感而道:“此事我定有主张,当务之急是天乾侠士的伤势要紧。”
“樊将军厚爱天乾感激不尽,然天乾本是江湖中人,习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这点小伤并无大碍,如今李斯所派的杀手已然失手,消息很快会传到李斯那里,他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到时候我们要想有所行动便是更加困难了。”天乾断然拒绝了樊於期的一番好意,只是一番轻重缓急的话语来说服樊於期。
“天乾侠士不顾自身安危,以天下大义为重,墨门精髓令樊某自愧不如,既如此,我便即刻安排人手,与侠士一同前往饶阳寻找成蟜公子的下落。”樊於期当然知道天乾所说的这个道理,如今他见天乾在性命堪忧的情势之下依然能够分得清大小之义,不禁再次对这个之前自称墨门中人的江湖浪子刮目相看,他此时也完全抛开了墨门与秦国结有仇怨的偏见,终于领悟到了墨门所谓兼爱非攻的不灭信念。。
...
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中下
85_85155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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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中下下
[燃^文^书库][]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85_85155“燕丹即便化成灰也不会记错恩公的模样,”那燕丹只一副颇为激动的模样,十分确信道,“恩公可还记得当日易水江边,有一位被秦兵追杀而危在旦夕的黑巾蒙面人,幸得恩公出手相救,燕丹当时才免于一难。”
荆轲经那燕丹如此说道,仿佛记起来了当时的情境来,只是当时对他来说,这在燕秦边疆之际杀几个欺凌百姓的秦兵小卒,却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今日这位青铜面人如此说来,他倒是想起却有那么一个自称为泰阳贾商的燕丹公子,只是当时见他如此落魄的模样,便也信了是为逃难的商贾,却未料到居然出现在了这燕国朝堂之上。
“哦-”燕丹既然记起来些许,自然哦了一声,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道,“阁下岂非那泰阳贾商的公子,怎又如何来了这燕朝之上?”
燕丹听了荆轲的话语,明白了他的疑问,于是便立刻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我本燕国太子丹,只因私自逃离秦国,被那秦兵所追杀,一路上所有的随从皆已遇难,燕丹自然信不过任何人,不得已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么?你是燕国太子丹?”荆轲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青铜面人竟是燕国长期在秦国据为人质的太子,只是当时看他那一副落魄的样子,确实未曾料到他会是王公之后。他又仔细打量那人一番,此次细细观察,这才发觉此人虽以青铜面具遮掩其面容,但是额冠端正,目中显神,确非一般庸俗商贾公子所比。只是荆轲不明白如此端庄清秀之人为何常以青铜面罩遮面,于是便又问道:“荆轲但观公子五方端庄,举止客道,必是眉清目秀之人,为何常以铜面遮掩,岂不怪哉?”
燕丹被他如此一问,仿佛一下子戳中了自己的心坎,一股酸楚痛苦的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那翻滚着热浪的铁烙,炙烤皮肤时发出的嗞嗞声响,却是一股焦糊味道扑面而来,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是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燕丹内心一阵翻腾,喉咙里已满是哽咽之音,断断续续道:“丹自囚禁秦国多年,心中愈发思念身在燕薊的亲母,而秦强燕弱,丹几番恳请秦王回国探望丹母,可均为那秦王所拒。而后,听闻丹母身染重疾,已是危在旦夕,丹念母心切,便想出以铁烙毁面,与随从调换衣服,以此蒙骗过看守丹的秦兵。秦兵一时竟未认出,便让丹潜逃出了秦国。哪知此事很快便被发现,秦王派人日益追杀,这才有了恩公易水救丹的一幕。”
荆轲听那燕丹此话一说,便全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本想好好劝慰那燕丹一番,可这才发觉那燕丹此时还双膝着地,叩拜自己,于是便使出气力一把扶起燕丹,好生而道:“当日荆轲只以为是秦贼欺凌路人,不想巧然救了太子,此事乃国祚庇佑太子,非荆轲一人之功劳,况且太子方才已是行了叩拜大礼,所以两相当是各自扯平,还望太子快快起身。”
待荆轲扶起燕丹之后,燕丹有所感叹道:“若非恩公相助,丹必粉身碎骨,身首异处,恩公所谓国祚庇佑,我自当是恩公赐命,今日又让丹再遇恩公,必是天意如此,只可惜我父王愚钝,不曾信任恩公…”
“诶,太子勿要这番说辞,燕王此举固是为了燕国宗庙考虑,不肯将兵权拱手让与一个江湖外人,此事也是合情合理,太子不必惋惜,再则我荆轲天生逍遥惯了,不愿受权位所累,此番受命而来,皆是为了恩师钜子腹临终所托,所以加冕之事,于我并无大碍。”
“恩公此番虚怀若谷的旷古胸怀,实在令丹心悦诚服,”燕丹听了荆轲全然不在意的言语,不禁连连叹服道,“其实早在秦国之时,丹就窃闻墨家门客的厉害,就连秦国一向所向披靡的大将王翦也在攻赵之中连番遭受重挫,受到秦王嬴政的冷落。”
“哎,”对于燕丹的言语,荆轲闻之心中一阵忍痛,随即一声叹息道,“其实秦、赵一战,秦虽有损,而墨家也终因内部出了叛徒而饱受了灭顶之灾,我恩师钜子腹也为此殒命于墨客山庄的潜龙潭底。而他老人家在临终之际将重振墨家对抗强秦的大任委任于轲,而轲自知光靠一己之力不能胜任,所以我今日才会来到燕薊,以望通过弈剑大会会同天下反秦之士,一起秉承恩师墨家‘兼爱非攻’的信念。”
“钜子腹前辈慧眼如炬,能够识得恩公大才,今日恩公已然在弈剑大会上崭露头角,相信墨家在恩公的引领之下必然能够东山再起。”燕丹自然对荆轲的为人胆识心服口服,所以英雄识英雄,今日燕丹能够和荆轲如此志趣相投,实则燕丹却有和荆轲一样的抱负在身。
燕丹在一边赞叹那荆轲的同时,却又一边装作颇有迷惑道:“丹自回到燕国,但见国人多有遭那秦兵欺凌而怨声载道,十分痛心疾首,意欲发奋强国以当秦贼,怎奈当今秦强燕弱,恐如今要想有所作为必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故而一时便陷入两难之地,不知恩公可有所指教?”
荆轲听了燕丹的肺腑之言,却是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语,且字字为实,是燕国目前的一大心患,而燕丹的这个迷惑,却早在他来燕国之前,便常听得师叔田光有类似言语。于是他便定下心神,搬出田光的言语道:“当今七国,独秦强而压六国,师叔田光曾有言于我,墨家要想重振,便要先引导六国合纵以拒秦。”
“哦?何为合纵拒秦?”燕丹听了荆轲的解答,顿时来了兴致。
“合纵之术最早便是由纵横家苏秦所提出,当年秦惠王之时,亦是秦国一家独大,其他六国之间却因为嫌隙而各自为政,唯有那苏秦看破其中利害,便先后出使赵、燕、韩、魏、齐、楚,劝说六国君主联合抗秦,终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六国君主,使得六国相互依傍,使得秦不敢侵扰。苏秦也被任命为“从约长”,统六国相卿之职,这便是合纵拒秦。而如今情况恰如当初,所以今日若能合纵成功,便可拒秦千里。”荆轲不断回想田光当时对自己说的言语和神情,如今也是一眼一板地模仿着田光的神情,颇有将相匡国般的气势说道。
“妙!妙!恩公之言与丹不谋而合!”燕丹听了那荆轲颇有见解的言语,顿时拍手大声叫好了起来。
其实那燕丹哪里知道,这荆轲自决心要改变自己放浪不羁的作风以来,一直寻着一切法子找些高谈阔论而充实自己,如今这田光的言语,却恰好被他依葫芦画瓢,信手拈来,倒搏得了那燕丹的一声叫好,他自己也是洋洋得意,颇为自己这番转型而意气风发。
“不过如今六国分崩离析,况且韩、赵已然亡国,成为秦国附属,这六国合纵还能成否?”燕丹在大赞荆轲完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又一个新的疑问问起那荆轲来。
“这…”荆轲被燕丹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点顿,仔细回想昔日田光师叔的言论,可怎么也想不起师叔有关这个问题的言论,于是便依着自己的想法随意一言道,“当今之世,韩、赵虽已成为秦国附属,然而韩、赵定然对秦深恶痛绝,此二国必然想复辟,所以二国可定,至于楚国,目前桓齮已经率军压境,楚幽王必然深感不安,此国亦是可以入盟;而魏国深居燕、楚之前,离秦国的边境最近,所以秦国东进必然对他也有外患,也可谋成;只有齐国,地处偏海,且为田氏把权,自感安逸,不畏外患,且之前燕国引兵攻打齐国都城即墨之时,曾被田单以火牛阵攻破,所以燕、齐之间素有嫌隙,恐怕是最难纵成之国。”
“不错,恩公之言甚有道理,依丹之见,如今秦国东进之事迫在眉睫,再无时间去游说齐归合纵之列,所以不如就此联合韩、赵、楚、魏四国,来一次五国合纵抗秦,恩公以为如何?”燕丹显然完全同意荆轲的见解,虽然他也不知荆轲之见不过也是临时编凑罢了。
“太子之见甚为高明,我看此计可姑且行之。”荆轲见燕丹全然同意自己的看法,立刻顺水推舟,说出一番奉承之言。
可谁知燕丹得见荆轲也认同之时,立刻大喜,随即对荆轲说道:“既然恩公也同意我的看法,那么就劳烦恩公为丹游走一番列国,以合五国而抗秦。”
“太子,你方才所出之言何意?”荆轲一听燕丹莫名其妙给了他这个大任,顿时额头一阵虚汗,反复确认道:“你要让荆轲出游列国共商合纵之计?”
“不错,”燕丹十分断然道,“丹自知方才在那朝殿之上,父王对恩公尚有所鄙疑,委屈了恩公,丹虽有扶国之志,然却无掌国之权,不能助恩公一臂之力。然恩公若是能说服四国联合退秦,则丹必然有理由在父王跟前为恩公犯颜直谏,届时恩公便可名正言顺领了这御龙将军的权位,与丹一起为大燕效力。”
“这…”荆轲这下子有所犯难了,他原本在墨客山庄之时,临危受命于恩师钜子腹,打定主意要重振墨家,如今他得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便打算领着众人回易水庄依照师叔田光之意行事,所以即便那燕王喜不曾看好于他,也无有利害,可熟料此刻却又受到这昔日被他所救的燕国太子丹的重委,心中顿时没了主意。做上这墨家钜子他是实属无奈,再坐着弈剑盟盟主之位,也是形势所逼,如今忽然又要成了这游说四国的从约长,确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荆轲再那看了一眼那燕丹,却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显然不是在跟自己说笑,于是便只得怪自己方才言语过多了。不过他仔细看那燕丹气势伟岸,却不同燕王喜那般傲慢无礼,畏首畏尾,想来并非泛泛之辈,便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太子一番赤诚为国之心,实令荆轲颇为感动,只是荆轲只怕力有不逮,辜负了太子的一番信任。”
“只要恩公肯为燕薊百姓出此谋得万全,燕丹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燕丹未等荆轲把话说完,便抱拳直朝荆轲寄予一番信誓之言。
“也罢,我如今连这弈剑盟盟主也做了,便再做一次太子的使者也无妨了。”荆轲知道自己再也推脱不得,于是便只好就此答应下来。
“丹替燕薊的百姓向恩公一拜!”燕丹见荆轲已然应下,便即刻就要下拜。
“太子又来又来…”荆轲本就受不得这些繁文缛节,如今见那燕丹又要跪拜,便连连皱眉道。
燕丹见了荆轲这般表情,便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只连连“哦”了一声,随即他二人相视一番,各自大笑了起来,只是荆轲的笑容略显勉强,因为他如今却被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太子丹所打动,竟然稀里糊涂又接下了合纵五国的大任。可是他也许并不会料到,他二人今日这相视一笑,竟会把他二人这番渊源际从此奠定在了一起,这对曾经鬼使神差般相逢的两个陌生人,今后便由命运赋予给了他们这样特殊的君臣关系。
李斯自上次向秦王嬴政有意试探要除掉樊於期以免除后患,虽然嬴政在此事上稍作了迟疑,但最终还是一句“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隐晦地认同了李斯的想法。尽管嬴政并未给出十分明确的诏令,但对于李斯而言,这样的言语便已经足够了。
对于李斯来说,嬴政授予自己权利的事情,既然要办,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不留一丁点痕迹。他要做到即便日后嬴政有所后悔,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嬴政不必后悔。如今他借墨家相夫氏一族的手除去了他最大的党敌,那接下来便是一心一意对付樊於期的时候了。没有了韩非,剩下的樊於期已是孤掌难鸣,如今又受到嬴政的谪贬而退居泾阳,这等于是万全脱离了嬴政的视线范围之内,这对于他来说要想铲除樊於期不过是只在朝夕之间的事情罢了。如若韩非、樊於期遭根除,那剩下的桓齮、王翦一辈不过也是秋后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高,那秦国的朝纲便只剩下他李斯一人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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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急兔反噬樊氏谋变 机缘巧合渊源继会 下
“燕丹即便化成灰也不会记错恩公的模样,”那燕丹只一副颇为激动的模样,十分确信道,“恩公可还记得当日易水江边,有一位被秦兵追杀而危在旦夕的黑巾蒙面人,幸得恩公出手相救,燕丹当时才免于一难。”
荆轲经那燕丹如此说道,仿佛记起来了当时的情境来,只是当时对他来说,这在燕秦边疆之际杀几个欺凌百姓的秦兵小卒,却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今日这位青铜面人如此说来,他倒是想起却有那么一个自称为泰阳贾商的燕丹公子,只是当时见他如此落魄的模样,便也信了是为逃难的商贾,却未料到居然出现在了这燕国朝堂之上。
“哦-”燕丹既然记起来些许,自然哦了一声,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道,“阁下岂非那泰阳贾商的公子,怎又如何来了这燕朝之上?”
燕丹听了荆轲的话语,明白了他的疑问,于是便立刻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我本燕国太子丹,只因私自逃离秦国,被那秦兵所追杀,一路上所有的随从皆已遇难,燕丹自然信不过任何人,不得已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么?你是燕国太子丹?”荆轲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青铜面人竟是燕国长期在秦国据为人质的太子,只是当时看他那一副落魄的样子,确实未曾料到他会是王公之后。他又仔细打量那人一番,此次细细观察,这才发觉此人虽以青铜面具遮掩其面容,但是额冠端正,目中显神,确非一般庸俗商贾公子所比。只是荆轲不明白如此端庄清秀之人为何常以青铜面罩遮面,于是便又问道:“荆轲但观公子五方端庄,举止客道,必是眉清目秀之人,为何常以铜面遮掩,岂不怪哉?”
燕丹被他如此一问,仿佛一下子戳中了自己的心坎,一股酸楚痛苦的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那翻滚着热浪的铁烙,炙烤皮肤时发出的嗞嗞声响,却是一股焦糊味道扑面而来,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是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燕丹内心一阵翻腾,喉咙里已满是哽咽之音,断断续续道:“丹自囚禁秦国多年,心中愈发思念身在燕薊的亲母,而秦强燕弱,丹几番恳请秦王回国探望丹母,可均为那秦王所拒。而后,听闻丹母身染重疾,已是危在旦夕,丹念母心切,便想出以铁烙毁面,与随从调换衣服,以此蒙骗过看守丹的秦兵。秦兵一时竟未认出,便让丹潜逃出了秦国。哪知此事很快便被发现,秦王派人日益追杀,这才有了恩公易水救丹的一幕。”
荆轲听那燕丹此话一说,便全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本想好好劝慰那燕丹一番,可这才发觉那燕丹此时还双膝着地,叩拜自己,于是便使出气力一把扶起燕丹,好生而道:“当日荆轲只以为是秦贼欺凌路人,不想巧然救了太子,此事乃国祚庇佑太子,非荆轲一人之功劳,况且太子方才已是行了叩拜大礼,所以两相当是各自扯平,还望太子快快起身。”
待荆轲扶起燕丹之后,燕丹有所感叹道:“若非恩公相助,丹必粉身碎骨,身首异处,恩公所谓国祚庇佑,我自当是恩公赐命,今日又让丹再遇恩公,必是天意如此,只可惜我父王愚钝,不曾信任恩公…”
“诶,太子勿要这番说辞,燕王此举固是为了燕国宗庙考虑,不肯将兵权拱手让与一个江湖外人,此事也是合情合理,太子不必惋惜,再则我荆轲天生逍遥惯了,不愿受权位所累,此番受命而来,皆是为了恩师钜子腹临终所托,所以加冕之事,于我并无大碍。”
“恩公此番虚怀若谷的旷古胸怀,实在令丹心悦诚服,”燕丹听了荆轲全然不在意的言语,不禁连连叹服道,“其实早在秦国之时,丹就窃闻墨家门客的厉害,就连秦国一向所向披靡的大将王翦也在攻赵之中连番遭受重挫,受到秦王嬴政的冷落。”
“哎,”对于燕丹的言语,荆轲闻之心中一阵忍痛,随即一声叹息道,“其实秦、赵一战,秦虽有损,而墨家也终因内部出了叛徒而饱受了灭顶之灾,我恩师钜子腹也为此殒命于墨客山庄的潜龙潭底。而他老人家在临终之际将重振墨家对抗强秦的大任委任于轲,而轲自知光靠一己之力不能胜任,所以我今日才会来到燕薊,以望通过弈剑大会会同天下反秦之士,一起秉承恩师墨家‘兼爱非攻’的信念。”
“钜子腹前辈慧眼如炬,能够识得恩公大才,今日恩公已然在弈剑大会上崭露头角,相信墨家在恩公的引领之下必然能够东山再起。”燕丹自然对荆轲的为人胆识心服口服,所以英雄识英雄,今日燕丹能够和荆轲如此志趣相投,实则燕丹却有和荆轲一样的抱负在身。
燕丹在一边赞叹那荆轲的同时,却又一边装作颇有迷惑道:“丹自回到燕国,但见国人多有遭那秦兵欺凌而怨声载道,十分痛心疾首,意欲发奋强国以当秦贼,怎奈当今秦强燕弱,恐如今要想有所作为必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故而一时便陷入两难之地,不知恩公可有所指教?”
荆轲听了燕丹的肺腑之言,却是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语,且字字为实,是燕国目前的一大心患,而燕丹的这个迷惑,却早在他来燕国之前,便常听得师叔田光有类似言语。于是他便定下心神,搬出田光的言语道:“当今七国,独秦强而压六国,师叔田光曾有言于我,墨家要想重振,便要先引导六国合纵以拒秦。”
“哦?何为合纵拒秦?”燕丹听了荆轲的解答,顿时来了兴致。
“合纵之术最早便是由纵横家苏秦所提出,当年秦惠王之时,亦是秦国一家独大,其他六国之间却因为嫌隙而各自为政,唯有那苏秦看破其中利害,便先后出使赵、燕、韩、魏、齐、楚,劝说六国君主联合抗秦,终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六国君主,使得六国相互依傍,使得秦不敢侵扰。苏秦也被任命为“从约长”,统六国相卿之职,这便是合纵拒秦。而如今情况恰如当初,所以今日若能合纵成功,便可拒秦千里。”荆轲不断回想田光当时对自己说的言语和神情,如今也是一眼一板地模仿着田光的神情,颇有将相匡国般的气势说道。
“妙!妙!恩公之言与丹不谋而合!”燕丹听了那荆轲颇有见解的言语,顿时拍手大声叫好了起来。
其实那燕丹哪里知道,这荆轲自决心要改变自己放浪不羁的作风以来,一直寻着一切法子找些高谈阔论而充实自己,如今这田光的言语,却恰好被他依葫芦画瓢,信手拈来,倒搏得了那燕丹的一声叫好,他自己也是洋洋得意,颇为自己这番转型而意气风发。
“不过如今六国分崩离析,况且韩、赵已然亡国,成为秦国附属,这六国合纵还能成否?”燕丹在大赞荆轲完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又一个新的疑问问起那荆轲来。
“这…”荆轲被燕丹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点顿,仔细回想昔日田光师叔的言论,可怎么也想不起师叔有关这个问题的言论,于是便依着自己的想法随意一言道,“当今之世,韩、赵虽已成为秦国附属,然而韩、赵定然对秦深恶痛绝,此二国必然想复辟,所以二国可定,至于楚国,目前桓齮已经率军压境,楚幽王必然深感不安,此国亦是可以入盟;而魏国深居燕、楚之前,离秦国的边境最近,所以秦国东进必然对他也有外患,也可谋成;只有齐国,地处偏海,且为田氏把权,自感安逸,不畏外患,且之前燕国引兵攻打齐国都城即墨之时,曾被田单以火牛阵攻破,所以燕、齐之间素有嫌隙,恐怕是最难纵成之国。”
“不错,恩公之言甚有道理,依丹之见,如今秦国东进之事迫在眉睫,再无时间去游说齐归合纵之列,所以不如就此联合韩、赵、楚、魏四国,来一次五国合纵抗秦,恩公以为如何?”燕丹显然完全同意荆轲的见解,虽然他也不知荆轲之见不过也是临时编凑罢了。
“太子之见甚为高明,我看此计可姑且行之。”荆轲见燕丹全然同意自己的看法,立刻顺水推舟,说出一番奉承之言。
可谁知燕丹得见荆轲也认同之时,立刻大喜,随即对荆轲说道:“既然恩公也同意我的看法,那么就劳烦恩公为丹游走一番列国,以合五国而抗秦。”
“太子,你方才所出之言何意?”荆轲一听燕丹莫名其妙给了他这个大任,顿时额头一阵虚汗,反复确认道:“你要让荆轲出游列国共商合纵之计?”
“不错,”燕丹十分断然道,“丹自知方才在那朝殿之上,父王对恩公尚有所鄙疑,委屈了恩公,丹虽有扶国之志,然却无掌国之权,不能助恩公一臂之力。然恩公若是能说服四国联合退秦,则丹必然有理由在父王跟前为恩公犯颜直谏,届时恩公便可名正言顺领了这御龙将军的权位,与丹一起为大燕效力。”
“这…”荆轲这下子有所犯难了,他原本在墨客山庄之时,临危受命于恩师钜子腹,打定主意要重振墨家,如今他得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便打算领着众人回易水庄依照师叔田光之意行事,所以即便那燕王喜不曾看好于他,也无有利害,可熟料此刻却又受到这昔日被他所救的燕国太子丹的重委,心中顿时没了主意。做上这墨家钜子他是实属无奈,再坐着弈剑盟盟主之位,也是形势所逼,如今忽然又要成了这游说四国的从约长,确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荆轲再那看了一眼那燕丹,却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显然不是在跟自己说笑,于是便只得怪自己方才言语过多了。不过他仔细看那燕丹气势伟岸,却不同燕王喜那般傲慢无礼,畏首畏尾,想来并非泛泛之辈,便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太子一番赤诚为国之心,实令荆轲颇为感动,只是荆轲只怕力有不逮,辜负了太子的一番信任。”
“只要恩公肯为燕薊百姓出此谋得万全,燕丹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燕丹未等荆轲把话说完,便抱拳直朝荆轲寄予一番信誓之言。
“也罢,我如今连这弈剑盟盟主也做了,便再做一次太子的使者也无妨了。”荆轲知道自己再也推脱不得,于是便只好就此答应下来。
“丹替燕薊的百姓向恩公一拜!”燕丹见荆轲已然应下,便即刻就要下拜。
“太子又来又来…”荆轲本就受不得这些繁文缛节,如今见那燕丹又要跪拜,便连连皱眉道。
燕丹见了荆轲这般表情,便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只连连“哦”了一声,随即他二人相视一番,各自大笑了起来,只是荆轲的笑容略显勉强,因为他如今却被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太子丹所打动,竟然稀里糊涂又接下了合纵五国的大任。可是他也许并不会料到,他二人今日这相视一笑,竟会把他二人这番渊源际从此奠定在了一起,这对曾经鬼使神差般相逢的两个陌生人,今后便由命运赋予给了他们这样特殊的君臣关系。
李斯自上次向秦王嬴政有意试探要除掉樊於期以免除后患,虽然嬴政在此事上稍作了迟疑,但最终还是一句“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隐晦地认同了李斯的想法。尽管嬴政并未给出十分明确的诏令,但对于李斯而言,这样的言语便已经足够了。
对于李斯来说,嬴政授予自己权利的事情,既然要办,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不留一丁点痕迹。他要做到即便日后嬴政有所后悔,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嬴政不必后悔。如今他借墨家相夫氏一族的手除去了他最大的党敌,那接下来便是一心一意对付樊於期的时候了。没有了韩非,剩下的樊於期已是孤掌难鸣,如今又受到嬴政的谪贬而退居泾阳,这等于是万全脱离了嬴政的视线范围之内,这对于他来说要想铲除樊於期不过是只在朝夕之间的事情罢了。如若韩非、樊於期遭根除,那剩下的桓齮、王翦一辈不过也是秋后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高,那秦国的朝纲便只剩下他李斯一人言语了。
第十九章 窃神策柳云炳遭戮 纵魏国钜子轲猎奇 上
李斯原本是一人自斟自饮,可是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已是一阵窃喜,这种窃喜之情借着酒劲的威力开始发作,让他刚刚举起的酒樽忽而一下子停顿在了半空中。他仔细端详着这清酒之中反照下来的半轮明月,在他眼前晃闪了几下,让他隐匿已久的内心终于开始不平静起来。蓦地,他一下子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嗖”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腰带上的长剑,边舞便大声吟唱了起来: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瓮中硕鼠相嬉戏,舒然不知光阴逝。今日举剑向天明,谁主半生成与浮?一朝敕令执圭起,满朝文武皆黯然!”
吟完唱毕,他依然停止不了自己内心的这番激动,长剑在手,左挥右舞,十分醉己。李斯堂堂秦国国相,行为处事向来稳中求生,如今何以会一反常态,露出这般不羁的姿态来?此事只怕要从他的身世说起。李斯原本不过是楚国上蔡的小吏,自论满腹绝学,却无出头之日。一日,但见仓禀中的硕鼠一个个吃的头大耳肥,整日悠哉悠哉在米堆中嬉戏,好不快乐,全然不知身外有人和狗的威胁。于是,他便有所感悟:一个人是否能功成名就,便如同那硕鼠一般,由自己所处的周遭环境而定。而况天下能人本来多如牛毛,才智学论更是不相伯仲,所以此生富贵与贫贱,全仗自己是否能把握机会平步青云。于是,他便毅然辞去小吏之职,拜法家先祖荀况为师,并习得帝王之术,前往秦国求取功名。果然,他凭借着自己法家独到的治术,深受嬴政的赏识,再加上此人善于用离间之计,所以整个秦国朝纲,便被他一步步吞噬,直到今日他稳坐秦国宰相之职。这李斯方才一人独自斟饮,回首往日一路坎坷,可谓饱受辛酸,而今日眼见着就可以从此独揽秦国朝纲大权,一番迸发而出的激动,他又岂能把持得住?
“卑职无知,冒昧打扰丞相雅兴,还望丞相恕罪。”可就在李斯忘性而舞之时,忽悠一个声音从耳边直传了过来,一下子令他有些收之不禁。
李斯一听身边竟还有他人,心里有些慌了神,于是即刻收起了还在半空之中舞动的长剑,插入剑鞘,以剑尖抵地,撑扶住摇摇晃晃的醉酒之躯,故作镇定地大声喝道:“何人夜闯李府,莫不知这是杀头之罪?!”
“卑职万死,只因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惊了丞相之处还望丞相体恤。”那人虽然频频向李斯谢罪,但是言语之间却丝毫不慌乱。
李斯原本以为来人是受了朝纲之上的敌党驱使,特命深更半夜刺探自己,可一听那来人直用“卑职”二字,且言语十分恭敬,显然是自己手下之人,所以也不再慌乱,只缓缓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那不速之客的真实面目。
“原来是你,”待李斯看清那来人的面目之后,顿时心中稳如泰山,言语也变的轻视了许多,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随即转了口风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质问道:“安排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人一听李斯口吻变得如此严厉,心中也有些心虚,连连吞吞吐吐道:“卑…卑职无能,弈剑大会覆灭叛党一事不慎失手,有负丞相重托,还望丞…丞相责罚。”
“嗯?”李斯一听那人的回话竟与自己的预期全然背离,不由得满心怀疑,十分不解道,“弈剑大会已做了万全之策,分派了逍遥散人和你两拨人马前后照应,竟然还会失手?本相豢养尔等奴才又有何用!”
“丞…相息怒,此事本来万无一失,可熟料半途偏偏生出个墨家钜子插手,所以才会功亏一篑。”那人见李斯如此震怒,于是极力辩解道。
“墨家钜子?墨家钜子皞不是在深幽墨居吗?他这么快便背叛了本相,难道想逆天而为吗?”李斯一听来人的辩解显得如此荒唐,愈发大怒起来。
“此人并非如今在深幽墨居的钜子皞,而是墨家相里氏钜子腹后裔,身受钜子腹的真传,而且智慧过人,十分棘手。”来人知道李斯必定有所误解,于是直接把话解释的十分清楚。
“什么?你说的是三年前水淹了王翦三十万大军的那个钜子腹?”李斯一听这墨家钜子另有他人,而且与三年前的墨家钜子腹有关,才开始显得慎重起来。
“正是,不过钜子腹早已葬生水底,而这个墨家钜子定是他临危授命的一个江湖浪子。那人本名叫荆无涯,现更名为荆轲,他曾会同墨家八子之一兑泽独闯公输家机关塚的禁地,破解了九宫神阵,可谓天分极高。”那来人再次十分尽心地向李斯解释道。
“荆无涯?荆轲?墨家钜子?想不到如今这墨家竟然还有另外一股势力,而且居然还破坏了本相的东进大计。”李斯听了那来人的解释,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原本以为当今之世,已经再无人能阻挡得了他的命运了,可孰料如今又突然蹦出一块极为生硬的绊脚石来,横生在了他的脚下,让他有些切齿不已。
“不过虽然卑职此次一时大意失了手,不过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只要略施小计,便可很快将这盘散沙一网打尽。”那人见李斯面色十分不悦,料想定是被这个墨家荆轲所纠缠,于是趁机附言,好让李斯饶恕了自己此次的失职之罪。
“哦?你有何计?快说与我听。”李斯一听那来人有计可循,果然忘却了方才的震怒,十分急切地问道。
那来人见李斯对自己的计策很有兴趣,便立刻俯身上前,贴着李斯的耳朵轻轻嘀咕了几句。李斯一边听着那来人的言语,眉头刚开始有些起皱,显然不是十分确信那来人言语的真假,可渐渐听了稍许片刻之后,竟缓缓舒展了开来,脸上阴霾的神色也终于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布满狞笑的可怕嘴脸。
“想不到其中竟有这般故事,此计甚妙,不枉本相对你的看重。”李斯听了那来人在耳边的窃窃私语,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本纠缠的心结也一下字得以释怀,明朗之余,也顺便夸赞了那来人一番。
“承蒙丞相厚爱,卑职感激不尽。”那来人得了李斯的这番肯定,也放开了方才的紧张与担忧,立刻撑掌作揖拜谢。
“昔日你私自入我门邸,恳求本相给你一次表现机会,本相已然给过你了,而你却有负本相对你的重望。这次你若是再要办砸了,那就不要怪本相不顾念旧情了。”谁知李斯话锋一转,立刻给那人肩膀上压了一樽铜鼎,语气立刻变得严肃刻薄起来,而他之所以转变的这么快,是因为他决不允许在自己统揽秦国朝纲的路上再有任何的坑坑绊绊。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那人听了李斯这番刻薄的言语,知道其中的份量轻重,于是立刻俯身跪地,一番豪言壮语以明心志。
“你若是再有差池,恐怕万死也不为过,”李斯对于那来人的豪言壮语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评了几句,而后便道,“为了保你此次万无一失,看来本相是时候去一趟深幽墨居了。”
“多谢丞相再造之恩。”
原本仕途一帆风顺的李斯,如今突然觉得第一次遇到了如此之大的障碍,他当然会将此事看的十分慎重。尽管他还是非常中意那人所提出的计划,但是在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之前,他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和势力。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对待任何事情都会倾全力而为之的态度,才使得他一步步从一个掌管文书的小吏走到今天稳居七雄之首的丞相之职。这个时候他断然决定再次选择深幽墨居,是因为他据他所了解的眼前这块绊脚石,正是三年前被深幽墨居的主人孟无形所覆灭,如今既然它又春风吹又生,那他自然也要对症下药,所以太皞引领之下的深幽墨居便成了他的首要抉择。
当年孟无形创下的深幽墨居,本来一直默默无闻久矣,潜伏如此之久自然是为了夺取墨家钜子权位,而如今自孟无形和钜子腹共同葬身于墨客山庄之后,这深幽墨居的当权之位便被孟无形的大弟子太皞窃取。太皞利用自己私自窃藏的《八龙神策》不断闭关修炼,企图以此独霸江湖,于此同时,他又勾结秦相李斯,染指秦国朝政,可谓野心极其之大,而正当他以为自己试图膨胀的这番野心无人知晓时,其实已然有人开始暗中谋划颠覆他的野心了。
太皞自闭关多日练习《八龙神策》,此时的功力已然大增,《八龙神策》汇集了天下诸子的武学,且每每修炼一派之后,会自然融合前一派的精髓,所以只要不断修炼,则关关逐步相通,七经八脉也会相互联通,然则因为此功要融合各家精髓,所以每每相融合之际,便会精力大损,体力不支,所以此刻的太皞,颇感到有些疲乏,于是待释放的功力再次回转到体内之时,便收掌坐定,凝神聚气。随后,太皞觉得自己精神稍有回复,便收了功力,将那《八龙神策》又放回到自己座下的暗匣之中,回自己的房中休息去了。
而此时的他或许没有想到,自己方才修炼神功之时,却有一个黑影在屋外窥视了许久,若是要在平时,按照太皞的功力和警觉性,此人早已成为了太皞手下的一堆白骨,而今日却正是太皞融合各派功力精进之际,精力受到大损,所以他的困倦让他失去了原先都有的警觉。
那个黑影待太皞远走之后,便小心从那偏窗一跃而入,却听不得半点声响,想来也绝非泛泛之辈。那个黑影依照之前从那屋外所窥得的情境,蹑手蹑脚地潜入至太皞的钜子首座底下,他仔细在那首座周围摸索了一番,却未曾有半点收获,心中不禁有些迷惑和失望。
而就在他准备放弃之际,屋外洒进的一缕月光却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眼神,他仔细看了看那月光倾洒之下折射出来的一个极为不协调的黑影,那个正是此首座暗匣的机关按钮。他随即凭着自己的直觉按了一下,只听得呼的一声,那暗匣便一下子弹了出来,而那其中的《八龙神策》也全然暴露在了那个黑影人的跟前。那人见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一下子眼中闪现出一股异常铮亮的目光,稍稍检阅一番之后,不住地点头,似乎分外满意。他见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已经到手,自然不能再此久候,于是便随手将那《八龙神策》的布帛一下子塞入了自己的怀中,合上那首座的机关暗匣,一个箭步飞身出了那窗外,趁着夜色迷离,飞也似的出了那深幽墨居的厅堂。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对于太皞来说如此重要之物,又怎么这么轻易便藏在那首座的暗匣之中却不问津呢?太皞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暗藏《八龙神策》的地点,一来他断定无人敢擅自越位攀登上这钜子首座的位置上来,否则便是隶属犯上之罪;二来,如若有人敢对他的《八龙神策》心怀不轨,那人必定是他相里氏内部的奸细,虽然如今相里氏一门独霸天下,然而内部多是当初墨家七坊中人归并而来,所以并不十分可靠,由此他便正好借此而锄奸。而这个首座的机关暗匣则早已被太皞设计好了,那暗匣之内却有一个暗槽,那暗槽由一根细绳牵引,直通太皞的卧榻,而在那细绳的一端,则是栓系了一个金铃,只要那暗匣被人打开,那金铃便会叮叮作响。所以在那黑影得到《八龙神策》的同时,他自己也便全然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更为可怕的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还未等那黑影出的深幽墨居几步,却听得身后一阵阴风席卷而来,伴随着的则是一声阴冷之音:“阁下拿了本座的《八龙神策》也不打声招呼,便就这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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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窃神策柳云炳遭戮 纵魏国钜子轲猎奇 中上
85_85155那黑影一听身后忽然有人追出这番话语,顿时心中一惊,眼珠子也在刹那间瞪大了许多,那可怕的声音对他来说却是如催命阎王一般,他稍稍打了个冷颤之后,便也不作答,只脚下使足了气劲,一招脚踏青云,飞身欲逃。
可他未曾料到的是,那来人岂是这么容易甩脱的,他的一番夺步而逃,却丝毫越不过那来人的掌控之外,只听得背后一道劲风呼啸而来,那黑影根本来不及躲闪,便中了那道劲风的掌力。
“呜噗--”那黑影在中了那道劲风之后,顿时感到背心一阵剧痛,不由得呜咽了一声,脚下也顿时不稳,便从那半空之中划空而下,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吐血不已,可是他仍然挣扎着爬了起来,直往深幽墨居的悬崖之上踉跄而去。
“哼哼,就凭你,也想逃得过我的掌心?”那追踪而来的声音,见那黑影已被自己的掌风随手击中,便哼出一声冷笑,十分不屑道,随即也便一直跟了过去。
而那黑影踉跄了几步,却发现前面已经是悬崖的尽头,便再无想生还的念头,只转过头来,朝身后尾随而至的那人道:“你这狗贼,勾结叛教,杀我墨家相夫氏的众兄弟,老夫与你势不两立!”那黑影虽然身负重伤,已然却破口大骂道。
“柳云炳,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本座原本乃仁义之主,恩泽天下苍生,许你墨家相里氏入我相夫氏一族,你却不知恩德,回过来头恩将仇报,我看你这等人,是死不足惜!”那一口一个本座一口一个仁义的声音从黑影的后面渐渐显露了出来,此人便是墨家相夫氏的钜子皞,而被他一掌重伤在地的那位,则是墨家七坊之一问鼎坊的坊主柳云炳。原来那孟无形引起墨家内乱,企图夺权之时,墨家七坊的坊主死的死,降的降,而柳云炳则不得已投靠了孟无形。不过他当时本就是假意服从孟无形,准备会同钜子腹伺机将孟无形一网打尽,以再夺墨门,可是不料钜子腹为了湮灭王翦的三十万大军,却将自己与孟无形在潜龙潭底同归于尽了。没有了领门之人,柳云炳只得暗伏在相夫氏之中,私自暗中调查太皞,终于让他发现了太皞利用《八龙神策》掌控墨家的秘密。他今夜本想窃了那《八龙神策》,寻找相里氏残存的势力,以图东山再起,可如今还是偏偏被那太皞给算计了。
“呸!”柳云炳十分干净利索地口吐一口污血,继续大骂道,“墨门不幸,居然收了你这狗贼!残害同门师兄弟,阴结叛徒欺师灭祖,还满嘴仁义道德,真是恬不知耻!”
“柳云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墨家好,为了你们七坊的坊主着想,当今之势,战国纷乱,群雄并起,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凭借舞文弄墨就可以指手画脚的春秋之世了,诸子百家若不依附强大的朝纲,早晚要被湮灭。可那钜子老头太过固执,非要秉承什么兼爱非攻的信道,所以我师父孟无形才会不得已出此下策。我相夫氏如此为墨门早作打算,又怎能被贯上欺师灭祖的恶名呢?”太皞俯身而下,看了看那直喘粗气的柳云炳,一番冷言冷语,好生说道。
“哈哈哈,真是可笑之至!”柳云炳忽然仰天大笑道,“想我墨家祖师爷墨翟当年倾尽全力助宋抗楚,可等大义!且如今你等相夫氏的恶贼竟要投靠恶贯满盈的暴秦,还口出谬言为了我墨家着想,岂不笑煞天下之人!”
“你这老匹夫,竟然好说歹说不行,我便不与你再费唇舌!你若把《八龙神策》乖乖交出来,那本座可饶你一命,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座出手毒辣!”太皞见柳云炳全然不停他的劝话,反而句句于他相冲,便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扬起双掌出口威胁道。
“《八龙神策》?我便扔下这悬崖也不会给你!”那柳云炳一边说着,一边趁着太皞不注意,便将那《八龙神策》的图谱朝那悬崖尽头一掷而下。
太皞一见柳云炳突然作此动作,一下子也慌乱了手脚,急忙飞身入悬崖想去接住那图谱,可熟料刚一抬脚,却觉得脚下被一个重物所牵扯,全然使不开气力来。他俯身一看,竟是那柳云炳的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脚踝,让他施展不开。
太皞一心想截住那随风直将卷入崖下的的图谱,却被柳云炳双手缚住,情急之下再也容不得自己思想,便一掌直击柳云炳头盖骨之上,他使出的掌劲十分凶猛,内力直穿透柳云炳的百会穴,头骨一下子被震碎了开来,柳云炳也一下子当场殒命。
可那柳云炳虽已被太皞一掌毙命,可是他僵化的双手却依然死死缠住了太皞的双脚。太皞好生挣扎了几下,才最终挣脱了开来,可那个时候,《八龙神策》的图谱早就随着崖间的阴风一卷而下,不知所踪了。太皞直奔那悬崖之顶往崖下左右察看,却只有阴风阵阵呼啸而过,直划的人脸面生痛,全然没有他想要找的《八龙神策》的踪影。此时的太皞又气又急,那《八龙神策》对他来说固然重要,可是怎奈这崖间太过凶险,自己自然不能以身犯险,所以不得不暂且先退回深幽墨居,待召集墨家相夫氏的一干人等,再来寻找这图谱的下落。
“启禀钜子,属下翻遍了崖下的每个角落,均未发现有类似锦帛图谱的东西。”
“禀钜子,属下也已派人在那崖间找寻,除了凌厉的寒风和陡峭的峻壁,也未曾见得有其他不寻常之物。”
“属下也是如此。”
“……”
那相夫氏的统领、长老在搜寻了深幽墨居的山崖一个晚上未果之后,便合计着一一向那太皞汇报,言语之间都重在突出自己已竭尽全力,希望能免于太皞的责罚。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我墨家相夫氏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太皞丢了《八龙神策》,本就十分气恼,如今这自己的手下报上来的却没一个喜讯,不禁勃然大怒。
座下相夫氏的诸位长老,眼见太皞已是恼羞成怒,自知是无法阻挠,也不好上前劝解,只得纷纷低头不语,任凭太皞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唯有那原本归降的七坊之一聚义坊的坊主范疆看不清眼前的情况,抑或是在之前在相里氏待久了,并不清楚这新任钜子的脾性,冒然上前劝解道:“钜子,这深幽墨居的后崖如此之大,而那锦帛图谱不过三寸四尺,诸位长老一时之间难以觅得,也乃情理中之事,不如令诸位长老稍作休息后再寻一番,或许别有收获也说不定。”
那盗走《八龙神策》的人本就是相里氏归降之人柳云炳,如今这相里氏一脉的范疆又来出言说情,太皞听了不仅怒火未减稍许,反而更是如浇上了油一般,却又尽量拉下了声调讥讽道:“范疆,你相里氏一门之人向来都是阴怀鬼胎之流,如今你叫我半道休憩,莫不是要同那柳云炳一样,耍什么花招吧?”
“钜子明鉴啊,范疆对钜子一向忠心耿耿,绝无半点私心,又怎么会与那柳云炳同流合污?柳云炳此贼作茧自缚,如今命丧深幽墨居,乃是咎由自取。”范疆一听太皞似有怀疑他的意思,于是吓得跪地下拜,口中直呼冤枉,决意要撇清与那柳云炳的关系。
“是么?既然对我忠心耿耿那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去找?!找不到图谱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就此脱了干系!”太皞大吼一声,直将范疆给一脚踹了开去。
范疆被踹开三尺开外,见太皞反身被对着他,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唯唯诺诺,收拾了衣角,半点半顿着退了下去。众人见范疆已被太皞如此粗暴地给打发了,也自然不敢闲着,也一并想跟着范疆偷偷溜下去。
可就在这些人首尾相衔一步步暗自开溜之际,忽然门口的领卫拉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四凰主归奏!”
这些人一听这相夫氏的四大杀手老四忽然归来,一下子没了主意,又不敢私自退去,只得一下子都停在了原地,见得重黎昂首挺胸跨门而入,纷纷立在两旁,低声道:“属下恭迎四凰主。”
重黎却根本不看这些人一眼,只一直抬起了肩膀,大步朝那太皞座下走去。
“重黎参见钜子师兄。”重黎见了太皞,按照太皞立定的礼制,行了个觐见之礼。
“是四妹回来了,”太皞原本正被那范疆惹恼而背对众人,听得身后是重黎的声音,于是便缓缓转过身来,见在他跟前的却只有重黎一人俯身低头,便循例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七魂追命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只因有墨家余孽天乾插手了此事,诛杀樊於期和韩氏余党未能得手,我身受天乾重创,七魂追命也不幸丧命于天乾的手下。重黎无能,请师兄责罚。”重黎只一个劲地低着头,口中却毫不推卸责任,一口气便将太皞的问话全部都答了清楚。
太皞本来正因为丢失了《八龙神策》气恼不已,如今听重黎带来的却是这般功亏一篑的消息,不禁又疑又恼。他素知重黎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若是论阴谋诡计自然不如自己,但是若是要论出手狠毒,他相夫氏一族几乎无人能及,而自己座下的七大护法也一向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如今派去协助重黎,更可谓如虎添翼。他本想着此番将他几人一齐派去,可保执行李斯的密令万无一失,可孰料如今此行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损赔了夫人又折兵,岂能不恼?不过在恼怒的同时,他又有些怀疑,因为他始终认为以重黎和七魂追命的相加的实力,即便那天乾再怎么厉害,也不太可能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所以他恼归恼,但是依然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有意俯下身来细声试探道:“四妹,这七魂追命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有你这个南凰坐阵,怎能就全然丧命于那天乾之手了?”
重黎知道自己带来这个消息,太皞定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不过按照她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她也从不会对自己的言语作过多的解释和掩饰,所以她毫不作任何推脱之言,直接便道:“重黎言尽于此,钜子师兄信与不信,那便是师兄的事。师兄若是真有所怀疑,可自行前往泾阳樊府查个究竟。”
“四妹!你可不要以为你是我相夫氏四大首尊之一,便可以恣意妄言,你可知我墨家相夫氏可还是有族制门规的!”太皞一见重黎竟是这般傲慢的态度,方才一直压抑的怒火一下子便再次爆发了开来,顿时拉高了嗓门一翻大吼。
“重黎自知办事不力,有违族制门规,一切但凭师兄处置,重黎绝无怨言。”重黎面对太皞的淫威早就做了最坏打算,只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便足以应对太皞的威胁。
“好!来人,四凰主重黎奉钜子之令诛杀韩氏余党,然中途办事不力,屡次失手,且令墨家蒙受损失甚大,今按墨家门规,施以墨刑,即刻执行!”重黎的轻描淡写是真正触怒了太皞,太皞也是下定了决心要让重黎尝点苦头,否则她眼中怕是不再有他这个新任钜子的威严了。
“谨遵圣令。”左右的几位相夫氏统领见钜子皞如此大怒,自然不敢怠慢,简单回应了钜子皞的命令之后,急忙一拥而上,缚手绑脚将那重黎捆了个严实。
钜子皞口中的墨刑,则是墨家相夫氏里相对较为严酷的刑罚,此刑便是在受罚之人脸面刺字,而后染上墨汁,使其渗入肌肤,永久不得消褪。这种是墨家相夫氏常用的刑罚之一,虽然比起膑刑、腰斩、枭首之类的刑罚要轻了许多,却要比鞭笞、杖责这类的刑罚严厉,是受罚之人一辈子的耻辱。钜子皞之所以对重黎施以墨刑,是因为他既要给自己立威,又不能让重黎这样的得力助手失去行动能力,所以这个刑罚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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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窃神策柳云炳遭戮 纵魏国钜子轲猎奇 中
几位统领快速将重黎捆绑的不能动弹之后,便要拉出去开始施刑,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收到太皞的呵斥。可就在他几人企图拉扯重黎之时,却发现重黎脚下使足了内劲,稳如泰山一般,而口中则吐出了两个清脆的字:“且慢!”
重黎这声坚定而有力的声响一下子怔住了他周围的几个统领,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却不知重黎此番半道反悔是何用意。
“怎么了?四妹,嫌师兄对你用刑过重了?”太皞听了重黎的喊话之后,面露十分为难之色道,“钜子之令,乃墨门最高圣令,而你身为相夫氏四凰主,居然屡次未能得手,若不明正典刑,身为钜子何以服众?如今对你施用墨刑,师兄我已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有何异议?”
重黎丝毫不理会太皞的言语,依然面无表情,正声言辞道:“师兄宽量之恩,重黎自然十分清楚,也不敢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昨晚归来之际,无意之间从崖下拾得锦帛图谱一份,上有师兄的钜子令鉴,重黎不敢私自携有,特来交给师兄处置。”
“哦?图谱现在何处,快呈于我看。”太皞一听那重黎居然捡了张图谱,顿时心中大喜,急忙要重黎将图谱交出。
“师兄将重黎捆了个如此严实,重黎又怎献图?”重黎见太皞心中迫切,故意卖起了关子来。
太皞一听重黎的话语,再看她浑身已被牛皮绳索缚住,立刻朝那几位统领大吼道:“混账!谁让你们私自囚困四凰主的,还不快快松绑!”
“是…是…是。”几位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唯唯诺诺,将重黎的绳索解了开来。
重黎解脱了身上的绑缚之后,却也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那锦帛图谱,递给了太皞,太皞一见此图谱,急忙一把抓了过去,仔细翻看那其中的每一张,一边看着一边独自喜笑颜开了开来,越翻到最后越是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正是它!”
“此图谱到底是何物,师兄得了它竟如此高兴?”重黎见太皞有点喜形于色,故意从旁旁敲侧击地问道。
“哦,此物是我深幽墨居的地形图,是师父当年所留,乃我墨家相夫氏之要物,如今被内贼所窃,差点遗失,幸得师妹无意之间将其寻回,这必定是师父在天有灵,庇佑我深幽墨居。”太皞突然听得重黎从旁问话,方知自己刚才有所失态,立刻随口编了个谎话,企图将此事瞒混过去。
“哦?是么?”重黎看着太皞那游离的眼色,心中自然是不愿相信,她随即又低头再看了一眼太皞手中的图谱,不禁微微一笑,而后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师妹,你虽屡屡不能成钜子之令,然则你却献图有功,师兄我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今日算你将功补过,墨刑一事便暂且免了,不过日后你若再徒劳无功,那师兄我即便想帮,也帮不了你了。”
“谢师兄法外开恩,重黎定当铭感于心,以报师兄同门情谊。”重黎的言辞虽是感激之辞,然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言语之间就像是下属在奏报一般平淡。
《八龙神策》失而复得,太皞已是心满意足,如今这般言辞无非是走个过场,卖个人情给重黎罢了,他全然不在意重黎此时神情已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变化,他更加不会知道,重黎那个似懂非懂的“原来如此”,包涵的却是另外一个深意。
待大厅之上的众人散去之后,太皞急不可待地打开《八龙神策》,仔细查看这每一张图谱的边边角角,生怕他的掌中魁宝有任何的闪失。可就在他如数家珍之时,忽然又有墨家弟子上来奏报:“禀钜子,门外有一长袍竖观的老者要见您。”
而此时的钜子皞得了《八龙神策》,便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经过三年多的修炼,功力已是融合到了第六重,眼看着七章图谱皆要慢慢被他所掌握,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成败的关键之期,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深幽墨居的门派要务他也很少过问,连跟秦相李斯的往来也少了许多。所以对于那墨家弟子的奏报,他丝毫没听进去一个字,便挥手打发道:“就说本钜子今日暂不会客,命他改日造访。”
“弟子已经回拒了此老者,但是…”面对太皞的随意打发,那弟子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但是什么但是,难道还有谁能比钜子的圣令更高吗?!跟他说不见!”太皞本来想闲定下来潜心研究《八龙神策》第七重,可那座下弟子却是这般唠叨,着实烦心,便大怒了起来。
“墨家果然门深似海,连本相都快进不了这深幽墨居的大门了。”太皞的怒气刚刚发作,便听得门外一人推门而入,口中大声喊嚷,似乎极富讥讽之意。
太皞一听那人的口气竟是十分耳熟,再仔细朝门口看去,却见那人绢袍锦带,流观玉笄,显然是朝廷中人,而颔下长须飘然,虽花白夹杂,却显得十分整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丞相李斯本人。
要说别人太皞随意打发也就罢了,这李斯可不是三教九流之徒,而是当今秦国的中流砥柱,太皞虽仗着墨家名望目空一切,但若是怠慢了李斯,只怕他的勃勃野心也难以实现。于是立刻转换了嘴脸,直向李斯道:“原来是丞相到访,失敬失敬。”
“墨家先生不必客气,以先生今时今日的地位,莫不是连我李斯也不放在眼里了吧?”李斯方才受了怠慢,此刻自然要奚落太皞一番。
“丞相这是哪里话,丞相乃秦国大梁,岂是我这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所能匹及?”太皞见李斯有意奚落自己,便也立刻好声好气地抬举起李斯来。
“呵呵,如此便最好,”李斯见太皞的态度还算恭敬,便也只让他就此顺过去了,因为他此行另有其他目的,所以便继续慢声问道,“不知本相上次交代先生的事情,先生办的怎么样了?”
李斯此问自然一则指的是铲除韩非余党之事,二则是指给予太皞的锦囊计划,此两件事太皞第一件事委派了重黎去做,虽然尚有韩非的遗子和樊於期流亡在外,其他人也算清理的干净,所以此事马马虎虎交差亦可;而第二件事则是吩咐了玄冥去做,可是奇怪的是,玄冥自上次离开深幽墨居之后,如今已是几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杳无音讯,所以面对李斯的这个问话,太皞显得颇有些为难。
“丞相吩咐之事,太皞自当竭尽全力而为之,如今韩氏余党已被铲除,丞相大可放心,而丞相交代的锦囊之计,我已吩咐师弟玄冥去办,玄冥做事一向稳重,相信不日便会有佳音。”太皞虽知自己此两件事自己并未办好,但他不得不用如此说辞来安抚李斯的戒心,可他殊不知自己的这点心思已全然暴露在了李斯的眼皮底下。
“有先生这句话,那本相自然放心多了,只是本相今日此来,则是要提醒先生一件事。”李斯素知太皞野心勃勃,虽表面恭维,实则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他表面上故作镇定,而实则是要好好提醒太皞一番。
“丞相金玉良言,太皞洗耳恭听。”太皞一同李斯有“提醒”二字,即刻抱拳俯首道。
“燕薊的弈剑大会由燕相鞠武领头开启,如今各路群雄都已会盟燕薊,而且已经推选出盟主,不日便要组织势力反抗我大秦东进的步伐,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此乃一些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当今之世,只要我墨家站在丞相您这边,这群虾兵蟹将不过是扑腾些水花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太皞显然对李斯听起来十分严重的情势毫不在意,边说着便摇了摇头。
“哦?是么?难不成这天下只有你这墨家相夫氏一家能兴风作浪吗?本相怎么听说此次会盟的弈剑盟盟主也是墨家之人?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墨家已全然在你的掌控之中,难不成这个盟主也是你私自安排的手下?”李斯十分不满意太皞的这般妄自为大的神情,于是便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决意要好好挫一挫太皞的锐气。
“什么?”太皞一听这反秦的盟主竟是墨门中人,心中不禁咯噔一怔,他确实没有料到如今这世上除了他掌控的深幽墨居,居然还有另外的墨门,但为了稳住李斯,他随即又解释道,“这定是那墨家相里氏的余孽所为,丞相但请放心,太皞即刻便派人去将这般乱臣贼子剿灭干净,绝不会让这群余孽阻挠大秦东进的步伐。”
“如果能剿灭这群匪贼,那自然是最好,”李斯微微仰首捋须,而目光则斜视太皞,口中继续有意无意道,“希望先生早作打算,尽快能给本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丞相放心,此次我定当安排妥当,绝不会有失丞相所望。”太皞自然听得出李斯那番有意无意的言语其中暗藏的深意,所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反应十分迅速地向李斯打了保票。因为此刻,不仅仅是他在武功精进上有突破的时候,也是他墨家相夫氏打出名头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这种心情便如同即将跳出井底的青蛙见到了那一圈天空之外的世界一般。
为了能尽快跳出墨客山庄这口早已不能满足自己**的深井,待李斯刚刚打道回府,他便开始着手安排了人手去完成李斯这次对自己的警示。对于继续铲除韩氏余孽之事,他依然决定交由重黎去办,因为这个挑子既然是她落下来的,那么自然还是得由她负起。只是对于重黎,这个极为阴冷恐怖的冷面刺客,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而她的阴冷恐怖也正是因为她自小孤僻的性格所造成,所以她的身上却又是存在着对所有人的冷漠,即便是对于他这个二师兄而是如此。正是因为太皞顾忌到了重黎的这个性格,所以这一次,他会用另外一种方法来验证之前自己对她的怀疑。
至于李斯对他提到的燕薊弈剑大会冒出的新人物,目前他倒还不是很担忧,因为他确信墨家相里氏的精英已经在三年前的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死的死,伤的伤,墨家钜子腹早已深埋潭底,墨家八子除了天乾之外,必然也都是凶多吉少,即便有幸存之人,无论从谋略还是武功上来讲,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正因为对方也声称乃墨门中人,这多多少少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哪位师兄弟,时至今日还在打着墨家相里氏所信奉的“兼爱非攻”,跟如今具有几十万虎狼之师的强秦,作最后一丝的挣扎。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一想到这里,便暗自发笑,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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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荆轲能在燕薊再次碰上当日随手救起的落魄公子,这确实也算得上是十分凑巧,不过更让他这个聪明人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是燕王喜的公子太子丹。二人燕王殿相聚,本已是十分不易,可偏偏那个愚昧无道的燕王喜对荆轲的走眼,又让他二人对于当今之世的情势有了一致的看法。单从五国合纵之事的论断上来说,荆轲似乎要感谢师叔田光平日里对他的谆谆教诲,可他如今却还偏偏为此事暗自伤神,此时的他,深感与太子丹的这一段不解的渊源,让他着实有些犯难。
“荆兄弟为何愁眉不展,莫不是那燕王喜又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了?”高渐离一看自燕国宫闱回来得荆轲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便忍不住上前问起他来。
“那燕王喜本是个庸碌之人,在意的酒色樽杯,倒不会想与我这江湖浪人纠缠不清,”荆轲见到高渐离忽然迎身而问,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全然否定了高渐离的猜测,而后便一脸愁容道,“只怪我一时逞强,随了师叔的言语胡诌一番,反倒正中某人下怀,如今只怕是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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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窃神策柳云炳遭戮 纵魏国钜子轲猎奇 中下
85_85155“哦?不知荆兄弟邀一叙之人是何来路,竟能让满身睿智的荆兄弟这般愁恼?”高渐离突然见了荆轲这般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处事作风,却是来了兴趣,直一个劲地嘿然而问。
荆轲却也不答,只是随手取下了斜跨在腰间的那柄七星龙渊剑,却并未露出剑刃,眼神则从剑尖缓缓而下,直至剑柄的七星分轸,似乎显得有些懊恼道:“都是托这柄神兵利器的福分,竟然让我救下了燕国太子。”
高渐离一听是燕国太子,立刻便猜到了此次邀荆轲觐见之人必是太子无疑,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荆轲救下的明明是皇族贵胄,却反而显得不甚高兴。这下除了自己方才的兴趣之外,还夹杂了一肚子的迷惑了,于是又追问道:“此事却是从何说起呢?”
面对高渐离的再三追问,荆轲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在易水庄意外救了这位从秦国逃回的燕国太子丹全部讲于高渐离听,又将今日在燕王宫后殿与太子丹相遇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这才说明自己如今为何一头苦恼。
可谁知那高渐离听完荆轲的叙述,不但不显露出丝毫的同情之意,反而哈哈大笑道:“我看这是天命使然,荆兄弟不如姑妄从之吧。”
“哎呀,高渐离,枉我荆轲昔日与你结为手足,你不帮我分忧也便算了,还倒说风凉话,这是要让我情何以堪?”荆轲见高渐离不但不劝慰自己,反而说般说辞,顿时有些气恼道。
“荆兄弟莫怪莫怪,”高渐离知道荆轲定会气恼,急忙拂手解释,但是口中却依然消停不了咯咯笑声,直不断强忍笑声道,“高某不是不与你分忧,而是此事本就是好事,又何忧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陷入两难之境,你反而说这是好事,那这好又从何来?”荆轲见高渐离依然忍俊不禁,随即立刻反问道。
“若要论此事的好处,那便有的说了,荆公子若想重振墨家,若无朝廷正统相扶助,单靠江湖众家之力,只怕是势单力薄,难以奏效,即便有所成就,没个十年八载必定不行,若是有燕国太子的支持,那遍访他国之时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此其一;当年墨家受内乱而分崩离析,遍布六国的七坊也毁于一旦,此次太子既要公子合纵五国,那便正好借此机会重建七坊,此其二;墨家绝学虽然闻名天下,不过天下之大,奇人异士的独门绝技非公子所能料及,此番遍访他国,也正好长些见闻,好助荆公子武学有所精进……”那高渐离刚想出口相论,却听一股温文尔雅之音从身后靡靡而来,这声音,绵中带细,带着清晰自然的韵味,若是听得久了,只怕会如痴如醉而忘乎所以。
他二人随即转身望去,只见身后那个柳腰玉眉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公输家大小姐公输蓉。公输蓉嘴上延绵不绝的说着,脚下却是步态可掬,缓步而至,脸上挂着的则是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
荆轲见了公输蓉,显得有些诧异,因为他不知何时公输蓉便进入了他和高渐离的对话空间,倒是那高渐离反倒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连连向荆轲解释道:“哦,忘了跟荆兄弟说了,之前蓉姑娘见荆兄弟入朝久久未归,便一直在我这里久候,而你方才这一进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让我满腹疑惑,急着问你这遭的情况,结果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
听那高渐离这般解释,荆轲方才明白了过来,直指着高渐离道:“渐离兄你这是嫌我丢人现眼还不够,全让蓉姑娘见笑了。”
“荆兄弟此言差矣,蓉姑娘冰雪聪明,且别具人意,多个军师做个参谋岂不更妙?”高渐离反而不以为然,直言推崇公输蓉。
荆轲当然知道公输蓉是个善解人意的闺中秀女,高渐离也是通音晓道的绝代琴侠,所以他的话,荆轲是完全认定的,于是他便道:“那既然二位智者汇聚一堂,那荆轲正好有要事相商,此次太子丹命我合纵五国,却不曾明示当从哪国先纵,荆轲便请教两位足智多谋的军师,这首纵之国当为哪一国是好?”
公输蓉听了荆轲的问话,却笑而不答,只是径直走到茶桌之前,左手挑起兰花指,撩起了右臂的衣袖,露出的了右臂之下的纤纤玉手,而后右手两指轻微相靠,以成拿捏之势,拎起茶桌之上的茶壶,置于桌面的左方。又以右手相继将茶盘内的其他几个茶盏一一取出,分别置于桌面的上下左右以及正中五个位置,只是这五盏茶盏都轻放在了那茶壶的右侧。待公输蓉安置茶壶茶盏完毕,便取出那五茶盏正当中的那一盏,翻手示意高渐离和荆轲,可是眉目之间依然只是浅笑,却不说话。
高渐离见了公输蓉这一番默默无声的举动,忽而拍手大赞:“妙妙妙,公输姑娘果然秀外慧中,且见识异于常人,姑娘的这般想法与高某所想如出一辙。”他一边说罢,一边又微微斜首看了看荆轲,故意用试探的语气问道:“荆兄弟自诩机智过人,不会看不懂公输姑娘的这番暗语吧?”
荆轲并未直接接答高渐离的问话,而是也径直跟着公输蓉走到那茶桌之前,仔细端详了那茶桌上的每一个器皿,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若有所悟,直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开始娓娓道来:“这茶桌上的茶壶一壶独大,便是暗指如今的强秦,这五个小茶盏,分均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且依次排开至于茶壶的东面,则分别暗指燕、楚、赵、韩、魏,五国按照各自的地理位置布置,而方才蓉姑娘拿出最当中的那一盏,便就是指魏国。”
“嗯,不错不错,荆兄弟果然才智不凡,不过高某接下来想问的是,蓉姑娘为何不取其他四国,而偏偏取了这正居当中的魏国呢?”高渐离对荆轲的这番解答示意赞同,不过他要知道的不仅仅是如此而已,而是依据,首纵魏国的依据。
荆轲被问了此问,只继续盯着那几盏茶杯的具体位置,继续借着之前师叔田光的话语,慢慢分析道:“这五国之中,韩、赵已向秦俯首称臣,而秦国东进的下一道屏障便是魏、楚,而离燕最近的便是魏,如果魏国再破,则秦国通向东面的大门便会被彻底打开,到时候燕国也必然岌岌可危,所以当下之急,最为紧要的事情便是合纵魏国,堵住秦国东进的路口,才能保住燕国安危。”
“呵呵,荆兄弟此言不差,单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秦国目前灭了韩国,出了函谷关、崤山一带,接下来与之相望的便是魏国,所以魏国便成了秦国东进的关隘,这是此次合纵首选魏国的重要因素之一,但除此之外,不知荆兄弟可还有其他缘由?”高渐离继续肯定荆轲的分析,但却又继续追问不止。
这下子可真的难为了荆轲了,荆轲本就是一个从小小卫国一路漂流的江湖浪子,若是让他耍些江湖小聪明他倒是十分在行,可若是要分论天下大事,则是要难为了他。之前肚子里的这点墨水,也不过是师叔田光早晚唠叨的多了,才有所知晓,否则连这五国的方位只怕都要弄不清楚,哪里还知道什么其他缘由?于是这次高渐离的紧追不舍,让他有些咿咿唔唔却不知从何讲起了。
高渐离见荆轲问答不出,便莞尔一笑,替荆轲而道:“其实公输姑娘选首选魏国,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魏国自魏惠王在朝之时,曾有过五国合纵的先例,当时有位叫公孙衍的谋士,所述论断犹如犀角般犀利,所以人送外号‘犀首’,此人一度游说赵、韩、燕、齐、楚,得合纵成功,而后配五国相印,统五国精锐之师,将秦军阻于函谷关之内,可谓威震一时。虽然最后合纵由于联军组织不利而败,然魏国终因犀首的主张留下了许多合纵之士,其中还包括最为有名的四君子之一——信陵君魏无忌。如今魏国的魏景湣王虽然昏庸,不过手下的谋臣多是合纵之士的后裔,所以此次首纵魏国,必然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可保荆兄弟旗开得胜。”
高渐离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着实让荆轲暗暗叹服,身在一旁的公输蓉听了也不由得抱拳施礼道:“高居士满腹才学,让小女子见识了。”
而那荆轲呢,遭被高渐离所折服,但也不好就此扫了自己的面子,于是立刻顺着公输蓉的话,一把上前搭住了高渐离的肩膀,兴然而道:“高兄弟,想不到你琴弹的好,酒也喝的好,这学问也是深不可测啊,我墨家能有你这样的军师,何愁不能重振于天下?”
“荆兄弟你过誉了,其实高某的学问远不及公输姑娘厚重。”高渐离连忙又扬手示意了公输蓉,公输蓉哪里肯受,本欲摆手推谢,不料身旁的荆轲却跟着说道:“诶,高兄你就别谦虚了,今后两位便都是我荆轲的军师。”荆轲边说着,又顺便探了探窗外的夜幕,随即便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两位军师早些休息,明日便即刻动身前往魏国首纵!”
……
燕薊地处偏远塞北,要前往魏国,便要横跨中山、飞渡黄河,而后穿过濮阳,才能达到魏都大梁。要想走过这一路险山急水,却是十分不易。如若荆轲等人打着燕国的旗号,大张旗鼓前往魏大梁,则很容易引起别国的注意,其中当然少不了耳目众多的秦国。为了尽量掩饰自己的行踪,荆轲依照高渐离的建议,去掉燕国国使的名衔,改为合纵密使,一路轻装简从,低调行事,意图密会魏国。
可尽管荆轲等人已是轻装简从,可这一路跋山涉水而来,人马已是舟车劳顿,等到了濮阳,已是人困马乏,随行的干粮也耗废的差不多了,此刻众人已是饥渴难耐,即便是像盗昇这样的猴瘦之徒,肚子里也满是饥肠辘辘的叫声了,更别提朱亥、地坤等莽头大汉了,只怕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了。
“我说钜子兄弟,这好好的燕国大使你放着不做,偏偏藏头露尾的搞的这么狼狈,却是何苦?”那盗昇终于忍耐不住这日夜赶路的煎熬了,直对荆轲诉起苦来。
“怎么了,盗昇兄弟?你这自成一家的盗家开派始祖,如今竟忍受不了这点艰苦,将来还如何扬名立外呢?”荆轲虽也是疲乏,但是在马背上的颠簸起伏,夹杂着阵阵清爽的秋风,却也不是很难耐,如今碰上这盗昇诉苦,正好也拿他打趣起来。
“我自然不是吃不了这等蝇头苦楚,只是众兄弟好歹也是墨家的顶梁,弈剑盟的精英,如今却要这般低三下四替他燕王喜卖命,实为不爽。我也知钜子兄弟不好功名利禄,但是得个燕国使臣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为何就辞却了呢?”盗昇依然还是不解,只为没享受到使节的待遇而喋喋不休。
“呵呵,我说盗昇兄弟,你就别发牢骚了,三娘一介女流,虽有劳累却也没你那么满腹牢骚,你可是要丢我们信陵四客的脸面?”薛伦见盗昇很是不满,不由得指着一旁的杜三娘而道。杜三娘无意却被薛伦一顿夸赞,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推脱。荆轲听了也是一阵暗笑,便脚下私自用了用力,催促着马匹往前赶了几步,与那公输蓉一起策马去了。
“三娘本是行走江湖的侠女,自然受惯了江湖苦楚,我盗昇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怎能和她相比?”盗昇不但不听薛伦的劝慰,还反倒是不服气道。
“那你看人家公输姑娘一个闺阁中出养的大小姐,总不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了吧?也能一路跟着我等到了魏国来,却毫无半点怨言,你若然连个非行武出生的弱质女流还不如?”身后的毛允见盗昇依然不甚服气,便又指着前面与荆轲并马齐驱的公输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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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窃神策柳云炳遭戮 纵魏国钜子轲猎奇 下
“公输蓉她……”盗昇听了毛允的一番言论,与之相比确实很有道理,可他原本就是个不愿轻易服人的脾性,于是眼珠子不停地滴溜了几圈,忽然又想到一个由头,便立刻又搬出来使话道:“公输姑娘有荆兄弟作伴,郎情妾意不知多快活,自然不觉得疲累,哪像我等几个这般无趣。”他边越往后说着,越逐渐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一丈开外的荆轲和公输蓉听到,但是他却又想让他们听得明白,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好管闲事之人,凡是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都会想办法横生一脚。
毛允见自己的话丝毫对盗昇不起效果,便也只好轻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身旁的薛伦、杜三娘、朱亥、地坤等人也一便跟着相视一番而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盗昇方才越发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响,但是他身前的荆轲和公输蓉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公输蓉本是闺阁出身,听了盗昇的这番有意无意的话语,一阵红晕从脸上泛起,可她却不好意思去反驳些什么,因为此时出来反驳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斜着眼珠子瞟了一眼荆轲,想看看荆轲此时脸上会有何反应,可那荆轲却似全然没有听到一般,脸上一切如春风依旧,双眼注视前往,似乎只想着快点到达魏大梁。公输蓉见荆轲并没有因为盗昇的那番戏话而激起心中纷想,心中显得有些失落,便也默不作声,直一路跟着荆轲继续前行。可她哪里知道,荆轲的心中早已翻腾起了阵阵浪潮,可他毕竟是江湖浪荡惯了的江湖浪子,极其善于伪饰自己的内心世界罢了。
盗昇见荆轲对于自己的这番戏言并无半点反应,于是便也觉得无趣,便不再延续这个话题了,可他毕竟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又双脚微微一夹马鞍之下的马镫子,催促了马匹赶上了荆轲,又捡了话题问道:“钜子兄弟,此次受遣出使魏国,为何高大哥不与我等一起前往?”
荆轲早知道盗昇会向他问出这样的话来,即便盗昇不问,朱亥、毛允等人也必然会提及此事,因为早在三厓居之时,这帮子江湖客卿便十分崇拜高渐离,与高渐离也是情深意重,所以此次忽然分开而行,他们必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于是他便依照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向盗昇解释道:“盗昇兄弟既有此问,那荆轲便实言相告,高大哥未跟着大家一起来,只因虑及弈剑盟刚刚建立,盟中弟子多有鱼龙混杂,再加上逍遥散人、惠施等辈也只是迫不得已而入盟,若不留下他稳住大局,只怕我们前脚刚出了燕薊,后脚弈剑盟便乱成一团了。”
“哦,原来如此,高大哥深谋远虑,我等莽夫不能及也。”朱亥在一旁听得了荆轲的这番解释,不禁恍然大悟,连连啧叹道。
而就在朱亥啧叹之音刚刚吐露之时,忽然得见荆轲突然似被定身针扎中了一般,脸上表情被惊异二字收住,而两脚顺势紧紧勒住了马鞍,双手劲道一齐而出一把牵扯住了马辔头,那马匹便也似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镇住,一下子便收住了马蹄的伏动,跟着荆轲一起化作了一尊雕塑,只受尽秋风撩过,却依然纹丝不动。
朱亥也被荆轲的这番举动给惊了个措手不及,连连慌里慌张地牵扯住自己座下还在埋头前行的枣红马。他身后一齐策马而行的众人,得见前方朱亥、荆轲等人突然嘎然而至,便也顺势跟着一齐勒住了马蹄,所有人一下子从连绵接踵的前行止在了这一瞬之间。
残阳如血,风依然从每个人的耳边掠过,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什么事了?钜子兄弟?”朱亥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那股子惊疑,俯过身来贴在荆轲的耳边小声细语道。朱亥虽然是个粗狂之人,说话向来高声大气,但是从刚才荆轲的种种反应来看,他料定必然是出了什么可怕之事,所以他把才声音压得很低,低的连他周围三尺开外的盗昇都听不清楚他对荆轲的问话。
“听,这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吟唱?”荆轲再仔细确认了一遍刚才随风飘过的那阵声音,才回首对着朱亥等人问道。
那朱亥、毛允、盗昇等人本来还以为荆轲察觉到了身旁出现的可疑动静,才会表情举动变得这般警觉,可熟料弄了半天,荆轲竟然问了一句这样的话,不由得都觉得有些荒唐,于是便都一下子松懈了刚才的那股子紧张,随着荆轲的问话再仔细听了听这空气中的声响,可是除了濮阳城外荒芜的野草、残枝并着那阵秋风的声响之外,再无别的动静,根本听不到有什么吟唱之音。
倒是半晌之后,公输蓉侧着耳朵,闭目详听,似乎有所心得,用极其细柔的言语缓缓道:“似有一老叟以击打牛角为奏,牧牛而歌。”
“嗯,蓉姑娘和我所得相同,”荆轲听了公输蓉的答话,边说边点了点头以示认同,随后便又道,“此老叟唱声中带着清远悠扬,直穿过耳脉从曲鬓经悬颅而至百会,靡靡之音不绝,似乎并非常人。”
荆轲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脚下已不再犹豫,只使劲一蹬马镫子,驱使着赤鬃马飞也似的随着那歌声而来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盗昇、朱亥等人见钜子已然驱马前行,便也随即勒紧马首,跟着荆轲飞去的背影,一路跟着去了。
在这濮阳的城郊荒野之外,入秋的季节让这里的谷黍泛出了金灿灿的颜色,绿意也随逐渐被土黄所代替,只是时候还没到,所以黄绿交杂,也让这无垠的荒野显现出极其混乱的景象。这个时候,也许不是牧牛的好季节,那牛儿似乎由于只寻的些草根而未能填饱肚子,所以已经到了残阳西去的时候,还有人在那里放牧。
而荆轲之前的话是猜的一点不错的,残阳之下,那个牧牛人头戴破落的草笠,发须不光是花白夹杂,而且十分凌乱,由此判断,此人确是一位老叟,而且是年过花甲的老叟。他的身子是斜跨在牛背上的,双腿在半空中悠闲地晃荡着,时不时地随着晃荡踢一脚牛肚子,显得十分随意。而他手中则拿着一根牧鞭,只是鞭的把手处是犀牛骨做的,显得特别的光滑透亮。奇怪的是他拿着牧鞭,却并不鞭打牛身,反倒是挥起鞭把手不停地击打着牛角,但是却很有节奏感,丝毫不乱。口中仿佛是在吟唱着什么曲调,只是旁人听不出这个调调来,只能听清楚他吟唱的是什么唱词,那唱词所唱如下:
浩浩白水,鯈鯈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
那老者虽是一副闲云野鹤般的神情语调,但是唱词之中却似乎暗藏着另外一番深意。荆轲驱马而至,得见那老者的举止非比寻常,便只好于马背矗立许久,不敢有所打扰。而他身后的盗昇、朱亥等人此刻也随之一起到来,见荆轲驭马伫立,方想上前问个明白,却见荆轲举起右手,示意众人就此停住,莫要惊扰了那老叟。
“客自北方来,驰往大梁去。举世论英雄,纷争七国事。”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他周围忽然出现的这一群江湖侠客,于是便停止了吟唱,故意扬声而道。
荆轲一听那老者的话语,顿时吃了一惊,因为他与那老者素未平生,可老者却如料事如神一般,只短短两句话,便点破了他此番前往意欲前往大梁行事。荆轲混迹江湖多年,碰上此番奇遇,江湖经验告诉他那老者定不可小觑,或许有助于他此次纵魏,于是他立刻翻身下马,手中执着马鞭学着文人雅士的酸儒样子朝那老者抱拳施礼道:“在下荆轲,路经此地,不慎叨扰老人家了。”
那老人却并没有想回头看他的意思,只是继续自言自语道:“千里迢迢来,纵魏以敌秦。”
老者的这句话却再次让荆轲暗暗吃惊!
