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余生》 第1页 [gl百合] 《一目余生》作者：秦寺【完结】 文案： 上班第一天，佟瑶打扮得体，还戴副黑框眼镜装得沉稳努力。新公司环境优渥、福利丰厚钱多事少。 一切都好。 如果眼神似寒刀的领导不是她昨晚的一夜/情对象就更好了。 「……」 ＃开会就开会请别动手动脚的＃＃夜里你喘息哭泣着小声讨饶白天就翻脸把我骂成狗？？＃ 活泼有趣x精明强势御姐受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瑶，顾青云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精明强势御姐受 一句话简介：精明强势御姐受 第1章 夜色朦胧，月光透过半拉开的窗帘缝映进来，银亮亮的，分外皎洁。佟瑶眨了几下眼，迷煳地望着自己不熟悉的环境。 她忽然勐地转过脸去。 身边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陌生女人。 闭着眼，睡得正熟的样子。 她脸上的残妆已经淡到几乎不见了，皮肤透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下有浅青色的眼圈。 身子侧着睡，是那种双肩微环住自己的睡姿，依稀可见白皙修长的脖颈处泛粉的痕迹。昏暗的光线掩盖不出美人的气质。 佟瑶心完全吊起来，喉咙发干。 她想起来了，今天闲着无聊晃到死党开的酒吧里喝酒来着。 酒吧大半都是常客。佟瑶刚进去，一眼就在三三两两的散台客人里看见了她。 光线变化，看不清五官面容。 她独自看手机，打扮和行为举止像是本该在咖啡厅办公却来错了地方，背嵴直挺的弧度优雅而严肃。 佟瑶在吧檯边等着，偷瞄了她好久，灌下几杯酒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搭讪了。 原本只想拿个联繫方式认识认识，谁知道气氛正好……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忘得七七八八。 她那被酒精弄迷煳的脑子里只剩下那种温存的感觉。 「……」 佟瑶有点清醒后，半秒犹豫也没地起身摸自己的衣服，她一番动作，轻手轻脚不敢吵醒床上的人。 夜色掩饰着她走到玄关再到关门离开的所有动静。 佟瑶走出酒店，辨别清回家的方向，拿出手机边给蒋君雯打电话边走着。 电话没被接通。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毫不犹豫地继续拨。 连续几个连环夺命电话后，终于被接起来，「姑奶奶，你有什么事？」 声音沙哑，明显是睡梦里被吵得受不了才接的。 佟瑶，「你怎么在睡觉？不用加班的吗。」 她脑子里一直还稀里煳涂的，被夜风吹着，渐渐越来越清晰……女人的体温，两人之间的时而激烈时而温存…… 其实跟蒋君雯打电话，纯粹是在刻意驱散脑海里残存的旖旎。还有一丝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的心慌。 「你个傻叉，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蒋君雯以为她玩爽了忘记时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明天七点半就要去公司报导的，迟到了别来找我哭！滚！」 「……」 佟瑶被她凶得一愣。 电话被挂断。 她听着那头的忙音，脸色勐变，旋即立刻拔足狂奔。 惨了惨了，完全忘记明天还要上班了！ 天边的浓黑一丝一丝被抽走，越来越淡，没过多久就有薄薄的微光透出云层。 佟瑶跑到家门口，边拿钥匙边算着仅剩的可怜睡觉时间。又忽然想起来，家里到下午六点为止都停水。 她心凉，进门就赶紧开水龙头试了一下，水管里果然只虚虚弱弱地流几秒就没了。 没办法洗澡，没办法卸妆。 佟瑶嘆气，想着先泡杯茶冷静冷静。 找了一圈，瓶装水上周就喝完了。 她拿着热水壶，无奈地用水龙头里的余量艰难地接一点水，两个水龙头接完，水壶里离够烧一杯茶的水量还差一点。 她又走进淋浴房。 单手拨开壶盖，将壶口仔细地凑着底下的水龙头。 打开水，头顶的花洒顿时喷出冰凉凉的自来水。 佟瑶只觉得脑袋一湿，目光望着凑在底下的水壶，脑子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水壶里没有接到水，为什么花洒开了。 难道她是在洗头吗？ 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她快要想明白的时候，花洒上的水流开始变成水滴，一下一下砸着她的头。 很快把她浑身淋了个透。 「……」 大脑放空的佟瑶浑身抖了抖，沉默好几秒。 — 佟瑶带着换洗衣服敲开蒋君雯的家门，终于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小吧檯，边擦头髮边喝着咖啡。表情呆愣愣的。 想着晚上的事。 这圈子不大，她在酒吧里混熟脸后认识了不少人。 知道那种事情很正常，大家都是健健康康的成年人，你情我愿，没什么的。 佟瑶脸并不差，从小到大也有不少人追，却硬生生单身到这个年纪，连跟别人嘴碰嘴的经验都是光荣显赫的零蛋。 没想到昨晚一下上全垒。 实在有点缓不过来。 「滚去吹头髮，」蒋君雯被她闹得也睡眠不足，喝光手里的咖啡，目光很兇，「要上班了。」
第2页 — 低调的黑色宝马车驶出小区。 佟瑶靠着椅背打瞌睡，她早晨还是习惯靠浓茶提神，咖啡没什么作用。 蒋君雯给她讲着公司里的大小事情，有种比她还紧张的意思。 公司招人时简歷一向筛得狠，内部推荐才帮佟瑶塞进的面试。她跟佟瑶穿一条裤子长大，这辈子就那么个死党，很想分开上学那么多年后，大家最终能再在同公司工作。所以对她这实习期非常上心。 「我知道了，」佟瑶边打瞌睡边听着，「总之就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 蒋君雯听她懒懒散散的语气，不由敲敲方向盘，警告说，「你面试合格后这两天，我右眼皮总跳。你给我发誓，必须好好干。」 佟瑶见她满脸严肃的样子，表情收了收，清嗓子，手在脑袋旁举了举保证说：「请组织放心，鄙人已经做好了卧薪尝胆、艰苦奋斗，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的准备了！」 「你别乱用成语。」蒋君雯见她认真也就放心了，转而笑，「公司里漂亮妹妹可多了，肯定有桃花。佟瑶，你要主动，知道吗？」 「……」 她说得是没错。 昨晚是佟瑶第一次主动，去搭讪了，然后就成功上全垒了。 蒋君雯在开车，没留意到佟瑶瞬间变幻复杂的表情，打趣说，「你可真牛，每周都去酒吧打卡坐着，酒托似的，还啥也没捞到。我本来以为你不用两天就会被哪个姐姐骗上……」 「闭嘴，」佟瑶努力从牙缝里透出来的心平气和说，「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君雯：「什么？」 「到了。」佟瑶没理她，视线望着前面景色，语气感嘆地说，「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我竟然又回到这片来了。」 车子停下来。 佟瑶没等她停稳就快快地下来了，下巴微仰，望着自己即将入职的这栋办公楼。 高大漂亮的建筑物。 一阵大风把厚厚的云翳推来，光线暗淡下来的高楼顿时黑压压的，然而气派不减。几扇窗户开着，底层的几楼隐约能看清在活动的人影。 佟瑶高中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会经过这里。 那时候晚自习结束，她出校门就已经过十点了，这栋楼里依旧亮着灯。 街上的人都西装革履打扮精緻，附近全是高端商铺，来往豪车常见。 霓虹代替闪烁星光，在夜色里有种辉煌的美感。 没想到一恍眼，她即将成为里面的一员。佟瑶慢慢才有了些紧张的感觉。 第2章 「去吧，你千万要小心别犯错。」 蒋君雯来来回回，各种提点都是让她没机会犯错。 倒不担心她的工作本身。首先佟瑶不笨，其次是她进的市场部内勤组据说每天喝喝茶，打打杂，闲着没事儿做几页ppt等下班时间到就可以了。 到了部门，时间已经不早了。 佟瑶算是踩点来的。 她刚要进去，擦身而过的人转头看了她一眼，问说，「你是来我们部的？新人？」 佟瑶转过脸，望着她，快速又小幅度地点点头。 「李染，你的同事。」 李染想跟她握手的，刚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腕缠了圈蓝绳子，于是收回手潇洒地甩了甩那员工证，「你办好入职手续了吗？」 佟瑶刚摇了一下头，她就说，「我带你去办吧。」 没等她客气，李染就爽朗地笑了下，「反正我整个上午都没事情干，顺便再带你转转我们公司吧。你看着年纪挺小的，几几年的？本地人吗？」 佟瑶接完话，就自自然然地跟这个叫李染的前辈聊起天来了。 于是被带着去办入职。 回来挑工位入座。 「你先把东西放放吧，」李染指指整片办公区，「没摆东西的位置你都可以坐。本来应该张姐给你安排的，但她还没有来公司。」 佟瑶：「那我就先……」 「先坐吧，我估计她懒得管你坐在哪儿，」李染打断她的话，「随便挑张空桌。」 佟瑶听话地走过去，挑了张比较偏的办公桌。 李染看着她选的地方，表情微妙了两秒，但什么都没说。 继续介绍：「我们老大的办公室是最里面的那间，走廊右转尽头。然后再旁边是张姐的办公室，西边那间旁边是杰哥的，今天不巧，他们都出去办事了。」 李染带着她绕一圈部门。 佟瑶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稍稍瞥见张姐的办公室，空间宽绰，布置得相当有档次。如果有人拍张照片告诉她这是总经理的办公室她也丝毫不会有怀疑的。 佟瑶脸上笑容甜甜，表现得非常平淡大气，只是在李染转身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公司比她本来想像得还要高大上…… 李染给她介绍上班时间是弹性制，自助餐式的食堂提供三餐，员工刷卡进去全部免费。 佟瑶问，「我等会儿要干什么？」 「你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李染想了几秒，笑了笑，「就看看资料，吃点零食，保证自己时刻处于好的情绪里……哦，我带你看看我们的零食柜。」 佟瑶：「……」 她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跟着她走去放闲书和零食的休闲区。 她说的工作任务，比起上班更像是在念幼稚园。
第3页 零食柜是白色储物货架，三个五层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类不同的零食，巧克力是费列罗，花花绿绿的饼干包装袋上贴着进口标。从坚果到布丁，常见的零食种类基本都有。 「会有阿姨每周来补货的，」李染打开中间的冰柜给她看里面的各色冰淇淋，笑说，「随便拿。当然，前提是你不需要控制卡路里。」 佟瑶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手里拿着巧克力的年轻女人转过头，看了看她正脸。 「控制卡路里？这妹妹那么苗条。」 她对佟瑶甜甜地笑了笑，友好地伸出手，「你就是新人宝贝吧。你好呀，我叫纪元婷。」 「对不起啊，李染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你好，我叫佟瑶。」 佟瑶笑着跟她握了握手，没多说话。 她当然不觉得李染的话里有什么。纪元婷这么一友善解释，简直是明晃晃地往李染的话加些什么。 李染瞬间冷下脸来，翻了个白眼没说什么话。 「我们走吧，再带你去茶水间转转。」 「好。」 擦肩而过，佟瑶又跟纪元婷点了下头，略作招唿。 纪元婷身子靠在柜子旁笑眯眯地对她摆摆手。白衬衫洁净，豆沙色长裙露出半截白皙小腿，二分气质八分甜美。 看着清纯而无害。 她们才刚走两三步，李染就跟佟瑶说了句：「你最好离她这种做作的小人远点。」 不高不低的正常说话音量。 佟瑶几乎可以确信身后的纪元婷也能听见，又往前走两步，她才敢小小地「嗯」了声。 「……」 「我不确定今天张姐会不会来公司，如果下午还没来，那明天……」 这圈转完，又有两个年轻女人一前一后进来，笑着打量佟瑶，「新人？」 李染说，「我刚带她逛了逛，你们自己认识吧。」 「明白咧。」 打过招唿后，陈佳雯笑着邀请佟瑶中午跟她们一起去吃午饭。 「那太好了，」佟瑶点点头，「我还不知道去食堂的路。」 「食堂……食堂啊，」她们俩相互看看，很快地点头说，「好，我们中午就去食堂吃好了。下次带你去跟好的地方，这附近好吃的餐厅可多了。」 两人对她笑笑，各自走到自己的工位。 一个随手把包丢桌上，再拉开椅子，一个拿出电脑后随意地把单肩包放地上。 佟瑶认识的奢侈品牌子不多，但她们那俩包很好认。分别是普拉达和路易威登。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大学同学，买了个千元级别的轻奢包出门玩都一直小心翼翼地放膝盖上的，划上道根本看不出的刮痕都会抱怀里心疼半天。 「……」 佟瑶在座位上闲了会儿，员工手册翻过几遍，无奈地站起身去跟约好中午一起吃饭的前辈搭话。 试图能给自己找点事。 寒暄过后，陈佳雯笑嘻嘻地跟她聊起天来，讲这个讲那个，从家乡的着名景点谈到海外比较适合旅游的地方。 她们都是本地人，互相讲方言，哪怕是初聊天的画面都显得非常亲切友好。 很快熟络起来的样子。 佟瑶见她电脑上亮着的表格，好不容易才找到对话的空当，笑说：「这些数据要录进去对吧，我来弄吧，我没有别的事情。前辈你去做别的工作吧。」 「啊……」 陈佳雯愣了下，拿起那份文件夹，下意识比对待自己那路易威登的包更宝贝的虚虚抱怀里。 「不用啦，你的工作还是等等看李染怎么说」 佟瑶在她的肢体动作下明白过来，这薄薄a4纸上几张数据图标的录入，很可能是前辈她今天所有的工作了。 所以她正紧张捍卫着不被新人抢走。 「……」 「……？」 就那么闲？ 真就那么闲吗？！ 旁边的徐莉莉抬头从手机中移开目光，插话问佟瑶，「你现在是单身吗？」 「嗯，」佟瑶点点头。 「那太好……」徐莉莉顿几秒，盯着她的脸庞忽然哼了声，「不行，我才不带你去呢。」 「……」 佟瑶脸上保持着什么都不懂的乖巧笑容。 「噗嗤，」陈佳雯捂着嘴爆笑，「这女人……上班前还发简讯跟我说她再也不谈恋爱了。」 徐莉莉恼怒，「认识几个朋友怎么了，谁跟你说我要去谈恋爱了？」 「哦？认识朋友还怕我们漂亮的新人妹子抢你风头？」 「要你管呢。」 佟瑶在旁边保持微笑地听她们聊天。看看周围，不同区域也有在认真工作的。 她这个后勤组几乎全是女性，五六个人里……可能有一个男的吧。 她们三聚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也完全没人管。 李染这个组长甚至中途还给她们每人带了杯以排队时间巨长出名的网红品牌奶茶。 转眼混到饭点。 离开食堂，佟瑶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忍不住给蒋君雯发了条消息： 佟瑶：【整个上午我都在吃零食，聊天，喝咖啡喝奶茶，以及心情紧张地玩手机。】 佟瑶：【没人给我安排工作，她们连表格都不给我录。】 过了一会儿。 佟瑶刚坐回工位，就收到蒋君雯的回覆。
第4页 【我们公司有市场部，也有后勤部，至于你待的那市场部后勤组，简称神仙组，又叫关系户组。】 【所以你下午可以快乐地吃零食玩手机了。】 【再见。】 「……」 佟瑶深唿吸，心情复杂极了。 于是听话地拿了本闲书，坐在工位上大大方方地看起来。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真有发呆就能赚钱的工作。 她一定会牢记蒋君雯的叮嘱，不犯傻，不做错，安安稳稳混转正再到退休！ 毕竟过了这村，可就真再也没这店了！ 第3章 佟瑶翻着手里的闲书，正入神，李染过来叫她，「张姐来公司了，我带你去打个招唿。」 说话当口，一个穿黑西装的女人步履匆匆，边从包里找文件，边喊话，「朱慧颖人呢？昨天打回去的报告改好了没有？」 「她去洗手间了……」 「等会儿让她立刻来老大办公室。」 「看来有事儿要忙，」李染低声说，「你还是等会儿再去跟她打招唿吧。」 「好。」 佟瑶傻望着，就见张晓燕正好转头看过来。她像三四十的年纪，脸庞微圆，短髮缩在脖子处，有点学校老师的样子。 她目光落在佟瑶脸上几秒，「新人？」 李染说，「对。」 「给你来带。」 「好的。」 李染一点意外也没有的样子。她这个策划组长，已经莫名其妙兼任后勤组组长很久了。 玻璃门随后被推开。 外面是瓷白地砖，高跟鞋的清脆声音敲在耳朵里，总有种不一样的利落。 走近，女人面无表情地抬眸望过来，披散在肩膀处的漆黑长髮随之微微摆动。笔挺西装穿在她身上，既有些违和感，又如量体裁衣般合适得一塌煳涂。 佟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先跳快好几拍。 旁边李染低喃，「老大今天怎么来了……」 佟瑶愣愣地盯着她，过分得眼熟，让她不得不屏住唿吸轻声问，「她是哪位？」 「市场部总监，顾青云。我们老大。」 「……」 话落，顾青云正好偏头看过来，一双眼眸映着窗外投进的阳光微微眯起，瞳仁透亮似琉璃。白皙秀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跟佟瑶对视上。 两个人各自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一瞥而已。 顾青云很快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身边的张晓燕，嘱咐说，「六点前，整理好邮件给我。」 「明白。」 「你等会儿去一趟人事……」 顾青云边交代事情边往办公室走着，张晓燕跟在她右后方，堂堂一个部门经理却像她的助理。进长廊右转，佟瑶的视线再追不到两人的背影了。 李染见她突然脸色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佟瑶扬唇，尽量自然地傻笑笑说，「我们领导竟然那么年轻，有点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人事部那关系户今年才二十六呢，不过她是没法跟我们老大比。」李染话顿了顿，没再跟她这个新人讲隔壁领导的坏话。 「你玩……忙去吧。」 她打发走佟瑶。 佟瑶重新坐回去翻自己那本闲书，看了几页，却半个字都没读进去。 眼眸乱转，晃得要命。 这谁能想到！万万想不到。 佟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了照自己脸庞。 她今天为了装乖，只涂了层浅粉的唇膏提气色，扎着高马尾，脸上戴了副黑框平光眼镜。身上也是规规矩矩的职业套装。 跟昨晚在酒吧时完全不同。 不由稍稍安心了一点。 佟瑶从小就很擅长识别人脸，但不是每人都跟她一样，在路边买杯奶茶都能无意识地把店员的脸记住半个月的。 酒吧本来就是光线昏暗的地方，更别说还喝了酒。 她才不会认出自己呢。 佟瑶半是客观分析半是自我安慰，坐着发呆半天，总算把自己哄好了。拉过自己的包上的玩偶挂件使劲晃了晃，「小熊！要保佑我！」 太紧张，小熊的脸都给她捏变形了。 「佟瑶！」 刚从顾青云办公室出来的张晓燕遥遥地叫了声，吓得佟瑶一抖，忙站起来，「经理，怎么了吗？」 「你今晚没什么事儿吧？」 「应该没…没。」 「那就好，你刚入职，我们部门当然要给办一个欢迎会的。」张晓燕弯唇时眼尾皱出笑纹，说话的语气也温和，「那就说好了，下班先别着急走。」 佟瑶心思一动，维持着可爱的笑容连连点头，说着谢。 等张晓燕转过身，她马上拎着包去洗手间，准备补补妆。 — 公司的洗手间装修得跟商场里的类似，不但有母婴室，还有方便化妆补妆的台子。 佟瑶站在洗手池旁边的全身镜前，摘下眼镜，先用沾水的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底妆。 眉毛描粗，眼线把圆圆杏眼描绘得长挑，金属色泽的眼影欧美风十足，五官都凌厉几分。 才结束眼眉，整个人的气质就非常不同了。 佟瑶心轻松下来，化妆真是女人的神奇魔法。 到这一步，连普通朋友都没法一照面就认出她来。
第5页 刷子轻扫几遍，脸颊和颧骨处打完浓重的阴影，镜子里的俨然就位是介于漂亮和丑陋之间的混血风小妞。 佟瑶凑近照了照镜子，满意地扬唇笑。 又往后退几步，边整理衣服边打量全身。 她抬眼，忽然从镜子里看见有个人正静静地在门口处。 透过镜子，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上。 顾青云似乎微弯了弯眼，没有说话，她背离墙几厘米，默不作声地站在转弯处的角落。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黑西装，腰是腰，腿是腿。 「……」 佟瑶张着嘴巴，眼神乱熘，脸上强行淡定住。 但凡她心脏有任何一点点的小毛病，现在肯定被吓得口吐白沫倒地上了！ 光对着镜子聚精会神地化妆，没留意别的，加上顾青云站着的位置不容易被注意到。 佟瑶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打扮好了？」顾青云走上前，端详了下说，「不太适合你。」 「……」 佟瑶条件反射地退后了一小步，背抵到冰凉凉的大理石洗手池檯面上，终于冷静了些。她扬唇傻乎乎地笑了下，示好性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 顾青云微眯了眯眼，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顿了顿，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勾勾唇角说，「没什么，来补一句早安，希望没有太迟。」 「啊，什么？」佟瑶决定装傻到底，「喔……早。」 「……」 顾青云忽然往前一步。 又一步。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就在佟瑶紧张得几乎不敢唿吸时。 擦身而过。 顾青云抬手挽袖子，凑在水龙头下清洗着根本没弄脏的手。 温水缓缓流过，她微低头时长发随之滑过肩头，微挡住侧颜。让人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 佟瑶咽咽口水，趁机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转过脸时，她扬起纯洁无辜的怯怯笑容说，「那个，我是今天新来的。您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顾青云洗好，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干自己的手，「认错？」 「……」 「不会认错的。」 她回眸，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直到佟瑶忍不住垂睫偏开视线。 就听见她语气淡淡的，「变成鬼我也记得你。」 「……」 第4章 「……」 佟瑶一呆，被她这句高度疑似恐吓的话震住了。 她讪讪地笑，想着她怎么可能真那么确定又镇定的，肯定也只探探风而已，所以不死心地想动摇她，「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 顾青云伸手拿起她脖子上挂着的员工证看了眼，打断了她的话，「佟瑶。」 她抬眼直直望着佟瑶，「昨晚，对你来说是一个错误？」 「……」 佟瑶沉默了，没法继续自我欺骗，顾青云确实一眼认出了她。 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因为很少有人会把话问得那么直接，且中要害。 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明白了，」顾青云顿几秒，脸上挂着静水般的表情说，「我们昨晚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转身离开。 佟瑶目送着她，听着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声音不断离远消失。 侧过身，照着镜子重新擦淡脸上的妆。半响，仅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样最好。 如果没有家世好且能干的死党对她明里暗里的各种帮助，凭佟瑶那普通学歷，寡淡简歷，再祖坟冒青烟也没可能拿到这种香饽饽的工作。 她想好好守着这份工作。 — 佟瑶回到座位上，继续心不定地捧起她的闲书，打发时间。 旁边的同事握着手机傻笑，一刻不停地跟别人发消息，她电脑和平板上都登着微信。 佟瑶瞥了眼，发现全是不同的头像。 这姐姐在忙着照顾自己的鱼塘。 「新来的？」 可能是隐约感受到目光，同事暂时放下手机望过来，笑着招唿，「我叫程玉巧，也是实习生，比你早来差不多一个月。」 佟瑶笑着晃晃脖子里的员工卡，「佟瑶。」 程玉巧起身说，「我先去倒杯咖啡。」 佟瑶想了想，也跟着站起来，「李染姐上午带我去看了茶水间，这里的咖啡机好高级，我不知道会不会用。」 程玉巧很热情，「我教你。」 茶水间里格外安静。 部门里几个领导一回来，立刻忙会议。整个办公区域都空荡荡的，只剩几个跟佟瑶差不多的小姑娘在继续玩自己的。 「半自动咖啡机听着烦，其实很简单的，」程玉巧给她讲了一遍咖啡机的使用步骤，「这样就可以了。」 马克杯放好，咖啡缓缓流出来。 空气中顿时散发一股特殊的香味。 程玉巧又从顶柜里拿出纸杯，帮佟瑶也倒了杯。 佟瑶忙接过咖啡道谢。 「不客气。」 程玉巧摇下头，脸颊旁垂着的钻石耳坠一闪一闪。 她身上穿着明显不是实习生工资能负担得起的香奈儿套裙，光腿踩着粉色高跟鞋，鞋尖缀着珍珠蝴蝶结。 拉开椅子坐下，悠悠喝下午茶的姿态。