那老者不但知道荆轲等人要前往魏大梁行事,而且还知道他们此番的来意,这若非神算,又岂能做到如此?!
于是荆轲立刻再次俯身作揖道:“老人家料事如神,定是世外高人,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可是荆轲的几番客气的言辞,却仿佛泥牛入海,对那老者无半点影响,那老者还是慢悠悠地驱使着他座下的老水牛,慢慢向深山之中走去,口中只留下了一句话:“乱纲谁为主?御前第一人。魏朝深藏波涛暗涌,小兄弟小心为上。”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荆轲本想驱马追去,可见那老者似乎并不想多加理会自己,所以便只好作罢,直双眼茫然地看着那老者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消散在了这即将落幕的晚霞之中。
“那老头好生无礼,钜子兄弟几番谦卑于他,他却视若无睹,全然不把钜子兄弟放在眼里,哼,下次再让盗昇爷爷我碰到他,定让他知道我墨家门众的厉害!”盗昇看了那老者与荆轲的一番对话,心中忿忿不平道。
“呵呵,盗昇兄弟,须知我墨家的七大门规之一便是不可欺老凌弱,你这是要故意坏我墨家的门风啊。”荆轲回头看盗昇那一副极为不爽的样子,便用门规好心提醒起他来。
“可他如此不识好歹…”盗昇似乎还想为自己辩驳,可话刚说了一半,却又被荆轲打断道:“身为墨家钜子,如若这点委屈便受不了,何以堪引墨家钜子的大任?而且就算你想为荆轲打抱不平,我也只怕你还远不是那老人家的对手。”
“钜子兄弟何出此言?!”盗昇一听荆轲的话,顿时气的两个眼珠子直鼓了出来,连连不服气道,“我盗昇虽然算不得名门精英,然则那老叟已年满花甲,举手投足尚且不便,怎又能抵挡得了我盗昇一二?”
荆轲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盗昇边笑边道:“盗昇兄弟方才定是没看的仔细,方才那老者一手执鞭以击牛角而歌,歌声声传十里而不虚,而他的胯下双腿凭空左右晃悠,却能安然稳坐于牛背之上,是因为他的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了牛背的脊骨处,凭借深不可测的内力悬空而起,所以才会如此稳重。”
“哦?那老头竟有此本事?”盗昇边听了荆轲的话,边有些将信将疑,特意回过头来问毛允、薛伦等人,“几位大哥方才可看得清楚?”
毛允、薛伦等人方才只顾着跟着荆轲一路而来,到了此处已是事将过半,哪里看的清楚这些,只一并道:“未曾看清。”
盗昇一听这毛允、薛伦等人都未看清,顿时自己也有了底气,于是又挺直了胸脯回首对荆轲道:“你看,众位大哥都未看清,莫不是钜子兄弟怕我生事,坏了墨家的明天,所以故意唬我来着?”
“荆大哥所言一点不假,方才情形蓉儿看清楚了,料想那老者定是位世外高人。”未等荆轲再做解释,公输蓉却在一旁先帮腔了起来。
“唉,我说蓉姑娘,你这般夫唱妇随,是有意要帮我钜子兄弟不是?”盗昇一看公输蓉这般帮腔,于是便又转了矛头调侃起公输蓉来。
“老盗,你休得胡言!一把年纪却还没个正经。”薛伦见盗昇又胡言乱语了起来,只怕会让荆轲和公输蓉脸上更加难堪,便一句训斥将那盗昇骂了回去。
“好了,天色已不早了,若是在这夜幕来临之前还到不了大梁,只怕又是一番餐风露宿苦了大家舟车劳顿,所以诸位前辈还是且随荆轲快马加鞭,尽早赶往大梁吧。”荆轲也来不及管他们相互斗嘴,于是立刻一句话转了话题,便扬起了手上的马鞭,朝马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奔魏大梁方向而去了。
而余下的众人,自然不能落了下来,也都抛开了眼前的闲言碎语,各自甩了马鞭,紧随荆轲身后,跟着他一起跃马而去了。只是他们或许不知道,此刻的荆轲虽然嘴上这么急切地想赶赴大梁,心中却早已没了定数,因为他在飞奔大梁的同时,那老者的话语却不断地在他耳边萦绕,让他感觉此次合纵魏国之行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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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寻成蟜南凰三助天乾子 相魏君魅影夜惊杜三娘 中上
天乾不知道这神秘人突然留下这样的话语到底指的什么意思,只能不停的反复念叨,细细揣测那人的意图,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一幅幅他曾经熟悉的画面,只是由于念力尚不清楚,所以画面显得杂乱无章。
忽然,那急速闪过的画面突然定格在了一个笑容之上,那是非常普通的笑容,若是不留心的话几乎看不出它又什么异常,可偏偏就在那个笑容绽放的前一刹那,那张脸的脸腮帮子处,多了一分极为不协调的迟疑。
天乾一下子如若被蜂针刺中了一般,脚下运力飞身而起,从屋舍之内破门而出,直奔隔壁的樊於期的厢房。
还未待樊於期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只听得天乾在耳边附耳嘀咕只一句:“樊将军,事态紧急,容后再禀,请速随我来!”
听了天乾这般严肃低沉的言语,樊於期自然不敢怠慢,匆忙披了件外衣,便随天乾直奔门外而去。由于天乾一步也不曾停留,所以樊於期也根本来不及辨清天乾所奔赴的方向,只随着他的脚步,一路狂奔而走。
樊於期虽然来不及辨清天乾奔赴的出去,但是一路而来,他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这条道似曾有些熟悉。而当他完全看清眼前这堵破乱不堪的残垣之时,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此地岂不就是白日里那肮脏发臭的聋哑土人的居处?
天乾此番忽然又重回此地,莫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樊於期心中生起了这样的疑问,但是他来不及问,因为天乾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便已经飞身从那外墙翻墙而过。
待樊於期也跟着进了内屋之时,只看到天乾正拿起一根木棍拨了拨地上那堆燃尽的灰炭,灰炭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火星,却不像是炭木自己焚烧所致,他只低声喃喃自语道:“他尚未走远,或许还来得及。”樊於期知道天乾所指定是那聋哑土人,他虽然不知天乾此番着急的要找到那聋哑之人所为何事,但从天乾的言行举动来看,定是与他们所要寻找的长公子成蟜有关。
可是出门茫茫四野,即便那土人尚未走远,可他走了哪个方向,却是不得而知。
樊於期迟疑了,而且他断定天乾也会迟疑,因为去向这个问题确实是个却是此刻最大的难题。
可是他却猜错了,天乾却丝毫没有犹豫,出门之后只喊了声“将军这边走”,便循着门口的野路直奔东面而去。
这个时日是下弯月即将藏匿的时候,所以月夜是黑色的,就连它仅存的一丝月光,也早已被黑云所遮掩,根本透露不出所谓的半点皎洁。但这样的夜色,却恰恰是匆匆疾走的身影所渴求的,因为黑暗,并不是可怕一词的专属,有时候它也是潜行的最佳匹配。
“呼哧呼哧”,一个带着十分吃力的喘息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里此起彼伏,似乎与这个夜色的格调极为不协调。脚下已是沉重如铅,口中亦是干苦欲裂,但是他还是不肯停下自己的脚步,因为可他知道,此刻若再不竭力而逃,只怕饶阳便是掩埋自己的墓地。
尽管他已觉得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可他万万还是不会料到,自己此番拼命逃亡的计划却已然被人揭穿,多少年来苦苦寻找他的人终究还是不肯罢手。
“长公子,你长居饶阳多年,为何此刻却要不告而别?”这个夜色下的疲于奔命的黑影忽然被周围的一声悠远而又坚定的话语给惊住了,脚下繁忙的脚步也随之就此打住。
“你是何人?”那个黑影顿时变得十分惊恐,原本疲乏的身躯也开始打颤起来,口中还不停喃喃道:“我隐匿此地多年,早已不再参与秦国政事,为何嬴政还不肯放过我?”
很显然,从这个黑影言语中带着些许绝望与埋怨的语气,便可以得知,此人便是樊於期和天乾苦苦寻找的秦国长公子成蟜。成蟜自当年侥幸从嬴政手下大将王翦的魔掌中得以逃脱,已是如惊弓之鸟,一路风声鹤唳,逃亡至赵国。得幸蒙赵王收留居于此偏壤之地,便与秦国朝纲中人断绝了联系,以望苟活于残世,如今是嬴政稳坐天下之时,可熟料又有人来寻他,若非是来复仇,又还哪有别的解释?
“长公子多虑了,我此番前来并非要取长公子性命,而是有匡国大计要与长公子相商。”那人见长公子似有胆怯之意,便好生用平和的语气向他解释道。
“哈哈哈,”成蟜忽而仰天大笑,一脸不相信道,“如今秦国已是嬴政的天下,我成蟜不过是丧家之犬,又有何能敢论及匡国之事?阁下莫要跟成蟜开如此玩笑了。”
“公子何须如此妄自菲薄,难道全无了当年屯留檄书夺位之时的勇猛了吗?”成蟜话音刚落,却听得一旁又有一人以粗犷的言语责问起了自己来,只是话语中有几分粗喘之气,仿佛是刚刚奔走过许多路途。
那两个声音十分耳熟,而且那两个人成蟜也认识,因为就在今日傍晚时分,这两人就来他的住处打听过他的消息。其中一人相貌堂堂,一副俊俏后生模样;另一人虎背熊腰,髯虬之须长垂于下颚,却似一般威武雄壮的猛将。而后一个人,虽然如今苍老了许多,可是他的那股子气势和轮廓,却是成蟜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成蟜转身相望,但见他二人已从林荫之中走了出来,一人便是墨家大弟子天乾,另一人则是当年的蓝田大营的大将军樊於期。
樊於期见了成蟜,立刻朝前跪拜行礼,口中似有自责之意道:“罪臣樊於期见过长公子。”
成蟜听了樊於期的这番自责言辞,却丝毫不领他的谢罪之情,只是一味冷冷地讽刺道:“樊将军当年未曾拿成蟜的人头去向嬴政请功,怎么,如今却是反悔了?莫不是今日来代替王翦将成蟜枭首邀功的吧?”
樊於期一听成蟜这般语气,自是知道成蟜如今还记恨当年他在夺取秦国王权之时临阵倒戈一事,于是便愈发卑躬道:“罪臣自是不敢。”
“樊将军当年亦是受奸人蒙蔽,才会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常常为此事悔之不已,万望长公子能释怀以受。”天乾知道他二人素有恩怨,于是便好生出来替樊於期说情道。
成蟜忽听身旁这人的话语,只侧转了脸庞,细细打量了一下天乾,低沉着声音反问道:“阁下是哪路英雄?”
“在下墨家大弟子天乾,与樊将军一起前来拜会长公子。”天乾见成蟜有话问他,随即抱拳施礼解释了一番。
“墨家大弟子天乾?”成蟜皱着眉头,似有不解道,“成蟜虽未听过你的名号,不过你能识破我的伪装,一路追寻到此,也算的上个能人异士。”
“长公子千面万化,自是十分高明,一番装聋作哑,更是惟妙惟肖,天乾不过是得贵人相助,才有幸点破了长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天乾受了那成蟜的认同,自是感觉有愧,随即一番谦虚的言辞解释道。
可他的这番解释,并没有引起成蟜的多大反应,却让跪拜于地上的樊於期一脸惊愕,连连举首相问道:“那个肮脏腌臜的土人竟是长公子?为何末将却全然未看出半分?”
樊於期的惊愕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眼前这位衣冠齐整,一身文质彬彬的王公贵胄气质的成蟜,却与那个衣衫褴褛且浑身散发着臭气的聋哑土人判若两人,而樊於期本就是识得成蟜的,如今却被成蟜的伪装给瞒混了过去,自己却浑然不知,此刻当然觉得惊愕。
“长公子平日里从不梳妆,只穿的破衣烂衫,又故意以黑炭涂脸,黑墨熏齿,全然改变了自己的妆容,普通人根本难以辨识。不仅如此,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人识出,长公子还不惜装聋作哑,以一副残躯之身示人,更让周围的人避而远之,从此便仿佛从这饶阳之地销声匿迹了一般。”天乾拂摆起手中的羽扇,时而以扇柄画圈以作解释道。
“竟是如此?难怪我二人寻了许久,却始终未有长公子的半点消息。”樊於期此刻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何饶阳这个地方的人都不曾听闻有成蟜这个王公贵胄的后裔在此长居。
不过樊於期在深感自己愚钝的同时,也为天乾的这番机智感到钦佩,但是作为愚钝之人,自然是想知道这机智之人为何就能识破成蟜的这番毫无破绽的装扮,于是便又反问起天乾来:“天乾兄弟,那你又是如何看破公子的易容之术的?”
天乾听了樊於期的问话,不禁有所叹息道:“说来惭愧,长公子的这番伪装,确实极为深邃,我起先也并未起疑,还一心以为长公子不过是个聋哑之人,便要与樊将军就此离开。幸得有贵人指引,才恍然间想起了白日里长公子在面对我二人之时的那番神情。起先,我并未留意长公子在突然见到我二人之时的那稍众即逝的惊愕表情,而是被长公子十分聪明地用嘿然傻笑掩盖了过去。如今想来,定是当时长公子看到了昔日旧部樊将军却不知是福是祸的缘故,所以姑且掩饰过去,再做打算。而樊将军身边的我,对于成蟜公子来说,却是全然不曾识得,且与长公子的问话暗藏隐瞒之意,公子必然以为是嬴政暗派来取其性命之人,所以便连夜收拾行装,一路奔逃至此。”
天乾言毕,却见成蟜和樊於期都齐双双盯着自己,面目之上显现出一番惊异之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晌那成蟜方转了神,连连合掌而道:“这位墨家异士,果然谨慎入微,成蟜佩服。”
“天乾自是不敢当,只是今日此来,尚有要事相托于公子,还望公子不辞而受。”
“成蟜已是落败丧犬,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又有何能力受公子重托?”成蟜听闻天乾的话,只是暗自鄙夷,莫不有些伤神。
此时的樊於期见成蟜如此,于是便立刻起身而道:“只怪罪臣昔日看走了眼,误信了奸佞小人。如今嬴政龙椅坐定,任用李斯为心腹,开始大肆排挤迫害前朝重臣,王翦被贬下臣,韩非含冤而亡,满朝上下无不人心惶惶,均迫于李斯淫威而俯身臣服,大秦百年基业便要落入异姓之手,穆公在天之灵,又何以瞑目?!还望长公子能不计前嫌,引领我等在野旧部,檄讨逆贼,重固大秦社稷!”
“哦?”成蟜听了樊於期此话,顿时心中一阵愕然,徐徐而道,“想不到这才没几年,秦国朝纲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暴秦无道,采用李斯之计,以东进为策,大肆进犯中原,一时间夺掠抢杀遍布各处,顷刻间便哀鸿遍野,天下有志之士已然纷纷相抗,长公子乃秦国真龙血脉,若能出面主持大局,制衡王师便可名正言顺,届时秦国百姓必然归心似箭,各郡县也将四海臣服。”天乾见成蟜似乎有所感叹,便接着樊於期的话语继续补充道。
对于成蟜而言,他虽然对樊於期当初的倒戈心怀旧恨,可如今自己已是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如今赵国已向秦国称臣,再无庇护之所,自己的项上人头可谓朝不保夕,若不依附樊於期和天乾的劝说,还又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倘若此番听从樊於期之计,他日举事有成,又可享尽荣华富贵,不必再为生计担忧,如此即便是博上自己的这条烂命赌上一赌,他也是在所不惜。
于是他便长叹一声,一把扶住樊於期的双手,慨然而道:“将军千里迢迢至饶阳来寻成蟜,不惜以生死相托,我成蟜又怎能再念旧怨,以拒将军呢?”
“有公子此言,樊於期即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樊於期得闻成蟜能既往不咎,顿时心中大为感激,于是便立刻伏地而拜,顿首叩道。
天乾见他君臣二人能够重修于好,心中亦是十分宽慰,刚想上前勉励起他二人一番,忽而感到身后似乎有一道阴影拂过,随之而来的依然是那个在成蟜居所外墙时漂浮的那股气息。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助自己找到成蟜的人方才就在身后,只是一直在暗中默默注视,如今见他大事已成,便悄然离去。但是作为知恩必报的天乾来说,他又岂会就此放她而去?
于是便对樊於期和成蟜道:“且劳烦樊将军先带长公子至你客舍休憩一番,天乾自要去谢一谢那位贵人了。”
还未等樊於期点头应允,天乾便已飞身而去,直追踪身后残留的那道气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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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寻成蟜南凰三助天乾子 相魏君魅影夜惊杜三娘 中下
85_85155荆轲一行人自在濮阳城外?遇到神秘老叟之后,便再未遇及其他稀奇古怪的事情。而秦国大军压境的事态迫在眉睫,合纵之事万不可耽搁,所以荆轲便领着公输蓉、杜三娘、盗昇、朱亥等人马不停蹄直奔魏大梁。
魏国自赵襄子、魏恒子、韩庚子三家分晋之后,魏武侯以李俚侍内政、吴起主军政,一时间蓬勃而起,成为了中原霸主。只可惜后来在马陵之战、伊阙之战中,魏国精锐大多被孙膑和白起所灭,因而国势日渐趋下,至魏景湣王时,已是到了沦入没落的时代。真可谓国无贤臣,外少兵将,以至于被秦国将魏国的疆域压缩到了边角一隅。再加上自韩国俯首称臣之后,秦*队更是直逼魏国阳濯、郑城一带,秦若要发兵攻魏,甚至不用三日便可抵达魏国国都大梁。所以此时的魏国,惧秦之心便如同羚羊之见于猛虎一般,丝毫不敢有觊觎之心。
高渐离建议荆轲先行纵魏,不仅仅是因为魏国在地理位置上占尽先机,而是魏国实则是五国之中最难纵成的势力,只有啃下这块最难啃的骨头,而后的其他几国才会顺势而成。可是荆轲哪里知道,这魏国之中并非如高渐离所言有苏厉一帮子主战合纵的贤臣,却还有一帮子诸如魏相魏齐、中大夫须贾这般主张依附秦国的贪佞的小人。
其实对于盗昇、朱亥、毛允、薛伦这四人来说,此番来魏国可谓是故地重游,只是如今的信陵君已然不在人事,未免心中泛起阵阵悲凉。当初他们之所以离开魏国,正是因为对当今的魏国当权者已然失去了信心,更恨须贾、魏齐这般佞臣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如今却要跟着荆轲来魏国装孙子,心中确有不甘。之前盗昇一路故意叨叨嚷嚷,不仅仅是因为他嫌弃这旅途劳累的缘故,而是他对魏的情感却似有一道荆梗在内,总戳在心头拔之不去。
“燕国既有使臣到访,须贾便兀自遣人通禀魏相便是,不必过于劳师动众。”中大夫须贾在听了侍人的汇报之后,对于荆轲一行人的到访却是满不在乎,直冷冷而道。当今的魏国在须贾的眼里,唯有魏国国相魏齐才是真正的主宰,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魏景湣王,而是宰相魏齐。
自侍人去禀报须贾之后,荆轲一行人便在魏国馆驿之内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一人前来迎接,盗昇等人顿时心中一股幽怨又四起。
“就知这魏国上下皆是些见利忘义的势利之徒,只管王侯公爵的背景,断不理会江湖士客,早劝钜子莫来这里自讨没趣,看看,如今应验了吧。”盗昇此时便又开始嘟囔了起来。
“当年魏氏上下便就冷落我家公子,才使公子郁郁而终,如今情势到了如此的地步,可他还是如此冷漠慢待,上天若不亡他魏国,却恁哪般?”毛允此时也是心中积郁已久,于是便也跟着埋怨道。
荆轲自知这信陵四客都对魏国的朝纲颇有怨言,不然也不会放弃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偏甘愿流落江湖,做个江湖流侠。他虽身为墨家钜子,平日里鬼点子甚多,可遇上如今这情形,却也是很无奈,魏国上下皆是谗佞无能之辈,高渐离串掇他首站纵魏,却让他暗自叫苦。
“盗昇爷爷莫要生气,你看着你这一路奔波,早已疲累,如今能在这馆驿之中休憩,却要比受旅途劳顿之苦要好得多,再说这馆驿之内酒食丰盛,谷黍富足,何不就此饱餐一顿,吃他个痛快?”还是那公输蓉看的周全,只一句“吃他个痛快”便让盗昇的一肚子怨气消散了许多,却把注意力转向了桌案之上的吃食中。
“公输姑娘说的有理,他魏王既要慢待于我,我又何必慢待我自己?”盗昇一个箭步跃向那桌案,拎起一壶酒水便朝天仰面而倒,只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喝完长呵出一口酒气,却似还不尽兴,又抓起果盘中的瓜果来随手一掰,便狼吞虎咽起来。
朱亥等人此时也是饥肠辘辘,见他吃的兴致甚高,也有些按捺不住,便也径直朝桌案走去,也兀自拿起些吃的来,一同吃了起来。只剩下杜三娘和公输蓉毕竟女流之辈,注重自身的装表仪容,所以未跟着一起涌上前去。
盗昇一边吃喝着,上了兴致,便放开了声响大声嚷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叫恶犬看人低。钜子兄弟,你何不也来个痛快?”盗昇又一壶烈酒下肚,便冲着荆轲嚷道。
荆轲虽也喜欢这般欢畅淋漓的感觉,可他如今既是墨家钜子,又是燕国使臣,怎能没有些礼节规矩加以约束?于是便刚想摆手推脱,忽听门外一人带着一番豪气道:“何人谓我魏臣皆是恶犬啊?”
荆轲一听此言,料定必是魏国派迎礼的使臣前来相迎了,顿时一下子慌了心神,连忙上前一下在按住那放浪随行衣冠不整的盗昇,同时向朱亥等人挤眉弄眼,示意他们注意自己的举止。
那门外之人一边说着,一边已走进了屋内,见了荆轲等人,随即抱拳作揖道:“魏国上大夫苏厉前来迎接燕国上宾。”此人举手投足皆有分寸,看似十分通晓国宾礼数。
荆轲看那人剑眉星目,双眼间透露着一股清朗之气,只他并非一般庸碌之辈,便立刻起身上迎道:“燕国使臣荆轲携一干人等拜见苏大夫。”
“让几位上宾久候了,敝国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见谅。”苏厉见了荆轲,连连致歉道。
“我家钜子既是弈剑盟的盟主,又是燕国的上将军使臣,此番前来都是为了抵御强秦而保社稷的大事,你们魏王竟敢如此怠慢,通禀了这么久却全无音讯,怎不恼人?”盗昇见终于有人前来接见,方才的那股子怨愤自然又起,于是便借着那股子酒劲,朝那苏厉嚷嚷道。
“几位上宾且息怒,拒秦大事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我家君王近日抱恙在身,且卧床已久,目前尚不能言语,所以一切事宜暂由魏相代理,魏相连日来政务繁忙,所以才会通禀晚了些。”苏厉见眼前有那尖嘴猴腮醉醉醺醺之徒质问自己,于是便好生解释起来。
“哦?魏王却有重疾在身?”荆轲一听魏王染疾,心中先是一惊,而后便又一阵凄凉,心中暗暗对高渐离道:高兄弟啊高兄弟,你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会横生出这枝节来呢?
“正是,所以还望几位上宾宽谅,”苏厉便说着便再次朝荆轲等人施了礼,而后又道,“几位暂且随我先行往魏王寝宫,魏相也已知晓了此事,正往宫中赶来。”
“那一切便劳烦苏大夫了。”荆轲举手还礼,随即便领了盗昇等一行人跟着苏厉直往魏国王宫去了。
其实那须贾得了侍人的奏报之后,并未通知他人,只一人径直往魏齐府上去了。而那馆舍的侍人已经好久未曾接见过别国使臣了,知道燕国使臣此番前来必定非同小可,见须贾随意轻漫,心中生怕误事,他原先受了上大夫苏厉的恩惠,所以也一并去往苏厉那里奏报。
苏厉乃一代名相苏秦之后,亦为纵横家的后裔,高渐离当初口中所称的魏国之上有一批主张合纵的臣子,说的便就是以苏厉为首的这批人。苏厉原本就痛恨魏齐与须贾等人狼狈为奸,受了秦国的重贿而谋害魏国的当朝公子魏无忌,也就是天下尽知的战国四君子之一信陵君。所以在魏国的当朝之上,由于相互的政见和利益不同而断然分成了两个朝党,一个是以魏齐、须贾为首的主张依附秦国的主和派,一个便是以苏厉为主的主张合纵而拒秦主战派。不过自魏无忌遭到魏齐的排挤郁郁而终之后,主战派便一直处在了下风,魏景湣王几乎到了对魏齐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此番燕国派了合纵的密使前往魏国,苏厉自然欣喜不已,他便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向魏景湣王痛陈利害,以望能够合纵而成。
待荆轲一行人跟着苏厉一路马不停蹄赶往魏国王宫之时,却见宫门之外已有锦绣丝帛织就而成的车辇立于其中,车轴由驷马套缰牵扯,阵势十分气派,此车辇不比魏王的金龙銮驾差多少,自然是宰相魏齐的座驾。苏厉见了那车辇,知是魏齐又抢先了一步,所以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向魏王奏禀的措辞,以望能合纵之策能够一举得成。
“上大夫苏厉觐见--”随着宫人的一声长喝声,苏厉等人一齐步入了魏景湣王的寝宫之内。果见魏齐、须贾等人早已立于魏王卧榻两侧,似乎早已做好了完全准备,以严阵以待苏厉、荆轲一行人。
“下臣苏厉领燕国特使来向大王请奏。”苏厉到了魏王的卧榻跟前,举手抵额而报。
可那魏王听了苏厉的奏报,只在卧榻之上艰难地翻转了身来,随口咿呀了一句,所发出的声音极其细微,细微的仿佛已经被空气折断一般,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有言语要说,却说不清楚,抑或根本就是梦噩之中糊涂了几句话语。不过面上尚有血色,应是并无大碍,想来定是内虚之兆。
“王上昨夜旧疾复发,卧榻在侧,现已难以言语,只怕此刻尚难接见燕国特使。”此时身在一旁的须贾见苏厉似乎一脸迷惑,于是便从旁解释道。
“旧疾复发?昨日晌午时分王上还好好的,太医也已表明王上的病情不日便可康复,怎一夜不见便又病成这副模样了?”苏厉听了须贾的解释,顿时愈发有些怀疑。
须贾一下子被苏厉此问问住了,顿时回答不上来,只好偷偷地斜视了一下魏齐,以望魏齐能够发话替他解围。
“此事事发突然,本相也是刚刚得知,所以才匆匆进宫而来。”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魏齐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他连瞟都没有瞟一下须贾,只用很平常的言语就事论事,似乎就是想告诉众人,这便是事实,容不得半点怀疑。
“昨日的太医哪里去了?快于我传来问话!”苏厉当然不信魏齐的这个借口,因为他深知魏齐此番前来肯定是须贾走漏了消息,才急着赶回宫中,意欲抢先一步先发制人。所以他便高声大喊要传太医,借此验证魏齐的言语。
“太医院的这帮庸才只会见风使舵,尽说些看得见的奉承之语,如今已然素手无策,正在后堂商讨医治的法子。”此时卧榻周围却想起了另一个声音,这声音虽听得十分清楚,但语气上却听上去总觉得阴冷无比,似乎不像活人说话的声音,“我已命这帮蠢材查阅药典,定要救的王上的性命,否则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寝宫半步!”
“这位老先生是?”此时身在一旁的荆轲听得此人说话怪异至极,似乎有些特别,对于魏齐、须贾这些人,他自然能看的出官宦模样,而此人却与众不同,于是不免好奇地向苏厉打探道。
“哦,这位是王上所拜的太傅,博学多才,能辨日月星昼,且尽言天事,人称‘谈天衍’,亦为天衍先生。”苏厉听身旁荆轲无意间问起,便随口作答了起来,而且言语间对那天衍先生颇为敬服。
“既然太傅费心为此事操劳,那王上的病情就拜托天衍先生了。”苏厉回答完荆轲的问话,便朝那天衍先生毕恭毕敬道。
“苏大夫但且宽心,老夫自会全权盯紧此事。”谈天衍随即向苏厉保证道,且言语之间颇有利锐之气,竟连魏齐也不及此。
“既然今日王上不宜接待燕国特使,那就暂由本相代为迎候,但不知几位如何称呼?”魏齐见苏代亦认同谈天衍的话语,便将魏景湣王医病之事暂且搁下,接着打听起荆轲一行人来。
“哦,在下荆轲,奉燕王之命,前来魏国共商合纵拒秦大计。”荆轲听了魏齐的问话,连忙自我介绍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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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寻成蟜南凰三助天乾子 相魏君魅影夜惊杜三娘 中下下
85_85155“哦,原来是荆特使,失敬失敬,”魏齐虽然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年轻人,也从未听过他的名号,所以料定此人根本不在燕国的王侯大夫之列,不过个无名小卒罢了,但出于应有的礼仪,他还是表面显得对荆轲有些尊重,言语之间随意敷衍了几句,便随即转向他人问道,“那这几位是?”
魏齐所指的那几人自然是盗昇、朱亥、毛允、薛伦、公输蓉、杜三娘、地坤几人,尽管信陵四客曾经是魏无忌的门人,然则像魏齐这般只看对方身份名望的人,当然不会在意一些江湖门客,所以即便曾有一面之缘,也早都抛诸脑后了。
“这位是盗家盗昇大侠,这位是朱亥朱将军,这两位是足智多谋的毛公和薛公。”荆轲一一向魏齐介绍这信陵四客,顺便给他们每人冠以了说得过去的名头。不过这信陵四客可是识得眼前这位魏齐大人,正是此人曾经逼的他们的主子郁郁而终,所以当荆轲介绍到他几人时,他四人便假装东张西望,脸上一股目中无人的冷漠神情,全然不曾理睬那魏齐。
荆轲当然知道他们为何会显出这般表情,于是便赶着快点跳过他们四人,接着向魏齐介绍道:“这位是我得师兄地坤,这位是公输家大小姐公输蓉,而这位便是女中豪杰杜三娘…”荆轲一一向魏齐介绍道,被他点道的几位也都纷纷向那魏齐简单作了个揖,以示江湖之礼。
魏齐当然毫不在意这些江湖之人作何反应,只不住地点头略过,待荆轲刚刚介绍完毕,便立刻接上话语道:“几位自燕薊远道而来,途中定是舟车劳顿,今日先且至馆舍休憩一番,至于合纵拒秦一事,待明日朝堂之时再做商议。”
众人听了魏齐的这番推脱之辞,早就没了兴致,只待荆轲一声应道,便默不作声跟着荆轲和苏厉退了出来,回馆驿休息去了。
但是也许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荆轲匆匆向魏齐简单介绍众人之时,榻前有一人的眉心微微一颤,似乎对荆轲的简单的言辞颇有触动,只是这阵触动一闪而过,快的连雷电也不及消逝,他便已恢复了之前的坦然自若的神情。这个细微而极速的变化,却连一向观察入微的荆轲也全然没有在意,而正是这个细微的变化,触动的将是一场可怕的杀意。
魏大梁的夜晚比起燕薊来,似乎要显得更加恐怖和凄凉。或许是当年庞涓与孙膑的马陵之战让魏国的诸多冤魂埋在了异国他乡,所以每每到了夜半时分,都会听得有一阵阵凄惨的哀嚎从远处飘扬而来,仿佛是在寻找他们各自的归宿。这阵可怕而恐怖的声音让大梁城内的所有活物都不敢有半点不规的举动,就连街上的夜犬也不敢私自吠扬,生怕惊动了这些可怕的冤魂,而惨遭索命。
而此时,魏国的馆驿之内自然也不例外,也有那阵阵哭声随风而来。盗昇虽说平时油嘴滑舌惯了,但是听得这些可怕的哭声,也被惊吓的不轻,直把在馆驿喝的那些水酒都惊醒了,于是他便早早地熄了油烛,直钻入被褥之中不敢大声喘气,时不时还能听得被褥中发出些哆嗦的声响来。而朱亥、毛允、薛伦、地坤这些人还算好些,毕竟堂堂七尺男儿,要比那胆小如鼠的盗昇受得起惊吓些,只不过想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各自熄了烛火,兀自睡觉去了。
而在馆舍的对面便是女眷休憩的厢房,公输蓉因是过惯了日落而息的闺房生活,所以便早早地睡下了,唯有杜三娘习惯了江湖生涯,想当初在杏花客栈卖酒之时,此刻正是宾客喝酒猜拳取兴的大好光景,所以此刻仍未入眠。自是独自一人整理些随身携带的行头,顺便将平日里不慎划破的风行衣缝缝补补,以备来日之需。
青竹灯灯光昏暗,杜三娘便凑近了灯烛,仔细摆弄着针线,虽说她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侠,但手工活却不亚于大家闺秀。
忽而一阵阴风破窗而入,直把窗栓子都掀了起了,只听“哐当”一声,这阵阴风拂过,那青竹灯本就微弱残喘,怎经得起这阵猛烈的阴风,便一下子熄灭了,只留下一丝残存的青烟随风飘散,很快便没了踪影。
没有了青竹灯的灯光,窗外昏暗的月光便穿透那窗纸,撒落了屋内一地。
杜三娘起身前往窗台,将窗栓重新栓的牢固,便回到座位,正欲重新掌灯缝衣,忽而她觉得一阵冰凉的气息直冲身后而来,脖颈之处顿时禁不住此寒意,不由得寒毛皆立。
三娘毕竟行走江湖多年,不用转身细看便也知道这绝非是夜风扫过的感觉,而是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她只一招探囊取物,一个箭步便钻入那床榻之上的被褥之中,随后轻身一个翻滚,便悄悄从被褥底下滚到了床底,随即屏息静气,以听周围动静。而就这一招之内,她已从枕头底下顺手取出了她的贴身兵刃——旋云钩。
杜三娘这招以静伺动的做法,便是江湖上惯用的招数,此法既可以利用虚掩的被褥躲避来犯之敌的杀招,又可借此机会探对方一个虚实。
可是屋内除了一阵寂静,便再无其他可疑的动静。
魏大梁上空漂浮的鬼哭狼嚎声忽远忽近,时不时也透入到了这一片寂静的屋内。
“莫不是我过于多疑了?”三娘稍待了片刻,却未曾听得屋内有半分变化,随即心中暗自泛起这样的疑问来。
杜三娘心里寻思着,于是便轻轻挪动了躯体,只从床底下露出半个眼睛来,意欲一探究竟。可熟料当她探出半个头颅来之时,隔着那半丈床幕,却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立于床前!
那身影一丈长发开散,直披落到腰间,浑身白袍裹身,就连脸面和四肢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之色,可奇异的是,那道身影并非落地深根,而是悬浮于半空之中,这般离奇的身影,若非鬼魅又会是何物?!
杜三娘虽行走江湖多年,然则见到此般可怕的身影尚属头次,所以不禁心头咯噔一怔,手中旋云钩反手一转,便从床底直划破了床前的那道幕布,直把那幕布之后的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也横贯出一条透明的口子!
杜三娘向来不信鬼神,所以她即便看到如此诡异的身影,也不会相信是什么冤魂野鬼,这一钩便是要看看那对方如此装神弄鬼却是何来路。可令她匪夷所思的是,这一道身影却丝毫不躲避,直让她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将他一劈为二!
身影虽然被硬生生地截断了,奇怪的是,却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这难道真是冤魂鬼魅的身影?!
杜三娘心中一阵紧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可就在此时,那道被截成两端的身影却四下里开散了开来,而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影的深度也逐渐淡化,显现出来的是身后的一道道房梁。
魅影术!
杜三娘脑海里一下子竟闪现出这三个字来,能拥有这三个字的人她从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过。
传说见得了这道鬼魅般的身影,便是阎王显了真身,也就是说你的死期到了。
果然,随着那道魅影的逐渐消散,杜三娘已经感到了一股气息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脸颊,这股气息显然并非鬼魅吐露出来的气息,但却像寒冬腊月冰凌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那般冰冷。
探到了这股气息,可以说即便不死那也是只剩下半条命了,但杜三娘还是想做一番抵抗,因为她毕竟是位不屈不折的江湖女侠。女侠天生就有一股子韧劲,这股韧劲常常告诉她们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去。
杜三娘随即从床底翻身而出,双手挑动指尖的旋云钩,只见两道明光闪过,那两道钩子的残影依旧,可是钩刃却已贴着三娘自己的身后抹了过去,直朝那股冰冷的气息划去。
“咯噔”一声,声音极其沉闷,那是刀刃扎在了木质类东西之间所发出的一阵闷声。显然,那双钩是扑了个空,只钩住了卧榻的床脚。三娘随即右手中指用内劲一扯,急着想拔出那已被钉牢的旋云钩,可熟料不但扯不出身后的那把旋云钩,反而脖颈之处已被一钩般的利爪掐住了颈动脉,那股冰寒之气一下子透过颈动脉中流淌着的热血,让杜三娘一下子化作一尊泥塑一般,丝毫动惮不得。
杜三娘已是栈中之兽,笼中之鸟,随时将成为对方的爪下亡魂。
“你到底是谁?”杜三娘自知已是回天乏术,但她不甘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发出了最后一句问话。
那个身影只在背后恶狠狠地吐露出一口气,十分断然道:“冤魂野鬼,特来找你索命之人。”
杜三娘听了此话,心中不禁一怔,因为这句话,她脑海里一下子闪现过的人太多了,有的甚至早已记不清面目样子来。早在她在杏花客栈之时,便是时常暗杀过往暂住在客栈之内的不义商贾和江湖恶人,所以她的仇家多如牛毛,一时之间哪里还细数的清楚。如今既然寻仇之人找上门来,便当是一命还一报了。
“阁下果真不愿让三娘死个明白吗?”杜三娘虽已从容赴死,但是依然不忘最后问这一句,因为死的不明不白,是江湖之人的耻辱。
“也罢,你为女流之辈,我也不想占你这便宜,既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那身影至终还是松了口吻,轻轻道,“本尊乃…”
“三娘,”那个身影本想以随意吐露的几个字来满足杜三娘的最后一个愿望,可是他刚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却明明能发现除了这三个字的嘶哑声音之外,尚有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那音阶清脆而干净,如轻摆的风铃一般继续探问道,“三娘,你睡了吗?”
“我还没睡,有事吗?蓉姑娘。”杜三娘随即便接了门外之人的问话,她听得出对方的声音,知道她是公输蓉。她故意很快地接上话,因为她从这突如其来的寻上门的公输蓉身上找到了一线生机。她在赌,做最后一丝几乎没有胜算的赌注。
那鬼魅影人突然被这门外之人的一句话打破了他已然周划好的情形,而杜三娘的这一句回答也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于是他心中犯了一阵犹豫。当然以目前的情势,他可以选择杀死杜三娘,但必须以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代价。而在此刻这个女人身上暴露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他觉得不值得,所以他犹豫了。
但是他很快便做出了选择,因为像他这样处事需要决绝的人,过多的犹豫是大忌。
“吱嘎—”这个是推门而入的声音,可是进门之人或许并未注意其实这个也是破窗而出的声音。只因为推门的声响盖过了这轻微的推窗声,所以她不会注意。
“三娘,我见你屋内灯烛都灭了,还以为你睡着了。”公输蓉刚进了门,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屋内站着一个身影,俊佻消瘦,便知那是杜三娘,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杜三娘却要站在这黑灯瞎火之中纹丝不动,便又随即追问了一句,“三娘,你这是在干嘛?”
杜三娘并未急着作答公输蓉的问话,只回头看了看那还在风中摇晃的窗柩,淡然笑道,“呵呵,若不是蓉姑娘你这一声凭空而至的问话,只怕过了今晚,你便再也见不得活生生的杜三娘了。”
“三娘此话何意?”
其实公输蓉只是今晚难有睡意,本是想来找杜三娘叙叙话的,突然停了三娘有这番言语,时有不解,便立刻惊疑道。
杜三娘不紧不慢从地上捡了火折子,走到青竹灯前重新掌起了灯火,摆手示意公输蓉坐定之后,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公输蓉。
公输蓉听罢,背心里一阵虚汗透背而出,竟把全身的香襟都浸透了。
魏大梁果然是个繁杂幽僻之地,第一个夜晚便如此让人不得安宁,那以后还会有什么蹊跷诡异的事情发生,她们更加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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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寻成蟜南凰三助天乾子 相魏君魅影夜惊杜三娘
85_85155待翌日公输蓉将杜三娘遇到鬼魅影人的事情向荆轲、盗昇、朱亥等一行人说了之后,连连叫这群平日里逞强斗勇的男客也不禁暗自吃惊。
“竟有如此之事?”他几人听完之后,盗昇反应最大,也最快,因为他本就这性情。
“想不到弈剑盟树敌如此之快,我等才到魏国一日,秦贼中便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毛允紧接着点头而道。
“我看未必是李斯手下的人,若是他要对我们弈剑盟的人动手,为何偏偏挑了三娘,而不是盗昇,朱亥呢?”薛伦听了却是摇了摇头,独自捋着长须,似有疑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盗昇武艺高强,他们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才未敢对我下手。”那盗昇倒生的脸皮深厚,这会面对薛伦的疑问,却有编出个这般滑稽的理由来。
这边毛允、薛伦、地坤还有荆轲一听,禁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而杜三娘、公输蓉那边,虽说是女流之辈,嬉笑怒骂不好太过喜形于色,但也忍不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原本惊异悚然的气氛却被盗昇这一句自以为是的话语给搅翻了个来。
“你们这般嬉笑,却是又要小瞧于我。”盗昇见众人都对他忍俊不禁,便一个人独自蹲坐在桌椅上,面露闷闷不乐之色。
“呵呵,盗昇兄弟,并非我等要小瞧于你,你既武艺高强,秦贼独自惧怕于你,我看不如这样吧,今晚这女眷的厢房之外,便由盗昇兄弟你来把守,任他什么孤魂野鬼,魅影怪人都怕他不得。”毛允见盗昇如此不快,便起身挪步过去,只一手搭了盗昇的肩膀,好生说道。
“嗯,我看毛公的这个提议不错,你们以为呢?”薛伦得见毛允是准备再找盗昇的笑话,于是便也跟着附和起毛允来,顺便假意装作询问朱亥、地坤等人,好让他们一起帮衬着演演这出戏。
“毛公所言极是。”众人故意伸出大拇指,连连点头夸赞毛允,却不是要夸毛允的这个提议如何想的周到,而是他的这将计就计的捉弄盗昇的办法出的是如何精妙。
“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盗昇一见那众人不约而同的反应,知是大家故意为之,所以直向众人发起了脾气来。
而众人呢?则又是一阵呵呵大笑,并未把盗昇的这般孩子气当真。
“好了好了,诸位莫要再拿盗神兄弟打趣了,”荆轲虽然也面带微笑,不过到底还是身为钜子,知道该节制时需节制,于是便劝阻众人道,“还是想个法子如何保得三娘和蓉姑娘的安全吧。”
众人见钜子出来劝话,便也就此打住,再次陷入凝思之中。
片刻之后,倒是朱亥第一个发话道:“我看不如就让老朱今晚守在女眷厢房之外好了,老朱我倒要看看这鬼魅影人是什么来头。”
朱亥虽是个粗人,但说话行事却很豪爽,粗人?大抵都是喜欢直来直去。
“嗯,再算我地坤一个。我和朱兄弟轮流值夜,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地坤听了朱亥的言语,也便随后跟着一起道。
地坤也是个粗人,所以说话行事也大抵相似。
荆轲刚想认同他二人的自告奋勇,忽然门外一个侍人的声音吆喝而来:“苏大夫到。”
待荆轲等人转身而来,却发现有人已经推门而入,径直而来,那人一身儒雅之气,正是苏厉无疑。不过观其颜面,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荆轲既见苏厉入了他的馆驿,便放下了杜三娘那事,转而向苏厉拜见道:“苏大夫匆匆而来,不知所谓何事?莫非魏王要召见我等?”
可熟料苏厉忽然一声叹息,连连摇头道:“王上的病情却又加重了,昨日还能有所言语,今日便连话都说不出了。特使千里迢迢来我魏大梁商讨合纵大计,偏偏王上这个时候犯此重病,真是愁煞人也!”
“哦,魏王的病严重了?”荆轲听得苏厉连连叹息,心中顿时泛起一阵狐疑。心中暗自思量:昨日见那魏景湣王之时,看他那情形,似乎只是有些虚弱,今日便突然病成了这般情况,岂不让人有感蹊跷?而且偏偏也在这一夜,杜三娘便险些遭了歹人的毒手,若非有人刻意为之,又怎会如此巧合?
“正是啊,可气宫中那群庸医,竟一个个束手无策,只会在那叩首谢罪。”苏厉一边答了荆轲的话语,一边又对御医生出些怒气来。
“那魏相和太傅呢?”此时的公输蓉便看准时机紧接着荆轲的话语一问。
“魏相本就主张自保,如今魏王大病,无人议及合纵之事,他自然坐的淡定。太傅虽日夜看守在魏王身边,可也是只能侍奉在旁,却别无他法。”苏厉听有人问他话语,心中本就急躁,也不问他是何人所问,便随口答道。
公输蓉听了苏厉的答话,眉头微蹙,不过很快便自言自语来:“魏王明明面有血色,却昏迷不醒,我看这并非得了疾病,恐是受了巫蛊之术,犯了失魂症的缘故。”
“失魂症?这是何症?”苏厉一听“失魂症”三个字,自己在魏朝拜官多年,却从未有所耳闻,所以立刻转了头来,想听听身后那个声音以作何解。待他回转过来之时,才发现原来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竟是个腰如细柳,面若朱丹的美艳女子,而那人,仿佛昨日听荆轲介绍过,确是那公输家的大小姐。
“失魂症,乃五行之术中比较阴诡的病症,中了此术之人,却仿佛丢了七魂六魄,虽心脉同常人无异,可偏就是神志不清,行为异常却不自知,言重者则是长卧不起,滴水不进,仿若活死人一般。”公输蓉见苏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定是想知道其中缘由,便不紧不慢地将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姑娘说言却与魏王的病症一模一样,想来必是这失魂症所扰,可这便如何是好?敢问姑娘可有解救之法?”苏厉一听公输蓉的叙述却和魏景湣王当前的症状一模一样,随即便拂起长袖,急着问道。
“苏大夫切莫着急,我家荆公子自幼习得五行之术,对失魂症亦有所研究,所以魏王的病症,或许尚有一救。”公输容一边好生安慰苏厉,一边又以纤纤玉指指向了荆轲,示意苏厉向荆轲求教。
这荆轲方才其实也对公输蓉口中的“失魂症”满心好奇,正寻思着仔细听她讲解,突然公输蓉却把重心一下子转移给了自己,让他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实他自幼原本就是个四处游荡的浪荡子,哪里懂得什么五行之术,又何曾研究过“失魂症”这种匪夷所思的病症,公输蓉这是要赶鸭子上架,逼着自己接下这档子糊涂活来。
可他正欲推脱之际,却见公输蓉柳眉之下的睫毛朝自己疾快地眨了一下,这便是要示意自己按照她所说的行事,所以推托之词刚到嘴边又立刻换了副满腹自通的脸面,随意瞟了一眼侧头转向他的苏厉,故作深沉道:“在下不过略懂皮毛而已,不过苏大夫若是有所求的话,那在下自当尽力一试。”
“荆公子这是哪里话?如今魏王的病连御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自然是指望他们不得,如若公子能够出手相救,他日魏王得已康复,定少不了公子的晋封厚赏。”苏厉一听荆轲愿意救那魏景湣王于危难之际,立刻好言相劝,向他许下一番重诺。
不过此时荆轲的盗昇、朱亥等人一听荆轲居然懂得五行之术,顿时也十分好奇起来,也想看看这其中的热闹。其实莫说盗昇等人不曾知晓荆轲由此能耐,即便与他相处了多年的地坤师兄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于是便听着着众人一起起哄道:“钜子兄弟博采广学,令我等望尘莫及,还望能带上我们一起前去魏王宫闱,也好让我等见识一番。”
“这个恐怕…”荆轲见他几人忽然由此要求,也不太好推脱,毕竟身领钜子之衔,门下弟子既愿一睹风采也算得上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又生怕自己到时演得不好,砸了场子,所以便故意一边支吾着,眼神却朝苏厉斜视过去,意欲让苏厉以王宫禁地不宜人多为由拒绝这帮想要看看自己热闹的弟兄们。
可他哪里知道,他这个斜视却让苏厉一下子会错了意,苏厉只以为荆轲怕担心受王宫礼制的拘制,不敢答应门下众人,便随即一拍胸脯向众人保证道:“诸位但且放心随荆兄弟一起进宫,至于安顿迎礼之事便包在我苏厉身上,若是能救得王上回天,正好也好让大家做个见证,到时一并讨取赏赐。”
“如此甚好甚好。”这诸位但听苏厉有此承诺,便都更加来了兴致,起哄之声随之不绝于耳。
可荆轲却是满心苦笑,一脸尴尬却又不能显现出来,只好陪着众人一起说说笑笑,将内心的苦楚掩饰过去。不过既然公输蓉执意要他冒险一试,必然心中也有些把握,作为提议首纵魏国的军师,他相信不会就此放任自己不管。所以在他皮笑肉不笑的同时,又寻了机会瞟了一眼公输蓉,只见她笑而不语,仿佛确有把握,于是自己内心也便安定了许多。
魏景湣王的病情据太医奏报,已是十分危急,所以苏厉一刻也不敢耽搁,只待荆轲一声应下,便急忙领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魏宫,很快便到了魏王的卧榻之前。
只见在那卧榻之前并行而立的不仅仅再是昨日的须贾、魏齐、天衍等文官,还有更多身着虎贲软甲,头戴鹤翎银盔的统帅将领一字排开,似乎都是一脸焦虑。看来魏王的病情确如苏厉所说不假,不然这文臣武官也不会全然聚齐,以便随时做好王薨立储的准备。
“列位臣工但请相让,且让燕国特使荆轲近于王前,为大王请脉!”苏厉一路领着荆轲闯了宫闱,一边叫开所有围列在魏王两侧的文臣武将,好让荆轲快点为魏王诊脉施救。
众大臣看着苏厉一路火急火燎,慌慌张张,也不敢随意阻拦,都一并让开一条道来,好让那个所谓的特使上前来给魏王治病,只是他们谁也不会相信,连满朝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情,他一个出使道魏国来的使臣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盗昇、朱亥等人跟着荆轲可以这般旁若无人的出入魏国宫殿,自是心中十分畅快,时不时地还打量一下这两旁的臣子,心中洋洋得意地想来:什么王侯将相,如今见了我等江湖之士,还不是一样要靠边站立。
可就当他们暗自得意之时,忽然听得前头有人厉声喝道:“苏大夫,你这领着燕国的使臣直冲王上寝榻,全然目无法纪礼制,难不成是想冒犯天颜吗?”
那人的声音虽声响平平,却是力道十足,言语中威严并出,直响彻这寝榻的周遭。盗昇、朱亥等人放眼望去,却见那人紫绣朝服,头戴玉笄纱冠,正是那魏国的当朝宰相魏齐。魏齐本就是苏厉的死敌,如今见他不分礼制轻重,当然寻这机会喝住他,也好在众百官之前给自己立立威严。
“魏相,老臣这可是为了救大王才不拘礼制领着荆特使一路至此,你却在此万般刁难,万一大王真有个闪失,你担待的了吗?!”面对魏齐的斥喝,苏厉直言相对,毫不退缩,便如他以往和魏齐政见不一的时候一个模样。
“为了救大王?”魏齐显然不相信苏厉的这个全然经不起推敲的解释,双瞳之中闪出又冷又利的光来,直斜视着荆轲而道,“就连满朝御医都已摇头兴叹,难道此人能救得了大王?”
“大王滴水不进,神志不清,然则心脉还在,是受‘失魂症’所累,这位荆兄弟精通五行之术,定然能救得了大王。”苏厉方才听闻了公输蓉对于“失魂症”的见解,犹如精道行家一般,所以自然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
“哦?”苏厉此话一出,一直俯身在魏王身旁的太傅天衍突然举头相望,再次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俊小后生,似有怀疑道,“你竟懂得五行之术?不知可否为老夫略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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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檄兵诏西虬私纵南凰 筑神坛荆轲断破天衍 中上
85_85155他三人不约而同朝发这个字的人望去,而这个人,原本脸上有些粉黛浅妆,本应该显得红晕照人,媚态百生,一副可人的模样。可此刻的她却双眉紧蹙,脸色凝重,一边侧着头附耳倾听,一边手下单竖起一根食指,似乎在指着周围的哪里。这种警觉,便犹如冬日里出来寻觅食物的雏兔,双耳矗立,闻到了猎人的在周围活动的气味一般。
有这般警觉的人,自然是四大杀手之一的南凰重黎,重黎早年以易容术卧底各家各派,不但要有毫无破绽的伪装,还要有识辨万般威胁的敏锐。如今她既然融合到了樊於期几人中,便不在有先前的顾虑,所以她的心思又恢复到了先前心无旁骛的状态。所以只要有任何不协调的氛围在此小客舍中一闪而过,也便逃脱不了她的嗅觉。
而这一阵不协调,不过是方才樊於期在墨砚之上放下的那支毛笔的变化。不错,就在刚才,那支饱蘸墨汁的笔头所滴下的那滴浓墨,不再是很规则的呈圆形状蔓延在墨砚盘中,而是滴下之后立刻分裂成了几道散乱的墨浪刮向了墨砚的四面八方。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作为南凰的重黎,自然懂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蹊跷的变化。
这下滴的墨水是受到了虎啸神功所发出的阵阵声波的脉冲,才会发生这般异于常态的变化。
“呼—”重黎看到了这般诡异的情形,料定定是有人已经在他们的这间客舍外头了,而且来的人并不少。她果断地一口气吹灭了墨砚旁昏黄的火烛,让这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便是要借助这夜幕的帮助,来蒙蔽对方下手的目标。
黑暗固然能很好地作为雏兔的掩护,却也能让自己寸步难行。
他们四人没有了火烛的光亮,便也不敢轻举妄动,全都蹲下身子蜷缩在木桌之下。借着这昏暗的夜色所折射出来的银灰色,他们的目光都贴着窗纸和门缝,仔细查探重黎所感受到的威胁。
夜色的光亮本来就很弱,从门缝里向外看,除了只能看到一条朦胧的缝隙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倘若要想看清对方投射到这窗纸上的剪影,则更是难上加难。
重黎能够疾快地感受到这周遭的危险,是因为她对于这来人太过熟悉了,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果断做出了应对之策。当然,作为墨家八子之首的天乾,也随即从重黎的引导中闻到了这空气中所弥漫的阵阵杀气。
昏暗的屋内,漆黑的桌底,他们四人甚至看不清彼此,但此刻却有一根手指的残影透出了桌底之外,出现在了樊於期和成蟜的眼前。顺着那手指的指向,是一层微微透出灰色的窗纸,但可怕的是,上面竟呈现了一道道一闪而过的轮廓!
那轮廓此起彼伏,稍众即逝,但却连绵不绝。尽管这只是轮廓,但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个人头闪过留下的残影。
天乾给出这样的指引,是想告诉其他三人,这件小客舍已经被人设下了天罗地网。
樊於期和成蟜已然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还在为定下檄兵讨贼的计划而欣喜不已,随即便又陷入这难以脱身的困局之中。
而重黎早就习惯了眼前的情形,所以此刻的她,面色自若,只一直盯着这窗外刺客的动向。可忽然感到肩头受到一丝触动,于是便侧头斜视过去,只见方才天乾伸出的那根手指,此时朝地下指了指,随即借助那银灰暮色的光亮在地上比划出一个“庸”字来。随后那手指反手一转,朝向了天乾自己,而他另一只手掌也跟着一道伸了出来。那手掌微微蜷缩成围笼模样,却留了网开一面的余地,让那食指只在掌心的虎口出顺势划出!
受到天乾暗示的还有樊於期和成蟜,他们三人同时都看到了天乾的这个动作。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显然,他是要他三人暂留此地,他将独自一人冲出门去引开那屋外的那群刺客,而后各自为一路,直奔上庸汇合。
樊於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拍了拍天乾的肩头,以示让他保重,当然,这其中也包涵了对天乾的感激之情。
可是重黎却一把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是怀疑天乾的修为造诣,而是她知道这次来的人非比寻常,即便天乾有天罡凌云扇护体,只怕也难保万无一失。所以她也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来回朝自己和天乾指了一番,而后又顺手指向了窗外。这是要告诉天乾,她要和他一起突围出去。
天乾素知重黎的脾性,决定了的事即便天王老子也奈何她不得,所以也不好再作拒绝,只微微点头的同时,手中的天罡凌云扇已闻气而动,扇尖周围已然布满了战意。
“倏——哐当——”这两个声响几乎是同时发声的,因为天乾和重黎的身法已是到了疾如闪电的地步,只起身一动,便已破窗而出。
窗外的那群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屋内的人不等他们破门而入,却自己冲杀了出来。突入而来的状况,让他们一下子根本来不及多加细想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便也跟着一道追了出去,旋即便消逝在了这夜幕之中。
这饶阳的夜色之所以那么灰白无光,是因为黑夜的骤然变凉让这里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被黑夜的雾气湿气打湿了的路面,开始变得有些泥泞,甚至一脚踩下去就有一种泥牛入海的感觉。
一阵急促的脚尖点地的声响疾速飞驰而过,紧接着的又是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随之而来。
以天乾和重黎的武学修为,本来运足内力,顷刻间飞奔个几十里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他二人本就旧伤未能痊愈,再加上这泥泞的路面十分黏脚,一下子便增加了他们疾驰的难度。所以奔走了几里路,却依然没有摆脱那群杀手的追踪。
“此地已是十面埋伏,几个逆贼还想往哪里走?!”他二人正奔走之际,忽然一阵呼喝声如晴天巨雷一般轰然而至。
这声响,犹如巍峨的大山顷刻间分裂成万道鸿沟时所发出的声响一般,不停地在夜幕之中来回震荡,直震得人的耳膜阵阵疼痛。此人若非有着十足的内力和气劲,声响断不会雄浑如此。
天乾知道自己此刻已是陷入了对方的声脉之中,再行多奔走也是徒然耗费气力,于是脚下便嘎然而至,而后压住胸前的喘息声,镇定自若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何不早早现身?”
“哼哼,几个逆贼还想与深幽墨居作对,岂不是自寻死路?”那声音冷冷笑道的同时,那来人已是伫立在离天乾和重黎三丈开外的高地之上。
由于雾色浓重,那来人魁岸伟健的身躯只留下一个依稀的轮廓,但是从他的身形轮廓上来看,天乾料定此人有着不凡的蛮力。
“阁下口口声声称我为逆贼,且问阁下又是哪路正派人士?”天乾看着那若影若现的身影,定声问道。
“哼,凡是与深幽墨居作对,与大秦作对的人,都是本座要铲除的逆贼。”那来人面对天乾的问话,依然声如洪钟般答道。只是他言语之间把深幽墨居放在了大秦的前面,由此看来,深幽墨居的地位在他心里要比秦国重要,所以天乾断定,此人必然是个江湖中人,并非朝廷士党。
“呵呵,如此看来,阁下也不过是李斯的爪牙罢了,何必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天乾断定他是个江湖之士,便带着一阵讽刺的口吻笑道。
“混账!死到临头还不知讨饶,今日我若不将你卸成八块,就枉为深幽墨居的大虬主!”那人一听天乾此刻还敢嘲笑于他,心中更是一股怒火中烧,提高了嗓门大吼道,手中的青铜斧钺也一并迸发出一股烈火来,似要将天乾吞噬掉一般。
“大师兄,还是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而与之雄浑浓厚的声音相对的则是一股轻柔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低柔,但是却很有韧性。因为她的语气只是在请求,但绝不是在哀求,这就是她的个性,南凰祝融。
“住口!”那来人口中迸出两个简单而明了的字,一下子喝断重黎的话,随即又怒斥起重黎来,“四妹,枉你身为我深幽墨居的四凰主,果然不出钜子师弟所料,竟然私自背叛钜子,背叛墨门!”
那来人的这话一出,便是向天乾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既是深幽墨居的人,又是重黎的师兄,还口称钜子,必然是墨家相夫氏的人无疑了。他此番能出现在此地,正是太皞一直疑心自己的七大护法全遭屠戮是重黎从中作祟,于是当他再次派出重黎来追杀樊於期之时,也安排了那来人尾随其后。并亲自给他下了圣令:若有叛逆之实,毋须通禀,格杀勿论。
不过在天乾断定那来人是相夫氏的人之后,心中顿时随之一怔,因为在天乾的心中,墨家钜子当然只有恩师钜子腹一人,这凭空而来的“钜子”定是谋害恩师、荼毒墨客山庄的那些人!自己当年未能在墨客山庄为恩师分忧,以致墨客山庄毁于一旦,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楚,如今这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心中的一股仇意霍然而起,天罡凌云扇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仇恨,道道突出的扇骨牵连着鹤羽金丝齐发而出,就像佛台前迸出的万道金光。
“原来是你们!”天乾只一句简单的话语,便显现出了内心的全部仇恨,所以未等重黎有所反应,便已闪开身形,驱动扇骨,直逼那来人而去。
“哼,自以为是!”那来人看到天乾杀意已起,尚有空闲吐露话语,显然是对自己颇有把握。
因为他便是深幽墨居四大杀手之一的老大西虬,也就是白虎蓐收,重黎的大师兄。天乾只道他是自己的仇人,却不知道他武功修为的深浅。
西虬当年在武城一战中,凭借自己的独门机关白虎兽协助王翦大破三十万赵军,斩杀了赵国主帅扈辄,可谓显赫一时。后白虎兽为钜子腹所破,亦败于钜子腹之手,所以江湖名声也随之黯淡了许多。可是许多人终究不知道,此人既身为深幽墨居四大杀手的老大,自己的独门绝学自然不是靠那白虎兽为生,而是他独有的虬吼音波功。
只待那天乾天罡凌云扇的几道金光相互交叠错综而来,蓐收已然缓缓从周围的雾气之中吸收真元,他身旁周遭的雾气也随即迅速集聚,而后全部经由西虬的口鼻聚拢道他的体内,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内劲。西虬屛足气息,只看那落日凌云镖离自己尚不足一尺之时,忽而张开口鼻,有如猛虎出啸一般,轰然一声,体内的那股内劲瞬间迸发开来,撞击在了落日凌云镖的镖口之上。
落日凌云镖虽然利落迅速,可终究也经不起这般强大的气流的冲击,顿时一下子全部偏离了它们原来的行进轨迹,朝蓐收的两边分散开来,直落在了泥泞的草地之上。
他的这声怒吼,声动四方,犹如万兽之王在召唤生灵一般,当然也引起了一直追踪天乾而来的那些杀手的注意。这些人原本都是蓐收座下的相夫氏弟子,当然识得蓐收的虬吼音波功,于是便循着声轨追将过来。
待那些人齐刷刷而至,瞬间已是聚集在了天乾和重黎的周围,将他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使得一手如此精妙的扇法,莫非就是墨家八子之首的天乾?”蓐收虽然未曾见过天乾,但作为相夫氏的主要成员,当然听得孟无形当年提起过他来。
“阁下有心了,在下的扇法再精妙,也抵挡不住阁下如此震摄人心的音波功,看来今日我欲报墨家的覆门之仇,是有些一厢情愿了。”天乾手中握着遭受重挫的羽扇,不紧不慢道。
“哈哈哈,天乾,我本以为你这个墨家相里氏的大弟子有多厉害,想不到也如此不堪一击,就凭你这点武学修为,想要报你师父钜子腹的仇,恐怕要等下辈子了。”蓐收见天乾已不再发招,自以为天乾已使劲了浑身解数,不由得好生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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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檄兵诏西虬私纵南凰 筑神坛荆轲断破天衍 中下
85_85155入庙敬请神明乃一国国政之大事,所以诸王宫大臣都兢兢业业,言行丝毫不敢怠慢,这第二日一大早,晨曦尚在,他们便已集合在了太庙之外,以待荆轲前来开坛祭神。
“我说公输姑娘,你这选哪个地方不好,偏偏选的这阴魂盘绕的太庙作为开坛之地。这魏国本就阴气重,天天晚上鬼哭狼嚎的,还来这地方,真是难为我等众兄弟了。”盗昇一大早便按照吩咐捧了个香炉跟在荆轲、公输蓉等人身后一起来到这魏国太庙,只是口中直囔囔那太庙不甚吉利。
“要难为那也是你这胆小鼠辈,可别把我们三个也扯进去。”朱亥奉命手持一把利剑在侧,却听不惯盗昇的言语,便出言反说起他来。而他手中的那把剑,便是荆轲的贴身武器七星龙渊剑,荆轲将此物随他保管,亦是为了情急关头以防不测。
而他口中所述的其他三人,指的便是他自己和毛允、薛伦三人。信陵四客都被派作用途,只因他四人曾有功于魏国,让他几人借此入一次太庙,也算是不枉他几人之前对魏国的功劳了。
公输蓉对信陵四客的这番安排,也算的上是苦心一片了,只因当初他几人入得三厓居之时,公输蓉也深感他们的不幸遭遇,一直默默记在了心中,如今也算是帮他们挽回一点本该属于他们的功德了。
“朱亥兄弟所言甚是,盗昇,你若是不愿来,没人非逼着你来,入太庙本可是诸多文臣武将梦寐以求之事,今日我等市井草莽有幸拜公输姑娘恩赐,能入得一次,已是平生之万幸,还何来那么多聒噪之言?”毛允深知公输蓉的一片苦心,自是心中感激不尽,所以也跟着朱亥一起责备起盗昇来。
“我不过也是说说而已,你们便都当真了。”盗昇见自己随意一句言语反倒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立刻为自己开脱了一句,便默不吭声了。
他们几人刚落下了话音,却见一班文武臣子整顿了衣冠,浩浩荡荡迎面朝自己而来,其中领头的两位便是魏齐、苏厉二人。
“百官俱已列位等候多时,只待荆使发令了。”苏厉一眼看到了前面的荆轲和公输蓉,便立刻举手作揖,言语也恭敬至极。
再看那荆轲,戴冠束发,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皂罗袍,腰间佩玉博带,脚下朱履方裾,俨然一副请神祭鬼的巫蛊相士模样。
荆轲见苏厉如此谦恭,便装模作样,面露高调神色道:“嗯,诸位如此心诚意恭,相信上天定会深受感召而垂怜魏王,让魏王早日康复。”
荆轲的这番装模作样的样子倒也像那么回事,不愧是之前跑惯了江湖的浪子,只是公输蓉在旁一听便听得出其中的虚假,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
“哪里哪里,我等不过是身为人臣的必备之举而已,一切还要靠荆使费心费力。”苏厉听着荆轲的神明之言,立刻又还礼道。
“好说好说,那荆某便要开始登坛请神了,久了只怕会耽误了良辰吉时。”荆轲随手还了礼数,便缓步上前往太庙去了。
只是他走过魏齐的跟前,故意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目光斜视了魏齐、须贾一番,似有轻蔑之意。魏齐因荆轲此刻有祈福重任在身,也只能隐忍于他,于是便随即施礼低首,以示虔诚。须贾但见魏齐也如此隐忍,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只能随魏齐一起作揖低首,行色唯唯诺诺。
其实荆轲此举是令有他意,他早料到身后那几位可不曾会买魏齐、须贾的帐,所以借了这个机会给他四人出一口恶气。
果然,自盗昇经过他二人处,故意将冒着炉烟的香炉在他二人跟前停顿片刻,只让那烟雾在他二人跟前缭绕了一番,直把魏齐和须贾呛得眼泪鼻涕直掉,口中咳嗽声不断。
那盗昇刚刚经过,毛允则紧随其后,他手中拿的则是一根长杆,杆上插有鸡羽,是为祈福之时作那风信所用。然则当他经过魏齐、须贾二人之前时,则又故意将那长杆横了过来,好在魏齐、须贾反应快了些,才低头躲了过去,否则便差点打了脸上个正着。
那须贾受了这般调戏,心中正要窝火,正提了手指准备开口指责,可身旁的魏齐又一下子把他拉扯住,按住他的头再像刚才那样俯身低了一次。
原来在毛允之后的便是朱亥,朱亥手中拿的可不是什么长杆这种只是取取风信用的物什,而是一把能顾取人性命的利剑,他这一横,若是不及时躲开,则搞不好是要掉了脑袋的,所以魏齐方才才会在自己低首的同时,将那须贾狠狠地按低了头。
而这最后一人,则是手捧牺牲祭品的薛伦。薛伦本也是个儒雅谋士,所以自然不会像前三位那般行事粗鲁,不过为了报答他的旧主魏无忌的知遇之恩,他也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以示心中不平。
须贾被他四人这般一一戏弄,本欲大发雷霆,怎奈身旁的魏齐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微微摇头,以示他隐忍之意。魏齐毕竟在朝多年,什么时候该有所作为,什么时候不能为,他自是心中十分清楚,所以才能屹立魏朝几十年不倒,此番他示意须贾低声下气,便正是城府至深的体现。
这走在前头的荆轲在踱走了几步之后,知道身后的信陵四客定对魏齐、须贾二人有所报复,他估摸着情况已经差不多了,便又故意回首深沉着声音道:“东、西、南、北四方尊者,请速速跟上,否则误了祈福时辰,则要拿你们几人问罪。”
“来了来了。”盗昇一听前头荆轲的口令,知是在召唤他四人,于是便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其他众人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若是要祈福祭神,原本在这太庙中足以,那公输蓉既提议选太庙为设坛祈福之地,又为何选太庙之巅作为开坛圣地?原来这太庙本就是一国的王脉所在,所以一般的王宫大臣,至多不过只能在太庙之外静候,只留君王和几位巫使自行前往,以免人多步杂惊扰了王脉的英灵。如若能再太庙之巅设坛请神,一来则省去了高筑天坛的麻烦,二来则可以避开这些大臣的耳目,即便他们几人在上面装模作样,也无人看的清楚,自然就不会露出破绽。
按照之前公输蓉的嘱咐,上了太庙之巅之后,盗昇、朱亥、毛允、薛伦四人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站定,正中落下的则是魏景湣王的銮驾。魏王此刻已是昏迷不醒,只由众人抬了上去,卧躺在銮驾之上。而在这信陵四客的外围,公输蓉则让苏厉挑选了二十四位壮士作为神兵,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旗等物,环绕在四周,以作庇佑。稍许片刻之后,这一番浩浩荡荡的阵势算是彻底排开,接下来便轮到荆轲上场按照五行之术的道理,向神明先祖开坛祈佑,以待能化解这魏景湣王的“失魂症”了。
荆轲学了那坊间巫蛊的模样,缓步走入其中,又不断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观瞻了一番,随后抬起右手,不断捻动五指,而两只眼睛则以呈半睁半闭之状,似有所领悟。片刻之后,他忽而解开了自己的束冠,一下子便成了那披头散发的疯子一般,不断穿梭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时而举起薛伦手捧的祭品之中的酒樽,亲自含住一口清酒,又跑向盗昇的香炉那里,朝燃着的檀香扑哧一喷,而后便又拿起朱亥手上的七星龙渊剑,几步冲到毛允跟前,以剑指天,口中念念有词,而双目则看着长杆上鸡羽风信的指示,手上的剑随风信而动。
荆轲的这番巫蛊所用的五行之术倒是使得驾轻就熟,直把太庙之下的文武百官看的目瞪口呆,连连点头称妙。连公输蓉也被他这逼真的架势所折服,若不是行家巫蛊亲自来查验,只怕谁也看不出荆轲那俨若真实的样子却是一番弄虚作假罢了。
荆轲踱步时缓时急,不知不觉手中长剑挥来使去已有了半个时辰。盗昇手上捧的那个香炉只因被荆轲喷了几口清酒,檀香变得更急不易燃烧,直冒起了更为浓厚的层层青烟。台下原本看荆轲耍弄手段祭请神明的众人,见荆轲后面也不过是千篇一律,来回重复之前的动作,便也逐渐失去了兴致,一个个也不再继续多加关注,只站列一旁,久而久之,竟有些倦意起来。
檀香的烟雾掺杂着清酒的酒气,一下子弥漫在了太庙之巅的四周。周围的二十四位壮士闻久了这酒气,也逐渐略有醉意,渐渐虚头晃脑,睡眼惺忪,不知不觉便有人缓缓倒了下去。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如此前仆后继,还没出一个时辰,这二十四人便横七竖八都倒了一地。只留下信陵四客尚在其中,只是烟雾缭绕的太厉害,已经看不清楚他们几人的音容相貌,单单能看到有几个影子便就是了。
太庙之下的群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站的双腿发麻,两脚发软,若是经常领兵出战的将军还兀自好些,要是那执圭掌笏的文臣,已是站立不稳,有的甚至已经偷偷双膝跪地,借助双腿的力道半托着身体,暗自休憩起来。其中自然不乏魏国的当朝太宰魏齐,只因太宰如此,所以群臣也就懈怠了下来,想着法子省些力气,谁也没那个心思仰头去观望太庙之巅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事情了。
太庙之巅已是烟雾缭绕,长杆伫立,风信飘摇,然旌旗、宝盖、大戟、长戈等物已是纷纷不见了踪影,就连踱来跳去的荆轲也没了影子,除了一片呜呜的风声之外,便是一片死寂。
烟雾之中的王辇更是静默无声,因为这上面原本躺着的便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
这半死不活的躯体原本有着至上的权力,可如今的他看上去已经不会对周围的任何人产生威胁,但是偏偏有一道身影却依然不肯就此罢休,飞也似的冲进了这烟雾之中,直奔王辇上的那具躯体。
那人一个箭步便至王辇面前,虽然还不清那具躯体的面目,但是他的手掌已经化作利爪,直取那具躯体的咽喉!
这是阴阳家的独门绝学——幽冥鬼爪。
幽冥鬼爪有十八招,招招致命,这直取魏王咽喉的一招便是其中之一。
可就在那人双瞳之中发出幽灵般的光芒,誓要取定魏王的性命之时,忽然那魏王的躯体犹如游离在水的墨鱼一般,一道黑雾闪过,便没了自己的影子。那人的手掌停在了原本还离魏王咽喉三寸之远的地方,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口中惊呼道:“墨鱼自蔽!”
不错,这招能瞬间化解敌人任何疾驰而来的威胁的招数,正是墨守八式之一的墨鱼自蔽。
那人犹若一尊石像一般呆立在了那里,半晌未曾有过动静,只附耳倾听到身后有人影的晃动声,才冷冷地问道:“阁下是墨家钜子腹的什么人?”
“晚辈是墨家钜子腹的传人荆轲,见过天衍先生。”身后的人影听得他的问话,便自报了身份,正是此次装神弄鬼的燕国使臣荆轲。
“哎呀呀,这就是钜子兄弟你所要钓的大鱼啊?”此时那信陵四客也从烟幕之中穿了出来,盗昇第一个上前,仔细看了看天衍,而后不断点头道,“这不是魏王的太傅吗?嘿嘿,这条鱼果然不小。”
原来昨晚荆轲要他四人当四方尊者之时,盗昇曾有此疑问,当时荆轲并没跟他多作解释,只以“钓大鱼”为托辞隐晦地回答了他。此时盗昇看到了这太傅谈天衍,自然喜不自禁。
“你竟是墨家钜子腹的传人?”那天衍丝毫不理会身旁那个跳来跳去的跳梁小丑盗昇,低沉着声音十分认真地问起荆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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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檄兵诏西虬私纵南凰 筑神坛荆轲断破天衍 中下下
“晚辈不才,蒙恩师看重,推脱再三不得,才受了这钜子之位。”荆轲见天衍好生答道,便也十分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话。
“那钜子腹现身在何处?”天衍又仔细反问道。
“恩师如今已仙逝,只临危将墨家托付给了庸庸之辈荆轲。”
“哦?”天衍听到钜子腹已经过世,似乎有些有些吃惊,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墨家的这个腹老头也算是个人物,想不到这么快就不在世了。”
天衍稍微惋惜之后,又回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荆轲——却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副浪荡子的样子。不过他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子英杰的豪气,这一点天衍也看的清楚。
“你这小子形象虽不及钜子腹十分,不过能有此气度,也算的上是个有天分的后生,钜子腹果然眼光独到。”天衍看着荆轲的样子,随口点评道。
“晚辈自然远不及恩师万分,当然也比不上阴阳家的大掌教威震八方。”荆轲顺口回了天衍的给自己的评价,却有意无意地试探起天衍来。
“阴阳家的大掌教?”毛允、薛伦等人在一旁听荆轲如此说道,不由得都大吃一惊,都把眼神投射到了天衍的身上,细细打量起他来。
“你竟能识得我的真名,果然不可小觑。”天衍面对荆轲的试探,却丝毫不回避,只以言语默认了荆轲的猜测。
“江湖人称‘谈天衍’的人便是能通汇阴阳五行的阴阳家老祖邹衍大师,而邹衍大师早就已经过世,能够接受他的衣钵的人就只剩下如今的阴阳家的大掌教邹爽了,也就是眼前的前辈您了。”荆轲见天衍既已默认,那便随即将自己的一番推断全然说了出来。
荆轲的推论一点不错,眼前的这位天衍先生便是阴阳家现任掌教门人——邹爽。三年前在秦赵邯郸之役中邹爽败给了墨家钜子腹之后,便不再深受王翦的重用。而在王翦受到嬴政的冷落之后,他更是没了用武之地,于是也随之离开了秦国。当时他见魏国正是乱象丛生的时候,料定此处便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借助阴阳术蛊惑魏景湣王,并当上了魏景湣王的太傅。
“邹大掌教既已当上了魏国的太傅,为何不好好辅佐魏王,偏偏要行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如若荆轲所料不错,前天晚上潜入馆驿女舍之中,意图加害杜三娘的人,便也是前辈您吧?”
荆轲的这番话一出口,还未等邹爽解释,便听得身旁的盗昇插口而道:“啊?你这贼天衍,竟然装神弄鬼,意图非礼我墨家的女眷,如此色胆包天,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偷鸡摸狗的市井之徒整日满嘴胡言,小心老夫撕烂你的嘴!”邹爽听盗昇又在旁胡乱臆断,便有些震怒,于是便恶狠狠地呵斥道。
“你…你敢!”盗昇受了邹爽的呵斥,言语间胆怯了许多,但是却依然仗着人多势众道,“这里有我墨家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你有此能耐。”
“哼哼,你看我有没有此能耐。”邹爽连看都没看盗昇,直压低了声音冷笑道。
他这一笑,嘴角边露出的是猎鹰般的狡诈,直看的盗昇心里有些发怵,于是便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躲到了荆轲的身后去了。
“盗昇兄弟误会了,我想邹爽前辈并非好色之徒,如此不惜出手要取三娘的性命,只怕是为了复仇吧?”荆轲也不有意给盗昇遮挡,只抬高了嗓音又说道。
“不错!弑徒之仇涉及天伦,不可不报!”邹衍一声厉声简洁明了地肯定了荆轲的推测,也道出了此事的实情。
“三年前你的两名徒弟白无常范无救、黑无常谢必渊在常听十里坡之外死于非命,而当时的涉事之人便是我杜三娘。”邹衍一声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一沉稳老练的声音传了出来,而这声音矜持有度,听着却是女声。
众人转首相望,只见那女子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双目豪气冲天,正是早些年在杏花客栈卖酒为生的杜三娘。
“杜三娘,你终于现身了,上次让你侥幸得脱,今日老夫便要替我那两位九泉之下含冤而死的徒儿讨个公道!”邹爽一眼得见杜三娘,眼中一下子迸出些火花来,言语中带着仇怨的口吻而道。
“哦,原来三娘三年前竟然杀了阴阳老怪的两个徒子徒孙啊。”盗昇听闻邹爽那恶狠狠的话语,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何要夜半深入杜三娘的厢房之内了。
“哼,这阴阳老怪借用阴阳术蛊惑这魏王,已是恶毒歹人一个,想来他那两位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不冤枉。”朱亥接过盗昇的话,在一旁接着说道。
“贼厮敢无礼!”邹爽本就心中填满了怒火,如今又受到朱亥这偏激的话语,哪里还按捺的助,双爪早已在背后运足了真气,此刻已是散发着阵阵杀气,只随着朱亥的这句话,彻底运作了开来。
邹爽口中一句话骂出,宛如地狱幽灵一般的双爪已破口而出,一道爪尖的寒光闪过,直逼朱亥的心脉而来。
幽冥鬼爪既有十八致命招,这招恶虎掏心也是这十八招中之一。此招的凶猛之处便在于运足了气劲顺势而发,就仿佛爆发的火上口一般,威力惊人无比,而取得也是敌手的致命穴脉之一的建里穴。
建里穴,又名黑虎掏心穴,位于脐上三寸之处。虽名为掏心,实则是人体肠胃气穴所在之处,若断了此处的气穴,则等于切断了一个生命体的供给,虽不足以立刻毙命,久则却能致人死地,故名列三十六死穴之一。
朱亥见势不妙,立刻一个闪身后退了几步,意图躲避邹爽的阴寒的鬼爪,谁料这鬼爪粘人至深,直盯着朱亥的死穴不放。当年邹爽便凭借自己的这套狠毒的幽冥爪与钜子腹对战了几十回合而不分胜负,最后终因钜子腹的墨守八式技高一筹而落败。但对于朱亥这等江湖二流士客,阴阳家的掌教若是要取他性命,却也并非难事。
朱亥眼见自己已躲不开那三寸之外爪风的来袭,便挥起了手中的七星龙渊剑挡在自己腹前,以剑身护住建里穴。可他终究不是用剑之人,使起剑招来显得如此笨拙,看那爪风所到之处,便随之舞动以遮左挡右,却老觉得捉襟见肘,迟迟拿不定主意。
剑有剑身,但无剑心,这是用剑之人的大忌。朱亥如此使剑,很快便会成为邹爽的爪下亡魂。
邹爽见朱亥并不精通剑术,不禁嘴角闪过一阵冷笑,忽而一手回转过爪风,扣住朱亥手中的剑身,令一手转过建里穴,直掏朱亥的心窝!
人有其生,必靠其心,这一爪若是落定,可不是断人气穴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却是要立刻断了心脉,顷刻叫人万道血柱喷溅而亡!
邹爽料定,朱亥已是自己爪下的一具尸体,可他单单忘了此刻在场的并非只有朱亥一人。
朱亥本已手忙脚乱,剑身已不受自己控制,忽而感觉臂膀之间有一道内劲从肩头的肩井穴而入,透过自己的臂脉,直到掌心虎口的精灵穴处,那剑身也便也随之一下子挣脱开了邹爽的阴爪,变得运行自如起来。
剑身既在,剑心亦有,此剑已经不是刚才朱亥手中的剑了,而是一柄具有灵气的剑。
那剑瞬间化作旋转如风的剑阵,一下子护住了朱亥的整个心脉。邹爽却是没料到事情竟然变化的如此之快,伸出去的疾如闪电的阴爪还未来得及收住,便遇到了这飞旋的剑阵。
“当”的一声,那是邹爽的阴爪触碰朱亥身前飞旋的剑阵所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朱亥有此剑庇护,幸而有存。在看身前,七星龙渊剑受到幽冥鬼爪的撞击,毫发无损;而邹爽的阴爪受到七星龙渊剑的剑气所破,竟被削去了两节阴爪的爪牙!
“画疆墨守!”邹爽一手捂住鲜血直流的爪尖,忍住疼痛大喝了一声。
不错,这又是墨守八式之一防御招数,当年钜子腹曾用此招与之对决,所以他认得很清楚。他的幽冥鬼爪本来很是阴毒,怎料自己一时大意,却再次败在了此招之下。好在邹爽当时认得此招,所以收的也快,所以那爪牙不过是指甲尖被削去了一截,并无伤及关节经络,只从指甲间留了点血,无甚大碍。
而使出这招的人自然是墨家新任钜子荆轲。
荆轲方才见朱亥命悬一线,于是立刻俯身冲了过去,以画疆墨守的内力从朱亥的肩头灌入,以驱动七星龙渊剑护住了朱亥的性命。
“邹大掌教得罪了,朱亥兄弟乃本门门生,在下趁掌教不备,迫不得已出手相救,冒犯了掌教,还请邹大掌教多多包涵。”荆轲既救了朱亥,又伤了邹爽,此刻立即抱拳以施江湖之礼,假意向邹爽致歉道。
“哼,跟那钜子腹老匹夫一样的酸儒模样,”邹爽鼻孔了哼出了一声,低沉着声音道,“不过你的墨守八式倒一点也不弱于那老匹夫,他能传位于你这般有天分的徒弟,也算是他修来的福分了。”
“邹前辈过奖了,荆轲所学不过恩师的皮毛而已。”
“哦?是么,那本座倒要看看老匹夫的皮毛有多深厚!”邹爽一听荆轲这话,心中极为不快,他本是阴阳家一代掌教,自然不能在这年轻的后生跟前丢脸,所以这边话音刚落,又分身直逼荆轲而去。
阴阳家所遗留下来的绝学中除了幽冥鬼爪名满江湖之外,还有更为可怕的魅影分身术。此术虽然内劲并不刚猛,但却以轻快的身法独树一帜,快如电、疾如风,这便是这套魅影术的最大特点。
既然为快,却快到那般境地?只怕仅仅靠一个人的肉眼视觉已经分辨不清他的真身了,所以一般走江湖的人常常会误以为这是什么诡异的分身术,其实是疾快所致。杜三娘当晚看到的那个虚在半空的魅影正是使用了此招。
更为可怕的是,这套身法虽快,行动起来却又悄无声息,令人防不胜防。
当年邹爽的两个徒弟黑白无常所修炼的便是这魅影分身术,邹爽作为他二人的师尊,其修为当然不在他二人之下。
魅影分身术本不刚猛,但若是以这疾快的身法配合幽冥鬼爪,这便是疾快与阴毒的结合,取人性命只在眨眼之间。
他方才那分身朝荆轲的一逼,假影只浮现在了荆轲的眼前,但真身却已闪到了荆轲的身后,另一只手的爪尖已闪出寒光,直取荆轲后心的厥阴俞穴而来。
此穴属于经脉中的足太阳膀胱经,一旦被重伤,则可使心肺俱破,立即毙命。
荆轲既知对手乃是阴阳家的大掌教,自然不敢有所松懈,邹爽的这招前诱后功,他早已知道不能再单单用视觉去判断此招的凶险了。
他虽然在眼前三尺开外看到了邹爽的身影朝自己逼来,但却分明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从身后穿了过来。原来那股血腥的味道便是刚才邹爽被荆轲七星龙渊剑所伤的左手爪尖,此刻却出卖了邹爽的真身所在之处。
荆轲既知邹爽已在身后,便随手舞动手中的龙渊剑,双指朝剑柄处一弹,那剑便朝身后转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抵住背心上的厥阴俞穴。
邹爽未料及荆轲反应竟如此之快,瞬间居然能识破自己的魅影分身术,知道自己此番偷袭必不能成,于是只好将右手爪尖撞击了下背心处的剑身,只听“叮”的一声,随身一个箭步退了回去。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邹爽偏就不信荆轲能挡住他连番进攻的幽冥鬼爪。他退出之后,稍微重新调匀气息,便又冷叫一声,再施展招数开来。而那冷叫的声音似银针锋芒一般的尖锐,直听得人浑身发怵。
幽冥鬼爪的这招有尖锐的气势作映衬的招数叫做阴魂不散,是十八招中最为凌厉的三招之一。
他的爪风一下子便缠绕在了荆轲的周围,誓要生吞活剥了荆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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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檄兵诏西虬私纵南凰 筑神坛荆轲断破天衍
85_85155入庙敬请神明乃一国国政之大事,所以诸王宫大臣都兢兢业业,言行丝毫不敢怠慢,这第二日一大早,晨曦尚在,他们便已集合在了太庙之外,以待荆轲前来开坛祭神。
“我说公输姑娘,你这选哪个地方不好,偏偏选的这阴魂盘绕的太庙作为开坛之地。这魏国本就阴气重,天天晚上鬼哭狼嚎的,还来这地方,真是难为我等众兄弟了。”盗昇一大早便按照吩咐捧了个香炉跟在荆轲、公输蓉等人身后一起来到这魏国太庙,只是口中直囔囔那太庙不甚吉利。
“要难为那也是你这胆小鼠辈,可别把我们三个也扯进去。”朱亥奉命手持一把利剑在侧,却听不惯盗昇的言语,便出言反说起他来。而他手中的那把剑,便是荆轲的贴身武器七星龙渊剑,荆轲将此物随他保管,亦是为了情急关头以防不测。
而他口中所述的其他三人,指的便是他自己和毛允、薛伦三人。信陵四客都被派作用途,只因他四人曾有功于魏国,让他几人借此入一次太庙,也算是不枉他几人之前对魏国的功劳了。
公输蓉对信陵四客的这番安排,也算的上是苦心一片了,只因当初他几人入得三厓居之时,公输蓉也深感他们的不幸遭遇,一直默默记在了心中,如今也算是帮他们挽回一点本该属于他们的功德了。
“朱亥兄弟所言甚是,盗昇,你若是不愿来,没人非逼着你来,入太庙本可是诸多文臣武将梦寐以求之事,今日我等市井草莽有幸拜公输姑娘恩赐,能入得一次,已是平生之万幸,还何来那么多聒噪之言?”毛允深知公输蓉的一片苦心,自是心中感激不尽,所以也跟着朱亥一起责备起盗昇来。
“我不过也是说说而已,你们便都当真了。”盗昇见自己随意一句言语反倒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立刻为自己开脱了一句,便默不吭声了。
他们几人刚落下了话音,却见一班文武臣子整顿了衣冠,浩浩荡荡迎面朝自己而来,其中领头的两位便是魏齐、苏厉二人。
“百官俱已列位等候多时,只待荆使发令了。”苏厉一眼看到了前面的荆轲和公输蓉,便立刻举手作揖,言语也恭敬至极。
再看那荆轲,戴冠束发,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皂罗袍,腰间佩玉博带,脚下朱履方裾,俨然一副请神祭鬼的巫蛊相士模样。
荆轲见苏厉如此谦恭,便装模作样,面露高调神色道:“嗯,诸位如此心诚意恭,相信上天定会深受感召而垂怜魏王,让魏王早日康复。”
荆轲的这番装模作样的样子倒也像那么回事,不愧是之前跑惯了江湖的浪子,只是公输蓉在旁一听便听得出其中的虚假,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
“哪里哪里,我等不过是身为人臣的必备之举而已,一切还要靠荆使费心费力。”苏厉听着荆轲的神明之言,立刻又还礼道。
“好说好说,那荆某便要开始登坛请神了,久了只怕会耽误了良辰吉时。”荆轲随手还了礼数,便缓步上前往太庙去了。
只是他走过魏齐的跟前,故意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目光斜视了魏齐、须贾一番,似有轻蔑之意。魏齐因荆轲此刻有祈福重任在身,也只能隐忍于他,于是便随即施礼低首,以示虔诚。须贾但见魏齐也如此隐忍,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只能随魏齐一起作揖低首,行色唯唯诺诺。
其实荆轲此举是令有他意,他早料到身后那几位可不曾会买魏齐、须贾的帐,所以借了这个机会给他四人出一口恶气。
果然,自盗昇经过他二人处,故意将冒着炉烟的香炉在他二人跟前停顿片刻,只让那烟雾在他二人跟前缭绕了一番,直把魏齐和须贾呛得眼泪鼻涕直掉,口中咳嗽声不断。
那盗昇刚刚经过,毛允则紧随其后,他手中拿的则是一根长杆,杆上插有鸡羽,是为祈福之时作那风信所用。然则当他经过魏齐、须贾二人之前时,则又故意将那长杆横了过来,好在魏齐、须贾反应快了些,才低头躲了过去,否则便差点打了脸上个正着。
那须贾受了这般调戏,心中正要窝火,正提了手指准备开口指责,可身旁的魏齐又一下子把他拉扯住,按住他的头再像刚才那样俯身低了一次。
原来在毛允之后的便是朱亥,朱亥手中拿的可不是什么长杆这种只是取取风信用的物什,而是一把能顾取人性命的利剑,他这一横,若是不及时躲开,则搞不好是要掉了脑袋的,所以魏齐方才才会在自己低首的同时,将那须贾狠狠地按低了头。
而这最后一人,则是手捧牺牲祭品的薛伦。薛伦本也是个儒雅谋士,所以自然不会像前三位那般行事粗鲁,不过为了报答他的旧主魏无忌的知遇之恩,他也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以示心中不平。
须贾被他四人这般一一戏弄,本欲大发雷霆,怎奈身旁的魏齐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微微摇头,以示他隐忍之意。魏齐毕竟在朝多年,什么时候该有所作为,什么时候不能为,他自是心中十分清楚,所以才能屹立魏朝几十年不倒,此番他示意须贾低声下气,便正是城府至深的体现。
这走在前头的荆轲在踱走了几步之后,知道身后的信陵四客定对魏齐、须贾二人有所报复,他估摸着情况已经差不多了,便又故意回首深沉着声音道:“东、西、南、北四方尊者,请速速跟上,否则误了祈福时辰,则要拿你们几人问罪。”
“来了来了。”盗昇一听前头荆轲的口令,知是在召唤他四人,于是便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其他众人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若是要祈福祭神,原本在这太庙中足以,那公输蓉既提议选太庙为设坛祈福之地,又为何选太庙之巅作为开坛圣地?原来这太庙本就是一国的王脉所在,所以一般的王宫大臣,至多不过只能在太庙之外静候,只留君王和几位巫使自行前往,以免人多步杂惊扰了王脉的英灵。如若能再太庙之巅设坛请神,一来则省去了高筑天坛的麻烦,二来则可以避开这些大臣的耳目,即便他们几人在上面装模作样,也无人看的清楚,自然就不会露出破绽。
按照之前公输蓉的嘱咐,上了太庙之巅之后,盗昇、朱亥、毛允、薛伦四人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站定,正中落下的则是魏景湣王的銮驾。魏王此刻已是昏迷不醒,只由众人抬了上去,卧躺在銮驾之上。而在这信陵四客的外围,公输蓉则让苏厉挑选了二十四位壮士作为神兵,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旗等物,环绕在四周,以作庇佑。稍许片刻之后,这一番浩浩荡荡的阵势算是彻底排开,接下来便轮到荆轲上场按照五行之术的道理,向神明先祖开坛祈佑,以待能化解这魏景湣王的“失魂症”了。
荆轲学了那坊间巫蛊的模样,缓步走入其中,又不断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观瞻了一番,随后抬起右手,不断捻动五指,而两只眼睛则以呈半睁半闭之状,似有所领悟。片刻之后,他忽而解开了自己的束冠,一下子便成了那披头散发的疯子一般,不断穿梭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时而举起薛伦手捧的祭品之中的酒樽,亲自含住一口清酒,又跑向盗昇的香炉那里,朝燃着的檀香扑哧一喷,而后便又拿起朱亥手上的七星龙渊剑,几步冲到毛允跟前,以剑指天,口中念念有词,而双目则看着长杆上鸡羽风信的指示,手上的剑随风信而动。
荆轲的这番巫蛊所用的五行之术倒是使得驾轻就熟,直把太庙之下的文武百官看的目瞪口呆,连连点头称妙。连公输蓉也被他这逼真的架势所折服,若不是行家巫蛊亲自来查验,只怕谁也看不出荆轲那俨若真实的样子却是一番弄虚作假罢了。
荆轲踱步时缓时急,不知不觉手中长剑挥来使去已有了半个时辰。盗昇手上捧的那个香炉只因被荆轲喷了几口清酒,檀香变得更急不易燃烧,直冒起了更为浓厚的层层青烟。台下原本看荆轲耍弄手段祭请神明的众人,见荆轲后面也不过是千篇一律,来回重复之前的动作,便也逐渐失去了兴致,一个个也不再继续多加关注,只站列一旁,久而久之,竟有些倦意起来。
檀香的烟雾掺杂着清酒的酒气,一下子弥漫在了太庙之巅的四周。周围的二十四位壮士闻久了这酒气,也逐渐略有醉意,渐渐虚头晃脑,睡眼惺忪,不知不觉便有人缓缓倒了下去。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如此前仆后继,还没出一个时辰,这二十四人便横七竖八都倒了一地。只留下信陵四客尚在其中,只是烟雾缭绕的太厉害,已经看不清楚他们几人的音容相貌,单单能看到有几个影子便就是了。
太庙之下的群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站的双腿发麻,两脚发软,若是经常领兵出战的将军还兀自好些,要是那执圭掌笏的文臣,已是站立不稳,有的甚至已经偷偷双膝跪地,借助双腿的力道半托着身体,暗自休憩起来。其中自然不乏魏国的当朝太宰魏齐,只因太宰如此,所以群臣也就懈怠了下来,想着法子省些力气,谁也没那个心思仰头去观望太庙之巅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事情了。
太庙之巅已是烟雾缭绕,长杆伫立,风信飘摇,然旌旗、宝盖、大戟、长戈等物已是纷纷不见了踪影,就连踱来跳去的荆轲也没了影子,除了一片呜呜的风声之外,便是一片死寂。
烟雾之中的王辇更是静默无声,因为这上面原本躺着的便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
这半死不活的躯体原本有着至上的权力,可如今的他看上去已经不会对周围的任何人产生威胁,但是偏偏有一道身影却依然不肯就此罢休,飞也似的冲进了这烟雾之中,直奔王辇上的那具躯体。
那人一个箭步便至王辇面前,虽然还不清那具躯体的面目,但是他的手掌已经化作利爪,直取那具躯体的咽喉!
这是阴阳家的独门绝学——幽冥鬼爪。
幽冥鬼爪有十八招,招招致命,这直取魏王咽喉的一招便是其中之一。
可就在那人双瞳之中发出幽灵般的光芒,誓要取定魏王的性命之时,忽然那魏王的躯体犹如游离在水的墨鱼一般,一道黑雾闪过,便没了自己的影子。那人的手掌停在了原本还离魏王咽喉三寸之远的地方,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口中惊呼道:“墨鱼自蔽!”
不错,这招能瞬间化解敌人任何疾驰而来的威胁的招数,正是墨守八式之一的墨鱼自蔽。
那人犹若一尊石像一般呆立在了那里,半晌未曾有过动静,只附耳倾听到身后有人影的晃动声,才冷冷地问道:“阁下是墨家钜子腹的什么人?”
“晚辈是墨家钜子腹的传人荆轲,见过天衍先生。”身后的人影听得他的问话,便自报了身份,正是此次装神弄鬼的燕国使臣荆轲。
“哎呀呀,这就是钜子兄弟你所要钓的大鱼啊?”此时那信陵四客也从烟幕之中穿了出来,盗昇第一个上前,仔细看了看天衍,而后不断点头道,“这不是魏王的太傅吗?嘿嘿,这条鱼果然不小。”
原来昨晚荆轲要他四人当四方尊者之时,盗昇曾有此疑问,当时荆轲并没跟他多作解释,只以“钓大鱼”为托辞隐晦地回答了他。此时盗昇看到了这太傅谈天衍,自然喜不自禁。
“你竟是墨家钜子腹的传人?”那天衍丝毫不理会身旁那个跳来跳去的跳梁小丑盗昇,低沉着声音十分认真地问起荆轲来。。
...
第二十二章 悉原委蓐收送命 觅高人苏厉引路 下
荆轲怀揣一阵重重的惊奇,轻声慢步走至那年轻人的身后,略微弯腰施礼道:“这位小兄弟,在下远道而来,路过此地打搅了。章节更新最快”
那年轻人起先突然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略微有些惊讶,急忙缓过头上下打量了荆轲一番,随即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却有临危不乱的风范,他只稍微摇了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然后又转过身去,继续朝那“二义塚”跪拜,只待这枯枝燃尽。
“不知小兄弟祭拜的是何人?”荆轲见他对“二义塚”如此恭敬之至,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哪知那年轻人反而微微摇了摇头,双眼盯着那二义塚的碑匾徐徐而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所祭拜之人姓甚名谁,只是奉师祖之命,每逢这个祭日便要来此祭拜。”
“哦?”荆轲一听那年轻人此话更是满心不解,随即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此山之内有个牧牛的前辈常常游玩于此地?”
谁知道荆轲这一问,倒把那年轻人给再次惊着了,他再次从地上跪地而起,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荆轲的上上下下,而后又见他身后背有粗布系带所绑缚的长物,似是长剑一柄,于是便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道:“先生可是从魏大梁一路而来?”
荆轲听了这年轻人的不答反问,顿时也很惊讶,随即道:“在下正是。”
“来此可是要寻觅一位叫做苏代的前辈?”那年轻人见荆轲的回答正和自己的判断,便又紧接着问道。
那年轻人的话句句中的,这让荆轲有些怀疑起来,他也随之打量了那年轻后生一番:眉清目秀,朱唇皓齿,虽是弱冠之年,但却一身气宇轩昂,竟有那牧牛老叟的气度。他一边打量着那后生,一边再次作答道:“在下此来是正了寻找苏代前辈。”
那年轻人得闻自己的猜测唔唔,随即咧开嘴爽朗一笑,对着荆轲抱拳作揖道:“家师今早对我说魏大梁有位客人将会远道而来,前来寻他,命我祭拜的时候多加留意,想必说的便是先生你吧?”
他这一说,着实让荆轲更加惊讶了,想不到这苏代前辈竟有如此神通,远在百里之外,却能这般将事情料得十分精准,岂非神人也?而眼前这位年轻人竟是苏代的弟子,于是立刻朝那年轻人抱拳作揖,毕恭毕敬道:“苏老前辈果然世外高人,荆轲惶恐至极,小兄弟既是苏代前辈的门生,还望替荆轲代为引荐。”
“那就请先生随我移步。”那年轻人见他分外多礼,只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向旁边的羊肠小道示意了一下,便领了头向前走去了。
荆轲本是个不通儒雅文道的登徒浪子,如今被那后生一直叫了先生先生,感到多有不习惯,只跟在后头一番解释道:“小兄弟可别再叫我先生了,荆轲不过是个游走江湖的江湖人而已,我年长你几岁,只管叫我荆大哥就行了。”
“哦,我记下了。”那后生只一个劲地在前面走,丝毫没有回头,只是嘴上答应了荆轲的要求。
而此刻,盗昇等人也是正巧刚刚追及荆轲到了这二义塚,还没有稍作停留,便看见荆轲跟着一位披麻戴孝的小生直径上了山路,生怕他会中了什么奸人的埋伏,所以也不敢有所耽搁,只在百步之外一直跟在荆轲后面,以防不测。
荆轲跟着那后生走了大约半晌功夫,直到这山林幽静了下来,才走到一处极为简陋的茅舍屋前,只是那茅舍显然已被人开垦了出来,田埂之间,众横交错,上面布满了花草和蔬菜,看起来这茅舍的主人一向是自给自足惯了的。而在这茅舍的一旁,还用木栏围起了一个牲口的宿圈,里面有一只年迈的老水牛在悠然自得地咀嚼着草豆扎子。
而在这屋内,却传出了阵阵黍米的清香之味,直把已经饿了一整天的荆轲馋的不断地下咽着口水。
荆轲从这周边的情形判断,估计这茅舍的主人已经归来了,而且还亲手做好了饭食。
“宇宙在乎手,万化在乎身,我自手身用,足以立天地。”正当荆轲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唤,脑子里的思绪也被饿得纷乱之时,忽然听闻那屋内有人在吟诗唱晚,很是一番自在。
“师父,我回来了。”那后生听得了是苏代的声音,便在门外通禀了一声,便要领着荆轲从门而入。
荆轲跟着那后生一起入了茅舍,掀开那靑竹编织而成的帘子,但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叟端坐在食案上座,面前的食案上摆放了诸多菜肴和饭食,一边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黍米,一边怡然自得的笑着。
那老者生的双眼如炬,鹳骨微突,长须飘然。这便是上次游牧的那位老叟,合纵家的嫡传之人苏代了。
这倒是让荆轲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初见自己的恩师钜子腹的样子,不过他和钜子腹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衣着只是粗布麻衣,好似一个乡野之间种地的老头,完全没有一点钜子腹那般威严。
荆轲见了这老叟,立即举手抱拳施礼道:“在下燕国特使荆轲,拜见苏老前辈。”
那苏代只管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食具,用几个陶碗分了桌上食物,竹觥乘了自酿的清酒,却也不看荆轲,只待弄好之后,才不紧不慢道:“少侠早就向苏某介绍过自己了,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苏代此话的意思自然指的是先前在入魏的路上,遇到过这位苏代,却在那时有过一面之缘。
“前辈所言甚是,是荆轲多有赘言了。”荆轲听了苏代此话,连连致歉道。
“少侠既已光临寒舍,何不坐下与老朽一起享用这自酿的酒水,自种的吃食呢?”苏代自说着,便将跟前的那几分饭食分出来一份,推送到了荆轲的跟前。
荆轲还未来得及自表谢意,便听身旁那后生满脸不悦道:“师父竟是这般偏心,我烧火拜祭了一天,才迎来了这要等的人,现在却只给这生人吃,不给自己的弟子吃。”
那苏代一听这后生此话,知他是故意这般说话,于是便呵呵一笑,从手边有小心分出一份饭食来,推给那后生道:“徒儿你又跟我拌嘴了,为师怎会少得了你一份呢?”
那后生一听苏代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直对苏代说了一句:“还是师父心疼我。”说罢,便坐下来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荆轲见他师徒二人这般和睦,不禁心中隐隐有羡慕的感觉,只可惜当年他与自己的恩师钜子腹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便要从此阴阳相隔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些悲凉和遗憾。
“少侠请坐吧。”苏代再次伸手示意荆轲入座,和他师徒二人一起享用晚餐。
荆轲想来既然眼前可以和他二人一起就餐,借这气氛总也能弥补之前的那些遗憾,再加上腹中也正好空虚,所以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便也一起坐了下来。
待荆轲坐定之后,苏代边自饮了一杯清酒,这才扬起目光扫视了一眼跟前的荆轲,眼神却在荆轲身后绑缚的物什那稍作停留,随后又缓缓朝荆轲道:“老夫先前见少侠有此旷世名剑,便知少侠定非泛泛之辈,所以才有意留下那番话语。如今你既能单身一人解了这魏国的忧患,是不负我所望,老朽料你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苏老前辈过奖了,荆轲不过是个市井之徒而已,在魏大梁能够侥幸明断天衍,也是全靠几位随行的同僚指点罢了。”
“呵呵,有夸而不自喜,有功而不独占,其实荆少侠也算得上是当今的佼佼者了,我义弟苏厉能说动魏王暂行合纵之策,想必也是靠你的功劳吧?”苏代见荆轲有一股子青年人少有的谦虚和气度,不由得有些赞叹,随后便又转入了正题。
“苏大夫勤勉合纵之计,早晚必当实行,荆轲自不敢居功。只是荆轲深受燕太子丹所托,身负合纵五国的大任,又恐一人之力微薄,难以胜任,幸得苏大夫有言前辈你乃合纵家苏秦的嫡传门人,若要论合纵大计,可请教于前辈,所以这才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老朽早知我义弟必定会引你前来,只是老朽也是年迈之人,不愿再参与世事纷争,只想独身一人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了。”苏代说出这话,觉得对荆轲似有歉意,所以便又端起食案上的清酒,自饮了一口。
荆轲见苏代毫无出山相助之意,于是心中有些焦急,便又再用恳切之辞道:“风闻合纵始祖苏秦当年为研习鬼谷子先生的《阴符》,不惜悬梁刺股,而后才有合纵拒秦的霸业。前辈既为苏秦始祖的传人,为何要摒弃先祖的志向,放弃谋图天下的宏愿呢?更何况如今强秦当道,黎民处于水火之中,前辈若不肯出手相助,只怕百姓将受暴秦之苦楚啊。”
苏代既听荆轲这番言语,眉头之间的那份和蔼逐渐放了下来,脸色有些凝重起来,他低沉了好一会儿,未有只言片语,只是默不作声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仰天一饮而尽,待放下酒樽之后才缓缓而道:“当年始祖苦心研习鬼谷子先生的《阴符》,悟出其中的精要,而后凭借舌战群雄而纵六国,又计收燕地,成为闻名天下的从约长,衣锦还乡,可谓何等张狂!怎奈人心难测,先有燕王的猜忌,后有齐国的遇刺,最后竟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尸骨不全,又何等凄凉!代虽得始祖嫡传,然则宁愿醉心于这山间野色,亦不愿再过问朝堂之事。”
苏代此话终究还是说出了他多少年隐埋在心底的忧伤,是啊,一代名仕苏秦当年何其风光,最后终未能有善终,身为他的后人,怎不感到悲哀与心死?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苏代不愿出山问世也正是如此。
荆轲听了苏代的解释,这才知道这位老前辈心中的苦楚,自己心中也生出一股痛惜之情,但他本就是来寻求苏代的帮助的,所以自然不会因此而放弃。
他也随着苏代一起端起这食案上的酒樽,举杯对着苏代道:“苏秦始祖的遭遇确实令晚辈痛心不已,晚辈在此一饮此酒,以敬始祖的在天之灵!”说罢,便也仰天一口饮尽。
待他喝完这酒,而后静了许久,才整理好了思绪,再次向苏代说道:“始祖虽未得善终,然其盛名,已流传后世,正如我墨家始祖墨翟所提倡的兼爱非攻的信念一样,虽死亦不后悔。恩师钜子腹更是不惧强秦凌厉,秉承先祖之道,引领墨门对抗秦国的三十万虎狼之师。即便最后粉身碎骨,其浩然正气也将永存于天地之间!”
苏代未曾料到眼前这位后生竟有如此见解和胆识,只听荆轲的话说完,不禁有些愕然,他上下仔细打量了荆轲很久,才清朗着声音而道:“小兄弟一番豪言壮语,果然见解非凡,老朽自愧不如,果然不愧为墨家的后裔。其实墨家墨翟始祖的侠义之道,也常令老朽望尘莫及,暗自钦佩。既然今日你有此言语,老朽定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荆轲听苏代果然言语有些松动,不禁喜出望外,连连向苏代抱拳致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哪知他话音刚落,苏代随即又举起一只右手,连连摆手摇头道:“不然不然,老朽已是垂暮之年,论及争雄天下之事已是力不从心,所以今日能助你者,当另有其人。”
荆轲看着苏代的这副举动,一下子也有些愕然,难不成这苏代老前辈又要自己去寻找另一位高人?于是他便一脸惊疑之色道:“苏老前辈此话何意?”
苏代看着满脸惊疑之色的荆轲,只是呵呵一笑,随即伸手指了指旁边正在吃喝的那位年轻后生道:“能助你者,便是我这徒儿赵武子。”
赵武子?荆轲一听苏代的话,立即又仔细打量了方才一直忽略在一旁的那位小兄弟,只见他一脸稚气,分明还是个未弱冠的孩童。那赵武子见荆轲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口中却依然鼓着嘴巴边吃边问道:“荆大哥,你不吃这人间美食,却一直盯着我干嘛?”
这赵武子的说话言语,分明还带着孩童的幼稚,他却是能相助自己合纵五国的人?
荆轲对此一脸不信。
苏代似乎看出了荆轲脸上的怀疑之意,正要开口说话向荆轲解释一番,却听门外有人大声嚷嚷道:“这钜子兄弟哪里会遭什么奸人陷害,分明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独食来了,众位兄弟如若不信,可自行进来一看!”
...
第二十三章 道旧怨苏代子藏山会客论成败樊於期上庸举事〔上〕
那门外喊话人的声音亦正亦邪,荆轲听得很是耳熟,回转念头一想,只怕是盗昇那一行人也跟着来此了,这才觉醒过来。只怪自己一心要寻苏代,却忘了身后这些跟随他一起而来的众位兄弟了。
他既在苏代处做客,本就知晓苏代老前辈喜好清静,如今听了门外盗昇大声嚷嚷,生怕惊了苏代,于是立刻起身,慌慌张张卷起了帘门,出了内室,直到大堂,口中连连止住盗昇的声音道:“盗昇前辈稍安勿躁,此处乃苏老前辈的安顿之所,莫要惊了他老人家。”
盗昇一见荆轲从内室里跑了出来,直冲自己喊话,便也只好就此打住声响,只是眉头一皱,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低声对荆轲道:“钜子兄弟,不是我盗昇不懂礼数,实乃是这咕咕叫的肚子不争气,只看你们在此吃了好吃的,它才会没个安生。”
荆轲听了盗昇此话,总算明白了过来他为何方才嚷嚷个不停了,再看朱亥、地坤等人,也是面有倦容,脸色苍白,确实饿得不轻,于是连连向众人抱拳致歉道:“众位兄弟辛苦了,都是荆轲的错,今天既然冒昧来苏老前辈处做客,那就随荆轲一起入内向苏老前辈乞些食物来吃吧。”
荆轲说罢,便领着众人一起进了苏代的内室,见了苏代,便引领大家一起向苏代抱拳施礼道:“今日晚辈荆轲携自家兄弟来此叨扰前辈,请老前辈海涵,只是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已是人困马乏,众兄弟也都是饥肠辘辘,还望前辈能施舍些吃食给他们。”
那苏代本是个性格爽朗的老头,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只是呵呵一笑,十分客气地对荆轲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者都是客,区区薄酒,就请坐下一起吃吧。”
盗昇一听苏代既发了此话,哪里还等得及将什么宾客的礼数,一个箭步便冲向前去,抓起那食鼎中的鹿腿,便是眼睛一闭,要张口大吃起来。
可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张口要下去的不是香喷喷的鹿肉,而是“咯噔”一声,只觉牙齿咬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物什,差点没把牙齿给崩掉半颗。
“哎哟哟,”盗昇感受到了牙龈之处的一阵痛楚,以为自己咬到了这鹿腿的骨头了,连忙睁眼细看,这才发现他方才咬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鹿腿骨,而是一根黑黝黝的箸筷。而此时他的身下正坐着一人,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在捂着嘴偷笑。
盗昇仔细看那座上的人形,只是一个毛发尚未长熟的黄毛小子罢了,看他只顾自己偷笑,想必刚才定是他趁机戏弄了自己,于是勃然大怒,口中大喝一声:“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敢戏弄你盗圣爷爷,看我如何收拾你!”
盗昇喝却的声音刚落,手中便运起一股气劲,从手腕处的太渊穴集聚而起,待积攒了足够的内力之后,便反手一转,一招妙手空空,直冲那小子的肩膀而去,意欲抓起那小子好生教育一番。
可他哪里知道,那小子的肩膀却像涂了油一般,滑溜的很,盗昇这一抓不但没有抓住那小子的肩膀,反而扑了个空,却将自己卖了个破绽。他只觉得脚下有一股力道直冲自己的脚踝处冲撞而去,击中的正是他的足三里穴,顿时双脚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这盗昇也算是练过把式的江湖中人,为何被这轻轻一击,便重心不稳而倒?原来这足三里穴是人体腿部足阳明之脉的关键所在,所以一旦被击中,便会脚下麻木,顿时行动不便,所以这才会倒了下来。
那小生看到盗昇扑通一声倒地,顿时自觉心中更为得意,边笑边道:“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违者将会因而制之。你如今不守客家的礼仪,却偏要违道,岂非自讨苦吃?”
那小生得意之色正浓时,却听身边一人厉声而道:“顽徒不得无礼!”
听了此话,他如猎兔见了猛虎一般,立刻收了刚才的得意之色,变得服服贴贴,十分恭敬道:“是,师父。”
这猎兔便是这得意小生赵武子,这猛虎自然就是他的师父苏代。苏代虽疼爱他这位弟子,但是在众多英雄面前,他当然也容不得他随意造次。
苏代呵斥完赵武子之后,随即转首向盗昇致歉道:“老朽教导无方,纵容小子无礼,冒犯这位英雄了。”
盗昇也算的上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江湖了,如今不慎却失手败在这个黄毛小子手里,自然丢尽了脸面,岂能就此作罢?所以他根本没理会苏代的这份道歉,他本想起身再挽回些自己的颜面,可这足三里穴被击了个正着,一时半会儿哪里恢复的过来,他努力挣扎了下,可还是一阵麻木,直不起脚来。
但盗昇可是个天生爱好脸面的人,既然暂时还不了手,但找个借口他还是很在行的,他连连装作十分大方道:“你这黄口小儿,你盗昇爷爷今日未吃半点吃食,正饿得头昏眼花,看在你师父的脸面之上暂且饶你一次,下次你可要长了记性了。”
薛伦见盗昇到了这一步还如此嘴硬,忍不住在一旁笑道:“老盗,我看你还是自己长些记性吧。”
众人听了薛伦的这番话,都强忍着暗自笑了起来。
盗昇被薛伦一下子戳穿了自己的话语,只抿了抿嘴,朝薛伦白了一番白眼,心中十分不快道:“老酒鬼,就知道戳我的脊梁骨。”
“好了好了,我看众位英雄也都饿了,还是端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吧。”苏代此时为了缓和这气氛,又开口宴请道。
荆轲见苏代又主动盛情款待,连忙紧接着他的话道:“多谢苏老前辈盛情,那诸位兄弟就客随主便,自取些东西填饱肚子吧。”
大家听了荆轲的话,这才端坐下来,尽管肚子也十分饥饿,但都是十分有礼地取了些黍米鹿肉蔬果之类的食物,各自享用了起来。
而这些享用美食的人中,却独独少了荆轲没有拿任何东西,这并不是因为这食物不够美味诱人,只是他还惦记着苏代刚才尚未说完的言语,所以还没有心思吃这些珍馐美食。
“老前辈刚才有言要这小兄弟助荆轲合纵,然这小兄弟适才未过弱冠之年,恐怕…”荆轲终于还是藏不住心中的那份疑虑,欲言又止之意尽显。
“恐怕不能助你合纵成功?”苏代早就料到荆轲会有此疑虑,只笑着接过了荆轲的话反问道。
“哼,这荆大哥如此瞧不起人,师父,我才不要跟他去合纵什么五国呢。”赵武子自然也听得出荆轲的意思,于是十分反感道。
“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小兄弟莫要生气。”荆轲连连摆手致歉道,生怕冒犯了眼前这位年轻后生。
苏代看那荆轲这份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又赫然笑道:“荆兄弟可不要看我这徒儿年纪轻轻,但是他对《阴符》中的兵法、神明、圣道等要术已尽然融会贯通,对鬼谷子先生精要的的领悟,并不在我之下,若是能出山助荆兄弟,必能成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荆轲听了苏代此话,先是有些半信半疑,而后仔细看了看这赵武子,见他一副少年英气横竖在眉间,再联想到他之前见到自己的那份少有的镇定自若,也逐渐开始相信了起来。
“师父,徒儿只想陪您老人家在这青山绿水之间颐养天年,那些江湖纷争之事,我才不去。至于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是不稀罕。”哪知那赵武子此刻全然没有想出山助荆轲的想法,一心违逆这苏代的意思说道。
赵武子这番粘人的话语,自然也让苏代于心不忍,毕竟他和赵武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已将这份师徒之情化作亲情一般,所以此刻要将这亲情撕作两半的话,他又怎么会舍得呢?
然而苏代却强忍了这份内心的不舍,脸色也变得极为严肃起来,望着还在撒娇稚气的赵武子,突然很认真地问道:“武儿,你今年多大了?”
赵武子虽然不明白师父突然会问起他这个问题,但是依然十分老实地作答道:“弟子今年业已十五。”
“十五,想不到这一晃已经是十五年过去了。”苏代听着赵武子报出的这个年岁,大有感慨,言语之际似乎藏了一番很深很深的故事。
众人听苏代有此感慨,也一并暂时停下了口中的吃食,都抬头仔细看了苏代那苍老而凝重的脸色,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一旁的荆轲也在他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于是便带众人的疑问一起试探性地问道:“前辈似乎有话要说?”
“既然今天众位英雄也都在此,那老朽便当着我徒儿赵武子的面将这段隐匿了十五年的秘密告诉诸位,希望诸位能助我徒儿一臂之力。”苏代既听荆轲这般问他,便毫不遮掩地对着众人说了这话。
荆轲听了此话立即抱拳致意道:“前辈有话但说无妨,荆轲自当领着众兄弟等尽力而为。”
“多谢荆少侠有此言语,”苏代一边谢过荆轲之后,又转首向赵武子道,“武儿,你可知师父为何每年都要你去祭拜那座没有姓氏的坟塚?”
赵武子一脸迷惑,只顾摇头道:“师父但让弟子去祭拜这荒凉的坟塚,弟子遵照师命行事便是,师父不愿告知,徒儿也不必过问。”
苏代摇了摇头,缓缓而道:“不是为师不想告诉你,而是时机尚未成熟,你可知这二义塚之内所葬者是何人?”
赵武子依然再次摇头道:“徒儿不知,只听这周围的山人说是个什么药王神仙。”
赵武子的回答和荆轲今日听得那樵夫的传闻是一模一样,所以荆轲也相信赵武子所说的话属实。
“呵呵,这天下哪里有什么神仙,”苏代听了赵武子的答话,只连连摇头道,“此二义塚之内所葬之人就是武儿你的救命恩人。”
“我的救命恩人?”赵武子一听此话,更是满脸惊疑道。
“正是,他二人一个叫做公孙杵臼,一个叫做程婴,都是当年晋国的两位忠义之士。当年晋国还未分为韩、魏、赵之时,司寇屠岸贾为了铲除你赵家当朝的权力,将刺杀晋灵公的主谋强加在你赵家的门上,晋灵公不明真相,误听奸臣的谗言,下令诛杀了赵家满门。赵家上下,老幼男女,尽行诛戮,无一幸免,成为震惊当朝的第一惨案。”
“哦?前辈所说可是当年晋朝的赵朔将军的灭门惨案?”薛伦久在酒肆之间卖家,听了苏代此话,自然想起了这个民间传闻来。
“正是,当年赵朔将军一家惨遭灭门,唯一幸免于难的便是赵朔的妻子庄姬。只因庄姬是晋成公的姐姐,所以才有此幸免。而当时庄姬腹中已有身孕,赵朔嘱咐其妻若生女为文,生男为武,但屠岸贾这个狗贼生怕这遗腹子生下来成为自己将来的隐患,所以下令日夜命人监视庄姬,只待孩子临盆,便要即刻除掉。”
“狗贼果然狠毒,连个还未降临的孤儿也不放过!”朱亥听了苏代讲到这里,立即放下手中的食物,勃然大怒道。
“哎,狗贼固然可恶,只是这可怜的孩儿依然没有躲过这场浩劫。”薛伦听了苏代这话,只在一旁摇首叹息道。
“不然,这位英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代听了薛伦的感叹,随即否定了他的话语而道,“当年赵朔将军有两个心腹门客,正是这公孙杵臼和程婴,他二人得知屠岸贾要将赵家的唯一的血脉铲除,立刻商议要将这孩儿生下后带出宫外,躲避这场浩劫。庄姬生产当日,屠岸贾命人前往搜查,庄姬命女仆将这刚出生的孤儿藏于裤裆之中,带出宫外。也许这正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孤儿竟然未有一声啼哭,终于瞒骗过守城门的门卫,交给了公孙杵臼和程婴。”
第二十三章 道旧怨苏代子藏山会客论成败樊於期上庸举事〔中上〕
“可是我听闻这恶徒程婴竟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出卖了公孙义士,将这孤儿的行踪泄露给了屠岸贾,最终连带公孙义士和这孤儿,都被屠岸贾暴尸荒野。难道这众所周知的事情亦会有假?”薛伦在一旁听了苏代的叙述,不禁又满心疑问道。
“哎,天下之人尽知程婴卖主求荣,不惜出卖自己的好友,断送掉那孤儿的性命,殊不知这正是公孙杵臼与程婴为了瞒骗屠岸贾而上演的一套苦肉调包计,却偏偏冤枉程婴义士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苏代连连又摇头叹息道。
“前辈此话何解?”薛伦紧接着苏代的话又继续追问道。
“当年公孙杵臼既知单单将赵氏孤儿抱出宫外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屠岸贾不见了庄姬产下的孩子,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便和程婴商议,将自己的孩子扮作赵家的孩子潜逃,再由程婴假装出卖公孙杵臼的行踪,让屠岸贾带人抓住公孙杵臼和他的孩子。程婴趁屠岸贾自以为祸根已除而放松警惕之时,便悄悄带着赵氏孤儿躲进了这座藏山,待其长大之后好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如此天衣无缝的苦肉计,才将屠岸贾骗了过去,可这个秘密天下竟无人知晓!”
“什么?前辈的意思是赵氏孤儿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掉包幸存了下来?!”薛伦听了苏代这番话,如晴空里的一道霹雳,直惊得他目瞪口呆。
“不错,程婴救下这位孤儿之后,将孩子托付给了他人,他自己亦觉得深深愧疚于好友公孙杵臼,便在他的坟前自刎谢罪,一同至黄泉陪伴好友去了,所以才会有了这藏山之中的‘二义塚’。”苏代肯定了薛伦的话语,继续往下说道。
“那赵氏孤儿现在何处?”薛伦一波惊疑未定,又一波惊疑四起,紧接着又问道。
“我看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小兄弟,便是当年的赵氏孤儿吧?”未等苏代作答,荆轲看着赵武子十分坚信地试问道。
“不错,荆少侠猜的一点不错,当年程婴将赵氏孤儿托付的人便是老朽,老朽一直将武儿抚养至今,并教他《阴符》的要诀,等的便就是他为这些死去的英灵报仇的那一天。”苏代此时一声尘埃落定的回答,肯定了荆无涯的话,而话尽之余,便又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了他的弟子赵武子的身上。
赵武子听了苏代和薛伦、荆轲的对话,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竟暗藏了这样一段离奇的故事。直到苏代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还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赵武子直到此刻,依然不太相信自己这么曲折的身世,因为在这藏山之中,他向来都是跟着师父苏代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怎么会突然之间肩上就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血海深仇,他当然来不及反应过来。
“武儿,师父当年在晋国出任仕官,与程婴大夫有八拜之交,他所托付的人便是师父。后来晋国三分,屠岸贾忠于韩王门下,我便去韩国求官,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替你赵家平冤昭雪,才不得已归隐了这藏山之中,以望后继有能人,能助你赵家洗脱冤屈,如今既能遇得这七星龙渊剑的传人,师父以为该是你赵家沉冤得雪的时候了,所以才命你跟随荆少侠一起出山,前往韩国除掉屠岸贾,以慰你赵家满门和公孙杵臼、程婴两位义士的在天之灵。”苏代凝视着眼前的赵武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赵武子望着苏代那苍老而又严肃的脸孔,知道师父今日的话语绝不是对着自己开开玩笑,尽管他目前还没有能够适应这么巨大的变故,但是他仍然屛住了嘴唇,用力点了点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苏代见赵武子已有心而为,心中也欣慰了许多,于是他便又转过头来,朝着荆轲等人道:“众位英雄,如今我这徒儿就交给诸位多加关照了,苏代替九泉之下的赵家一门和公孙大人、程婴大人在此谢…过大家了。”
苏代这边拱手弯腰朝众人说着,顿时老泪不禁夺眶而出,顺着眼角边层峦叠嶂的皱纹往下留了下来,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一句话也说的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荆轲等人见这苏代身为合纵家的嫡传门人,论资历和辈分都算得上是当今之世颇有名望的老前辈,竟然对他们行如此大礼,将自己隐埋了多年的苦楚一并告于众人,心中也有些隐隐作痛,十分怜惜。
“苏老前辈尽管放心,此事便包在荆轲的身上,荆轲定会带领赵家公子回韩国与其母相聚,并诛杀那屠岸贾这个恶贼,为他满门报仇雪恨!”荆轲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那份怜惜,一把上前扶住苏代,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对苏代说道。
“不错,老前辈尽管放心,若不能替天下苍生除却这狗贼,朱亥誓不归来!”朱亥本就是个率性而为、嫉恶如仇的粗莽大汉,见了眼前这番情景,怎不激动,也跟着一并上前发誓道。
其余毛允、薛伦、地坤、杜三娘和公输蓉几人随后也跟着荆轲和朱亥上前一句言语:“请老前辈尽管放心。”,借此宽慰起苏代来。
而这身在一旁的盗昇,虽是个有些小肚鸡肠、爱好面子的市井之徒,但是论及行侠仗义之事,他丝毫不在他人之下,于是也连忙起身急匆匆地朝苏代说道:“老人家你尽管放心,有我盗昇在,定能提了那屠什么的鸟人的狗头来见您。”
公输容听了他这番急匆匆的话语,竟然为了逞一时之能,将话都说的前后矛盾了,于是便有意问道:“盗昇前辈到底是要取屠岸贾的鸟头,还是狗头呢?”
那盗昇忽然被这一问,才知自己方才话说得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也就故意耍了脸皮道:“管他鸟头狗头,都一并取来做祭品,谁叫那厮取了个这么不吉利的姓氏,明摆着是找人不快活么。”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方才那些沉重的心情,此刻也算稍许轻松了许多。
苏代见众位英雄都侠义如此,不禁感慨万千,直朝荆轲道:“荆少侠门下英雄,个个忠肝义胆,言而有信,老朽佩服之至。”
荆轲受苏代此话,反倒摇了摇头道:“老前辈此话言重了,墨家始祖曾许下兼爱非攻之道,荆轲身为墨家的传人,众兄弟亦为墨门众人,自当秉承先祖之志,所以大家遇上这等含冤不平之事,才会个个英勇,当仁不让。”
苏代听了此话,更是连连感叹,直微微摇头道:“墨家大义,千古难得,我苏家远不及也!”
“老前辈言重了,苏秦当年出山合纵天下六国而拒秦,如此宏大的魄力,天下谁人不为之震撼?”荆轲一边好生安抚起苏代,一边又继续问道:“只是我等就这般前往韩国,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和一个合适的人加以引荐,只怕难以入得韩国深宫。”
“荆少侠的顾虑,老夫早有预料,韩国如今已向秦俯首称臣,屠岸贾在韩王之侧整日花言巧语,丝竹美色,深得韩王的欢心,并将其任命为太宰。如若此刻想要撼动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恐非易事。不过幸好韩朝有一位十分忠义贤能的大臣,名为韩厥,现被任命为中军元帅,当年赵家灭门的惨案中,此人也是当朝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所以荆少侠若是要助武儿一洗冤屈,可从此人着手。”苏代早知荆轲会有此问,于是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信息告知给了荆轲。
“嗯,如此最好不过。”荆轲得了苏代的指点,连连点头,满心也有了把握,随即朝赵武子和诸位兄弟道,“那事不宜迟,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韩国。”
“但听钜子之令行事。”
众人一齐朝荆轲抱拳领命,便将此事就此决定了下来。不过韩国之地,如今已被秦国纳为腹地,韩废王韩安也在屠岸贾的酒色之下丧失了复国之志,整日花天酒地,乐不思蜀,对屠岸贾也是言听计从,荆轲一行人此番前往韩国,到底能否斗得过屠岸贾,此事还尚不能有所定论。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番韩国之行,又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
樊於期和成蟜自在饶阳脱身之后,按照天乾之前暗中的约定,一路狂奔,直至上庸之地。上庸原为春秋之时的庸国属地,但凡庸国之人,个个能征善战,位列八国之首。可是自楚庄王联合西秦的势力灭掉庸国之后,庸人才各自逃散,上庸也成为了一座空城。但谁也不会知道,这帮能征善战的庸人后被一位颇有才能的秦国大将所收留,并将其纳入了三军之列,而这位有才能的大将军便是此时正在逃难的樊於期。
自樊於期不再胜任三军主帅之后,这批曾经收服的庸人也不愿再为秦国效命,所以各自领着妻儿老小又回到了上庸之地,从此过着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日子里,有两个不同寻常的不速之客来到了他们这座古老的都城。
在这都城的北面,有一条河流名为汉水,这是上庸百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赖以生存的源泉。在平日里,耕种并不繁忙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来这里垂钓,借此打发闲暇的时日,上庸城的郡守杨端和便是其中之一。
杨端和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即便垂钓也不例外。
他双目凝视着水面之上的浮漂,表情十分平静,比这如镜一般的水面还要平静。他素知这狡猾的鱼有九个心眼,唯有靠以不变应万变的耐心,才能将这水底的鱼引上钩。
果然,在他精心端坐了许久之后,浮漂总有有了一丝的抖动,那是鱼儿在试探嘴边的吃食是否安全。杨端和嘴角微微咧开,因为他知道这条鱼马上就会成为他的钩上之物。
抖动,停止;抖动,再停止;浮漂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颤动,这是浮漂在泄露鱼儿安心吃食的信息。杨端和大喜,正欲收杆而起,忽然身后有人大喊:“将军,将军…”
杨端和在未做上庸郡守之前,曾是领着庸人作战的主帅,自他卸甲归田之后,庸人一直改不过口来,所以一直以将军相称。
可这身后之人一阵大喊大叫,又让这本在颤动的浮漂倏然而止,水底下的鱼儿也一下子被这不速之客给惊得四处奔窜开来。杨端和见这本已上钩的鱼儿又跑了个不见踪影,不禁又恼又怒,回头便朝那人喝道:“你这莽夫俗子,何事如此大呼小叫,竟坏了我的好事!”
那庸人被他这么一喝,顿时知道自己犯了过错,随即声音一下子也便低了下来,十分忐忑道:“将军,府内有…有两位贵客求见。”
“什么贵客贱客?”杨端和哪里听得进去这斥使的奏报,只一阵不耐烦道,“今日本郡守便要在此垂钓美味,陌生之人一概不见!”说罢,又继续穿饵引线,向汉水中落下了手中的鱼钩来。
那斥使被杨端和这么一骂,也不知如何是好,既想说明缘由,又怕惹恼郡守大人,只得在一旁吞吞吐吐道:“小的不敢叨扰将军雅兴,可是,可是这位客人说将军看了此物,便知是…是何人。”那斥使一边说着,一边战战兢兢地呈上手中之物。
杨端和原本并不想看这斥使呈上的东西是何物,因为他此刻的心境已被他弄的很是糟糕,但他终究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让情感太过用事,于是他还是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斥使呈报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想瞟一眼就算了,可偏偏就是这一眼,让他感觉到了自己顿时被什么东西蛰到了一般的感觉。他不能确信方才那一眼是否将此物看的真切,于是连忙扔下手中的鱼竿,用腰间的衣带简单擦了擦手上的污渍,便上前端拿起斥使手中之物,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借着些许阳光眯着眼睛来来回回地看着,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忽而双瞳之中发出一股子亮光来,回头又直朝那斥使连连斥责道:“你这小厮,差点误我大事矣!”刚把话音落下,便急匆匆地直奔上庸城内而去。
第二十三章 道旧怨苏代子藏山会客论成败樊於期上庸举事〔中下〕
“是啊,我在汉水之畔整日捕鱼,也未见汉水之上有载有官兵的船只过往啊。”另一位将领也是大惑不解,于是便也随声附和道。
他二人这一番附和之辞,让堂下的诸位将领也都纷纷点头附议了起来,这堂下一下子七嘴八舌,嗡嗡作响。
“诸位先请安静,今日之事待本郡守仔细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大家解释清楚,诸位便都自会明白。”杨端和见众人噪杂不已,于是便提高了嗓门,向众人大声道。
众人听了杨端和此话,随即便都停下了口中的话语,只静静站立一旁,静待杨端和发话。
杨端和见众人已静立,于是便慢慢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并不是有外敌入侵我上庸之地,而是有一位诸位的故人有事要拜托大家。”
故人?大家一听杨端和说到这里,便一个个更是满头雾水,都心里寻思着这杨端和口中的故人究竟会是何人?而这个故人既要相会,又竟然摆出了这番强大的阵势,上庸城已经多年平静无战事,如今这个故人的到来必然十分不简单。
杨端和见大家都是一副满脸迷惑的神色,也不再有所隐瞒,便直言相告道:“当年收留我们上庸人,并带领我上庸的将士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樊大将军,今日来我上庸城拜会诸位了。”
杨端和话音刚落,樊於期和成蟜便也随着杨端和的言语从内堂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郡守上座杨端和的边上。
众人此时还根本未曾反应过来杨端和口中所说的樊大将军到底是何人,正一阵纳闷之中,忽然见得樊於期昂首挺胸站在了这郡守的上座之上,一下子都认出了他来。只是樊於期来的太突然,出现的也太突然,尽管众人已经认出了他,但是却都面露吃惊的神色,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杨端和见樊於期和成蟜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便十分恭敬地从上座上退了下来,直走到堂下,朝堂上他二人伏地而跪,口中直大呼道:“莫将杨端和见过大将军和长公子。”
众将领看了杨端和这番举动,方才醒悟了过来,也便一齐跟着下跪施礼道:“莫将…见过大将军和长公子。”只是众人姓氏不一,同时发话,竟乱作一团,根本听不清他们姓甚名谁。
“诸位将军辛苦了,请起吧。”樊於期让成蟜居上堂的正中位置,自己则是偏在成蟜的一侧,代为向众将领发话道。
众人听了樊於期的话语,也一并都起身而立,只是分左右两列站立在了成蟜和樊於期座下的两旁位置。
“当年我庸国的军士在攻楚之时,惨遭楚庄王大败,庸国大军一时之间分崩离析,各自逃散,幸得樊大将军当年收留我等,才有了我等今日的丰衣足食。杨某和诸位将领此生至死不忘樊将军收容之恩。”杨端和见大家既已分列站定,便帮着樊於期打开了面向众人的话题。
“诶,杨兄弟言重了,”樊於期见杨端和替他如此拉拢人心,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顺着他的话道,“庸国臣民本已有百年基业,只可惜毁于朝夕之间,天下有识之士定然都会为之怜悯,樊某收留诸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大将军此言差矣,所谓人在穷途末路之时得逢收容之恩,便是恩同再造,我等既逢大将军收容,那我等的性命也便是大将军您的,只要大将军您一句话,我等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杨端和既将这话说了出来,自然是要搏得大将的感恩之心。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庸人本就是一群懂得知恩图报,舍身赴死的义士,所以杨端和此话一出,诸位将领都一并跟着他齐声坚定地附和道。
“樊某能结交到诸位兄弟,便是此生之幸,当年在和杨兄弟带领大家攻打赵国时,凭着尔等上庸人不惧生死的气概,连拔赵国九城,让赵军闻风丧胆,上庸军真无愧为神军也!”樊於期见那上庸的将领个个士气激昂,面无惧色,军姿凛然,着实不得不佩服起他们来。
“这都是大将军领军有方,才让我上庸军能越战越勇,攻敌必克。”这其中的一位将领听了樊於期此话,便出来一番话语将这功劳让给了樊於期。
“诶,这位兄弟过谦了,将领指挥的再得当,也需要靠士兵不惧敌寇的士气,方能领成败之事。”樊於期直摇了摇头,连连推却道。
杨端和见他二人相互推辞,便呵呵一笑道:“依我看,樊大将军与我们大家各居一功便是。”
杨端和此话原为取个圆满的说法,熟料此话一出,便引得堂上有人亦附和道:“杨将军言之有理,照本王的意思,诸位都该赏赐。”杨端和听了那人的话,抬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得帮樊於期讨些人心,却把这最重要的人给忘了。
杨端和连忙向堂上的成蟜跪拜道:“长公子厚赏,我等愧不刚当。”
众将领一听杨端和此话,正寻思着这长公子莫非是当年要与嬴政夺位的长安君成蟜,这边的樊於期也跟着一起跪拜而道:“樊某无能,让长公子受这颠沛流离之苦,还望长公子恕罪。”
成蟜听樊於期这话,便莞尔一笑道:“樊将军这是何意,成蟜如今不过是个落难的王储,无需行此大礼。”
哪知成蟜的话还没说完,众将领一看樊於期都如此下跪了,料定此人便是长安君无疑了,于是也纷纷下跪,抱拳而道:“我等下人见过长公子。”
成蟜还未来得及让樊於期起身,这边又这么多人下跪,连连起身伸手道:“诸位英雄快快请起,成蟜难受此等隆重之礼。”
众人听了成蟜这话,起先并不敢私自起立,毕竟若论辈分来排,成蟜在嬴政之上,至少也算的上是个王叔,所以大家是怕坏了这礼数。不过众人也心有悬念,只因众所周知那成蟜早就死于屯留,如今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樊於期知道众将领和杨端和之前一样,都会有此疑问,于是便先起身而道:“诸位兄弟听长公子之言,先起来说话吧。”
有了樊於期这话,众将领再环顾了四下里,见大家都有请起之意,这才缓缓起身来。
待众人起身之后,樊於期才接着说道:“樊某知大家心有疑问,此番和长公子前来上庸便是想告诉大家真相。其实长公子当年并未遇害,当年替死的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侍人,而长公子则一直隐居在赵国的饶阳。不瞒诸位,今日此来,正是为长公子复位之事而来。”
众人一听樊於期口中说有“复位”二字,心中不觉一惊,这个话说出来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谁都知道,这复位说好听点便是名正言顺地夺取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可事实上便是起兵造反的谋逆之罪。
所以此刻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其中有位将领终于忍不住出来道:“樊大将军,当年夺嫡之事嬴政已占上风,如今长公子既已安好,为何不就此息事宁人,好生度日,却非要有这番争夺呢?况且此事已过去了那么多年,纵然我等有心为之,只怕士卒们也无心相从啊。”
“这位兄弟所言确实不假,”樊於期知道起兵造反这样的事何等重大,这上庸的将士有这番疑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他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言语向大家说道,“但是诸位可知嬴政并非先王的血脉,而是国贼吕不韦的孽种乎?”
“什么?!”樊於期此话一出,顿时令在场诸多将领大惊失色,急忙追问道。“樊将军此言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当年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吕不韦、赵姬、嫪毐等人之外,剩下的便只有我了,而如今,这些知情者都已被嬴政一一处死,而唯一得知其真相的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樊於期舒了口气,不紧不慢道,“这正是当年为何长公子要下定决定争夺秦国王位的原因。”
“堂堂大秦几百年基业,断然不能拱手让予他人之手,我成蟜虽有不肖,不过终究是大秦的子孙血脉,怎能眼睁睁看着秦国的宗庙从此生于异姓?!”此时的成蟜也是顺势拍案而起,忿忿不平道。
“倘若此事为真,那天下人恐都要被这吕氏一门给欺骗了,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理?”那众将之中有一人见樊於期和成蟜都说的煞有其事,也觉得他二人说言不会有假,于是便首先站出来说道。
“不错,只要长公子和樊将军一声令下,我等自当替天行道,死而后已!”众将听了那领头的将军如此说道,也便一一站出来跟着说道。
“替天行道,死而后已!”众将此时已是个个群情激昂,义愤填膺,于是都一齐齐声而道。
“说得好!”
正当众人一番激情四起之时,忽然门外一阵坚定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这全场的热血沸腾。这声音穿透力十分强劲,直穿过厅堂入道樊於期和成蟜的耳中。
“何人?!”樊於期一听此声响,顿时心中一惊,料想自己今日秘密会见上庸的众位将领,便是谋划起兵讨伐的大事,若是有人泄露了此等机密,岂不是要全全受戮?
众将领也是一阵惊慌,纷纷“嗖”的一声,拔剑而出,直将那剑尖指向了厅堂之外。在这是敌是友尚未分清之前,他们自然会有这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哈哈哈,几日不见樊将军却是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那门外的来人只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声,便从门外破门而入。
而此时樊於期听那人这般说道,心中暗自寻思,那人的声音确实很是耳熟,只是今日所商议的事情事关重大,在没有完全看清楚之前,他亦不敢有所造次。
那来人的笑声从门外而入,逐渐清晰透彻,那是他正缓缓步入其内的时缘故。
门槛跟前地面上的两道影子由长变短,直到失去月光的照射而消失。
那人此刻已步入厅堂,身边却还跟着另外一个身形。
众人拔剑相对,双目紧视,上下仔细打量这两位不速之客。领门而入的那位是一个白衣公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后面跟着的那位,则是一位红衣女子,柳眉细腰,朱唇玉润。
那白衣之士望着众人一番虎视眈眈,十分警惕的样子,仰首对着那厅堂之上的樊於期笑道:“怎么?樊将军如此阵势,似乎不欢迎我?”
樊於期听了那人的话,再定睛一看,果然不如之前所料,此人哪里是别人,正是在饶阳与自己失散的墨家大弟子天乾!
“哎呀呀,天乾兄弟!”樊於期一看天乾来此,心中不禁欣喜若狂,直从堂上疾步冲了下来,直奔天乾而去。
众人见樊於期如此性急,看他脸上的神色料定来者定是他的故人,所以便纷纷将手中的长剑放入剑鞘,依次退守两边,给樊於期让出一条道来。
樊於期从人群所让出的缝隙中径直奔到天乾的跟前,面带欣喜之色,上下打量了一番天乾,见他完好无损,不禁心中大悦,随即双手一把用力搭在了天乾的双肩之上,口中直道:“呵呵呵,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来啦?”
天乾面露微笑道:“当日天乾与两位既有约定,又如何能失约呢?”
“好好好,来得好,来得好。”樊於期此刻正是聚众商议起兵的大计,正逢天乾恰巧赶到,便是如虎添翼,随即连连道,“见你安然无恙,大哥我就安心了。”
天乾面带笑意,微微偏转了头,双目注视一旁的红衣女子道:“天乾能够得以脱身,还全靠重黎姑娘。”
樊於期顺着天乾的目光,也随即打量起他身旁的重黎来,而后连连赞不绝口道:“重黎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樊某拜服了。”
重黎受樊於期这番礼遇,哪里还好意思,直连连道:“樊将军过奖了,重黎不过是尽一己之力而为罢了。”
第二十四章 移花接木李斯荐司马 瞒天过海荆轲会韩厥 中上
85_85155可谁又曾想到,这位红极一时的秦国宰相,这个时候虽然表面上破口大骂,其实心中却暗自添了几分喜气。原来此刻樊於期出的这道讨伐檄文正好印证了当日他对嬴政那模凌两可的态度的判断,当时他断定嬴政有什么把柄在樊於期的手上,今日从这个消息听来,总算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之所以暗自高兴,那是因为之前嬴政虽然让他自己看着去做,当时他选择派人追杀樊於期,如果此事嬴政万一反悔,自己将吃不了兜着走,可如今这个事情一出,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下令铲除樊於期,嬴政自然也不会再有理由去怪罪他,所以此刻他虽然面有怒色,但是嘴角边闪过的却是一丝得意。
“这…这简直是污蔑王道,有悖天理人伦啊!”陈康听了那侍人这般述词,顿时十分吃惊,嘴角边激动而道。
“正是正是,怎会如此?这樊於期也太胆大妄为了。”众人也都纷纷随声附和起陈康来。
李斯见那众人都群情激愤,面有匪夷所思之色,唯有那颜师脸上无光,反而微微泛红,似有尴尬的表情。李斯心中仔细一琢磨,顿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于是又一招移花接木的计策从心底泛起。
他故意佯装面有忧虑之色,皱着眉头朝众人道:“诸位客卿有嫉恶如仇的心思自然是好事,然则这樊於期这叛贼既然已经犯上作乱,不知尔等可有良策应对?”
那众人虽然个个一副慷慨激昂、连连叫骂的样子,那不过大多也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忠心耿耿而演给李斯看的,如今李斯突然问起这番话语,这堂下众人一下子可都像烈日里的杂草一般萎掉了,谁也不敢多作声响,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
李斯见众人都默不作声,便又朝陈康道:“程大夫,你意下如何?”
程康被那李斯这一问,顿时满脸慌乱不安之色,只好强装着笑容对李斯抱拳相告:“职下以为此事当由秦王钦命剿灭叛贼的大将军,引领秦国神勇之师,前往上庸讨伐。”
程康这答话其实是等于一句表面光鲜亮丽,内里一无是处的废话,对当下的情势没有一点可以汲取的东西在内。
当然,李斯这番随意问话,自然也不是要他程康能答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不过是借了程康的答话作个跳板,好继续问及另外一个人。
李斯听了程康此言,略微摇头叹息道:“程大夫所言有理,只是当下之时,秦朝中能任的将领都已另有委任,王翦、桓齮等大将都被遣往了巨阳,现今能领军作战的将领所剩无几,所以王上定然也会为此发愁啊。”
程康听了李斯这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这礼家向来以文制礼章作为主要研习的对象,若是论起领兵作战,他哪里又会懂得。
李斯见他默不作声,正好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就此借机转头向颜师道:“不知颜卿以为如何呢?”
颜师本就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如今果然被李斯问及,更是一阵慌乱,连忙俯首抱拳向李斯作答道:“颜某不才,暂无应敌之策。”
李斯见他那慌乱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于是故意略带笑意,好生提醒道:“颜卿可是杂家的门下,杂家门众遍布天下,难不成就没有一个能人?”
颜师被李斯这一问,心中便暗自思量这李斯的话是何意思,莫不是要抬举自己?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庸碌无能,万一剿伐不成反受樊於期所败,岂不是要连累自己人头不保?如此卖卖实在是划不来,不如退而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于是便张口作答:“杂家门众虽多,有能力者也不在少数,只是自吕生倒台之后,各自分散,已难觅踪迹,颜某虽有替主分忧之志,然恐力有不及,所以一时只怕难以为丞相寻得一个可心的人来。”
李斯知他原是个碌碌无为毫无学识之人,便也不曾指望他有何功勋,可不料他却连这么明显的提示也不曾反应过来,实在令自己大失所望,于是便只好直言相向道:“颜卿如此谦虚,实乃稍有。既然颜卿辞不肯受,那之前所述的那位司马空又当如何?”
颜师被李斯这么一说,方才一下子恍然大悟,连连接着李斯的话道:“司马先生文武全才,其才能远在杂家众门生之上,可谓杂家一门之精英,剿贼大军若得此人相助,那丞相必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好!”李斯最想听到的就是颜师的这话,他听罢之后随即一句喊话大声叫好,对那颜师说道,“既然颜卿如此举荐司马先生,那就请颜卿帮我李斯一个忙,回去之后务必要将司马先生请至秦国朝堂,我明日便在朝堂之上敬候司马先生的到来。”
颜师刚才还对司马空赞不绝口,自以为是顺了李斯的话说说而已,哪里知道李斯竟使出这移花接木之计,是要让自己去请司马空入朝。
可如今李斯已经讲话传了下来,自己又不敢不接,况且方才是他自己大肆称赞司马空有经天纬地之才,这倒是自己摆下的烂摊子,难免不授人以柄,所以只得低头回奏那李斯道:“蒙丞相高抬之恩,颜师自当尽力而为。”
“有颜卿如此为大秦尽心尽力,还何愁那樊於期等一干乱党不灭?”李斯听颜师应下此话,心中自然暗自得意,一边又重新扶起方才倒下的酒樽和酒壶,再次举壶斟酒,而后面带微笑,起杯向众人道,“诸位门卿都诸如颜卿一般,是李斯肱股能臣,懂得常为李斯分忧解难,李斯却无以回报,只得略尽此薄酒一杯,还望诸位笑纳。”
众人见堂堂秦国丞相有此盛情的话语,也自当举杯相迎,对那李斯毕恭毕敬的还礼道:“李丞相言重了,我等自当尽心尽力辅佐丞相,以望为大秦献上一份心力。”
“好,干!”李斯见众人齐心有此言语,也不再多废话,只简单明了两个字之后,拂起长袖,遮住面额,便将方才举在半空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接了他的举动,也一并拂袖而饮,杯中之酒全然饮尽。
李斯看着众人这番举动,不忘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被清酒浸湿的嘴角,脸上则是显现出一番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原以为今日本来只是和众门客的一番饮酒作乐,闲话家常,可心腹侍人的这一番疾驰而人的急情,反倒成就了他李氏霸业的巅峰。他让颜师请司马空入朝,一来又可以给自己增添一位得力干将,二来也可在秦国的朝堂之上再布下一枚自己的棋子,如此将来万一有变,即便是嬴政,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翌日上午,李斯领着众文武大臣向往常一样上朝,只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诸位百官似乎脸上挂着一脸恙恙之色,很是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李斯当然知道他们为何事而如此深感不安,因为咸阳城集市上到处都在传闻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李斯一言不发,并不跟他们有过多的交流,这让百官仿佛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焦虑。但李斯之所以不作过多的见解,那是因为他要留到朝堂之上对嬴政去说,只有这样才能一鸣惊人,让众人心服口服。
按着秦朝的习俗,众大臣该纷纷执笏站立于殿堂的两侧,文臣一列,武将一列,按照各自的官阶排名而立。左边文臣之首乃廷尉王绾领衔,右边武将之首乃国尉尉僚领衔,李斯领宰相之位,位列居中,一齐向秦王嬴政朝拜。
嬴政虽性情暴躁多疑,不过毕竟不是贪图酒色的昏君,所以今日上朝,也是面有愠色,显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诸大臣看到嬴政这副表情,自然个个也都猜到了秦王因何而不乐。
“启奏王上:各地郡守昨日遣人回报,各地田地今年喜获丰收,田吏得以大治,实乃我王之福。”李斯故意只说田吏之治,不提樊於期起兵谋反一事,则是要让嬴政更加按捺不住。
“哦?田吏得以大治,必然是件好事,丞相可还有其他要事向寡人奏报?”嬴政虽得喜报,却依然眉头不展,继续问起李斯话来。
“司寇冯劫有本奏报:谓之各地刑狱赏罚有度,公正严明,百姓纷纷沿街称道。”李斯不紧不慢,继续将早已准备好的话向嬴政说道。
“是么?冯劫竟有此才德,让百姓沿街称道?”对于这又是一来的喜报,嬴政反而更加显得怀疑,一脸冷言冷语地说道。
众百官在堂下听得嬴政这番反应,心中都不由得暗暗发怵,料想今日这朝,恐怕要受龙颜之怒了,于是各自屛住气息,作好了挨骂的准备。
“还有礼部…”李斯不顾嬴政的这番反感的言语,继续照着他之前的备好的言辞,准备继续往下发话。
“李丞相难道就只知道向寡人报喜而不报忧吗?”嬴政见李斯并无有意向他奏报樊於期起兵叛乱一事,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气,不禁厉声质问起李斯来。
嬴政的那话,是铁青着脸面冷着话语说出来的,堂下百官闻之,不觉额头有细汗微微渗出,有的已经悄悄扬起袖口轻轻擦拭这即将凝结成流的汗珠,心中不禁为李斯捏一把汗。
可谁料那李斯竟然岿然不动声色,不慌不忙,继续向嬴政奏报道:“臣下尚有一不利之事,也正欲一并向王上奏报。”
“那还不快说。”嬴政见李斯这副不紧不慢毫不忧愁的神色,心中亦是不快,又用冰冷的声音朝李斯道。
“臣下风闻咸阳街头有百姓议论,述称樊於期将军勾结长公子成蟜,在上庸城起兵举事,还污蔑大王是吕仲父借腹盗国所得…”
“放肆!”嬴政听了此话,真就是一番怒火急攻向心头,一把抓起王座前案牍上的简牍奏章,哗啦一下全部扔了下来,口中接着大骂道,“李斯你好大的胆,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污蔑本王,岂非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李斯自担任丞相以来,第一次受嬴政如此大骂,心中虽有不快,然则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万分,只是好声好气道:“罪臣李斯不敢,臣也只是风闻而已,自不敢有损龙威,还望王上责罚。”
“既是风闻之事,那便是必无根据,樊於期这逆贼竟然为了达到篡逆的目的,不惜造谣以生事端,丞相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嬴政满脸怒愠,口中边十分不高兴地说着,眼睛则自盯住李斯的每一步举动,他亦是要看看李斯对此的反应。
李斯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嬴政不惜利用大怒来摆明自己的态度,则是为了试探自己,他自然早有准备,他于是不紧不慢地答道:“李斯向来只为大秦效力,只为王上卖命,又怎会相信此等龌蹉之言,王上自不必担心,李斯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来对付樊於期那叛贼。”
嬴政没想到李斯居然会有这番作答,脸皮微微起皱,口中迸出一个颇有惊疑之色的字来:“哦?”