第6页 同组的小姑娘几乎都跟她一样的，妆容精緻，大牌加身。 佟瑶穿普通职业装，浑身没有名牌，待在周围这圈光鲜亮丽的大小姐中间有点突兀。 捧着咖啡，小口喝着，一本正经的职场新人模样。 但也没人觉得她进后勤组有什么违和。 因为佟瑶的长相，朴素的衣着打扮就自动归为性格低调了。 两个闲人边喝咖啡边聊起来，基本都在聊娱乐活动，各自的八卦。 十句话里程玉巧占七句，佟瑶很擅长倾听。 聊到年龄，佟瑶才意外得知她比自己要大三四岁，同是实习生她就想当然以为是同届。难怪程玉巧看上去比她成熟许多。 一晃快到下班的点了。 程玉巧聊得开心，已经把聊天的对象佟瑶当成朋友了，看眼手机，「等会儿去酒吧玩吗？我约人订好了座。」 「去不了，」佟瑶跟她说了张晓燕的话。 程玉巧「噢噢」了下，低头飞快地打着字说，「那我放他们鸽子吧，欢迎新人的活动怎么能不去！」 「等会儿应该就是普通的聚聚餐吧？」佟瑶酝酿了下，才敢问，「总监会去吗？」 程玉巧笑出声，「当然不会，你想什么呢，我们总监可是大忙人。我来那么多天，满打满算也就跟她说过两句话。」 「喔，」佟瑶悬着的心总算悄悄放下。 她目光透过茶水间的玻璃望向不远处关着门的会议室，又好奇，「他们都进去开会好久了，公司有什么事情吗？」 「总监才出差回来，估计就是例行报告一下。反正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到时间准点下班。」 「我们一直都不用加班的吗？」佟瑶疑惑。 程玉巧解释说，「后勤组不需要加班，也没有重活，总监都管不到我们。」 「总监，」佟瑶挑挑眉，几乎喜形于色，「……她管不到我们？」 想想也是，隔着那么几层级别，还能有什么日常交流呢？ 「对，而且我们工作弹性制的，早上可以晚点来，晚上可以早点走。」程玉巧露出一抹同属于混吃等死的偷笑，跟她轻碰了碰杯，「所以过了实习期就不愁养老了。」 佟瑶笑眼弯弯，「加油。」 「加油。」 「呦，你们在这儿，」李染推开茶水间的门，笑吟吟地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玩儿吧。」 程玉巧凑上去笑嘻嘻地问聚餐安排。 后面跟进来徐莉莉和陈佳雯，手挽着手的还有两个佟瑶没打过招唿的同事，挤进来说说笑笑，倒咖啡喝奶茶的。 佟瑶一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哪个大学生娱乐社团里。 但再看看玻璃外办公区，那些刚从会议室乌拉拉出来的职员，却又正正经经地忙着，几个人边等着列印东西边还讨论事情的细节，助理正蹲着给印表机拆新纸。 仿佛两个世界。 顾青云跟其中一个小姑娘交代了句什么。 佟瑶看见她用文件轻拍人家的肩，笑吟吟的，好像是在逗她，刚还一脸严肃的小姑娘顿时弯了弯眼，从她手里抽走文件。转身回工位后，加班的样子都透着股小欢喜。 这幅画面，如果有名字，肯定是：幸福奋斗职场生活之我的温柔女神上司。 「看什么呢？」 李染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正好不忙，带你去跟我们总监打个招唿。」 「不不不……」佟瑶一下回神吓得够呛，忙摆摆手，镇定地说，「刚就看见总监一直在忙着呢，我还是不打搅了。」 李染见她那么懂事的样子，也就没坚持。 刚出茶水间，李染转角被拦住交代话。佟瑶陪着听了一耳朵，大概说有几个日本人，不大不小的客户，隔壁严总监现在没空搭理，拜託他们来托着。 她事不关己地跟上午剩下的几个前辈打招唿讲话，身边围着程玉巧， 李染打开看了眼客户资料，顺口说：「我知道个新开的地方，挺合适的，今天反正没事，大家一起正好去探探路？我们部门好久没正式聚餐了。」 「挺好的，」张晓燕点点头，「我去叫他们把工作放一放，准时下班。」 「我去问问总监有没有空。」 「好。」 佟瑶：「……」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染走到顾青云面前，说了两句，然后顾青云点点头。 身旁的程玉巧还凑过来，哇了声，「看来总监有空诶。」 「……」 一顿饭吃得佟瑶消化不良。 虽然顾青云从没开口跟她说一个字，但大家坐同个圆桌，再避也不避不开视线。 佟瑶垂脸吃菜，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能感觉到有冷刀子顶在头上。 好不容易捱到饭局结束，李染提议大家去唱歌，佟瑶悄悄松气，下意识就觉得顾青云不会跟着参加这种活动。 张晓燕习惯性地问顾青云一句。 「我就……」 顾青云刚开口两个字，微偏脸，正好捉住某人强压着喜悦的眼神。 她忽然弯一弯唇，阴恻恻地说，「反正没事，我正好跟去给你们买单。」 佟瑶：「……」 李染惊讶，悄悄跟身旁的佟瑶说了句，「我们老大今天心情好好。」 佟瑶不敢吭声，只敢垂着眼在心里疯狂嘀咕和咆哮：
第7页 你瞎吗？ 她这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吗？！ 这是「欢迎新人」为主体的聚会，佟瑶实在不方便开熘，就灰熘熘地跟着到下一个唱歌地方。寸步不离地粘紧程玉巧。 很快到唱歌房。 大家一进包厢就开始商量点酒，闲聊语气说，这里的酒卖得还挺贵的。 酒水单有几份，佟瑶随意地看了眼，啤酒五十八一扎，超市里五十块还有得找的佐餐葡萄酒卖两百九十九，加上几瓶不知真假的贵价洋酒。 定价跟酒吧差不多。 佟瑶跟程玉巧说着闲话，忽然看见左前方的顾青云从包里翻出一叠什么，放到台上，语气挺平静地说了句，「点单吧，不把这些花完不许走。」 「……」 大家纷纷惊讶，问她随身包里怎么放那么多现金。 顾青云解释，「一觉睡醒，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枕头边的。」 同事们以为她在说笑，顺着说：「睡觉没关窗，大风送钱来？」 「真好，我也想一觉睡醒看见枕头边突然多那么多钱。」 酒水很快点好，单子交给服务员，茶水饮料到啤酒威士忌都叫了。 很快就推上来的豪华果盘其实就是几片西瓜加花。 「这怎么好意思卖五百块。」有人被逗乐。 「老大破费了。」 「没关系，」顾青云轻笑了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望了眼缩角落的佟瑶，「就当是新人请的。」 下属们哈哈地笑，「老大真幽默。」 佟瑶被提到也默不作声，坐在包厢角落的阴影处，偶尔瞥见檯面上那叠厚厚的粉红百元大钞，心头复杂情绪万千。 呵呵呵，是真的幽默…… 那可是她两个月的房租钱。 省着点花吧！t.t 第5章 翌日清晨。 佟瑶侧过身，迷迷煳煳地睁眼，伸手按掉名为「上班」的闹钟。想到要起床，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不情愿。 这才入职的第二天，就有上班如上坟的心情。 可惜再不情愿也得起身。 佟瑶边套上衣服，边想起那天晚上放在顾青云床头柜上的房租钱。 本来是准备拿给楼上的房东奶奶的，已经到交租日了。 她一下都忘了。 当时留钱在那儿，一半是她当时脑抽，一半也是觉得不好意思。 想弥补一下人家的酒店开房钱加断绝关系钱。 结果阴差阳错，这就变成了羞辱自己领导的钱。 「……」 佟瑶嘆气，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衬衫和外套的衣领。 她想着以后该如何在公司跟顾青云自然相处，殚精竭虑了大半夜，凌晨才稍稍睡着。黑眼圈都快长到下巴上了。 不由又嘆气，「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 大概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佟瑶吃完早饭，踩点进公司都能在电梯间口遇见最不想碰到的人。 顾青云在等电梯。 她偏眸，同时也注意到了佟瑶。 佟瑶想躲开，却又不敢显得不礼貌，条件反射地扬唇笑笑，打招唿：「总监早啊。」 她一双杏眼映着清澄的光线，乖巧腼腆。笑容有点傻。 纯粹的职场小新人面对大领导的正常反应。 顾青云视线望过来，偏开脸，对着旁边正好路过的李染弯了弯唇说，「早饭还没吃？」 「对啊，今天路上好堵，只好赶紧在楼下打包了个三明治。」李染顺着她的话，提了提手里的纸袋子，又问佟瑶，「你吃过了吗？」 佟瑶点头。 又瞧瞧顾青云。 顾青云的视线就是不看她，仿佛她不存在。 「……」 被极其故意的无视了。 佟瑶唇角抽了抽，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不好受，但总之松了口气。 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用面对着她工作。 进电梯时，又遇到两个踩点来赶电梯市场部的同事。 佟瑶进去就装空气，缩在角落，听着别的同事小姑娘软软地跟顾青云打招唿。 顾青云都会「嗯」一声，语气温和。 她今天还是白衬衫，外套套了件米色收腰风衣，衬得腰愈细。微侧分的长髮柔顺地垂在肩膀处。气质遥不可及，却又像伸手可触。 眉眼秀美，满面春风三月天的样子。 电梯到了市场部。 佟瑶缩在后面最后一个走出来。 后勤组没事情干。 整个上午，她都跟着程玉巧插科打诨聊天气讲八卦，偶尔还听到两句关于顾青云的传闻。 说她是公认的性冷淡。 被顾青云扔掉的花连起来可以绕公司好几圈。 佟瑶笑眼弯弯，听得津津有味的。 大片太阳透过落地窗毫无遮拦地投进来，照得人暖洋洋，浑身发懒。就那么跟同事们坐在一起唠嗑听八卦，时不时喝几口奶茶。 佟瑶有种安度晚年的舒适。 只要别往旁边看。 旁边那一圈产品组、运营组、策划组、媒体公关组的人，好像一直都没闲下来过。要么坐电脑前打字，打电话，要不就是火急火燎地开小会解决问题。 「……」 — 佟瑶中午跟程玉巧去公司外面吃了顿火锅，程玉巧晚上有约会，还要特地回一趟家把沾上火锅味的衣服换掉。
第8页 佟瑶拿着奶茶，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走回公司。 看见新消息。 蒋君雯：【上班适应得怎么样？】 佟瑶快速打字：【很好，吃好喝好玩好了。】 蒋君雯发来一条暴躁的语音：【呵呵，老娘昨天一晚上都在核对数据，刚想偷懒眯了会儿，又被老头子逮住让忙调帐准备季报……】 佟瑶：【哈哈哈哈哈！】 她想到死党晕头转向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这边美滋滋的小日子，一时间幸福得浑身冒泡泡。 进公司，还跟前台小妹妹打个招唿。 说人家髮型好看，裙子衬肤色，项鍊有品味，夸得别人笑到双眼皮都弯成一条缝。 转进电梯间。 「等一下，」佟瑶小跑几步，欢欢乐乐地按开电梯—— 如果时间等倒流，哪怕只倒流区区几秒，佟瑶都愿意以三天寿命做交换。 她脸上的笑僵得太快，心头一窒，甚至还呛到了下，「咳。」 「……」 顾青云伸手按住楼梯键，面无表情地看她。 佟瑶赶紧滚进来，小学生似地站着，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挪到电梯角落里。 然后垂眼盯着脚尖。装透明，装空气。 她想到早晨。 既然领导持主张无视她的政策，那她一定主动积极地配合。 电梯门关上。 空气仿佛凝固住，闷得很，佟瑶无比忐忑地抬手咬着吸管，靠喝水来缓解尴尬，边忍不住稍稍抬眸。 透过反光的电梯门，她看见顾青云正直直地望着她。 视线对上。 顾青云勾勾唇，忽然凉凉地说了句：「看见自己部门的领导，你就装作看不见的么。」 「……」 回应她的是佟瑶的一阵呛咳。 「总监好，」佟瑶好不容易平復下来，咳得脸颊泛红，眼眸蒙着一层泪光，挤出来干巴巴的一句问候，「……您也刚吃完饭啊。」 正好电梯门开了。 顾青云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出电梯。 望着她的背影走远。 电梯门快关上，佟瑶才忙不迭钻出来跟着进去。 她心中冷飕飕地想，至于么，怎么一到她这儿二月春风就似屠刀了。 不由低头拿出手机搜索： 「入职第二天被领导针对怎么办？」 出现不少网页内容。 佟瑶认认真真地刷了一遍，发现大多是差不多的意思：领导不会针对谁，肯定是你自己误会了。如果领导真的针对你，那一定是你有错，如果你没错，那就是这家公司有问题。 ……都是什么屁话。 佟瑶从网站逛到论坛，刷了整个下午，完全没有收穫到一点帮助。 不过想想也是，有谁能跟她一样呢。 佟瑶瘫坐了一会儿，没办法了，发消息把蒋君雯约出来吃晚饭。 约在公司旁的西式快餐店里。 佟瑶到下班点就直接去了，以为要等她一会儿。没想到刚走进店里望了眼，蒋君雯已经在那儿了。桌上放着杯咖啡，看样子才跟人谈完事情。 佟瑶拉开椅子坐下，「刚忙完？」 「不然呢，」蒋君雯累得翻白眼，「啥事还得约出来见面说。」 佟瑶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感觉被领导针对了，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您这才上班第二天，没事儿少瞎想，领导都是忙人，针对你很好玩吗。要真针对你也是你自己犯了错，黑工厂的领导才没事儿针对人，我的公司又不是黑工厂。」 蒋君雯一句话，直接把她在网上搜了一下午的消息囊括完毕。 「呵，」佟瑶沉默几秒，忍不住给气乐了，「我用得着你告诉我这些。」 蒋君雯喝口咖啡，「行了，没事儿我就当你是来请我吃饭的。我现在要给老头打一个重要电话，吃什么你点。」 佟瑶见她这个电话拨出去了。 抽张纸巾，拿出餐具框里的叉子擦了擦，语气幽幽地说，「那天我在酒吧跟人一夜情了，对象是顾青云。」 蒋君雯「噗」一下，嘴里的咖啡喷了佟瑶满身。 佟瑶：「……」 第6章 佟瑶在公司的养老生活才刚起了个头，后面发展就不太对劲了。 她越来越忙，先简单帮小忙跑跑腿，后面变成整堆事情都得她独立完成。现在她一个人拿到的活比整个后勤组还多。 这也算了，毕竟佟瑶不是不能认真工作的人，手里的事情她也都完成得不错。 但是，为什么分到她头上的工作总能遇到顾青云。 佟瑶从顾青云的办公室里出来，垂头丧气的，本来高高的马尾辫都松垮了下来。 每次给她干活，都会被她找到各种无法反驳的理由冷嘲热讽。 「佟瑶，」李染看见她，招招手，「辛苦你跑一趟，把这份文件复印二十份准备开会用。」 「好，」佟瑶语气轻快，却话里藏话地诉苦说，「刚才陈佳雯问我那么忙是不是要升职了。」 「实习生不就是这样的，哪儿忙往哪儿跑……」李染笑笑，上半句还想解释，下半句自己也喃喃，「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监那么想让你帮忙。」 「……」 总监这两个字一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亏她刚才当面探问，顾青云还装得一脸无辜的。
第9页 佟瑶无奈，「明白了，我一定好好干活。」 「去吧，」李染安慰她一句，「总监那么看重你，是你的幸运。」 佟瑶：「……我知道。」 等李染走远，她拿出手机给蒋君雯发消息。 [事情怎么样？！！］ 蒋君雯发过来两个字：[有戏。］ 佟瑶顿时松一口气，开心起来。 看眼后勤组，忽然又有点捨不得了。她早都跟同事们打成一片了。 后勤组工作闲，很少有利益冲突，所以大家相处得也跟学生时代似的友善许多。换到别的地方，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佟瑶上次拜託蒋君雯，让她帮忙问人事部，公司上下还有哪个岗位缺人，能不能办理转岗。 — 顾青云出差了两周。 她不在公司时，佟瑶的小日子油润润的，奶茶喝喝，手机玩玩，一抬头就又是吃饭点了。 打游戏的空闲时间，还去别的部门参加了几轮小面试。 「我吃饭去了，」佟瑶拿出饭卡，跟旁边的程玉巧说了声。 「给我带杯奶茶回来吧。」 「好。」 佟瑶走两步，忽然发现进门的人像极了顾青云。 她怎么已经出差回来了？！ 「……」 佟瑶看见她，垂下眼，立马脚底抹油准备开熘。 但已经走到这儿了，所谓狭路相逢…… 她转过身径直往茶水间走。准备先避避开。 顾青云竟然跟上来，轻笑了声，走在她身侧时说了句： 「躲谁呢？」 「刘经理让我帮他倒咖啡。」佟瑶暗自苦脸，都不敢回头看她。 「他自己有手。」 顾青云瞥她一眼，「过来帮我装文件。」 「……」佟瑶下意识接她的话，「那您自己没手吗？」 顾青云话也没说，伸手揪住她的衣服后领，就那么一路把人抓到了自己办公室。 佟瑶仿佛小鸡仔般被她拎着走，觉得丢人，忙不迭脸红着说：「我错了，我自己走……您能不能松手！」 佟瑶：「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顾青云轻笑：「别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 佟瑶：「……？？？」 到了办公室，顾青云先把她推进去。 然后转身关门。 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看你最近挺忙的。」 听不出是不是嘲讽。 「……」明知没什么，佟瑶还是心虚地咽了下口水，扯出一个专属狗腿的笑容，「不忙不忙，随时为领导服务。」自觉说得还挺真诚。 她却忽然冷了冷脸。 「坐下装文件，还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吗？」 佟瑶「哦」了声，习以为常地坐去她旁边那张小办公桌，搬起文件堆。心里嘀咕她翻脸真比翻书快，刚还在装客气呢，下一秒又凶她！ 活很简单。 她在这边装着，边走神。 顾青云回来第一件事，准备会议。端起咖啡杯喝了口，放下却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挪远了些。佟瑶知道是她的咖啡冷掉了。 她垂眼认真看文件，睫毛很长，浓密如蝶翼。 肌肤白皙，骨节分明而指尖纤细，让人感觉很柔软，完全不像是一双杀伐决断的手。 偌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常年拉着深灰帘布。头顶的中央空调输送着热风，难免有些干燥，所以加湿器在旁边亮着。深秋天，其实还没有很冷。 纸张翻页时，佟瑶眼尖，忽然发现她手里拿的不是马上会议要用的资料，而是自己昨晚交给李染的幻灯片。 「……」 瞬间忐忑！这幻灯片就是把各区域的营销数据录入进去，前辈说随便弄弄就行。她确实没多花心思，直接导入的模板，但清晰简明的标准肯定达到了。 这东西在顾青云那儿跟废纸差不多，为什么她看那么认真。 顾青云目光落在手里的纸质幻灯片上，一页页翻看得很慢，没有说话，眉头微拢的严肃表情，像是在审查什么严肃的报告。 过了片刻，她终于抬眼看她。 语气难得一见的温和，「张晓燕夸你做事情细，没有普通实习生那么毛躁。我正好缺个助理，你想调职过来吗？」 哈？你开什么玩笑。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语气佟瑶只敢放在心里。 她垂下眼，怯怯地说，「张经理太客气了，我也就是还没弄丢过文件，其实什么都不会。」 顾青云，「继续。」 继续？还要继续说什么？ 她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佟瑶抬起长睫觑看她一眼，目光又被抓住。 顾青云不动声色，似乎还扬了扬唇。 佟瑶心中懊恼，旋即大着胆子、鼓起勇气，怯怯地继续说：「我虽然心里真的很愿意，但又怕自己的能力不够，能不能给我一点考虑时间。」 「行，」顾青云把文件合上，随手放旁边，「那你出去吧。」 「……」 — 佟瑶出了办公室，带上门，立刻给死党蒋君雯打电话，十万火急地约她出来。 「干嘛，」蒋君雯坐下来，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脾气很差，「老娘刚准备约审计核查数据。您这一电话，我午饭又只能吃三明治了。」 「你怎么那么忙，」佟瑶真情实感地说，「我看顾青云职务比你高那么多，怎么她就闲死了。」
第10页 蒋君雯嘆气，「又是她，你别又是要跟我说，因为你们之前那场狗血导致顾青云要纠缠你报復你。佟瑶，清醒一点，人家这种忙得脚不沾地的大人物，至于对这点事儿念念不忘吗。」 「……」佟瑶沉默几秒，突然忿忿不平，「那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蒋君雯翻白眼，「您甭想多了。」 佟瑶轻叩下桌子，赶紧进入正题问道：「我调岗的事情怎么样？」 「顺利，」蒋君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就猜你要说这个，表都给你带过来了，实习生的内部转岗非常方便，签个字就算没问题。」 佟瑶大乐：「太好了，我现在就签。」 蒋君雯悠哉哉说，「不是让你签，让你部门领导——顾青云顾总监签。」 「你有没有搞错啊，」佟瑶被这一句话吓得哇哇叫唤，「我这小破实习生的去留，凭什么不是自己的直系领导负责？还要麻烦高层吗？什么道理。」 「你这不是普通离职，顾青云不签，就没办法给你调。」 「没别的办法？」 「也有，你干脆先办离职再去，我们公司的设计部还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 佟瑶拿过那张纸，摸了下空白的签名处，「好，我再想想吧。」 「就算顾青云真欺负你，忍忍呗，又不会少块肉，」蒋君雯趁机说教，「反正她没空成天盯着你。就想想你在后勤部悠闲的生活。」 「不行，」佟瑶脸一阴，忽然说，「必须得跑路。我悠闲个屁，没事总被她差使就算了，我还……」 半天没说话。 蒋君雯，「还什么？」 佟瑶干巴巴地说：「我还有好多事情都在骗她，纸包不住火，越呆越可怕。」 「比如呢？」 「比如上次谈合作结束，我走了走神，就听见莫名其妙变成了我得代驾送她回家的局面，我当然只能说自己没有驾照。」 「你也真够怂的，」蒋君雯无语，「还说什么谎了？」 佟瑶无辜地摊一摊手，「这段时间，我为了尽量避开她，谈笑间几乎所有话都撒谎了，比如说我在减肥不吃午饭，咖啡。因过敏，从小晕机。」 「还有次在她办公室开小会，同事中途去厕所，顾青云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我太紧张了，就说了句——因为我要去帮她换卫生巾。」 蒋君雯：「………………」 佟瑶：「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同事没让我跟着她进厕所，但我确实成功地从顾青云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蒋君雯扶额，「你先别用这种骄傲的语气讲这个故事。」 「总之，我一定不能继续在她眼皮子底下干活了，快帮帮我！」佟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悽惨，心中着急，「离职手续办完，能无缝签入职吗？」 蒋君雯嘆气：「你去讨好一下李经理就行，打个招唿。」 佟瑶：「没问题！」 — 再过两天，顾青云又得出差。 佟瑶准备等她走了再去人事那儿拿离职单。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跟设计部的李经理搞好关系还需要点时间。 一边在市场部打打杂，一边留神设计部的事情，本来两个部门也挺多来往的，佟瑶几乎把这些来往的跑腿活都承包了。 中午去给李经理送东西。 助理郑淑手里抱着一堆文件，正好要往办公室走，看见她笑说：「我们经理吃午饭去了，你有什么东西吗？给我吧。」 「没事儿，」佟瑶没把东西递给她，反而从她怀里抱过那堆文件，「我等着她回来。姐你也快去吃饭吧，辛苦了。」 她这弯弯笑眼，天生就是让人喜欢的样子。 郑淑捏捏她脸颊，「谢谢你了。」 「客气！」 佟瑶抱着文件推开门，放到桌上后，就坐在小沙发上玩手机。 她来没别的事，就是今天准备正式套磁来着。 玩了会儿，她把要说的话酝酿得差不多了。 抬眼，发现有封信掉在地上。 窗户大开着，应该是刮进来的风从办公桌上吹掉的。 佟瑶忙起身去捡起来，拿手里时，发现这份信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仔细想了几秒，原来是上面并没有贴邮票敲邮戳。 白色信封里隐约透出装着的东西。 像什么彩色图片。 佟瑶想起蒋君雯抱怨过，最近换了门卫后都有人塞小广告进来了，郑淑估计拿过来的时候没怎么看。 她顺手把这没有贴死的信封打开来。 果然是广告。 竟然还是涩情小广告。 幸好她看见了，不然显得郑淑姐姐多失职。 佟瑶很好心地想把这东西揉成团再带出去扔掉，多瞥了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花两秒辨认清楚后，她表情僵硬，旋即快速把手里的东西还原回去。 完了，她好像发现了个绝不该被她发现的事情…… 边紧张地想，这个时机来得太不对了，她得避避风头先。出去后务必要再跟郑淑打个照面，表情必须轻松自然到让她忘记自己来过…… 佟瑶好不容易才完全抚平拆开过的痕迹。 往前半步，小心地提起文件堆把这东西塞到最底下，省得这鬼东西再被风吹得到处跑。
第11页 她心悬还在嗓子眼处，转过身，匆匆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佟瑶：「……」 顾青云似笑非笑，视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干什么了你，慌成这样？」 第7章 佟瑶仰脸望着她，愣一秒，反应过来赶紧从她身上闪开。 低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没看见……」 「……」 顾青云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蓝色文件，大概是有事情要找李经理。 心跳。双倍的心跳。 佟瑶本来就是背着她偷偷来的，难免慌慌的，但很快稳住表情笑说：「我来跑个腿。」算是打招唿也算解释。 佟瑶见她不说话，又讨好地笑了笑，脚步按耐不住地提速熘走。 擦肩而过。 顾青云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站住。」 「……」 「你刚才往那堆文件底下放了什么？」 佟瑶没想到她还看见了，顿时冷汗下来。 皱着眉，瞬间想好了个理由自自然然地开口说：「没有，文件歪了，我扶扶正而已。东西全都是郑淑姐刚才送进来的。」 「我不相信你。」 清淡淡的几个字，完全没顾忌到佟瑶是什么心理感受。 说完，顾青云走过去。 抬起文件堆，很快找到刚才那个白色的信封，「是这个吧？」语调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平淡。 佟瑶知道煳弄不过去了，见她正要拿起来，便情真意切地说了句，「您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顾青云闻言挑眉，无视她的话拆开信封，浏览前，又抬眼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说，「你给她都写了些什么话，那么不想给我看见……」 然后，她拆出了张主角是自己同事的不雅小照片。 空气死静几秒。 「……」 顾青云表情娴静，顿了顿，也像佟瑶刚才那样动作轻轻地把照片装回去。 佟瑶实在是憋不住，「噗……」 顾青云抬眸，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佟瑶赶紧收回视线，低垂着脸，可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么好笑，反正就是憋不住。 「……」 顾青云收拾好后，也把信封压在那叠文件的最底下，拿着文件夹就出去了。 佟瑶忙跟着她一起熘走。 — 「佟瑶，你来得正好，」李染叫住她，手里的文件盒递过来嘱咐说，「里面的资料先稍微看几眼，下午两点半开会，你也要去。」 「好。」佟瑶先应了一声。 她想多问几句，李染又被张晓燕叫走忙去了。 佟瑶抱着文件盒回工位，掂掂重量不轻，没敢怠慢地打开从头看起来。 很快开小会。 李染主持，全是他们策划部的正经工作，后勤组就来了两个人坐着，分别是佟瑶和程玉巧。根本没她们什么事，只是干听着。 佟瑶觉得有点奇怪。 等到散会后她们又被李染叫住问，「刚才有好好在听吗？」 程玉巧先「嗯」了声，佟瑶才跟着点点头。 「好，」李染仔细交代说，「你们回去做一份营销计划书给我，就这个项目，程玉巧，你负责a产品，佟瑶负责b产品。认真做，周五的小会让你们上台讲。」 「……」 佟瑶走出来，心里还在琢磨，这怎么那么像老师在给学生留课堂作业。 李染这是准备栽培她们了？ 她懒得继续想，反正问题不大。 佟瑶本科是学工商管理的，虽然大学挺三流，但专业课和大小考试里确实写过不少类似的东西，实例换换，该写什么格式什么套路她都清楚。 电子产品的营销项目，她的毕业论文碰巧跟这个方面很搭。 佟瑶打开邮件，把论文终稿下载到桌面，又把以前导师给她的意见复制粘贴到文档。 佟瑶慢悠悠地敲着键盘，一个一个字，打得很快。 还翻去外网拿回来一些新的东西补充进去，勉强也算创新点。就这样写着，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看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快要下班了。 「哇，」身旁的程玉巧忽然说，「佟瑶，你都已经写完了？借给我看看吧。」 佟瑶点了下保存，琢磨着措辞说，「我也是网上看看随便写的，估计挺多问题的，就不误导你了吧。」 她心想，这又不是上学，作业相互抄来抄去的没什么。李染都特意把两人划成同项目两个不同的品牌了，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到时候交上去两份差不多的计划书，佟瑶可不想背锅。 程玉巧沉默了下，语气感嘆，「我看你英语好好哦。」 「好什么，」佟瑶讪笑，「……这些网页右键就可以直接点翻译呀。」 她刚才翻墙查资料，只稍微花了点时间，网站页面很快就关掉了。 都没注意到程玉巧在边上瞥看。 佟瑶也不想因为这事惹她不舒服，特意问了句：「大美女晚上有人约吗？你期待的那家日料店好像开门了吧，要不要去吃。」 「我有人约，」程玉巧拿着包笑笑，「先走了，车子还在下面等呢。」 — 很快就是周五。 佟瑶吃完饭回来，才想起下午那个作业似的小会议。她想着要不要先去把东西印出来，等会儿讲幻灯片，手里还能有个稿子拿着。
第12页 她坐着打开电脑，输入密码。 目光在桌面上找了一圈，两排软体图标，几份办公文档。竟然没找到之前写好保存下来的营销计划书。 「……」 佟瑶唿吸微顿，又找了几遍，搜索文件还是一无所获。 脑子里冷静地浮现出程玉巧的身影。 她面不改色，但心中虚幻着，一下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 佟瑶抱起电脑。 她走出去，先在楼梯间门口站了会儿，理清思路。然后打电话给蒋君雯，托她帮忙打听一下，市场部是不是有自己还不知道的情况。 电梯停两下，开门就是技术部了。 佟瑶找到人说清楚事情，很快就有一个在啃面包的程式设计师同事说可以帮忙。 程式设计师尝试还原她电脑里的数据时，毫不留情地嘲笑说，「你这就一串几个零，可不叫密码。」 佟瑶虚心接受批评：「再也不敢了。」 「放心吧，删掉的东西只要没格式化过，很大概率能找回来的。」 「嗯。」 她站在人家的工位旁，等了会儿，看着他各种操作，终于接到蒋君雯的电话，「喂，怎么样？」 程式设计师忽然合起这台笔记本，推回给佟瑶，「你这废纸篓清得比我脸还干净呢，早都不知道格式化过多少次了，没办法还原。」 「……」 电话那头，蒋君雯正笑着说：「你直觉还挺准的，我这儿才打听到，你们部门要在本季度完成人事调整，主要是顾青云亲自带的品牌组那边在换血。顺带着你们实习生，留一个。」 第8章 「……」 蒋君雯餵了下，「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没记错的话，连你在内其实一共就两个实习生吧？」 佟瑶：「嗯。」 蒋君雯安慰说：「不用紧张，后勤组的事儿都是李染负责的，反正李染喜欢你，你肯定能留下来。二选一，还怕打不过人家吗，你最近应该有什么竞争考核吧？跟另一个人之间的。」 「看样子考核就在今天下午，还有半个小时，」佟瑶笑了笑，忽然打趣地说，「你插在我们部门的间谍挺能干的吧？知道那么多。」 「行，你好好准备吧，别进来没几天就被别人挤走位置。」蒋君雯不搭她话茬，「挂了！」 「……」 电话挂断。 程式设计师手里的面包吃完，目光看着她，等着她收起电脑走人。 佟瑶忽然发现他脸上还挺多坑坑洼洼的，那句「比我脸还干净」莫名解析出一种数据还有救的意思。 明明没看明白她的复杂眼神，程式设计师小哥还是及时地说了句，「你这数据是真没救了。」 「好吧，」佟瑶心里没什么情绪，笑说，「麻烦帮我杀个毒检查一下好吗。」 「你是怕被人装什么跟踪键盘窃取信息的软体么？」他话里是揶揄，但还是依言帮忙认真检查了一遍，很快确认，「绝对没问题。」 「谢谢你，」佟瑶抱起电脑，走几步，回过头再次道谢，「真帮大忙了。」 她弯一弯眼，笑容甜甜，让忙活半天的程式设计师小哥顿觉是无比荣幸。 「没什么，有事儿还来找我啊。」 佟瑶回到自己部门。 午休刚刚结束，她实在摆不出什么表情，冷着脸回到座位。 抬手看一眼腕錶，距离下午的会议还有不到一刻钟，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空的。 程玉巧还没有回来。 佟瑶脑子很清楚，知道她是怕自己已经发现了，要跟她起冲突。或者没发现的话，她还得陪着自己演。不如避开，等会议室里再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一点时间，佟瑶是无论如何都不够重新做完一份营销方案幻灯片的。 佟瑶抱着电脑去会议室，在门口果然遇见了踩点到的程玉巧。 程玉巧脸色微变，却很快绽开笑容，凑过来自自然然地过来打招唿，「佟瑶，你准备得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佟瑶已经越过她，先进去了。 「……」 一个照面，程玉巧知道她已经发现了。 落座，两人还是同桌位置。 佟瑶面无表情地问：「废纸篓，你到底清空了多少次？」 「不记得了，」程玉巧表情怯怯的，低声说出来的话却成熟老练到恶毒，「我听说只删一两次的话，有恢復的可能，所以删除的时候快捷键一直按一直按，按得手都酸了。」 佟瑶忍不住勾勾唇，「你怎么肯定这次就是考核呢。」 「只能是这次，季末事情多，李染没那么多心思放在我们后勤组的实习生身上，」程玉巧微笑了下说，「不过你放心，实习生的离职工资也是能拿足月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是只有你才有朋友吧。」 佟瑶顿了顿，偏头意外又仔细地审视她一眼，「你知道吗，有次徐莉莉在背后说你是靠男人上位的初中文凭，胸大无脑。」 程玉巧毫不在意：「她说得大概是对的，但谁说学歷高不高就等于脑子灵不灵了？」 佟瑶，「话是没错……」 李染带着策划组的人进门。 会议时间快到了，十几个人都坐进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李染说，「来，让两个实习生先上台，汇报自己的工作。」
第13页 「……」 佟瑶见他们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明白进门前李染应该嘱咐过什么。 毕竟李染虽然是组长，但不是那种喜欢自己一言定生死的性格。 估计还是半个群众考核。 「李染姐，」佟瑶快速地站起来说，「我准备得不太行，花不了大家多少时间，不如让我先讲吧。」 李染偏头看眼程玉巧，见她没意见，就点点头：「行，那你先上来讲。」 佟瑶抱着电脑，走上前，放到桌上连接投影仪的线。 边从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移动硬碟，插进另一端的接口，输入密码，打开一个名为「营销计划书」的幻灯片。 这个动作，底下所有人都没在意地继续等着。 佟瑶手脚麻利地准备好，没去看谁，垂着脸时却忍不住细微地翘了翘唇角。 她入职以来，所有公事来往的聊天记录也好，文件资料也罢，全部习惯性地存进移动硬碟加密保存，并且备份云端。 这个习惯本来就是以防万一。 而人活着，总能等到万一。 佟瑶调整好情绪，开始讲自己的营销计划书。 她的书写内容可能不算什么，但至少幻灯片的制作远超同龄人水平。连入职好几年的「幻灯片专员」，都未必有她的层次。 从底下人的表情能看出来，明显是惊讶的。 「……」 佟瑶手里没列印讲稿，全程都是对着屏幕上的内容进行解说，她话却没迟疑过。 因为本来就是她自己写的东西。 字符什么意思，标点在什么位置，佟瑶无比熟悉。偶尔遇到几个英文的专业名词，那一整句话她就很自然地切换成英文来讲，发音标准得一塌煳涂。 有些并不会标在计划书里的内容，讲到时，佟瑶会刻意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让大家知道各种数据是坚。挺可信的，出处也清晰明了。 讲到中途，佟瑶抽空瞥了程玉巧一眼。 底下都是认真听的姿态。 只有程玉巧坐在那儿，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走神。面前亮着的电脑光映着她，脸色苍白得难看。 直到佟瑶说完，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李染开口催她了两次，程玉巧才「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李染姐，我不小心把写好的计划书删掉了。」 佟瑶抱着电脑走下来，坐回她身边，歪脸笑着建议说：「没关系的，赶快拿去技术部恢復一下数据，能找回来的。」 程玉巧仿佛急得快哭了，「可、可是我有隔半小时就清一清废纸篓的习惯，早就不知道删了多少遍，肯定没办法恢復了。」 「……」 第9章 整个会议结束后，程玉巧立刻起身跑到李染身边，低声下气地拜託，说这次真的意外，她平常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让再给一次另外的机会。 李染嘆口气，收拾着手边的文件，「今天就这样，散会吧。」 她说完，站起身直接走了。 完全没有理她说的话。 态度表明结果了。 程玉巧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李染的背影。 等会议室人都散了。 忽然开口对旁边的佟瑶说：「行，你赢了。」 她看着办公区依旧喝咖啡聊天的后勤组同事，「得意吗？我靠男人进来的，没能留下来，那也不代表你就能转正。」 佟瑶淡淡地说，「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挺友好的，再见的时候，也友好一点吧。」 她站起身，把椅子推回桌底归原位，「谢谢你教我用那台咖啡机。」 程玉巧瞪她一眼，蹭过佟瑶，先走出了会议室。 「……」 佟瑶抿唇，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摸出手机给蒋君雯发消息。 问她设计部那边的李经理有没有什么动静。 她自己没事不方便到处跑，蒋君雯不同，她这财务工作每天都要跟很多人交流对接，消息畅通很多。 等到下午才有回覆。 蒋君雯：[李经理出事了！她婚外情还被人拍了床照送到了公司来，设计部的人都看到了。人事找约谈回来多半直接辞职。] 蒋君雯：[真是没想到，她外表看着那么淳朴的好妈妈形象。] 蒋君雯：[据说那个床照还是s.m倾向的。] 蒋君雯：[你敢想像？！] 佟瑶：「……」 别敢不敢的，她早都已经亲眼看过了。 佟瑶忙问：[那她离职，我调岗的事不会也跟着泡汤了吧？] 蒋君雯：[不一定，还有萧经理的创意组可以待。你重新去打招唿吧！] 佟瑶长嘆口气。 本以为这两天就能转部成功了，一下归零。萧经理她完全不熟，听说年轻有才气，不知道脾气性格怎么样。 一个内部转岗，为了绕开原部门不惜先离职再入职。还真得是个不怕顾青云脸色的人，才肯收下她这「小叛徒」。 佟瑶去茶水室晃了一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走出来，迎面就看见顾青云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 顾青云抬脸，望着她勾唇一笑。 佟瑶吓得手抖，热咖啡差点泼晃到自己衣服上。 「总监，有什么事情吗？」
第14页 「好像加奶了吧，」顾青云望了眼她的咖啡，「喜欢拿铁？」 「……」 佟瑶突然想起曾对她说过咖啡。因过敏的谎话，忙放下咖啡，飞快地扯出谄媚笑容说：「我就放着闻闻香，喝了会满脸疹子的，呵呵。」 顾青云轻笑不语，手抚了下桌面，又有些感嘆地说：「以前，为了方便跟大家商量事情，我也会经常坐在办公区这块工作。这张就是我的桌子。」 「……」佟瑶差点原地吓死，讷讷，「对不起我马上换地方！」 「说了是以前，」顾青云挑眉看她一眼，几分揶揄，语气又仿佛带些微嗔，「你怎么胆子那么小的。」 佟瑶没说话，沉浸在震惊之中，怎么偏那么巧。 而且方便谈话为什么她会选最远的一张，别是方便监工吧？！ 「跟我来，」顾青云起身，还把她倒的那杯咖啡端起带上了，「不喝浪费。」 佟瑶：「……」 顾青云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坐回原位时，她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情吗？」 佟瑶老实巴交地答：「我不知道。」 「听人事那边说，你有强烈的转岗意愿，」顾青云没跟她兜圈子，径直问，「很想去设计部工作？」 佟瑶：「……没，没有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驳，可能是怂，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否认的话会死得很惨。 「你不用怕，能早点认清职业规划是好事，我也希望底下员工能有更好的发展。设计部都说你完全能胜任在那边的工作，想去，只要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签个字就能转岗了。」 一段话，顾青云说得慢悠悠，以至于语调有了些温柔意味。 与此同时，长睫下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满满的打量和审判。 如果说前几秒佟瑶还在疯狂心动，一看见这种眼神，她立马收起了白日梦。 「说什么呢，」佟瑶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弯弯眼，脸上浮现出的笑容纯洁无辜，还带着一点新人的仿徨和讨好，「……我特害怕被调职，只有待在您身边我才能学到很多东西。做梦都想留在市场部。」 拍领导马屁能有什么错呢？ 别怪她那么狗腿。 像顾青云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发现自己部门里的人异心昭昭的，还不得推出去填海？ 佟瑶心中嘀咕着，顺嘴又加了一句：「我还需要被您好好调。教呢。」 话落，办公室里寂静几秒。 「……」 佟瑶忍不住抬起眼睫觑看了眼顾青云。 她抿着唇，有点愣，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那么厚脸皮。 见她一副说不上话的样子，佟瑶心里竟然莫名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过半响，顾青云开口。 语调温软软，但话里一点感情起伏没有： 「那我挺感动的。」 「嗯。」佟瑶抬眼，小动作地指指门口问说，「我能出去了吗？」 顾青云「呵」地笑了声，忽然冷下脸，「你不会是想着，还可以直接离职，跳过我再入职吧。」 佟瑶假装无其事：「怎么会，我大学就是工商专业，对市场部嚮往已久。」 「说到大学，我看你本专业学得普普通通，别的技能倒还不错。」 顾青云说着，弯腰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找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透明袋子清晰透出里面的水笔画稿，那是之前部门内的小面试里佟瑶画的。 也就是这几幅画，让李经理敲定地说让她可以随时转进来。 佟瑶心里嘆气，其实知道不可能几句话把顾青云完完全全蒙在鼓里，演来演去就是图她高抬贵手。 把画稿拍她面前到底什么意思？ 看她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态度。 佟瑶小心翼翼，斟酌地说：「我确实一直有这个兴趣爱好，听人事说起设计部的面试，纯粹好奇，就去试了试，没想到还能被李经理看中。」 顾青云拆开文件袋，一张一张看了起来。 边端起咖啡喝了口，「你们实习生签合同的时候都不太注意，公司里是不允许有业余兼职的，抓到直接辞退。」 佟瑶心里一惊，怀疑她话里有话，又吃不定。 对上顾青云意味深长的目光，「我随口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看你画画那么好，在外面接点商业稿件应该不难吧？」 佟瑶：「……」 她不敢答话。 像佟瑶这种绘画好的年轻小姑娘，在社交网站上帮人画画头像接点商稿实在太正常了。 佟瑶不但接，她还是接大活的那种。 合同规定不许兼职，但只要不违反公司利益，谁又会真来管你下班的时间待在家都做些什么事。 不过千说万说，佟瑶确实违反了合同。 这一下被她抓住了把柄。 佟瑶心里的镜子雾散去，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说：「小爱好而已，谢谢总监提醒。」 还狗腿地补了句，「没有总监的提点我可怎么办。」 顾青云喝着她泡的咖啡，轻笑了下，「我就当你是真心话了。」 「那肯定！没有比这更真心的真心话了。」 佟瑶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
第15页 想着自己的转岗已经彻底灰飞烟灭，她又添了句马屁：「跟着您身边的这些天，我学到的本领比大学四年加起来还多，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了。」 一般领导听到这些话，就算知道是奉承也会很受用的。 至少不会再纠缠。 然而顾青云唇角翘了翘，皮笑肉不笑，喔了声，「就这些天，你学到的东西比大学四年加起来还多？看来人事部真该好好筛简歷的。」 佟瑶：「……」 言下之意是什么？她害怕啊！ 「我的意思是，」佟瑶继续坚强地说，「教科书里都是纸片化的理论，只有跟着您，化知识为运用，才能在实践中探索和收穫到自己以前无法感受的真理。」 顾青云冷哼了下，「最好是这样。我看你干脆写下来贴脑门上吧，长长记性，别一天天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出去把门带上。」 「……」 佟瑶差点被她气歪鼻子，脑袋冒烟又不敢得罪她，忍气吞声：「俺明白。」 又快速纠正，「我明白。」 第10章 顾青云出差前，给佟瑶升了个职。 其实也不算升职，就是把她调进了品牌组。 她原话是说，市场部后勤组多了两个实习生，而品牌组缺两个。如果她愿意就能调过来，不愿意……话顿一顿，没说完。 佟瑶敢说自己不愿意么？ 她不敢。 所以当天就变成了品牌组的实习生。 佟瑶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真能感受到什么叫昨日之日不可留，不比以前的简单打杂，这些工作耗体力的同时还费脑子。 正正经经的市场推广，一场会议持续六七个小时也平常，计划如何制定，怎样实施，各个环节最要紧的联繫人是谁，每个步骤的具体转化。 今天是对接乙方…… 中午坐在会议室等人。 李染坐在旁边，跟她半玩笑地说：「等会儿那个陈子诚，挺有意思的，他上次听说总监出差了，特意日赶夜赶地做完任务过来交差，没想到迎面撞上——」 佟瑶忍不住笑了下。 「还没完呢，」李染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他看见总监后一愣，调头就走，说自己是迷路了。更搞笑的是他以为她马上得去机场，所以一个人绕着公司外面走了好几圈，熘到傍晚才又回来。」 佟瑶猜到结局了：「其实总监根本没要出差？」 「对，」李染忍笑点点头，「不知道他哪儿打听来的假消息。」 因为这么个小插曲，佟瑶本来以为今天碰面的负责人是那种怯怯胆小的。 谁知道完全相反，横得不行。 别人的想法都不行，他的主意最最灵。 一场会议，佟瑶这个主旁听的人都心力交瘁。 李染倒还好，只是结束时感嘆了句，「对付他得比他狠，态度更横，还得具备专业技能和杀人不见血的本事。这种人该上哪儿找，童话里的巫婆吗？」 佟瑶若有所悟地点头，瞪大眼说：「难怪他那么怕我们总监，她克他！」 李染：「……」 — 这段时间过得太忙，佟瑶都没觉得顾青云有出差多久。 群里通知开会。 她在门口顿了顿，瞥了眼。 顾青云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 她打开电脑，正好抬眸，几个人里她的目光先扫过门口的佟瑶，语气自然地说：「进展那么顺利，辛苦了。」 佟瑶愣了一下，旋即垂下眼。 她跟着落座，听着同事跟她汇报项目进度。 小会很快结束。 走出来，佟瑶见她不忙的样子，就悄悄地跟着到办公室口敲敲门框，「我能进来一下吗？」 顾青云移眸，有点意外地望着她，「什么事。」 「我……」佟瑶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李染姐的策划组更加适合我，正好他们有点缺人，我想转过去。」 顾青云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也不会。」 这是大实话。 佟瑶说完，才开始忐忑起来。 这几天明明想得很成熟，说出口又觉得怎么有点像幼稚小孩子。 品牌组就十几个人，学歷最低的那位大叔是上交大毕业的。佟瑶混在里面，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麻雀掉进天鹅窝。 李染的策划组就正常很多，虽然大家也挺厉害，但没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感。 顾青云见她不像在说假话的样子，挑眉，「还有呢？」 「还有……」佟瑶本来不想说的，「我学歷跟大家格格不入。」 「哦？他们谁说你学歷低了。」 「没人。」 「那你别扭什么。」 「……」 顾青云平淡地说，「不管你怎么进来的，好好做事不就行了。」 佟瑶心底也明白她的话。 但她走后门，又莫名其妙被丢进那么精英的团队里。稍微碰到点挫折，就难免心虚，被自己才不配位的内疚折磨。 顾青云语气缓缓，「品牌组工作强度大，一时不适应很正常，不过你自己有胜任这份工作的能力。」 佟瑶抬眼，不太相信她的话。 突然被调到品牌组，她一直都猜不到顾青云怎么想的。
第16页 新仇旧怨不怀好意，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工作能力有多好。 顾青云仿佛看穿她心底念头，淡淡地说，\「我是不会拿工作开玩笑的。\」 「……」 「还真是刚毕业的学生呢，」顾青云忽然轻笑一声，「只有你在盯着自己的学歷看，工作之后，大家各司其职，只凭能力。听说你这次就做得挺不错的？」 见佟瑶没吭声，她又说：「我自己就学歷很低，不还是慢慢地做到了这个位置。」 话落，佟瑶明显一愣。 满脸不可思议。 顾青云见她这副震惊又有所触动的样子，不由弯了弯唇，「趁没事去休息半天，回来好好工作。记住，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工作了还盯着毕业校看。门带上。」 佟瑶「哦」了声，出去轻带上门。 陡然间，觉得最近这段日子心头积攒的疲倦消失了大半。 刚刚她是在安慰自己？？ 顾青云竟然也会安慰人。 佟瑶飘飘地走着，脑海里莫名地冒出来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旋即被自己的念头逗乐。 「……」 — 无论怎样，品牌组的工作确实不轻松。 佟瑶连续加班了一周，在公司楼下买咖啡时，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蒋君雯诉苦。 电话一接通，「知不知道现在是季末年末，老娘忙得快学会飞了。」 佟瑶：「会飞很棒啊。」 「哈？」蒋君雯语气不耐，仿佛凶犬吼叫地问说，「什么屁快放！」 佟瑶被她吓了下，又忍不住地翘了翘唇。 不得不承认，在晕头转向的日子里她听见自己最好的朋友——比她更忙比她更晕。 非常有安慰感。 当然这话不能讲出来。 她忍笑，特意放柔语气温柔说，「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来关心关心你，别总吃三明治。要我给你打包点好吃的吗？」 「不用，」蒋君雯嘆口气，像是暂时搁置了手边的事情，「怎么了，又来找我心理辅导？顾青云最近虐待你了吗？」 「她，」佟瑶迟疑了下，老实说，「她跟你一样快忙起飞了，我们都没怎么讲过话。」 「这不是挺好的，如你所愿了。品牌组待得还顺心？」 「你问我，」佟瑶呵了声，「罗子航肯定早跟你汇报过了吧。」 蒋君雯沉默几秒，「你怎么猜到是他？」 佟瑶早知道她有个暗恋的学长在市场部，还神秘兮兮不肯告诉她是谁。 鑑于这小妞得到内部消息的速度飞快，不难猜到她跟那人聊天频繁。 佟瑶刚进品牌组，就有一个男的总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 仿佛他们早就是旧相识了。 她心有怀疑，用了点套路跟他加上微信，点开朋友圈，评论里共同好友蒋君雯立刻冒出来。 再一打听学校，百分百断定这个神秘学长是罗子航。 「你当我真傻？」佟瑶忍不住冷笑，「让暗恋对象监视好朋友，怎么想的？万一他看上我，你不是很惨吗。」 「喂，做人有点良心，」蒋君雯悠悠地说，「不是监视，是我托他暗地里多照顾照顾你。他看上你也挺好，到时候你替我砸烂他那一片痴心妄想，方便我趁虚而入。」 佟瑶：「……」 佟瑶点完单，站在摆马克杯的货架前随便晃荡。 咖啡店里人太多，得等好一会儿的样子。 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蒋君雯闲聊。 「前几天，我感觉在品牌组待不下去了，」佟瑶想到上次的事，兴致勃勃地分享，「顾青云竟然还安慰了我两句！」 「她是你领导，安慰你几句怎么了？我不认识顾青云，但听说她本来就是挺温柔的一个人。」 「屁咧，」佟瑶忍不住反驳，气哼哼，「没事儿就爱对我翻白眼，要么冷刀子。顾青云笑也笑，就是笑里藏刀装模作样的那种。她温柔个屁！」 「你刚不还在说她安慰你吗？！」 「嗯，就品牌组里我学歷太低，然后顾青云说，她的学歷也很低，」佟瑶快速交代完，眼神亮亮的，「我还挺好奇，她那一代大学还没扩招吧？你说她会不会……」 蒋君雯打断她，「清华。」 「什么？」 「顾青云清华毕业的。」 「……」 「看来她真把你安慰得挺好，」蒋君雯听着那头短暂的沉默，笑喷了，「不过她讲自己学歷低也没错——本科。」 努力憋笑地补了句，「这么说你朋友我这水龟学歷不就比她高？如果你真敢那么算的话。」 佟瑶：「你去死吧，我要挂了。」 蒋君雯：「……」 佟瑶听见服务员在叫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走过去拿咖啡。 放吸管时，服务员正在喊下一个：「顾小姐，您的美式好了。」 佟瑶拎起袋子，随意地瞥了眼。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 「……」 有无数只嘎嘎乱叫的乌鸦在她耳边：尬尬尬，尬尬尬…… 被来往客人挡着的吧檯旁，站起来一个人，眼熟的黑色毛绒大衣，米色高领毛衣搭配西装裤。 长发随着动作缓缓滑落，微遮侧颜。她伸手接过打包好的咖啡，说了声谢。