不但嬴政不相信李斯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定下了迎敌之策,就连满朝的文武也对此感到惊讶,因为此事毕竟是昨日刚刚由贩货的商贾把消息从其他地方带到了咸阳,百官个个也只是耳闻,秦国朝堂还并没有正式对此进行商议,他李斯竟然敢以一句十分果断的言语来向秦王禀报,确实让大家都很意外。
“丞相有何高见,寡人倒是很想听听。”嬴政一面表现出极为怀疑的神色,一面又极愿意去了解李斯的这番笃定的神态是从何而来,所以便又出口问道。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樊於期既然敢拿吕仲父来造谣生事,那必然还需吕仲父出面方可一举拿下此事。”李斯双手慢条斯理地稳了稳手中的玉圭,而后又将其摆正,十分恭敬地对嬴政道。
“吕仲父?”嬴政一听这三个字,一下子便如同入了死胡同,全然不知道李斯想干什么,就连众大臣也闻之大骇,纷纷发出惊呼噪杂的声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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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移花接木李斯荐司马 瞒天过海荆轲会韩厥 中下
85_85155韩厥病倒之后,府中的仆人奴才都十分着急,整日寻求名医为韩厥诊治,可便寻了众多医官,都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只得花重金张榜寻医,一时间韩新郑之内跃跃欲试者不在少数。
韩厥位列八卿之首,是韩朝鼎鼎有名的三朝元老,目前业已升任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所以天下医者都想趁此机会入韩府,倘若运气有佳治好了韩元帅的病,那必然能够有一番飞黄腾达,所以新郑的街头常有揭榜就医的人。可他们谁又知道,如今这韩元帅所患的并不是什么五脏之类的疾病,而是压在心头的心病,所以这群人看过病情之后,都无从下手,最终都被一一请出了韩府。
“小人以为,韩元帅气虚体弱,心律不齐,恐需用温和之类的药物调养一阵,方可见效。”这日,又一位请进韩府的医师向韩厥的管家叙述道。
“那韩元帅到底所患何病?”那韩管家又继续追问道。
“这个…这个恐怕目前还不好说。”那医师吞吞吐吐,满脸为难之色道。
“混账!你们这群庸医,个个的说辞都是如出一辙,分明是想来韩府骗取一官半职,还假装说的很有道理,滚!”那韩管家这连日来都听遍了诸如这位医师一般的含糊推脱之辞,所以此刻心情极为焦躁,不由得大怒,一下子掀翻了医师的药箱,意欲将那医师驱赶出去。
那医师自知此番徒劳无益,所以也立即乖乖地收拾了下散在地上的药箱,连连低头谢罪,随即神色匆匆地退了下去。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韩管家看着那医师慌手慌脚跑出去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怒火难消,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好了,好了,咳咳…”此时坐在病榻之上的韩厥见韩管家这番动怒,连连低声向韩管家喊话道,只是体质虚弱,所以刚喊了两下,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韩管家听得了韩厥的喊话,立刻俯身凑了过来,仔细倾听韩厥的吩咐,只听韩厥又深吸了一口气,低微着声音道:“韩管家,就不要为难那些医师了,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愧对恩人,所以今日才会遭此报应。”
韩管家一听韩厥有此言语,不由得心中一阵心酸,连连劝慰韩厥道:“元帅切不可这么说,元帅为韩国一生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又怎会遭这样的报应呢?若如是,那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可韩厥并不为此感到不甘,反而脸上露出一股淡然之色,带着些许笑容微微朝韩管家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切命中早有定数,只怪我当年一时胆怯,未能拼上性命死谏,才会落得今日这般遭难。韩某一生顶天立地,却唯有此事一直压在心头,每每夜梦之中,都会梦到先师前来责骂,所以还不如就此了却残生,早些下了黄泉,去向先师请罪。”
“元帅!”韩管家一听韩厥如此心意决绝的言语,顿时痛心疾首,直一头跪拜在韩厥的跟前,痛哭流涕道,“元帅切莫放弃啊,一切自然会转危为安的!”
可是韩厥此时已经明了了心意,不再听韩管家的一番好言相劝,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想早日心力惧竭而亡。
而正当他二人一个从容赴死,一个死命相劝之时,门外又有侍人疾步而入,上前奏报道:“韩管家,门外又有一位医师自称能救韩元帅的病,托我前来传话。”
“好好,快快,让他进来一试!”韩管家听了那侍人的话,立刻又起了一线生机,急忙吩咐侍人将那医师带进来。韩管家虽然之前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如今对求症而来的医师,却又都是来者不拒,因为韩厥的病情,已经容不得半点拖延,身为受韩厥一世之恩的韩管家,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为自己的主人去争取。
可此时病榻之上的韩厥却是一脸淡然,脸色苍白,直喘着微弱的声音朝韩管家道:“韩管家,不必再劳烦了,一切就顺应天命吧。”
韩管家闻此,方才的那一线生机又化为乌有,只觉心头一阵痛楚,却不知再说什么好。
可就在此时,那侍人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递给韩管家道:“韩管家,那医师说元帅的病怕是心病,他有一副心药的药引,让我将此物转交给元帅。”
韩管家听了侍人这话,顿时有些惊疑,因为那来人还不曾入内听诊,便已猜透韩厥得的是心病,而且还带有莫名的物什来。韩管家只仔细看侍人递过来的东西,那不过是一块极为粗糙简单的粗布,只是上面用墨笔写了一个“武”字,韩管家看了半晌,不知其意,便就此作罢,只得先呈于韩厥再说。
韩管家轻轻将此粗布递到韩厥的跟前,低声对韩厥说道:“元帅,那医师说有信物要亲自呈报于您。”
韩厥起先只是闭目不答,忽然听得“信物”二字,自觉的有些奇怪,于是便睁开了双眼,微微看了看那块粗布。待他看了一阵之后,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挺身坐起,双手承接过韩管家手中的这块粗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双瞳之间似乎折射出些许惊喜的光芒来,而后随即抬头朝韩管家问道:“那医师何在?”
韩管家见韩厥突然来了劲头,正心中迷惑中,听闻韩厥有此问话,立刻答话道:“正在门外久候。”
“快传快传!”韩厥还未等韩管家通报完毕,便直连连喊话道,自己则要挣扎着强坐起来,想要更衣相见那医师。
韩管家连声应答了韩厥的口令,朝侍人只发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字“传!”,便又赶紧服侍着韩厥坐起,见他想要起塌相迎,边替他拿了衣服,便好心劝道:“元帅,你有大病在身,不宜起身走动,不如先行卧床,其他等那医师进来再说吧。”
“不可不可,我得病已无大碍,今日来访之人,或许是本帅要图报之人。”韩厥一边着手穿衣,一边连连回拒了韩管家的劝话。
韩管家见自己执拗不过韩厥,也便只好就此作罢,只一声不吭伺候了韩厥的起居。
那医师在侍人的引领下,缓步而走步入韩厥的内府,只是他走两步便要四处张望一番,看起来并不是像来治病的,反而是来参观的一样。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位着装素雅的女子和一位面有稚气的医童,两人紧随那医师之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韩厥的卧榻之内。
而那医师才刚刚踏入韩厥卧榻门槛半步,便迎头碰上了正在门口相迎的韩厥,由于起先并未仔细,差点和韩厥、韩管家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小厮,进门也不看个清楚,要是冲撞了元帅,可小心你的脑袋!”韩管家一看那医师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斥责他一番。
那医师却也不急着恼怒,反倒是显现出一股傲慢之色,口中直道:“若是无需小医为韩元帅就诊,那小医便就此告辞了。”他一边说着,脚下却装着迈开了步伐,准备要离身的样子。
“慢,”韩厥一看那医师这副模样,立刻发话将他先喊住,随即回头也斥责了韩管家一句,“韩管家不得对客人无礼。”他说完,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医师,打量完之后不觉眉头一皱,朝那医师道,“这位先生,您是?”
韩厥看到眼前这位医师为何会有此疑问?原来当他看那来人送来的信物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的将会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可眼前这位却偏偏是一位羊须飘飘的中年男子,所以一时之间才会有此疑问。
那这医师到底是何人?当然便是墨家钜子荆轲,也正是藏山的苏代委托他而来。本来他也并没有那极为不和谐的山羊须,只是那公输蓉懂得些易容之术,偏要给他弄个简单的易容术,所以才有了这一小撮小羊须。那荆轲装个江湖术士装的极为逼真,如今再作个江湖郎中倒也是不在话下。
他听了那韩厥的问话,也不急着作答,只是缓缓学着老医者的模样,稍稍捋了捋长须,朝那韩厥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为韩元帅治病。”
韩厥一听荆轲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不知先生受何人之托?”
荆轲听此问话,又装模作样道:“受藏山一位收孤老者,两位赴难义士之托。”
韩厥听了此话,仿佛一下子受了极大的震惊,连连朝荆轲抱拳相请道:“韩某愚钝,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就不敢当了,我既是受人所托前来为元帅治病,那就先让在下看看元帅的病情吧。”荆轲继续摆弄着自己那一小撮羊须,故弄玄虚道。
“哦,那先生快请上坐。”韩厥一边示意荆轲坐下,又自己寻了荆轲所座位置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按照荆轲的意思撩起长袖,伸出右臂,供荆轲把脉听诊。
那荆轲也毫不跟韩厥客气,就端坐了下来,眼见韩厥伸手而来,适才随意搭脉,随后闭目养神,装作一番行家模样。
“元帅气虚体乏,脉相羸弱,显然是寝食不良所致。”荆轲一边闭着眼睛却也不睁开,只口中喃喃有词道,“但凡寝食不良者,多半是受心病所累,而且此心病恐已纠缠元帅多年。”
“那可有解救之法?”韩厥听了荆轲的话,半信半疑道。
“心病尚需心药医,况且元帅此病只怕受此病困有十五年之久,所以还需要一剂刚猛的心药。”
十五年?韩厥一听荆轲居然说出了这个年数,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个年数恰恰就是当年赵家惨遭灭门的时间。
“敢问先生刚猛的药剂何在?”韩厥于是更加对眼前这位医师有了兴致,便又故意试探道。
“诶,元帅自不必心急,稍候在下自会给元帅呈上,只是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荆轲听了韩厥的追问,却也不紧不慢,只是又继续给韩厥回话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韩厥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有了韩厥这个回答,荆轲顿时也踏实了许多,于是便顺势睁开了双眼,朝韩厥又问道:“在下听闻韩宫之中有条毒蛇,昔日咬人无数,众多英杰死于它的蛇信子之下,其狠毒之心,竟连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也不放过,元帅可有耳闻?”
韩厥一听荆轲这番暗示,当然猜到这医师所指的便是韩废王身边的馋臣屠岸贾,于是便朗朗作答道:“老夫不但熟知其闻,且早有斩蛇头,拔蛇信之心,只是烦忧一直无有趁手的利器。”
“呵呵,元帅既有铲除毒蛇之心,那在下今日便为元帅带个趁手的利器来,以助元帅一臂之力。”荆轲听罢韩厥此言,顿时也心安了许多,于是也毫不掩饰地将他的意图也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韩厥一听荆轲有此言语,不禁心中大喜,又急忙问道,“但不知先生所谓的利器何在?”
荆轲受了韩厥此问,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除了韩管家之外,并无其他外人,才道:“此处可是安身言语之地?”
韩厥见荆轲这番举动,知他有些担心,便笑着直言相告道:“先生但请放心,韩管家乃我韩家本族人,已服侍我在侧几十年,并非外人。”
荆轲听了韩厥此话,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侧首再看那韩管家,只见他见了自己便两眼上翻,似乎对刚才自己怀疑他的心思十分不快的样子。不过荆轲也不去管他这些了,只从座上走了下来,缓步移至那药童和农妇跟前,一手领了那药童至韩厥的跟前,朝他说道:“元帅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拜托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从内宫带出去的那位赵家孤儿?”
韩厥一听荆轲此言中道出的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个名字,顿时十分惊讶,因为这件被他隐埋了十五年的秘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断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如今这个人竟然将这个秘密一口道出,也随之慌了手脚,一连看了荆轲几眼,才小心地问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
第二十四章 移花接木李斯荐司马 瞒天过海荆轲会韩厥 中下下
85_85155韩厥病倒之后,府中的仆人奴才都十分着急,整日寻求名医为韩厥诊治,可便寻了众多医官,都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只得花重金张榜寻医,一时间韩新郑之内跃跃欲试者不在少数。
韩厥位列八卿之首,是韩朝鼎鼎有名的三朝元老,目前业已升任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所以天下医者都想趁此机会入韩府,倘若运气有佳治好了韩元帅的病,那必然能够有一番飞黄腾达,所以新郑的街头常有揭榜就医的人。可他们谁又知道,如今这韩元帅所患的并不是什么五脏之类的疾病,而是压在心头的心病,所以这群人看过病情之后,都无从下手,最终都被一一请出了韩府。
“小人以为,韩元帅气虚体弱,心律不齐,恐需用温和之类的药物调养一阵,方可见效。”这日,又一位请进韩府的医师向韩厥的管家叙述道。
“那韩元帅到底所患何病?”那韩管家又继续追问道。
“这个…这个恐怕目前还不好说。”那医师吞吞吐吐,满脸为难之色道。
“混账!你们这群庸医,个个的说辞都是如出一辙,分明是想来韩府骗取一官半职,还假装说的很有道理,滚!”那韩管家这连日来都听遍了诸如这位医师一般的含糊推脱之辞,所以此刻心情极为焦躁,不由得大怒,一下子掀翻了医师的药箱,意欲将那医师驱赶出去。
那医师自知此番徒劳无益,所以也立即乖乖地收拾了下散在地上的药箱,连连低头谢罪,随即神色匆匆地退了下去。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韩管家看着那医师慌手慌脚跑出去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怒火难消,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好了,好了,咳咳…”此时坐在病榻之上的韩厥见韩管家这番动怒,连连低声向韩管家喊话道,只是体质虚弱,所以刚喊了两下,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韩管家听得了韩厥的喊话,立刻俯身凑了过来,仔细倾听韩厥的吩咐,只听韩厥又深吸了一口气,低微着声音道:“韩管家,就不要为难那些医师了,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愧对恩人,所以今日才会遭此报应。”
韩管家一听韩厥有此言语,不由得心中一阵心酸,连连劝慰韩厥道:“元帅切不可这么说,元帅为韩国一生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又怎会遭这样的报应呢?若如是,那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可韩厥并不为此感到不甘,反而脸上露出一股淡然之色,带着些许笑容微微朝韩管家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切命中早有定数,只怪我当年一时胆怯,未能拼上性命死谏,才会落得今日这般遭难。韩某一生顶天立地,却唯有此事一直压在心头,每每夜梦之中,都会梦到先师前来责骂,所以还不如就此了却残生,早些下了黄泉,去向先师请罪。”
“元帅!”韩管家一听韩厥如此心意决绝的言语,顿时痛心疾首,直一头跪拜在韩厥的跟前,痛哭流涕道,“元帅切莫放弃啊,一切自然会转危为安的!”
可是韩厥此时已经明了了心意,不再听韩管家的一番好言相劝,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想早日心力惧竭而亡。
而正当他二人一个从容赴死,一个死命相劝之时,门外又有侍人疾步而入,上前奏报道:“韩管家,门外又有一位医师自称能救韩元帅的病,托我前来传话。”
“好好,快快,让他进来一试!”韩管家听了那侍人的话,立刻又起了一线生机,急忙吩咐侍人将那医师带进来。韩管家虽然之前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如今对求症而来的医师,却又都是来者不拒,因为韩厥的病情,已经容不得半点拖延,身为受韩厥一世之恩的韩管家,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为自己的主人去争取。
可此时病榻之上的韩厥却是一脸淡然,脸色苍白,直喘着微弱的声音朝韩管家道:“韩管家,不必再劳烦了,一切就顺应天命吧。”
韩管家闻此,方才的那一线生机又化为乌有,只觉心头一阵痛楚,却不知再说什么好。
可就在此时,那侍人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递给韩管家道:“韩管家,那医师说元帅的病怕是心病,他有一副心药的药引,让我将此物转交给元帅。”
韩管家听了侍人这话,顿时有些惊疑,因为那来人还不曾入内听诊,便已猜透韩厥得的是心病,而且还带有莫名的物什来。韩管家只仔细看侍人递过来的东西,那不过是一块极为粗糙简单的粗布,只是上面用墨笔写了一个“武”字,韩管家看了半晌,不知其意,便就此作罢,只得先呈于韩厥再说。
韩管家轻轻将此粗布递到韩厥的跟前,低声对韩厥说道:“元帅,那医师说有信物要亲自呈报于您。”
韩厥起先只是闭目不答,忽然听得“信物”二字,自觉的有些奇怪,于是便睁开了双眼,微微看了看那块粗布。待他看了一阵之后,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挺身坐起,双手承接过韩管家手中的这块粗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双瞳之间似乎折射出些许惊喜的光芒来,而后随即抬头朝韩管家问道:“那医师何在?”
韩管家见韩厥突然来了劲头,正心中迷惑中,听闻韩厥有此问话,立刻答话道:“正在门外久候。”
“快传快传!”韩厥还未等韩管家通报完毕,便直连连喊话道,自己则要挣扎着强坐起来,想要更衣相见那医师。
韩管家连声应答了韩厥的口令,朝侍人只发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字“传!”,便又赶紧服侍着韩厥坐起,见他想要起塌相迎,边替他拿了衣服,便好心劝道:“元帅,你有大病在身,不宜起身走动,不如先行卧床,其他等那医师进来再说吧。”
“不可不可,我得病已无大碍,今日来访之人,或许是本帅要图报之人。”韩厥一边着手穿衣,一边连连回拒了韩管家的劝话。
韩管家见自己执拗不过韩厥,也便只好就此作罢,只一声不吭伺候了韩厥的起居。
那医师在侍人的引领下,缓步而走步入韩厥的内府,只是他走两步便要四处张望一番,看起来并不是像来治病的,反而是来参观的一样。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位着装素雅的女子和一位面有稚气的医童,两人紧随那医师之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韩厥的卧榻之内。
而那医师才刚刚踏入韩厥卧榻门槛半步,便迎头碰上了正在门口相迎的韩厥,由于起先并未仔细,差点和韩厥、韩管家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小厮,进门也不看个清楚,要是冲撞了元帅,可小心你的脑袋!”韩管家一看那医师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斥责他一番。
那医师却也不急着恼怒,反倒是显现出一股傲慢之色,口中直道:“若是无需小医为韩元帅就诊,那小医便就此告辞了。”他一边说着,脚下却装着迈开了步伐,准备要离身的样子。
“慢,”韩厥一看那医师这副模样,立刻发话将他先喊住,随即回头也斥责了韩管家一句,“韩管家不得对客人无礼。”他说完,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医师,打量完之后不觉眉头一皱,朝那医师道,“这位先生,您是?”
韩厥看到眼前这位医师为何会有此疑问?原来当他看那来人送来的信物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的将会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可眼前这位却偏偏是一位羊须飘飘的中年男子,所以一时之间才会有此疑问。
那这医师到底是何人?当然便是墨家钜子荆轲,也正是藏山的苏代委托他而来。本来他也并没有那极为不和谐的山羊须,只是那公输蓉懂得些易容之术,偏要给他弄个简单的易容术,所以才有了这一小撮小羊须。那荆轲装个江湖术士装的极为逼真,如今再作个江湖郎中倒也是不在话下。
他听了那韩厥的问话,也不急着作答,只是缓缓学着老医者的模样,稍稍捋了捋长须,朝那韩厥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为韩元帅治病。”
韩厥一听荆轲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不知先生受何人之托?”
荆轲听此问话,又装模作样道:“受藏山一位收孤老者,两位赴难义士之托。”
韩厥听了此话,仿佛一下子受了极大的震惊,连连朝荆轲抱拳相请道:“韩某愚钝,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就不敢当了,我既是受人所托前来为元帅治病,那就先让在下看看元帅的病情吧。”荆轲继续摆弄着自己那一小撮羊须,故弄玄虚道。
“哦,那先生快请上坐。”韩厥一边示意荆轲坐下,又自己寻了荆轲所座位置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按照荆轲的意思撩起长袖,伸出右臂,供荆轲把脉听诊。
那荆轲也毫不跟韩厥客气,就端坐了下来,眼见韩厥伸手而来,适才随意搭脉,随后闭目养神,装作一番行家模样。
“元帅气虚体乏,脉相羸弱,显然是寝食不良所致。”荆轲一边闭着眼睛却也不睁开,只口中喃喃有词道,“但凡寝食不良者,多半是受心病所累,而且此心病恐已纠缠元帅多年。”
“那可有解救之法?”韩厥听了荆轲的话,半信半疑道。
“心病尚需心药医,况且元帅此病只怕受此病困有十五年之久,所以还需要一剂刚猛的心药。”
十五年?韩厥一听荆轲居然说出了这个年数,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个年数恰恰就是当年赵家惨遭灭门的时间。
“敢问先生刚猛的药剂何在?”韩厥于是更加对眼前这位医师有了兴致,便又故意试探道。
“诶,元帅自不必心急,稍候在下自会给元帅呈上,只是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荆轲听了韩厥的追问,却也不紧不慢,只是又继续给韩厥回话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韩厥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有了韩厥这个回答,荆轲顿时也踏实了许多,于是便顺势睁开了双眼,朝韩厥又问道:“在下听闻韩宫之中有条毒蛇,昔日咬人无数,众多英杰死于它的蛇信子之下,其狠毒之心,竟连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也不放过,元帅可有耳闻?”
韩厥一听荆轲这番暗示,当然猜到这医师所指的便是韩废王身边的馋臣屠岸贾,于是便朗朗作答道:“老夫不但熟知其闻,且早有斩蛇头,拔蛇信之心,只是烦忧一直无有趁手的利器。”
“呵呵,元帅既有铲除毒蛇之心,那在下今日便为元帅带个趁手的利器来,以助元帅一臂之力。”荆轲听罢韩厥此言,顿时也心安了许多,于是也毫不掩饰地将他的意图也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韩厥一听荆轲有此言语,不禁心中大喜,又急忙问道,“但不知先生所谓的利器何在?”
荆轲受了韩厥此问,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除了韩管家之外,并无其他外人,才道:“此处可是安身言语之地?”
韩厥见荆轲这番举动,知他有些担心,便笑着直言相告道:“先生但请放心,韩管家乃我韩家本族人,已服侍我在侧几十年,并非外人。”
荆轲听了韩厥此话,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侧首再看那韩管家,只见他见了自己便两眼上翻,似乎对刚才自己怀疑他的心思十分不快的样子。不过荆轲也不去管他这些了,只从座上走了下来,缓步移至那药童和农妇跟前,一手领了那药童至韩厥的跟前,朝他说道:“元帅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拜托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从内宫带出去的那位赵家孤儿?”
韩厥一听荆轲此言中道出的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个名字,顿时十分惊讶,因为这件被他隐埋了十五年的秘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断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如今这个人竟然将这个秘密一口道出,也随之慌了手脚,一连看了荆轲几眼,才小心地问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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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移花接木李斯荐司马 瞒天过海荆轲会韩厥
85_85155韩厥病倒之后,府中的仆人奴才都十分着急,整日寻求名医为韩厥诊治,可便寻了众多医官,都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只得花重金张榜寻医,一时间韩新郑之内跃跃欲试者不在少数。
韩厥位列八卿之首,是韩朝鼎鼎有名的三朝元老,目前业已升任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所以天下医者都想趁此机会入韩府,倘若运气有佳治好了韩元帅的病,那必然能够有一番飞黄腾达,所以新郑的街头常有揭榜就医的人。可他们谁又知道,如今这韩元帅所患的并不是什么五脏之类的疾病,而是压在心头的心病,所以这群人看过病情之后,都无从下手,最终都被一一请出了韩府。
“小人以为,韩元帅气虚体弱,心律不齐,恐需用温和之类的药物调养一阵,方可见效。”这日,又一位请进韩府的医师向韩厥的管家叙述道。
“那韩元帅到底所患何病?”那韩管家又继续追问道。
“这个…这个恐怕目前还不好说。”那医师吞吞吐吐,满脸为难之色道。
“混账!你们这群庸医,个个的说辞都是如出一辙,分明是想来韩府骗取一官半职,还假装说的很有道理,滚!”那韩管家这连日来都听遍了诸如这位医师一般的含糊推脱之辞,所以此刻心情极为焦躁,不由得大怒,一下子掀翻了医师的药箱,意欲将那医师驱赶出去。
那医师自知此番徒劳无益,所以也立即乖乖地收拾了下散在地上的药箱,连连低头谢罪,随即神色匆匆地退了下去。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韩管家看着那医师慌手慌脚跑出去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怒火难消,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好了,好了,咳咳…”此时坐在病榻之上的韩厥见韩管家这番动怒,连连低声向韩管家喊话道,只是体质虚弱,所以刚喊了两下,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韩管家听得了韩厥的喊话,立刻俯身凑了过来,仔细倾听韩厥的吩咐,只听韩厥又深吸了一口气,低微着声音道:“韩管家,就不要为难那些医师了,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愧对恩人,所以今日才会遭此报应。”
韩管家一听韩厥有此言语,不由得心中一阵心酸,连连劝慰韩厥道:“元帅切不可这么说,元帅为韩国一生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又怎会遭这样的报应呢?若如是,那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可韩厥并不为此感到不甘,反而脸上露出一股淡然之色,带着些许笑容微微朝韩管家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切命中早有定数,只怪我当年一时胆怯,未能拼上性命死谏,才会落得今日这般遭难。韩某一生顶天立地,却唯有此事一直压在心头,每每夜梦之中,都会梦到先师前来责骂,所以还不如就此了却残生,早些下了黄泉,去向先师请罪。”
“元帅!”韩管家一听韩厥如此心意决绝的言语,顿时痛心疾首,直一头跪拜在韩厥的跟前,痛哭流涕道,“元帅切莫放弃啊,一切自然会转危为安的!”
可是韩厥此时已经明了了心意,不再听韩管家的一番好言相劝,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想早日心力惧竭而亡。
而正当他二人一个从容赴死,一个死命相劝之时,门外又有侍人疾步而入,上前奏报道:“韩管家,门外又有一位医师自称能救韩元帅的病,托我前来传话。”
“好好,快快,让他进来一试!”韩管家听了那侍人的话,立刻又起了一线生机,急忙吩咐侍人将那医师带进来。韩管家虽然之前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如今对求症而来的医师,却又都是来者不拒,因为韩厥的病情,已经容不得半点拖延,身为受韩厥一世之恩的韩管家,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为自己的主人去争取。
可此时病榻之上的韩厥却是一脸淡然,脸色苍白,直喘着微弱的声音朝韩管家道:“韩管家,不必再劳烦了,一切就顺应天命吧。”
韩管家闻此,方才的那一线生机又化为乌有,只觉心头一阵痛楚,却不知再说什么好。
可就在此时,那侍人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递给韩管家道:“韩管家,那医师说元帅的病怕是心病,他有一副心药的药引,让我将此物转交给元帅。”
韩管家听了侍人这话,顿时有些惊疑,因为那来人还不曾入内听诊,便已猜透韩厥得的是心病,而且还带有莫名的物什来。韩管家只仔细看侍人递过来的东西,那不过是一块极为粗糙简单的粗布,只是上面用墨笔写了一个“武”字,韩管家看了半晌,不知其意,便就此作罢,只得先呈于韩厥再说。
韩管家轻轻将此粗布递到韩厥的跟前,低声对韩厥说道:“元帅,那医师说有信物要亲自呈报于您。”
韩厥起先只是闭目不答,忽然听得“信物”二字,自觉的有些奇怪,于是便睁开了双眼,微微看了看那块粗布。待他看了一阵之后,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挺身坐起,双手承接过韩管家手中的这块粗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双瞳之间似乎折射出些许惊喜的光芒来,而后随即抬头朝韩管家问道:“那医师何在?”
韩管家见韩厥突然来了劲头,正心中迷惑中,听闻韩厥有此问话,立刻答话道:“正在门外久候。”
“快传快传!”韩厥还未等韩管家通报完毕,便直连连喊话道,自己则要挣扎着强坐起来,想要更衣相见那医师。
韩管家连声应答了韩厥的口令,朝侍人只发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字“传!”,便又赶紧服侍着韩厥坐起,见他想要起塌相迎,边替他拿了衣服,便好心劝道:“元帅,你有大病在身,不宜起身走动,不如先行卧床,其他等那医师进来再说吧。”
“不可不可,我得病已无大碍,今日来访之人,或许是本帅要图报之人。”韩厥一边着手穿衣,一边连连回拒了韩管家的劝话。
韩管家见自己执拗不过韩厥,也便只好就此作罢,只一声不吭伺候了韩厥的起居。
那医师在侍人的引领下,缓步而走步入韩厥的内府,只是他走两步便要四处张望一番,看起来并不是像来治病的,反而是来参观的一样。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位着装素雅的女子和一位面有稚气的医童,两人紧随那医师之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韩厥的卧榻之内。
而那医师才刚刚踏入韩厥卧榻门槛半步,便迎头碰上了正在门口相迎的韩厥,由于起先并未仔细,差点和韩厥、韩管家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小厮,进门也不看个清楚,要是冲撞了元帅,可小心你的脑袋!”韩管家一看那医师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斥责他一番。
那医师却也不急着恼怒,反倒是显现出一股傲慢之色,口中直道:“若是无需小医为韩元帅就诊,那小医便就此告辞了。”他一边说着,脚下却装着迈开了步伐,准备要离身的样子。
“慢,”韩厥一看那医师这副模样,立刻发话将他先喊住,随即回头也斥责了韩管家一句,“韩管家不得对客人无礼。”他说完,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医师,打量完之后不觉眉头一皱,朝那医师道,“这位先生,您是?”
韩厥看到眼前这位医师为何会有此疑问?原来当他看那来人送来的信物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的将会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可眼前这位却偏偏是一位羊须飘飘的中年男子,所以一时之间才会有此疑问。
那这医师到底是何人?当然便是墨家钜子荆轲,也正是藏山的苏代委托他而来。本来他也并没有那极为不和谐的山羊须,只是那公输蓉懂得些易容之术,偏要给他弄个简单的易容术,所以才有了这一小撮小羊须。那荆轲装个江湖术士装的极为逼真,如今再作个江湖郎中倒也是不在话下。
他听了那韩厥的问话,也不急着作答,只是缓缓学着老医者的模样,稍稍捋了捋长须,朝那韩厥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为韩元帅治病。”
韩厥一听荆轲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不知先生受何人之托?”
荆轲听此问话,又装模作样道:“受藏山一位收孤老者,两位赴难义士之托。”
韩厥听了此话,仿佛一下子受了极大的震惊,连连朝荆轲抱拳相请道:“韩某愚钝,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就不敢当了,我既是受人所托前来为元帅治病,那就先让在下看看元帅的病情吧。”荆轲继续摆弄着自己那一小撮羊须,故弄玄虚道。
“哦,那先生快请上坐。”韩厥一边示意荆轲坐下,又自己寻了荆轲所座位置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按照荆轲的意思撩起长袖,伸出右臂,供荆轲把脉听诊。
那荆轲也毫不跟韩厥客气,就端坐了下来,眼见韩厥伸手而来,适才随意搭脉,随后闭目养神,装作一番行家模样。
“元帅气虚体乏,脉相羸弱,显然是寝食不良所致。”荆轲一边闭着眼睛却也不睁开,只口中喃喃有词道,“但凡寝食不良者,多半是受心病所累,而且此心病恐已纠缠元帅多年。”
“那可有解救之法?”韩厥听了荆轲的话,半信半疑道。
“心病尚需心药医,况且元帅此病只怕受此病困有十五年之久,所以还需要一剂刚猛的心药。”
十五年?韩厥一听荆轲居然说出了这个年数,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个年数恰恰就是当年赵家惨遭灭门的时间。
“敢问先生刚猛的药剂何在?”韩厥于是更加对眼前这位医师有了兴致,便又故意试探道。
“诶,元帅自不必心急,稍候在下自会给元帅呈上,只是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荆轲听了韩厥的追问,却也不紧不慢,只是又继续给韩厥回话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韩厥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有了韩厥这个回答,荆轲顿时也踏实了许多,于是便顺势睁开了双眼,朝韩厥又问道:“在下听闻韩宫之中有条毒蛇,昔日咬人无数,众多英杰死于它的蛇信子之下,其狠毒之心,竟连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也不放过,元帅可有耳闻?”
韩厥一听荆轲这番暗示,当然猜到这医师所指的便是韩废王身边的馋臣屠岸贾,于是便朗朗作答道:“老夫不但熟知其闻,且早有斩蛇头,拔蛇信之心,只是烦忧一直无有趁手的利器。”
“呵呵,元帅既有铲除毒蛇之心,那在下今日便为元帅带个趁手的利器来,以助元帅一臂之力。”荆轲听罢韩厥此言,顿时也心安了许多,于是也毫不掩饰地将他的意图也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韩厥一听荆轲有此言语,不禁心中大喜,又急忙问道,“但不知先生所谓的利器何在?”
荆轲受了韩厥此问,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除了韩管家之外,并无其他外人,才道:“此处可是安身言语之地?”
韩厥见荆轲这番举动,知他有些担心,便笑着直言相告道:“先生但请放心,韩管家乃我韩家本族人,已服侍我在侧几十年,并非外人。”
荆轲听了韩厥此话,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侧首再看那韩管家,只见他见了自己便两眼上翻,似乎对刚才自己怀疑他的心思十分不快的样子。不过荆轲也不去管他这些了,只从座上走了下来,缓步移至那药童和农妇跟前,一手领了那药童至韩厥的跟前,朝他说道:“元帅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拜托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从内宫带出去的那位赵家孤儿?”
韩厥一听荆轲此言中道出的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个名字,顿时十分惊讶,因为这件被他隐埋了十五年的秘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断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如今这个人竟然将这个秘密一口道出,也随之慌了手脚,一连看了荆轲几眼,才小心地问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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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移花接木李斯荐司马 瞒天过海荆轲会韩厥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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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厥位列八卿之首,是韩朝鼎鼎有名的三朝元老,目前业已升任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所以天下医者都想趁此机会入韩府,倘若运气有佳治好了韩元帅的病,那必然能够有一番飞黄腾达,所以新郑的街头常有揭榜就医的人。可他们谁又知道,如今这韩元帅所患的并不是什么五脏之类的疾病,而是压在心头的心病,所以这群人看过病情之后,都无从下手,最终都被一一请出了韩府。
“小人以为,韩元帅气虚体弱,心律不齐,恐需用温和之类的药物调养一阵,方可见效。”这日,又一位请进韩府的医师向韩厥的管家叙述道。
“那韩元帅到底所患何病?”那韩管家又继续追问道。
“这个…这个恐怕目前还不好说。”那医师吞吞吐吐,满脸为难之色道。
“混账!你们这群庸医,个个的说辞都是如出一辙,分明是想来韩府骗取一官半职,还假装说的很有道理,滚!”那韩管家这连日来都听遍了诸如这位医师一般的含糊推脱之辞,所以此刻心情极为焦躁,不由得大怒,一下子掀翻了医师的药箱,意欲将那医师驱赶出去。
那医师自知此番徒劳无益,所以也立即乖乖地收拾了下散在地上的药箱,连连低头谢罪,随即神色匆匆地退了下去。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韩管家看着那医师慌手慌脚跑出去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怒火难消,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好了,好了,咳咳…”此时坐在病榻之上的韩厥见韩管家这番动怒,连连低声向韩管家喊话道,只是体质虚弱,所以刚喊了两下,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韩管家听得了韩厥的喊话,立刻俯身凑了过来,仔细倾听韩厥的吩咐,只听韩厥又深吸了一口气,低微着声音道:“韩管家,就不要为难那些医师了,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愧对恩人,所以今日才会遭此报应。”
韩管家一听韩厥有此言语,不由得心中一阵心酸,连连劝慰韩厥道:“元帅切不可这么说,元帅为韩国一生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又怎会遭这样的报应呢?若如是,那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可韩厥并不为此感到不甘,反而脸上露出一股淡然之色,带着些许笑容微微朝韩管家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切命中早有定数,只怪我当年一时胆怯,未能拼上性命死谏,才会落得今日这般遭难。韩某一生顶天立地,却唯有此事一直压在心头,每每夜梦之中,都会梦到先师前来责骂,所以还不如就此了却残生,早些下了黄泉,去向先师请罪。”
“元帅!”韩管家一听韩厥如此心意决绝的言语,顿时痛心疾首,直一头跪拜在韩厥的跟前,痛哭流涕道,“元帅切莫放弃啊,一切自然会转危为安的!”
可是韩厥此时已经明了了心意,不再听韩管家的一番好言相劝,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想早日心力惧竭而亡。
而正当他二人一个从容赴死,一个死命相劝之时,门外又有侍人疾步而入,上前奏报道:“韩管家,门外又有一位医师自称能救韩元帅的病,托我前来传话。”
“好好,快快,让他进来一试!”韩管家听了那侍人的话,立刻又起了一线生机,急忙吩咐侍人将那医师带进来。韩管家虽然之前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如今对求症而来的医师,却又都是来者不拒,因为韩厥的病情,已经容不得半点拖延,身为受韩厥一世之恩的韩管家,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为自己的主人去争取。
可此时病榻之上的韩厥却是一脸淡然,脸色苍白,直喘着微弱的声音朝韩管家道:“韩管家,不必再劳烦了,一切就顺应天命吧。”
韩管家闻此,方才的那一线生机又化为乌有,只觉心头一阵痛楚,却不知再说什么好。
可就在此时,那侍人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递给韩管家道:“韩管家,那医师说元帅的病怕是心病,他有一副心药的药引,让我将此物转交给元帅。”
韩管家听了侍人这话,顿时有些惊疑,因为那来人还不曾入内听诊,便已猜透韩厥得的是心病,而且还带有莫名的物什来。韩管家只仔细看侍人递过来的东西,那不过是一块极为粗糙简单的粗布,只是上面用墨笔写了一个“武”字,韩管家看了半晌,不知其意,便就此作罢,只得先呈于韩厥再说。
韩管家轻轻将此粗布递到韩厥的跟前,低声对韩厥说道:“元帅,那医师说有信物要亲自呈报于您。”
韩厥起先只是闭目不答,忽然听得“信物”二字,自觉的有些奇怪,于是便睁开了双眼,微微看了看那块粗布。待他看了一阵之后,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挺身坐起,双手承接过韩管家手中的这块粗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双瞳之间似乎折射出些许惊喜的光芒来,而后随即抬头朝韩管家问道:“那医师何在?”
韩管家见韩厥突然来了劲头,正心中迷惑中,听闻韩厥有此问话,立刻答话道:“正在门外久候。”
“快传快传!”韩厥还未等韩管家通报完毕,便直连连喊话道,自己则要挣扎着强坐起来,想要更衣相见那医师。
韩管家连声应答了韩厥的口令,朝侍人只发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字“传!”,便又赶紧服侍着韩厥坐起,见他想要起塌相迎,边替他拿了衣服,便好心劝道:“元帅,你有大病在身,不宜起身走动,不如先行卧床,其他等那医师进来再说吧。”
“不可不可,我得病已无大碍,今日来访之人,或许是本帅要图报之人。”韩厥一边着手穿衣,一边连连回拒了韩管家的劝话。
韩管家见自己执拗不过韩厥,也便只好就此作罢,只一声不吭伺候了韩厥的起居。
那医师在侍人的引领下,缓步而走步入韩厥的内府,只是他走两步便要四处张望一番,看起来并不是像来治病的,反而是来参观的一样。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位着装素雅的女子和一位面有稚气的医童,两人紧随那医师之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韩厥的卧榻之内。
而那医师才刚刚踏入韩厥卧榻门槛半步,便迎头碰上了正在门口相迎的韩厥,由于起先并未仔细,差点和韩厥、韩管家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小厮,进门也不看个清楚,要是冲撞了元帅,可小心你的脑袋!”韩管家一看那医师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斥责他一番。
那医师却也不急着恼怒,反倒是显现出一股傲慢之色,口中直道:“若是无需小医为韩元帅就诊,那小医便就此告辞了。”他一边说着,脚下却装着迈开了步伐,准备要离身的样子。
“慢,”韩厥一看那医师这副模样,立刻发话将他先喊住,随即回头也斥责了韩管家一句,“韩管家不得对客人无礼。”他说完,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医师,打量完之后不觉眉头一皱,朝那医师道,“这位先生,您是?”
韩厥看到眼前这位医师为何会有此疑问?原来当他看那来人送来的信物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的将会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可眼前这位却偏偏是一位羊须飘飘的中年男子,所以一时之间才会有此疑问。
那这医师到底是何人?当然便是墨家钜子荆轲,也正是藏山的苏代委托他而来。本来他也并没有那极为不和谐的山羊须,只是那公输蓉懂得些易容之术,偏要给他弄个简单的易容术,所以才有了这一小撮小羊须。那荆轲装个江湖术士装的极为逼真,如今再作个江湖郎中倒也是不在话下。
他听了那韩厥的问话,也不急着作答,只是缓缓学着老医者的模样,稍稍捋了捋长须,朝那韩厥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为韩元帅治病。”
韩厥一听荆轲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不知先生受何人之托?”
荆轲听此问话,又装模作样道:“受藏山一位收孤老者,两位赴难义士之托。”
韩厥听了此话,仿佛一下子受了极大的震惊,连连朝荆轲抱拳相请道:“韩某愚钝,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就不敢当了,我既是受人所托前来为元帅治病,那就先让在下看看元帅的病情吧。”荆轲继续摆弄着自己那一小撮羊须,故弄玄虚道。
“哦,那先生快请上坐。”韩厥一边示意荆轲坐下,又自己寻了荆轲所座位置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按照荆轲的意思撩起长袖,伸出右臂,供荆轲把脉听诊。
那荆轲也毫不跟韩厥客气,就端坐了下来,眼见韩厥伸手而来,适才随意搭脉,随后闭目养神,装作一番行家模样。
“元帅气虚体乏,脉相羸弱,显然是寝食不良所致。”荆轲一边闭着眼睛却也不睁开,只口中喃喃有词道,“但凡寝食不良者,多半是受心病所累,而且此心病恐已纠缠元帅多年。”
“那可有解救之法?”韩厥听了荆轲的话,半信半疑道。
“心病尚需心药医,况且元帅此病只怕受此病困有十五年之久,所以还需要一剂刚猛的心药。”
十五年?韩厥一听荆轲居然说出了这个年数,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个年数恰恰就是当年赵家惨遭灭门的时间。
“敢问先生刚猛的药剂何在?”韩厥于是更加对眼前这位医师有了兴致,便又故意试探道。
“诶,元帅自不必心急,稍候在下自会给元帅呈上,只是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荆轲听了韩厥的追问,却也不紧不慢,只是又继续给韩厥回话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韩厥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有了韩厥这个回答,荆轲顿时也踏实了许多,于是便顺势睁开了双眼,朝韩厥又问道:“在下听闻韩宫之中有条毒蛇,昔日咬人无数,众多英杰死于它的蛇信子之下,其狠毒之心,竟连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也不放过,元帅可有耳闻?”
韩厥一听荆轲这番暗示,当然猜到这医师所指的便是韩废王身边的馋臣屠岸贾,于是便朗朗作答道:“老夫不但熟知其闻,且早有斩蛇头,拔蛇信之心,只是烦忧一直无有趁手的利器。”
“呵呵,元帅既有铲除毒蛇之心,那在下今日便为元帅带个趁手的利器来,以助元帅一臂之力。”荆轲听罢韩厥此言,顿时也心安了许多,于是也毫不掩饰地将他的意图也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韩厥一听荆轲有此言语,不禁心中大喜,又急忙问道,“但不知先生所谓的利器何在?”
荆轲受了韩厥此问,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除了韩管家之外,并无其他外人,才道:“此处可是安身言语之地?”
韩厥见荆轲这番举动,知他有些担心,便笑着直言相告道:“先生但请放心,韩管家乃我韩家本族人,已服侍我在侧几十年,并非外人。”
荆轲听了韩厥此话,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侧首再看那韩管家,只见他见了自己便两眼上翻,似乎对刚才自己怀疑他的心思十分不快的样子。不过荆轲也不去管他这些了,只从座上走了下来,缓步移至那药童和农妇跟前,一手领了那药童至韩厥的跟前,朝他说道:“元帅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拜托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从内宫带出去的那位赵家孤儿?”
韩厥一听荆轲此言中道出的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个名字,顿时十分惊讶,因为这件被他隐埋了十五年的秘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断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如今这个人竟然将这个秘密一口道出,也随之慌了手脚,一连看了荆轲几眼,才小心地问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
第二十五章 诛奸佞赵氏沉冤昭雪 ...
这一日清晨,一轮红日已经从东方早早地升了起来,晨曦的余光穿过屠氏大宅屋檐上棱角之间的缝隙,直照‘射’入大宅的院墙之内。(最快更新).最快更新访问:щщщ.shuhāhА 。刚被一夜的‘露’水沐浴过的芙蓉、月季等‘花’的‘花’枝,此刻还沾染着些许湿润的感觉。而习惯了早起的麻雀此刻已经在屋檐的四角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但是只因昨夜这屠岸贾与屠陨斯太过得意,再加上一个追捧,一个受捧,所以两人一来一往竟喝了几斤浓酒,早已是喝的酩酊大醉,这会儿正鼾声阵阵,不绝入耳呢。
“太宰大人,太宰大人,该上朝了…”而此时正有一名‘侍’人在‘门’外不停地敲打‘门’窗,口中也在不停地呼唤屠岸贾。但是他又不敢拉大了嗓‘门’直呼而入,只怕会吵扰了屠岸贾,到时候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好拉扯着嗓子,却压低了声调,不停地呼唤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只听得屋内有一声‘迷’糊的声音传了出来:“何人…何人在此喋喋不休,扰…我清梦。”看来那‘侍’人喊了许久,终究还是把屠岸贾从睡梦中喊醒了过来。
“大人,上朝的时辰到了,若再不起身,只怕要误了时辰了。”‘门’外那‘侍’人生怕屠岸贾怪罪自己,连忙将唤他的原因说了脱口说了出来。
“哦,老夫差点忘了此事了。”屋内的屠岸贾这才想起了这档子事来,所以也便有些开始响动了起来,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起身更衣的响动。
片刻之后,“嗞嘎”一声响动,‘门’开了,显现出来的真是这屠氏的主人屠岸贾。
只是这屠岸贾刚开了‘门’,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最快更新)很显然,他还有些余醉未消,只开‘门’那一瞬间,屋外的些许阳光照了进来,直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来,所以才会后退了几步。屋内更是满屋的酒气熏了他一个晚上,使得他满身酒臭缠绕,站立之时已是有些不稳。
‘侍’人闻到这一股浓烈的酒臭,不由得暗自皱眉,不过亦不敢虚掩耳鼻,便对主家道:“东家,早朝的舆驾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快些启程吧,迟了恐要遭王上怪罪。”
哪知那屠岸贾倒是满脸不在乎,嘿然一笑道:“呵呵,本太宰都不急,你急啥,王上若然会怪罪他人,但绝不会怪罪于我,你可信乎?”
那‘侍’人听了屠岸贾这话,知他和韩王的关系非同一般,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东家劳苦功高,乃顾命大臣,王上自然不会怪罪。”
屠岸贾见那‘侍’人这般附声自己,心里愈发得意,也并不急着等金舆赴朝,只是慢声慢气道:“去,给本太宰端盆清水来,本太宰要好好梳洗一番。”
‘侍’人只应了一声“诺”,便就去准备脸盆和清水去了。
可哪里知道他脚下还未迈开几步,忽然又有一个前‘门’哨卫急匆匆入了大院,直冲屠岸贾而来,见了屠岸贾,立刻下跪禀报道:“禀太宰大人,王上传来俞旨:今日乃韩厥元帅卸甲之期,本王已共邀群臣前往韩元帅府邸为其洗尘,特命人前来通禀大人一起前往。”
屠岸贾听了哨卫的这番话,立刻惊喜不已地问道:“此话可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栾氏、魏氏几家大人已经登车前往。(看小说去最快更新)”那哨卫跪地抱拳再拜,十分确信道。
“哈哈哈,吾侄果然所言非虚,老夫飞黄腾达之日已至矣!”屠岸贾听罢哨卫的奏报,兴奋的仰天大笑,连连高呼屠陨斯神算。
只是他刚大笑一阵过后,忽而见一只漆黑的乌鸦从檐角上飞窜而起,“哇——”的一声直冲入云霄,直把周边栖息在屋瓦之上的麻雀惊起了一阵。
“大人,乌鹊迎‘门’,恐是不祥之兆啊。”那前哨亦被乌鸦惊住,边抬头仰望天空,边喃喃有语朝屠岸贾道。
哪知屠岸贾不以为然道:“你没看见那乌鹊一飞冲天,惊起四面鸟雀吗?这便叫做一鸣惊人,乃本太宰荣升八卿的大吉之兆。”
前哨见屠岸贾这般说道,也便不再多言了。
那屠岸贾一大早得了韩王的这番圣谕,再加上昨晚屠陨斯向自己进的那番卜测之言,更是对自己今日将会被晋封为三军元帅一事深信不疑,于是便连脸也来不及清洗,便急匆匆登了舆驾准备上路了。
此时屠岸贾忽然想起自己的侄儿屠陨斯亦在自己的寝房之内,于是便问‘侍’人道:“陨斯大人可曾醒来?若他未醒,速去叫醒他来,随本太宰一同前往。”
那‘侍’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寻那屠陨斯去了。可半晌之后,他才匆匆而来,直向屠岸贾禀报道:“太宰大人,陨斯大人他醉酒不醒,小人方才连呼他几声,哪里知道他只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屠岸贾一看这时辰,已是日上三竿,恐误了时辰,于是便自语道:“罢了罢了,随他睡去吧,今日我一人去便是了。”说完之后,便命车夫驾车启程。
可哪里知道车夫刚准备起驾车銮,忽而驱车两马纷纷大惊,不住嘶鸣,车夫见状,亦有所担忧道:“此座驾平日里‘性’情温和,今日怎又会如此莽撞刚烈起来?莫不是有什么不祥之兆?”
屠岸贾听了那车夫之言,呵呵一笑道:“诶,夫卒你又多虑了,今日我朝三军元帅将会易主换位,这车马嘶鸣正是纷纷向本太宰庆贺以得喜兆,连畜生尚知择良木而依附,又何来不祥之兆?”
那车夫听了屠岸贾这番言语,亦不敢有所多言,直强扭了马首,鞭策了几下马背,那座驾马匹这才停止了嘶鸣,但脚下步伐缓慢,似乎极为不情愿地栽着屠岸贾向韩府进发。
屠岸贾一路满心欢喜,暗自思量了诸多答话韩王和群臣的话语,忽而车舆“咣当”一声响动,继而不断颠簸起来,直把屠岸贾晃得翻来覆去,差点晕吐。
“夫卒,夫卒,怎么回事?!”屠岸贾在车辇之内连跌了几个跟头,直把他摔得鼻青脸肿,连连失声大呼起车夫来。
那车夫摆‘弄’了好一阵,终于把车驾给稳住了,急忙下车查看,随后朝车辇之内的屠岸贾喊话道:“太宰大人,这车舆的轮轴不慎断裂,所以方才才会如此颠簸。”
屠岸贾听闻了车夫此话,连滚带爬从车辇之内爬了出来,头上的帽冠已是东倒西歪,身上的朝服更是七零八落,衣冠不整。
车夫见得屠岸贾下车来,又急忙上前奏禀道:“大人,这车舆的轮轴断裂,已无法行走,恐此去有凶险之兆啊。”
哪知屠岸贾一脚踹开那车夫,口中大怒道:“‘混’账!明明是尔出‘门’之时未能尽心查点周全,才出了这等事情。如今为了逃避罪责,还编个理由来搪塞本太宰,此去若不误事也就罢了,若然误事,本太宰必拿你释问!”
那车夫被揣倒在地,自是不敢再有二话,只让屠岸贾给狠狠臭骂了一顿。
屠岸贾骂完之后,稍微整了整衣冠,再迈开步伐,顿觉脚下有些淤痛,便朝那车夫喊话道:“时辰已经不早,尔速来背老夫前往韩府,若是能赶山时辰,便免尔今日死罪。”
车夫听了屠岸贾这话,连连点头应允,丝毫不感有所怠慢,直俯身下来,背了屠岸贾疾步如飞,直赶往韩府。
此时的韩厥府中,已是群臣毕至,文武咸集。其中有八卿之中的后裔栾氏、韩氏、狐氏、郤氏、荀氏、士氏、魏氏等各元老大臣,还有韩废王韩安亲自前来助阵,可谓阵容庞大,不可小觑。毕竟,在八卿的后裔之中,唯有这韩厥在韩国后期做出的功劳最大,又统领三军帅印,所以人人敬而服之,此次请奏卸甲以还帅印如此重大的事情,所有臣子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一并都早早地来了韩府之中。
众人按各自的座位坐定,韩王乃一国之君,自然居上座,堂下两侧文武各一列,右侧上座乃韩厥居其位,依次有栾氏、狐氏、郤氏、荀氏、士氏、魏氏等八卿之后坐定,左侧有各文臣谋士坐定,独缺了左上位置空无一人。这个位置正是为韩国太宰屠岸贾准备的,只是到如今,那屠岸贾依然未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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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岸贾一看这时辰,已是日上三竿,恐误了时辰,于是便自语道:“罢了罢了,随他睡去吧,今日我一人去便是了。”说完之后,便命车夫驾车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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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见得屠岸贾下车来,又急忙上前奏禀道:“大人,这车舆的轮轴断裂,已无法行走,恐此去有凶险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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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岸贾骂完之后,稍微整了整衣冠,再迈开步伐,顿觉脚下有些淤痛,便朝那车夫喊话道:“时辰已经不早,尔速来背老夫前往韩府,若是能赶山时辰,便免尔今日死罪。”
车夫听了屠岸贾这话,连连点头应允,丝毫不感有所怠慢,直俯身下来,背了屠岸贾疾步如飞,直赶往韩府。
此时的韩厥府中,已是群臣毕至,文武咸集。其中有八卿之中的后裔栾氏、韩氏、狐氏、郤氏、荀氏、士氏、魏氏等各元老大臣,还有韩废王韩安亲自前来助阵,可谓阵容庞大,不可小觑。毕竟,在八卿的后裔之中,唯有这韩厥在韩国后期做出的功劳最大,又统领三军帅印,所以人人敬而服之,此次请奏卸甲以还帅印如此重大的事情,所有臣子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一并都早早地来了韩府之中。
众人按各自的座位坐定,韩王乃一国之君,自然居上座,堂下两侧文武各一列,右侧上座乃韩厥居其位,依次有栾氏、狐氏、郤氏、荀氏、士氏、魏氏等八卿之后坐定,左侧有各文臣谋士坐定,独缺了左上位置空无一人。这个位置正是为韩国太宰屠岸贾准备的,只是到如今,那屠岸贾依然未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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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战强敌樊氏避重就轻 使楚国盗昇舌辨群雄 中上
“大人,此时已是三更时分,恐诸将都在休憩之中,不知何事这么紧急需要去打扰桓将军?”养由子见司马空一番十分紧张的神色,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事我晚些再于你解释,只是此刻情势十分紧急,迟之则此战难胜!”司马空已经来不及和养由子再解释些什么,只管催促他速速动身去向桓齮禀报。
“诺!”养由子一向十分信任司马空的智慧,所以他也不再多问,只坚定地应了一声,便随即退下直奔桓齮大营。
而此时的桓齮等诸将果然如养由子所料,都已进入睡梦之中,睡的忘乎所以,鼾声阵阵,传出几里之外而不绝。
“何人夜闯大将军营帐!”值夜的兵卒见得一个身影从远处飞速疾走而来,立刻提高了警觉,大声高呼道。
“在下乃大司马身边的牙将养由子,有事需速速禀告大将军,烦请为我通禀!”养由子被那兵卒所阻,立刻说明了来意。
“大将军业已休憩,今日不见外客,请将军先且回去,有事待明日一早再来禀告。”那兵卒听得是司马空身边的人,自然不甚客气,一句话便回绝了养由子的恳请。
养由子本是个年轻气盛之辈,哪里肯依这个小兵卒的阻挠,只随手一扬便将那守门的两个兵卒掀翻在地,直径闯入了桓齮大营之中。
“站住!站住!”帐外的那两个小将既被掀翻在地,口中却想连连喝住养由子,然此时的养由子已经站在了桓齮等诸将的卧榻跟前。
原来那营帐之内是何情景?分明是之前桓齮领着诸位亲信将领一起在此饮酒图乐,此刻个个是喝的醉醺醺,所以这才会从这营帐之内传出阵阵熟睡的鼾声。
“大将军先请速速醒来,小将有要事禀报!”养由子见得这番情景,于是便大声高呼,企图叫醒桓齮。
可哪里知道这营帐中的众人早已是烂醉如泥,无论养由子怎么叫唤,照样睡的憨熟。养由子见光靠喊话已经徒然无功了,于是便操起桌案上的一壶清茶,猛地大吸一口,直把嘴里塞的满满的,随后鼓足了腮帮子,“噗——”的一声,朝那倒地的众将头上一阵狂喷。
顿时,这茶水便化作阵阵水雾直扑众将而去,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秦军统帅桓齮。
受了这一阵冰凉的水雾侵袭,这些醉倒的众将总算有了些反应,有的已经彻底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只是口中还在不断喃喃自语道:“何…人扰我清梦?”
养由子见众人已经纷纷醒来,再看那桓齮眉头微微触动,脸上纹理也开始也有了动静,于是便又重复了方才的言语,再次大声嚷道:“小将奉大司马之命,特有紧急事宜向大将军禀报!”
桓齮这次总算听到了有人喊话,终于一股脑儿地席地而起,只是睡眼有些惺忪,眯着眼睛看了养由子许久,才发话道:“小将怎敢如此无礼?夜半竟敢擅闯元帅营帐,岂不知要受军法伺候!”
养由子见桓齮只管问他无礼之罪,却不召他问话,于是便有些赌气道:“大将军岂不闻小将是奉大司马之命而来,特来禀报要事的吗?”
桓齮前些时日本就受了司马空箭会之辱,心中自是怏怏不乐,听了养由子这话,更是一脸不屑道:“什么大司马之命?有话且待明日再说便是,今日本将军正需休憩之机,耽误了了本将军休憩,”
“大将军,大司马有言,大军今晚五更必须起灶做饭,明天黎明便要出发,如待明日再议,恐怕会延误战机,坏了大事啊!”养由子见桓齮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于是便将司马空的话直言相告。
“混账!大军起征岂是尔说走就走?”桓齮一听养由子此话,自然心中十分不快,随即大怒道,“你毋庸多说,一切待本将军明日再做定夺!”
养由子见桓齮根本不听自己的忠告,只得心有怨言道:“大司马用兵如神,大将军如若不听劝告,必定后悔莫及!”说罢,便恨恨而去。
待养由子回到司马空本部之时,司马空早已在翘首观望中了,见得养由子回来,立刻焦急地问道:“大将军意下如何?”
养由子听了司马空这问话,脸上显现出一副惭愧的表情,随即单膝跪地,惭声而道:“养由子办事不力,未能劝说大将军按大人的意思行事,请大人责罚!”
司马空见得养由子这番举动,已知道桓齮果然未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于是便长叹一口气道:“我早知大将军于我已有嫌隙,此番请他起兵必然不肯遂我,此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罪之有?”
养由子此时才知道当初在汇合宴上,为何司马空如此忍让桓齮,而不谙世事的自己,却为了争一时之气,导致了今日这政令不得统一的局面,于是再向司马空谢罪道:“一切都是因为养由子意气用事,才致大人和桓将军产生了嫌隙。”
“罢了罢了,此事既已发生,就随它去吧,我们目前所要关心的是如何能让桓齮尽早领军渡过汉水,方才能免遭水涝之苦。”司马空此时对轻重缓急分的十分清楚,所以根本不曾责怪养由子的一时气盛,反而担心起渡河之事来。
“水涝之苦?大人的意思是汉水将会发生水涝?”养由子听了司马空此话,半猜半问道。
“不错,我今晚夜观星象,七星隐没,日月失光,黑云占据天幕,据杂家《吕氏春秋》所记载,此乃大水之兆。大军如若不尽早启程渡水,到时候汉水疾发,恐怕会受连绵暴雨拖累,粮草辎重都将耗尽,此原本必胜之战只怕会无功而返。”司马空对养由子十分严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大人方才会显得神情如此紧急,然目前桓大将军显然已不愿听从大人的计议,如之奈何?”养由子听了司马空的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只是眼下最为棘手的并不是这气象,而是这具有领军权力的三军统帅桓齮。
养由子的疑问,也正是司马空苦苦思考解决之法的问题。他稍微低头沉思了一会,随即又迅速抬起头来,朝养由子道:“养由子,你速领本部兵马今夜五更之前准备妥当,待黎明之前先渡汉水为先。”
养由子听了司马空的号令,满腹疑虑道:“大人,我自本部兵马不过才几千人,如今若贸然渡江,恐怕敌不过樊於期的守军啊。”
司马空听了养由子的以为,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到时桓大将军自然会领着他的十几万蓝田大军前去接应你。”
司马空这话,让原本疑惑的养由子更是将信将疑,虽然他愿意相信司马空的智慧,但是要想让桓齮改变初衷,消除嫌隙,却要比登天还难,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先按照司马空的话去做了。
“诺。”养由子一边怀揣着一缕,一边应下了司马空的号令,随即便退下准备去了。
第二日一早,养由子按照司马空的吩咐,领着自己的本部弓箭手部队率先启程开始横渡汉水,司马空则和养由子一起伫立船头。司马空则看着这还不甚湍急的河水,让养由子下令放缓渡江的速度。
养由子则更是不解地问道:“大人昨夜自说暴雨将至,汉水随时可能起涨,为何如今又要莫将放缓行军速度?”
司马空只是笑笑道:“如此自然是要等一等桓大将军的大军,想必桓大将军的大军此刻已经出发了。”
养由子听了司马空此言,虽然满心疑惑,但是还是命令军士放缓战船行进速度,只待身后那司马空所要等的大军前来。
说来果然也奇怪,刚过了一会儿功夫,养由子果然见得后头船帆的影子层层叠叠,如树木林立一般,浩浩荡荡朝自己这边快速靠拢过来。再看那每个船帆的帆旗之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大的“桓”字。
显然,这是桓齮的大军也跟着一齐到了。
养由子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不由得惊的瞪大了双眼,指着那船橹对司马空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那桓齮的大军果然跟着一齐过来了。”
司马空听了养由子这话,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跟桓大将军赌了一次罢了。”
“哦?大人此话作何解释?”养由子看着司马空那番淡然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再次问道。
“其实我故意让你领着自己的先头部队提前进发,目的则是要故意引起桓齮的注意,桓齮此人好功喜大,见得我引军先行,必定怕我抢的头功,所以自然会引了他的部队即刻追上,我如今赌他一赌,果然中我计策,这便跟过来了。”司马空捋了捋羊须,笑着解释道。
“大人果真神人也!”养由子听罢,这才明白了过来司马空的意图,此刻立刻啧啧赞叹而道。
“好了,不要学着溜须拍马这一套了,既然你桓大将军已经跟了上来,你速去命船夫舵手加快行船速度吧,不然若今日天黑之前到不了彼岸,那明日暴雨来袭,全军就要被困汉水之上,只怕反倒会更加危险。”司马空略微训示了养由子一番,随即便又继续向他吩咐道。
“诺!”养由子如今全然明白了司马空的用兵之法,心中更是欣喜不已,立刻满心欢喜地应了司马空的吩咐,前去向船橹舵手发号施令去了。
樊於期得知翌日必将有暴雨侵袭汉水,心中自然笃定了许多,然上庸城的防御工事却依然不能怠慢,所以他便亲自会同杨端和等诸将,发动全程百姓士兵,抓紧时间修筑城防工事。上庸百姓自知樊於期对他们有存族的恩德,所以不管是强兵壮丁,还是老弱妇孺,都纷纷应召而来,抢着帮士卒们搬运雷石槁木,为此番迎击强秦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报!前军哨马有…有探报,今日汉水江面突然隐隐约约浮现众多战船,船上旌旗多有…有‘司马’、‘桓’字为号,浩浩荡荡直奔汉水以北而来。”樊於期、天乾和杨端和等人正在监督城防工事,突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根本来不及喘下半口气,直冲樊於期禀话道。
樊於期一听“司马”、“桓”字的旗号,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这正是秦军蓝田军主帅的番号!他原以为司马空与桓齮刚刚汇合,必定要养精蓄锐仔细修整一番才会下令渡江,可如今哪里知道他们来的这么快,竟然未等暴雨来袭便已全军涉水而来。
“他们距汉水北岸还有多远?!”樊於期着急之余,急切地向那斥候问话道。
“据瞭望台的军士奏报,已不足二十余里!”那斥候随即向樊於期答道。
“糟了!”樊於期一听这斥候的奏报,心下里一阵惊慌,失声而道,“秦军来的如此之快,上庸城城防工事尚且不足,只怕危在旦夕了!”
头身旁的杨端和等人听了那斥候的禀报,也是一阵惊讶,再听了樊於期这话,也便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便直向樊於期请示道:“大将军,秦贼十几万大军已经即将到岸,如今上庸城既然不可固守,不如集结所有人马,趁秦贼尚未登岸,与之决一死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樊於期听了杨端和的建议,心中自知为今之计若是采用杨端和的战术,兴许会有一线生机,然上庸守军不过一万多人,以一万之众敌十万强秦,这一线生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此战若败,那上庸百姓必然惨遭生灵涂炭,如此悲剧都是因他而起,他又于心何忍?于是对于杨端和的建议,他只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并不想就此采纳。
“大将军,秦贼须臾之间便可到达,还望将军尽快下令,让端和领这先锋,趁贼人立足未稳,率弟兄们给予其迎头痛击!”杨端和见樊於期迟迟不肯发话,此时也是心急如焚。
...
第二十六章 战强敌樊氏避重就轻 使楚国盗昇舌辨群雄 中下
养由子本有一番话想要不吐不快,可如今哪里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却被司马空全然给抢先猜了出来,而且一一应对有序,安排妥当,自让他惊叹不已。但是现在却已不是再说闲话的时候,立刻应了一声“诺”,便飞身上马,径直朝那即将消散的星火奔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正当桓齮大军进军上庸之时,此时自韩国诛了奸贼屠岸贾为赵武子一门平反昭雪的荆轲等一行人,也已经回到了藏山。只是此时令他几人颇为不解的是,这藏山的小茅屋之内,此刻却不见一人,不但这小茅屋的主人苏代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之前荆轲下令让在这里留守的盗昇、朱亥等一行人也不见了踪影。
“奇怪了,师傅这个时候通常都已回到了茅舍之内,今日怎会杳无音讯了?”赵武子自茅舍内里里外外寻了个遍,连茅舍外的牛厩也找了一番,却丝毫没能找到苏代,不由得暗自纳闷了起来。
荆轲见得此番空无一人的情景,心中也是生起一股子疑问来,他仔细扫视了这屋内的各个角落,希望从一些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真实的线索。
忽然他自见得那先前苏代邀请他享食的食案之上隐约留了些类似布帛一般的东西,便即刻上前几步,取了那布帛,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书信,其上有曰:
“荆兄弟敬启:
夫十五年赵氏孤儿一案幸得你相助,如今功德圆满,老夫自当代小徒赵武子相谢。同样也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命小徒赵武子助荆兄弟一起合纵六国而扛强秦。赵武子自幼跟随于我,深通苏家的《阴符要术》,若以之相辅,相信合纵一事必能成功。如今老夫遗愿已了,愿就此隐没山林之间,从此不谙世事。也祝荆兄弟能够带领墨家弟子,联合天下各路英雄成就一番霸业。
老朽苏代敬上”
荆轲看完此信,不由得有些惋惜道:“苏代前辈原来早有归隐之心,之所以至今未曾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因为赵氏孤儿一事未了罢了。”
荆轲感叹之余,又发觉这书信的底下仍还未完,于是立刻再启开看来,之间当中还有一封书信,上书:“敬赠爱徒赵武子亲启”,荆轲见了这几个字,便随即传话赵武子道:“赵兄弟,你师父尚有书信于你。”正说着,便把那布帛书信递给了赵武子。
赵武子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其上所言如此:
“小徒赵武子:
十五年前,你赵家惨遭灭门,你本难逃厄运,幸得众位忠义之士冒死相救,才存你一命,让你今日能够得贵人相助,报此血海深仇,此必定是命中早有定数。今日你既得墨家钜子荆轲相助,报了你赵家的仇怨,你自当对恩人涌泉相报。荆兄弟亟需合纵六国,你当尽心辅佐,施展你平生之所学,与其共创一份霸业,方对得起众位烈士的英灵。至于为师,早已习惯于隐没山野,但请万望勿念。
师父苏代赠上”
赵武子看了苏代留给自己的这封书信,心中一想到竟不能再见恩师最后一面,一股酸楚油然而生,一时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不由得哽泣道:“师父……”
荆轲见得赵武子这番伤心,心中也是不好受,随即劝慰赵武子道:“赵兄弟无需太过伤感,家师只是暂且云游四方去了,我相信日后定有重逢之日。”
赵武子听了荆轲的这些劝慰,心中也宽慰了许多,于是便向荆轲叩头拜谢道:“多谢荆大哥体谅,既然师父有嘱托于我,要助荆大哥合纵抗秦,我自当会竭力而为,以报荆大哥复仇之恩。”
“赵兄弟言重了,奸贼谗害忠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况且荆轲既然受苏代前辈重托,自当尽全力而为之。”荆轲赶忙扶起赵武子,连连推辞道。
而他二人正相互客套之间,忽然屋外想起一阵马蹄的响动,荆轲、公输蓉、赵武子闻之立刻警觉了起来,随即各自找了一个虚掩之所暗藏了起来。
那屋外马蹄声落下之后,但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长驱直入,也引得荆轲三人都一阵紧张,随即紧皱眉头,静听接下来发生的动静。
那屋外之人闯入门内之后,立刻拉扯着嗓子不耐烦道:“今日这苏老头又不在,我等几番来找他,他却几日不在,却不是寻我们开心吧?”
荆轲一听这人稍微尖锐的嗓音,心中立刻暗笑起来,原来他一下子便听出了那来人发话的声音,随即从门后一闪而出,略带微笑问道:“盗昇兄弟这却是要寻何人的开心啊?”
众人一见荆轲现身,脸上立刻显得都十分惊喜,盗昇、朱亥、毛允等人更是异口同声惊呼道:“钜子!”
“几日不见,众位兄弟可好啊?”荆轲见了众人,立刻抱拳笑着相问道。而与此同时,公输蓉和赵武子也相继现身了出来。
“哎呀呀,钜子兄弟,蓉姑娘,赵兄弟,可算见到你们了,”盗昇见了荆轲等人,如同三秋不见一般,连连惊喜朝荆轲道,“钜子你倒好,独自领了美娇娘逍遥快活去了,只留下众兄弟在此憋屈死了。再有那苏代老头,前几日竟也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害的我等几人每日前来找他都寻他不见。”
“呵呵呵,看来是难为众兄弟了,”荆轲听了盗昇的诉苦,连连安慰道:“不过我这几日也并非像盗昇兄弟所说去逍遥快活去了,而是帮着赵武子除却了当年残害他满门的奸贼屠岸贾。”
“呵呵,这个我等自然知道,当初苏代前辈已经委托于钜子你了,我们所不解的是,这锄奸之事,为何钜子竟只带公输蓉和赵武子前往,却不带我等几人一同前去?”此时身在一旁的毛允也便在一旁插话道。
“正是正是,我便就是这个意思,锄奸这等能够立侠义之名的事,你却独自一个人占了,这好不将义气嘛。”盗昇也顺着毛允的疑问推波助澜道。
“不是我不愿带你们去,而是这锄奸一事事关机密,万一走漏风声,跑了那屠岸贾,岂不是功亏一篑?”荆轲见盗昇如此不满,便好生解释道。
“钜子这是推托之词,这屠岸贾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馋臣,不过手到擒来罢了,难不成此事却比上次在魏国太庙之巅识破那天衍老道还难?”对于荆轲的解释,盗昇显然很不满意,依然理直气壮道。
“好了好了,盗昇兄弟你莫要跟钜子计较了,现前还有正事要向钜子兄弟汇报呢。”而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已经看不下去了,连连上前止住了盗昇的无理取闹。
“哦?薛公有何事要告知于我?”荆轲听了薛伦这话,立刻转过头来仔细问起了薛伦来。
薛伦见荆轲问起他这话来,随即向他禀告道:“高渐离兄弟差人发来线报,书信中有言当今天下,有秦国大将樊於期写了檄兵之诏讨伐嬴政,书中有言当年秦朝宰相吕不韦有纳妾盗国之事,如今的嬴政不过是篡逆了长安君成蟜的王位而得了天下。目前成蟜和樊於期已在上庸起兵公开伐秦,而嬴政为了镇压樊於期的军队,已经派遣了杂家司马空和秦主帅桓齮汇合汉水,正在上庸一代准备决战。”
“哦?竟有这等事情?”荆轲一听薛伦的这番奏报,心中顿时也来了兴致道,“想不到这堂堂秦王也并非王脉之后啊?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可不要在秦国的朝堂上炸开了锅?”
“正是,据说自函谷关以内直至咸阳一带,都已纷纷传了开来,百姓们道听途说,士卒则是半信半疑,不过樊於期毕竟三朝元老,再加上成蟜死而复活,更让此事增添了不少可信度,所以此时秦国上下的军心似有动摇之状。”薛伦在一旁再次向荆轲备述道。
“呵呵,如此此刻起兵岂非绝佳之机?樊於期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使得十分巧妙,”荆轲听了薛伦的备述之后,虽然不敢十分相信樊於期的传言,但是他亦认同这个时候的作战良机,于是便向薛伦道,“既然有人已经快我们弈剑联盟一步先行起兵反秦,我们不妨趁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能胜了桓齮,那秦国上下必定三军震动,到时候我们再以五国合纵的军队直逼函谷关,那秦兵定然会军心大失,望风而逃。”
“嗯,钜子之言与高兄弟的想法不谋而合,高兄弟在书信中也是建议钜子能够在当下之时助樊於期一臂之力,挫败桓齮的主力部队,而后再慢慢将秦军逼回函谷关内。”薛伦听了荆轲的言辞,自然十分赞同他的看法,也把高渐离的想法告诉了荆轲。
“高兄弟深谋远虑之策,荆轲自当遵照而行,只是桓齮主力三军乃当年商鞅蓝田大营训练出来的极为凶猛的军队,大败韩、赵、魏三晋的主力正是此支军队,想要助比之甚远的樊於期,恐怕绝非易事。”荆轲稍微点头认同了高渐离的看法,但是此刻对于目前的困难也是心有顾虑。
“当初破韩、赵、魏之时,有王翦、内史腾这等厉害角色,而桓齮又有韩非为其出谋划策,而如今,王翦被困守巨阳,韩非又遭李斯谋害,桓齮刚愎自用,已是孤掌难鸣,所以并不可惧,高兄弟认为所要提防的却是此番被秦王嬴政奉为大司马的司马空,此人乃杂家吕不韦的嫡传门人,有经天纬地之学,恐怕不好对付。”薛伦对于荆轲的担忧也早有所虑,于是又继续向荆轲表述道。
“司马空?杂家嫡传?”荆轲听了薛伦这话,立刻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微微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神鬼莫测的杂家门人了。”
“钜子若是能亲自前往,自然胜算大了很多,只是这合纵五国尚缺楚国未曾出使,这个时候钜子若然离开,只怕合纵之事难以圆成。”薛伦听闻荆轲要去会司马空,便把当前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薛公所言甚是,助樊於期一事刻不容缓,然合纵五国一事也不可耽搁,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荆轲故意装作有些为难之状,却偏偏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若是有人能代我出使楚国,便可两全其美了。”
而身在一旁的盗昇正因此前荆轲未曾携带他一起去韩国锄奸而埋怨不已,此刻突然听了荆轲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立即接过话来道:“出使楚国又有何难?钜子只管将此事交给盗昇便是了。”
荆轲听闻盗昇突然自告奋勇,立即脸上略带笑意道:“盗昇兄弟勇气可嘉,然出使楚国一事可不单单靠勇气便可行的,还需要见机行事的智慧,只怕——”荆轲说到此处,故意拖延了声音,眼神却悄悄向盗昇瞟去,是要看看他作何举动。
那盗昇果然是个经不起激将的好胜之徒,只听了这荆轲的半句言语,便极为不服气道:“然则钜子是看不起我盗昇的智慧?要论武功我虽不及朱亥兄弟,论计谋我亦不及薛公、毛公,但是要论起耍嘴皮子,这天下我盗昇要是认了第二,谁还敢论第一?”
众人听了盗昇这话,都不由得“扑哧”一声轻声笑了出来,因为他说的倒也属实,论耍嘴皮子耍滑头,这盗昇可果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即便有那口才,又敢向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自卖自夸的人,却也难找,所以这才惹得众人偷笑起来。
“呵呵,既然盗昇兄弟这般有信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荆轲若是不能遂你愿的话,岂非太过不讲人情?”荆轲听闻了盗昇此言,也是轻声笑着自问道。
“这么说钜子兄弟算是应了我的请求了?”盗昇一下子便从荆轲的话里听出了应允之意,立刻眉开眼笑,直一把拽着荆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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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战强敌樊氏避重就轻 使楚国盗昇舌辨群雄
养由子本有一番话想要不吐不快,可如今哪里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却被司马空全然给抢先猜了出来,而且一一应对有序,安排妥当,自让他惊叹不已。但是现在却已不是再说闲话的时候,立刻应了一声“诺”,便飞身上马,径直朝那即将消散的星火奔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正当桓齮大军进军上庸之时,此时自韩国诛了奸贼屠岸贾为赵武子一门平反昭雪的荆轲等一行人,也已经回到了藏山。只是此时令他几人颇为不解的是,这藏山的小茅屋之内,此刻却不见一人,不但这小茅屋的主人苏代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之前荆轲下令让在这里留守的盗昇、朱亥等一行人也不见了踪影。
“奇怪了,师傅这个时候通常都已回到了茅舍之内,今日怎会杳无音讯了?”赵武子自茅舍内里里外外寻了个遍,连茅舍外的牛厩也找了一番,却丝毫没能找到苏代,不由得暗自纳闷了起来。
荆轲见得此番空无一人的情景,心中也是生起一股子疑问来,他仔细扫视了这屋内的各个角落,希望从一些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真实的线索。
忽然他自见得那先前苏代邀请他享食的食案之上隐约留了些类似布帛一般的东西,便即刻上前几步,取了那布帛,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书信,其上有曰:
“荆兄弟敬启:
夫十五年赵氏孤儿一案幸得你相助,如今功德圆满,老夫自当代小徒赵武子相谢。同样也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命小徒赵武子助荆兄弟一起合纵六国而扛强秦。赵武子自幼跟随于我,深通苏家的《阴符要术》,若以之相辅,相信合纵一事必能成功。如今老夫遗愿已了,愿就此隐没山林之间,从此不谙世事。也祝荆兄弟能够带领墨家弟子,联合天下各路英雄成就一番霸业。
老朽苏代敬上”
荆轲看完此信,不由得有些惋惜道:“苏代前辈原来早有归隐之心,之所以至今未曾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因为赵氏孤儿一事未了罢了。”
荆轲感叹之余,又发觉这书信的底下仍还未完,于是立刻再启开看来,之间当中还有一封书信,上书:“敬赠爱徒赵武子亲启”,荆轲见了这几个字,便随即传话赵武子道:“赵兄弟,你师父尚有书信于你。”正说着,便把那布帛书信递给了赵武子。
赵武子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其上所言如此:
“小徒赵武子:
十五年前,你赵家惨遭灭门,你本难逃厄运,幸得众位忠义之士冒死相救,才存你一命,让你今日能够得贵人相助,报此血海深仇,此必定是命中早有定数。今日你既得墨家钜子荆轲相助,报了你赵家的仇怨,你自当对恩人涌泉相报。荆兄弟亟需合纵六国,你当尽心辅佐,施展你平生之所学,与其共创一份霸业,方对得起众位烈士的英灵。至于为师,早已习惯于隐没山野,但请万望勿念。
师父苏代赠上”
赵武子看了苏代留给自己的这封书信,心中一想到竟不能再见恩师最后一面,一股酸楚油然而生,一时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不由得哽泣道:“师父……”
荆轲见得赵武子这番伤心,心中也是不好受,随即劝慰赵武子道:“赵兄弟无需太过伤感,家师只是暂且云游四方去了,我相信日后定有重逢之日。”
赵武子听了荆轲的这些劝慰,心中也宽慰了许多,于是便向荆轲叩头拜谢道:“多谢荆大哥体谅,既然师父有嘱托于我,要助荆大哥合纵抗秦,我自当会竭力而为,以报荆大哥复仇之恩。”
“赵兄弟言重了,奸贼谗害忠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况且荆轲既然受苏代前辈重托,自当尽全力而为之。”荆轲赶忙扶起赵武子,连连推辞道。
而他二人正相互客套之间,忽然屋外想起一阵马蹄的响动,荆轲、公输蓉、赵武子闻之立刻警觉了起来,随即各自找了一个虚掩之所暗藏了起来。
那屋外马蹄声落下之后,但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长驱直入,也引得荆轲三人都一阵紧张,随即紧皱眉头,静听接下来发生的动静。
那屋外之人闯入门内之后,立刻拉扯着嗓子不耐烦道:“今日这苏老头又不在,我等几番来找他,他却几日不在,却不是寻我们开心吧?”
荆轲一听这人稍微尖锐的嗓音,心中立刻暗笑起来,原来他一下子便听出了那来人发话的声音,随即从门后一闪而出,略带微笑问道:“盗昇兄弟这却是要寻何人的开心啊?”
众人一见荆轲现身,脸上立刻显得都十分惊喜,盗昇、朱亥、毛允等人更是异口同声惊呼道:“钜子!”
“几日不见,众位兄弟可好啊?”荆轲见了众人,立刻抱拳笑着相问道。而与此同时,公输蓉和赵武子也相继现身了出来。
“哎呀呀,钜子兄弟,蓉姑娘,赵兄弟,可算见到你们了,”盗昇见了荆轲等人,如同三秋不见一般,连连惊喜朝荆轲道,“钜子你倒好,独自领了美娇娘逍遥快活去了,只留下众兄弟在此憋屈死了。再有那苏代老头,前几日竟也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害的我等几人每日前来找他都寻他不见。”
“呵呵呵,看来是难为众兄弟了,”荆轲听了盗昇的诉苦,连连安慰道:“不过我这几日也并非像盗昇兄弟所说去逍遥快活去了,而是帮着赵武子除却了当年残害他满门的奸贼屠岸贾。”
“呵呵,这个我等自然知道,当初苏代前辈已经委托于钜子你了,我们所不解的是,这锄奸之事,为何钜子竟只带公输蓉和赵武子前往,却不带我等几人一同前去?”此时身在一旁的毛允也便在一旁插话道。
“正是正是,我便就是这个意思,锄奸这等能够立侠义之名的事,你却独自一个人占了,这好不将义气嘛。”盗昇也顺着毛允的疑问推波助澜道。
“不是我不愿带你们去,而是这锄奸一事事关机密,万一走漏风声,跑了那屠岸贾,岂不是功亏一篑?”荆轲见盗昇如此不满,便好生解释道。
“钜子这是推托之词,这屠岸贾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馋臣,不过手到擒来罢了,难不成此事却比上次在魏国太庙之巅识破那天衍老道还难?”对于荆轲的解释,盗昇显然很不满意,依然理直气壮道。
“好了好了,盗昇兄弟你莫要跟钜子计较了,现前还有正事要向钜子兄弟汇报呢。”而此时身在一旁的薛伦已经看不下去了,连连上前止住了盗昇的无理取闹。
“哦?薛公有何事要告知于我?”荆轲听了薛伦这话,立刻转过头来仔细问起了薛伦来。
薛伦见荆轲问起他这话来,随即向他禀告道:“高渐离兄弟差人发来线报,书信中有言当今天下,有秦国大将樊於期写了檄兵之诏讨伐嬴政,书中有言当年秦朝宰相吕不韦有纳妾盗国之事,如今的嬴政不过是篡逆了长安君成蟜的王位而得了天下。目前成蟜和樊於期已在上庸起兵公开伐秦,而嬴政为了镇压樊於期的军队,已经派遣了杂家司马空和秦主帅桓齮汇合汉水,正在上庸一代准备决战。”
“哦?竟有这等事情?”荆轲一听薛伦的这番奏报,心中顿时也来了兴致道,“想不到这堂堂秦王也并非王脉之后啊?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可不要在秦国的朝堂上炸开了锅?”
“正是,据说自函谷关以内直至咸阳一带,都已纷纷传了开来,百姓们道听途说,士卒则是半信半疑,不过樊於期毕竟三朝元老,再加上成蟜死而复活,更让此事增添了不少可信度,所以此时秦国上下的军心似有动摇之状。”薛伦在一旁再次向荆轲备述道。
“呵呵,如此此刻起兵岂非绝佳之机?樊於期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使得十分巧妙,”荆轲听了薛伦的备述之后,虽然不敢十分相信樊於期的传言,但是他亦认同这个时候的作战良机,于是便向薛伦道,“既然有人已经快我们弈剑联盟一步先行起兵反秦,我们不妨趁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能胜了桓齮,那秦国上下必定三军震动,到时候我们再以五国合纵的军队直逼函谷关,那秦兵定然会军心大失,望风而逃。”
“嗯,钜子之言与高兄弟的想法不谋而合,高兄弟在书信中也是建议钜子能够在当下之时助樊於期一臂之力,挫败桓齮的主力部队,而后再慢慢将秦军逼回函谷关内。”薛伦听了荆轲的言辞,自然十分赞同他的看法,也把高渐离的想法告诉了荆轲。
“高兄弟深谋远虑之策,荆轲自当遵照而行,只是桓齮主力三军乃当年商鞅蓝田大营训练出来的极为凶猛的军队,大败韩、赵、魏三晋的主力正是此支军队,想要助比之甚远的樊於期,恐怕绝非易事。”荆轲稍微点头认同了高渐离的看法,但是此刻对于目前的困难也是心有顾虑。
“当初破韩、赵、魏之时,有王翦、内史腾这等厉害角色,而桓齮又有韩非为其出谋划策,而如今,王翦被困守巨阳,韩非又遭李斯谋害,桓齮刚愎自用,已是孤掌难鸣,所以并不可惧,高兄弟认为所要提防的却是此番被秦王嬴政奉为大司马的司马空,此人乃杂家吕不韦的嫡传门人,有经天纬地之学,恐怕不好对付。”薛伦对于荆轲的担忧也早有所虑,于是又继续向荆轲表述道。
“司马空?杂家嫡传?”荆轲听了薛伦这话,立刻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微微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神鬼莫测的杂家门人了。”
“钜子若是能亲自前往,自然胜算大了很多,只是这合纵五国尚缺楚国未曾出使,这个时候钜子若然离开,只怕合纵之事难以圆成。”薛伦听闻荆轲要去会司马空,便把当前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薛公所言甚是,助樊於期一事刻不容缓,然合纵五国一事也不可耽搁,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荆轲故意装作有些为难之状,却偏偏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若是有人能代我出使楚国,便可两全其美了。”
而身在一旁的盗昇正因此前荆轲未曾携带他一起去韩国锄奸而埋怨不已,此刻突然听了荆轲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立即接过话来道:“出使楚国又有何难?钜子只管将此事交给盗昇便是了。”
荆轲听闻盗昇突然自告奋勇,立即脸上略带笑意道:“盗昇兄弟勇气可嘉,然出使楚国一事可不单单靠勇气便可行的,还需要见机行事的智慧,只怕——”荆轲说到此处,故意拖延了声音,眼神却悄悄向盗昇瞟去,是要看看他作何举动。
那盗昇果然是个经不起激将的好胜之徒,只听了这荆轲的半句言语,便极为不服气道:“然则钜子是看不起我盗昇的智慧?要论武功我虽不及朱亥兄弟,论计谋我亦不及薛公、毛公,但是要论起耍嘴皮子,这天下我盗昇要是认了第二,谁还敢论第一?”
众人听了盗昇这话,都不由得“扑哧”一声轻声笑了出来,因为他说的倒也属实,论耍嘴皮子耍滑头,这盗昇可果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即便有那口才,又敢向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自卖自夸的人,却也难找,所以这才惹得众人偷笑起来。
“呵呵,既然盗昇兄弟这般有信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荆轲若是不能遂你愿的话,岂非太过不讲人情?”荆轲听闻了盗昇此言,也是轻声笑着自问道。
“这么说钜子兄弟算是应了我的请求了?”盗昇一下子便从荆轲的话里听出了应允之意,立刻眉开眼笑,直一把拽着荆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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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谋利弊春申识破真伪 受暗箭重黎为情舍命 上
盗昇和公输蓉顺着春申君的邀请,坐了春申君的车驾,一路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春申君的府邸。等他二人听得那马夫一声令下“吁——到了,请二位客人下车”,他二人便掀起车帘,下了马车来。
待盗昇下车仔细一看,顿时都被惊得傻了眼睛,这眼前的府邸红墙绿瓦,金雕镂木,门口更有两尊青铜雄师盘踞,堂内更有假山嶙峋,花草遍地,这哪里是什么府邸,简直比这楚国宫闱还要气派。
“哟呵,这春什么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家当,军师你看看,连个地砖都是上等的大理石。”盗昇见了此番情景,连连惊得向公输蓉道。
“呵呵,果然不愧为战国四君子之一,赵国平原君、魏国信陵君、齐国孟尝君,还有一位便是这楚国的春申君了。”公输蓉见了此番景象,又听闻了盗昇的这番话,随即笑着自语道。
“什么?这春什么的,也能和我家主公信陵君并称什么君子?比起当年我家的主公的简朴节约,他这府邸可太奢侈了。”盗昇一听公输蓉这话,立即对信陵和春申的住宅反差之大大为不满道。
“战国四君子之所以能够齐驱并驾,并不在这自身的衣食住行上,而是他们几人人人都能礼贤下士,招揽了几千门客,所以才会颇具威名。当然,相比之下,信陵君视门客如己身、与门客同吃同住的做法,显然要比其他三位贤明多了。”公输蓉见盗昇有些不满,于是便一番好言抚慰了一番。
“依我看也是,如此奢华的主子也定然算不上有多贤良,不过我猜他倒是有这般奢侈的资本,今日朝堂之上这楚国君王竟然也对他如此客气。”盗昇听了公输蓉这话,心中平衡了许多,不过他又有些疑问来。
“盗昇前辈有所不知,这春申君之所以能够受到楚考烈王的尊敬,那是因为春申君对楚王不但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有扶位之功。”公输蓉听了盗昇这疑问,便又好生说道。
“哦?”盗昇显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立即追问公输蓉道:“此话怎讲?”
“当年秦国用白起大破楚国,直取楚郡十二城,楚顷襄王大惊,便命自己的儿子熊完去秦国为人质。等到楚顷襄王病重之际,秦昭王却不肯放熊完回去即位,幸得这位春申君亲赴秦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熊完还上了自己车夫的衣服,才把他暗中带了回来,熊完才能顺利即位,成为当今的楚考烈王。否则的话,只怕如今这熊完还被秦国扣押在咸阳吧。”公输蓉不紧不慢,缓缓向盗昇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难怪这楚王对着春申君言听计从,不住夸赞了。”盗昇听了公输蓉这话,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便恍然大悟道。
“两位贵使,请随我至内堂休憩,春申大人稍作洗漱之后,便会亲自来迎接二位。”正当他二人相互言语之际,忽然门口又有一位侍人来传话道。
盗昇和公输蓉听了侍人此话,也只好客随主便,跟着这位侍人往内堂去了。
等到盗昇和公输蓉坐定之后,侍人十分有礼地朝他二人道:“二位请在此用茶稍候片刻,春申大人很快就来。”
“谢过这位小哥了,那小哥先去忙吧。”公输蓉随即便朝那侍人相谢了一番道。
“那小的便不打搅二位了。”那侍人说罢,便朝他二人俯身施了个礼,随即便退下去了。
待那侍人退去之后,盗昇便又打开了话匣子,冲公输蓉下拜而道:“对了,此番能顺利从楚国大殿全身而退,还需多谢军师用心啊。”
“盗昇前辈,你这是何必呢?”公输蓉一见盗昇忽然扑通跪地,哪里还好意思,连忙不停地说道:“前辈快快请起。”
“诶,军师,你千万不要推辞,理当受我一拜!”那跪倒在地的盗昇不但不起,反而仔仔细细地朝公输蓉磕了一个响头。
而后,他才起身道:“先前钜子兄弟跟我约法如斯,非要让公输姑娘你作为我的军师,而且还要我事无大小都听你的话的时候,盗昇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过如今我盗昇算真的服了,今日在楚国的朝堂之上,要不是公输姑娘你用传音之法将反驳那些楚厮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只怕我盗昇今日不但要丢尽了自己的脸面,还要丢尽钜子兄弟的脸面啊。”
“呵呵,现在知道这差事不好当了吧?”公输蓉见他没了以往的那番嬉皮笑脸,反倒是显得一脸感慨,于是便有意发话朝他逗趣道。
“军师你快别嘲笑我了,下回我盗昇再也不在钜子面前逞能,揽这种棘手的活了。”盗昇见公输蓉这番戏言,随即连连摇头喊苦道。
不过盗昇刚刚摇头喊苦过,突然又转了脸面,原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顷刻间便化作一脸嬉笑之色,颇为得意道:“不过今日在楚国朝堂之上将那楚国的一干饭桶百官戏谑的面红耳赤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却也很是爽快。哈哈,看着这堂堂楚王和他的臣子们今日能被我盗昇这般舌辨至此,也算不枉我盗昇活这一回了。”
公输蓉看着盗昇那自鸣得意的模样,随即朝他泼了一瓢冷水道:“盗昇前辈别高兴的太早了,之前那几位或许未能思虑周全,但眼前这位才算的上是真正棘手的对手。”
盗昇一听公输蓉这话,原本还一番得意之色,这便一下子又转成一副愁眉的样子朝公输蓉问话道:“啊?军师所说的棘手之人可是这春申君?”
“正是,春申君黄歇乃一代雄辩之才,当年秦国联合魏、赵伐楚,三国大军兵临城下,楚国原本已是岌岌可危,正是这位春申君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才将秦昭王说服,答应了委任熊完为人质的和战请求。所以这位春申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公输蓉看来早就做好了应对春申君的准备,所以这才将此话说与盗昇听。
那盗昇听了公输蓉这话,随即又急又愁道:“那边如何是好啊?”盗昇皱着眉头连连急着拍打自己的手背,片刻之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公输蓉,而后一本正经对公输蓉道:“要不,军师,这样如何,一会儿你且代我回复那春申君如何?”
“这怎么行?盗昇前辈现在的身份可是荆公子的身份,怎能让我这个小女子冒名顶替呢?”公输蓉显然不同意盗昇这个提议,只是故意装作有些委屈道:“或许我们可以故技重施,一会儿我依然用隔空传音的办法来向前辈传递讯息,而前辈则依然可以以自己的言语和春申君对答。”
“也罢也罢,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盗昇见公输蓉不肯亲自出马,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咕嘟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二位贵使‘只能如此’了?”正当盗昇话音刚落之时,忽然屋外有人爽朗着笑声而道,随即便缓步跨门而入。
盗昇和公输蓉听了那人的声音,再顺着声音看去,见那推门而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二人此前议论许久的春申君黄歇。
“哦,无甚大事,只是方才我家主使大人有些口渴难耐,又不见侍人前来,所以小仆便先斩后奏,让我家大人先行自取了这水壶倒些水喝,而后再向春申大人说明详情,所以有言‘只能如此’。”此时公输蓉听闻春申此问,立刻手疾眼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盗昇道。
“哦,正是正是,我这小仆从还挺有办法,呵呵。”盗昇立即反应了过来,随即举起茶水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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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谋利弊春申识破真伪 受暗箭重黎为情舍命 中上
“原来是这点小事,也都怪老夫思虑不全,慢待了两位贵使,还望两位贵使莫要见怪。”春申君知明了原委,连忙抬手向他二人致歉道。
“岂敢岂敢,春申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用泥于这些小节,我二人擅自做主,理当请春申大人恕我二人无礼之罪。”公输蓉见春申君这般有理,立即也跟着抱拳还礼道。
“呵呵,看来两位都是性情中人,果然有些江湖中人的行事风范,来二位请坐。”春申见公输蓉应对自如,行事作风很是豪爽,便借故说道,可他这一说,倒是把盗昇惊出一身冷汗来。
盗昇心里暗自思量道:“莫非这春申老匹夫已识破我二人的身份?”盗昇将信将疑之际,便和公输蓉择了座位坐了下来。
“老夫出使齐国之时,便风闻燕薊召开了弈剑大会,邀请天下各路英豪齐聚燕薊,决选出弈剑盟的盟主,而这其中有一位号称墨家钜子的年轻人从中脱颖而出,不但以平生所学技压群雄,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的毁庄毒计,实至名归地荣任了这弈剑盟盟主之位。而这位年轻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出使楚国的燕国特使荆轲吧?”春申仔细上下打量了盗昇一番,而后缓缓而道,竟将这其中猜对了七八分,不过所幸的是,从他的话语中,似乎还并不知道这盗昇是冒名顶替荆轲而来的。
“春申大人见多识广,又善于推理,果然不愧为天下英雄慕名而来的四君子。”盗昇听闻了春申这番猜测,又听得身旁公输蓉的传音言语,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语默认了春申君的猜测。
“呵呵,看来老夫所料不错啊,既是弈剑盟盟主前来,老夫失敬了。”春申君见盗昇已经默认,便学着江湖礼数朝盗昇抱拳施礼道。
“诶,春申君乃名闻天下的四君子之一,我等晚辈望尘莫及。”盗昇也用江湖礼数朝春申还礼道。
“这不过是天下诸子的谬赞罢了,”春申听了盗昇此话,只是微微摆了摆手,随即又朝盗昇道,“老夫听闻楚王有言荆公子此番既为合纵拒秦而来,不知可有此事?”
“正是正是,难道春申大人也早有此意?要不你我就这么将此事说定了?”盗昇见春申主动提出合纵一事,随即一番欣喜地冲春申道。
春申听了盗昇此话,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不,是觉得有些幼稚,他没想到这力压群雄的盟主行事竟是这般的草率,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呵呵,荆公子多虑了,莫说老夫并无此意,即便有此意愿,也还需奏报楚王同意才行,怎能如此草草行事?”
“说的也是,我就知道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轮到我盗…”盗昇听了春申此话,顿时心情黯淡了许多,不由得暗自嘀咕道。
“不过这合纵一事倒也并不是不可能,”春申仔细查视了盗昇一番,随即又接着说道,“就是不知荆公子肯不肯答应老夫的条件。”
“哦?此言当真?春申大人有何条件只管直言,在下什么都答应你便是。”盗昇一听春申此话有转机,立刻又欣喜万分地连连先答应起春申来。
“真的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只要荆某办的到的,我都一并应你。”
“哦?难道连荆公子这从约长之位也愿意拱手让人?”
“什么?”盗昇一听春申提出这个条件,顿时如若被雷劈了一道一般,随即支支吾吾道:“这…”他一边支吾着,一边眼神不住地扫向公输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复。
“既然荆公子如此为难,那便算了吧。”春申在一旁早已把盗昇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于是便故意这般说道。不过此话刚刚讲完,他又故作为难道:“其实并非老夫觊觎这从约长之位,而是唯有拿它做筹码才能说服楚王答应合纵拒秦之策。”
“难怪楚王今日在朝堂上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本使,原来是冲这从约长之位而来。”盗昇听了春申此言,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禁恍然大悟道。
“呵呵,尊使可知当年我楚国先祖楚庄王当年在楚晋争霸之时,一举破晋,并率军北上,直逼周天子洛邑,由此问鼎天下,此乃何等气势,天下何人能及?!且观这当今天下,唯一能够和秦国的虎狼之师相抗衡的唯有我大楚国,我大楚有威震天下的项家军护国,一向所向披靡。如今五国既要合纵,那这从约长之位自然是由强者居之,而如今一个小小的墨家钜子却要抢了楚王的风头,他又岂会轻易肯依?”春申见盗昇全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便索性开门见山,将个中缘由说了个明白。
“这…”盗昇听了春申这一番话,顿时无言以对,于是又便只好悄悄地侧目公输蓉,祈盼她能给出应对之辞。
稍事片刻之后,盗昇则清了清喉咙,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地应答道:“当年楚庄王大破强晋,问鼎周天子,然周大夫王孙满一言则成为了天下各国的训示。王孙满有言:‘楚王若是想要诚服天下,需在德而不在鼎,当下之时民心不齐,诚难问鼎。’所以楚庄王之雄师,不过一方霸主而已,难以称雄天下。再观如今,楚国虽是五国之中的强国,然若是不能联合其他各国之力,光靠楚国一己之力,只怕也不是当今秦国的对手。在下记得当年楚怀王陷秦,变换了服饰才得以逃脱出咸阳,可惜被蒙骜起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竟客死异乡,楚国也接连丧失了十五座城池于秦。而后幸得春申君您以太子熊完委质于秦,才使得楚国幸免于难。如此看来,楚国本与秦有非同旧恨,又为何不趁此机会,复报旧仇呢?”
“哈哈哈,阁下果然是个巧舌如簧的辩士,老夫佩服。”春申只待盗昇话音刚落,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连连夸赞道。手上则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壶倒起茶水来。
“过奖过奖。”盗昇受春申一番夸赞,也极为不好意思地抱拳推辞起来。
“不过依老夫看,阁下并非弈剑盟的荆盟主吧?”正当盗昇受了公输蓉的指点十分暗喜之际,春申忽然话锋一转,手中端起一半的茶杯忽然停止在了半空中,双瞳迸射出一道极为犀利的光亮直盯住盗昇的双眼,似乎要看穿他内心的一切。
盗昇忽然受到春申这般举动,都是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极为慌张地嘿嘿一笑,随即便道:“春申大人何出此言?”
春申见盗昇依然不肯就此承认,便继续将半空中的茶杯擎至嘴边,小心地呷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缓缓而道:“老夫素闻墨家这位荆盟主的威名,想来行为处事必有过人之处。可如今反观阁下,行事不但草率,而且遇事神色不能自若,全然不是老夫想象中的样子。”春申说道这里稍许停顿,又随手一指,指向公输蓉道:“反观这位伫立一旁的仆生,从头至尾都十分淡然,镇定自若气势绝非一般仆从所能比。虽然我不知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暗通的手法,但是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方才阁下这番高谈阔论,也定是这位仆生所教。所以老夫据此判断,阁下并非真正的荆公子,而这位仆生,也绝非一般的仆生。”
盗昇一听春申这番分析,顿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春申君所识破,他原本还想编些胡话来继续诓骗春申,只是这春申如今这般推论似乎无懈可击,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妙、妙、妙,春申君不愧为当今十大辨术家之一。既有满腹渊博的知识,又懂得察言观色,我等这般雕虫小技在您面前献丑了,”正当盗昇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闻他身旁的公输蓉一阵拍手称妙,口中不紧不慢地承认道,“不错,君上眼前这位并非我家钜子,我二人不过是荆公子门下的弟子罢了。”
“哦?呵呵呵,如此看来,你家这位荆公子果然非同一般,就连他门下的弟子都有这般能耐,”春申君听闻公输蓉此言,只是微笑着缓缓捋了捋虬须,随后便又道,“更何况眼前这位处变不惊的仆生,还是位闺阁女子。”
“啊?公输姑娘这般天衣无缝的易容术竟也被你看出来了?”盗昇听了春申忽然有此推论,立刻大惊道。
“这位姑娘的易容化妆倒是毫无破绽,不过偏偏这般温文尔雅的举止和她仆生的下人身份极为不相称,再加上她身上幽然散发着一股女子才有的体香,如此一来,她不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难道会是位公子不成?”春申君句句有理有据,竟说的盗昇瞠目结舌,无可辩驳。
“既然春申君早就看出我二人并非荆公子本人,为何还要与我二人攀谈这么许久呢?”公输蓉见春申早已识破洞天,于是便笑着问道。
“呵呵,实不相瞒,其实是不是荆公子本人来对老夫而言并不打紧,老夫所关切的只是二位所带来的这合纵拒秦的大计。”春申一口喝完杯中的清茶,而后又转过头来对公输蓉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方才姑娘你的这番话确实说到老夫的心坎上去了,正如姑娘所言,我楚国虽兵强国富,然苦秦久矣。当年秦昭王不讲信用,私自扣押我大楚的先君楚怀王,以至于怀王客死异乡,而后又质留太子熊完为人质,差点让楚国宗庙绝后,此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老夫每每想起,总是夜不能寐,所以只要能够合纵五国之力打败秦国,老夫即便拼上这脸面不要,也要促成此事。”
“原来如此,早知春申君您有这般心愿,我二人也不用如此费心瞒骗春申君您了,请春申君恕小女子公输蓉欺瞒之罪。”公输蓉听了春申君此言,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一番苦心,于是连忙抱拳向春申君请罪道。
“是啊是啊,早知如此我盗昇也不用受此折磨了。”盗昇也在公输蓉一旁随声附和道。
“你二人本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二人有此戒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春申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而后似有一番为难道,“不过老夫之所以有此为难之语,确实是因为王上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若是想要说服他心甘情愿接受合纵拒秦之策,只怕并非易事,所以才提出以从约长之位作为促成合纵大计的条件。”
“春申君一番忠心为国的苦心令小女子动容不已,”公输蓉听闻春申这番解释,随即便又转念道,“其实这从约长之位也不是不可禅让,只是…”
“军师!这万万不可啊!”公输蓉话还未说完,此时这盗昇一听公输蓉要禅让从约长一位之时,连忙出口打断道,“此番我既奉钜子兄弟之命来楚国合纵,可如今这合纵大计的任务尚未完成,却丢了钜子兄弟这从约长之位,这让我回去如何向钜子兄弟交代嘛?再则,这事要是让朱亥、毛允、薛伦他们几人知道了,还不要嘲笑死我了。”盗昇便说着,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道。
“呵呵,盗昇前辈只管放心好了,此事公输蓉自会向荆公子和大家说明一切,而且我敢担保,你这番回去他们不但不会嘲笑于你,反而会对盗昇前辈你刮目相看。”公输蓉看那盗昇又是急切又是委屈的样子,立刻好生劝慰道。
“真的假的?”盗昇虽见那公输蓉一番笑容,却依然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我公输蓉什么时候欺骗过盗昇前辈你呢?”公输蓉依然脸上洋溢着笑容,反问起盗昇来。
“这…倒也是,军师你一番蕙质兰心,不像个欺诈之人,那就先遂了军师你的意思办吧。”盗昇对公输蓉这个疑问,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让步了,不过他还是不忘提醒道,“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要将这件事情向大家说明清楚啊。”
第二十七章 谋利弊春申识破真伪 受暗箭重黎为情舍命 中下
这让这位原本行事霸气的女子显得有些别扭,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今怎会变得如此胆小婆妈,这不该是她的风格。她暗自思量了许久,终于沉不住气,原本互相掰趔的双手紧紧握住在一起,正准备起身向天乾表明一切。
可当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得天乾“嘘——”的一声,将原本欲站立而起的重黎又压了下去。重黎抬头望去,只见天乾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口中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桓齮的追兵来了。”
重黎顺着天乾的眼神望去,果然见朦胧的夜色之中,星星点点晃动着几个骑马飞驰的影子。大概是为了不被樊於期的军队引起注意,这伙人并没有打算擎着火把之类的照明物,但是从他们的装束上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秦军的服饰。
“要不要现在动手?”重黎看了那一路飞驰而来的秦军,双手下的炽焰红绫已经蠢蠢欲动。
“等等,先探明敌方虚实再说。”天乾低手一摆,叫定正准备动手的重黎,目光则死死地盯住了那秦军的一举一动。待过了片刻之后,发现来者不足两百余人,才满脸疑惑道,“奇怪,怎么只来了这么点人?”
“管它来多少,来多少杀多少便是!”重黎此时看清了对方人手并不多,早已按捺不住的她只丢下一句话来,便飞身冲杀了出去。
“重黎——”天乾本想阻拦重黎一番,但见未能阻止住她,也只好自己跟着一并从山坳口飞身而出,直冲那奔驰而来的马队。
“倏——”山坳间响起一阵飘渺若丝般的声音,在空中盘旋了几下,便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啊!啊!啊!”忽然一阵阵惨叫从这马队中狂鸣不止。
养由子听得是自己本部兵马遭到袭击所发出的声音,立刻一把勒住缰绳,仔细朝身后看去。但见那背后已有几个马卒浑身是火,四处痛苦地乱冲乱撞,顷刻间便化成了灰烬。
养由子见状,又惊又恐,连连大喝道:“何方妖孽,竟使得如此恶毒的手段害人!”
“哼,你秦贼坑杀六国百姓的时候,怎么未见得以妖孽自居?这会儿烧死几个败类,便在此大呼小叫。”那山坳口的石壁处,正有一道单足抵住石壁的狭缝,悬挂于石壁之上的白衣人影大声回话道。
养由子抬头一看那人影,竟是个双目如烈火一般闪耀炙人的白衣女子,正在半空中漂浮不定地痛骂道。此人正是墨家相夫氏四凰主重黎,只是她此刻身上所披挂的天乾的外套,掩盖住了她的火红的绣衣,所以此刻看起来却是个白色的影子。
“姑娘出手如此歹毒少见,看来并非官道中人,不知何故要与我秦军为敌?”养由子仔细盯了那重黎看了许久,似有话语责问道。
“暴秦无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必问我缘由?”重黎狠狠地回应了养由子此言,随即飞身又出,只两道红绫撒下,顷刻间又有两个士卒的脖子被勒住,随即被她拉脱马背,吊在了半空之中。那两个士卒又惊又恐,双手死死拉扯勒住自己脖子的红绫,两脚正在半空作垂死挣扎,以望搏得一线生机。
养由子见状,但见事情不妙,于是手疾眼快,飞快从箭筒中抓起两支利箭,引弓搭箭,一弦之上同时引出两道寒光,嗖的一声,两道寒光十分果断地从弓弦之上疾射而出。
那两道寒光不偏不倚,正好拦腰折断这勒住两位士卒的脖子的红绫,两位士卒瞬间便从半空中直坠了下来。养由子快马一鞭,座下精骑飞跃而出,养由子顺势腾空而起,一把接住了那两位从半空坠落下来的士卒,双手各自扯住了他二人的双肩,使得他两人安然落地。
“好箭法!”重黎见状,立刻拍掌以示夸赞道,“想不到这秦军之中还有如此箭法精妙的神射手。不过中了本凰主烈焰术的人,即便能救下来,也不过是一堆灰烬罢了。”
重黎话音刚落,之间那刚刚落地的两位士卒异口同声“啊”地大叫了一声,随即便也化作两个手足乱舞的火人,不停地惨叫着化为了灰烬。
养由子见状,又惊又怒道:“妖女,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竟如此恶毒至极!”而他座下的那些马卒,见了此番情景,也是吓得肝胆俱裂,各自胯下的马蹄也随即纷乱了开来。
“这个你就没机会知道了,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一片灰烬了,还是想想如何为自己准备后事吧!”重黎又再次显露出了她南凰的凶残和霸气,阴森的言语之间,已是又再出手向养由子而去。
养由子此刻已经知道那白衣女子的厉害,所以丝毫不敢怠慢,见白衣女子直取自己而来,连连从马背上飞身后退了几步,而自己的左臂已是用肩肘张拉出了弓弦来,背上的金玄箭已经搭弓上箭,只待那白衣女子飞身而来,便从肩肘之间飞射出去。
重黎并不知养由子有此本事,搭弓上箭竟可以不用双手,正飞身直扑养由子而去之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直刺的自己睁不开双眼,光亮所到之处,而却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劲直冲自己胸前而来,但没有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
“小心!”直随着半空中又一声大喊,一道金丝鹤羽网化作的屏障立刻显现在了重黎的跟前,为她挡住了这飞驰而来的金光。只听“嘭——”的一声,金玄箭撞击落日凌云扇所震发出来的强大的气浪,将四周战马之上的士卒纷纷震落马下。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半空中忽然又有一个白衣身影浮现了出来,只是那个身影是个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公子。此人手执几道金丝,金丝的那端却是刚刚和金玄箭相撞的落日凌云镖。
而此时忽然又遇到这一幕的养由子,显得颇为惊讶,因为他的金玄神箭从来都是例无虚发,从不失手,想不到这次居然会被人给生生拦截了下来。面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挫败感,他不禁朝那白衣之士喊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竟能挡得住本将军的神箭。”
那白衣之士一手拿了金玄神箭的箭矢,仔细端详了一番道:“金玄神箭乃当年射术家开派祖师养由基的贴身武器,相传此箭矢乃金玄铁所铸造,是射术大神后羿射下九日之后剩余的箭矢。其箭矢力不可挡,无坚不摧,被射术家奉为一代神兵。阁下既有此物,想必定与养由基将军渊源不浅。”
“哼哼,想不到你这白面公子还有这等眼力,竟能但凭一根箭矢看出这么多门道来,”养由子见那人居然能猜出这许多秘密,于是便索性承认道,“不错,养由基正是小将的爷爷,这金玄箭也是他老人家传下来的。”
“哦?原来小将军是养由基将军的后裔,难怪有此神通,在下墨家大弟子天乾,见过名将后人。”天乾听闻养由子果然承认了自己乃养由基的后人,立即向他抱拳施礼道。
“又是墨家,难怪能挡住本将军的金玄神箭了,”养由子一听天乾自报家门乃墨家门下,于是脸上有些不服之色道,“我年幼之时便听家父有言墨家门生讲究以道义为先,墨门要术如何如何厉害,今日看来有机会领教一番了。”
“墨门要术博大精深,在下所学不过一点皮毛罢了,自然不及小将军神箭。”天乾听了养由子此言,立刻出言谦让道。
“哼,你少诓我,你自称为墨家大弟子,又怎会学的些皮毛?”养由子显然不信天乾所言,深知对他的这番自谦之辞有些反感,他随后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重黎,反问起天乾道,“还有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难不成也是你们墨家弟子?”
“你说什么!”重黎一听养由子说话如此不敬,本来就一副主子脾气的她,哪里受得了这般言语,于是一声大怒下来,便再次撩起红绫,两道红绫瞬间化作两道火龙直逼养由子而去。
养由子见势不妙,立即飞身而退,专门选了坚硬的岩石背后作为自己的躲藏之地。可他哪里知道,重黎的烈焰术所到之处,遇之即化,就连这青岩石也不例外。他接连躲藏的几块青岩石,皆被重黎两道火龙所化,瞬间砰然炸裂了开来。
养由子见这样躲躲藏藏终究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心中暗自思量:这女魔头是要取我性命,看来不亮出些真本事来是不行了。想到这里,他便再寻了一块巨大的岩石,随身躲了过去。
重黎一看这养由子还在躲来躲去,几乎已经到了躲无可躲的地步,不由得一丝冷笑道:“蠢钝如猪一般,这岩石根本阻挡不了本凰的烈焰术,我看你还往哪里躲!”重黎大声喊罢,便将两道红绫围成一道火圈,将岩石连同养由子一齐包裹了进去。
“重黎姑娘快住手!”天乾一见此等情形,知是重黎下了狠招,但隐隐中又生怕重黎中了算计,于是连声喊话道。
可重黎施展了的招术便如同射出去的箭一般,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只顾舞动火圈,要将养由子生生套死在里面,全然没有收手的余地。
随着她火圈的不断缩小,那块巨石已经被触及到了烈焰的边缘,这无所不熔的烈焰一旦触及这青岩巨石,瞬间便将它烧裂了开来,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巨石炸一下子便裂成了一堆漫天飞舞的岩石碎片。
可重黎哪里知道,就在那岩石碎裂成千万块碎片的一瞬间,那滚滚灰尘中一道金光破闪而出,如同裂石之间生出一道金光霹雳一般,直朝重黎劈了过来。
重黎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丝毫没有防备养由子会利用岩石爆裂那一瞬间的冲击力驱动他的金玄箭矢,朝自己直射而来。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此次疾驰向自己的不单单是一道金玄箭矢,而是足足有九道光亮射向了自己。
这便是养由子的射术绝学之一——九矢连心。九矢连心相传为当年后羿射日之时,因九日相互遮挡,屡射不中,这才创下了这招九矢连心的箭术,将九个太阳分割了开来,才将他们逐一射下。而养由基更是将此招予以精进,将一道金玄箭矢的威力化作九道神箭,九箭分发而出,但却是同心而为,所以一并齐发之时,威力更是可怕的惊人。
重黎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九矢连心的箭法,根本已经躲之不及,急忙将原本囚禁养由子的火圈化作一道火盾企图为自己遮挡这九矢的杀伤力,可还未等火盾聚集成形,那九矢已经穿透了火盾,直逼重黎风池、膻中、鸠尾、关元、章门、心腧、肩井、太渊、足三里九大肢体的命门**位而去。
这九大命门**随意中箭都会有生命危险,而此时养由子的九矢连心却是盯住了九个命门一起发出,更可怕的是,重黎的火盾已被箭矢的锋芒所突破!
眼见着重黎可能将命丧于此,忽然听得一声高喊:“养由将军手下留情!”话音落到之处,只见又出现了九道白光,亦冲重黎的九大命门位置而去。
那九道白光瞬间和养由子的九矢连心箭的金光交汇在了一起,“叮”的一声齐响,便将那集聚一起的气流迸发了开来。重黎受到这股气流的冲击,一下子被震退了三丈开外,“扑哧”一声,她的五脏六腑受了极大的震动而口吐鲜血。
养由子见自己的九矢连心箭法被人半道给拦截了下来,顿时颇来了兴致,直冲那喊话之人道:“看来墨家果非浪得虚名,也好,既然你肯出手,那我正好来讨教一番。”
养由子向那个喊话之人有此言语,说的正是墨家大弟子天乾。天乾见巨石背后竟突然爆发出九道金光,立刻感到情势不对,于是便撩动金丝鹤羽,直把九把落日凌云镖给打了过去,期望半道能节制主金玄箭矢的威力。
第二十七章 谋利弊春申识破真伪 受暗箭重黎为情舍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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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jiefengs@126你…,养由子,分明是私自放跑了那个墨家弟子,却反诬陷我乘人之危,是何居心?!”潘党听养由子在桓齮跟前如此评价他,不由得指着养由子质问道。
“潘将军息怒,”司马空听了养由子的详述,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经过,于是便一面扬手抚慰潘党,一面又向桓齮谢罪道,“大将军,养由子年少气盛,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但他只是个性正直,不愿占人便宜,绝无私纵叛贼之心。如今犯下此罪,是老夫教导无方,还望大将军看在老夫的情面上,饶恕养由子这一次。”
桓齮听了司马空要为养由子亲自求情,便故作为难之色道:“大司马,不是我桓齮不给你这个情面,而是我秦军向来以军纪严明治理三军,如今小将军既然犯下军法,本将军若是不按军法处置,恐怕三军不服,军心将会动摇啊。”桓齮之前在汇合宴上几番受了养由子的羞辱,如今逮住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轻易饶他,于是这才装模作样道。
“这…,”司马空一听桓齮此话的意思便是不肯就此作罢,于是只好再退一步,俯首抱拳道,“那好吧,还请大将军从轻发落。”
“按照小将军如今这个私纵叛贼的罪名,本应当按律当斩,本将军念在你是初犯,所以法外开恩,就杖责一百军棍,做个教训吧。”桓齮既一边说着,还故意慢言轻语,看上去是在为自己粉饰宽容之心。
“大将军,这一百军棍,不死也残废了,还望大将军酌情减免,放养由子一条生路啊。”司马空一听要杖责一百军棍,心里十分不忍,于是便又向桓齮求情道。
“大司马,你再这样恐怕就不好了吧,本将军免他斩首示众的死罪,改为杖责,已经是法外开恩,放他一马,你如今还说我没有放他生路,那你让我如何向众位将军交代啊?”桓齮见司马空仍然不满意,于是便言语也有些严肃起来,低沉着声音反问起司马空道。
“大人,你无须为养由子折首向他们这帮人说情,不就一百军棍吗?养由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此杖责!”养由子见桓齮对司马空的话语如此刻薄,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便一面上前朝司马空发话道,一面又解开腰带,卸下了铠甲,准备受罚。
“养由子——”司马空还本想再阻拦养由子的一番冲动,却听得身旁桓齮大喊一声“好!小将军行事痛快,敢做敢当。来人,赐脊杖一百!”
“诺!”桓齮话音刚落,手下人便即刻回应了桓齮的军令,随即便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养由子的双肩,便拖下去行刑去了。
“啪!啪!啪!…”整个军营内外都回荡了军棍狠狠地击打养由子脊背皮肉所发出的声音,但养由子却死死地咬住了牙齿,宁死不多吭一声,由于牙齿用力过猛,竟把牙齿咬断了几颗。
待到养由子被人架回司马空的帐下之时,已是奄奄一息,皮肉俱裂。幸亏他自小是个跨马习武之人,身子骨要比一般人硬朗,所以才能挺过这一百军杖,活下命来。司马空赶忙差侍人将养由子抬上自己的寝榻,亲自取了金创药为他敷药疗伤。
“哎,养由子,你性子如此直爽,就是不愿低头,老夫虽然佩服你这般胆气,也欣赏你这刚正不阿的性格,但是在官场上,你若是不肯折下堂堂男儿七尺躯,只怕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啊。”司马空一边为养由子敷药,一边心痛地说服养由子道。
“大…大人,家父自小教导我做人要行的正,做的正,养由子实在难以忍受那潘党出些卑鄙下作的手段,所以这才擅自做主,让那墨家大弟子离开了。”养由子受了上百军杖之后,说话已是十分吃力,但还是不吐不快道,“大人,桓齮手下都是一些阴险谄媚的小人…”
“好了,养由子,你好生养伤吧,其他的毋庸多说,小心隔墙有耳。”还未等养由子把话说完,司马空便立刻打断了养由子的言语,十分谨慎地对他说道。
养由子见司马空一副严肃的表情,只好闭口不言,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脑子里如同翻腾的海浪一般波涛汹涌,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仿佛就这样睡着了……当前userid:2213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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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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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jiefengsw@126九夷之地在无论是在秦、燕等西北各国的眼中,还是在魏赵韩三晋的中原各国眼中,都是荒凉无比的不毛之地。这里只有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和悬崖峭壁,再加上毒蛇猛兽之类时常出没其中,所以平常人根本难以生存。只有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土生土长,自小茹毛饮血过来的野人,才能最终生存下来。因此,战国时期的七雄也便将此地不列入九州之列,几乎算得上与世隔绝的地方。即便这里有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存在,在他们的眼里,不过也是一群没有文明可讲的野人。有文儒之士嫌野人用词太过粗糙不雅,所以在经卷的记载当中将他们称之为戎人。
樊於期领着上庸的军民一路从伏龙口摸索前进,不一会儿便深入了这九夷的丛山峻岭之中。可是这前面的路越来越陡峭,路上一片顽石相连,草木蒙茸,把这原本能容纳两人并走的道路挤的几乎只剩下一只脚才能通过。樊於期见状,正满脸愁容之际,忽然又听前军哨马来报:“启禀大将军:前方山路太过崎岖,一人一过尚且十分艰难,更别说要携带车马辎重了,先锋官让我前来向大将军请令,请大将军定夺,是否要舍弃车马辎重。”
樊於期看了看眼前这崎岖无比的山路,不由得感慨万分道:“盘盘曲曲接青云,怪石嵯峨路不分。任是胡儿需下马,还愁石窟有山君。这九夷险山的威名,果然让中原各国都望而生畏,这么多年竟无人敢深入此地。既然我樊於期要借道于此,是生是死但凭天命,传令下去,舍去车马辎重,所有军士搀扶老弱,一同前行!”
“诺!”哨马兵受了樊於期此令,便即刻向前军去传话了。
“天乾让大将军受累了。”天乾见樊於期为这崎岖的山路所累,又想到入驻九夷的计划原本是他提出来的,所以有些愧疚道。
“诶,天乾兄弟莫要自责,若不是你提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只怕樊某和上庸城的军民已经被强大的秦贼所擒获,此刻正押往咸阳的途中了。”樊於期一边将自己的佩剑当作拐杖驻地前行,一边十分吃力地回复天乾道。
樊於期回复了天乾的话之后,抬头再看这漫山遍野相互搀扶前行的老弱妇孺,自己心中反倒愈发觉得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他,这些原本生活在世外桃源的居民也断然不会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忽然,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这漫山遍野正在前行的军民大呼道:“各位上庸的军民将士,樊於期有愧于诸位,让大家受苦了!”
诸位士卒和百姓见樊於期突然行此大礼,都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下跪回礼,口中大呼:“大将军大恩,我等无以回报,愿为大将军赴义,万死不辞!”众人异口同声的声音,来回回荡在这山谷之间,连绵不绝,惊的那鸟雀齐飞,万兽耸立。
樊於期见众人这般呼话,心中感动万分,随即两行老泪竟不由自主地从眼圈中逃了出来,随即朝众人抱拳称谢道:“我樊於期有诸位生死兄弟相随,虽死无憾!”
樊於期话音刚落,忽然又听得前方有哨马来报道:“报大将军,前方破口处已是一片深潭溪水,溪水深浅不知,前军为溪水所阻,正踌躇不前,请大将军定夺是否要下溪试水。”
樊於期一听此话,原本激动的心此刻又变得焦急起来,于是便急着对哨马兵道:“快引我前去查看!”
哨马兵受了樊於期此令,便领着樊於期和天乾等人一同前往他所奏报的溪水边查看。
等到了那溪水边,但见那溪水潺潺,水流甚急,翻腾的水浪在岩壁之间不断拍打,撞击出来的浪花四处飞溅,响起的声音如同雷声阵阵一般。更头疼的是,这溪水竟十分开阔,百步之外不着边际,若是冒然下水趟过,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被水流一卷而下,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大将军,看着溪水湍急,若是贸然行军,只怕吉凶难测,不如就地安营扎寨,待我们探明情况再说。”天乾仔细打量了这溪水的情势,便向樊於期建议道。
“嗯,也罢,反正入了这伏龙口,估计秦兵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了,那就依天乾兄弟之言,就地安营吧。”樊於期听了天乾此话,缓缓点头认同道。随即便向三军发号施令道:“三军听令:就地安营扎寨,休憩整顿,待明日五更时分再行行军。”
“诺!”各军领将领了樊於期的号令,便就此按此行事去了。
夜半时分,阴谷之内的寒风窜入这伏龙口之内,在这谷内呜呜作响,仿佛恶鬼嚎啕一般可怕。更为恶劣的是,这阴谷之内阴气重,再加上寒气侵入骨髓,一阵阴风窜过,着实让人瑟瑟发抖。樊於期手下的士卒和民众为了抵抗这逼人的寒气,都纷纷就地打起铺盖,在这满山的山崖小道之间和衣而睡,有的就干脆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入睡,亦为了方便相互取暖。就这样,尽管这伏龙口之内夜半的环境恶劣,由于一天奔波劳碌下来的疲乏,一个个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谁去了。
可此刻唯一睡不着的便是这三军统帅樊於期,他看着这席地而睡的士卒百姓,无不痛在心间,对他们如今的境遇于心不忍。
他再一次趁着月色来到了这奔腾不止的溪水旁边,伸长了脖子向四周放眼望去,看到的却只有水漫漫接暮色一般的无助和焦虑。
“大将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正在樊於期满心焦虑之时,忽然耳边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樊於期一下子便听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也便没有回头,只是放眼在这四周搜索,口中回应了一句:“全军被这湍急的溪水所阻,我身为三军统帅,又怎么睡得着呢?”这话说完之后,他才转过头来,对那人说道:“怎么天乾兄弟这么晚了也睡不着,来此地可是来再探一回究竟吗?”
“不错,大将军如此为士卒百姓所深忧,我天乾生为墨家大弟子,秉承的是‘兼爱非攻’之道,对军民的安危顾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天乾点了点头,应了樊於期的猜测。
“那天乾兄弟可有何良策可以越过这溪水鸿沟?”樊於期见天乾也正为自己所担心之事而来,于是便追问道。
“说来惭愧,不瞒大将军,天乾已在此地苦苦思索了三个多时辰,却依然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天乾面对樊於期这番抱有希望的问话,面有惭色道。
“天乾兄弟不必自责,这溪水湍流甚急,再加上溪面开阔无边,谁也摸不清这水底下的深浅,稍有不慎,恐怕会连人带竹筏一起被这溪水卷走。”樊於期早已想过可以使用的办法,但照目前的情势看来,根本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这才一直面有愁虑的神色。
“难道苍天真要绝我樊於期于此地吗?”樊於期见足智多谋的天乾此刻也束手无策,不由得满脸绝望,仰天长叹道。
天乾见樊於期如此惆怅万分,心中不是一番滋味,正欲上前宽慰樊於期一番,忽然自觉背后一道凉气袭来。于是他立刻转身伸手一挡,那道突如其来的气劲便一下子定格在了他的手掌中。当前userid:2213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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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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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starrysky04他感到这手掌中接住的是一个类似信帛的物什,于是便展开一看,却见掌中果然是一道卷成筒状的书信。他于是立刻便将那书帛展了开来,只见上面书有几个小字:“顺流下三里,居右可渡水。”
天乾见了这两句话,立刻抬头顺着方才那道气流袭来的方向仔细找去,却寻不见半个人影,于是便拿着此密函朝樊於期道:“大将军,看来有人欲教我等渡水之策。”
樊於期接过天乾手中的书帛,仔细看了看,而后皱着眉头,十分不解道:“何人欲助我樊於期?”
天乾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不管这样,既然有人有心相助,不妨照他所言一试。”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樊於期虽然还是半信半疑,却也别无他法,只得顺着天乾的意思道。
他二人按照那道密信所指引,一路顺着这溪流而下,大约行至三里左右,便见这溪流之间有一地势开阔之地,上有一块大岩石居于溪水正中。天乾仔细看去,只见上书“右耳溪”三个篆刻大字。
“右耳溪,莫非正如这信上所说,居右而行便可?”天乾看了那三个大字,不禁自言自语道。
“不管对不对,总要先试了再说。”樊於期说罢,便解了将帅的铠甲,准备下水一试。
可他刚解了一半,突然被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之上,让他卸不下衣服来。他回首一看,却是天乾按住了他。天乾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说道:“大将军,你身为三军统帅,不该犯这个险,就让天乾代大将军一试吧。”
樊於期知道自己执拗不过天乾,于是便只得随了天乾,只是轻轻拍了拍天乾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心。”
天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便转身下溪趟水去了。
樊於期望着天乾一步一顿在水中艰难地行走,心中一阵酸楚和感动。而天乾虽然有那个神秘人以密信的形式相助,但是在没有认定对方的来意之前,也不敢小心大意,只是脚下一步一步踏到了实处,才算放下心来。
说来却也奇怪,此处的溪水不但不湍急,反而有一股回托之力,这让天乾感觉毫无任何牵扯自己的流水。而在这平稳的溪水之间,水位竟也不深,刚好没到自己的膝盖,天乾只是觉得这其中十分蹊跷,于是便又仔细查看了一回此处的地形。
蓦地,他突然眼前一亮,仔细地盯住了这溪水正中的那块左耳石,看着那在巨石旁边打转的涡流,天乾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块露出水面的巨石便是解开这些谜底的答案。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正当樊於期左顾右盼寻找天乾之时,忽然倏的一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樊於期的身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樊於期在苦苦等候的天乾。
“大将军,此处水域我已亲身尝试了一遍,果然如那密信所言,这里是一条能安然渡水的路径。”天乾既已来回试了一遍,于是便立即回来向樊於期禀报道。
“哦?果真如此?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樊於期一听天乾此言,立刻喜出望外,一时之间抑制不知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看来那个神秘人果然没有欺骗我们,”樊於期放声笑过之后,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暗地里相助他们的人,于是便又接着说道,“但是不知这位大侠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乾目前也不知此人的真实身份,但是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天乾再次从怀中取出那份密信,仔细看了看这信上的每一处痕迹,喃喃自语道。
天乾所谓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正是他曾经在泾阳之时,重黎几次三番以暗示的形式向他出手相助的那些往事。当然,他知道重黎已经不在世间,所以这个神秘人绝对不会是重黎,但是他所回味的,只是那种感觉,那种永远铭刻在心底的感觉,所以他所说的熟悉,并不是对眼前这个神秘人,而是对这种感觉而言罢了。
翌日破晓时分,樊於期便按照昨天夜里他和天乾寻找到的能安全渡过左耳溪的路径,向三军发布号令,领着上庸的军民成功渡过了左耳溪。
“大将军,为何这一夜之间,你便寻得了这渡水的方法?让大家平安渡过这条无边的水堑。”杨端和领着众人上岸之后,心中既是十分欣喜,又不断地向樊於期追问道。
“呵呵,这多亏了天乾兄弟睿智,才寻得此趟水之地。”樊於期只是以天乾作为搪塞,对于那个神秘人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
“哦?看来天乾大侠果然是大将军的副将啊。”杨端和一听又是天乾相助,不住地啧啧夸赞道。
天乾只是笑而不语,他深知樊於期不愿提及神秘人之事,于是便也只得默默地接受了樊於期委任给自己的这份荣耀。
上庸军涉水过后,继续向前行进,行进至晌午时分,便又遇到一座足有千仞高的山峰,巍峨嶙峋,耸立在云端之中。樊於期望着这座高不见顶的山峰,不由得有些感叹道:“难怪这九夷之地被中原人称为封尸之地,刚刚过了这横跨两岸的溪潭,如今又便遇上这巍峨不见顶的巅峰,却又不知又会是什么可怕的境地了。”
虽然樊於期有此感慨,但是此刻上庸军既然已经深入九夷,此刻便没有了再折回的余地,于是他便号令老弱妇孺相互搀扶,全军裹足前行,准备就此翻过此山。
众人遵照樊於期的号令,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爬上了这险山。但由于山路崎岖,所以行走十分艰难,行进至夜幕降临十分,才行至半山腰。此时天乾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便又向樊於期谏言道:“大将军,此山连绵起伏,又高又远,只怕再这样下去,我军携带的水很快便就要用完了。若是军中无水,明日继续深入此山,只怕会陷入决水断粮的绝境。”
“嗯,天乾兄弟言之有理。明日一早,我便命军士在这附近寻得水源,备足水源之后再行前进。”樊於期听了天乾此番担忧,连连点头赞同,于是便定了下这条计划。
第二日,樊於期命军士分列成几队,而后分头至各地寻找水源。军士们受令之后,便各自按照樊於期的军令行事去了。可哪里知道,直至晌午时分,却依旧不见任何一队士卒回来禀报寻水的进展情况。
这个时候,原地驻守的士卒和百姓果然如天乾所料,开始逐渐缺水了,这险山之间,夜里阴风湿冷,白天竟受烈日暴晒,炎热之气咄咄逼人,让人汗流浃背之余,便开始出现缺水的征兆。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怕都要被渴死在这里。”天乾干裂着嘴唇向樊於期说道,可他说话之余,显然感觉喉咙里仿佛有浓烟呛鼻一般难受。
“可是寻水的人还不回来,我们除了耐心等待,也别无他法啊。”樊於期听了天乾此言,心中虽然焦急,可也是束手无策。
“报!大将军,寻找水源的人已经陆续都回来了。”正当他们焦急万分之际,忽然前军已有差兵前来回话道。
“哦?他们人在何处?”樊於期一听寻水的人已经回来,立刻焦急地问话道。
“大将军,我等几队人马按照您的吩咐,寻遍了这周围的上上下下,可这…”正当樊於期问话之时,那寻水之人已经急着奔了过来,又是紧张又是落魄地向樊於期禀报道,“这鬼山竟然寻不到一处有水的地方!我等本想从原路折回溪水边取水,哪里知道这后方的山路竟已崩塌受阻,全然没了退路!”
“什么!”樊於期听了军士的这番汇报,犹如受了万道霹雳一般,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一下子瘫坐了下来,幸得身旁的天乾一把扶住,连连向樊於期宽慰道:“大将军保重身体,保重。”
樊於期瘫坐了下来,口中不住地摇头道:“这半山之间我们找不到一点水源,如今这后路也已经塌陷,这是要断我樊於期的活路啊!”
天乾见樊於期这副绝望的表情,心情十分凝重,在沉思了半晌之后,他忽然起身而立,直往山腰间奔了过去。
对于军士的这番奏报,天乾心中始终不放心,于是他便决定亲自去就地查探一番,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赶到了那军士所奏报的山路崩塌处,他仔细看了看这塌陷之处,道路已经大半塌陷了下去,碎石散了一地。他捡起一块碎石,仔细端详了一会,突然发现这碎石的断口竟是如此的平整光亮!他脑子里仿佛被一道光亮所击中,立刻又在地上捡了几块碎石仔细看来,却发现这所有的碎石几乎如出一辙,断口都是如此的光亮平滑,这其中定然有诈!
不错,他确定其中有诈的原因很简单,如果这山石是自己崩裂塌陷的话,那断面必然都是高高低低,沿着山石的纹理而裂开,而如今这断口如此平整,甚至平整的有些发亮,这必然是受兵刃敲打所致,看来樊於期这一行人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到底是何人要致樊於期的军民于死地?此地如此偏僻,肯定不会是桓齮的军队。若不是秦军,那到底又会是何人?这个答案目前不得而知,更为可怕的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若是稍不提防,恐怕会令全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乾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莫名的担心和恐惧,虽然他经历的凶险之事不在少数,但毕竟有根可寻,但是如今这种情形却让他一点头绪没有,所以他才会第一次泛起这种恐惧感来。
神秘人!
他忽然想起了昨日用密信传递给他渡过左耳溪方法的那个神秘人。难道那个神秘人是故意让他们按照指示渡过左耳溪,而后趁机截断他们的后路,让他们困守在这没有一点水源的险山之间,待他们水尽粮绝奄奄一息之际,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揣测下去,因为这其中言重的后果已经让人不寒而栗。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那个神秘人,或许他才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天乾心中暗自对自己说道。
可正当他打定主意准备寻找那个神秘人之时,忽然身后的密林之中竟有一阵极为不协调的响动让他即刻转身仔细查探了一番。
那是一阵树叶的沙沙作响声,树叶受到阴风侵袭,沙沙作响本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奇怪的是这会儿这山谷之间竟没有一点微风的迹象!
“阁下既已经来了,那便请现身吧。”天乾已经猜出那不是阴风拂过的声音,而是定然有人深藏在这密林之间。
可此刻这山谷之间只有他方才那极为低沉的声响在山谷之间来回回荡,却不再有其他任何一点异样的动静。
“阁下昨日用密信提示在下这左耳溪的渡水之法,关键便在这溪水中的那块巨石之上,奔腾而下的溪水到了此处开始逐渐变缓,而且水流在半道受到巨石所阻,形成往回的回流,这便能抵消溪水向下的一部分冲击力,这样趟过这左耳溪便变得十分简单了。”天乾见那人依旧不肯现身,便继续接着自己的话将之前的渡水秘密揭了开来。
可此时依然只有天乾一个人的言语在来回飘荡,对面的密林之中依旧毫无动静。
“不过在下所料不错的话,阁下表面上是在助我,实则是想布下一个更为狠毒的陷阱,待我们顺利渡过左耳溪之后,便派人凿开这山崖的小路,断了我们的后路,这样你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要了全军上下三万多条人命,阁下的这个阴毒的诡计,可真谓狠毒之极。”
天乾依然继续把自己的推测往下直言道,可却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自言自语。当前userid:70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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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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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starrysky04“阁下若不现身,那休怪天乾失礼冒犯了!”天乾见对方依旧纹丝不动,终于按捺不住了,言语之间,手中的天罡正水扇已经缓缓展开了扇骨,扇末的落日凌云镖微微露出头来,开始了它的蠢蠢欲动。
可就在天乾准备主动出击之时,忽然那密林之间“倏”的一声一道阴风忽然迸发而来,携带着的是一股子极为熟悉的气劲。天乾下意识地以掌相挡,不过这次夹住这道暗箭的只是自己的食指和中指。
天乾本来接了这道暗箭,心中暗自咒骂对方的阴毒,正准备还击之际,突然发现手中的那道暗箭竟不是什么暗箭,而又是一道卷成细筒状的密信。
天乾正诧异之间,忽然跟前的密林丛之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闪过,天乾刚想追寻过去,却发现那道声响便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好快的身法。”天乾心中暗自思忖道。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追赶那道疾如闪电的身形,只能迅速打开那个神秘人传递给自己的这道密信。
待他展开密信之后,却见那整张布帛上竟然只书有两个大字:“蚁穴”。
蚁穴?天乾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却始终不知道那神秘人到底要暗示自己什么。又或许,这本生只是一道对他们的警告,以用来形容他们当前的处境便如蚂蚁那般可怜卑微。
当天乾赶回樊於期所在的营地之时,只见此时的军士和百姓已经多因失水过多而中暑晕厥,一时之间,满山遍地都是倒地不起的民众,身边围绕的亲人的呼喊声,让天乾听了阵阵心酸难过。
“大将军,您就喝一口吧。”
“是啊,大将军。”
…
而正当天乾去寻找樊於期之时,却见一群士卒兵将围成一团,正不住地对躺在地上十分虚弱的樊於期不住地劝说道。
“怎么了?”天乾见了此番情景,立刻寻了个空隙插了进来,向诸位将军问话道。
“天乾兄弟,你可回来了,大将军他因缺水中暑,却始终不肯进一滴水,你快帮我劝劝他啊。”杨端和见天乾回来,立刻又是稍许宽慰又是十分焦急地朝天乾说道。
天乾听了杨端和这话,立刻俯下身来,以食指仔细探了探樊於期的鼻息,又翻过他的右手搭了搭他的脉相,表情十分沉重地对樊於期道:“大将军,你若再不进水,只怕会有生命之忧啊。”
樊於期听了天乾的这番劝解的言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现在三军因我陷入此绝境,我樊於期还有何面目面对诸位将士和百姓,倒不如省下些水来去救济缺水的将士们吧。”
“大将军,您是三军的统帅,是所有将士的顶梁柱,你若倒下,那三军将士还哪有依靠?”天乾见樊於期心意已决,十分痛心地再次劝解道。
“依靠?我樊於期一人死不足惜,却连累了诸多兄弟一起覆亡于此,还能做什么统帅,做什么依靠?天乾兄弟,你别劝我了,你若真心为我,便领着能够走动的将士,继续向前走出这个困境吧。”樊於期面对天乾的劝解,依然无动于衷,反倒让将重任委任给了天乾,自己则准备坐守此处,等着死神的来临。
“大将军!”众人见樊於期此番言语,都一齐纷纷下跪,口中悲痛地齐声呼喊道。
天乾处在这样的境况之处,已是痛惜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甚至有点开始自责起来,若不是他提出入九夷这个计划,也断然不会堕落到今天这般绝境之中。
他低头不语,心中感觉沉重的像是被压了一块千钧巨石一般。而就在此时,他无意中瞥见了地上有一只缓缓挪动的小黑点,他仔细朝那小黑点看去,竟是一只缓缓爬行的黑蚁。
他看着这只黑蚁,那幼小的身躯却还在拼命地匍匐爬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对于弱小的讽刺,还是对于绝境之中的他的鼓励?天乾已经分不清这些了,他只是静静地低头看了那小东西许久,看着它不停地朝一个方向艰难地前行。
蚁穴?天乾脑子里突然闪现过神秘人给他的那道密信的暗示,立刻迸出了这样两个字来。
蚁穴?黑蚁?天乾脑子里不断闪现这两个词语,心中也暗自反复念叨道。
突然,他如同被蜂针扎了一般,忽然席地而起,口中坚定地迸出几个字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而周围跪地在一旁的诸位将领见天乾这番举动,顿时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是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朝天乾问话道:“天乾兄弟,你明白什么了?”
“哦,这个以后再向你们解释,”天乾看着众人一副惊诧的样子,才知道自己的举动显得有些异常,不过仍然十分认真地朝众人急切的说道,“请各位将军速速下令,叫之前寻找水源的兄弟就地开挖些蚁穴出来,并顺着蚂蚁的行径去寻找水源。”
“这…”诸位将领虽然不知天乾此举是何用意,但是看着天乾那十分认真急切的模样,他们便也只好先一齐“诺”了一声,应了下来,随后便各自回本部吩咐军士们按照天乾的办法去寻水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天乾正在樊於期身旁好生照料他,忽然有军士快速来报道:“启禀大将军,好消息,我们已经寻到水源了!”
此时正躺在地上十分虚弱的樊於期听了这个消息,忽然双眼睁得大开,立刻上了十分精神,竟独自支撑着挣扎了起来,口中连连朝那军士问话道:“哦?此事当真?”
“前军已经命小将前来禀报,几位寻水的将士都分别在山腰背后树荫底下寻得了水源出口,足够全军补充救济。”那军士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向樊於期大声禀报道。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樊於期一听这军士这番言语,顿时喜出望外,振臂高呼起来。
“果真如此,看来神秘人的指示并没错。”天乾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低声自语,十分高兴道。
而此时的樊於期却听得了天乾这番自言自语,于是便即刻向天乾追问道:“天乾兄弟何处此言?难道此次顺利寻得水源又是拜那神秘人所赐?”
天乾听了樊於期这番追问,即刻抱拳俯首禀报道:“正是,若非此人以密信提示我蚁穴二字,我断然不会想到用这个办法寻找水源。”
“蚁穴?”樊於期听了天乾此言,依然云里雾里,便即刻追问道,“这蚁穴与这寻水源有何干系?”
“大将军有所不知,这蚂蚁冬则居暖,夏则居凉,而且必定会依靠湿润的地带穴居。所以我让寻水的将士依照蚁穴的方位挖掘水源,则获得水源的机会会大很多。今日,果真被我军寻得了水源。”天乾面对樊於期的追问,于是便一字一句向他娓娓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哦——,原来是这样。”樊於期听了天乾这番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于是连连夸赞其天乾道,“天乾兄弟学识广博,这一次又救了我樊於期和上庸军民的性命,请受樊某一拜!”樊於期话刚说完,便随即朝天乾单膝下跪起来。
“将军快快请起,天乾怎能受将军如此大礼,”天乾见樊於期这般举动,便两手一把扶住樊於期,连连谢绝樊於期这番大礼。随后便又接着说道:“况且此番我军死里逃生,并非天乾一人之功,而是受了那神秘人的提醒天乾才会想到这个方法。”
“又是那个神秘人?这神秘人到底是何人?他又是敌是友?”樊於期听闻天乾此言,连连皱起眉头,十分迷惑道。
“这人到底是何人我还不知道,不过依照他屡次三番的帮助我们,应该算的是友,”天乾按照自己的推测向樊於期述说道,“不过之前我也查看过我们后路上塌陷的地方,发现那里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会塌陷,看来的确是有人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哦,照天乾兄弟这个说法,那便是有尚未可知的敌人处在暗处,时刻准备取我等性命。”樊於期顺着天乾的话猜测道。
“正是,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准备好充足的水后,需尽快赶路,我料想翻过此山,想必便可达到九夷城了。”天乾肯定了樊於期的推测,并继续接着建议道。
“好,那我们便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九夷城。”樊於期听了天乾的建议,连连点头道,随即便向众位将领发号施令,让全军收拾好各自的行礼,扶持好有需要的老弱妇孺,即刻便开始翻过这座险山了。
大约到了夜幕时分,樊於期的大军终于翻过这座无比险峻陡峭的山峰,到达了九夷国的中心地带。当樊於期和天乾等人从险山上往下眺望之时,不由得被眼前这一片景象所惊呆了。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连绵起伏的山岭,也不再是茸草连荫的荒野之地,而是一座座竹木茅舍彼此相连,坐落在这既宽敞又平坦的盆地之间,以形成了互为犄角之势。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是断然不会相信在这样高不可攀的丛山峻岭之间,竟然坐落着这样一座巨大而又神秘的古城。
“太惊奇了。”樊於期看着眼前这番旷博的景象,竟有些不敢相信。
“想不到九夷之地竟有如此神秘而又强大的族部。看来我们又要打扰这里的主人了。”天乾也仔细看了这一番旷世奇景,不禁有些感慨道。
“希望这九夷王能够容纳我们这些陌生人。”樊於期先给自己许下一个美好的期望,便领着众人一齐向这座神秘的古城进发了。
可当他们刚刚赶到这古城的城外之时,忽然一声尖锐而又悠远的号角声冲天而起,那座看似神秘而安静的古城忽然一下子变得不安分起来,那城楼之上迅速汇聚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一阵阵类似于“呀呜呀呜”的呼喊声瞬间在那楼层之上沸腾了起来。
樊於期的军队仔细朝那城楼之上看去,只见那伙哇哇乱叫的人都是些披着兽皮和毛羽的戎人,不过他们手中都拿着木弓和长矛,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显得不是很友好。
而此时的士卒们看到这番情景,纷纷举起兵刃和青铜盾牌,分一字展开,摆起了随时作战迎敌的姿势。
樊於期见得士卒们的举动,生怕有人不慎失手出击引起更为巨大的混乱,于是便立刻高声大呼道:“全军听我号令: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可妄动!”
众军听了樊於期这番呼喊,便谁也不敢乱动,只是一直做着防御的姿态,不住地注视着城楼上的戎人的一举一动。
而就在此时,那城楼之上的一阵齐呼之后,便又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待那些戎人分成两列站开时,之间中间有座虎貂金舆缓缓被抬了出来,其上坐着一位浓眉虬髯、气势威武的莽身大汗。
那位大汗见了樊於期一干人等,便起身而立,口中大呼道:“楼下的中原人,我乃此地的九夷王,我九夷族与你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如此声势浩大地深入我九夷之地,莫非要与我九夷族为敌?”
樊於期一听那戎人竟然是九夷王,而且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语言,于是不禁大喜,连连上前施礼朝拜道:“在下乃秦朝大将军樊於期,不料遭到奸人所害,不得已率领残部进入九夷之地避难,还望九夷王能海量施恩,普泽众生,容我们一个安身之地。若能如此,樊於期领全体军民向九夷王叩拜感恩。”
“秦朝?这天下不是周朝的天下吗?怎么会又冒出个秦朝来?”那九夷王听了樊於期这话,似有疑惑道。
“周朝?”樊於期听闻那九夷王竟然还记得如今这名存实亡的周朝,心中料想他可能是周朝时期的旧部族,大概是因为深居此地许久,所以才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不甚了解,于是便再次向九夷王抱拳施礼道:“九夷王,您有所不知,如今天下周朝已经覆亡,现在是秦、魏、赵、韩、燕、楚、齐七国纷争的天下,并没有大王口中所谓的什么周朝了。”当前userid:70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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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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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starrysky04“哦?周朝已经覆亡了?”九夷王听了樊於期这番解释,心中不禁一阵惊喜,随后便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亡的好,亡的好!想我祖上在五百年多年前也是周朝中的名门望族姜戎一族,不料却遭到周宣王这厮的征伐,不得已才入了这荒野丛林的九夷之地,被迫在此地隐居了五百多年,想不到如今这东周朝居然已经覆亡,这是上苍的报应,报应啊,哈哈哈!”
樊於期听了那九夷王这番说道,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九夷王的祖上原来就是东周朝的姜氏一族,难怪能够如此精通这中原的语言。
“恭喜九夷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报此大仇,不知大王可否让樊某的军民入城暂居休整,以躲避贼人的追杀,樊某自是感激不尽。”樊於期见九夷王如此高兴,便趁着他的兴头之上,向九夷王再次恳求道。
那九夷王听了樊於期这番吹捧的言语,心中自然畅快,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便朝樊於期大声回话道:“樊将军,你和你的军队既能够穿过我九夷之地的死亡之水左耳溪,亡灵之谷龙泉山,那必定是九夷之神的旨意,我九夷王自然不会忤逆神的旨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本大王只能允许你和你的卫队单独入城,待彼此相互了解信任之后,再放你的军队入城,你看如何?”