第17页 佟瑶没等她转头。 立马加紧脚步，三两步飘着走到门口。玻璃门倒映出她一副见了鬼的做贼心虚表情。 她在这儿对顾青云吐槽得起劲，完全没想到本尊就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小吧檯坐着！ 迎面吹着冷风。 她忽然想到，现在前后脚去公司，没准又得在电梯间撞上。 于是急忙地换了个方向，先去西边，准备围着公司绕一圈路再走回来。 走着走着，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 佟瑶还没想明白，又赶忙回忆自己刚才电话里对顾青云的点评。 什么人凶，眼神跟刀子一样，装模作样笑里藏刀啦…… 当然这些全都是真心话。 但哪个白痴会当着领导面说出来？？ 佟瑶皱眉垂着脸，念念叨叨，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啊，她馋圣诞季限定饮品才出来买的，顾青云喝美式的还凑什么热闹，公司咖啡机磨出来的不香吗？ 佟瑶抬步，沿着写字楼那一圈台阶边沿慢慢走着。 边掏出手机，低头髮消息咒骂蒋君雯： 输入框里噼里啪啦：[你知不知道刚才……］ 还没打完，听见耳旁高跟鞋的清脆声音。 由远及近，很快走到她旁边。 然后放慢脚步，跟着她并排走了几步。 西边很偏，整片广场几乎没人。 佟瑶不由奇怪地转过脸。 视线对上。 「……」 佟瑶惊呆了，以至于往前走着，完全没留意脚下就是台阶末。 身子踉跄，幸好被旁边的顾青云及时扶住了。 她怎么还跟上来了！ 要找她算帐吗？ 佟瑶心砰砰乱跳，祈祷店里那么吵，她其实完全没听到她在讲电话。 「……」 「一口一个顾青云的，」顾青云见她的怂包模样，弯了弯眼，笑容带些揶揄地说，「没礼貌，在外面姐姐也不叫一声。」 第11章 什么啊，凭什么要叫她姐姐？ 佟瑶没敢吭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 那晚，在她还不认识顾青云的那一夜……两人交缠温存时，她确实叫过她好几声姐姐。 佟瑶顿时说不出话来，视线垂下，努力不动声色。 静几秒。 「外面挺冷的，」顾青云在她身旁并排走着，忽然轻笑，「看你脸都冻红了。」 佟瑶抬手，摸了下发烫的脸颊，下意识心虚地点头，「对啊，最近这天好冷啊。」 顾青云微微偏过脸，「……噗嗤。」 「……」 佟瑶这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自己。 不由鼓脸，视线望着前面的柏油路，又想，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跟过来？ — 两人一起回公司。 到办公区，顾青云见李染还没回来，让佟瑶转交一份文件，「跟她说不用着急，明天再开会定方案。」 接过文件。 佟瑶走着神，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立刻闪电般地移开。 「好，那我走了。」 顾青云察觉她那个躲避的动作，长睫垂下，唇角提了提。 但脸色阴暗了几分。 「……」 佟瑶拿着文件关门离开。 透过玻璃，顾青云的目光一直跟着，直到转过弯，背影消失。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坐了会儿，才开始工作。 — 他们品牌组前段时间忙的项目终于顺利上线，反响很好。 正赶上双休，一时间小群里都在讨论说要不要去哪儿聚个餐。小群日常聊的都是公事，难得玩笑热闹。 李佐北：[本人有几张滑冰场的票子，现徵集有意向的美女赠送，附带陪玩，先到先得。］ 王勇：[我！］ 刘婷婷：[你这还是想养备胎么，死渣男。］ 李佐北：[怎么说话呢！］ 他接着下一句：[各个都是心肝宝贝，什么备胎不备胎的。］ 「……」佟瑶噗嗤笑了出来， 他这话，顿时炸出来成堆的表情包调侃。 [骚还是你骚.jpg］ [戴好帽子.jpg］ …… 佟瑶弯着唇，飞快地点开表情包翻了翻。 挑了张图，也跟着发一张表情包，配字是：[对准楼上开喷春。药.jpg］ 顾青云：[下午两点半a1会议室开会。］ 佟瑶愣了下。 她网速慢，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图发出去的进度条从0％变成99％。 发出去的前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想要撤回。 动作太慌乱，不当心点成删除。 手一抖，图片瞬间在她自己的聊天界面里消失。 「……」 完了。 佟瑶抿抿唇，过几秒，又捧着手机，期待地想着反正大家都是在开玩笑聊天，肯定很快就埋没了。 群里顿了顿。 底下全部开始正经回覆：[收到。］ 刘东斌：[收到！］ 徐翔：[收到］ 李佐北：[收到。］ …… 佟瑶张着下巴，只觉得一阵窒息感。 想像别人手机里的画面，她最后这一个定在通知和收到之间的表情包，肯定格外夺目，格外特别。
第18页 尤其配字还是：对准楼上开喷春。药。 楼上…… 为什么偏偏要发这张图？！！手剁掉算了！！ 佟瑶：「……」 她心凉凉，又手抖抖地跟着队伍发了个收到，嘆口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装死。 等到开会时间。 佟瑶起身去会议室，心里感觉群里这小插曲已经过掉了。 嗨，多大的事儿。 她调整好心态，走进会议室时，发觉所有同事都强忍笑意地看她一眼。 「……」 — 会议快结束前。 顾青云在最后说了几句闲话，语气温和缓缓，不高不低的。 唇边笑意浅浅，透着鼓励意味。 说让他们今天早点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佟瑶走神地想，见鬼了，她好像还真有点温柔的气质。 「佟瑶，」顾青云移眸望过来，随意地说，「设计部那边忙画策的项目有点人手不足，想借你去帮忙，我同意了。你三点去那儿报个到。」 什么？ 佟瑶愣了半天，忙问，「是今天的下午三点吗？？」 她刚还在说，给他们品牌组的人放半天假早点回家好好休整，之类之类的。 下一秒，她佟瑶就得去设计部继续忙？ 顾青云边起身，边说，「你没听清吗，具体事情和工作安排自己去联繫张经理问。」 语气似不耐。 「……」佟瑶瞬间气到脑袋冒烟，觉得她在报復自己上次想偷转去设计部的事。 想瞪她又不敢瞪，垂下脸，努力憋气。 同事们跟在顾青云身后陆续地走出会议室。 李染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说了句，「反正只是去帮帮忙而已，你要今天不想去，跟张子喻打个招唿就行。」 「没事儿，」佟瑶缓缓吐气，调整心情，「我马上就去看看要帮什么忙。」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 佟瑶本来以为自己就是去打个杂，跑跑腿的程度。谁知道隔壁张经理毫不客气，直接砸给她一个主封面绘画的大活。 佟瑶目瞪口呆，反覆确认。 交流几句后，发现他们设计部真是被宠坏了。 平常总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细碎边角活，像市场部正正经经的活动项目相关部分从来都是外包出去的。 这次接到一个小活动，就负责不起来，缺人手。 他们赶截止日期忙不过来，所以让佟瑶帮忙——听着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可设计部缺人手明明就该跟人事讲，哪儿有问市场部借的。 她直觉这麻烦事儿跟顾青云脱不开关系。 佟瑶领好自己的任务，心情沉重地回到市场部。 难怪有人说，职场上千万别暴露跟本职无关的技能…… 可她也是没办法。 怪只能怪顾青云那么小心眼、小肚鸡肠的，调岗的事情都过掉那么久了还要回过头找她麻烦。 唉。 佟瑶心事重重地坐下，拿一支笔，正式画前先在纸上根据想法大概写几笔。 然后拿出张经理借给她的板子，连到电脑上。 品牌组的同事们走人前，还特意来问候她几句。 大家都客气，纷纷夸她能被隔壁部门借去跨行救急真是很厉害。 佟瑶跟他们笑眯眯地说完再见。 手托着腮帮子又是嘆气。 本来自己也可以早点回家，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动漫，或者赶赶插画——她从甲方爸爸那儿接下来的商稿都还没动笔，竟然要在这儿加班画别人的工作。 「……」 很快到正常下班时间。 后勤组的人也走过来跟她说再见，她们消息灵，都已经听说了佟瑶现在在忙设计部的活。 又是一波夸奖。 佟瑶人缘好，她们的夸奖都情真意切的。 还来看看她的进度，「哇，你画得好好，难怪会被借去帮忙。」 「加油，听说我们总监好重视你的。」 「……」 佟瑶真的感受不到一丝安慰。 由于赶进度，别人下班她还得留下来继续画。 很快，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 佟瑶觉得口渴，起身去茶水间。 本来想倒咖啡的，想了想，很养生地按了一杯热牛奶。 回到办公区。 不知谁把窗帘拉开了，整片落地窗亮着外面的灯光，佟瑶走过来，正好不远不近地俯视城市的夜景，繁华静谧。 街上的人回头一望，眼里的这栋楼，也一定是灯火辉煌的。 佟瑶还记得，自己高中那会儿总觉得这楼里的灯光在夜色中很美，时过境迁，再看只觉得这光是点着无数加班狗的命才亮的。 「……」 佟瑶心里又骂了顾青云八百遍，捧着热牛奶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幸好只是绘张封面。 本来就是他们市场部的活动，设计概念和要求她全都清楚，保证了不会返工。赶一赶，两天内完成问题不大。 「看样子要加班了？」 一个声音出现在耳侧。 佟瑶睫毛一颤，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顾青云。 她单手撑着桌面，凑过来，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认真查看她的进度。 佟瑶心里都快气死了，她竟然还来检查，还装一副无辜的样子。
第19页 自己要留下来加班还不是拜她所赐！ 她没吭声。 顾青云又说：「张子喻让你画封图？」 佟瑶「嗯」了声，自己又瞥了眼屏幕上的稿图。 她怎么知道是封面？ 明明还看不出来的。 「进度不错。」 顾青云点头说，「以后有你在，那些乙方都没办法在背后说我们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叉甲方了。」 她耳垂上细碎的钻石闪耀，侧脸线条线条光洁，白天那股子盛气凌人的锋芒悄悄消融了些。 说傻叉两个字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身子凑得近。 隐约嗅到她身上的幽香，说不清的木调，或者混合几分花香，冷冽沛然。好闻得要命。 佟瑶不自觉地垂眸移开视线，嘟哝着，「他们还是会照样说的。」 顾青云想了想，轻笑，「嗯。」 语气很轻，显得温柔而缱绻。 佟瑶不动声色的浑身酥了一下。 抬眸再看显示屏，心中的那点怨恨已经空荡荡了，只想哼唧。 真是好没出息。 第12章 佟瑶在两天内成功地赶完设计部的稿图，拿去交差，被张子喻一顿夸赞，「怎么才两天时间，你完成度能那么高？」 佟瑶心里一咯噔。 说实话，她就只是普通地画了一下。 但确实因为这些年接惯了各种大公司高要求的甲方，她又是不拖到死线不肯动笔的性格，所以赶工的效率非常了得。 怕她说什么以后再借她帮忙的话。 佟瑶忙摆摆手，「没有，这个策划我本来就挺关心的，所以有很多想法和准备，而且画得也挺顺的，已经是爆发小宇宙了还熬了两天夜哈哈……」 「原来如此，」张子喻倒很相信，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也真画得很棒。谢谢你那么帮忙……」 接下来一番惯例客套。 佟瑶打着哈哈敷衍完毕，慢悠悠晃会市场部。 人还没坐定。 就看见顾青云往这儿走过来。 她看着心情挺好，脸上难得笑吟吟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说你很喜欢设计部的工作，完成得相当不错，小宇宙都爆发了？」 「……」佟瑶目瞪口呆，「她怎么还告状啊。」 「什么？」 佟瑶咽了咽口水，换了个说法，「我才从张经理那儿回来，她就已经跟你打完报告了吗？」 「她特意打电话过来跟我夸你……」 顾青云看见她桌上那杯咖啡，顿了顿，忽然轻笑，「怎么今天不喝牛奶了。」 佟瑶已经放弃装模作样了，木着脸点头说：「人长大总得学会适应本来不适应的东西，喝习惯，就不会过敏了。」 顾青云淡淡点评一句，「瞎扯。」 她留下资料，「下午的会议记录你整理出来，下班前拿给我。」 「……」佟瑶脱口而出地问，「这活为啥要我来干。」 整理这些，明明是助理的工作。顾青云又不是没有助理，她到底是有多疼助理还不捨得拿出来使唤吗？！ 顾青云身子顿住，微偏了偏脸抬眸望着她，挺认真地说，「我是在锻鍊新人。」 「……」 「快做，做完给你奖励。」 可能是她语气太温和。 佟瑶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忍不住嘀咕：「好歹先给点甜头再谈剥削吧。」 顾青云笑了下，「你想要什么甜头？」 「……」 佟瑶对上她饶有兴趣的目光。 咽了咽口水，忙垂下眼皮秒怂地说：「我开玩笑的哈哈哈，马上去做。」 — 翻着文件，佟瑶心里还是苦哈哈的。 整理会议听上去还挺简单的，把现成的资料记录删删改改做出来就行，但要做得好还是很花时间的。 眼看又快到下班点了。 她嘆口气，只好说服自己，看在钱的面子上加几个班又没什么。 项目结束后，佟瑶已经被提前转正了。 今早刚收到的比实习期几乎翻了快一倍的工资，让她多少还算有点心理安慰。 闷头整理着会议记录。 佟瑶从包里摸出一盒雪花酥，边吃边给蒋君雯发消息：[我今天又要加班。］ 那头秒回：[恭喜？］ 佟瑶也不生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肚子饿，所以特意给你买的那盒雪花酥，给不了你了。］ 蒋君雯：[所以这就是我苦苦哀求了你两个月的结局？］ 佟瑶「噗嗤」笑出声。 她倒不觉得这东西有多好吃。但因为店就在她家旁边，又是日常排队两小时的网红老字号，蒋君雯念叨了好几次让她帮忙带一盒。 可惜佟瑶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回到家，人家老字号早就打烊了。 难得不加班的时候，她又忘事儿。 佟瑶安慰她一下：[今天又没空拿给你，隔夜的不好吃，反正明天周末，明天一定给你买。］ 蒋君雯：[讨厌你你去死。］ 佟瑶吃吃喝喝得差不多，赶紧干活了。 调好专门的纪要格式，开始打字。 只是平常的部门内会议，所以重点是从原话里精炼出大家的观点，写明白具体的决议。别的不需要一五一十地加进去。 「……」
第20页 佟瑶全部整理好，抬眼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加班的人不多，整片办公区静悄悄的。 但她知道顾青云还没有走。 好像从入职到现在，除了出差不在外，佟瑶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准点下班。 顾青云作为市场部总监，什么都得操心着，手上还同时推进着几个项目，加班实在正常。 佟瑶想像不到她每天几点钟睡觉，怎么看着还挺精神抖擞的。 换她来干，估计没一个月就累得抑郁症了。 回过神。 她点开邮件，准备发送时又顿住。 顾青云之前嘱咐说让拿给她？ 可邮件怎么拿？ 电子邮件只能发过去。 顾青云还没用交这种的模稜两可的词，直接说的拿。 佟瑶嘆口气，先把邮件发了，又认命地站起身印一份纸质版拿去她办公室。 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 抬手刚要敲门。 门正好打开。 「……」 「弄完了？」顾青云看眼她手里的纸，瞥见标题，「你还印出来干什么。」 佟瑶愣了一下，「你不是要拿——过来的吗？」 「哦，」顾青云反应过来，弯弯唇，「那你自己放进去吧。邮件我看完了，写得不错。」 印东西的这点功夫她就看完了？ 佟瑶呆呆的，走进去，把东西放到她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办公桌上。 办公室里黑黢黢的，遮光窗帘拉着，灯也关掉了。顾青云都准备下班了。 佟瑶本来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能听懂领导话里的潜台词。 原来只是过度解读…… 她放好文件。 转过身，就看见顾青云就半倚在门框处望着她。 漆黑长髮绾得一丝不苟，连碎发也没有，脖颈修长，衬衫扣得端庄。外面的光线从她身后映过来，五官在暗处，显得愈加不动声色。 佟瑶见她今天下班格外早，估摸着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忙快步出来，小声说：「耽误您时间了。」 说完准备要走的。 她忽地被顾青云扣住手腕。 「上哪儿去？」 「……」佟瑶转过脸，愣愣的，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又老实巴交地答说，「我回家啊。」 顾青云笑，「之前跟你说什么你忘了？」 佟瑶努力地回忆。 她们就只有她从设计部回来那会儿对话过一次。 于是用一种很诚实的语气，又轻又快地说：「你让我好好整理会议记录别多问别多话不然我就死定了。」 「……」 沉默片刻，顾青云被她气乐了，忍不住冷笑了下，「我是这么跟你说的？」 「没有没有！」佟瑶咽口水，「但我应该是有点误会，所以理解成了一个不可能的意思，让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应该能领悟的……」 顾青云松开她的手腕，轻声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奖…奖励我？」 她说出来都觉得诡异。 顾青云额外给她找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怀柔？ 而且她现在都转正加工资了，还不是领导让干什么活就应该干什么。之前的小抱怨确实没经过大脑思考，但她立刻改正了啊！ 「没有理解错，」顾青云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就是这个意思。」 佟瑶惊得说不出话，「可…可我……」 顾青云用手里的包轻拍了她一下，眉眼柔和，「收声，跟我过来。」 说完，径直往电梯间走。 佟瑶反应了两秒，才赶忙跟上去。 想问去哪儿，又听她刚才说的那句收声。犹豫着，只好闭嘴默默地跟着走。 — 公司附近有高端商场。 错开晚高峰后路上的来往车辆并不算多，等红绿灯时，能看见打扮时尚的漂亮女生挽着男朋友，一脸购物完的开心模样。 佟瑶忍不住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顾青云目视前方，「这才离公司四百米不到，就怕我把你卖了吗？」 「……」 佟瑶没敢说，其实刚走五十米路她就怕了。 顾青云还是没告诉她去哪儿。 所以这一路佟瑶都在各种脑补，就连顾青云没有朋友所以要拐她去商场购物帮忙拎包——这种不可思议中又透着一丝真实的剧情都想过了。 万万没想到。 顾青云把她带到了一家甜品店前。 隔着玻璃门能望见店里以粉为主的暖色装潢，夜里亮着柔和光线。甜品店，这种少女气息浓厚的地方。 怎么都感觉跟顾青云的气质太违和。 佟瑶忍不住感嘆地说，「原来你很喜欢吃甜品吗？」 「还好，」顾青云微偏头望她一眼，唇边带笑，「你不是说想要点甜头吗？」 第13章 「傻愣着干什么，」顾青云瞧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勾了勾唇，「等我牵你进去吗？」 佟瑶：「啊？」 「……」 顾青云没说话，直接拉着她的手。 推开门，店里挂着的復古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佟瑶这才回过神。 手被她牵着，触感不可思议的柔软、温热。
第21页 顾青云似老师在带幼稚园小孩过马路般轻松自然，佟瑶却心虚，想抽回手又不敢。 勐地低头，垂下眼，想缓缓加速的心跳。 「……」 顾青云分明没在看她，却忽然轻笑了声说：「地上没有金子可以捡，看路，大小姐。」 大小姐？ 佟瑶只觉得脸皮烧烧的，她今天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摸不清头脑，不由转过脸，一声不吭地望着她。 「……」 顾青云看见她的表情，松开她的手，又恢復平常那种得体的距离感，「等会儿送你回去，不会很晚的。看看吃什么？」 佟瑶跟一只呆鹅似的，下意识点头，然后随便点了一个菜单上写着招牌的杨枝甘露。 掏出手机想要付钱。 「佟瑶。」旁边忽然沉沉的一声。 佟瑶转眸，看见顾青云表情忽然又凶凶的。 吓一跳，心道，又怎么了吗？ 幸好这时候帮她们点单的柜檯服务员微笑着甜甜问了句，「两位一起的吗？」 佟瑶反应过来，「一起，一起的。」 她退到旁边，看着顾青云点单。 边拿着手机等结帐，边心里悄悄地松一口气。 原来是准备讹她一顿么！所以那么奇怪…… 嗨。 这里的甜品确实不太便宜，但幸好只是甜品，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顾青云点完单。 也拿出了手机像要买单的样子。 佟瑶不由又心中打鼓，飞快琢磨，她是想装装样子还是什么。 犹犹豫豫着。 就在此刻，顾青云看见她拿着手机，边抬手出示自己的付款码，边冷不丁地瞥她一眼。 但偏不说话。 「……」 佟瑶手抖了一下，福至心灵，立刻麻熘地滑动屏幕假装她只是在查看新消息。 内心不知所措：她是真的要请她吃甜品？？为什么？！—— 无事献殷勤好吓人。 吃人嘴短，她不好意思说顾青云是黄鼠狼…… 前台服务员像是刚兼职的学生，拿起扫码枪又停住，抱歉地笑笑，「忘了跟您核对餐点了，一份杨枝甘露，一份……」 「嗯，」顾青云应了声，又眼看佟瑶，笑问，「你不再加点吗。」 佟瑶忙道：「不用不用。」 话落，怕这过于快速的拒绝又要惹到她，特意补了句说，「我怕变胖就不好找对象了。」 只是顺口说说的话。 顾青云却忽然眼眸弯了一下。 收起手机时，还用赞扬语气说了句：「挺有自知之明。」 佟瑶：「…………？」 什么意思？？ 她跟在顾青云身后找到空位坐下来等餐，想半天，还是忍不住鼓了鼓脸。 什么叫自知之明？ 她一米六。四的个子，才九十二斤而已，哪里就需要有控制甜食的自知之明了！ 虽然怕胖这话是她自己说的，但别人怎么也得接句「没关系你一点也不胖」之类的才合适吧。 佟瑶不由垂眼，偷偷地打量对面顾青云的身材。 她至少比自己胖十斤！ 不单因为身量高挑……她目光瞄到她厚实冬装也遮盖不住的高耸部位。 顾青云穿着比较正式的深色大衣，端庄禁慾。 佟瑶心思却无端地滑到那一夜她未着寸褛时的景象……隔了那么久，记忆早就不清晰，但人的感觉会自动把这些细节补全。 店里的空调暖气很足，温度升上来，佟瑶脸颊红红的，唿吸微微发顿。 顾青云忽然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这动作，让做贼心虚的佟瑶一下子跳开视线。 又因为无处可看，她只好伸手轻点点桌上贴着的菜单，过了会儿，没话找话，「听说这家店主要是做下午茶的，这个点居然也还开着。」 「为我们开的。」 「……」 顾青云把脱下来的大衣叠一下，放到旁边空座上。 见她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才勾唇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这里附近上班的人平均要加班到七点半，想做生意，九点前不关门很正常。」 佟瑶：「……」 原来如此。那么正常的话，也不知道被自己想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 服务员很快把甜品端过来。 她们没有点很多东西，一个托盘放在两个人的中间。 佟瑶觉得这气氛太像约会，拿起饮料，插上吸管后喝了一大口冰的冷静冷静。 店里的背景音还是舒缓的爱情歌，佟瑶没听过，只听见歌词里这个爱那个爱的。 还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坐在角落那桌，搂抱在一块儿热烈地亲嘴巴。 现在的小孩…… 她觉得有点不自在，不由偷瞧顾青云。 顾青云也看见了，握着小勺，正拆开芒果双皮奶的盖子。 一勺一勺，很淡定地边吃边瞥那对亲热中的小情侣。 「……」 佟瑶真的服气，领导就是领导，就这点画面怎么可能为之变色。 顿了顿，佟瑶忽然恶向胆边生，故意假装无辜地问：「你看什么看那么认真。」 「在看他们的参考书，怎么那么多年封面怎么还是一个样子，」顾青唇微扬了扬，眼眸望着她，说，「你以为呢？」