“这万万不可,大将军乃我三军统帅,岂可轻易单独入九夷城,若有个什么闪失,这叫三军将士们怎么办啊?”杨端和在一旁听了那九夷王所讲的条件,立刻劝阻起樊於期来。
熟料樊於期摆手拒绝了杨端和的劝阻,口中十分镇定道:“诶,三军将士的性命如今皆在我得手上,我若不身先士卒,只怕全军都要被困死在此地。杨兄弟切莫劝阻于我,樊某心中自有分寸。”
而身在一旁的天乾也宽慰起杨端和道:“杨将军不要过于担心,天乾将亲自护送大将军进城,必定尽全力保大将军万全。”
杨端和听他二人这般说道,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于是便只得点头朝天乾叮嘱道:“那好吧,大将军的安危就拜托天乾兄弟了,如遇到任何紧急情况,天乾兄弟可立即举火为号,杨某自会引军杀入城内,救出大将军。”
“放心吧,天乾知道怎么做了。”
“杨兄弟,我走之后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指挥照看了。”樊於期此时也便向杨端和嘱咐道。
“诺,大将军但请放心,杨端和必定竭尽所能稳定好一切,只待大将军安全归来。”杨端和听了樊於期的嘱咐,随即向樊於期行礼领命道。
他三人商量落定以后,樊於期便大声朝古城之上的九夷王回话道:“好,既然大王要与樊某深交,樊某又岂能推辞?樊某这就独自进城,朝大王行朝见觐拜之礼。”
“呵呵,看来樊将军是个痛快人,那就费话不多说,一切待入城之后再作详述,请!”九夷王听了樊於期这番话,十分佩服他的胆气和见识,于是便十分高兴地命人迎他入城了。
而此时此刻的齐国临淄,也正迎来了几位西方来的贵客,他们中一人头戴玉笄帛帽,身穿锦绣朝服,而另外两个则是身着平常粗布衣服,如同侍人一般。这三人便是楚国春申君黄歇、公输家大小姐公输蓉,以及信陵四客之一的盗昇。
如果说燕、赵、魏三晋和秦国是后来居上才逐步强大的话,那么齐国则是名副其实的春秋五霸之一。齐国作为东隅之国,最早的首封之君乃周朝功劳最大的丞相姜尚,周武王为了表示对他的褒奖,便把东隅的齐国作为了他的封地。在姜尚所一手建立下的姜齐,不断兼并周边诸如纪国时,逐步变得强大富庶起来。而其所继承的君王之中,齐桓公小白当属是将齐国的疆域拓展的最为繁荣的诸侯之一了。只可惜桓公过世之后,齐国五公子为夺得嫡位,以至于齐国发生大规模内乱,也终于把强极一时的齐国霸业给弄崩溃了。在以后的日子里,齐国因内部不断的纷争夺权而逐步衰弱下去,直到燕国的乐毅大破齐国七十余城之时,齐国几乎已经到了覆亡的边缘。尽管有田单复国,收复了齐国所丢掉的城池,但是终究也难以挽回齐国衰败的命运。所以,齐王建议听闻是楚国的春申君来访齐国,商议建立盟约之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毕竟,这个时候的齐国已经不再具有霸主的资本,而是只能依靠当时军事实力比较强大的楚国了。
春申君访齐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齐王建的耳朵里,于是齐王在春申君还在临淄城外十几里路的郊外之时,便已经派了齐国的丞相后胜携领仪仗队伍以迎候。
“齐国宰相后胜在此恭迎春申君多时,春申大人一路辛苦了。”后胜在郊外遥遥见得春申君的座驾正缓缓而来,于是便领着他的仪仗队伍主动迎了上去,朝春申君的座驾喊话问候道。
那车驾之内的春申忽然觉得自己的座驾停了下来,又听得车驾之外有人朝自己的座驾喊话,于是立刻便掀开了车帘,便见得车外浩浩荡荡的后胜一干迎候的礼仪队伍,顿时又惊又喜道:“哎呀呀,原来是后相啊,怎劳您大驾来迎春申啊,真是愧煞我也。”
“诶,春申君这是哪里话,且不说远道而来,我王担心春申君受路途劳累之苦,特命后某在此恭候迎备,但凭春申君与后某之间的交情,我便亲自来接春申君一回,又有何妨?”后胜听了春申这番话,于是便立刻拱手施礼,呵呵笑道。
“后相果然不愧我春申的至交老友,春申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春申听了后胜这般恭敬的言语,心中自然感动万分,于是便连连朝后胜施礼致谢道。
“好了好了,我看春申君,你我之间就不必再如此客套赘言了吧,我王此刻已经在临淄城内等候春申君多时了,春申君还是快随我一起去朝见齐王吧。”后胜与春申互相客套寒暄之后,便朝他直入正题而道。
“后相所言甚是,那就有劳后相为春申引路了。”春申一边说着边朝后胜俯首行礼。
“请。”后胜随即随手一扬,便请春申一同入齐了。只是他看着春申君只身几人前来,行礼却是如此之多,单单春申座驾后驮货物的那匹马驹,便是其羽如练之白,高首而长颈,有霜雁一般的华丽,这让后胜不由得心中多有几番羡慕之意。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虽身为齐国宰相,但物华天宝之气,却远不如楚国一个退了位的宰相,心中自然有所不甘。
齐都临淄最早是周武王封给姜尚的封邑,其名为营丘。自齐国和纪国屡次发生战乱之时,齐献公为了防止纪国的入侵,便将营丘城扩大加固,使其东城墙濒临淄水,所以这营丘城也被人逐渐称为了临淄城。而齐王建正是仰仗了先人所建立下来的这座古老的都城,才能够在中原的东隅之地安然至今,避免了中原秦与三晋之间的战争。
齐王建听闻春申又来朝访临淄,这一大早便趁着群臣上朝之际,率领百官在齐国都城之内的大殿上等候多时。
“兹有楚国使臣春申君奉命朝拜齐王!”正当齐王等一干人等的心急如焚之际,忽然有侍人在殿外大声传唤道。
“宣,快宣!”齐王听了侍人的这番禀报,立刻急着喊话道。
“宣楚国使臣上殿!”宦人得了齐王的号令,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喊话道。
不一会儿,春申在后胜的引领之下,缓步来到了这齐国大殿之上。
“下臣楚国春申,拜见齐王殿下。”春申到了殿堂之下,立刻朝齐王喊话叩拜道。公输蓉和盗昇作为春申的跟班侍人,当然也一并随着春申下跪叩拜了下。
“春申君快快请起,楚国既已和我齐国联盟,那春申便是我齐国的上宾,又何须多礼?”齐王见了春申叩拜,立刻喊话让他起身来。
“谢齐王殿下盛情如斯。”春申等三人接了齐王的这番言语,便缓缓起了身来。
“春申大人前些日子刚刚与我齐国联盟,这才回国未有多久,为何这么快便又出使谒拜我齐国来了?莫不是楚王又有反悔之意?”待春申起身之后,齐王十分不解地朝春申问话道。
“齐王殿下会错意了,我王一心和齐国共修联盟之好,绝无破盟之意。此番更是再三嘱托下臣,将更好的消息带给齐王殿下,以巩固我齐楚联盟的根基。”
“哦?是何好消息,快快说来于本王听听。”齐王一听有好消息,立刻焦急地询问起春申来。
“齐王殿下可知当今之势,秦国一国独强,现已独吞三晋中的韩、赵两国,大肆东进,意欲并吞燕、楚以及东隅国齐国。”
“这本王自然知道,这正是我齐国和大楚联盟抗敌的原因所在。”
“不错,联盟拒秦乃当下的上上之策,然尽两国之力拒秦不如合多国之力攻秦来的更为有效,齐王又可知当今天下有燕国发起了合纵拒秦的策略,且目前已经联合了韩、魏、赵、楚四国?”春申接着叙述道。
“哦?此事寡人亦有所耳闻,只是想不到燕国下手如此之快,不但联合了三晋,就连我的好盟友楚国也加入了他的合纵队列之中去了。”齐王听了春申此话,立刻显得面有不快之色,口中的话语也变得有些尖酸刻薄起来。
“合纵之策自苏秦提出之后,一直被列国所共识为退强秦的不二之策,后有犀首公孙衍、魏公子魏无忌几番用此策逼退秦军的强悍雄师,以当今之势来看,唯有再行此策,方能保得六国安危。所以今日春申此番也正是为合纵一事而来,若能让齐王您的军队加入合纵之列,那退秦一事不过是只在朝夕的事情而已。”春申作为辨术家,对于说服君王一事向来不在话下,所以此番亦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春申君,你一路舟车前行,风尘仆仆地来我齐国,想必定是饱受路途劳累之苦,不如向让后相大人领你去使馆暂时歇息一番,本王已经命人略备薄宴,为春申大人接风洗尘。”可春申哪里知道,自己本来成竹在胸的一番高谈阔论,那齐王竟听也未听,便急着让人领春申先去休息了。
“可是合纵一事…”春申见齐王如此举动,不由得十分尴尬,连忙追问起来。
“合纵一事寡人自会考虑,春申大人只管休憩便是。”齐王只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套话对春申说道,随后便朝后胜喊话道,“后相,春申大人的饮食起居就麻烦你代为照料了,若是有何不周之处,寡人可要拿你问罪。”
“诺,请大王放心,后胜必定照看周全,绝不负大王重托。”后胜领了齐王的旨意,习惯性地朝齐王叩拜完一番之后,便随手一扬朝春申道,“春申大人请。”
春申大人见齐王与后生一唱一和,显然是有意打发他,虽然心中多有不情愿,但是碍于齐王的脸面,便也只好就此作罢,跟着后胜一齐退下去了。
自春申被期望打发回馆驿之后,他每日奏请后胜要朝见齐王,以说服齐王合纵一事,毕竟他是和公输蓉有约定的,唯有说服齐国一同加入合纵的队列,这从约长一职才能由楚王来担任。可是哪里知道,他每次的奏请都被齐王以“近日朝中有要事亟待处理”为由,给推辞掉,闭门不见。一连几日下来,春申已是急的茶饭不思,坐立不安。
他的这番举动却被一直在侧的公输蓉和盗昇看在了眼里,公输蓉见春申面有郁郁之色,于是便朝他问道:“春申大人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想必是齐王对合纵一事不太用心吧?”当前userid:70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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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中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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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likexiang1970他的这番举动却被一直在侧的公输蓉和盗昇看在了眼里,公输蓉见春申面有郁郁之色,于是便朝他问道:“春申大人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想必是齐王对合纵一事不太用心吧?”
“依我看,哪里是齐王不用心,分明是春申大人自己不肯费心,想借此来诓取我荆大哥的从约长之位。”而身在一旁的盗昇听了公输蓉这番问话,心里怨气正待无处发泄,这便正好寻了机会,故意在旁冷嘲热讽道。
“这位兄弟,这是哪里话,我春申行事,向来一言九鼎,岂有诓骗你们之意?”春申一听盗昇这番冷言冷语,十分不快道,“只是此事正如公输姑娘所料,触犯上齐王的忌讳了,所以这才一直躲避不肯见我。”
“哦?齐王的忌讳?”公输蓉听了春申此言,不禁噘着朱唇满脸不解道。
“哎,正是,我也是听闻后胜丞相所说才得知,原来这齐国与燕国素有旧怨,当年燕国大破齐国七十余城,几乎差点亡了齐国,所以在田单复国之后,齐襄王曾向他的后人定下誓言:齐、秦素不两立,两国永世不得结盟。所以此番对于燕国发起的合纵之策,齐王这才会一直避忌不谈,正是怕违背了先王的誓言。”春申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齐王举动如此异常。”公输蓉听了春申这番解释,微微点头顿悟道,“当初我和高渐离大哥正是担忧齐国不肯与燕国同盟,才劝荆大哥只以五国合纵拒秦,想不到今日果真还真是遇上这茬子事了。”
“哼,这齐王还真是小心眼,比我盗昇还会斤斤计较,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这么耿耿于怀地记恨在心。”盗昇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之后,也是在一旁十分不快道。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不是你这个身无牵挂的浪子前辈所能知的。”公输蓉言语间带着一股子凝重的语气,朝盗昇说道。
“是啊,所以此事才极为棘手,这几日我也是寝食难安。”春申听了公输蓉的这番话,不由得感叹道。
公输蓉此时稍许静默了一会,随即便又接着说道:“不过此事虽然棘手,但却未必是不可解开的死结。”
“哦?公输姑娘有何高见,还望速教于我。”春申一听公输蓉这番带有转折的语气,立刻来了兴致,急忙追问道。
“我看那个齐国的宰相后胜,此人鹳骨突出,下颚削尖,实乃一个贪财慕名之人,可偏偏这齐王貌似又对他谦恭有佳,言听计从,春申大人何不从他身上下手,或许能有一线回转的余地。”原来当日后胜前来迎接春申之时,看到春申所携带的器具之时,他那双眼中充满贪婪与嫉妒的光芒,却全被公输蓉看在了眼里,所以此刻,公输蓉才会提醒春申从此人下手。
“你是说后相?”春申听了公输蓉这番建议,小心翼翼地提起后胜的名号,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立刻面有舒展道,“原来如此,公输姑娘果然慧眼如炬,智慧超凡,春申自愧不如。”
“呵呵,只不过恐怕要春申大人割舍几件心爱之物了。”公输蓉随即也一并笑着朝春申打趣道。
“诶,莫说是割舍几件心爱之物,只要此事能成,即便要我春申空手而归,我又何所惜哉?”春申面对公输蓉的这番戏言,只是连连摆手笑道,却没有一丝不舍之意。
盗昇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不知他们又暗中定下了什么计划,只好佯装不知,只是自己缓步走到茶座前,自斟了一杯茶水,而后一口喝个精光。
是夜,天色业已入幕,按照这几日一直以来的惯例,这会儿春申君也该用完晚膳,熄了灯火,准备就寝了。不过这一次,使馆的客舍之内并不见春申的人影,只有公输蓉和盗昇二人睡的正酣。
既然春申并不在馆舍之中,那他又身在何处?这自然是按照公输蓉提点的计划,到了后胜后相的府邸之中。
“春申老弟,这么晚了您还不早点歇息,为何还来夜访本相呢?”后胜见春申突然深夜到访,不禁有此问话道。
“不瞒后相,春申这几日常常寝食难安,如今夜不能寐,才来深夜叨扰丞相大人。”春申君说着,便向后胜俯首扬袖施礼道。
“春申君如此说道,想必又是为说服齐王答应合纵一事而来吧?”后胜听闻春申君此言,已经听出了话中的言外之意,于是便直截了当对春申说道,“哎呀,春申君呐,你我也算得上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所以我才称你一声老弟,可是老弟啊,不是老兄我不帮你,实在是齐王他心意已决,老兄我也无可奈何啊。”
“后相大人言重了,其实小弟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要后相兄为小弟劝服齐王殿下答应合纵一事,而是另有要事需要后相兄帮忙。”春申听了后胜这话,并不急躁,反而十分淡然地转了话语对后胜说道。
“哦?春申老弟还有其他事情相求?”后生一听春申并不是为了说服齐王而来,立即也转了言语,十分认真严肃道,“只要不是要老夫劝说齐王合纵一事,其他只要老兄能办到的,春申老弟你尽管直言便是。”
“此事那倒也没有后相兄说的如此严重难办,”春申眼见后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只是笑着道,“其实不过是后相兄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哦,是么,既然春申老弟如此说道,那老兄我也便安心多了,但不知春申老弟所求何事?”
“后相兄只管随小弟至后院厅堂一看便知,春申所要求之事便全在那里了。”
“也罢,那本相便随老弟去后院看个究竟了。”
“请。”
春申随即便顺势行了一个邀请之礼,便领着后生一起至后院去看了。
等他二人到了后院厅堂之内,后胜则被厅堂之内所呈列的东西给惊呆了。只见那厅堂之内所呈列的物什中,有青玉白壁五双,赤练黄金百镒,更有生生透露着寒气的雪峰湛卢剑,竟在这黑夜里将这后院厅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后胜见得这一片奇珍异宝,已经是目瞪口呆,看的走了神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身旁还有个春申。
“后相兄?后相兄?”直待春申一连喊了几次后胜,后胜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后胜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便急忙正了正表情,假装不解地对春申道,“春申老弟,这些是——?”
“哦,这雪峰湛卢剑,出自铸剑大师干将之手,乃当年吴王的镇宫之物,后相兄可留作珍藏防身之用;至于这竖貂裘衣,乃蔡国蔡候的镇国宝物,冬日着此衣裘,无论何等风寒,皆不得入及肌肤。”春申见后胜故作不解,便也不慌不忙,将这些宝物都详细介绍了个遍。
“你说的可是吾王阖闾的那把湛卢剑,还有这蔡昭侯当年因此貂裘被囊瓦囚禁于楚国的那件银貂鼠裘??”后胜听了春申的介绍,更是惊得连说话都有些迟钝了。
原来这些宝物都是已经失传世间的奇珍异宝,说起这雪峰湛卢剑的来历,是当年阖闾在没有即位之前,因受强臣庆忌所迫,不得以对庆忌忍气吞声,暗地里却寻得世间猛士要离,又让当时吴国最好的铸剑大师干将铸成了此剑,赠与了要离。要离得此神剑之后,为了报阖闾知遇之恩,便假装投入庆忌门下,随后才寻得一个可趁之机,在落魄船头用此剑将庆忌刺杀了。阖闾没有了庆忌这样位高权重的强臣,才得以继任吴国君王之位。但是,自要离刺杀庆忌之后,此湛卢剑也便随着他一起没入艾水之中,从此便再无踪迹了。
而至于这银貂鼠裘,则是当年蔡昭侯受了楚昭王的邀请前往楚国朝贺,但是楚国国相囊瓦既见得蔡昭侯有此能御万寒的银貂鼠裘,于是贪念肆起,便鼓动楚昭王扣押了蔡昭侯,而这件银貂鼠裘也便为囊瓦所夺。而后自蔡昭侯乞的吴国的军队,一路杀进楚国之后,这件银貂鼠裘也便随着囊瓦葬身楚国而销声匿迹。
此两件昔日里早已隐于天日的宝物,今日却又在春申这里显现了出来,这怎会不让后胜惊得瞠目结舌?
“正是正是。”春申眼见后胜惊的如此问话,便也只顾着点头承认了。
“此等稀世珍宝,春申老弟又何从得来?”后胜见春申已经点头承认,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双手,便上前一面轻轻的抚摸起这宝物,一面有意无意地问话道。
“哦,是这样,”春申见后胜既有此问,也不准备隐瞒,便接着继续说道,“春申此番前来齐国,路途中受以往的门生谒拜,硬是都要送我些薄礼,不料这送着送着竟装了满满一车了。这一车木椟匣子,我一直未曾拆开一看,今日拆开这些木匣子,才发现这其中竟有这些物什来。”
“本相素闻春申老弟门生三千,但却绝然想不到你这门生之中竟有如此有能耐之人,竟能搜罗出这些稀世珍宝来。”后胜听了春申这番话,一时之间啧啧赞叹,更是羡慕不已。
“后相兄说笑了,门生敬重我春申,春申自然感动不已。只是不日春申便要拜别齐国归楚了,但是这一路从齐国往回楚国,难免要受颠簸劳累之苦,所以春申想将这些累赘之物送于后相兄,可为春申减轻许多归途的负担。”春申一边自谦了一番,一边却又装作为眼前这宝物发愁道。
后胜一听春申此言,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尽管已经听得“送于”二字,但是依然还是忍不住再向春申确认道:“春申老弟的意思是——”后胜说道这里,便用手指指了指那些宝物,随即又指了指自己,只是口中的言语却不曾说完。
春申自然能看懂后胜此举的意思,于是便点头含笑,扬袖作揖道:“还望后胜兄笑纳。”
后胜听了春申这番言语,心中自然激动无比,喜悦之情亦是溢于言表,随即连连朝春申致谢一番,口中也假装推辞道:“后胜无功不受禄,如今春申老弟却要赠这许多宝物给我,这怎么好意思呢?”
“诶,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天下识货之人不多,这些东西倘若为凡夫俗子所得,必然会湮没在坊间,所以当然要赠予能够通晓它们价值的人,后相兄乃慧眼识珠之人,这东西当然得归懂它们的人,方为它们最好的归宿。”春申一番看似无懈可击的大道理,让后胜更是喜不自禁。
而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客套盛情相却之时,却听得门外堂院内一声嘶鸣的马叫声,那声音雄浑勃发,响彻天际,直把后胜给一下子惊住了。
“这是?”后胜指着那厅堂外的异于常情的马鸣声,十分惊讶道。
“哦,此乃小弟驮运货物的骕骦马,后相兄可与我前去一观。”春申说着,便指引后胜一同前往庭院去了。
到了庭院之内,后胜再次见到了这匹全身白羽如练,光亮如梭,气势雄浑的宝马。这便是当时他在城郭之外迎接春申的时候所见的那匹白马,那时便已经被它的气质所吸引,今日能再得而观之,不禁连连咋舌赞叹了起来。
“好马,好马啊。”后胜轻轻抚了抚光滑如丝的马背,又摸了摸昂首挺立的马首,怦然心动道。
春申见状,立刻向后胜详述道:“此马种来自西域,世间确实不得多见,当年唐昭候亦有一匹这样的宝马,只是他和蔡昭侯一样,同为这宝物所累,一齐被囊瓦用计困在了楚国。”
“你是说唐昭候的骕骦马?”后胜一听此马竟和唐昭候那匹传奇之马出自同一品种,不禁连连惊奇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能日驰千里的骕骦马?果然是一匹不可多得的神驹,春申老弟真的是有福气啊,竟能得此神驹,实令天下仕族望尘莫及啊。”当前userid:378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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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九夷樊於期陷困 贿重金春申君纵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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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username:likexiang1970“此马虽好,然则春申常年身患痢疾,不能乘马驱驰,所以对我来说亦是留之无用,只用来驮些行李,埋没了它的良才。后相兄若是喜欢的话,倒不如赠予后相兄,反倒是能尽其才能,彰显它的优良之势。”春申见后胜对骕骦马爱不释手,知道此马定是又对上了后胜的胃口,于是便趁机找了由头将这骕骦马也一并赠予了后胜。
后胜听了春申如此说道,心中则是又惊又喜,虽然对此马早有独享之心,然则却依然佯装一副客套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后胜要受春申老弟如此贵重的礼物,怎叫我何以回报?”
“呵呵,后胜兄,你我这么久的交情,老弟我这点心意又何足挂齿?又怎敢让后胜兄有回报之说?”春申虽然心中确实有事要劳烦后胜,但是他知道,在眼前这番情势下,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策略。
虽然春申将话说的如此隐晦,但是早已深谙官场之道的后胜,又怎会不懂春申的言外之意呢?后胜也便随着春申一起仰头慢笑了一番,随即扬起食指连连点那春申笑道:“春申老弟无端送这么许多宝物给我后胜,果真无有要事相托?”
春申从那后胜的举动中已经知晓后胜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便也只好不再隐瞒,朝后胜施礼一番而道:“春申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后胜兄的火眼金睛,小弟确实有不情之请想要后胜兄费点心思。”
“哈哈哈,”后胜一听春申此言,立刻仰首大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定然还是为劝服齐王合纵一事吧?”
“既然后胜兄早已深谙一切,那春申此举便算是画蛇添足了,让后胜兄见笑了。”春申见一切已经挑明,便也显得极为不好意思地朝后胜说道。
“诶,春申老弟,你我既为世交,你的难处便是我后胜的难处,我后胜自然会竭尽全力去解决这个难处。虽然齐王碍于之前先王的誓言约定,不肯答应合纵一事,但是我后胜怎么说也在这齐国宰相之位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想些法子解决此事应该不在话下。”后胜随即便信心满满地春申打包票道。
“哦?后相兄有何良策可令齐王回心转意?”春申得见后胜此言言语,于是极为好奇地向春申问话道。
“春申老弟可听过郑庄公掘地会母一事?”后胜见春申这番好奇,于是便有意暗示道。
“郑庄公掘地会母?此事乃千古绝唱,我又怎会不知,”春申听闻后身这番有意的试问,冷不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莫非后相今日要做一回颖考叔?——”
“正是。”未等春申把话说完,后胜便笑着点头承认道。
“哎呀呀,果然是不可多得的良策,妙啊。”春申明白了后胜此言之后,连连一边惊呼叫秒,一边不由自主地拍起手来。
“呵呵,春申老弟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后胜边说着,也一并捋了捋自己的羊须,信心满满而道。
春申得了后胜此言,也是心中顿时舒缓了许多,也一便美言不绝夸赞起后胜,一边跟着他相互会意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日齐王依照以往的惯例,和满朝文武商议完文成武功之后,便下令退朝休憩去了。可是他刚刚往后殿踱了几步之后,便听得身后有人朝他行礼致言道:“大王请暂留一步,老臣有要事向大王启奏,还望大王能聆听老臣的几句微词。”
齐王一听身后这番言语,觉得甚是耳熟,便转身望去,却见那步态沉稳,如龙钟一般的身形之人,正是齐国的太宰,自己的宠臣后胜。
“后相有何要事,为何方才在朝堂之上不向寡人奏明,反而要在这散朝之后向寡人启奏呢?”齐王看着后胜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不解地问道。
“启奏大王,只因此事事关大王声誉,老臣觉得不便再朝堂上奏明,所以这才延误到了此时才向大王奏明。”后胜依然不惊不笑,不动声色地向齐王叙述道。
“哦?既然如此,那也罢,此处正好无人闲听,后相如若有话,不妨直言便是。”齐王见后胜这副表情,便立刻扬手对他许诺道。
“大王——”后胜却也不急着禀告,只是双目分别扫视了齐王左右两侧的两名宫娥宦臣,话到嘴边又故意吞了回去。
齐王起先十分奇怪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位宫人,顿时也明白了过来,立刻打发他二人道:“你们两个先行回内宫吧。”
“诺。”那两名宫人领了懿旨,便先行退下了。
“这下后相有话便可直说了吧?”待那两名宫人退下之后,齐王这才有意朝后胜发话道。
“多谢大王笃信之情,”后胜见齐王屏退自己的随侍,连忙俯首施礼道,“此事之所以事关重大,只因此事与楚国大使春申君有关。”
“又是春申君,后相所说之事莫不是他劝我答应同五国联盟拒秦一事吧?”齐王听了春申君三个字,顿时便觉得十分烦躁,口中极为不耐烦地说道,“若是为此事而来,那后相就请回吧,先王早就下了禁令,寡人断然不会为此而坏了先王的规矩的。”
“请大王稍安勿躁,老臣乃先王托孤重臣,绝不会劝说大王做出这等有悖先王懿旨的事情,望大王明察。”后胜见齐王极为不耐烦的样子,于是便立刻向齐王解释道。
“哦?可是后相方才明明提及此事与楚使春申君有关,而春申君此番出使我齐国的目的则是为了劝说寡人合纵拒秦一事,后相既不为劝说寡人合纵拒秦一事而来,那不知所为何事?”齐王虽然听了后胜有此辩解之辞,然则却依然半信半疑道。
“当今天下,唯秦强而六国弱,六国若是不能连成一体,只怕会被强秦逐步蚕食掉,如今的韩、赵二国便是个很好的例子,此局势想必大王必然心知肚明。”
“寡人当然知道合纵联盟的好处,所以这才放下架子主动提出和楚国建立盟友关系,可是如今要联盟的已经不单单是楚国了,更有我齐国的生生死敌燕国在内,这怎能叫寡人不顾先人之恨,而要与那仇家同修秦晋之好呢?要说起这离我们遥不可及的秦国,眼前的这不共戴天的燕国反倒是更应该拒之,这一点,后相大人也必然心知肚明,如何今日又来劝说寡人呢?”齐王还未等后胜把话说出,便着急打断了后胜的话语,语气中竟有些愠怒之意。
对于后胜来说,自从他身居齐国太宰一职之后,齐王建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过这般忤逆的意思,但是今日齐王对他差点翻了脸面,这确实让他深感不安。因为作为一个宠臣,若是惹得主子怒火四起的话,那他的好日子也便就要宣告到头了。
但他一想起春申昨夜送给他的那么许多宝物和神驹,顿时又再次被贪婪鼓起了勇气,继续朝齐王劝话道:“大王息怒,老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老臣方才已经说过,绝不会让大王身陷不孝不忠的恶名之中,但为了我齐国的基业长存,大王亦不可拒绝这合纵拒秦之策。”
“既不用违背先王的遗命,又能够加入这合纵联盟,天下竟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后相,那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做?”齐王听罢后胜的建言,一脸不信地质问起后胜来。
“大王可知当年郑庄公掘地会母一事?”后胜于是便
“郑庄公掘地会母?后相说的可是郑伯的生母姜氏,因偏爱小子段叔,而私下串通心腹二鄙的太宰趁庄公外出周朝面君辅政之际,合谋夺权篡位,却反倒中了庄公、公子吕的诱敌上钩之计,而被庄公囚禁于颖地一事?”齐王听闻后胜此问,于是便凭着自己先前的学识向后胜慢述道。
“正是,”后胜见齐王已经将此事说了一半,便继续接过齐王的话说道,“当时庄公因愤恨自己的生母偏爱其弟欲夺他权位一事,曾向众人发誓:‘不到黄泉,永不相见’,从此以后再不见姜氏。后虽有反悔之意,怎奈誓言已出,无法反悔,便也只得整日饱受相思之苦。后幸得颖地的颖考叔得闻此事之后,向庄公建言从郑都掘开一条地道,直通颖地,而后让庄公在这地道中与其生母姜氏相会,如此便算得上庄公与姜氏‘黄泉相会’,并不违背之前的誓言。如此既成全了庄公的忠孝之心,又保全了庄公一言九鼎的国君威严,岂非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齐王听了后胜这般言语,心中依然有些不解地问道:“后相大人向寡人提起此先人的中庸之举,莫非亦是要寡人效仿庄公?”
“大王英明睿智,老臣稍作点拨已经参透其中奥秘,如若大王愿效仿庄公,那老臣便甘愿做一次颖考叔。”后胜见齐王已经明白他此举的用意,立刻趁热打铁朝齐王表明心迹道。
齐王受后胜此举,虽略有心动,但是仍有不解道:“后相可否将你的计划详细述于寡人听闻,寡人还是有点半知不解。”
“诺,”后胜听了齐王此话,立刻拜首行礼道,“大王既不愿违背先王遗志,又不想错过此次合纵拒秦的机会,老臣以为,大王自可不必亲自自己出面加入合纵联盟,可由老臣以宰相之名入列联盟之列,大王届时只需将兵权交由老臣代为掌管,而自身便可置之度外,如此我齐国既可受到联盟的庇护,大王又可不必受到国人的非议,如此两全其美之策,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好,好,好计好计啊!”齐王建听完后胜此言,随即喜形于色,连连大声叫好,随即十分爽快地搭住后胜的肩头,继续夸赞道,“后相果然不愧为我大齐的重臣,寡人的福星啊!”
“大王过誉了,为我大齐尽人臣之道,实乃后胜应尽之事。”后胜得蒙齐王这番夸赞,总算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本之前害怕自己因此而得罪齐王的他,反倒因祸得福,此番却让齐王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后胜面对眼前这位满脸透露着满意和笑意的齐王,愈发觉得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撼动。当前userid:378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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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受点拨天乾大破狐竹 传伪令六国齐聚楚郢 上
那日夜半十分,秦军大营发生的重大变故让许多将士寒心不已,许多平日里与韩非来往甚密的将士,深知韩非为人,断然不会相信韩非会通敌卖国,此番多半是中了奸人的毒计,可又迫于人微言轻,弄不好自己也脑袋不保,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多言。而与之相反的王翦等人,却是不甚得意,而此时正与一名不素之客对饮甚欢。
“哈哈哈,此番多亏了蓐收侠士及时伸以援手,才使得我等能够轻易将韩非、桓齮一干人等通通拿下。”王翦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自是十分高兴地举杯对着那不素之客多番言谢道。
“王大将军言重了,在下只是听命于我师兄钜子皞得吩咐,特来此地暗中助王大将军一臂之力而已。”那不素之客却是一番怒眉圆目,谈吐之间便也是十分死板教条,看上去当属不甚好说话之流。
“诶,蓐收侠士如此便是见外了,你既然是奉了你家钜子师兄的令来助我,便是我王翦的同道朋友,今日必要饮了这番酒,方显得你我兄弟同心同德。”王翦继续厚待那蓐收道。
“既如此,那在下便饮了这杯酒,也不负王大将军的一番盛情难却。”那蓐收见推却不掉,便只得说着一口饮下那杯中之酒。
王翦见蓐收如此豪爽,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为那蓐收继续斟酒,便又试探性地问道:“蓐收将军好酒量,只是不知将军为何如此神机妙算,得知那韩非有谋反之心?”
“此事说来亦非我一人之功,其中还需多谢李丞相神算,”蓐收此时自是不敢居功,在加上他亦是心直口快之辈,所以便一五一十将此事和盘说于那王翦听来,“当日,我收到我钜子皞师兄的密令,说是李丞相有命,需日夜盯紧韩非、桓齮等人,称不日便有此二人谋逆的变故。我便乔装成一名兵丁,日夜守在军营之内,果然暗中得知韩非等人想要用诈降之计引那项燕上钩,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日,在下便截获了他写于项燕的密信,一面并假传了书信于他,一面立刻通禀李丞相,并约定三日之期以拖延韩非的计划。而后,王大将军手中便有了李丞相的手谕,今日自然便可一举将韩非、桓齮等乱党一网打尽。”
“什么?你说这手谕乃李丞相所书,并非王上亲诏?”王翦起先还听着很是赞许地点着头,忽而听到那最后一句之时,顿时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刻反问起蓐收来。
“不错,当初丞相密函中只关照在下见机行事,再加上此乃机密之事,本不允让王将军知晓,不过如今一切顺风顺水,所以才将此事原委告知于王将军。”蓐收低声细语道。
“这…”王翦一听事情原委却是这般,心中不免开始担心了起来,“韩非虽有通敌之实,然则按照他的官位品级,我等只可将其扣押,并不能将其铲除,桓齮虽有帮凶之嫌,然则却无真凭实据,随意罢黜他的大将军之职,却也不甚妥当,万一王上要追究起来,恐怕我等都难逃一劫啊。”
“呵呵,王大将军久谙世事之人,难不成区区这等小事会难倒大将军您?”蓐收只是呵呵笑道,却故意卖了个关子。
王翦虽说是深谙世事的老手,可是欺君罔上之事却从未做过,别说是做,即便是多想也不敢有此念头,因为他深知嬴政其人,天性本就多疑,而且心狠手辣,自己当年手握秦国兵权,已是惹得他多番猜疑,若是要稍许被他抓了些把柄,只怕项上这颗人头早已落在了端头上之上。如今蓐收即便如此怂恿于他,他亦不敢有多心之念,于是十分诚恳道:“王某不才,还请蓐侠士赐教一二。”
“哈哈,”蓐收听罢,哈哈大笑道,“我看并非王大将军不才,而是不敢而已。将在外,君令难受,便可便宜行事,迫不得已先斩后奏,并无不可。”
“蓐侠士的意思是—”王翦不敢脱口明言,只得轻轻挥起手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而后又担忧道,“只怕证据不足,难以为之啊。”
“要想这样铲除桓齮,当然不易,然则若是想要铲除韩非,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韩非身为监军司过,按理当由朝廷发落,即便我等擅自将其先斩后奏,只恐也要落下个越俎代庖的罪责啊。”
“倘若他的罪责坐实了,即便他人有非议之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如今有桓齮为其说情,众人之中本就有拥护他的人,如何能将他的罪责坐实?”
“倘若桓齮也一口咬定韩非通敌之事属实呢?”
“这如何可能?”王翦一听,极为诧异道,“韩非乃桓齮亲信,且其为桓齮尽心尽责,乃桓齮的左膀右臂,桓齮如何肯亲手斩去自己的臂膀?”
“丢车保帅乃棋弈之中常用的招数,桓齮本就是个轻信弃义的小人,如今他自己身受泥潭之际,只要能救回自己,即便是自己的臂膀,也照样能够舍弃。一旦桓齮没了韩非,他便如猛虎没了锋利的爪子,届时也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王翦听罢,顿时心中也有了几分宽慰,于是便抱着些许期望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一试,但愿一切如蓐侠士所言。”
“王大将军放心吧,只要我等答应桓齮一切罪责推在韩非身上,他必然欣然应允。韩非一除,我等再奏请王上,弹劾桓齮丢失虎符如此重要的信物,且放任自己下属投敌卖国,如此失职失察之罪,王上必然震怒,届时必然重责于他,以后他桓齮即便再想翻身,只怕是再无时日了。”
“哈哈哈,蓐侠士妙计,让本将不得不心悦诚服,来,本将且敬侠士一杯,聊表敬意!”王翦听罢,立刻欣然大悦,随手便举起案头的酒杯,敬了敬蓐收。蓐收便客随主便,只是略微以示敬意,回了下礼,便微笑着缓缓将杯中之酒饮去。因为对于他而言,王翦对他的敬意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所欣喜的是,某人交代自己的任务,他如今已经毫不费力地圆满告捷了。
而此时在咸阳城外的深幽墨居之内,却又上演了一场可怕的恶毒阴谋。深幽墨居原本是墨家相夫氏之首孟无形秘密建造的幽暗之地。此地曾纠集并训练出了大批的相夫氏的杀手刺客,其中最为凶狠毒辣的便是蓐收、太皞、祝融、玄冥四人。这四人的封号原本出自上古四大神兽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可是由于之后公输家祖师爷公输班依照天方星宿造出了依据四大神兽为雏形的机关魔兽,之后各路诸侯争霸的战场上便频频出现了这荼毒生灵的绞肉机,至此之后,四大神兽便从此华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四大魔兽。尽管之后四大魔兽遭到墨家师祖墨翟的破解而被封禁,然则四大魔兽给江湖之人深灼下的创伤却是久久挥之不去的。而孟无形便就据此将令人噤若寒蝉的四大魔号封于自己秘密培养的四大刺客,并分别委派潜伏在各个要害之地,以便有朝一日能够一统墨门。
自孟无形与钜子腹在墨客山庄一并归去之后,如今的深幽墨居也是深遭重创,众多相夫氏的弟子和长老虽然表面上迫于钜子皞的狠毒而服从他,而暗地里则是多有不服太皞自封自己为钜子的独断专行,真正唯命是从于太皞的莫过于蓐收、玄冥、祝融几人。正是因为如此,太皞不得不依靠李斯的权位,树立他相里氏一门的威信,不过这终究只不过是利益使然,因为按照他深不见底的野心,断然不会愿意屈居于李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之下的。
“太皞师兄,今日为何如此神采奕奕,莫不是得了什么喜事?”玄冥得见太皞容光焕发之态,顿时有意迎奉拍马,对着那太皞笑问道。
“嗯?”太皞一听玄冥对于自己的称谓,顿时便极为不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斜视了那玄冥道。
玄冥得见太皞如此反应,得知自然是自己方才说错话了,回头一想方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太皞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自己的师兄了,于是便立刻连连致歉道:“哎呀,师弟该死,都怪师父在世时叫的习惯了些,方才竟一时忘了尊卑之分,还望钜子师兄见谅。”
“师弟你也无需太过自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注意着便是,”太皞一边深沉着脸一边低沉着声音而道,“你我本为同门师兄弟,按照道理也不必过于拘于礼数,不过墨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训教不严则无以立足。”
“这个玄冥自是明白。”玄冥满脸惊慌之色,连连点头道。
太皞见自己要的结果已然达到,便不再有所深究,对于方才自己有意无意的言语,他自然是心中默默得意,这墨家钜子之位所带来的虚荣感让他越来越有了享受的感觉。不过眼下正是自己用人之际,所以他深知尚不能过多迁怒于像玄冥这样的得力下属,所以他又故意装作不以为然道:“明白就好,不过你方才询我之事,却也被你猜中了几分。”
“哦?那令师兄…哦不,是钜子师兄所喜之事却是何事?”玄冥差点又说错了言语,不过这次还好转的快,急忙改口道。
太皞这次并未多加追究玄冥的错词,只是一番得意之色道:“你蓐收师兄刚刚飞鸽传书过来的捷报,上书‘韩非已可除,桓齮即失势’。”太皞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递过去一张密函帛书。
玄冥小心翼翼地接过密函,有点不敢相信道:“却有如此之快?”
“我早知桓齮不过是胆小畏事的小人,韩非虽有旷世之才,只可惜错逢这等主子,便只能算他命途不济了。”
“如此那李丞相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劲敌?看来不久他便可权倾秦国朝野啊。”玄冥不禁有所感叹道。
“哼哼,李斯这招借刀杀人的毒计确实为他铺平了独揽朝政的道路,韩非一死,桓齮失势,剩下的便只有孤掌难鸣的王翦了,要想除掉王翦,以李斯的心计,便也是早晚之事。”太皞冷冷道。
“那实在太好了,一旦李丞相掌势之后,必然重用钜子师兄,届时我墨家相夫氏便可重归百家之首了。”
“师弟你想得过于简单了,李斯其人,虽有创世之才,却是阴险狡诈之辈,如今我相夫氏势不得已才与之相谋,只怕日后他一人独大,便有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念头,届时他想铲除我们,便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啊?这应该不会吧,我相夫氏今日为其如此尽心尽力,他日后却要过河拆桥?”玄冥一听,随即感到十分惊恐,满心惶惶道。
“过河拆桥?哈哈哈,他李斯日后即便得势,也休想过河拆桥!”太皞一阵大笑,随即咬着一字一句冷冷道,“今日他虽能除去韩非和桓齮,却是使的矫诏私刑,此事若是被秦王知道了,他必然死无葬生之地。我已命蓐收将此事暗地里透露给了王翦,只要王翦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李斯想要动他却也并非易事,届时两虎相争必是互有损伤,而我便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哦—”玄冥听了太皞的言语,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师兄雄才不亚于师父,有师兄如此妙计,何愁墨家相夫氏不名震天下!”
“不然何以由我太皞来坐墨家钜子这把交椅,而不是师弟你呢?哈哈哈……”听到玄冥的夸赞和奉承,太皞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却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之情,只一阵忘我的暗讽起玄冥来。
玄冥却也不多言语,只跟着一阵尴尬的笑容,心中却是极为不快,但却也无可奈何。
“方才师兄有失言之处,还望师弟莫要见怪。”太皞见玄冥面色极为难堪,自知自己方才言语有失,于是便又立刻安抚道。
“师兄圣才,非玄冥所能及,自是不敢有所见怪,而况师兄方才亦是玩笑之言,玄冥又岂能横生芥缔?”玄冥虽心中不快,然则对于太皞忽阴忽晴的态度却也只能就此作言。
“如此便好,玄冥师弟你亦莫要妄自菲薄,当前李斯又有诏令于我,但在这密令之内,你且一切依计划行事,此计若行的周全,为兄定会重赏于你。”太皞边有意以言语安抚,便同时顺手拿出一到布帛诏令呈于玄冥。
“谢师兄重用之恩,玄冥定当竭力而为。”玄冥接过太皞的密令,口上虽如此答应,心中早有了其他盘算。
待那太皞见的玄冥接过李斯的密令之后,眼见事已安排妥当,便随即一阵大笑,而眼中忽然又放出一道冷冷的目光来,不禁自言自语道:“韩非已经命不久矣,李斯接下来想要的便是斩草除根了。”他只说罢,便将手中的信鸽缓缓放飞了出去,玄冥自然知道信鸽之上必然又是太皞的一道密令,纵然他不知其中因果,从他那寒冷的目光之中便大致可猜到,那只信鸽所带去的,却又将是一场血腥而又残酷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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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受点拨天乾大破狐竹 传伪令六国齐聚楚郢 中上
可是那些之前被并吞的大部族之中,有一个部族叫做狐族,他们因不满姜氏成为首领一事,再加上自己多有族人在争战中死于姜氏的手下,所以便暗自组成了一直反叛势力,在九夷之地的东面圈地成王,建立了狐竹城,并借用九夷城与狐竹城之间的旱海迷谷作为掩护,不断侵扰九夷之地的族人。姜戎的九夷王一直以来对此事头疼不已,几番派了姜戎的部队前往狐竹城征讨,可是偏偏被迷谷所阻,几次差点被困死在旱海迷谷之中,所以狐竹城的狐竹王便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而历经到此代的九夷王姜懿,便想寻得非凡之人去灭掉狐竹王,而这个人,便是被冥冥之中挑中的天乾。天乾自答应完九夷王姜懿的条件之后,樊於期和杨端和等人一直为此担忧不已。如今已经领了一千精兵出征,樊於期却仍然忧心忡忡地向天乾问道:“天乾兄弟,我知你行事向来十分沉稳,如今这征讨狐竹城,你可有几分把握?”可谁料天乾竟然微微摇头道:“不瞒大将军,其实我亦无把握,当时答应九夷王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啊?”樊於期听了天乾此言,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道,“你既无七分把握,为何又轻易答应了那九夷王征讨狐竹?万一事不成,那你我死生是小,全军垂死于此可如何是好?”“是啊,天乾兄弟,你如此贸然答应了那九夷王,那我上庸的军民可怎么办?”此时身在一旁的杨端和听了他二人的言语,也是一惊,不由得停下马来,十分焦急地说道。“二位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我已亲自试探过这位九夷王,发现他在威胁强迫之下亦能镇定自若地对答如流,定非昏庸无能的首领,所以我胁持九夷王的计划显然不能奏效,便只好放弃了。当时我亦再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来度过此难关,不过好在他既然提出了要求,我们不妨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天乾看着他二人的焦急的样子,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原来如此,哎,但愿上苍有好生之德,能助我们此次大破狐竹,让我上庸的军民渡过此难关。”樊於期听了天乾的解释,也明白了天乾此举的用意,于是也便只好祈求上苍保佑,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大将军,前方乃沙碛之地,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漫布天际,并看不到一丝草木存在,前军请命是否要继续前行?”樊於期等人正说着之间,便听得一位前军士兵前来奏报道。“沙碛之地?难道这就是九夷王所说的旱海迷谷?”樊於期听了军士的奏报,不禁心生疑虑道,“旱海迷谷凶险万分,传令下去:前军队伍两两结队而行,千万要提高警惕,小心敌人的偷袭。”“诺!”斥候受了樊於期此令,便打算转身下去传话。“慢!”而此时天乾却一下子喊住了那斥候,十分认真谨慎地对樊於期道,“大将军,我看你还需令全军备足充足的水源,以防途中缺水。”“对对对,”樊於期听了天乾这提醒,猛地想起之前在龙泉山那个时候断水的可怕遭遇,即刻又向那斥候补充道,“就按天乾兄弟的话办,全军务必备足水源,以防不测!”“诺!”斥候再次领了樊於期的话,便迅速退了下去向前军传话去了。待樊於期和天乾进入到这一毛不长得沙碛之地时,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番景象果然令人不寒而栗。忽然,一阵阵根本没有任何规律的狂风席地而起,在这不毛之地相互碰撞撕咬,不可开交。这凌厉的狂风夹杂着细小却很尖锐的沙粒,在天空中漫天飞舞,根本让人睁不开眼睛。而这疯狂的风沙刮到人的皮肤上,犹如刀割一般生生的疼痛。由于常年遭受风沙的侵袭,这里根本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不要说爬行奔跑的动物,就连平时能在夹缝中生存的艾草,此刻也全然不见了踪影。天乾刚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脚下咯吱一声作响,便低头朝脚底下看去,发现有一块稍许发白的东西破土而出,一下子闯入了他的眼帘中。他缓自俯身下去,翻开尘封已久的黄沙,取出那根由于遭受了太久黄沙的侵蚀和风剥,已经从白色逐渐钙化返黄的骨头,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是可怕的死亡之地。”天乾盯着这跟白骨看了许久,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杨端和见天乾端详那手中的不明之物,不禁小声试问道。“人骨。”天乾低沉着声音十分严肃地说道,但是视线却一直未曾离开手中的那根风划了死人骨头。不错,这正是当年行军此地,却被黄沙吞噬而深埋在此的姜戎部族的尸骨。“哎呀!”正当天乾仔细看着手中的尸骨而深思之时,忽然前军有人大声惊呼了起来。天乾闻此惊呼声,立刻纵身一跃,前去看了个究竟。只见那个军士正瘫坐在地上,一手指着一处杂乱无章的沙堆,眼睛里则是散发着一股惊恐的眼神,嘴唇在抖动着说不清话:“蛇…蛇…”。天乾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却见一条怒目睁视,口中吐露着毒信子的毒蛇,正蜷卷着躯体,朝这些不速之客发出怒意。它的头部呈可怕的锥角形态,颈部两次微微膨胀,身上的纹理则是层次分明,阵阵“呼呼”声中,散发着逼人的冷气。“别动,快闭上眼!”天乾立刻伸手一扬,稳住那个军士的情绪,继续轻声发话道,“这是摄魂蛇,身上含有剧毒,而且当它怒目睁视之时,便会渐渐摄取那个人的真元,直到被他摄取之人在无声无息中死去。”那军士听了天乾此言,立刻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赶紧闭上了双眼。而后却听得耳边一阵呼呼作响,自己的身体便被一股奇怪的气劲给扯了出去。等他睁开眼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摄魂蛇的袭击范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原来方才天乾在稳住那军士情绪之后,便趁机顺手一扬,一个箭步飞身将那军士从摄魂蛇的魔眼之下拽了开去,这才保下他的一条命来。而那条原本正欲吸食真元的摄魂蛇,见有人断了它的美味,似乎感到有所不妙,忽然倏的一声没入那黄沙之中,便再也没了踪迹。“天乾兄弟怎会识得如此可怕的魔物?”樊於期见天乾已经顺利救了那军士的性命,这才心有疑问道。“当年我师父钜子腹在与羌人的驯术家交手之际曾遇到过,他便在八龙神策中有所记载,只是此物中原早已经绝迹,想不到今日我能再此地遇到这魔物的真面目,看来要闯过这旱海迷谷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天乾一边耐心地向樊於期解释道,一边言语中不免又暗自担忧起来。天乾的这席话便像一股幽灵一般萦绕在众人的耳边,直让众人都胆战心惊,纷纷暗自吐起了舌头,不敢有所言语。那一刻,樊於期整个征伐狐竹城的部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唯独留有了呜呜的狂风声在每个人的耳边鸣叫,蓦地,苍空之中一声尖锐的鸢鹰的叫声划过,便让这旱海迷谷更增添了几分幽凉和寒意。但是他们谁也不会知道,这只从苍空盘旋了几圈,长啸了一声的鸢鹰,在仔细探得了樊於期的军队之后,竟一路向东飞去。只过了一个时辰,便已经落到了狐竹城的堡垒之巅。它只扑腾了几下,便稳稳地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肩膀之上,而这肩膀的主人,得到了鸢鹰所传来的信息之后,只是嘴角边十分不屑地划过一丝奸诈的笑意,随后便缓步朝狐竹城的王殿走去。“国主,据我的飞鹰来报,九夷王又派遣了一支军队准备讨伐我狐竹,现如今已经到了旱海迷谷之内。”得了讯息的驯鹰人,便即刻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向狐竹王赤里古汇报了一番。“哼,这姜懿霸占了我九夷之地,自封为九夷王,还一直不把我狐族的部族放在眼里,几番前来征讨,真是欺人太甚!”赤里古听闻了堂下那人的奏报,口中恨恨而道。待恨罢之后,又举目朝那驯鹰人问话道,“这姜懿军气势汹汹而来,不知国师有何破敌之策?”原来这前来禀报这一切的便是赤里古口中的国师,也正是这狐竹城的统兵军师密卢。此人精通百兽言语,能召唤毒蛇猛兽,故而深得狐竹王的赏识,便留了他在身边,奉为狐竹城的国师。“呵呵,国主不必惊慌,密卢早有安排,且不说他此番来的是外族人,全然不识我这旱海迷谷的厉害,即便是他姜戎族亲自来,也必定叫他有来无回!”那国师听闻了赤里古这番问话,只是呵呵一笑,信心满满道。“哦?国师竟这么早便作好了安排?”赤里古一听密卢此言,立刻大喜,随即便又继续追问道,“倒不知国师作了何种安排?”“不瞒国主,自密卢荣任狐竹城国师之位后,便将本门亲自驯化的摄魂蛇放入了这旱海迷谷之中,只要常人敢踏足此地,必然会死在摄魂蛇的蛇毒之下。再加上我已在旱海迷谷之内布下飓风阵,只要来者进入之后,飓风阵便会随时启动,到时候满眼只见白茫茫一片平沙,黑黯黯千重惨雾,他们想出也出不来了。”密卢言语之间,鹰鼻尖腮不住地扭曲,眼中射出一道戾人的杀气来。“哈哈哈,好好,有国师此阵相佑,何愁他姜懿能踏足我狐竹半步?”赤里古听完密卢此言,不禁哈哈大笑,于是也便一下子安心了许多,不过他忽然又想起点什么,便一同向密卢问话道,“哦,对了,国师方才说此次来的并非他姜戎本族的军队,那到底是何人?”“他们到底是哪路人马密卢暂且不知,然则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并非九夷之地的部族,倒更像是中原人。”“中原人?”赤里古一听这三个字,不禁横生出一阵疑问来,暗自自问道,“中原人怎么来了我九夷之地?”“呵呵,国主,这个我们就不必去过问了,反正来了也不过是让旱海迷谷多了几具枯骨而已。”密卢对于赤里古的这番疑问丝毫不在意,只是对于自己的结论下了最终的判断。赤里古听了密卢此言,也随即会意似的点头大笑了起来,他二人得意的笑声便在这狐竹城堡垒之内来回飘荡,久久不息。旱海迷谷早在远古之前,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脉。随着年代的变迁,九夷山脉发生了大规模的裂变和分化,有的裂变成了连绵起伏、陡峭纵深的九夷群山,围成了九夷盆地,也就是现在姜懿的部族所居住的地方。有的便分裂成了沙石泥地,再经过常年累月雨水的冲刷之后,没有了树木野草的泥沙地,很快便成为了现在的沙碛之地。沙碛之地白日遭受强烈的阳光照射而变得炙热无比,而到了晚上则是阴风侵袭,寒气透人骨髓。再加上此地根本不见半滴水源,也到处看不到边际,所以被称为旱海迷谷。这旱海迷谷本来就已经寸草不生,人迹不至,如今再加上这密卢在此地布上毒蛇猛兽,更加成了人间炼狱一般可怕。而此时的天乾等人并不知道这旱海迷谷隐藏了这许多凶险,只道是一片难走的沙碛之地,本以为咬咬牙闯过去便可,谁知道不知不觉已经陷入到了这死亡迷谷之中。他们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天色也便逐渐黯淡了下来。“如今申时尚且未到,为何这天色便这么快黯淡了下来?”樊於期领着众人走了许久之后,看的天色忽然变得黯淡下来,心中不禁一阵迷惑道。天乾并未回答樊於期的话语,只是仰头仔细看了看天色的变化,再向四周方位环视一周,低头凝思了片刻才道:“这不是夜色的变化,而是另有蹊跷。”
第二十九章 受点拨天乾大破狐竹 传伪令六国齐聚楚郢 中
“哦?”樊於期听了天乾此话,便立刻朝他仔细望去,只待天乾能继续往下说道。:乐:文:小说 3w.しwxs520“大将军请看,天边的日象尚有一尺多高,而此地却已经黑幕遮天,所以这并不是夜幕来临之兆。不过此地久旱无雨,那黑幕自然不会是乌云蔽日。”“那却是何物?竟能遮住这朗朗乾坤?”樊於期听了天乾的叙述,反倒是更加心疑起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便是漫天的黄沙形成黑幕遮住了日光所致,这里本就视野极差,很难找到正确的方向感,如果一旦坠入黑幕之中,只怕便会陷入一团迷雾之中,再也难以行走出来,看来这旱海迷谷更为可怕的东西快要降临了。”天乾望着这满天愈发浓重的黑幕,不禁忧心忡忡道。“啊,这可如何是好?”樊於期见天乾都面现忧心之色,不禁更为担忧地问道。天乾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继续发话道:“大将军应速速下令,传令三军不可私自行走乱动,前后以绳索相接,同步并走,并且以鸣金为号,若是鸣金想起,所有人必须尽快集合到一起,以防在这迷谷中失散。”“好,就依天乾兄弟之言,全军结队而行,鸣金为号!”樊於期按照天乾的建议,将所有军民结队在了一起,领头者以绳索牵引,后者一一站列开来,握住绳索,相互依傍,接踵前行。此法果然奏效,在领头之人的牵引之下,一千多精兵的队伍虽然艰难而缓慢地前行,但是却无一人走散。但是前方的路却越来越艰险可怕,待全军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天幕越来越沉重,由于狂沙层层漫天覆盖,这迷谷的光亮度越来越低,几乎已经到了看不清路途的地步。而就在此时,四周冷凄凄的迷乱之中,仿佛有群鬼啼哭一般,一阵阵呜呜作响的哭声时远时近。而身边的狂风更是乱飕飕一阵乱舞,好似在为这群被困死在此地的冤魂叫屈一般。如此可怕的境况,已经然领头的军卒心中胆怯心慌,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清方向,只顾着想尽一切办法躲避着鬼哭狼嚎的可怕叫声。而此时的战马,也是一阵阵惊慌,似乎企图想要逃散开来,直把领头的军士给拉扯的七零八落。“当当当!”忽然后军三声金鸣敲响,全军所有人听得那是樊於期的号令,便按照之前的约定,前军往后移,前军往前挪,不一会儿,全军便一齐聚拢到了一起。“怎么了,大将军?”杨端和领着军队闻声而至,见了樊於期,立刻急切地问道。可还未等樊於期开口,天乾便表情十分沉重地答道:“杨将军,只怕我们在此地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杨端和听罢天乾此言,丝毫不相信天乾所说的是真的,连连解释道,“我们明明选定了日晷的方向,一直前行,怎么可能又回到了原地。”“之前朝这日晷的方向是不错,但是时间过久,日晷也便发生了移位,再加上方才漫天黑幕遮住了日光,只透出了丝丝光亮,我们以为有光亮的地方便是日晷的方向,可却不知那只不过是光线在偏角一隅所折射出来的光亮而已。所以我们一直跟了错误的方位在行军,走了半个时辰,还是回到了原地了。”天乾见杨端和满脸的不相信,便好生解释道。“这…这怎么可能?!”杨端和虽然听了天乾的这番解释,却还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天乾见他还不肯信,便缓缓拨动地上的黄沙,待沙土被剥开一层后,天乾从地上捡起一块皮甲的碎片道:“这是之前我所救的那位被摄魂蛇袭击的士卒皮甲上留下的残片,大概是我快速拉扯他之时,衣服在地上被划破后所掉落的。”天乾说罢之后,又继续拨弄黄沙,这次他找到的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而他便也将它捡了起来,用手捏开之后继续说道:“这是表面刚被风干的马粪,而它的内部都还是湿的,这正是我军之前在此地稍作停顿之时马匹所留下的。”见得了这些铁一般的证据,杨端和终于不得不相信天乾所说的话了。可在他相信天乾所言的同时,他也一并感受到了恐惧的来袭。“这,这可怎么办?”杨端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十分不安地问道。当然,慌乱不安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人,而是这所有齐聚在一起听罢天乾所言的上庸士卒。众人纷纷开始胡乱妄测,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以为这是鬼怪在作祟。一时之间,全军有些不安的情绪迅速扩展开来,引起一片哗然。天乾虽然发现了这个可怕的危险,但是却一时之间无法回答杨端和的问话,因为这旱海迷谷所带来的可怕之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报,大将军,方才有一人将此物塞给了我,说让我呈报给大将军。”正当众人一片迷茫之际,忽然斥候又来喊话,边说着边把手中的物什递给了樊於期。樊於期十分诧异地接过斥候呈报的东西,仔细看过之后,竟然是一张卷起的布帛,缓缓展开之后才发现又是这又是一封密信,其上所书只有四个字:“老马识途”。樊於期看完这几个字,便将密信书帛递给了天乾,而后急忙向斥候问话道:“送信之人呢?”“禀大将军,此人行踪疾快,加之光亮被暮色所阻,一时未曾看清,他…便没了踪迹。”斥候低头小声答话,面露为难之色道。而此时的天乾见了樊於期手上的密信之后,忽然飞快地接过此密信,仔细核对其上的笔迹。因为这密信上的字体,对他来说竟是如此的熟悉。神秘人!神秘人又出现了!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可突然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般,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加以对比,他仔细将两者对比看了许久,口中念念有词道:“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樊於期见天乾这番举动,十分不解道。“大将军可记得昨日在九夷王的大殿之时,为何我在答应了九夷王征讨狐竹之时,偏偏之后又向他要了马匹吗?”面对樊於期这番问话,天乾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反问起樊於期来。“哦,对了,当时你确实是向九夷王要了行军作战的马匹,不过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一路进九夷时丢了战马,才要些马匹来补给吗?”樊於期的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是天乾所求的真正答案,他只微微摇了摇头道:“狐竹一带地势险峻,即便有了马匹在攻城之际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我当时之所以要那些马匹,是因为这个神秘人在我挟持九夷王之时传给了这个。”天乾说着,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樊於期。樊於期接过天乾所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看了一下,却见那是一块被打磨透明的羊皮,而那个羊皮上赫然写着的这样一个字:“马”。“这是——?”樊於期看了许久,依然不解地问道。“当时我亦没有在意太多,只是照着这上面的意思随口要了一些马匹,如今看来,他却是给我们备下了这能走出旱海迷谷的唯一方法。”天乾继续向樊於期解释道。“走出旱海迷谷的方法?”樊於期显然还是没能够反应过来,只是皱着眉头不解道。“不错,想要走出这旱海迷谷的唯一方法便是利用老马识途这一点。”天乾正说着之际,随手便指向那群受惊的马匹,慢声而道,“这群战马之前跟随了九夷王的姜族部落几番征讨狐竹,想必是已经多次经过这旱海迷谷,而马则要比人类更有灵性,它们对方位的辨识记忆程度要远远超过人类,所以只有它们才知道这迷谷的出路。方才她们一直处于受惊的状态,纷纷想要逃散,必定是已经感受到了我们一直在死亡周围绕圈,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来。”“原来如此。”樊於期和众人听罢天乾这番叙述,这才明白过来,有了天乾这些推断,之前悬着的心也都纷纷落定了许多。“事不宜迟,大将军当速速命全军以马匹作为领路者,所有人跟着马匹的步伐牵引行进,不然过了酉时,若是夜幕真的来临,只怕众位将士难以经受的住这里的寒气。”杨端和在明白了其中缘由之后,立即向樊於期谏言道。“嗯,杨兄弟言之有理,”樊於期听了杨端和此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朝众军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以马蹄为导向,随马行进!”“诺!”大军领了樊於期的号令,便遵照此令去办了。而此时的天乾,却仍然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开。他原本以为这神秘人是九夷王部族之人,因为在九夷殿之时,那个神秘人曾暗中向他传递过讯息,但是如今在这兵荒马乱的旱海迷谷中,神秘人竟然又显现出了踪迹。此人不但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而且为何能屡屡未卜先知,那他到底是谁?这个疑问,像个谜一样困扰着他,让他久久不能安定下来。樊於期的一千上庸精兵按照神秘人的指引,采用老马来引路,终于赶在了酉时之前走出了旱海迷谷。此时,天色正巧刚刚开始谢幕,夕阳已经西下,一轮新月已经爬上了树梢。由于只是新月,所以光亮并不充足,除了能看清几个模糊的身影正不断靠近狐竹城之外,便再也分不清其他的东西了。“大将军,前面就是狐竹城了,我们不如将战马全部留在此地,只领精兵悄悄前往,来个衔枚息鼓,如此可趁着赤里古还没反应过来,打他个措手不及。”杨端和见全军已经步入狐竹城外,便向樊於期建议道。“嗯,杨兄弟此言甚是,不知天乾兄弟以为如何?”樊於期虽然觉得杨端和的计策不错,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次征求了下天乾的意见。“杨将军此计贵在能出敌不意,大将军不妨一试。”天乾也是赞同杨端和的办法,便点头肯定道。“好,那就依天乾兄弟之见,传令下去:所有人衔枚息鼓,缒墙袭城!”樊於期一声令下之后,这上庸的三千精兵便将一切辎重遗留在了原地,只带了兵刃和绳索,一齐向狐竹城进发。待到了狐竹城下,差不多已经到了戌时,此时的狐族人正像往常一样,在一阵狂欢作乐之后,已经准备熄火休憩。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会有外敌悄悄入侵他们的城池,所以就连平日里负责岗哨的哨兵,也在欢乐过后,累到在哨岗上,呼呼大睡了。上庸精兵们按照樊於期的指令,分十人一队,每队每人口中衔含钱币一枚,将鼓架全部隐藏了起来,这是为了不发出任何动静和声音来,只是根据队长的手势进行行动。利用绳索的绳爪钩住城头,而后便徒手攀绳而上,缒入那狐竹城中。这便正是是樊於期所下的令:衔枚息鼓,缒墙袭城。而此时的赤里古根本不会料到这群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外族人竟然能够顺利通过旱海迷谷,并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了他的狐竹城中。“哧—哧—哧—”,狐竹城的守城卫兵已经多年未受到过任何敌军的侵袭,早已习惯了这种悠哉度日的生活,而此时,随着这一声声喉管被割裂后喷溅出来的鲜血,他们在睡梦中已经不知不觉下了黄泉。更为悲哀的是,他们在临死前竟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不好了,不好了,国主!有敌兵杀进城了!”赤里古正醉酒于睡梦之中,忽然听得耳边一阵大喊,立刻惊坐了起来,却见床头一个戎兵神色十分惊慌地向他大声嚷话道,而床下则站了一群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部族。
第二十九章 受点拨天乾大破狐竹 传伪令六国齐聚楚郢 中下
“你说什么?!”赤里古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戎兵所说的话是真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 爱玩爱看就来“敌兵已经杀入城中了,外面一片混乱,族人四下逃散,狐竹城已经被攻破了!”那个戎兵喘着粗气,又急又怕地向赤里古回话道。赤里古听完那戎兵的话,再抬头一看,只见窗外一片火光冲天,呼喊嚎叫声不绝,已经是一片混乱不堪。赤里古这才相信那戎兵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随即一把甩开那戎兵,抽出床头刀鞘中的弯刀,大喊一声“给我杀出去!”,便领着这群部族破门而出,冲了出去。而当赤里古爬上城楼之时,却见狐竹城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由于樊於期的精兵衔枚息鼓,并不出声,只管照人便砍,逢军营重地便纵火,使得狐族部落的戎人只道是天兵神将下凡取命,于是便纷纷相互踩踏奔命,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赤里古看了眼前这番情景,顿时心痛绝望不已,急着向周围之人问话道:“国师哪里去了?!”众戎兵皆摇头不已,无人告知。赤里古没了密卢这个得力助手,只得自己拼杀出去。不过赤里古其人勇猛过人,有天生神力,只在城楼上想城下大声呼喊了一声“呜——”,竟然使得全城都在震动。这是狐竹王的军令暗号,赤里古发出的自然也是狐族语,这号令一出,一时之间,戎兵的慌乱情势竟得到了抑制,戎兵齐齐向赤里古这里靠拢过来。天乾一看戎兵忽然行事有度,变得理智起来,大喊了一声“不好”,便急着叫樊於期命令众军士撤出狐竹城。但是由于樊於期的军士行踪多有分散,所以收到撤退的命令之时已经延缓了时机,等他们赶到狐竹城门口的时候,却见城门已经紧闭,城楼之上站着一位魁梧雄壮之人,见了樊於期的上庸军,立刻怒目圆睁,大声吼道:“给我将这群外族人剁成肉泥喂狼!”戎兵一听赤里古的号令,立刻像野狼一般呼喊着争先恐后从城楼上奔窜下来,直扑樊於期的上庸军。上庸军势单力孤,眼见这群两眼泛着绿光的戎人,无不胆战心惊,连连后退,摆出一副防守之势来,可手中的兵刃却在瑟瑟发抖。天乾一看情势不妙,立刻使出天罡正水扇,几道凌云镖嗖嗖几声发出,射倒了前排冲过来的几个戎兵,但是这群戎兵却像没人人性的怪物一般,根本不受前排倒地的戎兵的影响,只管奔杀着扑了过来。如若让这群怪物一般的戎兵冲杀过来,那樊於期的一千精兵顷刻间便可能被剁成肉酱,情势万分紧急之下,天乾料想唯有擒贼先擒王,才有可能化解这场劫数。可正当他欲飞身上城楼之时,忽然一个黑影从队伍中闪了出来,犹如一阵戾风一般,呼啸了一声,便飞身上了城楼。那赤里古正等着戎兵生吞活剥这群不知死活的外族人,哪里会料到有人竟敢只身冲上这城楼顶上来,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见一道剑影闪过,赤里古的人头便从脖子上分离了开来,咕噜一声从城楼上直接坠落了下来。由于那个身影的剑法实在太快,赤里古虽然已经是躯体和首级分离,但是一时半会竟还没气绝,没了头的他开始手舞足蹈胡乱挣扎了起来,由于其天生神力,所以被他的手足撞击的城楼上的石柱都不由得摇摇晃晃起来,城楼上的瓦砾茅草散落一地。脖子的断口处血流如注,扑哧扑哧一阵喷溅,竟将这城楼上染成了一片鲜红之色。不一会儿过后,赤里古终于因气息已绝,失血过多而气力衰竭,轰隆一声倒在了城楼之上。天乾见机立刻一个飞身上前接住从半空坠落下来的赤里古的人头,脚下气劲一运,有如生了云雾一般腾空而起,垂直而上,直站到了这城楼之巅。他手中擒着赤里古的人头,朝城楼下那群扑往上庸军的戎兵大喊道:“戎贼住手!你们国主已死,人头在此!赤里古常与九夷王作对,今已伏法就诛,九夷王有命:念罪者只赤里古一人,其余人等,若能受降,既往不咎!”那群戎兵见得赤里古血淋淋的人头在天乾手中随风飘荡,再看那天乾方才能够飞身轻易上了这城楼,便以为是天兵神将下凡,一时间慌了手脚,有的直接就地叩拜受降,有的则是如同中了邪一般四处奔散。樊於期一看戎兵已经方阵大乱,于是便趁此机会朝上庸军大喊一声:“受降者不诛,抵抗者格杀!”上庸军受此鼓舞,顿时来了斗志,便个个如从囚笼中释放出来的猛兽一般,冲了出来,将四下逃散的戎兵全部制住,不一会儿功夫,便都收服了这些失去首领的戎兵。狐竹城存在于九夷之东多年,九夷王的大军几番奈何不得,可不想今日便被一群外族人攻破,连狐竹人直到自己被束手就擒也没有搞清楚,这群衣着奇怪的外族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奇兵。正当上庸军大获全胜收拾残局之际,天乾便才想起方才出手击杀赤里古的那个神秘的身影,于是便立刻四下里寻找了一番,却早已寻不得那个身影的半点踪迹。天乾正在诧异之际,便听得身旁有人发话道:“天乾兄弟,此番大获全胜,全都是你的功劳,本将军定会好好封赏于你。”天乾转头一看,正是上庸军的大将军樊於期,天乾本不是虚荣慕衔之人,所以对于樊於期言语中要奖赏的意思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有些失落道:“只可惜方才那个神秘人却没了踪影。”天乾这话倒是提醒了樊於期,他也有些惋惜道:“是啊,却不知是哪位英雄多番助我樊於期,他日若是能逢得此人,樊某定当叩首相谢。”樊於期一番感叹惋惜之后,便又回转过神来,毕竟当下已经大胜戎兵,所以他自知当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便对天乾道:“天乾兄弟,我看此事暂且搁置一边吧,当务之急还是速速回九夷城,禀复九夷王,而后解救城外的那群军民要紧呐。”“嗯,大将军之言甚是,事不宜迟,那我们即刻便收拾整顿一番,留杨兄弟在此善后,我们连夜回九夷城禀告九夷王。”樊於期听了点了点头,便和他一起去向众军士发令去了。可他们不曾料到的是,此刻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正有一个黑影目露凶光,咬牙切齿,似乎要生吞活剥了这群人一般,可他知道当前已经大势已去,所以只得狠狠地甩过袖子,如同阴风一般恨恨而去了。自春申在齐国花了诸多奇珍异宝打通了齐国太宰后胜这道关节之后,后胜便用庄公掘地会母的典故说服了齐王答应了六国合纵拒秦之策。只是齐王建为了避嫌,只答应借用后胜的名头暗中会盟,不过这对于春申来说,已经算是完成了之前和公输蓉的交易,所以他在告知公输蓉和盗昇二人之后,便很快驾着马车回到了楚郢。“大王,春申大人从齐国回来了。”侍人趁着早上给楚考烈王梳洗更衣的时机,轻声向楚王禀报了此事。“哦?春申君回来了?”楚王一听侍人此言,不由得又惊又喜。因为自那春申出使了齐国之后,一直受齐王避而不见,所以如今算起来也是隔了多日。这也使得楚王多少有些担忧春申的处境,本想命人前往齐国打探虚实,不料此番忽然听得侍人有此回话,心中自然惊喜不已。当然,他更为期待的是,春申此行能够从齐国带来他想要的好消息,以达到他取得从约长之位的目的,于是充满着期待的他,急忙向侍人问话道:“他现人在何处?”“春申大人连夜从齐国赶回楚国,今晨已经入了楚郢城,现正在寝殿外久候。”侍人见楚王如此急切的问话,便又轻声而流利地回话道。楚王一听侍人此言,本已伸着双臂张开双手等着侍人为他更衣的他,随即自行接过侍人手中的锦服,快速穿了身上,一边束着腰带,一边连连催促侍人道:“快去取本王的王冠来,本王即刻便要召见春申君。”“诺。”原本低声慢语的侍人见楚王如此焦急的模样,便即刻回应了楚王的话语,转身一路小跑去取楚王的玉冠了。待拿侍人取冠而来,楚王一把抓过那玉冠,自行戴上,边系着冠帽上的金丝锦带,边命那侍人道:“快去召春申君入殿,寡人有要事相问。”“诺。”侍人应承了王命,便退了下去召见那春申去了。须臾片刻,春申便一路疾步入寝殿而来,楚王见了春申踏门而入,立刻着急着迎了上去,一把握住春申的双手,喜不自禁而道:“哎呀呀,春申君,你终于回来了,寡人日思夜想这么多日,可把寡人给念苦了。”“春申不才,劳大王龙体乏累,实在是无颜愧对大王恩情!”春申见楚王如此盛情地对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立即下跪叩拜了起来。“诶,春申君,你乃我大楚的顶梁之臣,寡人忧心于你的安危,亦是理所应当。你此去这么多日,不知那齐王可曾为难于你?”楚王随即一把扶起下跪的春申,十分关切地问话道。“春申蒙大王君威庇佑,齐王自然不敢有所为难于春申。”春申再行向齐王施了君臣之礼后,缓缓回话道,“再加上老臣与齐国太宰后胜有些交情,齐王亦是有意与我楚国联盟,所以春申此行,并未收到任何招待不周的境遇。”“那便好,那便好。”楚王听了春申这番言语,心中也宽慰了许多,连连点头发话道。“不过此次出使齐国,老臣向齐王提及合纵拒秦一事,齐王因担心违背先王定下的誓不与燕国相盟的禁令,所以迟迟对老臣避而不见,推脱了许久,才使得老臣回来晚了,让大王如此忧心,实乃老臣罪过。”春申有礼有度,继续向楚王说明其中的原因道。“诶,春申君这是哪里话,既然是受那齐王所累,才耽误了这许久,那你又何罪之有?”楚王先打消了春申的愧疚,不过对于春申的这番回禀他听后多少有些不快,他本以为春申此番合纵齐国并未成功,所以才发话道,“齐王既不肯答应合纵之策,那春申君得想办法为寡人打发那燕国来的特使为好,否则必将有损寡人颜面啊。”春申一听楚王此言,自知是那楚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便连忙急着解释道:“大王不必心忧,齐王虽然不肯违背先祖的禁令,然则老臣以重金买通齐国太宰后胜,并以庄公掘地会母的先例说服了齐王,如今齐国已经应下了合纵之事。”“哦?齐王业已应下合纵之策?”楚王听闻春申此言,不禁喜上眉梢,急着向春申确认道。“正是。”春申俯身施礼,以示确定。“哈哈哈,春申君果然不愧为我大楚奇才,寡人定当好好封赏于你。”楚王见春申这番举动,笃定此事已成,那六国合纵的从约长之位便自然非他莫属,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高兴的朗声大笑起来。笑罢过后,他突然又想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于是便对春申继续问道:“方才春申君说以庄公掘地会母一事说服了齐王合纵,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春申早知道楚王会有此问,于是便不紧不慢继续向楚王解释道:“齐王之所以不肯合纵,乃迫于自己公然违反先祖的遗命,遭国人唾骂,老臣便以庄公掘地会母一事为典故,让齐王效仿庄公,不用亲自出面答应会盟,只借太宰后胜的名头出兵拒秦,如此便可两头周全。”
第二十九章 受点拨天乾大破狐竹 传伪令六国齐聚楚郢 下
五国车马军队,一路齐聚楚郢,顿时楚郢城外旌旗蔽空,车轮声轰隆如雷,直掀起阵阵尘土,使得城外方圆几十里都是灰飞尘舞,一片灰蒙蒙的景象。而此时的楚王熊完和自己的国舅太宰李园,站在楚郢城楼之上,望着这滚滚而来的人马,不由得相互对视,暗自窃喜不已。量格摇眼什复超里格匹摇赋萧复想养正当他二人窃喜之时,忽然有人从旁大声嚷嚷质问道:“春申小人何在?春申骗子快出来!…”那人喋喋不息,吵闹个没完,这让楚王和李园的注意力一下子便也被吸引了过去,一看那人的模样,顿时都大吃一惊,低声惊呼道:“燕国荆使?”量代心跑赞刻超养量定摇眼赞合想里盗昇正火气难消,一阵质问乱骂,到处寻找春申之时,却抬头便看的这二人,立刻指着他们一起大骂道:“好你个熊完和李园,你们两个一个诈君,一个奸相,竟私自以弈剑盟盟主的名义,向五国发号施令,私自篡夺从约长之位,好不要脸!还有那个春申小人,和你们沆瀣一气,竟敢窜通好了来诓骗本使,快叫他给爷爷出来,爷爷要叫他好看!”李园见盗昇竟敢对楚王这般指指点点,随口大骂,不由得也扬起手臂,指着盗昇大喝一声:“大胆贼子,竟敢对我王如此无礼,该当何罪!你家燕王亦容许你在我楚国如此放肆吗!”格量心润萧持想养格量心润萧持想养“哼,到底是谁企图逃避罪责也不好说吧?大王加冕从约长之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要光明磊落方可服众,如今你私自传令,岂能让众人心服口服!”春申对李园的这番狡诈之辞,也丝毫不甘示弱,连连质问道。匹代价方什考确养盗昇哪里管得了李园这般诘问,只一个劲地耍其无赖道:“什么燕王不燕王的,你盗圣爷爷只听我家钜子之命,你们几个奸诈小人要私下里篡夺我家钜子的盟主之位,我盗昇第一个不答应!”楚王和李园被这盗昇无礼大骂一通,正在气头上,忽然听得这盗昇如此言语,方知这眼前这个无礼又撒泼的江湖中人,并不是什么弈剑盟的盟主荆轲,而是冒名顶替而来,更是揪住了把柄,连连喝道:“好啊,原来你不是燕国特使荆轲,他荆轲竟敢用这一个刁钻的江湖恶徒来诓骗我王,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来人,将这恶徒给我拿下,押入大牢,待我合纵联盟完事之后,再行发落!”代定心跑赞刻确国定格摇跑高复闻养李园既知了真相,也不再对盗昇客气,直呼喊了左右侍卫,要将盗昇擒住。侍卫听得号令,随即都拔刀相向,直冲盗昇而来。可那盗昇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一身妙手空空如影随形的身法,莫说是这十几个侍卫,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来抓他,也未必能抓住他分毫。所以盗昇只稍许移动身形,几个回合便将那十几个侍卫掀翻在地,可他仍然不解气,脚下移动步伐直冲李园和熊完而来。“住手!”而就在盗昇正准备好好教训李园和熊完两人一番之时,忽然听得身后有人朝他大声喝话。盗昇听得声音,十分耳熟,只是这声音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从未有像现在这般严厉呵斥的语气。定格昵方光复想养代匹摇润萧合闻国盗昇停下了身形,转过头看去,却见公输蓉正一脸严肃地朝他走了过来,而她身旁,正是满额大汗,十分焦急的春申。代匹摇润萧合闻国此人双鬓之间一丝长发飘飘,背后背有一把楠木古琴,古琴用锦布包裹,只留下一个轮廓来。而他身旁,则是一群装束各异的江湖中人,那些人各执十八般兵器,双目目光炯炯有神,浑身气劲十足,甚至有着一股无形的逼人气息。春申一路小跑而来,见了盗昇立刻急着扬袖施礼道:“盗昇兄息怒,息怒啊。”匹匹价跑光刻舍国匹代价跑什合想功盗昇之前正满楚郢城找这春申,不想这春申此刻自己倒送上门来了,于是便正好一把上前揪住春申的衣襟,逮着他问话道:“好你个春申小人,为何连招呼都不和我们打一声,竟私自传令五国国君,邀他们一齐领兵前来楚郢,名义上是为会盟,实则是为你家大王加冕这从约长之位吧!”“盗昇兄息怒啊,此事春申之前亦不知啊,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听闻五国人马已经快到楚郢,这才急着赶来的啊。”春申面对来势汹汹的盗昇,连连向他喊冤解释道。量格昵方赞考确国格定逗方什刻超养“你会不知情?休得诓我!”盗昇哪里肯听春申的这番解释,随即一把又把他向李园和熊完那边推了过去,继续质问道:“你若真不知情,那便与你家大王说个清楚!”春申受了盗昇一推,正好推到楚王跟前,他既是臣,眼前的又是王,他自然不敢谐越君臣之礼,便连连俯首低头,向楚王问话道:“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此事在朝堂上和众位大臣共议吗?为何又私自借了荆盟主的名义,向五国发令,传五**众来我楚郢啊?”格匹心方萧复舍养格匹心方萧复舍养“哼,到底是谁企图逃避罪责也不好说吧?大王加冕从约长之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要光明磊落方可服众,如今你私自传令,岂能让众人心服口服!”春申对李园的这番狡诈之辞,也丝毫不甘示弱,连连质问道。定代价眼赞复舍里而楚王身旁的李园听得春申这番问话,生怕楚王把此事的主谋自己给供了出来,于是便立刻抢了话,转了话题质问春申道:“春申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质问起大王来了!且不说你勾结外国使臣,用燕使荆轲的假身份来瞒骗大王,此乃欺君之罪,你又如何担当!”春申听得楚王身旁李园的这番话,此时才明白过来为何楚王会出尔反尔,料想定是这位国舅害怕自己抢了头功,这才用这样的计谋来蛊惑楚王坐实这从约长之位,好让楚王对他深信不疑,表彰他为头等功臣。格匹心方赞合想国定格昵眼赞合超养于是乎,他便随即阴着脸,朝李园质问道:“太宰大人,此事可是你怂恿大王为之?”李园受了春申这番质问,顿时有些神色慌张,不过依然强装镇定道:“春申君,你可不要岔开话题,企图逃避自己的罪责,受封从约长之位,乃大王应得之冕,又何来我李园怂恿?”格匹逗润光持超功匹代昵方萧考超功“哼,到底是谁企图逃避罪责也不好说吧?大王加冕从约长之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要光明磊落方可服众,如今你私自传令,岂能让众人心服口服!”春申对李园的这番狡诈之辞,也丝毫不甘示弱,连连质问道。匹代昵方萧考超功春申受了盗昇一推,正好推到楚王跟前,他既是臣,眼前的又是王,他自然不敢谐越君臣之礼,便连连俯首低头,向楚王问话道:“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此事在朝堂上和众位大臣共议吗?为何又私自借了荆盟主的名义,向五国发令,传五**众来我楚郢啊?”“好啦好啦,春申君,你就不必再为难国舅了,此事是寡人的意思,与国舅无关。”楚王见春申对李园步步紧逼,心中知道李园此前那番谋划亦是为了自己,所以此刻他才发话替李园打起了掩护。格匹昵润光合闻里定匹昵跑光考闻国“果然是你这贪慕虚荣的楚王,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窃取我家钜子从约长之位,我盗昇今天第一个不答应!你若不当五国来将之面说个清楚,我盗昇定于你没完!”盗昇一听楚王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气的暴跳如雷,直冲过来朝熊完和李园等人大声呼喝道。“你—!”楚王被那盗昇这般无礼撒泼大骂自己一番,他身为堂堂一国之主,何等受过如此不敬之言,也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格匹昵跑萧刻确养格匹价方光复舍功“盗昇前辈!”而此时的公输蓉见盗昇情绪如此激动,便一把上前拦下了他,朝他好生劝解道,“算了吧,答应将从约长之位让给楚王,是我之前和春申大人的约定,如今春申大人既然已经实现了他纵齐的承诺,那我们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是早晚的事。如今既然楚王已经自行请来了五国兵将,那也省的我们多费功夫了。那就按照当前的情势,待五国人马一到,便就在这楚郢歃血会盟,尽快成立六国盟军为上。”公输蓉一番十分淡定从容的言语,倒是说得十分轻松,但是却让盗昇听得很是不快,满脸不解地向公输蓉问道:“军师,你怎么这就把我荆兄弟辛苦得来的从约长之位拱手让给这楚王了?这叫我盗昇如何向我荆兄弟交代啊?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要被我那几位兄弟质问嘲笑?”定格昵润赞刻舍国定格昵润赞刻舍国盗昇顺着高渐离的挥手,扫视了他身后的那一群人,却发现张定、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亦在其列,便朝他们缓步走了过去,有意讥讽道:“想不到你们几位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如今也披了身上这层皮,摇身一变成了我弈剑盟的人了。若不是我荆兄弟厚德仁义,我盗昇早把你们几个的恶行昭告天下,让你们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了。”量量价赋高合舍母“盗昇前辈,让位楚王这便正是荆兄弟的意思,前辈无需为荆兄弟鸣冤叫屈。”而正当盗昇连连为荆轲打抱不平之际,忽然身后又有一个十分沉稳明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一听那个声音,都十分诧异地朝说话之人望去,便看见一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俊朗公子边说着他们走了过来。定量昵跑什持想功量量逗方高持闻国此人双鬓之间一丝长发飘飘,背后背有一把楠木古琴,古琴用锦布包裹,只留下一个轮廓来。而他身旁,则是一群装束各异的江湖中人,那些人各执十八般兵器,双目目光炯炯有神,浑身气劲十足,甚至有着一股无形的逼人气息。“高兄弟?”盗昇见得那人的模样,竟一下子认了出来,顿时觉得又惊又喜,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对那人欣喜而道:“你怎么来了?”代代逗跑高复舍国格匹价润高合想功盗昇口中声称的高兄弟正是之前在三厓居和荆轲双双比试的琴瑟传人高渐离。高渐离以一曲天外八音结识了墨家钜子荆轲,又以这曲天外八音融合了乐家传人乐影,并再现了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令江湖世人惊叹不已。而在荆轲识破梦溪山庄庄主的真实身份之后,并成功阻止了他用火雷炸掉天元圣池,弈剑盟此得以免于覆亡的灾难。而作为拯救众人的墨家钜子荆轲,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弈剑盟盟主。不过荆轲为了完成师叔田光所交代的合纵大计,便将弈剑盟暂时托付给了高渐离,自己则身赴六国,说服六国合力抗秦。但盗昇却完全没有料到如今这位风度翩翩的琴音公子,竟然带着弈剑盟的盟主亲自来了这楚郢,所以见到高渐离的那一刻,他才会显得如此的惊讶格匹价润高合想功“你会不知情?休得诓我!”盗昇哪里肯听春申的这番解释,随即一把又把他向李园和熊完那边推了过去,继续质问道:“你若真不知情,那便与你家大王说个清楚!”“呵呵,盗昇前辈都跟着荆大哥走南闯北,做下了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市井街坊到处传言盗昇前辈如何如何神勇,我高渐离若再不跟着一起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岂不是要被江湖中人所耻笑?”高渐离见盗昇既有此问,也便笑着回答起他来。定代摇方赞刻想养代量昵眼光持超母“嘿嘿,市井街坊果真有此传闻?”盗昇一听高渐离这番夸赞自己,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之前那股子忿忿不平的情绪也一下子消失的烟消云散。“那岂不正是如此?要不然我这一大堆弈剑盟的兄弟会纷纷吵嚷着要我高渐离带他们来楚郢,一同杀秦贼立战功?”高渐离见盗昇故意有此问,便顺了他的心思说些好听的话奉承起来,言语之间,不忘随手一挥,指向了身后的那一群弈剑盟的盟众。量代价眼光复确养格代摇方光考闻功盗昇顺着高渐离的挥手,扫视了他身后的那一群人,却发现张定、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亦在其列,便朝他们缓步走了过去,有意讥讽道:“想不到你们几位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如今也披了身上这层皮,摇身一变成了我弈剑盟的人了。若不是我荆兄弟厚德仁义,我盗昇早把你们几个的恶行昭告天下,让你们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了。”“呵呵,盗昇兄,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事还望盗昇兄切莫计较了,我等几人也是受奸人蛊惑,才会误入歧途,如今蒙荆大侠点拨才得已步入正途,现在已经彻底改邪归正了。”那逍遥散人见盗昇这般咄咄逼人,却也不恼,只是笑着走了出来对那盗昇道。格代昵润高合确里格代昵润高合确里盗昇口中声称的高兄弟正是之前在三厓居和荆轲双双比试的琴瑟传人高渐离。高渐离以一曲天外八音结识了墨家钜子荆轲,又以这曲天外八音融合了乐家传人乐影,并再现了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令江湖世人惊叹不已。而在荆轲识破梦溪山庄庄主的真实身份之后,并成功阻止了他用火雷炸掉天元圣池,弈剑盟此得以免于覆亡的灾难。而作为拯救众人的墨家钜子荆轲,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弈剑盟盟主。不过荆轲为了完成师叔田光所交代的合纵大计,便将弈剑盟暂时托付给了高渐离,自己则身赴六国,说服六国合力抗秦。但盗昇却完全没有料到如今这位风度翩翩的琴音公子,竟然带着弈剑盟的盟主亲自来了这楚郢,所以见到高渐离的那一刻,他才会显得如此的惊讶定格心眼光刻舍国盗昇上下打量了这个身材矮小,头顶却光滑发亮的逍遥散人,带着凶样严厉说道:“改邪归正最好,若是以后再助纣为虐,行些恶事,我盗昇定要你这秃驴脑袋上多几个窟窿来。”“那自是不敢,自是不敢。”逍遥散人听了盗昇此言,立刻唯唯诺诺道。格匹逗眼什刻舍里定格昵跑光持舍养盗昇教训完逍遥散人之后,看着逍遥散人那副装着孙子的模样,竟颇有几分暗爽,便更加得意起来。不过得意之余,忽然想起身后楚王窃取六国从约长之位的事来,便立刻朝高渐离问话道:“高兄弟,方才你怎么说这从约长之位是我荆兄弟故意让给这贼君王的?”“呵呵,”高渐离见盗昇有此疑问,只呵呵一笑,因为他早知道盗昇有此疑问,于是便朝他继续解释道,“荆兄弟向我弈剑盟发来飞鸽传书,让我特地来楚郢走一趟,就是要告诉盗昇兄弟你,让从约长之位于楚王是他的意思,不要因此而产生矛盾。”定代摇眼光刻确母匹代昵方萧刻闻养“啊?我荆兄弟他脑子是不是坏掉啦?这合纵六国取得从约长之职可是他东奔西走千辛万苦所换来的,如今竟然就这么便宜了这楚王?”盗昇听闻高渐离此言,顿时大吃一惊,满脸怀疑的神色道。匹代昵方萧刻闻养盗昇上下打量了这个身材矮小,头顶却光滑发亮的逍遥散人,带着凶样严厉说道:“改邪归正最好,若是以后再助纣为虐,行些恶事,我盗昇定要你这秃驴脑袋上多几个窟窿来。”“荆兄弟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盗昇前辈你到底还信不信荆兄弟的智慧?”高渐离见盗昇一脸怀疑,于是便十分认真地问起盗昇来。匹代昵方高考确养
第三十章 歃血盟六国联兵退王翦 会同门荆轲巧计间桓齮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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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相信荆兄弟的智慧,可是这白白便宜了别人,我盗昇心中就是有点不痛快。”盗昇面对高渐离此问,显然有点支支吾吾,那种既不愿意又不得不愿意的复杂心情让他觉得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想说又有点无奈。封地方由闹
星显技结主“好啦,盗昇前辈,既然相信荆兄弟的睿智,那就尊重荆兄弟的决定,哦对了,荆兄弟还在来信中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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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歃血盟六国联兵退王翦 会同门荆轲巧计间桓齮 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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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国的司马尚、韩厥、苏厉等人见楚王这番举动,便信以为真,想来荆轲并不是将六国的军权全全交由楚王处置而不闻不问,而是让楚王冠以王师的名号,所以这才将从约长之位禅让于他。这样看来,他们也各自放心了许多,于是便微微点头示意,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舒展了开来。岗情科战月
最情通故毫“既如此,那何不早日歃血为盟,将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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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歃血盟六国联兵退王翦 会同门荆轲巧计间桓齮 中
几位统领快速将重黎捆绑的不能动弹之后,便要拉出去开始施刑,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收到太皞的呵斥。可就在他几人企图拉扯重黎之时,却发现重黎脚下使足了内劲,稳如泰山一般,而口中则吐出了两个清脆的字:“且慢!”