第22页 她说话总那么一语双关的。 佟瑶垂下眼，没好气地说答，「我以为内容紧跟考点就行了，这种参考书封面挺经典的，没必要更新。」 「嗯，我想也是。」 「……」 顾青云戳开自己的奶茶。喝了一口，微蹙眉，明显顿了几秒才咽下去。 转过杯身望见贴着的标籤，「全糖……」 「你点的无糖，最后核对的时候报的也是无糖，」佟瑶拿起小票帮忙细看了眼，递给她，「应该是柜檯那个女生太忙，配餐弄错了。」 顾青云「嗯」了声，把奶茶轻挪到旁边。 佟瑶见她没有要去换的意思，也就把小票放了回去。 她听到几个站在柜檯旁边刚还闲聊着的外卖员，语气渐渐不耐，开口催正打包着的单子，「我这边快超时了，你快一点吧。」 「这份我先拿走了！」 「我还没核对。」 佟瑶想着这么大一个店，堂食加外送，怎么会柜檯就站了一个新人样的小姑娘。 难怪要忙不过来。 不出错才怪。 佟瑶收回视线时随口说了句：「堂食弄错还好，要外送放错了她估计得被投诉吧……」 有点同情的语气，「挨了罚岂不是一天都白忙活。」 话落。 顾青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迟几秒，拿走小票，起身端着那杯给错的奶茶往柜檯走了。 「……」 佟瑶望着她的背影，有点愣。 反应过来后，不由恍惚，心中一下又有种说不出的柔软。 就因为她随口的话……去换了吗？ 佟瑶垂眼，赶紧拿起冷冰冰的杨枝甘露喝了一口。边喝边等着。 不自觉大口大口地喝掉了半杯。 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佟瑶眼尖，瞥了眼就知道是工资到帐的提示简讯。 因为同样的消息她今早也收到了，看着差不多。 佟瑶偏开视线，顿几秒又反应了下。 堂堂市场部总监的工资怎么会跟她差不多？？ 好奇心害死猫。她深唿吸，忍不住歪着脸悄悄地又看了眼，个十百千万…… 哦，原来是比她多了一位数字。 好有钱t.t 过了会儿，佟瑶听见外卖员在那边催单催更凶了，说搞错的那杯差点拿去送了之类的。 刚才那杯果然是外送单和堂食单弄混了。 看见她走回来。 「刚想起来，」顾青云坐下，抱歉地说，「今天没开车，你得自己回去了。」 「没事，这边公交系统那么发达……」 佟瑶随口好奇地问：「今天为什么不开车？」 「喝酒不方便，干脆就没有开。」 「原来你喜欢早晨喝完酒再来上班。」 顾青云沉默几秒，语气无奈，「是等会儿约了朋友去喝酒。」 「……」 你还有朋友？ 佟瑶抬眼瞄着她，心中飘过这句大不敬的话。 实在是顾青云平常工作时高冷，不苟言笑，对同事温和，却也一副距离感非常强的性冷淡样子。 很像生活里没朋友的人。 佟瑶承认这是自己的恶意偏见，心里微有异样，嘀咕地说：「那你们约的时间还挺晚的。」 「嗯，」顾青云随意地说，「反正明天周末。」 「跟很多人吗？」 「你好奇吗？」 她反问得太快，偏偏语气又自然轻柔。 「我……」佟瑶一下没回过神，心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愣了愣，抬眸看她。 只见顾青云唇边含笑，眼神望着她，轻轻地催了句，「你什么？说啊。」 声音头重尾轻，似嗔非嗔的。 佟瑶听得心一颤，喉咙微动，忙不迭地偏开视线。 这是她诱话的语气……佟瑶记住了。 第14章 又是一场大会结束。 佟瑶饿得眼冒金星地走出来，发觉快到下班点了。分给她的任务还没开始做，所以理所应当又是加班。 放眼望去，隔着几米远的后勤组，依旧喝奶茶闲聊玩手机的几位前辈，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那片的空气透着股轻松闲适。 佟瑶心中飘过一句：什么岁月静好，那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 她拿出手机，看见上午给蒋君雯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覆。 会议上顾青云也不在。她又出差了。 佟瑶嘆口气，心底有点空落落的，可能是睡眠不足。 抬手揉着太阳穴，回位置工作。 — 市场部例行会议上。 佟瑶前半段听得认真，后面都是跟自己组关系不大的汇报工作，就发了会儿呆，直到一支新广告放出来。 新片子的质量极高，把高级时尚用简单接地气的形式表现出来是很难的工作，这次的创意和脚本都叫人耳目一新，成片可以说惊艷。 产品的变迁，由各种绘画一帧一帧地表现出来，在座的各位几乎都能看见投放后的良好宣传效果。 很快散会。 佟瑶始终有点心不在焉的，理好东西，回家路上又把那家老字号的雪花酥抛在脑后。 那支新广告，最后一张重点表现的绘着新产品的图画。
第23页 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到家里，还记挂着这件事，佟瑶先用几个关键词在网上搜了一圈，没什么结果。 她站起来，踱步，转着圈走到书柜前。 目光透过玻璃望着里面成列着的各类画集作品，一本本望过去。 还真的记起来点东西。 打开柜门。 拿出一本俄罗斯画家的作品集，她刚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刚才坐在会议室看的新广告里的画。 佟瑶心一寒。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支视频里的素材他们全部都是找人做的原创。 「……」 凭藉回忆努力比对两幅画的不同。 佟瑶自己也是画师，这种等级的描图实在不会判断错误。 完全照着这副临摹的。 可能稍稍改了一点细节。 抄画的听说在国内还是个挺有名头的画家老师。 怎么办？ 这支广告距离正式投放还剩不到十几个小时。又是审核规矩繁复，极其严苛的合作方，一旦通过后再想要再推迟改版本……会算违约吗？她不懂。 佟瑶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能自己拿定主意的事情。 赶忙掏出手机。 把手里的画册放到桌上，对着那画连拍好几张照，立刻给张晓燕发了过去。 「……」 佟瑶心跳得很快，隐约知道是出大事情了。 没过两分钟。 张晓燕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严肃，「佟瑶，辛苦你现在来一趟公司。」 「好。」 — 晚高峰，回公司的路上堵了很久。 佟瑶好不容易赶到，进会议室，里面小会已经开始了。 她跟广告策划岗的同事们还不太熟悉。带着那本画册，翻到那一页，递过去，就像闲人似的坐在旁边听他们开会了。 商讨得时间不算太长。 一方主张说就当不知道，没几个人听过这个俄罗斯画家，就算东窗事发，该负责的也是广告公司。很快被驳回。真爆出来了，他们品牌组全员得在顾青云跟前切腹自尽。 接着敲定，追责放到最后，立刻重新剪辑用淘汰下来的备用稿替换抄袭稿。 散会。 佟瑶出来后，追上去问张晓燕，短短十几个小时要怎样弄完这些事情。 视频另剪倒还好，可现在都是下班点了，协调沟通又怎么追得上近在眼前的投放死线时间。 张晓燕面上挺淡定的：「没事，已经安排人去联繫了。」 「可现在这时间那么紧张，」佟瑶就是不明白这个，「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不就完蛋了？」 「你可以把这话转告给陈佳雯。」 「她……？」 陈佳雯是佟瑶待在后勤组时一起聊天一起玩儿的前辈。 「没关系的，我们只需要转告一下她就行了，」张晓燕笑着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解释了句，「她爸爸是光华传媒的总经理。」 佟瑶无声地惊讶，脚步顿住，望着张晓燕离去的背影。 办公区人很少，留下加班的同事静静工作着，不远处后勤组那一块，早就没人影了。 佟瑶想起最开始蒋君雯跟她说的，原来神仙组是这么个意思。 她之前还奇怪过怎么自己的月薪是陈佳雯的一半。 现在，她的月薪竟然是陈佳雯的一半？！ — 翌日。 佟瑶正常上班，听说广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晚上的紧急会议只是小插曲，很快就过。 每天要忙那么多事。 佟瑶倒了杯咖啡，坐回位置上，累得浑浑噩噩的。虽然不至于唉声嘆气，但也一直掰着手指数还有几天才到周末。 真到了周末也不能闲，她从游戏公司那儿接的活不能再往后面拖了。佟瑶只好睡觉都抱着数位板，睁开眼第一件事情还是涂画稿…… 转眼周一。 佟瑶顶着两个黑眼圈，太累了，去公司路上，没忍住，转去便利店买了一个烤鸡腿。坐在店里，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看时间。 她今天就是要迟到十五分钟！ 莫名其妙的小叛逆。 「……」 佟瑶熘进部门，刚转弯，迎面遇上脚步匆匆的李染。 「来得正好，」李染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她，她手机拨着号，「顺便帮我把这个带去给老大。」 佟瑶接过文件，应了声，才反应过来，「总监已经回来了？」 李染倒没对她这种白痴问题不耐，笑说，「要不然怎么让你带给她文件呢？」 她指指放到耳边的手机，示意要去打电话了。 佟瑶比划了个ok。 她捏着文件，往里走的时候想顾青云都出差多久了？认真算下其实也没有很久。 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有拉下，透过玻璃。 佟瑶远远地望见她在翻文件。 太阳清亮，她脸庞迎着光，一身深色西装外套都映得柔和许多。脸上没什么表情，长睫垂下，白皙手指握着文件翻看，竟有种文雅纤细的味道。 这一刻，佟瑶忽然意识到。 就算顾青云在公司里总时不时挑她刺，还对她冷嘲热讽，但她在那儿，自己就有一股安定感，仿佛再忙也不会心烦慌张了。 佟瑶抬手敲门，听见一声请进。
第24页 她居然有点扭捏，很快自然，「李染姐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抬眸望见是她，顾青云微微弯了下唇，语气笃定：「上班迟到十五分钟。」 「……」 她连表都没看一下！ 佟瑶才不承认，「没有吧……」她的表情很无辜，「可能您刚才在外边经过的时候没注意到我。」 顾青云没顺着她的话放过她，「我问了李染，她说你还没来。」 佟瑶傻了。 万万没想到，她出差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心里顿时有股很怪的情绪，被大领导盯上的恐怖，还悄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我……」她说不出话来。 「骗你的。」 佟瑶，「什么？」 顾青云唇边始终带着弧度，仿佛被她傻兮兮的样子取乐了，轻笑地说，「我没有一回公司就先问你在不在。」 「……」 气喔！又被她逗了。 「文件在这儿了。」佟瑶放下准备走。 「等会儿。」 顾青云接过文件，并不着急看，说了句，「这次多亏有你。」 「……」 佟瑶反应了下，才知道她在说新广告素材抄袭的事。 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接受夸奖。 这又不是她的本事。 「就是凑巧……」 顾青云嗯了声，又问她：「怎么没精打采的，看你黑眼圈已经比眼睛大了，今天迟到也是有事情吗？」 「没什么事，」佟瑶嘀咕着她这是什么夸张手法，又不方便立刻拿出镜子照照。 「那就是工作很辛苦？」 「……」 工作本身不算累，市场部忙一阵子后也还是会闲一会儿，佟瑶适应得很好。主要那些大小会议，开起来动辄几个小时，她坐得腰酸背痛耗体力，肚子饿。 就像读书那会儿，明明看书自学半小时就能弄懂的内容，如果正儿八经地听老师讲两节大课，立刻两耳嗡嗡。 懂也能懂，但要仔细听废话多的老师讲课就特别累，还饿。 佟瑶当然不可能直说。 她也知道那些会议都是有必要的。 半天犹犹豫豫地说，「有时候好几个小时的会，大家全都好认真，我一直走神……就特别差生吧。」 说来奇怪，语气明明应该是半自责半抱怨的。 话说出口时，却情不自禁地变得轻软软的，像撒娇。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大家都很认真只有你走神……」 顾青云轻笑着重复下，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那些根本就不需要你贡献意见的会议，直接看总结不就行了。」 佟瑶一怔，没想到她这么随口一说，她就真的给了个方案。 「可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可能坐着不去吧。」 「设计部你参与的画策项目，去转一圈，监督监督，那边不是有你的桌子椅子，」顾青云瞥她一眼，自言自语似的轻轻说了句，「偷懒都不会，难道是真的傻吗。」 佟瑶：「……？！」 还可以这样子吗。 第15章 顾青云出差回来，结束掉项目后，市场部迎来一片短暂的清闲。 佟瑶点开小群，发现里又是一阵热闹，开玩笑聊天。 平常都严肃到刻板的工作小群，只有这会儿，跟什么大学生社团交流群似的。 佟瑶跟着插科打诨，看他们又开始互相扔表情包大战，她也不甘示弱——点开表情栏时，手忽然顿住了。 脸上的笑容跟着微微一僵。 「……」 过几秒，佟瑶面无表情地按掉手机屏幕。 算了算了，她再也不想经歷之前的那种尴尬了。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放空。 仔细想想，在品牌组待得其实还挺开心的，远没想像中的苦大仇深。 转来到现在，参与的两个项目都顺利完成了。一份份文件，一场场会议，方案从无到有，再到线上合作的各种官方媒体和线下推广的良好反响。 看见成果时那种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成就感，熬夜加班也不苦了。 过了会儿，佟瑶又点开手机。 群里短暂的热闹结束，已经开始聊公事了。同时说好了今天晚上品牌组的大家聚餐活动。 佟瑶：「……」 她刚还在纠结半天回家先玩哪款游戏呢。 — 饭局结束。 又是去唱歌地方玩。佟瑶不由腹诽，每次聚餐都是这种流程不腻歪吗，都下班了自己回家打游戏不是更开心？ 当然她这一小新人，太脱离集体不好。 于是，眼巴巴地想等着顾青云先说不去。 然后她再不好意思、且万分遗憾地跟一句说自己也家里还有点事情。 「……」 顾青云瞥了佟瑶一眼，对上她的视线。 佟瑶飞快垂下眼，心跳砰砰的。 就听见她对张晓燕说：「我为什么不去呢。」语气带笑。 佟瑶：「……」 怎么会，怎么又是这种熟悉的剧情！ 她简直不敢相信。 只好晕乎乎地跟着去了。 这次换了一个唱歌房。包间大得像小舞厅，墙边还有张舞台。 女同事开始唱歌时，几个性格放得开的男同事就在周围众人的阵阵起闹声下，被赶上去跳了几支热舞，抖胸摇臀，肢体动作极其搞笑。
第25页 酒也开始喝起来了，笑闹不断。 有人又提议顺便玩玩小游戏。 商量几句，选出来一个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游戏规则很简单，先每人给自己取个暱称，大家记住后，从一到十四开始轮流抢报数字。 如果两个人都喊了同一个数字，就要站起身快速地报出对方的暱称，反应慢的那一个人接受惩罚。 惩罚是拿记号笔在脸上画画。 每人报一次数字，如果到最后都没有喊重复数字，那剩下没有报过数的人就直接接受惩罚。 游戏刚开始，纪元婷就跟罗子航一起报了个，「一！」 纪元婷迅速站起来喊了句，「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她喊的真是句子了。 为了保护自己，罗子航把暱称起满了九个字的极限，还贼拗口。 罗子航：「……」 她报得顺熘，见他目瞪口呆，坐下时嫣然一笑地说：「傻不傻，那么热门的绕口令都敢用。」 罗子航：「因为我只知道这个！」 「好，」纪元婷拔开马克笔盖子，「你过来吧，我给你画个帅帅的。」 她三两笔后，罗子航的脸被画成半个葫芦娃。 大家笑得不行，纷纷夸她画画水平好。 佟瑶也笑眼弯弯。 她靠在沙发上，还在想如果轮到自己要给别人画什么。 罗子航拿出手机照照脸，眉头皱成川字，「……婷婷姐，我真不知道你有那么恨我。」 纪元婷用笔可爱地戳戳他的肩膀：「两年前的今天，你拿走了零食柜里的最后一包苏打饼干，害我饿肚子。这个仇我今天总算是报了。」 「姐！没有苏打饼干还有夹心饼干、威化饼干、小面包、巧克力……饿肚子还能怪我头上？！」 闹笑声里继续游戏。 佟瑶坐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不着急抢，这种游戏，她料想前面大家都会着急去喊，到中间偏后几个数字，再报就安全了。 「……」 果然，一路报到「七」都变得小心谨慎的气氛，佟瑶觉得差不多了。 一听见「八」出来，佟瑶立刻：「九！」 喊得飞快。 只要不是太同时，基本先喊出一个数字让大家反应过来，都会接下一个了。 顾青云：「九。」 佟瑶：「……」 顾青云缓缓地站起身，眼里似乎带笑，说了声，「小土萝蔔。」 佟瑶：「…………」 反应过来，她忙站起来。 动作太匆忙膝盖还撞到了一下桌沿。 手扶着台子，佟瑶抬眸紧张地盯着顾青云的脸，想喊她的暱称：「……」 明明是记得的，到嘴边偏偏卡住了。 顾青云低眸轻笑，不疾不徐，字正腔圆地纠正刚才说：「小兔萝蔔。」 「……」 佟瑶心里那叫个恨啊！ 她算看出来了，顾青云一早就是打定主意盯着她针对呢。 听她喊九她也喊九！ 居心叵测！ 不怀好意！ 老谋深算！ 佟瑶气得脸红，而且刚才膝盖磕到的那一下好疼啊，她半弯着腰，边伸手轻揉了揉，边仰着脸瞪了眼她，「你刚明明可以直接报十的！」 顾青云摊了摊手，「还真是不巧。」 佟瑶：「……」 不巧什么？ 我看你分明巧死了呢！ 可游戏规则确实就是这样定的，输了也不能赖帐。 佟瑶暗暗磨牙，不情不愿，委屈巴巴地走到顾青云那边说，「这个记号笔是水溶的吗？油性的？那画在脸上好难洗的……」 欲哭无泪的。 瘪着嘴，试图让她良心发现地少涂两笔。 顾青云竟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见她不愿意，就把接到手的油性马克笔放在旁边，「那我们不用这个了。」 佟瑶眼神顿时亮起来，她真难得的大发慈悲地放她一马了？！ 却见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 顾青云拔开口红盖，纤长的手握着漆黑管身，把膏体旋转出来。 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我用这个画，很好擦的吧？」 「……」话是没错。 佟瑶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但这种膏状的大牌口红涂到脸上，确实几下就蹭掉了，想着比马克笔画脸划算得多。 她也就乐颠颠地凑过去了。 「……」 旁边人都是一副想起闹，又不太敢闹的样子，目光炽热地盯着看。 众目睽睽。 佟瑶觉得被他们盯得放太阳底下的纸片都要烧起来了。 旋即，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哪里怪了—— 顾青云手托着她的下巴，动作轻柔。 距离那么近。 她几乎能看清她漆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顾青云不动声色地，唇膏拿在手里，像思忖画哪儿的这几秒仿佛真准备认真给她上妆。 佟瑶长睫轻颤，忍不住闭起眼来。 才合眼两秒，心跳得更快了。 忙又快快地睁开。 她屏息等待着，视线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故作轻松地笑问，「怎么了，您还要好好设计一下吗？」 「嗯。」顾青云应了声，悦耳温和。
第26页 「……」 佟瑶忍不住地眨了眨眼。 终于，微凉的口红面尖碰上她的脸颊，一笔轻柔划过，能感受到膏状在皮肤上留色。 顾青云唇角噙笑，在她两边的脸颊都画了一个圆圆的圈。 接着，在她鼻子上也点一点红。 佟瑶没敢乱动，乖乖地任她作画。 一双杏眼清亮无辜，灯光映在眼眸中亮似湖湾。脸颊顶着刚画出来的两朵卡通红晕和红鼻尖，分外可爱。 顾青云含笑打量着她，停下动作。 这种眼神…… 看得佟瑶垂下长睫，心中一跳，不太敢再对视上。 「给看看画成什么样了，」旁边按耐不住的众人开始起闹，还有人意犹未尽地问，「就这样吗？」 佟瑶这边还在暗暗心猿意马。 下一秒，就听见顾青云笑了笑。 一本正经地说：「就这样算什么呢，才开始画。」 她手腕转动，很快地在额头和两边的脸颊旁补了几笔。 佟瑶完全没反应过来。 听见口红盖子合上的声音。 「……」 顾青云随手把这支口红塞回包里，笑说：「好了，继续吧。」 「噗嗤……」 佟瑶一转过脸，周围人顿时笑喷出来。 他们先猖狂地笑了几声，又记起佟瑶好像是个面子薄的漂亮女生，于是勉强绅士风度地憋了憋，最后满脸都是那种实在忍不住的笑。 「……」 佟瑶赶紧掏出手机照看。 已经知道她下手狠了，但猜不到她到底给涂成什么样子了。 万万没想到——！ 顾青云先在她额头写了一个「王」字。 然后又在鼻子的两边画了小鬍子似的两片，一个「八」字。脸颊还有两个圆。 王、八、蛋？！ 佟瑶呆了几秒，气得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 第16章 翌日。 佟瑶想着上次顾青云说的话，心思微动，在自己部门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的情况下，真的熘去设计部看热闹了。 他们设计部主要在忙之前的画策项目，新产品由网友设计包装，设了很多种类型的奖。 实质奖励丰富，又请了娱乐明星推波助澜，初步的营销宣传很成功。 其中分等级的一二三等奖完全是他们设计部来决定的，几个内部人员负责评选。 佟瑶是市场部来帮忙的人，她又没去找经理另领别的具体工作，所以就坐在他们给自己收拾出来的位置上，吃零食喝茶，表面是在给意见，其实就是跟人唠嗑。 设计部的女生都年轻漂亮的。 佟瑶在这儿美滋滋地当座上宾。 她还让程佳彤坐到自己旁边来审稿件。 方便点评：「这火柴人好丑……」 「是丑，但得留着，这是那个什么美女网红画的，存着看最后能不能给个人气奖。」 「原来如此，」佟瑶点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地问，「不是邮件匿名审稿吗？你怎么知道是谁画的。」 「你当高考阅卷吗，哪儿有可能真的匿名，匿名审稿后把有影响力的人筛了我们有什么好处？」 佟瑶连连点头，「对喔，又不是艺考，还得选真材实料有绘画天赋的。」 「但画得好的也有，给你看这张，邮件里新拆出来的。」 程佳彤翻了翻保存下来的另一个分类：实力组。 点了几下，跳出来一张明显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画的佳作。 佟瑶仔细地看了几眼，笑了，「这是和雅妖妖画的吧，她投这种稿可能会用小号尧尧。」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佳彤惊得不行。 因为雅妖妖是个挺有名气的画师，画风独特，还是佟瑶列表里的互关好友…… 沉默几秒，佟瑶谦虚地说：「因为我喜欢她的画，平时就挺关注她的。」 「对，你画画那么好，平时肯定挺关注这些，」程佳彤恍然大悟，又一脸惊喜地说，「早知道早把你叫过来了。她的画就右下角留了一个小小的『by尧尧』水印，我还找了半天。那些画师就没有网红机灵，人家网红都会记得在邮件正文里艾特一下自己。」 佟瑶不服气：「谁让你们要坏坏地加个匿名审稿，装得公正的样子。明明就有另外设人气奖，最后还要偷偷地在一二三等奖里加上人气权重。诶呦，真不公平，心真脏！」 程佳彤淡定地说：「这是你们市场部制定的活动方案吧，回去骂你们老大顾总监。」 佟瑶瞬间闭嘴了。 顿几秒，佟瑶望望周围，还狗腿地弥补了句，「营销方案就是要这样才利益最大化，考虑进各种因素，不然最后出来的宣传效果怎么能好。」 「……」 程佳彤没理她，忙着找别的画稿，「来，帮我看看这个叫青雉的像不像有名头的人？」 「数芸青青，近几年成名的专古风画手，这一朵朵祥云画的……肯定是她了。」 「哦哦，那这个只有邮件名，还是字母和数字的傢伙呢？」 佟瑶认真地看了会儿，稍稍坐直，「药原。如果是他的话，大概算大神，但最近好像没什么人气了。」 程佳彤立刻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看见人家的粉丝数，顿时咋咋唿唿：「五十三万的粉丝，底下的平均一两百条评论，这还叫没人气？早超过好多所谓的网红了。」
第27页 「喔，」佟瑶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她自己有小一百万的粉丝，随便新发点什么都均五百条评论打底，眼光难免有点高了。 「不过这画风确实挺像的，佟瑶宝宝，你眼光真好。要不你自己也投一个稿吧？我至少暗箱你一个参与奖！」 「千万别，」佟瑶忙摆手，脸上讪讪地笑说，「我这就是爱好嘛，能正好帮上你的忙就很开心了，奖还是留给人家专业选手吧。」 走来一个穿灰黄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经过她们时，忽然停住脚步。 他望着佟瑶笑问，「新招进来的？」 「不是，」程佳彤快快地代答说，「她只是市场部来帮忙的，之前我们赶不及的宣传海报封图就是她帮忙画的。」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走了。 「那是我们总监刘杰玮，」程佳彤对着显示屏翻了个白眼，嘆口气说，「真羡慕你们部门的老大是顾青云，人那么漂亮，还又那么温柔。」 「……」 佟瑶对后面六个字没办法违心贊同。 程佳彤有点累了，「时间差不多了，休息吧，走，姐姐请你吃火锅去。」 佟瑶顿时咧开笑容，「好啊！」 — 整个上午都太开心了。 午休时间。佟瑶意思性地回了趟自己的部门，想着看眼没什么事就再跑去设计部玩到下班。 罗子航碰见她，立刻说了句，「去哪儿了？总监在找你。」 「……啥？」 佟瑶心虚了一秒，「我刚在设计部帮忙…忙那个画策的项目。」 「跟我解释什么，」罗子航顿时笑了，「又不是我在找你。总监现在还在办公室，你去跟她说吧。」 佟瑶：「……」 去跟她说？ 这偷懒理由可是顾青云教的！拿回去还给她，还不得被她打死…… 佟瑶咽了咽口水，只好假装淡定地往顾青云办公室走去。 短短几步路，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藉口。 佟瑶紧张地敲门进去。 幸好顾青云没问她上午人都在哪儿，直接说，「来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 佟瑶应了声，干脆地抱过文件。 去旁边的小桌子那儿坐下来。 她完全已经懒得想：「为什么这活要我干，顾青云的助理到底在忙什么事情？」诸如此类的……反正她又不敢拒绝。 中午日光融融，佟瑶正好坐在一道光铺进来的末尾地方。 她晒着太阳，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吃饱后本来就犯困，怕被顾青云看见了挨嘲讽，她强忍着不打哈欠。 坐姿直挺，看着好像很认真的模样。 垂着脸，其实眼睛半睁半闭地干着活。 「……」 慢慢越来越困……就在佟瑶小鸡啄米状态时，忽然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 她吓得一睁眼。 望过去，顾青云看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的办公状态，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也吃不准是不是幻听。 鼓了鼓脸，都不敢打瞌睡了。继续埋头干活。 又过了会儿，顾青云把电脑合上了。 她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抬眸，唇边带笑，招招手说： 「小孩，你过来一下。」 小孩？ 佟瑶勐地抬脸，看看周围再也没有别人了。 站起身走过去时，心中还嘀咕这个称唿，一不留神地脱口而出：「也确实，总监年纪太大了。」 顾青云：「…………」 第17章 佟瑶：「不是的……」 她见顾青云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慌忙地说，「我的意思是，不是老，是总监您…您万寿无疆？？」 「……」顾青云冷哼，又忍不住扬唇冷笑了下，「别废话，赶紧过来。」 佟瑶：「好咧。」 她快速地走过去，语气可爱又无辜，「怎么了吗。」 顾青云顿了下，沉默几秒。 明显是被这一打岔忘记要说什么。 「……」 佟瑶在心底暗暗地笑。 「佟瑶。」 「啊？」 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顾青云慢悠悠地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然后和颜悦色地告诉她接下来画策项目结束后，还有要交给她负责的东西。 佟瑶越听脸色越难看。 这么一来，她不就从设计部的短期性帮帮忙，变成长期打杂小妹了？ 「怎么，」顾青云忍不住问，「我以为你会很开心的，不是喜欢在策划部工作吗。」 「……」 佟瑶脸颊抽动了一下，不知道她是故意折腾她还是什么。 老实交代说：「我只是兴趣爱好，爱好不跟工作搭边的时候才最开心。」 顾青云意味深长：「那之前不是还想转到策划部么？」 佟瑶被她这小肚鸡肠气得翻白眼，直接说：「那不是就要没工作了……」 她后面才算是明白了，后勤组里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才是天塌下来都能一个电话过去撒娇解决问题的神仙们。 混进来她和程玉巧俩真摸鱼的，顾青云原本肯定是想把她们打包起来扫地出门的。 顾青云愣了下。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语气难得温和：「总之，工作交给你是因为你在这方面很有能力，不要让我失望。去吧。」
第28页 佟瑶嘆气，「……明白了。」 — 佟瑶跟在李染屁股后面交接策划组的工作，本来以为市场部为主，设计部为辅的工作会多到让人累摊，其实没有，多记点事情而已。原比想像中的轻松。 市场部头上有人顶着，在策划部又没有人是她的直接领导。反而更加自由。 特别带她工作的程佳彤还是一个很靠谱的摸鱼老手。 佟瑶顿时从不情不愿变乐不思蜀了。 而且设计部最近也闲。 还没有到收稿截止时间，已经有几个奖项的候选作品初步列出来了。分散几批公布的方式宣传效果更好，所以佟瑶被拖过来帮助一起进行终审评选。 大部分事情设计部的人全部办完了，剩下的就是给奖，以及写三两句的官方评价。 设计部前几天招了几个新人进来，程佳彤忙的时候，佟瑶就跟他们新人坐在一起玩，指导人家几个专业修图软体的小技巧。 她大学课业异常松散，闲着的几年时间里，自己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凡跟绘画搭上边的多少都研究过。 程佳彤转过来，看见她们一教一学像模像样的，忍不住乐了。 拍拍她肩膀：「佟瑶，你这么能干怎么会是市场部的人……哦也对，年纪轻轻捡垃圾都好过干设计。市场部确实比我们这儿好多了。」 佟瑶：「……姐，别这样。」 她转过椅子滑到程佳彤那儿，「看你一整个上午都没空理我，不是你找我来的吗。」笑嘻嘻的。 「行了，来我这儿干活吧。」 程佳彤招手，边拿给她零食，「最后的审核。」 佟瑶忙坐过去，「来啦。」 没一会儿，设计部的总监刘杰玮晃过来，停在她们身后，也帮着一起看。 终审的稿子是预备着评奖的，张张都挺有水平。 几个人边看边讨论，虽然内部人员直接来评奖这事归根到底十分随便，但大家评的时候还都挺认真的。 忽然顺到一张风格特别的，佟瑶很快认出画手。 她盯着那右下角一个轻飘的署名， 确认着，又权衡着，小声地说，「这一张画得怎么样不说，但这男的婚内出轨加家庭暴力，前阶段网上闹得还挺大的。」 「哦，渣男，」刘杰玮听到这话直接说了句，「听佟瑶妹妹的，这人的删掉好了。」 佟瑶没说话，立刻感觉怪怪的。 怎么就变成她要求把这人的画稿删掉了？ 只好补说一句客观话：「不过作品是作品，质量高低还是要跟画师本人的人品分开来看吧。」 「那肯定的，但我们这是宣传活动，」程佳彤察言观色，笑说，「给这种人品有问题的画手颁了奖，说起来肯定会影响其他潜在客户的好感度。虽然负面营销也是营销，但你们市场部难道还要为这个人再专门开会分析下利弊吗？」 刘伟杰贊同她，于是换了个说话方式说，「按我的意见，直接删了就完了。」 他说完，就先走了。 程佳彤看佟瑶一眼，见她没说什么，就飞快地点下删除键。 接着看下一张。 佟瑶心中缓缓松口气，旋即反省，自己是太敏感了。 同为画手圈的人，感觉利益相关似的。那个男画师被锤后还有依旧有不少忠粉，天天骂战，跟女方互相掏底，群魔乱舞。 佟瑶在二次元里对任何有冲突发生的事总是能躲则躲的态度，不会参与，在三次元也都不想站进队伍。 半晌，最后一张让人眼前一亮。 色调鲜明，风格特殊，却又是很二次元的萌系画法。 佟瑶简单地指着说：「我选这个。」 「我也觉得这个好，」程佳彤做好简单的标记，合上电脑说，「收工，我们吃饭去吧。」 「就这样？」 「嗯，简评回来再写，其他明天再弄吧。」 这一点点尾巴还能再拖到明天？换到市场部得被骂死。 佟瑶对设计部的效率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 佟瑶旋即歪了歪脸，瞥眼还就在不远处的他们的总监刘杰玮，压低声音说，「离午休还有好一会儿，我们直接走可以吗？」 「没事儿，没看他忙着呢，」程佳彤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看见坐在他身旁的新人实习生，顿时轻撇唇，「才不会管我们这种。」 她那表情像不屑又似藏着点热闹。 佟瑶觉得怪怪的。 但事不关己，她懒得细想，点点头，「好，我们吃饭去吧。」 — 午饭回来。 她们在等电梯下来时，聊到了身高的话题。 佟瑶：「我一米六。」 程佳彤：「我也一米六。」 两人同时转过脸来，互相打量着。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静默。 程佳彤，「你…你他妈一米六……？」 佟瑶一米六。四，但她喜欢矮一点，所以习惯性地把自己身高的零头抹掉。反正四捨五入，不能算撒谎。 程佳彤明显只有一米五六的样子，她强行往上报。于是这两个「一米六」的人，都穿平底鞋，站在一块儿有明晃晃半个头的身高差距。 佟瑶：「……噗嗤。」 程佳彤：「靠，你的板鞋难道是内增高吗！」
第29页 「好吧，我稍微说低了一点点，」佟瑶把手臂压在程佳彤肩膀上，得意地看着电梯倒映着的身高差，大笑说，「你这小矮子的身高多可爱，干什么也强行一米六。」 程佳彤骂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就从来没见过把自己往矮里报的人，臭不要脸！」 佟瑶笑得不行，正欲再调侃她几句。 身后忽然有高跟鞋的声音。 透过电梯反光面，佟瑶随意瞥了眼，感觉走过来的人很像顾青云。 「……」 佟瑶刚还压着程佳彤肩膀的手，顿时触电般收了回来。 站姿也一秒变得端正。 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紧闭着的电梯门。 她连说话都斯文许多：「早上那堆事，我们等会儿能全部弄完吗？」 程佳彤完全没留意侧后方的人。 口无遮拦地说：「资料不就印出来理理好，我一边织毛衣一边都能弄掉，然后就能下班了……噢噢我知道你是不想回市场部那留这儿玩呗。」 她这一气呵成的。 佟瑶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她：「……」 下意识预感不妙。 顿几秒，她小心翼翼地偏过脸，正对上顾青云笑吟吟的视线。 她站得不远不近，既让程佳彤没注意到她，又是一个完完全全能听清她们对话的距离。 佟瑶没办法，只好讪讪地对她笑笑。 然后尽量小动作，胳膊肘勐地戳戳身旁的程佳彤。 「干什么……」程佳彤往旁边退了退，余光终于瞥见了顾青云，脸色一变，忙客套地笑起来，「呃……顾总监好。」 佟瑶也跟着傻笑。 电梯门打开，两人都闪到旁边去让顾青云先。 「……」 顾青云走进去前，对程佳彤轻点了下头，神情温和，礼仪更无可挑剔。像根本没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 举手投足都是气质。 程佳彤心中本来就对顾青云挺敬仰的，望向佟瑶的视线顿时更羡慕了。 佟瑶：「……」 电梯往上升，门开前。 顾青云自然地说，「佟瑶，来一下我办公室。」 佟瑶一愣，忙先跟出去。 她下意识地说，「可设计部……」忙又停住，这听着像偷懒的谎话。 可那儿确实还剩下些正经工作先要忙完。 真是被程佳彤坑死了。 顾青云脚步顿了顿。 转过眸，平淡的语气似藏有深意，「你是市场部的人，原则就是以市场部的工作为主。具体分寸自己把握好。」 佟瑶：「……明白。」 原则和分寸？听顾总监的话，做顾总监交代的事呗。 — 顾青云最近在忙挑选新项目的合作方的事。 佟瑶在品牌组干的活还是打杂为主，但也在前几个项目里练过手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帮着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资料，忍不住好奇地问：「光媒为什么第一个扔旁边？」 她自己也比较了下数据，「他们的预算还高呢，不是说市场就是有钱好办事儿吗。」 「他们就是小学生在按计算器，数字可能漂亮一点，也可能奇怪一点。」顾青云没抬眼，「现在不是捞偏门的时候，好的项目不可能考虑他们。」 佟瑶琢磨这话，难道她以前还跟他们一起捞过偏门不成？ 修改一下措辞又问，「是有过不好的合作吗？」 「嗯，」顾青云不太在意地说，「而且他们的vp得罪过我。」 佟瑶看后面发过来的几封热络邮件，不敢相信，「那他们怎么一副大家交情挺好的样子。」 「五年前的小事情，他自己当初都未必意识到，现在肯定早忘了。」 「……」 见她不吭声，顾青云目光从资料里抬起，弯眼微微笑了一下，「可能看不出来，我其实还挺记仇的。」 佟瑶迟疑好久，才缓缓扯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 这瞎子都看得出来…… 第18章 天气越来越冷，佟瑶每天上班都恨不得裹着棉被来。很快就是圣诞节，市场部赶完现下的这个活动，在新年前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眼前的档口，他们市场部品牌组新招进来一个实习生。 佟瑶顿觉危机。 不为别的什么。主要是这新人刚进来，待遇就跟佟瑶以前截然不同。又是接受过正正经经的员工培训，又是顾青云亲自带着她参观公司……顾青云不是很忙的吗？！ 佟瑶来报到的第一天，也就赶上了闲着没事儿的李染带她转了转部门而已。 佟瑶不由有种，人家是明媒正娶，而她就一台小轿侧门进的感觉。 下意识对实习生气鼓鼓。 虽然她根本还没跟人家碰过面。 「……」 佟瑶坐在位置上，难得闲会儿发发呆。 拧开汽水时，瞥见走过来在她斜对面坐下的就是新人，好像叫夏南？还看见人家桌上有一根多余的饮料吸管。 「点外卖多塞的，」新人顺着她的视线，又看见她拿手里的饮料，笑了下，直接把吸管放到她桌上，「给你。」然后坐回去继续工作了。 无比自然，甚至连客套的自我介绍都没有。 佟瑶愣了愣，拿起吸管，顿时对这新人的好感倍增。
第30页 而且她长得好可爱。 脸有一点太圆，一副黑框眼镜压着本就不算大的眼睛，鼻樑不够挺，皮肤不够白。可光凭五官，可能算不上什么美女，凑在一起就是给人一种没有攻击性的舒适亲近。像邻居家的小妹妹。 佟瑶心中对她的敌意消得差不多了。 想着在设计部还有剩点活，就匆匆地去了。 — 这几天，顾青云都在销售部开会忙新项目的事情，佟瑶又时不时要往设计部跑，明明一个部门，却都没怎么碰过面。 佟瑶还在想最近几天她会不会跟着闲一些。 果然不可能。 「想什么呢你？」蒋君雯在她眼前晃晃手，「吃着饭还嘆气。」 佟瑶回神，不由又嘆了口气。 「怎么了？」 「唉。」 「有屁快放！」 「是有一点点心事，但不能告诉你。」 蒋君雯满脸要杀人的表情，默默地盯着她。 佟瑶故意嘆得更大声：「哎！」 「神经，」蒋君雯翻了个白眼后不理她了，低头看手机，打字速度飞快，边随口说，「你稍微早点回去，别踩点了，听说你们老大中午会过来突击查项目进度。」 佟瑶顿时抬头，面上绽开一丝笑意，拿起包说，「那我们走吧，吃都吃完了，还坐在这儿干吗？」 「靠，不是你自己说吃撑了走不动路要坐一会儿的！」 蒋君雯无语，拿着手机先去柜檯结帐了。 「……」 餐厅就在公司附近，两百多米的路。 她们走到一半，天忽然下起了雨。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两人赶紧加快脚步，没几秒，雨就像打翻的水盆般倾洒下来。 她们只能赶紧窜躲到旁边的商铺檐下。 「怎么办？」 「等等看吧。」 两个人相互望望，都是一脸无奈，「反正阵雨，很快就停了。」 这么说着，可雨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距离公司只隔着五十几米路，偏偏瓢泼大雨下寸步都难走。 佟瑶不停地按亮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时间，跳动的数字逼得越来越焦急，「还有十分钟，再不能回去我就迟了。」 蒋君雯只能安慰她，「迟一会儿又没事的。」 雨势太大，放眼望去整片天都灰濛濛的。 广场宽绰，几个倒霉蛋还在雨里跑着，有人选择就近躲躲，也有人直接淋着回了各自的公司。 佟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雨下得急，现在在外面的人很少手里有伞的。 那把近乎黑色的藏青伞下，并排走过来两个女人，身材都窈窕高挑。顾青云走在右边，帮身旁的女人撑着伞。 一个侧脸佟瑶就认出来了。 顾青云也刚回来。 路过，她好像望这儿瞥了眼，又像根本没有。 一把伞下的空间很小，她跟身边人的大衣衣摆之间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她今天穿了双黑色的及膝靴，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妆容浅淡，几乎素颜，看着年轻又平易近人许多。步子不快不慢，跟旁边的人说话时，还会特意偏过脸笑眼看她。 两个人，光看背影就非常登对了。 「……」 佟瑶垂下眼，心里发堵。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隔壁销售部的总监严韵桢。 她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上次在甜品店，佟瑶厚着脸皮追问了顾青云的喝酒对象是谁——也是她。 她们最近总凑在一起开会。 两个部门本来就有很多工作上的交流，不知道早就认识多久了。严韵桢是那种日常总板着一张扑克脸的严格女人，刚刚走过去时，脸上竟好像也有点带笑的样子？ 她们看着就挺聊得来的，又职务相同，免不了意气相投吧。 等了等，大雨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佟瑶闷闷地丢下一句，「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拿伞来接你。」 说完，人就要冲进大雨里。 蒋君雯赶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捞回来，「你神经病吗？大冬天的，那么大的雨还不得淋病了。没看见我已经发简讯找人来接了吗。」 她晃晃手机。 佟瑶：「哦……」 刚没注意。 于是站在这里继续等着。 她心情不好，盯着凹陷处聚起来的水坑，还狠狠地想会不会有几只蚂蚁在里面被淹死。 雷电划过，她百无聊赖地抬眸。 忽然看见有人正从公司方向，往她们这儿走过来。 手里撑一把藏青的伞。 离着五六米，佟瑶就已经认出来了。 心头一跳。 她又不敢自作多情，于是目光紧盯着她是不是真往自己这儿来的。 唇角渐渐地翘起来。 什么嘛。 原来她刚才也看见自己了。 蒋君雯茫然几秒，咦了声说，「那不是你们的顾总监吗，她怎么还在……」说没说完，顾青云已经快要走到跟前了。 她于是顿住没继续说。 顾青云轻抬伞，望了佟瑶一眼，话是对蒋君雯说的：「这小孩……」 三个字说出来。 顾青云忽地顿了顿，微蹙眉，才说：「这一个人，我先带走了。」 佟瑶：……嗯？？
第31页 蒋君雯点点头，还装可爱地对佟瑶摆摆手，「你赶紧去吧，加油工作哟。」 佟瑶忙转脸看她，满面复杂，像是一个要被老师带进学校里的小学生。面上紧张不安，细看，一双眼眸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闪烁笑意。 什么呀。 佟瑶一边心中冒泡泡，一边快速地钻进她的大伞底下。 不吭声的乖巧。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这把近乎黑色的藏青伞还是木质的柄。简直像是中老年男士专用伞。 她实在忍不住偷笑。 雨势太大，伞能遮挡住两个人，可被风斜斜吹进来的雨还是飘在脸上。佟瑶感觉风是从顾青云那边刮过来的。 她身侧应该湿得差不多了。 有点内疚，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很轻微的动作。 顾青云若有似无地嘆了口气。 她抬手，先把贴到脸上的几缕湿发捋到了耳后。 接着，伸手没什么迟疑揽住佟瑶的腰，偏过脸瞥她一眼，语气轻轻地说了句，「伞就那么大，你要躲到哪儿去呢？」 「……」 佟瑶喉咙微动。 她目视前方的路，视线被伞面半遮，抿着唇又忍不住地翘了下唇角。 好吧，不躲了。 第19章 市场部的事情忙完，佟瑶转去设计部，想着赶紧把画策项目的最后一点尾巴弄完……最近就可以不用总到这边来了。 结果程佳彤不在。 佟瑶低头，就看见她给自己发消息说临时要出去办事。 「她下午跑外勤去了，」设计部的总监刘杰玮亲自过来，招唿她说，「还差最后一点收工，你不如今天辛苦辛苦，一个人加个班吧？」 「好，」佟瑶应着，习惯性地往程佳彤的工位走。 「东西全都拷进u盘里了，」刘杰玮跟过来，从背后拍拍她肩膀说，「你跟我来拿。」 — 经过长廊，佟瑶好奇地瞥了眼四周的装饰，墙壁上有挂着几何图案布艺的大相框，也有仿的油画。阶梯架上的插花散发着幽幽香气，内部看着比市场部温馨繁复一些。 他们市场部的墙面上不是最新的项目就是干干净净的白墙。 佟瑶东张西望地跟进办公室。 刘杰玮在门口停住，在她进去后，带上门。 佟瑶等着他把u盘拿给自己。 「站在门口干什么，」刘杰玮去开电脑，指了指沙发，边转过脸笑了笑说，「去坐着吧，穿那么多不热吗？我办公室里空调温度打得还挺高的。」 确实扑面而来一股热风。 佟瑶穿了件本就挺厚的棉袄，有点热，但也没必要脱衣服。看他还要弄一会儿的样子，就应了声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等着。 刘杰玮翻着办公桌上下的几个抽屉，似乎还找不太到，边又笑说，「还穿外套，小姑娘真不怕热？」 佟瑶很淳朴地说，「等会儿出去会冷啊。」 刘杰玮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 他把好几个抽屉打开来，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要命了，怎么会就找不到了，你要不然现在我这台电脑上先弄着，」刘杰玮重新从公文包里翻出来一个u盘，放桌上，用妥协语气说，「坐我位置上，顺便帮我在这里面存一份吧。」 交代完，他匆匆地走出办公室了。 佟瑶愣了愣，要在这里弄完？ 这气氛一下就像小时候被老师单独拉到办公室来补作业似的。 — 顾青云从会议室出来。 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端在手里，就听见外面的小姑娘在大肆议论着刚才会议上的内容，说得眉飞色舞，还带着语气模仿和手势比划。 她随意瞥了眼，几个财务部的小姑娘。 咖啡机设在里面，角度正好遮挡住她的身形。 她们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三言两句讲完会议，开始滔滔不绝地讨论起来了大家最喜欢的领导八卦。 「知不知道，肖经理其实早就跟他那个助理张雪雅领过证了！」 「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快说说，他们怎么回事……」 顾青云轻轻打开装奶球的玻璃罐，难得地拆了颗，倒进咖啡里。 爆料的女生三言两语讲完事情，打趣说：「你怎么好像什么消息都是最晚知道的。」 「屁咧！」被她说的女生不服气，「这点你情我愿的算什么事，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天隔壁设计部的总监刘杰玮，陪着他部里的实习生去打胎了。」 「……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他的种呗。玩玩人家而已，搞大肚子了赶忙哄人去堕胎。」 「哪个实习生那么惨，他们最近招的几个里的吗？」 「最近那些还没时间被搞大肚子吧，不过也迟早，听说他们那猥琐总监最喜欢瞄准实习生和新人下手了，凡是有点姿色的，基本都被他摸过几下。老套路，先把人叫到办公室里加班，门关起来然后就开始摸……」 「真的？我怎么听着那么不相信。」 「我小姐妹就是设计部的，这怎么会有假！诶，你们可别去跟别人说哦……」 顾青云听着，微蹙眉，盯着这杯颜色变浅的咖啡。 茶水间像来是流言蜚语的盛传地方，多半只是捕风捉影。她跟刘杰玮……很快反应过来，她跟刘杰玮从来没什么深交，他就算有病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发作。
第32页 — 佟瑶坐在人家设计部总监的位置上办公做设计，后知后觉，还蛮好玩的。 一把椅子，旁边就是俯瞰夜景的落地窗。 牛皮办公椅靠着极软，她本来还想嘚瑟地转几圈，听见好像有动静，忙正襟危坐地继续干活了。 「还没弄完吗？」 刘伟杰出去有一会儿了，进来时，端了杯咖啡放她面前。 现在很晚了。 佟瑶对咖啡。因还挺敏感的，过了五点不会再碰，否则容易失眠大半夜。 「我很快就弄完了。」她瞥了眼，简单地说句，「这领导您自己喝吧，我□□过敏。」 「咖啡。因过敏？还挺稀奇，我听都没听过呢。」 佟瑶没说话。 她目光盯着屏幕，手上做事，分神地想了一下，自己这理由是不走心，但老男人的风度不就是不去戳破年轻小姑娘的谎话吗。 不由腹诽地想，这老男人没有风度。 刘杰玮没等到她回话，「真不喝？那算了。」 他把杯子挪开，凑过来看电脑屏幕上的工作进度，「我看看到哪一步了。」 「……」 佟瑶微皱眉，感觉他胳膊贴到了自己，身子不由微微往里面挪了挪。 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以前顾青云也这样看过她的进度。 佟瑶回忆着，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你怎么腿那么细，」佟瑶回神，就听见很慈祥的语气说，「是不是都不吃饭的？」一只手在她大腿上摸了摸，仿佛估量。 随之还要往上摸到她的腰，「小姑娘要多吃一点，看这瘦的。」 「……」 佟瑶后知后觉，赶紧站了起来。 推开滑轮椅直接从旁边走出办公桌区域，脑子发白，且有点嗡嗡的。没听见身后的刘杰玮在说什么。 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一把拉开门。 门没被锁住，心底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佟瑶转过脸时，面上努力微笑说，「我想起来市场部还有事儿，等会儿再来吧。」 「……」 — 佟瑶大步地往外走，心还在狂跳。 完全冷静不下来。 仔细想想，男女独处时，男领导刻意去把门关上。 这已经足够可疑了，她竟然还没在意。 一直都没反应过来不对劲。 关键那刘杰玮长相憨厚，看着至少也应该有四十几岁了……明明是长辈的年纪。 手脚发凉，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涌过，后悔、自责、愤怒、噁心和反胃，紧紧纠缠在一起。 脑海里忽地闪过程佳彤的脸。 佟瑶想起来，她之前有说过刘杰玮很喜欢年轻小姑娘，那时候……那种揶揄的语气。她没有仔细琢磨。 此刻才觉得背后浮现一股森森凉意。 忍不住又想，为什么今天程佳彤会不在？ 出外勤？ 什么外勤？如果只是去拿点东西跑个腿之类的活，程佳彤至于亲自去吗。 不能想，这种註定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不能继续想了…… 佟瑶拼命告诉自己冷静。 她快步走到电梯间，按亮楼层键。 这等待的间隙几秒都漫长。急急地拿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 却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蒋君雯还在忙。 她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佟瑶捏着手机静几秒，屏幕忽然亮起来。 来电显示：顾青云。 三个字。 她条件反射地吓了吓，心里的焦虑懊糟都一下走被沖淡。 怎么了？部门有什么事情吗？ 顾青云最近很忙，下午又是跟找严韵桢一起开大会。她现在应该也还在忙吧？ 佟瑶赶紧接起电话。 「餵？」稳住声线，还努力地笑了一下。 「你在哪边？」 听她那么言简意赅一句问。 佟瑶感觉果然是自己部门有事情，「我还在设计部，现在就回来了。你在哪一边？」 是还在销售部开会吗？ 「我在你这一边。」 「……什么？」 电梯门打开。 佟瑶还傻愣着，抬眸，就看见顾青云正拿着电话。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第20章 佟瑶忙问：「怎么了吗？」 「怎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 「……」 顾青云按住电梯键，「先进来。」 佟瑶应了声。 「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 佟瑶被她一提，心思又晃到刚才被摸大腿的那下。 快怄死了，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笑了下说没事。 顾青云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脸庞停留了几秒，才说，「你在设计部的任务是及时交流我们市场部的意见和监督进度，别总去做别人的工作。」 佟瑶忙点点头，「明白。」 — 翌日。佟瑶早上就给程佳彤发了简讯，画策项目几乎弄完了，剩下的事情就全都交给她来处理了。 程佳彤回了个好。 佟瑶盯着消息界面，不由又想再追问一句，她昨天去忙什么事情了？ 忍了好久才没有发出去。