重黎这声坚定而有力的声响一下子怔住了他周围的几个统领,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却不知重黎此番半道反悔是何用意。
“怎么了?四妹,嫌师兄对你用刑过重了?”太皞听了重黎的喊话之后,面露十分为难之色道,“钜子之令,乃墨门最高圣令,而你身为相夫氏四凰主,居然屡次未能得手,若不明正典刑,身为钜子何以服众?如今对你施用墨刑,师兄我已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有何异议?”
重黎丝毫不理会太皞的言语,依然面无表情,正声言辞道:“师兄宽量之恩,重黎自然十分清楚,也不敢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昨晚归来之际,无意之间从崖下拾得锦帛图谱一份,上有师兄的钜子令鉴,重黎不敢私自携有,特来交给师兄处置。”
“哦?图谱现在何处,快呈于我看。”太皞一听那重黎居然捡了张图谱,顿时心中大喜,急忙要重黎将图谱交出。
“师兄将重黎捆了个如此严实,重黎又怎献图?”重黎见太皞心中迫切,故意卖起了关子来。
太皞一听重黎的话语,再看她浑身已被牛皮绳索缚住,立刻朝那几位统领大吼道:“混账!谁让你们私自囚困四凰主的,还不快快松绑!”
“是…是…是。”几位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唯唯诺诺,将重黎的绳索解了开来。
重黎解脱了身上的绑缚之后,却也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那锦帛图谱,递给了太皞,太皞一见此图谱,急忙一把抓了过去,仔细翻看那其中的每一张,一边看着一边独自喜笑颜开了开来,越翻到最后越是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正是它!”
“此图谱到底是何物,师兄得了它竟如此高兴?”重黎见太皞有点喜形于色,故意从旁旁敲侧击地问道。
“哦,此物是我深幽墨居的地形图,是师父当年所留,乃我墨家相夫氏之要物,如今被内贼所窃,差点遗失,幸得师妹无意之间将其寻回,这必定是师父在天有灵,庇佑我深幽墨居。”太皞突然听得重黎从旁问话,方知自己刚才有所失态,立刻随口编了个谎话,企图将此事瞒混过去。
“哦?是么?”重黎看着太皞那游离的眼色,心中自然是不愿相信,她随即又低头再看了一眼太皞手中的图谱,不禁微微一笑,而后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师妹,你虽屡屡不能成钜子之令,然则你却献图有功,师兄我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今日算你将功补过,墨刑一事便暂且免了,不过日后你若再徒劳无功,那师兄我即便想帮,也帮不了你了。”
“谢师兄法外开恩,重黎定当铭感于心,以报师兄同门情谊。”重黎的言辞虽是感激之辞,然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言语之间就像是下属在奏报一般平淡。
《八龙神策》失而复得,太皞已是心满意足,如今这般言辞无非是走个过场,卖个人情给重黎罢了,他全然不在意重黎此时神情已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变化,他更加不会知道,重黎那个似懂非懂的“原来如此”,包涵的却是另外一个深意。
待大厅之上的众人散去之后,太皞急不可待地打开《八龙神策》,仔细查看这每一张图谱的边边角角,生怕他的掌中魁宝有任何的闪失。可就在他如数家珍之时,忽然又有墨家弟子上来奏报:“禀钜子,门外有一长袍竖观的老者要见您。”
而此时的钜子皞得了《八龙神策》,便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经过三年多的修炼,功力已是融合到了第六重,眼看着七章图谱皆要慢慢被他所掌握,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成败的关键之期,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深幽墨居的门派要务他也很少过问,连跟秦相李斯的往来也少了许多。所以对于那墨家弟子的奏报,他丝毫没听进去一个字,便挥手打发道:“就说本钜子今日暂不会客,命他改日造访。”
“弟子已经回拒了此老者,但是…”面对太皞的随意打发,那弟子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但是什么但是,难道还有谁能比钜子的圣令更高吗?!跟他说不见!”太皞本来想闲定下来潜心研究《八龙神策》第七重,可那座下弟子却是这般唠叨,着实烦心,便大怒了起来。
“墨家果然门深似海,连本相都快进不了这深幽墨居的大门了。”太皞的怒气刚刚发作,便听得门外一人推门而入,口中大声喊嚷,似乎极富讥讽之意。
太皞一听那人的口气竟是十分耳熟,再仔细朝门口看去,却见那人绢袍锦带,流观玉笄,显然是朝廷中人,而颔下长须飘然,虽花白夹杂,却显得十分整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丞相李斯本人。
要说别人太皞随意打发也就罢了,这李斯可不是三教九流之徒,而是当今秦国的中流砥柱,太皞虽仗着墨家名望目空一切,但若是怠慢了李斯,只怕他的勃勃野心也难以实现。于是立刻转换了嘴脸,直向李斯道:“原来是丞相到访,失敬失敬。”
“墨家先生不必客气,以先生今时今日的地位,莫不是连我李斯也不放在眼里了吧?”李斯方才受了怠慢,此刻自然要奚落太皞一番。
“丞相这是哪里话,丞相乃秦国大梁,岂是我这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所能匹及?”太皞见李斯有意奚落自己,便也立刻好声好气地抬举起李斯来。
“呵呵,如此便最好,”李斯见太皞的态度还算恭敬,便也只让他就此顺过去了,因为他此行另有其他目的,所以便继续慢声问道,“不知本相上次交代先生的事情,先生办的怎么样了?”
李斯此问自然一则指的是铲除韩非余党之事,二则是指给予太皞的锦囊计划,此两件事太皞第一件事委派了重黎去做,虽然尚有韩非的遗子和樊於期流亡在外,其他人也算清理的干净,所以此事马马虎虎交差亦可;而第二件事则是吩咐了玄冥去做,可是奇怪的是,玄冥自上次离开深幽墨居之后,如今已是几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杳无音讯,所以面对李斯的这个问话,太皞显得颇有些为难。
“丞相吩咐之事,太皞自当竭尽全力而为之,如今韩氏余党已被铲除,丞相大可放心,而丞相交代的锦囊之计,我已吩咐师弟玄冥去办,玄冥做事一向稳重,相信不日便会有佳音。”太皞虽知自己此两件事自己并未办好,但他不得不用如此说辞来安抚李斯的戒心,可他殊不知自己的这点心思已全然暴露在了李斯的眼皮底下。
“有先生这句话,那本相自然放心多了,只是本相今日此来,则是要提醒先生一件事。”李斯素知太皞野心勃勃,虽表面恭维,实则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他表面上故作镇定,而实则是要好好提醒太皞一番。
“丞相金玉良言,太皞洗耳恭听。”太皞一同李斯有“提醒”二字,即刻抱拳俯首道。
“燕薊的弈剑大会由燕相鞠武领头开启,如今各路群雄都已会盟燕薊,而且已经推选出盟主,不日便要组织势力反抗我大秦东进的步伐,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此乃一些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当今之世,只要我墨家站在丞相您这边,这群虾兵蟹将不过是扑腾些水花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太皞显然对李斯听起来十分严重的情势毫不在意,边说着便摇了摇头。
“哦?是么?难不成这天下只有你这墨家相夫氏一家能兴风作浪吗?本相怎么听说此次会盟的弈剑盟盟主也是墨家之人?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墨家已全然在你的掌控之中,难不成这个盟主也是你私自安排的手下?”李斯十分不满意太皞的这般妄自为大的神情,于是便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决意要好好挫一挫太皞的锐气。
“什么?”太皞一听这反秦的盟主竟是墨门中人,心中不禁咯噔一怔,他确实没有料到如今这世上除了他掌控的深幽墨居,居然还有另外的墨门,但为了稳住李斯,他随即又解释道,“这定是那墨家相里氏的余孽所为,丞相但请放心,太皞即刻便派人去将这般乱臣贼子剿灭干净,绝不会让这群余孽阻挠大秦东进的步伐。”
“如果能剿灭这群匪贼,那自然是最好,”李斯微微仰首捋须,而目光则斜视太皞,口中继续有意无意道,“希望先生早作打算,尽快能给本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丞相放心,此次我定当安排妥当,绝不会有失丞相所望。”太皞自然听得出李斯那番有意无意的言语其中暗藏的深意,所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反应十分迅速地向李斯打了保票。因为此刻,不仅仅是他在武功精进上有突破的时候,也是他墨家相夫氏打出名头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这种心情便如同即将跳出井底的青蛙见到了那一圈天空之外的世界一般。
为了能尽快跳出墨客山庄这口早已不能满足自己**的深井,待李斯刚刚打道回府,他便开始着手安排了人手去完成李斯这次对自己的警示。对于继续铲除韩氏余孽之事,他依然决定交由重黎去办,因为这个挑子既然是她落下来的,那么自然还是得由她负起。只是对于重黎,这个极为阴冷恐怖的冷面刺客,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而她的阴冷恐怖也正是因为她自小孤僻的性格所造成,所以她的身上却又是存在着对所有人的冷漠,即便是对于他这个二师兄而是如此。正是因为太皞顾忌到了重黎的这个性格,所以这一次,他会用另外一种方法来验证之前自己对她的怀疑。
至于李斯对他提到的燕薊弈剑大会冒出的新人物,目前他倒还不是很担忧,因为他确信墨家相里氏的精英已经在三年前的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死的死,伤的伤,墨家钜子腹早已深埋潭底,墨家八子除了天乾之外,必然也都是凶多吉少,即便有幸存之人,无论从谋略还是武功上来讲,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正因为对方也声称乃墨门中人,这多多少少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哪位师兄弟,时至今日还在打着墨家相里氏所信奉的“兼爱非攻”,跟如今具有几十万虎狼之师的强秦,作最后一丝的挣扎。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一想到这里,便暗自发笑,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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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荆轲能在燕薊再次碰上当日随手救起的落魄公子,这确实也算得上是十分凑巧,不过更让他这个聪明人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是燕王喜的公子太子丹。二人燕王殿相聚,本已是十分不易,可偏偏那个愚昧无道的燕王喜对荆轲的走眼,又让他二人对于当今之世的情势有了一致的看法。单从五国合纵之事的论断上来说,荆轲似乎要感谢师叔田光平日里对他的谆谆教诲,可他如今却还偏偏为此事暗自伤神,此时的他,深感与太子丹的这一段不解的渊源,让他着实有些犯难。
“荆兄弟为何愁眉不展,莫不是那燕王喜又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了?”高渐离一看自燕国宫闱回来得荆轲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便忍不住上前问起他来。
“那燕王喜本是个庸碌之人,在意的酒色樽杯,倒不会想与我这江湖浪人纠缠不清,”荆轲见到高渐离忽然迎身而问,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全然否定了高渐离的猜测,而后便一脸愁容道,“只怪我一时逞强,随了师叔的言语胡诌一番,反倒正中某人下怀,如今只怕是骑虎难下了。”
...
第三十章 歃血盟六国联兵退王翦 会同门荆轲巧计间桓齮 中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
第三十章 歃血盟六国联兵退王翦 会同门荆轲巧计间桓齮 中下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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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藏范疆 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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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齮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过司马空其人始终以大局为重,在桓齮跟前也是忍气吞声,所以他二人虽有嫌隙,却也能延续互补,若是想从他二人身上下手,只怕也难。倒是司马空座下的那员小牙将,和桓齮一样的狂妄个性,若是能从他身上下手,成功的几率便要大很多。”荆轲不知天乾故意问他是想试探他一番,却毫不隐讳地...星由酷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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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藏范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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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乾与荆轲同门相会之际,桓齮果然派了司马空为先锋,进军九夷之地。虽说桓齮对九夷之地的地形人脉并不熟悉,但是他仗着自己训练有素的蓝田大营的秦军,对挺进九夷是志在必得。即便九夷有山戎野人,剿灭他们自然也是手到擒来。只不过此番进入九夷之地司马空一直持有反对意见,认为贸然进入九夷之地可能反受敌牵制,...岗方后指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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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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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司马空正暗暗担心养由子中了樊於期的诱敌之计,于是便立刻命令军士将大营安扎在溪水附近,既可以为全军取水为便,又准备随时接应养由子。可刚刚安下营寨,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司马空立刻举目眺望,只见那前排的马卒背上所背的旌旗上有“司马”二字,当下便知那是自己派去接应养由子的人马。岗月结故恨
星敌恨陌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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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下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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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下下下
众人一听杜三娘的话,顿时都有些惊疑,纷纷面面相觑,因为按照他们所知的江湖传闻,墨家钜子腹是一位运筹帷幄、武功盖世、仙风道骨的神人,可如今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年少之辈,竟然就是那墨家钜子腹的传人。尽管杜三娘极力抬举了荆轲,然则众人却一时之间并未做出一呼百应的举动。
此时,高渐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于是便手指一闪,手中的十弦琴便闪了开去,只听一声急促的音符直奔那桌上的酒壶,随即他回手一转,那酒壶便飞身到了自己的手中,于是,他便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荆兄弟须能饮了我壶中之酒,一敬众人方能领这钜子之称。”
众人得见高渐离有意要为难荆轲,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高大侠乃当今独一无二的神指琴侠,其奏出的九霄幻音无人能解,这位小兄弟若是能饮的了高大侠手中的酒,那我等便心服口服。”
荆轲一听,随即便微笑道:“高兄的九霄幻音我荆轲自然是不及,但是要我敬众位前辈一杯,我荆轲自然是义不容辞。”说罢,朝那高渐离行了个礼数,便伸手去取那酒壶。
这高渐离本就有意要试一试这荆轲的斤两,哪里能这么容易让其得逞,于是,便随手一个宫音便弹了出去,直将那酒壶弹飞了出去。荆轲手疾眼快,随即便一招践墨随敌,一个闪步便将那酒壶给扶住。
高渐离哪里肯就此罢休,随手翻转琴腹,拨弄其十弦琴“舌穴”、“音池”两个暗槽,便见两道气劲直逼荆轲而去,荆轲见势不妙,便只好回手一转,暂时松开了那酒壶,那酒壶失去了外力,便顺势而落,直向那地面落去。荆轲随即脚步一闪,一招引绳削墨,用那脚尖将那酒壶稳稳接住。高渐离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要让荆轲难以得逞,即便一招打碎那酒壶也在所不惜,于是连着手中的五指齐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共振,直将那荆轲团团围住,那九霄幻音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只一阵共振,便将那酒壶震了个粉碎。
高渐离见酒壶已然震了个粉碎,尽管手段有些下作,但却已胜券在握,随即便慢笑道:“荆兄弟,你这壶酒怕是敬不了众位豪杰了。”
众人见那酒壶的碎片已然散落一地,随即也跟着高渐离没好声的大笑起来。而那荆轲呢,面对散落一地的碎片,稍微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口中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酒具就如此焚碎了,不过还好还好,这九重酿的美酒尚未浪费。”
高渐离见荆轲突然出了此言,不由得满腹惊疑,连连反问道:“荆兄弟此话何意?”
荆轲却也不作答,只对着众位侠士抱拳行了个敬酒之礼,口中只吐了一个字“请”,言罢便仰头张口,但见那空中却有一道酒柱从天而降,直入那荆轲口中。荆轲一气呵成,一口气将那从天而降的酒柱一饮而尽,随即便借着那酒兴长哈了口气,又举起袖腕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酒滴,大呼一声:“好酒!”
此时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幕惊喜惊了个目瞪口呆,那荆轲竟然在无任何酒具的情况下一口饮下了这壶中之酒。原来方才在那酒壶被震碎的一刹那,那荆轲便使出内力将那壶中之酒旋流而起,直聚在了自己头顶之上,只待时机一到,便释放了那股凝聚的内力,那酒柱便顺势而下,直落入荆轲的口中。
荆轲饮完美酒之后,便对那高渐离说道:“多谢高兄赐小弟一个如此痛快的饮酒之法。”此时的高渐离自然也被荆轲这出其不意的手法惊的无言已出,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抱拳致歉道:“荆兄弟技高一筹,高渐离甘拜下风,自即日起,高某但愿受荆兄弟之令,再无为难之言。”
“诶,高兄弟言重了,大家同为锄强扶弱的江湖义士,又何来受令之说?”荆轲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一把扶住高渐离连连谦让道。
“荆兄弟技高而不外漏,受宠而不骄纵,不愧为墨家钜子腹的接任人,高某人在此心悦诚服,我想众位兄弟已亲眼目睹荆兄弟的为人品性和才能,想必此刻众位的心境已然也与我高某人如出一辙。”
众人一听高渐离这般话语,纷纷跟着一起附声而道:“墨家钜子轲大道无上,我等心悦诚服,愿就此以入墨门,随时听从钜子号令。”
“众位兄弟的心思荆轲在此拜谢了,墨家能得到诸位的认可,荆轲自然感激不尽,然则荆轲本是临危受难于家师钜子腹,钜子之位也是暂代我师兄天乾之职,难以就此臆下决断,再则墨门入门门规颇为严格,须历经考验方可入门,众位如不嫌弃,荆轲愿收诸位为墨门代门生,待我大师兄天乾决断之后再一并入我墨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高某素知墨门门规向来森严,荆兄弟有这番顾虑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高某方才已言语既出,愿受荆兄弟之令,所以一切但由荆兄弟定夺便是。”
“一切但凭荆兄弟定夺,我等只管奉令行事。”众人也跟这高渐离一并拜让起来。
“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荆轲,那即日起,荆轲便与众兄弟以兄弟相称,同为墨家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以谋生计。”
此时,身在一旁的地坤酒已醒了一大半,却听荆轲如此说道,急忙拉着荆轲道:“钜子师弟,这不太符合墨家的规矩啊,墨门中人见钜子向来都须行觐见之礼,何以如今以兄弟相称,这岂不是乱了身份?”
“诶,地坤师兄,众位兄弟如今并未真正入门,我也只是个代钜子,诸多繁琐的礼节只会让我与众兄弟显得生分,所以都一并免去吧。”
“这…”地坤虽然心知这大不符合墨家规矩,然则也只得随了荆轲的意思,停顿半晌之后,只得无奈道:“也罢,一切但听钜子师弟之意行事吧。”
高渐离等人打探的消息一点不假,此时的秦国大军在主帅桓齮、副帅王翦父子、监军韩非等人的率领下,一路东进,不下数日,便已抵达逼近楚国边境之城巨阳。不过令桓齮等人极为头疼的是,巨阳城城坚壁固,城下便是淮水天堑,要想攻城,必先渡水,秦军本就不习水性,再加上此时已是舟车劳顿,所以一时之间只好隔江观望。而此时,楚国早就派了领兵娴熟的项燕为将,固守巨阳,项燕乃楚国名将,曾三天三夜不息大败秦将李信,破敌二十余万人,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此时秦军锐气正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小心应敌。
“桓大将军,你如此缩头畏尾已经三日,再不攻下巨阳,只怕士气要受大损,我看不如你于本将十万精兵,本将不日便可拿下巨阳城。”此时的王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性情,便开始向桓齮请军拔城了。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番敌将乃楚国名将项燕,再则巨阳城亦有淮水为堑,要想攻克此城,恐非易事,且待我等商量出破敌之策,方能挥军拔城。”而韩非早就知道王翦会有匆匆攻城的念头,于是立即在一旁制止道。
“韩司过说的有理,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大营精心训练了三年,今日出关首战,必然要战则必胜,否则便会挫了将士们的士气,所以此战必须谨慎为上。”桓齮本就与王翦不和,此番韩非出手相阻,他自然与之一气相投。
“想我王翦率领的大秦军队,当年力破韩都新郑,只身擒了那韩王,后又挥军直破赵邯郸,诛了李牧,拿了赵迁,如今区区一个楚国,又岂在话下?韩司过如此言语,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翦自然是不服桓齮和韩非,于是立刻反驳道。
“王将军的神勇自然是天下皆知,当年三十万秦军攻克区区一个墨客山庄,便折损了大半精锐,弄的大王大怒,怒罢王大将军的大将军之职,以至于王将军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这全然是将军冒进之祸,难道将军至今还不长点记性?”桓齮此刻自然也是针锋相对,句句话里有话,直冲王翦的要害而去。
“桓齮,你…”王翦被那桓齮点中要害,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此时韩非从旁而道,“请注意下军中之礼,桓大将军乃领军主帅,你乃副帅,怎可直呼其名?此乃大不敬之罪,倘若要追究起来,怕是要军法从事矣。”
“韩非,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且退下!”此时的王翦更是显得有些暴跳如雷,直指韩非大怒道。
“王将军!”桓齮见王翦如此嚣张跋扈,便也大声喝道,“本帅本着同僚之礼尊你一声将军,你可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你王翦当年独掌大权之时了,且不要过于嚣张,免得本帅迫不得已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桓齮这一厉声喝道果然显出几分成效来,王翦终究还是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已成虎落平原之势,要想跟桓齮叫板,最终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只得愤愤地“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诸位将军,目前以敌我双方的局势来看,强取乃下下之策,不知诸位将军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桓齮见王翦不再发话,便试着问起众人来。
秦国的将军之中,有一大半是跟着王翦东征西讨过来的,自然与那王翦有着几分交情,此时即便桓齮如此发话,众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既如此,那今日诸位将军先且退下,容桓某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再召诸位详议。”桓齮见无人献策,便只好遣散众人,另想他法。
只待半夜时分,桓齮的大营跟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营帐之中便闪烁起几许微弱的烛光来,那忽闪忽灭的烛光逐渐将两道人影透射到了帐幕之上,那两道正襟危坐之影,却正是桓齮和韩非。他二人夜半秘密商议军情,必然是为了躲过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今日我等与那王翦多番不和,诸位将军必然看在了眼里。”
“是啊,众将官多半是王翦的亲信,如此只怕是要乱了军心啊,韩司过,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不必烦恼,此番营帐之中的争端,乃我故意挑起,要的便是这公开的不和。”
“哦?韩司过此话何解?”显然,桓齮并未猜透韩非的心思。
“此番巨阳城有淮水天堑,城中又守卫森严,守城之人又是楚国勇猛过人的名将项燕,若是要正面冲突,只怕我们吃亏在先,所以唯有智取方能成功。”韩非一步一句不紧不慢道。
“嗯,能够智取必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这如何智取,还望司过细细道来。”
“今日将军您与王翦公开闹翻,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座的诸位已都看在了眼里,相信不久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那项燕的耳朵里。项燕其人,虽勇猛过人,然则却缺乏智谋和眼力,容易轻信谣言,只要我以你二人不和为由,借机向那项燕假诈降,他必然信以为真,届时再布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破取巨阳城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桓齮显然对于此法尚且保留怀疑,于是便又担心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多年的老将,此番仅仅因为与王翦不和便要降了楚国,怎能令人信服?”
“大将军担忧的是,不过大将军不要忘了,当年秦赵之战中,大将军于武城破敌三十万,斩杀赵军统帅扈辄,而后才能一路破敌,直拔赵都邯郸,如此巨大的功劳,却被那王翦一纸捷报,将大将军您的功劳抹的干干净净,却全然将首功据为己有,此乃其一;其二,此番东进伐楚,大王虽然委将军您为大将军,但是又委任王翦为副帅,而且所差遣的将领大部分是王翦昔日的手下,如此显然是要架空大将军的兵权。此两点,乃阵前领军将军的大忌,所以韩某以为足以让那项燕信了一半。”
“嗯,韩司过果然智慧过人的谋士,此两点确实足以说动那项燕动心,然则司过却说还只有一半,且问司过,那另一半作何取?”
“这另一半嘛,还需借用将军贴身之物一用,方可令项燕全然信服。”
“韩司过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将的贴身之物,本将自然愿意一并奉上,以破巨阳。”桓齮得那韩非如此一说,自然信心满满,随即便随口应承道。
“将军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就直言了,此物便是将军用来号令三军的秦军虎符。”
可待那韩非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之时,着实将桓齮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韩非会如此大胆,竟然向其索要如此举足轻重之物,于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胆韩非,休得胡言!”
“嘘…”韩非立刻捂住桓齮的嘴,急忙轻声而道,“大将军莫要激动,若是吵醒了他人此事便功亏一篑了。”
桓齮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于是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质问起韩非道:“韩司过可知虎符何等重要,岂可随意借做他用?”
“大将军息怒,韩非岂会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然则大敌当前,若是要令那项燕完全信任你我,唯有用此物才能骗开巨阳城的城门啊。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巨阳城,韩某以为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桓齮听了韩非的言语,又仔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也罢,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之法方可制敌,韩司过此举虽说是兵行险招,然则却不失为破敌妙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妥善保密。”
“大将军大可放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况且此事经由韩某亲自去办,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骗的开巨阳城的城门,取回虎符不过是易如反掌,届时诸将领只会拍手赞的大将军的智谋,无人会去理会动用虎符一事。”韩非自然知道桓齮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于是便细心解说道,以便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帅便交由韩司过你去办妥了,”桓齮一边说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兵匣中取出虎符,慎之又慎地递给韩非,待韩非伸手过来接托之时,又紧紧抓住韩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韩司过切记要小心行事啊,不然一旦出了差错你我人头不保啊。”
“将军且宽心,韩某绝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这样的玩笑的。”
“好,那韩司过尽快安排,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诺,韩某即刻便回营,亲手草拟那诈降书,星夜飞鸽传书前往巨阳,呈报于那项燕。”
韩非说罢,便小心托着虎符匆匆回营了,出营之时,还不忘四下里张望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方才放心回营。可他哪里知道,方才就在他与桓齮私下里商议诈降之时,营帐之外早已有个黑影在鬼鬼祟祟附耳倾听了许久,他与桓齮静心策划的布局,此刻却已被他人探听的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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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下下下下
众人一听杜三娘的话,顿时都有些惊疑,纷纷面面相觑,因为按照他们所知的江湖传闻,墨家钜子腹是一位运筹帷幄、武功盖世、仙风道骨的神人,可如今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年少之辈,竟然就是那墨家钜子腹的传人。尽管杜三娘极力抬举了荆轲,然则众人却一时之间并未做出一呼百应的举动。
此时,高渐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于是便手指一闪,手中的十弦琴便闪了开去,只听一声急促的音符直奔那桌上的酒壶,随即他回手一转,那酒壶便飞身到了自己的手中,于是,他便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荆兄弟须能饮了我壶中之酒,一敬众人方能领这钜子之称。”
众人得见高渐离有意要为难荆轲,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高大侠乃当今独一无二的神指琴侠,其奏出的九霄幻音无人能解,这位小兄弟若是能饮的了高大侠手中的酒,那我等便心服口服。”
荆轲一听,随即便微笑道:“高兄的九霄幻音我荆轲自然是不及,但是要我敬众位前辈一杯,我荆轲自然是义不容辞。”说罢,朝那高渐离行了个礼数,便伸手去取那酒壶。
这高渐离本就有意要试一试这荆轲的斤两,哪里能这么容易让其得逞,于是,便随手一个宫音便弹了出去,直将那酒壶弹飞了出去。荆轲手疾眼快,随即便一招践墨随敌,一个闪步便将那酒壶给扶住。
高渐离哪里肯就此罢休,随手翻转琴腹,拨弄其十弦琴“舌穴”、“音池”两个暗槽,便见两道气劲直逼荆轲而去,荆轲见势不妙,便只好回手一转,暂时松开了那酒壶,那酒壶失去了外力,便顺势而落,直向那地面落去。荆轲随即脚步一闪,一招引绳削墨,用那脚尖将那酒壶稳稳接住。高渐离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要让荆轲难以得逞,即便一招打碎那酒壶也在所不惜,于是连着手中的五指齐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共振,直将那荆轲团团围住,那九霄幻音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只一阵共振,便将那酒壶震了个粉碎。
高渐离见酒壶已然震了个粉碎,尽管手段有些下作,但却已胜券在握,随即便慢笑道:“荆兄弟,你这壶酒怕是敬不了众位豪杰了。”
众人见那酒壶的碎片已然散落一地,随即也跟着高渐离没好声的大笑起来。而那荆轲呢,面对散落一地的碎片,稍微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口中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酒具就如此焚碎了,不过还好还好,这九重酿的美酒尚未浪费。”
高渐离见荆轲突然出了此言,不由得满腹惊疑,连连反问道:“荆兄弟此话何意?”
荆轲却也不作答,只对着众位侠士抱拳行了个敬酒之礼,口中只吐了一个字“请”,言罢便仰头张口,但见那空中却有一道酒柱从天而降,直入那荆轲口中。荆轲一气呵成,一口气将那从天而降的酒柱一饮而尽,随即便借着那酒兴长哈了口气,又举起袖腕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酒滴,大呼一声:“好酒!”
此时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幕惊喜惊了个目瞪口呆,那荆轲竟然在无任何酒具的情况下一口饮下了这壶中之酒。原来方才在那酒壶被震碎的一刹那,那荆轲便使出内力将那壶中之酒旋流而起,直聚在了自己头顶之上,只待时机一到,便释放了那股凝聚的内力,那酒柱便顺势而下,直落入荆轲的口中。
荆轲饮完美酒之后,便对那高渐离说道:“多谢高兄赐小弟一个如此痛快的饮酒之法。”此时的高渐离自然也被荆轲这出其不意的手法惊的无言已出,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抱拳致歉道:“荆兄弟技高一筹,高渐离甘拜下风,自即日起,高某但愿受荆兄弟之令,再无为难之言。”
“诶,高兄弟言重了,大家同为锄强扶弱的江湖义士,又何来受令之说?”荆轲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一把扶住高渐离连连谦让道。
“荆兄弟技高而不外漏,受宠而不骄纵,不愧为墨家钜子腹的接任人,高某人在此心悦诚服,我想众位兄弟已亲眼目睹荆兄弟的为人品性和才能,想必此刻众位的心境已然也与我高某人如出一辙。”
众人一听高渐离这般话语,纷纷跟着一起附声而道:“墨家钜子轲大道无上,我等心悦诚服,愿就此以入墨门,随时听从钜子号令。”
“众位兄弟的心思荆轲在此拜谢了,墨家能得到诸位的认可,荆轲自然感激不尽,然则荆轲本是临危受难于家师钜子腹,钜子之位也是暂代我师兄天乾之职,难以就此臆下决断,再则墨门入门门规颇为严格,须历经考验方可入门,众位如不嫌弃,荆轲愿收诸位为墨门代门生,待我大师兄天乾决断之后再一并入我墨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高某素知墨门门规向来森严,荆兄弟有这番顾虑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高某方才已言语既出,愿受荆兄弟之令,所以一切但由荆兄弟定夺便是。”
“一切但凭荆兄弟定夺,我等只管奉令行事。”众人也跟这高渐离一并拜让起来。
“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荆轲,那即日起,荆轲便与众兄弟以兄弟相称,同为墨家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以谋生计。”
此时,身在一旁的地坤酒已醒了一大半,却听荆轲如此说道,急忙拉着荆轲道:“钜子师弟,这不太符合墨家的规矩啊,墨门中人见钜子向来都须行觐见之礼,何以如今以兄弟相称,这岂不是乱了身份?”
“诶,地坤师兄,众位兄弟如今并未真正入门,我也只是个代钜子,诸多繁琐的礼节只会让我与众兄弟显得生分,所以都一并免去吧。”
“这…”地坤虽然心知这大不符合墨家规矩,然则也只得随了荆轲的意思,停顿半晌之后,只得无奈道:“也罢,一切但听钜子师弟之意行事吧。”
高渐离等人打探的消息一点不假,此时的秦国大军在主帅桓齮、副帅王翦父子、监军韩非等人的率领下,一路东进,不下数日,便已抵达逼近楚国边境之城巨阳。不过令桓齮等人极为头疼的是,巨阳城城坚壁固,城下便是淮水天堑,要想攻城,必先渡水,秦军本就不习水性,再加上此时已是舟车劳顿,所以一时之间只好隔江观望。而此时,楚国早就派了领兵娴熟的项燕为将,固守巨阳,项燕乃楚国名将,曾三天三夜不息大败秦将李信,破敌二十余万人,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此时秦军锐气正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小心应敌。
“桓大将军,你如此缩头畏尾已经三日,再不攻下巨阳,只怕士气要受大损,我看不如你于本将十万精兵,本将不日便可拿下巨阳城。”此时的王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性情,便开始向桓齮请军拔城了。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番敌将乃楚国名将项燕,再则巨阳城亦有淮水为堑,要想攻克此城,恐非易事,且待我等商量出破敌之策,方能挥军拔城。”而韩非早就知道王翦会有匆匆攻城的念头,于是立即在一旁制止道。
“韩司过说的有理,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大营精心训练了三年,今日出关首战,必然要战则必胜,否则便会挫了将士们的士气,所以此战必须谨慎为上。”桓齮本就与王翦不和,此番韩非出手相阻,他自然与之一气相投。
“想我王翦率领的大秦军队,当年力破韩都新郑,只身擒了那韩王,后又挥军直破赵邯郸,诛了李牧,拿了赵迁,如今区区一个楚国,又岂在话下?韩司过如此言语,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翦自然是不服桓齮和韩非,于是立刻反驳道。
“王将军的神勇自然是天下皆知,当年三十万秦军攻克区区一个墨客山庄,便折损了大半精锐,弄的大王大怒,怒罢王大将军的大将军之职,以至于王将军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这全然是将军冒进之祸,难道将军至今还不长点记性?”桓齮此刻自然也是针锋相对,句句话里有话,直冲王翦的要害而去。
“桓齮,你…”王翦被那桓齮点中要害,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此时韩非从旁而道,“请注意下军中之礼,桓大将军乃领军主帅,你乃副帅,怎可直呼其名?此乃大不敬之罪,倘若要追究起来,怕是要军法从事矣。”
“韩非,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且退下!”此时的王翦更是显得有些暴跳如雷,直指韩非大怒道。
“王将军!”桓齮见王翦如此嚣张跋扈,便也大声喝道,“本帅本着同僚之礼尊你一声将军,你可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你王翦当年独掌大权之时了,且不要过于嚣张,免得本帅迫不得已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桓齮这一厉声喝道果然显出几分成效来,王翦终究还是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已成虎落平原之势,要想跟桓齮叫板,最终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只得愤愤地“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诸位将军,目前以敌我双方的局势来看,强取乃下下之策,不知诸位将军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桓齮见王翦不再发话,便试着问起众人来。
秦国的将军之中,有一大半是跟着王翦东征西讨过来的,自然与那王翦有着几分交情,此时即便桓齮如此发话,众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既如此,那今日诸位将军先且退下,容桓某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再召诸位详议。”桓齮见无人献策,便只好遣散众人,另想他法。
只待半夜时分,桓齮的大营跟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营帐之中便闪烁起几许微弱的烛光来,那忽闪忽灭的烛光逐渐将两道人影透射到了帐幕之上,那两道正襟危坐之影,却正是桓齮和韩非。他二人夜半秘密商议军情,必然是为了躲过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今日我等与那王翦多番不和,诸位将军必然看在了眼里。”
“是啊,众将官多半是王翦的亲信,如此只怕是要乱了军心啊,韩司过,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不必烦恼,此番营帐之中的争端,乃我故意挑起,要的便是这公开的不和。”
“哦?韩司过此话何解?”显然,桓齮并未猜透韩非的心思。
“此番巨阳城有淮水天堑,城中又守卫森严,守城之人又是楚国勇猛过人的名将项燕,若是要正面冲突,只怕我们吃亏在先,所以唯有智取方能成功。”韩非一步一句不紧不慢道。
“嗯,能够智取必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这如何智取,还望司过细细道来。”
“今日将军您与王翦公开闹翻,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座的诸位已都看在了眼里,相信不久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那项燕的耳朵里。项燕其人,虽勇猛过人,然则却缺乏智谋和眼力,容易轻信谣言,只要我以你二人不和为由,借机向那项燕假诈降,他必然信以为真,届时再布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破取巨阳城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桓齮显然对于此法尚且保留怀疑,于是便又担心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多年的老将,此番仅仅因为与王翦不和便要降了楚国,怎能令人信服?”
“大将军担忧的是,不过大将军不要忘了,当年秦赵之战中,大将军于武城破敌三十万,斩杀赵军统帅扈辄,而后才能一路破敌,直拔赵都邯郸,如此巨大的功劳,却被那王翦一纸捷报,将大将军您的功劳抹的干干净净,却全然将首功据为己有,此乃其一;其二,此番东进伐楚,大王虽然委将军您为大将军,但是又委任王翦为副帅,而且所差遣的将领大部分是王翦昔日的手下,如此显然是要架空大将军的兵权。此两点,乃阵前领军将军的大忌,所以韩某以为足以让那项燕信了一半。”
“嗯,韩司过果然智慧过人的谋士,此两点确实足以说动那项燕动心,然则司过却说还只有一半,且问司过,那另一半作何取?”
“这另一半嘛,还需借用将军贴身之物一用,方可令项燕全然信服。”
“韩司过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将的贴身之物,本将自然愿意一并奉上,以破巨阳。”桓齮得那韩非如此一说,自然信心满满,随即便随口应承道。
“将军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就直言了,此物便是将军用来号令三军的秦军虎符。”
可待那韩非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之时,着实将桓齮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韩非会如此大胆,竟然向其索要如此举足轻重之物,于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胆韩非,休得胡言!”
“嘘…”韩非立刻捂住桓齮的嘴,急忙轻声而道,“大将军莫要激动,若是吵醒了他人此事便功亏一篑了。”
桓齮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于是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质问起韩非道:“韩司过可知虎符何等重要,岂可随意借做他用?”
“大将军息怒,韩非岂会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然则大敌当前,若是要令那项燕完全信任你我,唯有用此物才能骗开巨阳城的城门啊。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巨阳城,韩某以为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桓齮听了韩非的言语,又仔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也罢,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之法方可制敌,韩司过此举虽说是兵行险招,然则却不失为破敌妙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妥善保密。”
“大将军大可放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况且此事经由韩某亲自去办,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骗的开巨阳城的城门,取回虎符不过是易如反掌,届时诸将领只会拍手赞的大将军的智谋,无人会去理会动用虎符一事。”韩非自然知道桓齮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于是便细心解说道,以便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帅便交由韩司过你去办妥了,”桓齮一边说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兵匣中取出虎符,慎之又慎地递给韩非,待韩非伸手过来接托之时,又紧紧抓住韩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韩司过切记要小心行事啊,不然一旦出了差错你我人头不保啊。”
“将军且宽心,韩某绝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这样的玩笑的。”
“好,那韩司过尽快安排,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诺,韩某即刻便回营,亲手草拟那诈降书,星夜飞鸽传书前往巨阳,呈报于那项燕。”
韩非说罢,便小心托着虎符匆匆回营了,出营之时,还不忘四下里张望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方才放心回营。可他哪里知道,方才就在他与桓齮私下里商议诈降之时,营帐之外早已有个黑影在鬼鬼祟祟附耳倾听了许久,他与桓齮静心策划的布局,此刻却已被他人探听的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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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中下下下下下
众人一听杜三娘的话,顿时都有些惊疑,纷纷面面相觑,因为按照他们所知的江湖传闻,墨家钜子腹是一位运筹帷幄、武功盖世、仙风道骨的神人,可如今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年少之辈,竟然就是那墨家钜子腹的传人。尽管杜三娘极力抬举了荆轲,然则众人却一时之间并未做出一呼百应的举动。
此时,高渐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于是便手指一闪,手中的十弦琴便闪了开去,只听一声急促的音符直奔那桌上的酒壶,随即他回手一转,那酒壶便飞身到了自己的手中,于是,他便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荆兄弟须能饮了我壶中之酒,一敬众人方能领这钜子之称。”
众人得见高渐离有意要为难荆轲,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高大侠乃当今独一无二的神指琴侠,其奏出的九霄幻音无人能解,这位小兄弟若是能饮的了高大侠手中的酒,那我等便心服口服。”
荆轲一听,随即便微笑道:“高兄的九霄幻音我荆轲自然是不及,但是要我敬众位前辈一杯,我荆轲自然是义不容辞。”说罢,朝那高渐离行了个礼数,便伸手去取那酒壶。
这高渐离本就有意要试一试这荆轲的斤两,哪里能这么容易让其得逞,于是,便随手一个宫音便弹了出去,直将那酒壶弹飞了出去。荆轲手疾眼快,随即便一招践墨随敌,一个闪步便将那酒壶给扶住。
高渐离哪里肯就此罢休,随手翻转琴腹,拨弄其十弦琴“舌穴”、“音池”两个暗槽,便见两道气劲直逼荆轲而去,荆轲见势不妙,便只好回手一转,暂时松开了那酒壶,那酒壶失去了外力,便顺势而落,直向那地面落去。荆轲随即脚步一闪,一招引绳削墨,用那脚尖将那酒壶稳稳接住。高渐离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要让荆轲难以得逞,即便一招打碎那酒壶也在所不惜,于是连着手中的五指齐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共振,直将那荆轲团团围住,那九霄幻音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只一阵共振,便将那酒壶震了个粉碎。
高渐离见酒壶已然震了个粉碎,尽管手段有些下作,但却已胜券在握,随即便慢笑道:“荆兄弟,你这壶酒怕是敬不了众位豪杰了。”
众人见那酒壶的碎片已然散落一地,随即也跟着高渐离没好声的大笑起来。而那荆轲呢,面对散落一地的碎片,稍微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口中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的酒具就如此焚碎了,不过还好还好,这九重酿的美酒尚未浪费。”
高渐离见荆轲突然出了此言,不由得满腹惊疑,连连反问道:“荆兄弟此话何意?”
荆轲却也不作答,只对着众位侠士抱拳行了个敬酒之礼,口中只吐了一个字“请”,言罢便仰头张口,但见那空中却有一道酒柱从天而降,直入那荆轲口中。荆轲一气呵成,一口气将那从天而降的酒柱一饮而尽,随即便借着那酒兴长哈了口气,又举起袖腕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酒滴,大呼一声:“好酒!”
此时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幕惊喜惊了个目瞪口呆,那荆轲竟然在无任何酒具的情况下一口饮下了这壶中之酒。原来方才在那酒壶被震碎的一刹那,那荆轲便使出内力将那壶中之酒旋流而起,直聚在了自己头顶之上,只待时机一到,便释放了那股凝聚的内力,那酒柱便顺势而下,直落入荆轲的口中。
荆轲饮完美酒之后,便对那高渐离说道:“多谢高兄赐小弟一个如此痛快的饮酒之法。”此时的高渐离自然也被荆轲这出其不意的手法惊的无言已出,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抱拳致歉道:“荆兄弟技高一筹,高渐离甘拜下风,自即日起,高某但愿受荆兄弟之令,再无为难之言。”
“诶,高兄弟言重了,大家同为锄强扶弱的江湖义士,又何来受令之说?”荆轲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一把扶住高渐离连连谦让道。
“荆兄弟技高而不外漏,受宠而不骄纵,不愧为墨家钜子腹的接任人,高某人在此心悦诚服,我想众位兄弟已亲眼目睹荆兄弟的为人品性和才能,想必此刻众位的心境已然也与我高某人如出一辙。”
众人一听高渐离这般话语,纷纷跟着一起附声而道:“墨家钜子轲大道无上,我等心悦诚服,愿就此以入墨门,随时听从钜子号令。”
“众位兄弟的心思荆轲在此拜谢了,墨家能得到诸位的认可,荆轲自然感激不尽,然则荆轲本是临危受难于家师钜子腹,钜子之位也是暂代我师兄天乾之职,难以就此臆下决断,再则墨门入门门规颇为严格,须历经考验方可入门,众位如不嫌弃,荆轲愿收诸位为墨门代门生,待我大师兄天乾决断之后再一并入我墨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高某素知墨门门规向来森严,荆兄弟有这番顾虑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高某方才已言语既出,愿受荆兄弟之令,所以一切但由荆兄弟定夺便是。”
“一切但凭荆兄弟定夺,我等只管奉令行事。”众人也跟这高渐离一并拜让起来。
“多谢众位兄弟看得起荆轲,那即日起,荆轲便与众兄弟以兄弟相称,同为墨家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以谋生计。”
此时,身在一旁的地坤酒已醒了一大半,却听荆轲如此说道,急忙拉着荆轲道:“钜子师弟,这不太符合墨家的规矩啊,墨门中人见钜子向来都须行觐见之礼,何以如今以兄弟相称,这岂不是乱了身份?”
“诶,地坤师兄,众位兄弟如今并未真正入门,我也只是个代钜子,诸多繁琐的礼节只会让我与众兄弟显得生分,所以都一并免去吧。”
“这…”地坤虽然心知这大不符合墨家规矩,然则也只得随了荆轲的意思,停顿半晌之后,只得无奈道:“也罢,一切但听钜子师弟之意行事吧。”
高渐离等人打探的消息一点不假,此时的秦国大军在主帅桓齮、副帅王翦父子、监军韩非等人的率领下,一路东进,不下数日,便已抵达逼近楚国边境之城巨阳。不过令桓齮等人极为头疼的是,巨阳城城坚壁固,城下便是淮水天堑,要想攻城,必先渡水,秦军本就不习水性,再加上此时已是舟车劳顿,所以一时之间只好隔江观望。而此时,楚国早就派了领兵娴熟的项燕为将,固守巨阳,项燕乃楚国名将,曾三天三夜不息大败秦将李信,破敌二十余万人,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此时秦军锐气正盛,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小心应敌。
“桓大将军,你如此缩头畏尾已经三日,再不攻下巨阳,只怕士气要受大损,我看不如你于本将十万精兵,本将不日便可拿下巨阳城。”此时的王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急躁的性情,便开始向桓齮请军拔城了。
“王将军稍安勿躁,此番敌将乃楚国名将项燕,再则巨阳城亦有淮水为堑,要想攻克此城,恐非易事,且待我等商量出破敌之策,方能挥军拔城。”而韩非早就知道王翦会有匆匆攻城的念头,于是立即在一旁制止道。
“韩司过说的有理,我大秦军队在蓝田大营精心训练了三年,今日出关首战,必然要战则必胜,否则便会挫了将士们的士气,所以此战必须谨慎为上。”桓齮本就与王翦不和,此番韩非出手相阻,他自然与之一气相投。
“想我王翦率领的大秦军队,当年力破韩都新郑,只身擒了那韩王,后又挥军直破赵邯郸,诛了李牧,拿了赵迁,如今区区一个楚国,又岂在话下?韩司过如此言语,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翦自然是不服桓齮和韩非,于是立刻反驳道。
“王将军的神勇自然是天下皆知,当年三十万秦军攻克区区一个墨客山庄,便折损了大半精锐,弄的大王大怒,怒罢王大将军的大将军之职,以至于王将军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这全然是将军冒进之祸,难道将军至今还不长点记性?”桓齮此刻自然也是针锋相对,句句话里有话,直冲王翦的要害而去。
“桓齮,你…”王翦被那桓齮点中要害,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此时韩非从旁而道,“请注意下军中之礼,桓大将军乃领军主帅,你乃副帅,怎可直呼其名?此乃大不敬之罪,倘若要追究起来,怕是要军法从事矣。”
“韩非,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且退下!”此时的王翦更是显得有些暴跳如雷,直指韩非大怒道。
“王将军!”桓齮见王翦如此嚣张跋扈,便也大声喝道,“本帅本着同僚之礼尊你一声将军,你可知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你王翦当年独掌大权之时了,且不要过于嚣张,免得本帅迫不得已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桓齮这一厉声喝道果然显出几分成效来,王翦终究还是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已成虎落平原之势,要想跟桓齮叫板,最终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于是只得愤愤地“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诸位将军,目前以敌我双方的局势来看,强取乃下下之策,不知诸位将军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桓齮见王翦不再发话,便试着问起众人来。
秦国的将军之中,有一大半是跟着王翦东征西讨过来的,自然与那王翦有着几分交情,此时即便桓齮如此发话,众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既如此,那今日诸位将军先且退下,容桓某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再召诸位详议。”桓齮见无人献策,便只好遣散众人,另想他法。
只待半夜时分,桓齮的大营跟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营帐之中便闪烁起几许微弱的烛光来,那忽闪忽灭的烛光逐渐将两道人影透射到了帐幕之上,那两道正襟危坐之影,却正是桓齮和韩非。他二人夜半秘密商议军情,必然是为了躲过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今日我等与那王翦多番不和,诸位将军必然看在了眼里。”
“是啊,众将官多半是王翦的亲信,如此只怕是要乱了军心啊,韩司过,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不必烦恼,此番营帐之中的争端,乃我故意挑起,要的便是这公开的不和。”
“哦?韩司过此话何解?”显然,桓齮并未猜透韩非的心思。
“此番巨阳城有淮水天堑,城中又守卫森严,守城之人又是楚国勇猛过人的名将项燕,若是要正面冲突,只怕我们吃亏在先,所以唯有智取方能成功。”韩非一步一句不紧不慢道。
“嗯,能够智取必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这如何智取,还望司过细细道来。”
“今日将军您与王翦公开闹翻,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座的诸位已都看在了眼里,相信不久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那项燕的耳朵里。项燕其人,虽勇猛过人,然则却缺乏智谋和眼力,容易轻信谣言,只要我以你二人不和为由,借机向那项燕假诈降,他必然信以为真,届时再布下埋伏,便可将其一网打尽,破取巨阳城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桓齮显然对于此法尚且保留怀疑,于是便又担心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多年的老将,此番仅仅因为与王翦不和便要降了楚国,怎能令人信服?”
“大将军担忧的是,不过大将军不要忘了,当年秦赵之战中,大将军于武城破敌三十万,斩杀赵军统帅扈辄,而后才能一路破敌,直拔赵都邯郸,如此巨大的功劳,却被那王翦一纸捷报,将大将军您的功劳抹的干干净净,却全然将首功据为己有,此乃其一;其二,此番东进伐楚,大王虽然委将军您为大将军,但是又委任王翦为副帅,而且所差遣的将领大部分是王翦昔日的手下,如此显然是要架空大将军的兵权。此两点,乃阵前领军将军的大忌,所以韩某以为足以让那项燕信了一半。”
“嗯,韩司过果然智慧过人的谋士,此两点确实足以说动那项燕动心,然则司过却说还只有一半,且问司过,那另一半作何取?”
“这另一半嘛,还需借用将军贴身之物一用,方可令项燕全然信服。”
“韩司过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将的贴身之物,本将自然愿意一并奉上,以破巨阳。”桓齮得那韩非如此一说,自然信心满满,随即便随口应承道。
“将军既然如此说道,那韩某就直言了,此物便是将军用来号令三军的秦军虎符。”
可待那韩非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之时,着实将桓齮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韩非会如此大胆,竟然向其索要如此举足轻重之物,于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胆韩非,休得胡言!”
“嘘…”韩非立刻捂住桓齮的嘴,急忙轻声而道,“大将军莫要激动,若是吵醒了他人此事便功亏一篑了。”
桓齮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于是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质问起韩非道:“韩司过可知虎符何等重要,岂可随意借做他用?”
“大将军息怒,韩非岂会不明白虎符的重要性,然则大敌当前,若是要令那项燕完全信任你我,唯有用此物才能骗开巨阳城的城门啊。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巨阳城,韩某以为这个险还是值得一冒的,还望大将军三思。”
桓齮听了韩非的言语,又仔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也罢,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之法方可制敌,韩司过此举虽说是兵行险招,然则却不失为破敌妙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妥善保密。”
“大将军大可放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况且此事经由韩某亲自去办,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骗的开巨阳城的城门,取回虎符不过是易如反掌,届时诸将领只会拍手赞的大将军的智谋,无人会去理会动用虎符一事。”韩非自然知道桓齮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于是便细心解说道,以便打消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帅便交由韩司过你去办妥了,”桓齮一边说罢,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兵匣中取出虎符,慎之又慎地递给韩非,待韩非伸手过来接托之时,又紧紧抓住韩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韩司过切记要小心行事啊,不然一旦出了差错你我人头不保啊。”
“将军且宽心,韩某绝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这样的玩笑的。”
“好,那韩司过尽快安排,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诺,韩某即刻便回营,亲手草拟那诈降书,星夜飞鸽传书前往巨阳,呈报于那项燕。”
韩非说罢,便小心托着虎符匆匆回营了,出营之时,还不忘四下里张望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方才放心回营。可他哪里知道,方才就在他与桓齮私下里商议诈降之时,营帐之外早已有个黑影在鬼鬼祟祟附耳倾听了许久,他与桓齮静心策划的布局,此刻却已被他人探听的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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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由子受间反桓齮 钜子皞使诈现范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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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皞忽然转了脸面,说的些如此奉承的话来,确实也实属罕见,就连范疆也为之大惊,不过方才范睢的话确实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谋下的过桥梯,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断送呢?克月吉独闹
岗远孤孤学“说吧,钜子前来所为何事,只看老夫能不能帮上钜子的忙了。”那范睢果然是个倔强古怪的糟老头,太皞这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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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范睢太皞献艺 真假桓齮潘党伏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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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自东进策略实施以来,已经连续并吞了韩、赵两国,嬴政的野心也逐渐膨胀起来,当然伴随着野心的膨胀,日益骄纵的性格也因此油然而生。对于他这样的军事大国,早朝上朝的仪仗和礼制自然不能少于其他诸国,所以这秦国的朝会却要比一般的诸侯国来的更加恢宏巨制。岗帆不太科
最我后孤封秦国朝会原有大朝和常朝之分,大朝一般只在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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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范睢太皞献艺 真假桓齮潘党伏诛 中
几位统领快速将重黎捆绑的不能动弹之后,便要拉出去开始施刑,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收到太皞的呵斥。可就在他几人企图拉扯重黎之时,却发现重黎脚下使足了内劲,稳如泰山一般,而口中则吐出了两个清脆的字:“且慢!”
重黎这声坚定而有力的声响一下子怔住了他周围的几个统领,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却不知重黎此番半道反悔是何用意。
“怎么了?四妹,嫌师兄对你用刑过重了?”太皞听了重黎的喊话之后,面露十分为难之色道,“钜子之令,乃墨门最高圣令,而你身为相夫氏四凰主,居然屡次未能得手,若不明正典刑,身为钜子何以服众?如今对你施用墨刑,师兄我已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有何异议?”
重黎丝毫不理会太皞的言语,依然面无表情,正声言辞道:“师兄宽量之恩,重黎自然十分清楚,也不敢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昨晚归来之际,无意之间从崖下拾得锦帛图谱一份,上有师兄的钜子令鉴,重黎不敢私自携有,特来交给师兄处置。”
“哦?图谱现在何处,快呈于我看。”太皞一听那重黎居然捡了张图谱,顿时心中大喜,急忙要重黎将图谱交出。
“师兄将重黎捆了个如此严实,重黎又怎献图?”重黎见太皞心中迫切,故意卖起了关子来。
太皞一听重黎的话语,再看她浑身已被牛皮绳索缚住,立刻朝那几位统领大吼道:“混账!谁让你们私自囚困四凰主的,还不快快松绑!”
“是…是…是。”几位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唯唯诺诺,将重黎的绳索解了开来。
重黎解脱了身上的绑缚之后,却也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那锦帛图谱,递给了太皞,太皞一见此图谱,急忙一把抓了过去,仔细翻看那其中的每一张,一边看着一边独自喜笑颜开了开来,越翻到最后越是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正是它!”
“此图谱到底是何物,师兄得了它竟如此高兴?”重黎见太皞有点喜形于色,故意从旁旁敲侧击地问道。
“哦,此物是我深幽墨居的地形图,是师父当年所留,乃我墨家相夫氏之要物,如今被内贼所窃,差点遗失,幸得师妹无意之间将其寻回,这必定是师父在天有灵,庇佑我深幽墨居。”太皞突然听得重黎从旁问话,方知自己刚才有所失态,立刻随口编了个谎话,企图将此事瞒混过去。
“哦?是么?”重黎看着太皞那游离的眼色,心中自然是不愿相信,她随即又低头再看了一眼太皞手中的图谱,不禁微微一笑,而后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师妹,你虽屡屡不能成钜子之令,然则你却献图有功,师兄我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今日算你将功补过,墨刑一事便暂且免了,不过日后你若再徒劳无功,那师兄我即便想帮,也帮不了你了。”
“谢师兄法外开恩,重黎定当铭感于心,以报师兄同门情谊。”重黎的言辞虽是感激之辞,然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言语之间就像是下属在奏报一般平淡。
《八龙神策》失而复得,太皞已是心满意足,如今这般言辞无非是走个过场,卖个人情给重黎罢了,他全然不在意重黎此时神情已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变化,他更加不会知道,重黎那个似懂非懂的“原来如此”,包涵的却是另外一个深意。
待大厅之上的众人散去之后,太皞急不可待地打开《八龙神策》,仔细查看这每一张图谱的边边角角,生怕他的掌中魁宝有任何的闪失。可就在他如数家珍之时,忽然又有墨家弟子上来奏报:“禀钜子,门外有一长袍竖观的老者要见您。”
而此时的钜子皞得了《八龙神策》,便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经过三年多的修炼,功力已是融合到了第六重,眼看着七章图谱皆要慢慢被他所掌握,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成败的关键之期,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深幽墨居的门派要务他也很少过问,连跟秦相李斯的往来也少了许多。所以对于那墨家弟子的奏报,他丝毫没听进去一个字,便挥手打发道:“就说本钜子今日暂不会客,命他改日造访。”
“弟子已经回拒了此老者,但是…”面对太皞的随意打发,那弟子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但是什么但是,难道还有谁能比钜子的圣令更高吗?!跟他说不见!”太皞本来想闲定下来潜心研究《八龙神策》第七重,可那座下弟子却是这般唠叨,着实烦心,便大怒了起来。
“墨家果然门深似海,连本相都快进不了这深幽墨居的大门了。”太皞的怒气刚刚发作,便听得门外一人推门而入,口中大声喊嚷,似乎极富讥讽之意。
太皞一听那人的口气竟是十分耳熟,再仔细朝门口看去,却见那人绢袍锦带,流观玉笄,显然是朝廷中人,而颔下长须飘然,虽花白夹杂,却显得十分整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丞相李斯本人。
要说别人太皞随意打发也就罢了,这李斯可不是三教九流之徒,而是当今秦国的中流砥柱,太皞虽仗着墨家名望目空一切,但若是怠慢了李斯,只怕他的勃勃野心也难以实现。于是立刻转换了嘴脸,直向李斯道:“原来是丞相到访,失敬失敬。”
“墨家先生不必客气,以先生今时今日的地位,莫不是连我李斯也不放在眼里了吧?”李斯方才受了怠慢,此刻自然要奚落太皞一番。
“丞相这是哪里话,丞相乃秦国大梁,岂是我这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所能匹及?”太皞见李斯有意奚落自己,便也立刻好声好气地抬举起李斯来。
“呵呵,如此便最好,”李斯见太皞的态度还算恭敬,便也只让他就此顺过去了,因为他此行另有其他目的,所以便继续慢声问道,“不知本相上次交代先生的事情,先生办的怎么样了?”
李斯此问自然一则指的是铲除韩非余党之事,二则是指给予太皞的锦囊计划,此两件事太皞第一件事委派了重黎去做,虽然尚有韩非的遗子和樊於期流亡在外,其他人也算清理的干净,所以此事马马虎虎交差亦可;而第二件事则是吩咐了玄冥去做,可是奇怪的是,玄冥自上次离开深幽墨居之后,如今已是几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杳无音讯,所以面对李斯的这个问话,太皞显得颇有些为难。
“丞相吩咐之事,太皞自当竭尽全力而为之,如今韩氏余党已被铲除,丞相大可放心,而丞相交代的锦囊之计,我已吩咐师弟玄冥去办,玄冥做事一向稳重,相信不日便会有佳音。”太皞虽知自己此两件事自己并未办好,但他不得不用如此说辞来安抚李斯的戒心,可他殊不知自己的这点心思已全然暴露在了李斯的眼皮底下。
“有先生这句话,那本相自然放心多了,只是本相今日此来,则是要提醒先生一件事。”李斯素知太皞野心勃勃,虽表面恭维,实则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他表面上故作镇定,而实则是要好好提醒太皞一番。
“丞相金玉良言,太皞洗耳恭听。”太皞一同李斯有“提醒”二字,即刻抱拳俯首道。
“燕薊的弈剑大会由燕相鞠武领头开启,如今各路群雄都已会盟燕薊,而且已经推选出盟主,不日便要组织势力反抗我大秦东进的步伐,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此乃一些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当今之世,只要我墨家站在丞相您这边,这群虾兵蟹将不过是扑腾些水花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太皞显然对李斯听起来十分严重的情势毫不在意,边说着便摇了摇头。
“哦?是么?难不成这天下只有你这墨家相夫氏一家能兴风作浪吗?本相怎么听说此次会盟的弈剑盟盟主也是墨家之人?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墨家已全然在你的掌控之中,难不成这个盟主也是你私自安排的手下?”李斯十分不满意太皞的这般妄自为大的神情,于是便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决意要好好挫一挫太皞的锐气。
“什么?”太皞一听这反秦的盟主竟是墨门中人,心中不禁咯噔一怔,他确实没有料到如今这世上除了他掌控的深幽墨居,居然还有另外的墨门,但为了稳住李斯,他随即又解释道,“这定是那墨家相里氏的余孽所为,丞相但请放心,太皞即刻便派人去将这般乱臣贼子剿灭干净,绝不会让这群余孽阻挠大秦东进的步伐。”
“如果能剿灭这群匪贼,那自然是最好,”李斯微微仰首捋须,而目光则斜视太皞,口中继续有意无意道,“希望先生早作打算,尽快能给本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丞相放心,此次我定当安排妥当,绝不会有失丞相所望。”太皞自然听得出李斯那番有意无意的言语其中暗藏的深意,所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反应十分迅速地向李斯打了保票。因为此刻,不仅仅是他在武功精进上有突破的时候,也是他墨家相夫氏打出名头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这种心情便如同即将跳出井底的青蛙见到了那一圈天空之外的世界一般。
为了能尽快跳出墨客山庄这口早已不能满足自己**的深井,待李斯刚刚打道回府,他便开始着手安排了人手去完成李斯这次对自己的警示。对于继续铲除韩氏余孽之事,他依然决定交由重黎去办,因为这个挑子既然是她落下来的,那么自然还是得由她负起。只是对于重黎,这个极为阴冷恐怖的冷面刺客,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而她的阴冷恐怖也正是因为她自小孤僻的性格所造成,所以她的身上却又是存在着对所有人的冷漠,即便是对于他这个二师兄而是如此。正是因为太皞顾忌到了重黎的这个性格,所以这一次,他会用另外一种方法来验证之前自己对她的怀疑。
至于李斯对他提到的燕薊弈剑大会冒出的新人物,目前他倒还不是很担忧,因为他确信墨家相里氏的精英已经在三年前的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死的死,伤的伤,墨家钜子腹早已深埋潭底,墨家八子除了天乾之外,必然也都是凶多吉少,即便有幸存之人,无论从谋略还是武功上来讲,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正因为对方也声称乃墨门中人,这多多少少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哪位师兄弟,时至今日还在打着墨家相里氏所信奉的“兼爱非攻”,跟如今具有几十万虎狼之师的强秦,作最后一丝的挣扎。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一想到这里,便暗自发笑,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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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荆轲能在燕薊再次碰上当日随手救起的落魄公子,这确实也算得上是十分凑巧,不过更让他这个聪明人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是燕王喜的公子太子丹。二人燕王殿相聚,本已是十分不易,可偏偏那个愚昧无道的燕王喜对荆轲的走眼,又让他二人对于当今之世的情势有了一致的看法。单从五国合纵之事的论断上来说,荆轲似乎要感谢师叔田光平日里对他的谆谆教诲,可他如今却还偏偏为此事暗自伤神,此时的他,深感与太子丹的这一段不解的渊源,让他着实有些犯难。
“荆兄弟为何愁眉不展,莫不是那燕王喜又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了?”高渐离一看自燕国宫闱回来得荆轲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便忍不住上前问起他来。
“那燕王喜本是个庸碌之人,在意的酒色樽杯,倒不会想与我这江湖浪人纠缠不清,”荆轲见到高渐离忽然迎身而问,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全然否定了高渐离的猜测,而后便一脸愁容道,“只怪我一时逞强,随了师叔的言语胡诌一番,反倒正中某人下怀,如今只怕是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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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范睢太皞献艺 真假桓齮潘党伏诛 中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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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范睢太皞献艺 真假桓齮潘党伏诛 中下下
其实对于荆轲来说,不管这位老故人是谁,都将会引燃他这颗沉寂了三年的心。在这与世隔绝的三年里,他整天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勤加修行、早日复仇这几个字,如今能遇到杜三娘,他已是喜出望外,再加上这杜三娘再三强调这位老故人,便激起了他每根神经的迫切感,所以他夺门而去的迫切之情便可想而知了。
来到这三厓居的后山,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红枫之叶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荆轲显得有些茫然。他飞步而走,秋风划过他的耳腮却浑然不觉,他一边飞走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山上的每一处地方,生怕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而错过了与那故人相逢的机会。就这样徒步飞走了几里之后,突然在那山坳之中泛现出一道道绿光,直闪过了他的眼帘,荆轲随即便意识到,这可能便是杜三娘口中所说的碧水涟波潭了,于是,便一个箭步直奔那碧水涟波潭而去。
碧水涟波潭果然是全体通碧连山,仿佛便是这五彩斑斓的山峭之间的一道翡翠碧玉,这艳丽的阳光照耀下的涟漪,泛起一道道金光,直把这整个山坳点缀的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荆轲看着这漫山漫水的美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去仔细欣赏,直把目光扫视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企图寻找着老故人的丝丝踪迹。
可是当他上上下下、全全然然查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未发现丝毫的人影的时候,一股子失落之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难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那位老故人已悄然归去?抑或此处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一个个不自信不肯定的疑问一下子全涌上了荆轲的心头,自打他踏入江湖以来,他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和疑虑,可他却全然寻找不到一个他所期盼得到的答案。
追寻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荆轲依然一无所获,此时他不由得一阵茫然与惋惜。他本以为无功而返亦只好作罢,可正当他回首的那一刹那,顿时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一身绿萝裙摆,一头绛紫轻纱,无一不衬托出此人的秀外慧中,机智聪慧。荆轲当然识得这位故人是谁,可他满腹言语却难以言说一言尽出,是惊讶是欣喜,是激动是紧张,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感觉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最为贴切。于是他便能默默地注视着她,呆呆若棒杵一般。
而与之相对的她,却也不发一言,只用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荆轲,亦似有千言万语,但却只能目光传递。
许久之后,荆轲终于开始有点回过神志来了,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的难以启齿:“公输…姑娘。”确实,如今的他,对于眼前的公输蓉,实在是不知作何称谓。
“荆…公子。”公输蓉见荆轲的称谓难免有些陌生感,于是便也只好以礼数之称回礼道。
“想不到居然是…你,我还以为是…。”荆轲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话题来应对眼前的公输蓉,便说半句支支吾吾半句。
“荆公子会以为是你师父?抑或师兄?还是另有他人?难不成荆公子如此机智细致之人,亦看不出此处的布置与机关塚地相仿吗?”公输蓉连着几个反问之辞,着实让荆轲措手不及,确实,按照荆轲这般有着极为深邃的洞察力之人,凭着方才杜三娘言语之中的透露和眼前碧水涟波潭的布置,早就应该猜到这位所谓的老故人便是公输蓉无疑,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公输姑娘言重了,荆轲一拙生晚辈,哪里有姑娘所说的那般神奇,只不过是受了师父师兄弟们的过于抬举罢了。”
“呵呵,想不到当年放浪不羁、口无遮拦的荆无涯,如今做上墨家钜子之位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会如此用这般文邹邹的谦恭之语了。”
“哪里哪里,公输姑娘又笑话在下了,我这江湖无赖痞子,哪里能担得起墨家钜子如此大任,只不过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荆轲见公输蓉倒显得自然许多,自己也便开始轻松起来,随即想起来此番入燕薊之重任,随即便与公输蓉道,“我看此地并非言谈之处,况且三娘和我师兄地坤已在三厓居久候多时,公输姑娘不妨与我一起移步三厓居,再则从长计议,不知意下如何?”