第33页 人要长大，不该问的话不能问。 昨晚那事多半她是不知情，就算知道，佟瑶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去。 而且只是被摸了下腿。 佟瑶郁闷了会儿，很快就有大堆新事情要忙，就把这当做小插曲过掉了。 过了几天，李染把新的活动题纲交给她：「拿给设计部给萧经理。别找错人了，我看整个设计部，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有能耐的了。」 佟瑶连连点头。 她早就听说过萧经理是科班出身，年轻貌美，又相当有才气。一直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佟瑶抱着文件过去时，恍然有种初中第一次跟圈内知名大大合作的激动。 助理告诉她，「我们经理刚打电话说路上有点堵，会晚一点到，让你先去她办公室坐一坐。」 「哦哦，」佟瑶迟疑好几下。 不知道她是中午有事儿出去了，还是早上迟到到现在吗？！ 她抱着文件，明知里面没人，还是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推门进去。 「……」 佟瑶关上门，就看见空荡荡的办公桌底下有一个人蹲在那儿。 还没来得及说话。 那个人直起头。 她立刻被吓一跳，「刘总监？」 刘杰玮也被她吓了一跳的样子，脸上慌张几秒，忙把抽屉合上了。 语气很差，「找我什么事情？」 佟瑶的角度依稀看见，他像是从底下的抽屉里拿走了什么东西。 「……」 佟瑶扯了扯唇，解释说：「助理让我坐这儿等萧经理回来的，我不知道您在里面。」 「哦，你找她，」刘杰玮完全冷静，拉开椅子直接坐下来，抱着手臂问，「你要给她拿什么东西？放这儿就行了。」 「我们总监还有别的交代。」 佟瑶见他一副被她打搅好事的模样，感觉文件放这儿，出去就得被扔进垃圾桶。 「什么交代，直接跟我说。」 「还是等萧经理回来吧。」 刘杰玮眯了眯眼，「你不肯走？」 「不是，」佟瑶抱着文件，努力客套礼貌地说，「萧经理也知道我在等她呢。」 「好，你不走我走。」 「……」佟瑶默默地往旁边让了让。 刘杰玮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来，几乎是扑过来般地把佟瑶压在门上。 他手搭在她肩膀，「你要是想被我上，直接来我办公室就行。」 佟瑶看着那只发黄髮黑的手抓住自己的肩，隔着厚厚的衣服，却感觉是一团苍蝇直接黏煳煳地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害怕，又瞬间反胃得不行。 她勐地用力推开他，笑再也挤不出来。 打开门。 几乎是逃出去的。 — 佟瑶一路快步回到市场部。 阳光从落地窗直直地投进来，亮亮堂堂的，细小灰尘在一道光中上下起伏。 办公区里坐着各组的同事，忙着敲键盘或打电话。 她突然鼻子酸酸的。 你看，在学校受人欺负要去告老师，考试分数低可以下次努努力。遇到的所有题目都有一个参考答案。 不像现在，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甚至连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 佟瑶觉得自己好蠢，怎么会一点办法也没有。竟然就站在那里，人家想摸她就能伸手，人家让她滚她就得滚。 「怎么了，」李染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佟瑶被吓到，望着她的目光一瞬间有点警惕，脸色煞白。 李染，「你是不是生病了？」 佟瑶回神，忙绽开一点笑，「有点头晕而已。萧经理还没回来，我等一会儿再去找她。」 「还是我去吧，」李染从她手里抽走文件，「你坐下来，吃点东西先。现在确实忙得晕头转向的，过几天会好很多。」 佟瑶听着，忙点点头，看着李染的爽朗表情。几欲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谢李染姐。」 — 接下来几天。 佟瑶完全绕开设计部，工作交流一律用邮件和电话，非要见面，也想尽办法把人叫到市场部来。 大家虽然稍微有点奇怪，但也没人会不配合她。 佟瑶终于能正常工作。 夜里却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刘杰玮把她叫去办公室上下其手……她皱着眉，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还是极其难受。很快下一个情景。 她看见刘杰玮蹲着，在桌柜的视线死角那儿装了一个什么东西。 「……」 佟瑶很快醒过来。 睁眼开，周围还是漆黑一片。 她放空半晌，努力回忆梦里破碎的情景，知道那应该是萧经理的办公室。心跳得很快，且再也没有睡意了。 这才反应过来。 上次撞见的，刘杰玮很有可能不是在偷偷拿掉什么东西，而是放了什么。或者应该说是装了什么。 不要去多管闲事，佟瑶……不要多管闲事。 她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 — 萧如雅抱着手臂，笑眼看着她，「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 佟瑶神色紧张。 她晚上做梦醒了之后再也没能睡着，一早来公司，远远地看见萧经理。 于是想也没想地跟了上来。
第34页 叫住人家，想告诉她上次的事情。 又怕她不相信。 毕竟自己那天连刘伟杰到底在干什么都没有看清。梦里梦见的事能瞎说吗？而且之前跟她实在没交集，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 于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佟瑶讷讷说，「没事儿，我太健忘了，打扰您时间了。」 懊恼地想，早知道就直接发一份匿名邮件了。 就算她多半会以为那是恶作剧，直接删掉，好歹自己提醒的目的能达到。 省得那么不安心。 正当佟瑶准备回去。 刘杰玮快步地走过来，语气极凶：「你赶紧跟我过来。项目弄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脸来？我今天就要去找你们顾总监说说了。」 佟瑶：「……」 他明显是看见她跟萧如雅讲话，才赶紧冲过来，口不择言的。 佟瑶瞥了眼身旁的萧经理。 心里打鼓，下意识地跟着他去办公室了。 所以到底是干了什么，立刻就慌？ 说不定能套到点话。 「管好你的嘴巴，」刘杰玮见她还敢跟进来，连装模作样都省了，「否则让你死得很难看。」 「……」 佟瑶坚信咬人的狗不叫，没本事的小狗才狂吠。 不由定神问：「在办公室装摄像头也能拍到什么东西吗？」 刘杰玮脸庞肌肉抽动了一下，半晌，笑得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你最好少给我胡说八道。」 「装没装？您就当满足我的好奇，我保证不往外说。」佟瑶尽量笑得无辜，「就算我敢乱说，也得有人相信吧。」 — 最后，佟瑶还是没从他嘴里套到话。 反而真的惹恼了他。设计部的总监虽然没法直接管市场部的人，但给她找点麻烦还是轻而易举的。 佟瑶跟设计部对接的事情全部被按住。 从协调变慢，到后面给总监过目的文件至少要印三份，前面几份都在餵碎纸机。 佟瑶是真的后悔了，极力想办法，李染还是很快就看出来不对劲了，「你是得罪刘杰玮了？」 「嗯。」 「怎么得罪的。」 「……」 「不肯说？」李染定定地望着她，「算了，我知道不会真是你的错。」 「……」 这几天精疲力竭的，听到这么一句。 佟瑶眼眶发烫，忙低下脸。 很快笑笑说：「我会去解决好的。」 今天顾青云也来得早，经过佟瑶时，顿了顿，修长纤细的指头点一点她的桌面，「跟我来一下。」 佟瑶喉咙微动，心跳快两拍。好久没听见这句话了。 又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 顾青云的事情很多。她简单问了几句工作相关，佟瑶含煳地说进度正常。 问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佟瑶摇头。 落地窗的遮光布半拉着，顾青云就坐在那一道光线里，五官半明半暗，面容沉静。 那双眸子望着她，「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可以来跟我说一下。」 佟瑶有点恍惚。 她觉得顾青云应该是听说什么了。 不然不会说那种话的。 — 刘杰玮走进办公室，一愣。 有人坐在他的位置上。 「我刚弄好，」佟瑶抬眸，笑吟吟地说，「您来得正好。」 刘杰玮呵呵地笑了下，关上门，「你还想说点什么？跟昨天一样的话我可没耐心听。」 佟瑶端端坐着，一手转过电脑屏幕，一只手把桌上的胸针放进口袋里。 电脑屏幕对着门口的刘杰玮。 让他可以看见，视频是昨晚佟瑶来找他的画面。 男声气焰十分嚣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就是要整死她，公务一样扔，就是让她没办法在公司待下去…… 「你什么时候录的，」刘杰玮瞪大眼睛，抿紧唇，「你倒还敢录。」 视频继续放着。 佟瑶弯腰，把桌底下那一大袋东西放到桌上，「不止这个，我还有礼物要送给您呢。昨天就想拿出来的，可您太兇了，把我吓得都忘了。」 最大尺寸的马夹袋。 佟瑶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有应援横幅，有小圆扇，甚至还有一件t恤衫…… 「这个衣服我定的最大码，您应该能穿。」 刘伟杰看清上面的图案，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她的鼻子，「你个臭婊。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佟瑶没说什么，瞥见桌上有支笔，顺手拿起来，双手握住笔桿从中间折断。 唇角弯弯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把折断的笔扔了过去。 直直地砸在他脸上。 顺着滑到地上。 「……」 刘杰玮气疯了，上前扬手准备抽她巴掌。 「我告诉你，」佟瑶身子往后，灵巧地躲了躲，然后一手紧攥住他的衣襟，把整个人往前拽过来，另一手截住往她脸上挥过来的巴掌。 使出吃奶的劲，把刘杰玮的拇指反过来掰了下。 一声惨叫。 佟瑶的笑容一如既往甜甜的，眼眸如星，没有多少善意，「昨天我就想说，您别再用手指着我。我最讨厌别人这样了。」 —
第35页 财务部。 蒋君雯手机铃响，看见来电显示，立刻笑眯眯地放下工作，起身去茶水间，「餵？」 咬字软绵绵的。 罗子航「嗯」了声，也带着笑意。 但很快想起自己打给人家的目的，收敛了下表情：「你之前不是让我帮忙留意，看看你的朋友适应的好不好吗。」 「嗯，佟瑶？」 蒋君雯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了，我看她最近上班都挺开心的呀。」 「我觉得她可能没告诉你，才想着要不要来跟你说一声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接到你的电话……我去了楼梯间那儿，不小心看见有个女生在那里哭。我猜佟瑶可能刚被老大教训过？反正今天早上，老大又一来就把她叫去办公室了，佟瑶出来的时候，脸上看好像没什么，但我跟她前后脚，我一进去，就看见我们老大是那种很生气的表情。」 他刚才讲到给她打电话去楼梯间，那不好意思似的微微一顿。 让蒋君雯心里甜到一下。 分神几秒。 才反应过来说：「你之前是说谁在哭？佟瑶吗？」 「对，我撞见了想直接走的，但觉得有点像她，就又偷偷确认了好几眼。」 「……」 「可能最近忙，压力太大了吧。」 「等会儿，」蒋君雯听着，始终感觉一丝不对劲，「你的意思是，真是顾青云在欺负她吗？」 「我的意思是……」罗子航谨慎地避开这个词，说，「我们老大有点严格。」 「可我们佟瑶也不是那种受累受气，就悄悄躲在楼梯间哭的性格！」 蒋君雯终于说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罗子航：「她不是吗？」 「不是，」蒋君雯很肯定地说，「确实经常有人拿她当小软包子。我现在都记得小学一年级，班主任心情不好，所以就罚看上去很乖的佟瑶擦黑板，然后，她下次再见到那个黑板擦，是在自己的养生枸杞茶保温杯里。」 「我操，真的假的……」 那头短促的一句，接着没声了。 「餵？」蒋君雯语气疑惑。 罗子航是那种几乎从不讲脏话的人，这故事对他来说就那么大的冲击力吗？？ 她又连续「餵」了好几声。 罗子航才反应过来，「刚刚……」 他支支吾吾半天，长长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能言简意赅地说：「你那个好朋友，佟瑶，应该是被设计部的刘杰玮性骚扰了，然后她把人印在了马克杯上。」 蒋君雯：「什么？」 罗子航：「我刚才和大家一起被送了一个杯子，不对，还有人拿到的是海报……」 蒋君雯：「……」 罗子航在蒋君雯沉默的这会儿，拿起杯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 说实话，这个制作质量还挺好的。 正面是刘杰玮的真人清晰照，一个强扑过来的猴急动作，面容带一点没聚焦上的模煳，反而显得表情扭曲夸张有看头。 侧面是这以张照片为原型的漫画版。 热血漫画法，扑过来的动作配上了凌厉线条，简单的黑白漫画却能看得出是作者水平挺专业的。 而且这位漫画家老师还担心别人看不懂般，加了个特粗的黑字标题： 《——职场性骚扰之大师刘杰玮》 简直像专门的讽刺画作。 那么说，这东西还是个艺术品了…… 罗子航转着手里的杯子，陷入沉思。 第21章 佟瑶从警察局出来。 挂在枝头的落日像咸鸭蛋黄，粉红色的云霞晕着水蓝，她仰着脑袋看着油画似的天空。 回到公司。 佟瑶直接找李染问：「人事部是不是该找我谈话了。」破罐子破摔的好心情。 「你也知道，」李染意外地看她一眼。下午她也被送了个马克杯，这件事在公司算沸腾开了，「别的先不跟你说，总监在找你。快去吧。」 「……」 佟瑶心里一咯噔。 无所谓的情绪散了大半。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顾青云的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才紧张地敲了敲门。 「请进。」温和的两个字。 佟瑶心里愈打鼓。 推开门，脸上扬着万年不变的无辜笑容，「有什么事吗？」 顾青云低低重复一遍，「有什么事吗。」 放下手边的文件，抬眸望着她，顿好久，才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倒希望你跟我说说。」 语气冷冰冰的。 佟瑶进来前，猜到她会生气。 但真直面她这种语调，还是很难受。也难受自己的性格别扭。 之前也想过要不要跟她说。 但这个念头一浮现，心中就涌现一股极其的不愿，所有复杂情绪都指向着，她不想告诉顾青云。 「……」 顾青云若有似无地嘆了口气，又问：「跟刘杰玮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什么时候弄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佟瑶抿抿唇，半晌。 把事情很概括地说了一遍，略去萧经理那段。 顾青云点点头，又问，「所以你就把事情弄大了？」 佟瑶垂着脸，声音很小：「是他先威胁我，说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第36页 「他只是在吓唬你，」顾青云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也淡，「就等你服个软，下次绝不敢再碰你了。」 佟瑶愣了下。 听她语气，像在说她大惊小怪似的。 佟瑶没有读心术，刘杰玮到底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所以顾青云就有读心术了吗？ 「下次？」佟瑶望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那下一个被他摸的人是谁？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反抗吗，她会拒绝人吗，她有我的运气吗……」 佟瑶喉头一哽。 她实在不想哭，顿了顿，把抑郁憋屈的情绪压成别的，声音很低，却极其冷静地吼出来问，「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你们一个个就只会让别人躲着点！所以做坏事的到底是谁？！」 「是我让你躲吗，」顾青云被她那么一凶，明显脾气冒出来了，冷笑地说，「你脖子上的脑袋放着就是为了显高？让你想点聪明办法，低调也能……」 「我不想很聪明。」 佟瑶打断她。 她直直地盯着顾青云，第一次当面反抗：「我也不要低调，我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很有背景的性骚扰惯犯刘杰玮被人印在了马克杯上。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声音不高，但话里的倔气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佟瑶：「丢人的是他，我不怕现眼。」 「……」 顾青云一时哑口无言。 定定地望着她。 半晌，说了句：「既然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去承担后果吧。」 — 佟瑶走出她的办公室，鼻子一酸。 原来顾青云的冷脸才是她这些天受到的最大委屈。 她嘆口气，收拾好情绪准备继续工作。今天浪费了好多时间。 得留下来加个班。 佟瑶刚忙一会儿，就被几个准备下班的后勤组前辈团团包围住，都是夸她厉害，做得好。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有告诉她要小心，刘伟杰挺有背景。 这边还没说完。 张晓燕过来赶人，「围着干什么，到点了还不下班？」 等她们都散了。 张晓燕才说，「让你去一下人事部。」 「喔，」佟瑶点点头，把电脑屏幕合起来，「我现在去吗？」 「现在就去。」 佟瑶站起身。 张晓燕忽然又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可真是学生脾气。跟你说，等会儿可别再跟人事部的犟。」 佟瑶忙点点头。 乖模乖样的，张晓燕更多的教训话也说不出来，「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一趟。」 佟瑶意外地瞪大眼，「我没事儿的。」 「什么你没事儿……」 张晓燕正欲说什么。 路过的顾青云塞了一份文件夹，「送去给王志云敲章。」 「好的，」她接过文件。 回头还想接着跟佟瑶说。 顾青云催促，「还愣着干什么？」 「我等会儿送去。」 「让你现在去。」 「好，」张晓燕应了。 眼见顾青云还站在这儿，试探性地说了句，「人事部找佟瑶去问话，您能陪她去吗？」 顾青云瞥眼佟瑶。 佟瑶什么话都没说。 顾青云冷哼，挑挑眉轻描淡写地说，「关我什么事？快去快回，都别耽误工作。」 说完，转身往办公室走。 佟瑶笑着说：「张姐你还是快去送文件吧，等会儿人都下班了。我马上回来。」 张晓燕只得点下头，再次警告地看她一眼，「少说少错。」 「嗯嗯。」 — 说实话，如果不是张晓燕特意过来说这几句，佟瑶还以为人事部找她是为了弄清楚事。 佟瑶边等电梯，边看着发光面里倒映着的自己发呆。 忽然瞥见身边过来一个人。 她抬眸望了眼，触电般地收回目光。 拧着眉，苦哈哈地想怎么顾青云也要去哪儿的样子。她不都差使张晓燕去送文件了吗？ 「……」 顾青云仿佛没看见她。 佟瑶就也没说话，进了电梯间快速按好楼层，靠在旁边。 电梯门关上。 她才发现，站在另一旁的顾青云没伸手去按楼层键，拿着文件盒安静站着。 「……」 电梯停下。 佟瑶走出去，还没有想明白，就发现顾青云也跟着从这一层出来了。 佟瑶：「……」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路，两边宽，余光能看见顾青云一直跟她同方向。像要去一个地方似的。 转过弯，到人事总监的办公室门口。 佟瑶停下脚步，努努力装作平淡，打招唿说，「好巧啊，总监。」 「是挺巧，」顾青云表情是真的平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既然那么巧，我给你几句建议。」 「……」 已经在门前了。 佟瑶顿住正欲敲门的手，转过头。 「这里不是学校，没人有义务给你调查清楚所谓的青红皂白，所以收一收你的傻气。他们问话不会客气，但你要保持礼貌。」 顾青云拿着蓝色的文件盒，这句顺便给她的一声忠告听着也冷。 佟瑶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应了声，「好。」
第37页 — 推门进去。 顾青云视线扫了圈，手里拿着蓝色文件盒，说了句，「我有事找赵宇。」 她拉开椅子，径直坐下。 看她一脸不太爽的样子。 王楚菲没敢多问，望着佟瑶，起身去给她另拿来一张椅子时笑笑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佟瑶点点头。 等她坐下，王楚菲开腔：「首先，你未经许可使用别人的照片，侵犯肖像权了知道吗。」 「……」 佟瑶刚从公安局出来。知道没盈利，跟肖像权扯不上什么关系。 想着前辈们关照的，没吭声。 「还有名誉权，这个问题很严重，你在公司……」 佟瑶忍不住打断她，客气解释说，「那个，可我没有捏造事实，也没有诽谤造谣。」 「没有捏造和诽谤？那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吗？」王楚菲笑了笑，补充说，「我知道你好像有偷拍的视频，这个涉及隐私权，等等还要跟你说呢。」 「……」 佟瑶见她眼里的轻蔑笑意。 心凉下来，这真的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打算解决掉她佟瑶本人。 不说话。既然说多错多，只能沉默着。 王楚菲用一脸看破她真面目的表情，语气和蔼地说，「听说你在市场部待得不顺，希望调岗去设计部，所以想以陪。睡的方式在设计部获得一个经理职位，被拒绝后怀恨在心了。」 「……」 「对不对？事实是不是这样的？」 「……」 「你不回答是默认吗。」 佟瑶深唿吸，假装没听懂，假装这些话都无所谓。 垂着眼，「不是。」 她亲自闹大前，早就想过或明或暗，总有人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戏嚯。但真听见，仍然觉得刺刺的。 王楚菲笑了一下，「既然你想借陪。睡……」 顾青云忽然打断她，「王楚菲，谁给你的胆子？」 王楚菲一愣。 佟瑶勐地抬脸。 顾青云没有看她，只望着王楚菲，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颠倒是非黑白，造谣诬陷我的下属，真拿我当死人？」 「顾总监……」 王楚菲讪讪的，显然没料到她会插手多管闲事，「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调查清楚情况。您有事就去忙您的。我这也是工作不是。」 顾青云手里握着蓝色文件盒，顺手竖起来敲了下桌子，「不用跟我装模作样。狗仗人势也得有个程度，不管刘杰玮跟你交代了什么，让他自己来找我说。」 敲桌子那一下发出的响，让王楚菲往后缩了缩，旋即反应过来，「这事儿跟您也没关系吧。」 顾青云勾唇笑，「佟瑶是我部门里的人，她的事，你说和我没有关系？」 佟瑶：「……」 她目瞪口呆。 刚进门前，是谁跟她说，不管问题怎样过分都得礼貌回答的？？ 她怎么自己说着，文件盒敲得邦邦响的。 就差直接掀翻整张桌子了。 佟瑶忽然又看见了什么。 抿抿唇，垂下脑袋，肩膀一抖一抖着拼命憋笑。最后偏过脸，小幅度地抬用手按住嘴，才能勉强不笑出声来。 顾青云手里那文件盒都摔开来了，里面空的…… 第22章 太阳才在灰濛濛的云层中间露脸， 佟瑶就被蒋君雯抓去喝咖啡，排着队， 看见窗外的光一点点地亮起来，不由抱怨， 「现在竟然才七点。」 蒋君雯凶她，「就你睡眠不足吗？」 总算买好了咖啡。 两个人坐在清晨冷冽的微风里。 「才进公司多久， 就把自己弄成风云人物了，我昨天还听见部门里的小姑娘在讨论你，」蒋君雯搅着咖啡，「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就你听说的那样呗。」 佟瑶皱眉打量着庭院四周的环境， 「为什么要来这里， 好冷。而且风一吹， 都是灰。」 「你懂什么， 这叫环境幽静小资……」 话音未落。 一阵风把树吹得沙沙作响，佟瑶忙伸手小心护住自己的咖啡， 头髮顿时被吹得凌乱， 迎面拂过的枯叶顺势落在她的髮丝中。 叽叽喳喳鸟叫声里。 坠下来一滴浓稠的可疑液体。 就在她们两人眼前，精准无误地掉进蒋君雯手中的咖啡杯里。 「……」 佟瑶瞬间爆笑， 「哈哈哈！」 她边笑边拔掉头髮上的枯叶，她捶着桌子， 笑到直不起腰来， 才擦掉眼角泪水感嘆， 「真是够小资的！」 「……」 蒋君雯沉默足足半晌， 把咖啡杯往旁边挪了挪，假装无事发生。 「别扯开话题！我还在问你话呢，之前跟你说有事情都要先找我商量，你应得挺好的，到头来半个字都不说？」 「事发突然。」 「你都有时间去印周边了，还突然个屁！」 蒋君雯本来想板脸凶她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开，「把性骚扰的人做成周边……真有你的。全世界只有你佟瑶能干出这种事情。」 佟瑶也笑了下，然后低眉垂眼地解释说，「之前他摸了下我大腿，我没打算怎样的，后来，碰巧看见他在一个女下属的办公室里鬼鬼祟祟。」