“既然钜子轲已令下至此,公输蓉又岂敢不从?”公输蓉一边说着,一边朝荆轲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荆轲虽然自是不敢以钜子之位自居,可又哪里奈何得了公输蓉的调皮,于是便也只好无奈的一笑而之,便随她一起回三厓居去了。
他二人且回到三厓居之内,便见杜三娘等人却已经是喝酒欢闹得不可开交了,这三娘本就是豪爽女侠,再加上这地坤、高渐离等人亦是江湖豪杰,英雄识英雄,相聚到了一起自然是干材烈火,举杯就来了。
“三娘好酒量,这碗算我地坤回敬三娘您的。”那地坤说罢,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一碗九重酿咕噜一口一饮而尽。
“好!好!好!”众人见地坤如此豪爽,便一同开始连声叫好地起哄起来。
那高渐离本也是好酒之人,见地坤饮酒如此爽快,便也再次举起酒碗,对着地坤而道:“地坤大哥海量,果然是同道中人,高某人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也敬地坤大哥一碗!”说罢,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随手便将碗中之酒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亦不忘翻手将空碗呈于地坤及众人查看。
众人待见高渐离手中的空碗,便又连连大声叫好,随即便一起朝地坤大喊道:“地坤大哥海量!地坤大哥海量!”
这九重酿虽然并不刚烈,口感倒是极佳,然则却是后劲十足,这地坤一连喝着喝着喝上了头,连着已经喝了八大碗,如今已感到双颊开始渐渐发热,头皮也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此刻却又架不住众人的起哄,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端起了酒碗,却见那碗中之酒泛起了晕圈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架不住了,惺忪之间却不由得开始闭上了双眼,准备饮下这最后一碗。
可是当他仰头正欲牛饮之时,却发现却无半滴酒落入自己的口中,睁眼一瞧,却见自己已经是双手空空,酒碗早就不翼而飞。于是立刻环顾四周,却见眼前一人正端着自己的酒碗,并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此时众人却也被那突入其来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便纷纷面面相觑。
那人一口将碗中之酒喝完之后,随手擦了擦嘴,对着众人道:“果然是上等的好酒啊,高兄弟看来是并未欺骗于我啊。
”
地坤见得那来人真容之后,顿时半晌的酒劲也褪去了一大半,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随即便支支吾吾地吐露出几个字来:“钜…子师…弟。”
那来人自然是荆轲无疑,杜三娘见荆轲已返,脸上稍许一些惊讶,而后便随口说道:“原来是荆兄弟回来了。”
荆轲见了杜三娘,便也开口笑道:“三娘这九重酿自是酿的不错,不过我地坤师兄秉性敦厚,不好意思推却他人好意,方才我见他已是九分醉意,于是便替他代劳了。”
“哦,哈哈哈,荆兄弟果然是仗义之人啊,来,高某人陪荆兄弟再饮一碗。”此时,一旁的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顺势岔了开来。
荆轲对着高渐离笑了笑,缓缓端起酒桌上的酒碗,刚想豪饮,忽然那酒碗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只见荆轲一本正经地对高渐离道:“高兄弟,你说这三厓居的酒佳却是不假,不过这步步为营的诱敌深入之计你却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啊,在我饮下这杯酒之前,可否告知兄弟何时得知我真实身份而将我引至此地的?”
“这…荆兄弟此话何解?”高渐离并未料到那荆轲忽然翻起之前的旧账来,顿时陪着笑脸故意装作一脸无辜道。
“你在那酒舍之内故意抚琴,还装作无钱垫付那酒家的酒钱,可是你手上的那匹十弦碧玉琴却是珍稀之物,而且方才明明腰间鼓囊,却并非囊中羞涩之人,所以我料想你必然是想引我至此地啊。”
“这…”高渐离见自己的抛砖引玉之计已被识破,顿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诶,荆兄弟莫要见外,此乃三娘我的主意,之前我早已得到江湖豪杰的密报,说荆兄弟不日便会来燕薊参加弈剑大会,只是不知何时会到,便差高兄弟在附近设了局,日夜守候,只待一携带刻有七星宝剑之人一到,便想方设法引见至此,好与众位故人相逢。我又知荆兄弟平生嗜酒如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此时,杜三娘却在一旁作起一番解释为那高渐离打起了掩护来。
“三娘此番倒是煞费苦心,安排的周到啊,一步一动将我引至此地,此番还故意将我师兄灌醉,三娘既然知道我此番是为弈剑大会的要事而来,如此岂不是要耽误了我师兄弟的大事?”
“荆兄弟,这是哪里的话,三娘我这也是一番盛意拳拳,哪里是想误了荆兄弟的大事呢?”杜三娘随即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必在此多加解释了,三娘和高大侠的心意我公输蓉心领了,”此时,身在一旁的公输蓉已然知晓了杜三娘等人此举的深意,于是便打断了众人的言语,对那荆轲说道:“荆公子,三娘此番苦心必然也是为了我,将你师兄灌醉便是想多加挽留你师兄弟二人在此小憩一宿,还望荆公子莫要见怪。”
“蓉妹子,此事与你无关,全然是我杜三娘的主意,妹子你三年以来想方设法多番聚集墨家后遗,并在此地设下三厓居,其中心思大姐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怕我这荆兄弟不解风情,所以大姐我今日便替你挑头了。”杜三娘这人向来说话喜欢直言爽快,丝毫不懂的拐弯抹角,于是便直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杜三娘此话一出,荆轲顿时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也慌了些手脚。其实荆轲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公输蓉对自己的点滴之情,只是他此刻身负墨家大任和师父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为这儿女私情多加分心?再说,事情未完结之情,自己便是生死未卜之人,岂又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于是,便也只能故作深沉,佯装不知罢了。
“三娘你又胡言乱语了,荆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岂能拘于这些小节,今日墨家众人得以相聚于此,还需从长计议这弈剑大会之事,高大侠,您说是不是?”公输蓉见杜三娘冷不丁搅了个底朝天,弄的荆轲甚为尴尬,便立刻借着高渐离岔开了话题。
“对对对,昨日我亦听闻秦国已出动大军前往楚国边境巨阳,领军之人便是秦国大将桓齮,又有王翦父子作为副将,还有韩非韩司过作为监军,看来楚国此番是凶多吉少啊。”高渐离随即便接了个顺口,只三言两语便把此次秦楚之战概括了个周全。
“哦,想不到大家消息如此灵通,秦国大军尚未到巨阳,尔等便已知晓周全了。不过依荆轲看这楚国未必处于劣势,秦国虽然来势汹汹,然则桓齮与王翦父子向来不和,即便有韩非监军,恐怕也难以顾全首尾,倘若楚国有意挑起主帅与副帅之间的不和,这盘棋的输赢就难说了。”荆轲也顺势转了话题,直把自己的看法抖落了出来。
“嗯,荆兄弟果然足智多谋,此番克敌之计竟然被荆兄弟一语道破,真不愧为墨门钜子,反正这里的各路豪杰亦是仰慕墨门已久,既然墨门钜子在此,我看不如一切就听从荆兄弟号令了,大家以为如何?”杜三娘见荆轲一语中的,看待问题的眼光又如此偏僻入里,于是便当着众人抬了几句荆轲,其意下便是要推荆轲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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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九夷司马荐兵祖 布奇阵蒙骜困六军 中上
“天乾自然相信樊将军府上的人都是忠心于将军的,只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有些事情并非将军所能掌控的,所以还望将军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嗯,天乾大侠提醒的极是,但不知大侠所谓的有些事情是指的何事?”天乾一番合情合理的言语,终于让樊於期听了进去。
面对樊於期的疑问,天乾并不作答,只是抬首看了看天上被黑云遮盖的弯月,而后而道:“如今夜已入深,重言公子跟着我一路奔波,已是十分疲乏,不如先找个安生之处让公子好生休息一宿,待明日我再与将军从长计议。”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个事情了,”樊於期经天乾这番提点,立刻大感歉意,急忙道,“本将军这就安排人给大侠和我侄儿安排休憩之处,待明日详作谋划。”
“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哪里哪里…”
在一番相互客套声中,天乾与韩重言总算落得了安生之处,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番磨难却是刚刚的一个开始,一番更为凶险的暗流随后便要接踵而至。
“你说什么?王上可能要除掉本将?”翌日一早,天乾来不及多加休整,便已经开始将自己的推断分析给了樊於期,但是当樊於期听得天乾的言语之后,毫不相信道,“天乾大侠似乎多虑了,王上断不会对本将下如此毒手的。”
天乾知道,要使得樊於期相信嬴政会谋害自己,对于他这个以秦国开国功臣自居的人来说,必然是十分困难的,更何况一切还只是自己的推断,眼下还没有实足的证据。于是他不得不转了目标,重新劝说起樊於期来。
“樊将军,在下知道将军对于秦国的功劳至大,不过有句话叫做功高盖主必有患,恐怕嬴政已经都将军心有忌惮,再退一步讲,即便嬴政还是信任将军的,可是作为想独揽秦国朝纲大权的李斯,必定是想对将军除之而后快。倘若嬴政架不住李斯的谗言,恐怕将军便凶多吉少了。”
“呵呵,天乾大侠大可放心,即便他李斯想动我分毫,王上也断然不会应允,因为…”樊於期之前还十分淡定的解释道,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言之过多,于是立刻收住了言语。
他这个戛然而止的举动,当然没有逃得过天乾的眼睛,从樊於期这似乎很不寻常的举动中,天乾在暗自推断着背后的玄机。作为一国的君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眼前樊於期居然如此敢断定嬴政不会,或者说不敢加害于他,恐怕唯一的可能便是嬴政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上。
“樊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他人?”想到这里,天乾故意试探起樊於期来。
对于自己方才的失误,樊於期自知自己已然露馅,若是极力隐瞒必然会招致天乾的猜疑。从天乾冒死一路护送韩重言至此来看,这必然是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他似乎不该对其有所隐瞒什么,可他也知道,这个秘密确实太过重大了,甚至可以说关乎到整个秦王朝的命脉,如果稍有不慎,将极有可能引起秦国朝纲的轩然大波。
于是他面露难色,十分凝重地对天乾道:“此事兹事体大,实在不便对天乾大侠透露,还望大侠莫要见怪。”
“既然樊将军不方便说,那在下也不便多问,”天乾见樊於期始终不肯说出实情,也不再为难于他,只好先劝说樊於期道,“只是将军需早日作些打算,只怕李斯不会轻易放过将军。”
“嗯,天乾大侠且放心,对付李斯奸贼,本将自会有所谋划。”樊於期随即点头应允道。
可他们二人哪里知道,樊於期话音刚落之际,却有一个十分奸佞的尖笑声直从屋外一阵传来:“樊将军此刻才作谋划,是不是晚了些?”
听得屋外一阵不详之音传入,天乾不由得心中一震,心想这声音如此可怕,想必是追杀自己的刺客也一并跟了来了。他虽然早知道重黎会紧追不舍,但是他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他前脚刚到樊府,他们后脚便跟着也到了。不过有一点倒是令他颇为迷惑,因为听这来者的声音,并不是一路追他而来令他忧心忡忡的南凰重黎。
“你们是哪路人物?来我樊府何干?”未等天乾想明白,樊於期已是大声质问起屋外之人。
“哈哈哈,樊於期,你即便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有何意义?过了今日,你樊大将军便要销声匿迹了。”那来人听了樊於期的质问,只一声狂笑,随后便缓缓从屋外露出了身形,十分狂傲地走了进来。
“大哥,他既是将死之人,我看还是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吧,否则到了阎王爷那儿,怕是不好交代啊。”缓步进屋的那个领头之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便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从他的称呼前者来看,应当是前者的同伙。
“嗯,二弟说的有理,那在下便向樊大将军明示身份,”那来者听了身后之人的话语,更为得意道,“本尊号魂魄,其他几位是本尊的义弟,我等乃墨家钜子的七大贴身护法——七魂追命,奉命前来此处取了大将军您的项上人头。”
那魂魄十分傲慢地说着,而其他几人也纷纷傲笑着相继走了进来,将樊於期等人团团围住,看着已在笼中的猎物,他们此刻都有一种莫名的得意。
而他们都不知道,方才当魂魄说出“墨家钜子”之时,心中不禁一震,他料想定是相夫氏一族的统治者自封的称谓,但是钜子这个称呼在他心中只有他师父钜子腹才配得上,如今来的那些不伦不类之辈竟敢随口说出这样的称谓,便是等同于在侮辱他的师父,所以心中一阵怒火由然而升,于是他便再也隐忍不住,只缓缓走了上来,仔细一个个打量了那七个人,冷冷道:“墨家钜子的七大护法——七魂追命,名号起的不错,不过还不够贴切,依在下看变成七个孤魂野鬼就更适合这个名号了。”
“你!”那魂魄一听如此嘲讽冷淡的言语,顿时心中的那种得意消散的无影无踪,只一阵勃然大怒道,“黄口小儿,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么?看你一副俊朗模样,死了可别喊冤!”
“呵呵,那就不知道到时候是谁喊冤了。”一向稳重的天乾此刻言语也变得冷了起来,他边说着,手中的天罡凌云扇也缓缓地展了开来。
“你到底是何人,墨家八子与你有何干系?”当魂魄看到这把江湖上独一无二的羽扇的时候,忽然心中一震,他即便没有见过天乾,但是却听过这把羽扇的传闻,再加上对方如此的淡漠,丝毫不惧他七人,他不禁有些慎重起来。
“墨家八子嘛,都是在下的同门师兄弟而已。”天乾这番言语显然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同为墨门中人,魂魄当然知道墨家八子的厉害,更知道钜子腹手下大弟子天乾的威名,但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年的相里氏的门人,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樊於期的府邸之上,而且还是墨家八子之首天乾。这下子,他方才的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逊色了不少,反而变得更加小心起来,本来他想快刀斩乱麻的节奏一下子又变得缓慢而凝重起来。
“原来是墨家大弟子天乾在此,幸会了。”他边用漫不经心的言语说着,试图转移对手的注意力,而自己的拇指已然缓缓地沿着食指的指痕游离,也把手中的长剑逐渐地脱开了剑鞘,剑柄之后已然亮出了一股冰冷的杀气。但是他还在犹豫,因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败对手,可能稍有不慎,命丧黄泉的便是他们七人。其他几人见大哥魂魄只是报出了天乾的名号,却迟迟没有出手,心中也暗知对手的厉害,于是也便跟着只是做了准备,却丝毫不敢妄动。
这样旗鼓相当的局面静默了片刻之后,七魂追命的老七魂元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于是缓缓地朝魂魄移步而去,而后便向其附耳低语了一番。
却也奇怪,那魂魄一听魂元的几句暗语,顿时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原本的忌惮也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反而变得更加有底气了起来。他知道此刻已经不用再多加犹豫,此次出手他似乎已然知道了结果,于是他扬起手中的诏令,向着天乾等众人扬声而道:“叛贼樊於期,勾结乱党韩氏,通敌卖国,意图颠覆大秦社稷,着命李斯奉诏诛之,满门上下,一个不留!”而随着这最后四个字一同迸发的时候,手中的剑刃疾如闪电般地从他手中划过,直逼天乾和樊於期的命脉所在。
天乾虽然之前早就作了防备,但是之前与重黎的交手让他重伤了元气,难以凝神聚气施展功力,所以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希望能让他七人有所忌惮。因为同为墨门,所以他料定那七魂之首的魂魄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好寻了机会和樊於期突围出去,可如今那魂魄突然一转态度直接命众人奔他与樊於期等人的性命而来,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天乾此刻不敢以内力与他七人相拼,只得随身闪躲他七人的剑路。七魂追命各自相互依托,招招制敌,剑路之间不留丝毫空隙,尽管天乾的天罡正水术能化解对手的戾气,可是一连几十招下来,他招架的也颇感吃力。更要命的是,那七人不仅连续对他发起了杀招,也寻了空子对樊於期痛下杀手,尽管樊於期也算得上是习武带兵之人,多少有些武功在身,但是毕竟不敌他七人的联合围攻,所以天乾时不时还要顾及樊於期的安危,一时之间只觉得陷入困境,难以脱身。
那魂魄转手出剑,反手又挑回剑刃,一展一收之间,剑影便在期间留下了许多道。而其他六人便也是跟着一起出招,剑尖的利气贴着剑柄而过,形成一道剑刃残影,从天乾的身边贴身而过,剑气所到之处,丝毫不留任何生机。也天乾左躲右闪,虽然使出了天罡凌云扇的万般变化,也只是勉强躲过了他七人合力而为的致命之处,身上的布锦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被剑气划破了许多口子。
天乾自知在这样勉强下去,只要稍有差池,便早晚要命丧他七人利剑之下,于是心里盘算着必须立刻寻个机会反攻为守,让他七人出其不意,自乱阵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想到这里,他便突然放弃了闪躲,迎着他七人的剑气而上,直让那剑刃划过了自己的四肢躯体,只听得哗哗几声,顿时满身鲜血迸出,直把七魂等人惊了个目瞪口呆。而与此同时,天乾的天罡凌云扇的凌云镖一阵齐发,也穿过了他七人的剑阵,扣住了他七人的手脚,打中了他七人的胸腹,顿时七人应声倒地,动惮不得。
此刻,他七人方才反应过来,天乾这招是以命相博,以自己的性命博取他七人的被困。尽管他七人均已中镖,不过好在最后一刻都反应了过来,所以并非致命,只是负了些伤,困住了手脚,不好再施展剑阵。
“天乾兄弟,你这是…”望着满身血流如注般的天乾,樊於期顿时也惊得一阵痛心,口中话语也一时语塞。
“樊将军,快…快带着重言公子和家人速走!”天乾此刻已是精疲气竭,喘着粗气十分吃力地说着,因为他知道,若要逃生,眼前这个机会是最好的机会了。
“本将岂能丢下你不管,独自一人逃生?”尽管天乾如此竭尽全力让樊於期等人突围而出,但是樊於期却不忍天乾受困丧命,只迟迟不肯脱身。
而就在此僵持之时,一股阴风席卷而来,如同千年寒洞里穿梭出来的寒气一般厉冷,而待这股阴风消散之后,忽然一个黑影人出现在了天乾与那七魂追命的跟前。
从那来者如此凌厉的身法来看,必然是极为厉害的角色,而且这样煞气十足的身影,天乾心中估摸着只怕是来者不善。而那七魂追命的魂魄见到这个身影,方才痛苦紧绷的脸色似乎有些舒展了开来,仿佛来的不是什么索命之人,而是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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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九夷司马荐兵祖 布奇阵蒙骜困六军 中 之后
<><>魂魄颠颠撞撞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臂膀上还在淅淅沥沥滴着粘稠的污血,可他此刻已然不在乎这些疼痛带给他的煎熬,只是想朝那来者说些什么,而就在他想要张嘴的一刹那,突然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他眼前闪过,一下子使得他原本要发出的声音却怎么也出不了声来。他战战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只觉得一股暖暖的黏糊糊的东西一下子从咽喉里喷溅了出来,直溅了他一手。他仔细看了看自己已被染红的双手,发觉那是自己鲜红鲜红的血液,顿时惊讶的死死地瞪大了双眼,直带着丝毫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的狰狞的眼神望向了那来人,口中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除了一阵痛苦的**声而使得他无力倒地之后,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了。
眼前的这一幕,惊呆的不只是魂魄,还有七魂一伙的其他六人,他们此刻也被惊得眼珠子都瞪的快要崩裂开来一般,却一时之间没想到说什么话来。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那黑影人如同游离的毒蛇一般,只一个瞬间听得那嗖嗖嗖的几声响动,便已在他们之间穿了几个来回。而所留下的,便是他六人同魂魄一样的下场——咽喉已被利刃娴熟地割断,扑哧而出的鲜血洒满了这樊府的每个角落。
不但这七魂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个下场,就连天乾和樊於期也没想到眼前这幕突然就演化成了这样的局面,这明明带着一股子邪气的黑影人,居然连言辞都没吐露一句便轻松而果断地终结了七魂的性命,这反而使得天乾更加变得疑惑起来。而正当他疑惑之时,那黑影人却突然转了身,带着一股更为强烈的杀气缓缓地朝满身是血的天乾而来。天乾不禁心中暗问自己:难道他这是要灭掉所有人的口实吗?
樊於期眼见着那黑影人缓缓靠近天乾,手中的利刃还在时不时地滴着污血,一股可怕的危险已然又开始逼近了天乾,于是他强烈挣扎着起身直扑那黑影人而去,口中大呼道:“魔头住手!”而就在他冲向黑影人三尺开外之时,那黑影人只稍微一个反手,连头也没回,便是一股强大的气劲打在了樊於期的胸前,嘭的一声直把他弹了三丈开外。
此时的樊於期已是再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人逼到了天乾的跟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天乾,他也知道天乾此刻也只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罢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黑影人突然驻足而立,缓缓收起手中的利刃,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口极小的药瓶出来,扔在了天乾的跟前,而后却一言不发,只转了个身,飕然一声飞身而去。
此时的天乾和樊於期面对自己奇迹般地化险为夷的结局,已是十分庆幸,樊於期捂着自己疼痛如裂的胸口,缓缓起身,只随口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知这黑影人是何方人士?”
樊於期的话语似乎是在问自己,也似乎是在问天乾,而天乾只是缓缓捡起地上的药瓶,打开了闻了闻,却是一股子浓烈的金创药的味道,显然,这是留给浑身伤痕累累的自己的。面对樊於期漫不经心的话语,他也随之有意无意地回了一句:“也许,是来铲除我们的刺客吧。”
天乾的回答显然是一种自相矛盾的言语,樊於期当然不会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是当他听到“铲除”二字之时,先前的那股子疑惑一下子变得烟消云散,反而一股子失望和痛恨随之而燃起,他直反复地叨念着方才魂魄的诏令:“叛贼樊於期,勾结乱党韩氏,通敌卖国,意图颠覆大秦社稷,着命李斯奉诏诛之,满门上下,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只是言语之时与魂魄那果断而凌厉的气势截然相反,他缓缓而又喋喋的言语之间,透露着的无不是一种痛心。
“嬴政果然还是对将军下手了。”天乾听了樊於期反复念叨的话语,直把樊於期没有直言而出的言语说了出来。
尽管天乾说的很确定,但是樊於期似乎并没有听到天乾的话语,他丝毫没有空隙去理会天乾的推断,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想当年,先王异人被困赵国为人质,后幸得归国即位,不想被吕贼利用赵姬纳妾盗国,得了秦氏江山,身为秦国老将,吾本应领兵檄伐,可眼见着王上嬴政能深明大义,不惜鸩杀生父吕贼,又能诛除嫪毐逆党,还大秦朝纲以清明,是个继承大统的良才,这才废嫡子成蟜而拥嬴政,可如今他却任用奸贼,排除异己,不惜谋害忠良,而樊某眼见其蛊害朝纲而放任其行,实在愧对大秦宗庙啊!”
樊於期此时已是痛心疾首,可他不知道,他一番肺腑之言却让身旁的天乾惊了个满头雾水,他满脸惊疑之色道:“嬴政非大秦正统,而是吕不韦之后?樊将军此言当真?”
樊於期经此一问,亦知自己方才痛心之时,已忘乎随行地将自己埋藏了多年的秘密透露给了天乾,尽管在这之前,他还一直迟迟犹豫未决,但是经历了这次的死里逃生,他反倒是如同卸掉了包袱,一身轻快。他稍许带着些遗憾和失望,所以并不用言语作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以示认定了天乾的疑问。
“哎,这便是了,”天乾得到了这番认定,反而叹息了口气,“自古君臣兔死狗烹,何况将军还知道嬴政如此天大的秘密,他若是不除掉你,又何以安心?”
“天乾侠士所言极是啊,事到如今,我又何需对你隐瞒什么?长安君成蟜是先王唯一的嫡子,他深知嬴政仗着尚父吕不韦篡权夺位而一直耿耿于怀多年,他原本可以有机会拨乱反正,扶为正统。当年蒙骜与张唐帅兵五万攻赵,被赵将庞媛困在了尧山,派张唐前往屯留向公子成蟜求救。蒙骜被困,朝中空虚,这是公子成蟜起兵夺政的绝佳之机,公子连夜命人草拟了檄文,以宣吕贼淫人之罪。”天乾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樊於期的所有疑虑,他决定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天乾。
“此事若是檄文名诏天下,则势必朝纲大乱,天下谁又不愿奉嫡嗣者成正统?成蟜公子夺政指日可待,那为何又功亏一篑呢?”天乾听了樊於期的解释,随即紧跟着又一个疑问接踵而至。
“哎,此事只怪我一时心软而错失了良机。当年我为公子成蟜的谋臣,公子假意答应引兵前往尧山解救蒙骜,暗地里又命我为大将军,连夜起兵星夜奔赴咸阳,诛杀吕贼,谋夺正统。此事本是一帆风顺,可熟料等我引兵赶到咸阳城都之时,张唐携嬴政衣带血诏前来密会于我。嬴政在血诏中所书,他亦痛恨吕贼久矣,只待时机成熟,便亲自手刃吕贼。其言之切切,令我感动不已。当时大秦已是内忧外患,再也经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了,为了社稷宗
庙,我便听信了嬴政的言语,放弃了围都夺政的计划。而后,嬴政果然鸩杀了吕不韦,践行了自己的许诺,我便也一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听了樊於期的一番解释,天乾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只是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将军怕是中了嬴政的苦肉之计了。只怕当时张唐向成蟜求救之时,已是看出了成蟜有夺嫡之心,否则,张唐在向公子求救完之后,按理应该返回尧山,可他却出现在了咸阳,想必他已是抢先一步汇报了嬴政,嬴政才使得这一出苦肉计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呵呵,”樊於期听罢亦是一声苦笑道,“我方才之所以如此痛心,不是嬴政要反目诛杀于我,而是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天乾侠士方才这么显而易见的推断,我当时却没有看的清楚,也让成蟜公子错失了这绝佳之机。”
“天下孰能无过,将军不必横加自责,”天乾见樊於期如此自责,于是便好生劝说了起来,“难怪当年成蟜及其部下皆被嬴政秘密处死,却是因为这个缘由,只是可惜了成蟜公子夺政不成,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哼,他嬴政想就此坐拥天下,却也未必想的简单了些!”谁想天乾的些许可惜反而引起了樊於期极为强烈的抵触,他的这番愤愤之言中似乎话中有话。
“樊将军的意思是?”天乾当然知道樊於期话中有话,但是他却依然猜不透樊於期此言的真正深意。
“成蟜公子并未离世,只要他一声令起,依然可以拨乱反正,以正大统!”樊於期顺着天乾的疑问,忽然斩钉截铁道。
这一次,樊於期的坚定再次让天乾惊讶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在樊於期身上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看来他这一次意外救了韩重言来此地,是真的来对地方了。但是此时他依然颇为怀疑道:“成蟜公子不是当年已被王翦枭首在了屯留,何以有不曾离世之说?”
“天乾侠士有所不知,我虽没有按照公子的计划夺取咸阳,但是我亦是公子的门人,自然不然公子有性命之忧,于是当即命人火速赶往屯留,让公子身边的宦人顶替了公子自裁,为了骗过王翦,那宦人的首级被乱剑划的面目全非,全然辨认不出。王翦只在公子的寝榻之中找到了这尸首,全然找不到公子的影子,又怕嬴政怪罪,于是便只好就此了事,草草向嬴政交了差,这才保全了公子的性命。”
“那成蟜公子现在何处?”天乾这下子开始不由得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实不相瞒,公子下落我亦不知,当年公子潜逃之后,前往赵国投靠了赵悼襄王,分封饶阳等地,从此便隐姓埋名藏身市井,再无了音信。”然而樊於期的答案却并没解开天乾的疑问,这倒令天乾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饶阳之地地域狭窄,官宦士族极为寥落,再加上我亦熟悉公子喜好,若要寻起来,必定不难。”樊於期虽不能确定成蟜的行踪,但是他坚定二转的话锋,倒是据实据理,值得可信。
天乾听樊於期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方才的曲曲折折经过终于也让他洞悉了其中的一切。而在此之前,自墨客山庄陨落之后,他便失去了依傍,一人孤独飘零,再无雄心大志,唯一的念想便是借机潜伏韩氏官邸,以望刺杀仇敌之后了却残生,可如今,樊於期意外吐露出来的这个秘密,一下子也让他有了新的期望,之前的刺杀计划也一下子成为了下下之策,因为此刻他亦有了新的筹码,可以与以李斯、嬴政为首的秦氏朝纲分庭抗礼,重振墨家威名。
“事不宜迟,还望樊将军早做安排。”想到此处,他顾不得兹裂开来的伤口还在流淌着的斑斑血迹,急忙跟樊於期说道。
樊於期见天乾此刻已是身负重伤,却依然顾不得自己,心中自然感动万分,可他也实在看不得天乾如此不惜性命,于是便铭感而道:“此事我定有主张,当务之急是天乾侠士的伤势要紧。”
“樊将军厚爱天乾感激不尽,然天乾本是江湖中人,习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这点小伤并无大碍,如今李斯所派的杀手已然失手,消息很快会传到李斯那里,他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到时候我们要想有所行动便是更加困难了。”天乾断然拒绝了樊於期的一番好意,只是一番轻重缓急的话语来说服樊於期。
“天乾侠士不顾自身安危,以天下大义为重,墨门精髓令樊某自愧不如,既如此,我便即刻安排人手,与侠士一同前往饶阳寻找成蟜公子的下落。”樊於期当然知道天乾所说的这个道理,如今他见天乾在性命堪忧的情势之下依然能够分得清大小之义,不禁再次对这个之前自称墨门中人的江湖浪子刮目相看,他此时也完全抛开了墨门与秦国结有仇怨的偏见,终于领悟到了墨门所谓兼爱非攻的不灭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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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九夷司马荐兵祖 布奇阵蒙骜困六军 中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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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九夷司马荐兵祖 布奇阵蒙骜困六军 中下下
其实对于荆轲来说,不管这位老故人是谁,都将会引燃他这颗沉寂了三年的心。在这与世隔绝的三年里,他整天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勤加修行、早日复仇这几个字,如今能遇到杜三娘,他已是喜出望外,再加上这杜三娘再三强调这位老故人,便激起了他每根神经的迫切感,所以他夺门而去的迫切之情便可想而知了。
来到这三厓居的后山,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红枫之叶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荆轲显得有些茫然。他飞步而走,秋风划过他的耳腮却浑然不觉,他一边飞走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山上的每一处地方,生怕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而错过了与那故人相逢的机会。就这样徒步飞走了几里之后,突然在那山坳之中泛现出一道道绿光,直闪过了他的眼帘,荆轲随即便意识到,这可能便是杜三娘口中所说的碧水涟波潭了,于是,便一个箭步直奔那碧水涟波潭而去。
碧水涟波潭果然是全体通碧连山,仿佛便是这五彩斑斓的山峭之间的一道翡翠碧玉,这艳丽的阳光照耀下的涟漪,泛起一道道金光,直把这整个山坳点缀的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荆轲看着这漫山漫水的美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去仔细欣赏,直把目光扫视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企图寻找着老故人的丝丝踪迹。
可是当他上上下下、全全然然查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未发现丝毫的人影的时候,一股子失落之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难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那位老故人已悄然归去?抑或此处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一个个不自信不肯定的疑问一下子全涌上了荆轲的心头,自打他踏入江湖以来,他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和疑虑,可他却全然寻找不到一个他所期盼得到的答案。
追寻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荆轲依然一无所获,此时他不由得一阵茫然与惋惜。他本以为无功而返亦只好作罢,可正当他回首的那一刹那,顿时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一身绿萝裙摆,一头绛紫轻纱,无一不衬托出此人的秀外慧中,机智聪慧。荆轲当然识得这位故人是谁,可他满腹言语却难以言说一言尽出,是惊讶是欣喜,是激动是紧张,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感觉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最为贴切。于是他便能默默地注视着她,呆呆若棒杵一般。<>而与之相对的她,却也不发一言,只用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荆轲,亦似有千言万语,但却只能目光传递。
许久之后,荆轲终于开始有点回过神志来了,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的难以启齿:“公输…姑娘。”确实,如今的他,对于眼前的公输蓉,实在是不知作何称谓。
“荆…公子。”公输蓉见荆轲的称谓难免有些陌生感,于是便也只好以礼数之称回礼道。
“想不到居然是…你,我还以为是…。”荆轲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话题来应对眼前的公输蓉,便说半句支支吾吾半句。
“荆公子会以为是你师父?抑或师兄?还是另有他人?难不成荆公子如此机智细致之人,亦看不出此处的布置与机关塚地相仿吗?”公输蓉连着几个反问之辞,着实让荆轲措手不及,确实,按照荆轲这般有着极为深邃的洞察力之人,凭着方才杜三娘言语之中的透露和眼前碧水涟波潭的布置,早就应该猜到这位所谓的老故人便是公输蓉无疑,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公输姑娘言重了,荆轲一拙生晚辈,哪里有姑娘所说的那般神奇,只不过是受了师父师兄弟们的过于抬举罢了。”
“呵呵,想不到当年放浪不羁、口无遮拦的荆无涯,如今做上墨家钜子之位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会如此用这般文邹邹的谦恭之语了。”
“哪里哪里,公输姑娘又笑话在下了,我这江湖无赖痞子,哪里能担得起墨家钜子如此大任,只不过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荆轲见公输蓉倒显得自然许多,自己也便开始轻松起来,随即想起来此番入燕薊之重任,随即便与公输蓉道,“我看此地并非言谈之处,况且三娘和我师兄地坤已在三厓居久候多时,公输姑娘不妨与我一起移步三厓居,再则从长计议,不知意下如何?”
“既然钜子轲已令下至此,公输蓉又岂敢不从?”公输蓉一边说着,一边朝荆轲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荆轲虽然自是不敢以钜子之位自居,可又哪里奈何得了公输蓉的调皮,于是便也只好无奈的一笑而之,便随她一起回三厓居去了。<>
他二人且回到三厓居之内,便见杜三娘等人却已经是喝酒欢闹得不可开交了,这三娘本就是豪爽女侠,再加上这地坤、高渐离等人亦是江湖豪杰,英雄识英雄,相聚到了一起自然是干材烈火,举杯就来了。
“三娘好酒量,这碗算我地坤回敬三娘您的。”那地坤说罢,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一碗九重酿咕噜一口一饮而尽。
“好!好!好!”众人见地坤如此豪爽,便一同开始连声叫好地起哄起来。
那高渐离本也是好酒之人,见地坤饮酒如此爽快,便也再次举起酒碗,对着地坤而道:“地坤大哥海量,果然是同道中人,高某人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也敬地坤大哥一碗!”说罢,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随手便将碗中之酒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亦不忘翻手将空碗呈于地坤及众人查看。
众人待见高渐离手中的空碗,便又连连大声叫好,随即便一起朝地坤大喊道:“地坤大哥海量!地坤大哥海量!”
这九重酿虽然并不刚烈,口感倒是极佳,然则却是后劲十足,这地坤一连喝着喝着喝上了头,连着已经喝了八大碗,如今已感到双颊开始渐渐发热,头皮也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此刻却又架不住众人的起哄,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端起了酒碗,却见那碗中之酒泛起了晕圈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架不住了,惺忪之间却不由得开始闭上了双眼,准备饮下这最后一碗。
可是当他仰头正欲牛饮之时,却发现却无半滴酒落入自己的口中,睁眼一瞧,却见自己已经是双手空空,酒碗早就不翼而飞。于是立刻环顾四周,却见眼前一人正端着自己的酒碗,并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此时众人却也被那突入其来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便纷纷面面相觑。
那人一口将碗中之酒喝完之后,随手擦了擦嘴,对着众人道:“果然是上等的好酒啊,高兄弟看来是并未欺骗于我啊。<>”
地坤见得那来人真容之后,顿时半晌的酒劲也褪去了一大半,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随即便支支吾吾地吐露出几个字来:“钜…子师…弟。”
那来人自然是荆轲无疑,杜三娘见荆轲已返,脸上稍许一些惊讶,而后便随口说道:“原来是荆兄弟回来了。”
荆轲见了杜三娘,便也开口笑道:“三娘这九重酿自是酿的不错,不过我地坤师兄秉性敦厚,不好意思推却他人好意,方才我见他已是九分醉意,于是便替他代劳了。”
“哦,哈哈哈,荆兄弟果然是仗义之人啊,来,高某人陪荆兄弟再饮一碗。”此时,一旁的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顺势岔了开来。
荆轲对着高渐离笑了笑,缓缓端起酒桌上的酒碗,刚想豪饮,忽然那酒碗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只见荆轲一本正经地对高渐离道:“高兄弟,你说这三厓居的酒佳却是不假,不过这步步为营的诱敌深入之计你却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啊,在我饮下这杯酒之前,可否告知兄弟何时得知我真实身份而将我引至此地的?”
“这…荆兄弟此话何解?”高渐离并未料到那荆轲忽然翻起之前的旧账来,顿时陪着笑脸故意装作一脸无辜道。
“你在那酒舍之内故意抚琴,还装作无钱垫付那酒家的酒钱,可是你手上的那匹十弦碧玉琴却是珍稀之物,而且方才明明腰间鼓囊,却并非囊中羞涩之人,所以我料想你必然是想引我至此地啊。”
“这…”高渐离见自己的抛砖引玉之计已被识破,顿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诶,荆兄弟莫要见外,此乃三娘我的主意,之前我早已得到江湖豪杰的密报,说荆兄弟不日便会来燕薊参加弈剑大会,只是不知何时会到,便差高兄弟在附近设了局,日夜守候,只待一携带刻有七星宝剑之人一到,便想方设法引见至此,好与众位故人相逢。我又知荆兄弟平生嗜酒如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此时,杜三娘却在一旁作起一番解释为那高渐离打起了掩护来。
“三娘此番倒是煞费苦心,安排的周到啊,一步一动将我引至此地,此番还故意将我师兄灌醉,三娘既然知道我此番是为弈剑大会的要事而来,如此岂不是要耽误了我师兄弟的大事?”
“荆兄弟,这是哪里的话,三娘我这也是一番盛意拳拳,哪里是想误了荆兄弟的大事呢?”杜三娘随即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必在此多加解释了,三娘和高大侠的心意我公输蓉心领了,”此时,身在一旁的公输蓉已然知晓了杜三娘等人此举的深意,于是便打断了众人的言语,对那荆轲说道:“荆公子,三娘此番苦心必然也是为了我,将你师兄灌醉便是想多加挽留你师兄弟二人在此小憩一宿,还望荆公子莫要见怪。”
“蓉妹子,此事与你无关,全然是我杜三娘的主意,妹子你三年以来想方设法多番聚集墨家后遗,并在此地设下三厓居,其中心思大姐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怕我这荆兄弟不解风情,所以大姐我今日便替你挑头了。”杜三娘这人向来说话喜欢直言爽快,丝毫不懂的拐弯抹角,于是便直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杜三娘此话一出,荆轲顿时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也慌了些手脚。其实荆轲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公输蓉对自己的点滴之情,只是他此刻身负墨家大任和师父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为这儿女私情多加分心?再说,事情未完结之情,自己便是生死未卜之人,岂又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于是,便也只能故作深沉,佯装不知罢了。
“三娘你又胡言乱语了,荆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岂能拘于这些小节,今日墨家众人得以相聚于此,还需从长计议这弈剑大会之事,高大侠,您说是不是?”公输蓉见杜三娘冷不丁搅了个底朝天,弄的荆轲甚为尴尬,便立刻借着高渐离岔开了话题。
“对对对,昨日我亦听闻秦国已出动大军前往楚国边境巨阳,领军之人便是秦国大将桓齮,又有王翦父子作为副将,还有韩非韩司过作为监军,看来楚国此番是凶多吉少啊。”高渐离随即便接了个顺口,只三言两语便把此次秦楚之战概括了个周全。
“哦,想不到大家消息如此灵通,秦国大军尚未到巨阳,尔等便已知晓周全了。不过依荆轲看这楚国未必处于劣势,秦国虽然来势汹汹,然则桓齮与王翦父子向来不和,即便有韩非监军,恐怕也难以顾全首尾,倘若楚国有意挑起主帅与副帅之间的不和,这盘棋的输赢就难说了。”荆轲也顺势转了话题,直把自己的看法抖落了出来。
“嗯,荆兄弟果然足智多谋,此番克敌之计竟然被荆兄弟一语道破,真不愧为墨门钜子,反正这里的各路豪杰亦是仰慕墨门已久,既然墨门钜子在此,我看不如一切就听从荆兄弟号令了,大家以为如何?”杜三娘见荆轲一语中的,看待问题的眼光又如此偏僻入里,于是便当着众人抬了几句荆轲,其意下便是要推荆轲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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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赴万里荆轲苦寻孙膑 施异技密卢复归蒙骜中
几位统领快速将重黎捆绑的不能动弹之后,便要拉出去开始施刑,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收到太皞的呵斥。可就在他几人企图拉扯重黎之时,却发现重黎脚下使足了内劲,稳如泰山一般,而口中则吐出了两个清脆的字:“且慢!”
重黎这声坚定而有力的声响一下子怔住了他周围的几个统领,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却不知重黎此番半道反悔是何用意。
“怎么了?四妹,嫌师兄对你用刑过重了?”太皞听了重黎的喊话之后,面露十分为难之色道,“钜子之令,乃墨门最高圣令,而你身为相夫氏四凰主,居然屡次未能得手,若不明正典刑,身为钜子何以服众?如今对你施用墨刑,师兄我已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有何异议?”
重黎丝毫不理会太皞的言语,依然面无表情,正声言辞道:“师兄宽量之恩,重黎自然十分清楚,也不敢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昨晚归来之际,无意之间从崖下拾得锦帛图谱一份,上有师兄的钜子令鉴,重黎不敢私自携有,特来交给师兄处置。”
“哦?图谱现在何处,快呈于我看。”太皞一听那重黎居然捡了张图谱,顿时心中大喜,急忙要重黎将图谱交出。
“师兄将重黎捆了个如此严实,重黎又怎献图?”重黎见太皞心中迫切,故意卖起了关子来。
太皞一听重黎的话语,再看她浑身已被牛皮绳索缚住,立刻朝那几位统领大吼道:“混账!谁让你们私自囚困四凰主的,还不快快松绑!”
“是…是…是。”几位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唯唯诺诺,将重黎的绳索解了开来。
重黎解脱了身上的绑缚之后,却也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那锦帛图谱,递给了太皞,太皞一见此图谱,急忙一把抓了过去,仔细翻看那其中的每一张,一边看着一边独自喜笑颜开了开来,越翻到最后越是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正是它!”
“此图谱到底是何物,师兄得了它竟如此高兴?”重黎见太皞有点喜形于色,故意从旁旁敲侧击地问道。
“哦,此物是我深幽墨居的地形图,是师父当年所留,乃我墨家相夫氏之要物,如今被内贼所窃,差点遗失,幸得师妹无意之间将其寻回,这必定是师父在天有灵,庇佑我深幽墨居。”太皞突然听得重黎从旁问话,方知自己刚才有所失态,立刻随口编了个谎话,企图将此事瞒混过去。
“哦?是么?”重黎看着太皞那游离的眼色,心中自然是不愿相信,她随即又低头再看了一眼太皞手中的图谱,不禁微微一笑,而后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师妹,你虽屡屡不能成钜子之令,然则你却献图有功,师兄我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今日算你将功补过,墨刑一事便暂且免了,不过日后你若再徒劳无功,那师兄我即便想帮,也帮不了你了。”
“谢师兄法外开恩,重黎定当铭感于心,以报师兄同门情谊。”重黎的言辞虽是感激之辞,然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言语之间就像是下属在奏报一般平淡。
《八龙神策》失而复得,太皞已是心满意足,如今这般言辞无非是走个过场,卖个人情给重黎罢了,他全然不在意重黎此时神情已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变化,他更加不会知道,重黎那个似懂非懂的“原来如此”,包涵的却是另外一个深意。
待大厅之上的众人散去之后,太皞急不可待地打开《八龙神策》,仔细查看这每一张图谱的边边角角,生怕他的掌中魁宝有任何的闪失。可就在他如数家珍之时,忽然又有墨家弟子上来奏报:“禀钜子,门外有一长袍竖观的老者要见您。”
而此时的钜子皞得了《八龙神策》,便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经过三年多的修炼,功力已是融合到了第六重,眼看着七章图谱皆要慢慢被他所掌握,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成败的关键之期,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深幽墨居的门派要务他也很少过问,连跟秦相李斯的往来也少了许多。所以对于那墨家弟子的奏报,他丝毫没听进去一个字,便挥手打发道:“就说本钜子今日暂不会客,命他改日造访。”
“弟子已经回拒了此老者,但是…”面对太皞的随意打发,那弟子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但是什么但是,难道还有谁能比钜子的圣令更高吗?!跟他说不见!”太皞本来想闲定下来潜心研究《八龙神策》第七重,可那座下弟子却是这般唠叨,着实烦心,便大怒了起来。
“墨家果然门深似海,连本相都快进不了这深幽墨居的大门了。”太皞的怒气刚刚发作,便听得门外一人推门而入,口中大声喊嚷,似乎极富讥讽之意。
太皞一听那人的口气竟是十分耳熟,再仔细朝门口看去,却见那人绢袍锦带,流观玉笄,显然是朝廷中人,而颔下长须飘然,虽花白夹杂,却显得十分整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丞相李斯本人。
要说别人太皞随意打发也就罢了,这李斯可不是三教九流之徒,而是当今秦国的中流砥柱,太皞虽仗着墨家名望目空一切,但若是怠慢了李斯,只怕他的勃勃野心也难以实现。于是立刻转换了嘴脸,直向李斯道:“原来是丞相到访,失敬失敬。”
“墨家先生不必客气,以先生今时今日的地位,莫不是连我李斯也不放在眼里了吧?”李斯方才受了怠慢,此刻自然要奚落太皞一番。
“丞相这是哪里话,丞相乃秦国大梁,岂是我这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所能匹及?”太皞见李斯有意奚落自己,便也立刻好声好气地抬举起李斯来。
“呵呵,如此便最好,”李斯见太皞的态度还算恭敬,便也只让他就此顺过去了,因为他此行另有其他目的,所以便继续慢声问道,“不知本相上次交代先生的事情,先生办的怎么样了?”
李斯此问自然一则指的是铲除韩非余党之事,二则是指给予太皞的锦囊计划,此两件事太皞第一件事委派了重黎去做,虽然尚有韩非的遗子和樊於期流亡在外,其他人也算清理的干净,所以此事马马虎虎交差亦可;而第二件事则是吩咐了玄冥去做,可是奇怪的是,玄冥自上次离开深幽墨居之后,如今已是几个月过去了,却依然杳无音讯,所以面对李斯的这个问话,太皞显得颇有些为难。
“丞相吩咐之事,太皞自当竭尽全力而为之,如今韩氏余党已被铲除,丞相大可放心,而丞相交代的锦囊之计,我已吩咐师弟玄冥去办,玄冥做事一向稳重,相信不日便会有佳音。”太皞虽知自己此两件事自己并未办好,但他不得不用如此说辞来安抚李斯的戒心,可他殊不知自己的这点心思已全然暴露在了李斯的眼皮底下。
“有先生这句话,那本相自然放心多了,只是本相今日此来,则是要提醒先生一件事。”李斯素知太皞野心勃勃,虽表面恭维,实则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他表面上故作镇定,而实则是要好好提醒太皞一番。
“丞相金玉良言,太皞洗耳恭听。”太皞一同李斯有“提醒”二字,即刻抱拳俯首道。
“燕薊的弈剑大会由燕相鞠武领头开启,如今各路群雄都已会盟燕薊,而且已经推选出盟主,不日便要组织势力反抗我大秦东进的步伐,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此乃一些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当今之世,只要我墨家站在丞相您这边,这群虾兵蟹将不过是扑腾些水花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太皞显然对李斯听起来十分严重的情势毫不在意,边说着便摇了摇头。
“哦?是么?难不成这天下只有你这墨家相夫氏一家能兴风作浪吗?本相怎么听说此次会盟的弈剑盟盟主也是墨家之人?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墨家已全然在你的掌控之中,难不成这个盟主也是你私自安排的手下?”李斯十分不满意太皞的这般妄自为大的神情,于是便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决意要好好挫一挫太皞的锐气。
“什么?”太皞一听这反秦的盟主竟是墨门中人,心中不禁咯噔一怔,他确实没有料到如今这世上除了他掌控的深幽墨居,居然还有另外的墨门,但为了稳住李斯,他随即又解释道,“这定是那墨家相里氏的余孽所为,丞相但请放心,太皞即刻便派人去将这般乱臣贼子剿灭干净,绝不会让这群余孽阻挠大秦东进的步伐。”
“如果能剿灭这群匪贼,那自然是最好,”李斯微微仰首捋须,而目光则斜视太皞,口中继续有意无意道,“希望先生早作打算,尽快能给本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丞相放心,此次我定当安排妥当,绝不会有失丞相所望。”太皞自然听得出李斯那番有意无意的言语其中暗藏的深意,所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反应十分迅速地向李斯打了保票。因为此刻,不仅仅是他在武功精进上有突破的时候,也是他墨家相夫氏打出名头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这种心情便如同即将跳出井底的青蛙见到了那一圈天空之外的世界一般。
为了能尽快跳出墨客山庄这口早已不能满足自己**的深井,待李斯刚刚打道回府,他便开始着手安排了人手去完成李斯这次对自己的警示。对于继续铲除韩氏余孽之事,他依然决定交由重黎去办,因为这个挑子既然是她落下来的,那么自然还是得由她负起。只是对于重黎,这个极为阴冷恐怖的冷面刺客,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而她的阴冷恐怖也正是因为她自小孤僻的性格所造成,所以她的身上却又是存在着对所有人的冷漠,即便是对于他这个二师兄而是如此。正是因为太皞顾忌到了重黎的这个性格,所以这一次,他会用另外一种方法来验证之前自己对她的怀疑。
至于李斯对他提到的燕薊弈剑大会冒出的新人物,目前他倒还不是很担忧,因为他确信墨家相里氏的精英已经在三年前的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死的死,伤的伤,墨家钜子腹早已深埋潭底,墨家八子除了天乾之外,必然也都是凶多吉少,即便有幸存之人,无论从谋略还是武功上来讲,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正因为对方也声称乃墨门中人,这多多少少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哪位师兄弟,时至今日还在打着墨家相里氏所信奉的“兼爱非攻”,跟如今具有几十万虎狼之师的强秦,作最后一丝的挣扎。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一想到这里,便暗自发笑,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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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荆轲能在燕薊再次碰上当日随手救起的落魄公子,这确实也算得上是十分凑巧,不过更让他这个聪明人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是燕王喜的公子太子丹。二人燕王殿相聚,本已是十分不易,可偏偏那个愚昧无道的燕王喜对荆轲的走眼,又让他二人对于当今之世的情势有了一致的看法。单从五国合纵之事的论断上来说,荆轲似乎要感谢师叔田光平日里对他的谆谆教诲,可他如今却还偏偏为此事暗自伤神,此时的他,深感与太子丹的这一段不解的渊源,让他着实有些犯难。
“荆兄弟为何愁眉不展,莫不是那燕王喜又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了?”高渐离一看自燕国宫闱回来得荆轲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便忍不住上前问起他来。
“那燕王喜本是个庸碌之人,在意的酒色樽杯,倒不会想与我这江湖浪人纠缠不清,”荆轲见到高渐离忽然迎身而问,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全然否定了高渐离的猜测,而后便一脸愁容道,“只怪我一时逞强,随了师叔的言语胡诌一番,反倒正中某人下怀,如今只怕是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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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赴万里荆轲苦寻孙膑 施异技密卢复归蒙骜中下
自荆轲在燕薊的弈剑大会中粉碎了李斯暗中布下的覆灭群雄的奸计之后,救下了前来参试的诸子百家的门人,引得天下江湖之士纷纷心悦诚服,自当首推荆轲为领门人,荆轲也顺其自然荣登了弈剑盟盟主之位。作为承任众派之盟的盟主,按照江湖规矩,必然是要有一场加冕大典,而这场大典的主持之人,也必然是要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身份,既然当初鞠武声称这场弈剑大会是燕王喜下诏召开,那此番加冕大典也少不了王家宫闱的礼制,于是鞠武便与荆轲等人约定,三日之后于燕薊晋封大殿举行加冕大典。
然而对于荆轲而言,加冕大典不过是难以辞却的繁冗旧制而已,他并不在乎这加冕大典如何令其辉煌映衬天下群雄,而只是为了完成先师钜子腹的遗愿罢了,如果他可以早些寻得大师兄天乾,那么今日登居加冕之位的他宁可是自己的大师兄天乾。而如今已是三日之约的第三日,他反而愈发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便决意外出散了散乱气。
尽管当日梦溪酒庄之中所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消却了三日之久,不过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依然历历在目。对于这场几近覆灭的灾难的降临,时至今日他亦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息。不错,尽管这场可怕的噩梦已然化解,然而他不得不感叹对手的强大与阴毒。若不是逍遥散人等人一时心急显露了破绽,只怕今日他未必还有机会能在此踱步散心。而黑影令史的出现,确实也让他颇为意外,想不到这看似轻随的燕薊之内,却四处暗藏着可怕的杀机。就连上百年淡存燕薊的梦溪酒庄,居然也是秦国所布下的一颗棋子,那将来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危机,自己又否能再次化险为夷,这将是一个无从知晓的答案。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份量愈发沉重,开始有点让他这个曾经无惧一切的江湖浪子感到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迷茫之时,荆公子亦非神人,有些烦心之事亦属常理之事,大可不必为之叨扰。”而就在荆轲一脸迷茫之时,他身后忽而想起了一个轻灵而暖心的话语。
当然,不用分说,这自然是公输蓉无疑,每每在荆轲疑难之际,公输蓉都会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左右,此时荆轲顾不得方才的那些繁杂的思绪,急忙转过了思绪,对那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何以至此?荆轲方才思绪入胜,未曾察觉,还望蓉姑娘见谅。”
“呵呵,荆公子与我也算的上是过虚名的佳偶了,还需如此见外之言吗?”公输蓉反倒是毫不在意,只一声淡笑打消了荆轲的慌乱。
“呵呵,蓉姑娘所言甚是,只怪荆轲言语不妥,反倒显得生疏了些,”荆轲消却了方才的慌乱,便又对着公输蓉道,“蓉姑娘你不在厢房好生休息,怎么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荆公子此话甚是奇怪,且不言自己为何在此重要关头不现人影,反倒寻究起我的不是来了。今日乃公子弈剑盟盟主的加冕之期,荆公子不早些作些准备,却一人私自外出,难不成有临阵脱逃之意?”公输蓉却不答荆轲的问话,只是抿着嘴反问起荆轲来。
荆轲经此一问,忽然拍首一惊道:“今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公输蓉见他如此反应,方知他原来是忘了这加冕大典的约期了,并非是为了有意要避开此情形,于是便好生试探地问道:“公子所谓何事所扰,竟然忘却封冕之日,莫非还在寻思当日那梦溪酒庄酒窖中之事么?”
荆轲经此一说,自然被说中了个正着,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公输蓉屡次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得好生诚服,于是便向那公输蓉坦然道:“实不相瞒蓉姑娘,在下所不解之事却是和那酒窖之中的事有关。我奉师叔田光之命前往燕薊参加弈剑大会,与此同时逍遥散人、惠施等人也领了那李斯的密令意图觊觎盟主之位,就在他几人落败而退之时,忽而又生出个黑影令史来,妄图趁所有人汇聚天元圣池之际以火雷付之一炬,而此奸计被我识破之后其引领之人竟以烈火自裁,虽然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不过在下十分不解这梦溪酒庄早已名闻天下,其庄主怎会就此便被李斯收买,做了秦国的爪牙?”
“你是怀疑那梦溪酒庄庄主梦玄风的身份?”公输蓉似乎明白了荆轲的疑问,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问清楚了起来。
“我略有此惑,当日那梦玄风被我识破之时,曾有言‘我闯荡江湖多年,除了墨家钜子腹之外,倒还未再佩服过其他人’,照此言看来,此人或许当与先师有所相识,而梦溪酒庄自开创之后,一直偏居燕薊西部,以卖酒聚客为生,少有与江湖中人结交,先师钜子腹自继任墨家钜子之后,常居墨客山庄料理六门七坊之事,少有外出,更不会不远万里往来燕薊,如此而又怎会识得先师?”荆轲一番疑问自是颇有道理,但是即便他聪慧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子之言不无道理,当日我亦在场,听得那梦玄风的声音竟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前因后果来,而他最后以烈焰熔炼自己化为灰烬之时,我也觉得颇有些蹊跷,仿佛在哪里听闻过这等可怕魔功。”公输蓉听得荆轲点出了其中的疑问,与自己之前在意的事情也相呼应,便也道出了蹊跷之处。
“哦?找公输姑娘所言,那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待那公输蓉也有所怀疑之时,荆轲似乎得到了些与自己相应的声音,只可惜公输蓉的言语非但没有对理清当中的错综复杂有所帮助,反而使得荆轲更是一头跌进了葫芦谷,难以找到当中的缺口了。
而正当荆轲满头疑惑与担忧之时,忽而身后动起了一阵声响,只听得有人大声喊道:“若然寻得自家兄弟乱了阵脚,倒不及荆兄弟与蓉姑娘在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似无稽而无制,荆轲当然知道是何人出此言,除了那整天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盗昇之外,倒是别无他人了。
“盗昇大哥休得胡言,如此是要羞煞蓉儿吗?”公输蓉被那盗昇一说,即刻便红了脸面,只一阵嗔怪道。
不过荆轲并不反感盗昇这样的江湖无赖,反倒是觉得他的言行有些亲切,因为曾几何时,自己怎又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不羁之徒呢?于是他便也不气不乱,只淡然而笑道:“堂堂盗家柳下跖传人,尤其会这般轻易便乱了阵脚乎?”
“哎呀呀,荆兄弟又取笑于我了,当初见不惯那逍遥秃驴、惠大嘴的嚣张,便在他们跟前耍了耍嘴皮子而已,况且亦是高兄弟所教使,这下倒是让荆兄弟取了把柄了。”盗昇见荆轲故意反笑于他,自然是惭愧至极,连连不好意思道。
而此时,高渐离、毛允、薛伦、朱亥、杜三娘等江湖英雄也便一并到了,见得那盗昇被荆轲一番言语打趣的面红耳赤,于是都便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弟,你也跟着一起取笑于我,快于我做些主是好。”那盗昇见得高渐离也在众人大笑之列,便满脸的委屈直向那高渐离道。
“盗昇兄弟,当日高某确是让你借着盗跖的名号上前压一压那逍遥散人等人的气焰,可未曾叫你自立盗家门派,自封盗圣,如今你已名声在外,不先谢我一番,倒是来赖起高某来了。”那高渐离岂是如此好说之辈,自当一番言语再将了那盗昇一军,如此又惹得众人再笑了一番。
“你…你们这是合伙欺负于我,哼,小圣我便不与你们玩耍了!”那盗昇被连着说笑了两次,自是口无反驳之力,只得如同那受了气的孩童般,忿忿而走。
高渐离看着那盗昇忿忿离去,本想留他一番,可知得那盗昇的脾气是又犟又臭,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倒是回首朝那荆轲道:“今日乃荆兄弟加冕的大喜之日,何故不早做准备,反来了这荒野之外?方才盗昇言语虽有失偏颇,然鞠相的令请已至,却不见了荆兄弟你的踪影,确实急煞了众兄弟。”
荆轲自知心神忙乱才使得众人为自己担忧至此,故而心中顿感愧疚,便朝着众人俯身致歉道:“加冕升爵本非荆轲意愿,得众位英雄相助实乃荆轲之幸,今轲有少许困惑之事,却劳累了众英雄操心,荆轲惭愧之至。”
“诶,钜子你此言差矣,我等皆已拜入你墨家门下,便是你墨家门人,身为墨门中人,当然一切听命于钜子号令,又岂能让钜子受拜于我等?”毛允见荆轲如此心诚之至,连忙回言宽消荆轲的愧意。
“毛公所言甚是,离加冕大典的时辰已不早了,还望钜子早下决断。”薛伦在一旁也跟着一并而道。
虽然荆轲本不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却也知道此次加冕大典事关重大,这不仅是墨家相里氏重振旗鼓的绝佳之机,也是文朝武纲联合诸子百家以拒强秦的关键时刻,所以必不敢怠慢,于是便对众人道:“事不宜迟,还请诸位英雄随我一同前往燕王都晋封大典!”
燕国的王都宫闱虽然比不上咸阳嬴政的宫殿来的奢华,然则燕国素来北处塞外居多,故而燕国的王都则是多了几分粗犷和磅礴,而在这大殿之上慵懒之意凸显之人则是燕国国君燕王喜。自燕王喜即位燕国之后,常常傲慢自重,不辨是非轻重,当年燕赵之战,突然不顾昌国君乐间的反对,执意起兵攻赵,被赵国大将廉颇大败于鄗邑,而后不得已让大夫将渠出来议和,才得以苟延残喘。而自鄗邑之战后,燕国损失惨重,连昌国君乐间也逃亡了赵国,从此燕薊便一蹶不振,步入垂危之年。燕相鞠武虽然自知燕王喜非圣明之君,然亦不甘就此作罢,于是便想出了这弈剑大会的办法,以图谋取天下贤能之士,恢复燕国社稷。
“鞠相,这墨家钜子荆轲是何来路啊,竟然如此摆谱,令寡人在此久候多时,他却不见踪影,成何体统?”燕王喜在那大殿之上久候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四肢乏力,垂眼犯困,于是便伸了伸懒腰,眨巴着嘴巴朝那鞠武埋怨道。和燕王喜一样,那燕王殿之上,所站的群臣也都开始烦躁起来,本来十分寂静的朝堂一下子也跟着有些议论纷纷的噪杂之音来。
“王上可知,当年秦国大将王翦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无不攻克,连拔赵城几十余座,眼见就要拿下赵都邯郸,却不想半道却被墨家钜子腹所阻,三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此墨家钜子荆轲正是那钜子腹的传人。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一举夺得了弈剑大会魁首之位,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意图覆灭天下反秦之士的奸计,实乃匡国济世之才,如今这加冕大典礼制甚大,所以只怕那钜子需要准备万全,所以才有些耽搁,且目前尚未及加冕时辰,还望王上稍安勿躁,以待片刻。”鞠武自然知道燕王喜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迫于当今燕国的情势,他自知唯有寄希望于荆轲,燕国方有翻身之时。
虽然自有燕昭王之时燕国上将军乐毅曾助燕连把七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包围了齐都临淄,也令燕国辉煌一时,然昭王之子燕惠王不便贤良,以至于逼的乐毅转而投赵,之后燕国便遭齐反扑,损失大片领土,如今这燕国便再无贤士能将,鞠武如此不惜放下身段替荆轲说些好话,也是实属无奈。
“哦?那墨家钜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神奇,寡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燕王喜听那鞠相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想必定是必无虚言,于是也便一下子来了兴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而正当燕王喜话音刚落之时,却听得门外宦官尖着嗓子大喊道:“墨家钜子荆轲觐见!”这一喊,却把方才那个噪杂的朝堂一下子喊得又变得寂静了下来,众文成武将皆整好冠束,双手规规矩矩地执起玉圭,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瞟向了殿外那个步入而来之人。因为方才那鞠武将墨家钜子讲的如此高深莫测,他们当然无人不布满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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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赴万里荆轲苦寻孙膑 施异技密卢复归蒙骜中下下
其实对于荆轲来说,不管这位老故人是谁,都将会引燃他这颗沉寂了三年的心。在这与世隔绝的三年里,他整天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勤加修行、早日复仇这几个字,如今能遇到杜三娘,他已是喜出望外,再加上这杜三娘再三强调这位老故人,便激起了他每根神经的迫切感,所以他夺门而去的迫切之情便可想而知了。
来到这三厓居的后山,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红枫之叶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荆轲显得有些茫然。他飞步而走,秋风划过他的耳腮却浑然不觉,他一边飞走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山上的每一处地方,生怕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而错过了与那故人相逢的机会。就这样徒步飞走了几里之后,突然在那山坳之中泛现出一道道绿光,直闪过了他的眼帘,荆轲随即便意识到,这可能便是杜三娘口中所说的碧水涟波潭了,于是,便一个箭步直奔那碧水涟波潭而去。
碧水涟波潭果然是全体通碧连山,仿佛便是这五彩斑斓的山峭之间的一道翡翠碧玉,这艳丽的阳光照耀下的涟漪,泛起一道道金光,直把这整个山坳点缀的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荆轲看着这漫山漫水的美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去仔细欣赏,直把目光扫视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企图寻找着老故人的丝丝踪迹。
可是当他上上下下、全全然然查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未发现丝毫的人影的时候,一股子失落之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难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那位老故人已悄然归去?抑或此处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一个个不自信不肯定的疑问一下子全涌上了荆轲的心头,自打他踏入江湖以来,他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忧和疑虑,可他却全然寻找不到一个他所期盼得到的答案。
追寻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荆轲依然一无所获,此时他不由得一阵茫然与惋惜。他本以为无功而返亦只好作罢,可正当他回首的那一刹那,顿时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一身绿萝裙摆,一头绛紫轻纱,无一不衬托出此人的秀外慧中,机智聪慧。荆轲当然识得这位故人是谁,可他满腹言语却难以言说一言尽出,是惊讶是欣喜,是激动是紧张,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感觉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最为贴切。于是他便能默默地注视着她,呆呆若棒杵一般。
而与之相对的她,却也不发一言,只用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荆轲,亦似有千言万语,但却只能目光传递。
许久之后,荆轲终于开始有点回过神志来了,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的难以启齿:“公输…姑娘。”确实,如今的他,对于眼前的公输蓉,实在是不知作何称谓。
“荆…公子。”公输蓉见荆轲的称谓难免有些陌生感,于是便也只好以礼数之称回礼道。
“想不到居然是…你,我还以为是…。”荆轲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话题来应对眼前的公输蓉,便说半句支支吾吾半句。
“荆公子会以为是你师父?抑或师兄?还是另有他人?难不成荆公子如此机智细致之人,亦看不出此处的布置与机关塚地相仿吗?”公输蓉连着几个反问之辞,着实让荆轲措手不及,确实,按照荆轲这般有着极为深邃的洞察力之人,凭着方才杜三娘言语之中的透露和眼前碧水涟波潭的布置,早就应该猜到这位所谓的老故人便是公输蓉无疑,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公输姑娘言重了,荆轲一拙生晚辈,哪里有姑娘所说的那般神奇,只不过是受了师父师兄弟们的过于抬举罢了。”
“呵呵,想不到当年放浪不羁、口无遮拦的荆无涯,如今做上墨家钜子之位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会如此用这般文邹邹的谦恭之语了。”
“哪里哪里,公输姑娘又笑话在下了,我这江湖无赖痞子,哪里能担得起墨家钜子如此大任,只不过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荆轲见公输蓉倒显得自然许多,自己也便开始轻松起来,随即想起来此番入燕薊之重任,随即便与公输蓉道,“我看此地并非言谈之处,况且三娘和我师兄地坤已在三厓居久候多时,公输姑娘不妨与我一起移步三厓居,再则从长计议,不知意下如何?”
“既然钜子轲已令下至此,公输蓉又岂敢不从?”公输蓉一边说着,一边朝荆轲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荆轲虽然自是不敢以钜子之位自居,可又哪里奈何得了公输蓉的调皮,于是便也只好无奈的一笑而之,便随她一起回三厓居去了。
他二人且回到三厓居之内,便见杜三娘等人却已经是喝酒欢闹得不可开交了,这三娘本就是豪爽女侠,再加上这地坤、高渐离等人亦是江湖豪杰,英雄识英雄,相聚到了一起自然是干材烈火,举杯就来了。
“三娘好酒量,这碗算我地坤回敬三娘您的。”那地坤说罢,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一碗九重酿咕噜一口一饮而尽。
“好!好!好!”众人见地坤如此豪爽,便一同开始连声叫好地起哄起来。
那高渐离本也是好酒之人,见地坤饮酒如此爽快,便也再次举起酒碗,对着地坤而道:“地坤大哥海量,果然是同道中人,高某人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也敬地坤大哥一碗!”说罢,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随手便将碗中之酒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亦不忘翻手将空碗呈于地坤及众人查看。
众人待见高渐离手中的空碗,便又连连大声叫好,随即便一起朝地坤大喊道:“地坤大哥海量!地坤大哥海量!”
这九重酿虽然并不刚烈,口感倒是极佳,然则却是后劲十足,这地坤一连喝着喝着喝上了头,连着已经喝了八大碗,如今已感到双颊开始渐渐发热,头皮也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此刻却又架不住众人的起哄,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端起了酒碗,却见那碗中之酒泛起了晕圈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架不住了,惺忪之间却不由得开始闭上了双眼,准备饮下这最后一碗。
可是当他仰头正欲牛饮之时,却发现却无半滴酒落入自己的口中,睁眼一瞧,却见自己已经是双手空空,酒碗早就不翼而飞。于是立刻环顾四周,却见眼前一人正端着自己的酒碗,并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此时众人却也被那突入其来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便纷纷面面相觑。
那人一口将碗中之酒喝完之后,随手擦了擦嘴,对着众人道:“果然是上等的好酒啊,高兄弟看来是并未欺骗于我啊。
”
地坤见得那来人真容之后,顿时半晌的酒劲也褪去了一大半,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随即便支支吾吾地吐露出几个字来:“钜…子师…弟。”
那来人自然是荆轲无疑,杜三娘见荆轲已返,脸上稍许一些惊讶,而后便随口说道:“原来是荆兄弟回来了。”
荆轲见了杜三娘,便也开口笑道:“三娘这九重酿自是酿的不错,不过我地坤师兄秉性敦厚,不好意思推却他人好意,方才我见他已是九分醉意,于是便替他代劳了。”
“哦,哈哈哈,荆兄弟果然是仗义之人啊,来,高某人陪荆兄弟再饮一碗。”此时,一旁的高渐离便也端起酒碗顺势岔了开来。
荆轲对着高渐离笑了笑,缓缓端起酒桌上的酒碗,刚想豪饮,忽然那酒碗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只见荆轲一本正经地对高渐离道:“高兄弟,你说这三厓居的酒佳却是不假,不过这步步为营的诱敌深入之计你却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啊,在我饮下这杯酒之前,可否告知兄弟何时得知我真实身份而将我引至此地的?”
“这…荆兄弟此话何解?”高渐离并未料到那荆轲忽然翻起之前的旧账来,顿时陪着笑脸故意装作一脸无辜道。
“你在那酒舍之内故意抚琴,还装作无钱垫付那酒家的酒钱,可是你手上的那匹十弦碧玉琴却是珍稀之物,而且方才明明腰间鼓囊,却并非囊中羞涩之人,所以我料想你必然是想引我至此地啊。”
“这…”高渐离见自己的抛砖引玉之计已被识破,顿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诶,荆兄弟莫要见外,此乃三娘我的主意,之前我早已得到江湖豪杰的密报,说荆兄弟不日便会来燕薊参加弈剑大会,只是不知何时会到,便差高兄弟在附近设了局,日夜守候,只待一携带刻有七星宝剑之人一到,便想方设法引见至此,好与众位故人相逢。我又知荆兄弟平生嗜酒如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此时,杜三娘却在一旁作起一番解释为那高渐离打起了掩护来。
“三娘此番倒是煞费苦心,安排的周到啊,一步一动将我引至此地,此番还故意将我师兄灌醉,三娘既然知道我此番是为弈剑大会的要事而来,如此岂不是要耽误了我师兄弟的大事?”
“荆兄弟,这是哪里的话,三娘我这也是一番盛意拳拳,哪里是想误了荆兄弟的大事呢?”杜三娘随即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必在此多加解释了,三娘和高大侠的心意我公输蓉心领了,”此时,身在一旁的公输蓉已然知晓了杜三娘等人此举的深意,于是便打断了众人的言语,对那荆轲说道:“荆公子,三娘此番苦心必然也是为了我,将你师兄灌醉便是想多加挽留你师兄弟二人在此小憩一宿,还望荆公子莫要见怪。”
“蓉妹子,此事与你无关,全然是我杜三娘的主意,妹子你三年以来想方设法多番聚集墨家后遗,并在此地设下三厓居,其中心思大姐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怕我这荆兄弟不解风情,所以大姐我今日便替你挑头了。”杜三娘这人向来说话喜欢直言爽快,丝毫不懂的拐弯抹角,于是便直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杜三娘此话一出,荆轲顿时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也慌了些手脚。其实荆轲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公输蓉对自己的点滴之情,只是他此刻身负墨家大任和师父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为这儿女私情多加分心?再说,事情未完结之情,自己便是生死未卜之人,岂又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于是,便也只能故作深沉,佯装不知罢了。
“三娘你又胡言乱语了,荆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岂能拘于这些小节,今日墨家众人得以相聚于此,还需从长计议这弈剑大会之事,高大侠,您说是不是?”公输蓉见杜三娘冷不丁搅了个底朝天,弄的荆轲甚为尴尬,便立刻借着高渐离岔开了话题。
“对对对,昨日我亦听闻秦国已出动大军前往楚国边境巨阳,领军之人便是秦国大将桓齮,又有王翦父子作为副将,还有韩非韩司过作为监军,看来楚国此番是凶多吉少啊。”高渐离随即便接了个顺口,只三言两语便把此次秦楚之战概括了个周全。
“哦,想不到大家消息如此灵通,秦国大军尚未到巨阳,尔等便已知晓周全了。不过依荆轲看这楚国未必处于劣势,秦国虽然来势汹汹,然则桓齮与王翦父子向来不和,即便有韩非监军,恐怕也难以顾全首尾,倘若楚国有意挑起主帅与副帅之间的不和,这盘棋的输赢就难说了。”荆轲也顺势转了话题,直把自己的看法抖落了出来。
“嗯,荆兄弟果然足智多谋,此番克敌之计竟然被荆兄弟一语道破,真不愧为墨门钜子,反正这里的各路豪杰亦是仰慕墨门已久,既然墨门钜子在此,我看不如一切就听从荆兄弟号令了,大家以为如何?”杜三娘见荆轲一语中的,看待问题的眼光又如此偏僻入里,于是便当着众人抬了几句荆轲,其意下便是要推荆轲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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