第38页 「你拔刀相助了？」 「没有，我只想试试能不能打探一下，不知道怎么就惹毛他了，处处给我穿小鞋。」 蒋君雯没说话。 两个人互相望望，佟瑶明白她跟自己一个想法。 反应那么大，肯定是真的有鬼。 「当然，就算这样，我还是没敢多管闲事。特意跑去找他诚恳道歉，让他别针对我了。周边也只是想先礼后兵，道歉不行再威胁威胁他的……」 蒋君雯已经猜到了，「结果那贱男，看你服软就兴奋起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喊你□□？」 佟瑶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长得漂亮，漂亮就算了，还可爱，这包子样太有欺骗性了。贱男本来就觉得你很好欺负，你再一软更不会放过你。」 佟瑶嘆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跟你一起长大的，」蒋君雯也嘆气，无奈地摇头，「不过我还是要骂你，你以为还在学校里吗？黑板擦塞进班主任杯子里也一样是班宠。」 佟瑶笑骂她，「少拿我编故事！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你还有藏着没说的，」蒋君雯习惯性地又想拿咖啡杯，手伸出去，反应过来顿住，不由敲了敲桌子，「光到这一步，还不够逼得你弄出这么大一个动静吧？」 确实是一起长大的。 佟瑶从来没有一件事能真的从头到尾瞒住她。 佟瑶垂眼，想了想，拿出手机，直接给她看保存在云端的视频。 「这是我去找刘杰玮道歉的那天，用这个录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胸针。 佟瑶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毛病。 她从那天被摸了大腿以后，每次去设计部，都会先把这个珠花胸针别在大衣领口上。 椭圆形的胸针缀着圆润的珍珠，还镶嵌着几排黑色碎钻，样式老气，装饰效果其实不太好。这是佟瑶从一个当记者的朋友那儿收到的礼物。 高清针孔摄像头，连接云端实时保存的新技术。 她的护身符。 视频里，是佟瑶去找刘杰玮道歉的全过程。 开始他还挺装模作样的，但一听见佟瑶说些服软的话，语气立刻就嚣张起来，步步紧逼。甚至还给她放了几段存在自己电脑里的小视频。 然后，他又提了一遍开房的要求。 佟瑶没吭声，被他手指着鼻子骂她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最后给她两个选择，要么陪。睡，要么滚蛋。 这些画面全都通过胸针里藏着的微型高清摄像头录了下来。 佟瑶当场转身走人。 出去后，她一直没敢回市场部，只能躲在楼梯间偷偷哭了会儿。 不是哭自己。 实在那些视频实在太触目惊心。 蒋君雯全部看完，竟然也能从里面找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沉默好久。 「报警了？」 「报了，立案侦查中。」 「……」 蒋君雯嘆气，「我没资格骂你了，但是，但是，佟瑶……」 她讷讷了会儿才说，「这种丑闻一旦闹大，是会给公司造成巨大负面影响的，你跟刘杰玮，一定会被一起辞退。」 佟瑶点头。 这种事情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蒋君雯嘆气，折中说，「这些视频你先藏藏住，想办法降低影响。不曝光对大家都好。」 「那天，我看见这些，从他办公室出来直接被气哭了，」佟瑶瘪嘴，光回忆就又有种想哭的感觉，赶紧垂眸喝了一大口咖啡。 「就想，鱼死网破也好，老娘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 「他威胁那些女孩子的时候，肯定说过，不听话就把这些东西宣传出去。那不如我先来帮他宣传一下。」 蒋君雯没说话。 她这时候应该劝一句，别冲动。 可那些小姑娘明显失去意识后被拍下来的裸。照，甚至背景就在办公室里的视频，熟悉的同事的脸蛋，晃在她脑海里。让她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 刘杰玮威胁佟瑶，不乖一点她就会被拍更过分的。于是佟瑶给同事们派发完自制周边，直接拿着录像视频去警察局报警了。 在警局，笔录做了很久。 他电脑里的那些东西，存在哪里，哪几个文件，佟瑶都仔仔细细跟几个警察讲了。 佟瑶看见蒋君雯凝重的表情，笑了笑，用安慰的语气说，「你放心，我只要他能进局子，这些视频就是证据，不必曝光出来……除非报警没有用。」 佟瑶在二次元有一定的名气，还认识不少网红，媒体资源离她那么的近。现实里也有在当记者、律师，警察的亲戚和朋友。 她本身还有一笔足够傍身的积蓄，能保证丢掉饭碗后，不至于为下个月的房租心慌发愁。 就算这样，被刘杰玮盯上后都想着息事宁人。 所以那些什么都没有，甚至是远赴他乡，连家都没有的女孩子，她们遇到了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她们敢反抗吗？她们能说不吗？ 佟瑶避开，本来就有种对不起别人的感觉。 刘杰玮还拿出那种视频，以为可以真正吓到她。 「……」 如果公安局立案侦查后无结果，佟瑶必定会押上所有的人脉手段，在四大报社，地方新闻台，保证他个人的高清照片排场最大。
第39页 她佟瑶亲自去给他拿版面，绝不吝惜金钱时间。 半晌，蒋君雯又问，「万一事情闹到最后，你真的被开除了怎么办。」 佟瑶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出国读两年书再回来吧。」 「别这样，」蒋君雯沉吟了会儿，「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你，但刘杰玮的靠山，一个vp，说那样也就那样，你去找顾青云说说情，好好求求她。」 佟瑶：「……」 她没点头说好，也没说不行，直接含煳地带过这个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 「要去上班了，」佟瑶看眼时间，「不早了，你不走吗？」 「你先去吧，我部门里那老头子今天请假。」 蒋君雯不着急。 佟瑶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托盘，「那我先去了。」 走了两步，又被她叫住。 「佟瑶。」 佟瑶转过头。 就见蒋君雯还靠坐在那儿，笑了笑说，「我们财务部的小姑娘，昨晚都在夸你做法可爱，性格帅。」 — 身后的风愈加大，大片的乌云朝头顶缓缓地压过来，佟瑶时不时地抬手捋发。刚才还是好好的晴天，才进公司，转眼间已变得一片阴暗。 她拿出手机，等电梯的时候查了下天气预报。 没有带伞，所以千万别要下雨。 在外面不知不觉地跟蒋君雯聊得久了点。 佟瑶将将踩点到。 佟瑶刚进部门，就看见大家看见她都愣一下，一副似有深意的样子。 等她走过，依稀感觉背后在交头接耳。 「……」 佟瑶当做没察觉。 她回位置，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 忙了一会儿，外面的太阳光又冒头了。清澈的晨光不杂一丝尘滓，照出空气里上下起伏的细小灰尘。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 佟瑶拿到同事弄完的文件，很快併入表格，再录进资料库…… 整个上午过得飞快。 「佟瑶，」李染过来喊她，手里刚挂掉电话，拿着文件匆匆地说了句，「帮我把这个拿去给老大，顺便带句话，城辉那边的报价还是有一点问题，我现在直接去找他们。」 「好，」佟瑶站起身。 李染递给她东西，明明很赶时间，又折回来攥住她手腕说，「还有……你记得去问问老大怎么办。」 她话里含煳再含煳。 佟瑶一愣，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忙笑笑，「嗯。」 「……」 佟瑶拿着文件，想着她们一个两个，都觉得这时候应该求顾青云出面保她。 普通的小职员，摊上麻烦跟自己领导求助。 好像还挺正常的。 如果之前没什么交集就算了。 这种时候，要去跟顾青云开口求她帮忙，真不如杀了她。 佟瑶扭扭捏捏，被这一提，感觉交个文件都要心虚半天了。 她不由一步一步地往办公室挪。 抬眸，忽然透过玻璃看见里面一道侧脸，像是刘杰玮。 长廊光线昏暗。 佟瑶不由靠墙边站着，努力透过百叶窗没完全拉上的几厘米缝隙，偷窥里面是什么情况。 「……」 离得太远，办公室里本来就隔音效果很好。 佟瑶在外面，只能看见他们在讲什么话，完完全全听不到声音。 似乎交流得不错的样子。 顾青云原先是坐着的，一坐一站，跟刘杰玮距离半米多。 忽然站起来，她笑吟吟地靠近他。 刘杰玮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就在下一秒，顾青云突然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 连隔着那么远的佟瑶都被吓了一大跳、 力气之大。 刘杰玮毫无防备，半边身子都偏了偏，抬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他反应过来，立刻扬起手就要还她这一个巴掌—— 顾青云双手抱臂，不退不躲，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刘杰玮的手停在空中顿住半晌，硬是没敢还， 最后抬脚怒气沖沖地踹了一下旁边的滑轮椅子，骂了点什么话，赶紧开门大步地出去了。 「……」 佟瑶还站在那儿。 他从旁边经过，压根没注意到别人。 佟瑶眼尖，瞥见他那张黑黄的脸都浮现了一层粉意。 可想而知一巴掌有多响，估计现在还两耳嗡嗡的。 佟瑶张着嘴巴，又傻站了好久，才如梦初醒般地过去。 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淡。 「……」 佟瑶进去，把文件放下，心还在狂跳。 得回忆好几秒，才把李染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复述给她。 顾青云接过，睨她一眼，「怎么了？表情奇奇怪怪的。」 「……」佟瑶知道刚才的事情最好别提，但实在憋不住，忍了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看见刘杰玮从这儿出来，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没说什么，」顾青云轻描淡写，「正常工作往来而已。」 佟瑶磕绊了下，「真…真的吗。」 她的正常工作往来，需要大力地扇刘杰玮巴掌的吗？？ 佟瑶不知道刘杰玮跟她说了什么。
第40页 但肯定把她气爆了。 顾青云见她眼神闪烁，微拧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忽地偏过脸，瞥见百叶窗没完全拉上。 「刚才看见什么了？」 她轻柔询问。 佟瑶下意识地老实交代，「看见你打了他一巴掌。」 「……」 顾青云走过去，先把百叶窗那最后一点缝隙完全拉下来。 这才转过身。 一步步，走近佟瑶。脸上笑眯眯的。 「我怎么可能打人，你说是不是？」 「……」 顾青云表情柔和，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又带几分笑，仿佛能勾人魂魄似的。 顿了几秒。 佟瑶忍不住点了下头。 顾青云微勾唇，语气肯定，「你刚才看错了。」 佟瑶又点了一下头，心中还真都开始怀疑刚才是自己离得太远眼花没看清。 顾青云满意地弯了弯唇，转过身。 「过来。」 佟瑶听话地过去。 但总感觉哪里奇怪，还在想，自己怎么会眼花看成顾青云打人呢？？ 「……」 顾青云坐回位置上，从包里拿出电脑，「公司里现在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你应该也听说了。」 「嗯。」 「还有传言说，你很快就要被辞退了。」 「嗯。」 顾青云抬眸望她一眼，见她表情挺淡定的，就先没说话。 弄着电脑，调到了什么东西。 站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对她说，「你先坐下来。」 「……」佟瑶讪讪地指着旁边那张椅子，「我坐这个行不行。」 顾青云扬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她。 佟瑶忙不迭地闭嘴，乖巧坐下。 「我看你对这些传言挺淡定，别人倒比你着急，」顾青云当着她的面，点开邮件，一封封都是设计部的员工发过来的，有实名也有匿名。 他们都在帮佟瑶作证主动陪。睡要求上位的事情子虚乌有。 说刘杰玮人品奇差，性骚扰的事，部门内早就人尽皆知了。在佟瑶被污衊的谣言下，半数人都站了出来。 佟瑶一眼就瞥见一个名字：程佳彤。 她是实名作证，附件还放了截图，她很久以前的跟刘杰玮的性骚扰倾向的聊天记录当证据。 邮件正文，各种恳求顾青云能护住佟瑶。 「……」 佟瑶认真看完所有的。 眼眶微湿，只好憋气努力忍着。 顾青云手轻搭了一下她的肩，说了句，「你做得好，做得对。」 佟瑶心随着那一句颤动漏跳一拍。 忙偏眸，望向窗外。 她盯着人行道，抿了抿唇强装镇定，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顾青云见状，轻轻地笑了下。 — 翌日。 顾青云被叫去人事部问话。 她还在电话会议中，直接没搭理。 一直忙到下午，吃过饭，闲着没事才给王楚菲回电话，通知她空出时间来。 王楚菲语气十分客气，连连应好。 顾青云刚进门，她就已经给她倒好了茶，端过来的时候，又殷勤地问：「或者还是矿泉水吗？您习惯喝哪个？」 「……」 顾青云拉开椅子，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抬眼看了眼手錶。 这个动作的潜台词是没时间废话。 王楚菲看得明白，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减，把茶也放下，顺便矿泉水都拿过来了。 这才坐下，语气诚恳地说：「设计部的总监刘杰玮过来投诉您殴打同事。」 「……」 王楚菲见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好放弃卖关子，继续说：「当然，无凭无据的，这就是污衊，我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我们就是通知您一下，刘杰玮已经被开除了，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跟公司无关。」 顾青云，「还有事吗？」 — 佟瑶下午才接到办案民警的电话。 说在刘杰玮的电脑里查到了不少犯罪证据，而且他真的在萧经理的办公室装了一个窃听器，案件的具体进展还不能透露，但人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佟瑶挂掉电话， 面前暗掉的电脑屏幕上，映出她唇角高高扬着的一抹笑，眼眸弯弯。 这些天的晦暗情绪一扫而光。 手机震动了下。 蒋君雯发过来的消息：[姑奶奶，您做周边还特意找的我们公司的合作方？？］ 佟瑶回神：[对，我还跟他们说了这人是设计部总监刘杰玮，他们非要给我免费。劝了好久才肯收钱。］ 蒋君雯：[……你还真是在被炒鱿鱼的边缘反覆横跳。］ 蒋君雯：[赶紧去找顾青云护你吧！］ 佟瑶放下手机，长嘆一口气。 她怎么抹得开这个面子！ 无力地趴着，不由异想天开。 能不能干脆让她来当设计部总监算了……刘杰玮做的那些工作，她佟瑶绝对干得比他好一百倍。除非他是负数。 — 人人都叫她去找顾青云求情。 佟瑶心底其实知道，如果可以，顾青云肯定是会保自己的。她没有证据，只是下意识那么觉得。 不对……那个磕裂开的蓝色文件盒，可以算是证据吗？
第41页 佟瑶想着，心头甜滋滋的。 还傻笑了一下。 旁边的夏南看见，忍不住跟着她傻笑了一下。 然后问：「姐，什么事那么开心。」 佟瑶摆了摆手，「是小孩子不懂的事情。」 夏南冷静地问了句，「你谈恋爱了？」 佟瑶，「……去吃饭吧。你吃过饭了吗？」 — 回来的路上。 佟瑶冷静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损害了公司利益，被辞退不冤枉。她把刘杰玮送去判刑就是赢，能不能留下来，不重要。 本想着顺其自然的。 可听见大家在说顾青云被人事部找去谈话的事。 佟瑶心里一抽。 她忽然想到，刘杰玮的靠山的vp，原先她根本不在意，因为除非被直接辞退，一个vp根本不可能越级越职权来整她。 但如果顾青云要保她，那岂不是…… — 顾青云从人事部回来。 她看眼手錶，边跟助理交代说，「下午正好还有时间，你把……」 忽然瞥见桌上有一封信件似的东西，话不由顿住。 助理察言观色，立刻解释说，「这是佟瑶刚才拿过来的，说要离职。」 「……」 顾青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挑眉说，「让她现在滚过来。」 助理愣了。 顾青云讲话一向是很文明的，用词精准，加上她语气十分平静。 所以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挠了挠头，小声问：「是真的要滚着进来吗？具体怎么个滚法？」 顾青云：「……」 — 「总监让你滚过去，」助理小跑过来，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说，「她可生气了，还差点让我先在办公室里给她滚两圈表演表演。」 佟瑶：「……什么？」 「总之你快点去一下。」助理带完话，飞快地走掉了。 佟瑶想喊住他多问几句都不行。 顾青云的两个助理很都是又有本事，又挺奇怪的人。佟瑶一时不知道他的话是字面意思，还是藏了什么隐含的暗示。 走过去时，想了一路。 敲了敲门。 听见请进两个字，她开门，探头探脑怯怯地问了句： 「要…要具体怎么滚？」 顾青云差点拧断手里的香菸，「……」 抬眸，阴恻恻地望着她。 佟瑶见她面色不善，赶忙小步走进去，收敛表情，面色严肃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离得近，才发现她桌上放了盒香菸。 黑色的精緻浮雕打火机放在手边。 打火机像旧物，烟是新拆开的，紧挨着白瓷的菸灰缸。一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办公桌，第四样东西就是自己的那份离职报告。 佟瑶赶紧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顾青云没说话，拿起打火机。 她白皙的手指细长，夹着一根香菸并不违和，低眉垂目时，仿佛在思量什么。 佟瑶完全不知道顾青云还会抽菸。 「……」 其实，职场女性抽菸解闷多正常。 可她的脸庞太过端庄，以至于红唇抿住烟身按亮打火机的那一瞬间，佟瑶仿佛看见一个年轻叛逆的富家女。 锁眉低头，点火燃亮香菸柔和五官，「你先坐下。」 抿着烟，咬字却并不含煳。 「……」 佟瑶依旧站着，没敢坐。 顾青云没有在看她，目光凝视在手中星火微亮的香菸上，光线幽微，脸庞也蒙在烟雾中。半晌，才把桌上那一份看着就没拆开过的离职报告推过去。 移眸望向她，「这是什么东西？」 「我…我的辞职报告。」佟瑶知道她在明知故问，垂下眼，小声说，「从人事那儿拿的。」 拿给顾青云过目而已。 并不是要批准，毕竟对自愿离职的员工本来就没有能强留的方法。 顾青云连理由都没问，「拿走。」 「……」 佟瑶不吭声，但表情明显写着坚持。她都想好要去哪国留学了。 「没听见我在说什么？」 「……」 一时气氛有些紧张。 顾青云冷笑了下。 烟吁出，一双望着她的漆黑眼眸也朦胧几秒。 「你别自以为是。」 短短六个字，听得佟瑶心头一跳。 不由抬眸望着她。 可还是没说话。 眼见顾青云微拧眉，脸上的表情在她的沉默中愈加不耐。 「……」 「阿嚏！」佟瑶忽然偏过脸，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 她抬手掩着鼻子，忙往窗口那儿站了点。 扑面而来的交流风带来新鲜的空气，才让她勉强止住。 佟瑶有鼻炎，虽然不讨厌香菸，但闻到了灰尘烟雾之类的就容易打喷嚏。 「……」顾青云定定地望着她，纤细手指夹着香菸在菸灰缸里捻灭。 半晌才说，「需要我帮你把这个垃圾烧了吗？」 她说的是佟瑶的离职报告！ 「……」 佟瑶咽了咽口水，顾青云这是不是在任性啊？ 哪儿有下属要离职，领导直接去烧人家离职报告的？？ 佟瑶在心中努力修改措辞，认真地说，「签了离职单，到了时间不就自动离职了。所以这份东西您不想看，扔掉应该也行……」
第42页 顾青云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拿起包，抬腕看了眼手錶说，「我没空跟你废话。你回去前记得在公司门口的喷泉那儿洗洗脑子，希望明天能变得聪明一点。」 佟瑶讷讷地说：「那个喷泉已经几百年不喷了，里面的水都臭掉了啊……」 有没有搞错。 顾青云：「……」 她抿了抿唇，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包，径直离开办公室。 余光都不看佟瑶。 佟瑶想着，话都还没有讲清楚呢。 她忙跟上去，小尾巴似的，黏着顾青云问：「你去哪儿？下午也没有会要开啊。」 「……」 顾青云非但没说话，还走得更快了。 脚上明明踩着一双六厘米左右的高跟鞋，依旧步履生风。 佟瑶加紧脚步，才能勉强跟上她。跟她说话她又不理不睬的模样，不由有点恼，问了句： 「你为什么要走那么快？」 「因为后面有狗追。」？？ 佟瑶还回头看了一眼。 第23章 佟瑶无言地傻站在原地。 看着顾青云走远。 不过， 很快她就异常清晰明了地知道顾青云什么意思了。 佟瑶籤的离职单加上离职报告，统统进了碎纸机里。 助理把装满碎纸的文件袋拿来给佟瑶时， 还带了句话给她：「总监说，你有什么意见的话， 先把这些拼完，再去找她。」 佟瑶盯着那已经碎成粒状的纸屑， 缓缓偏了偏脑袋，「这……我拿命拼吗？」 助理微笑， 「那就是没意见的意思对吧？」 佟瑶：「……」 — 餐厅里。 中午饭点，难得没有要排队等位，跟着服务生直接进去。 佟瑶吃得心不在焉。 低着脸， 眼神盯着盘子又明显不在食物上。 「干嘛闷闷不乐的？」蒋君雯的叉子， 顺走佟瑶面前最后一个鸡翅， 「现在事情顺利， 世界和平，明天又能放半天假，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佟瑶回过神， 看着空空的盘子，抬眼， 「喂！」 她试图把最后的鸡翅抢回来，「我没有闷闷不乐的。」 两个叉子， 一顿乱抢。 佟瑶和蒋君雯分别扒拉到半个， 各自满意。 蒋君雯瞥她一眼， 「你真没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佟瑶边瞪她，边把牛排切得咯咯响。 就是，感觉顾青云最近在跟自己冷战。 以前明明总针对她使唤的，现在客气许多。 以前隔三差五把她喊去办公室增加额外工作的，现在不会。 看见她闲着发呆，都不会找茬怼她了…… 这些话说不出口。 否则蒋君雯能直接笑死她。 「……」 吃完午饭。 佟瑶慢悠悠地晃回公司，忽然瞥见顾青云在。 她提唇，脚步不由加快，刚走到办公区。 就听见顾青云跟夏南交代完工作，递给她一份文件。 「……」 佟瑶走上前。 她明明瞥见了，却根本没正眼看她。直接走过。 佟瑶抿紧唇，盯着她的背影，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偏偏心中还郁闷，都不知道自己要生什么气。 今天还没有被大领导骂，所以不开心？？ 夏南完全没察觉什么，放下文件，还转过脸来开开心心地跟佟瑶说：「虽然我们第一年入职的新人，还不能去活动，但明天能提前回家也很好了！别的公司可没有圣诞节还放假的。」 「嗯。」 「前辈你不开心吗？」 「开心。」 「可你为什么看着不开心呀。」 佟瑶闻言，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别问，问就是你的错。」语气还挺认真的。 夏南：「……？？」 一天忙完。 直到天边的光亮被一丝一线抽走，彻底暗下，佟瑶才大概忙完手里的工作。嘆口气，才发觉坐得太久，脖子完全僵住了。 画画需要是久坐的活，她本来嵴椎腰椎都不太好。 佟瑶忙站起来，想了想，干脆下楼去便利店吃了个冰淇淋。 回来准备给工作收尾结束。 走廊上的大灯暗了，佟瑶走过，使劲地往里瞥几眼，虽然看不清楚，但感觉顾青云已经走了。 她嘆气，回到自己的工位。 忽然看见桌子上忽然多了一个东西，信封似的，被笔记本电脑压住一角怕被吹走。 佟瑶赶忙打开看。 里面是一张质感很好的纯黑卡片，印着公司的标志。 那是，明天公司圣诞夜活动的邀请函。 入职满一年的员工，每人都有一张。 但只有经理以上级别的领导才能另外多拿一张，用来携带家眷。 「……」 明明还在闹别扭的。 佟瑶怔怔地站在，盯着这个邀请函，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扩大。 哎呀。 会给她这个东西的人……一定是暗恋她！ — 翌日。 佟瑶六点钟就站在镜子面前，反覆试衣，床上丢了一堆换下来觉得不太好看的衣服。 试来试去，长嘆口气，总感觉自己根本没衣服穿。 不由后悔地想，早知道昨晚就去逛逛商场了。
第43页 千挑万挑，总算挑出来一条压箱底的套裙，素雅的白色，袖口缀着一圈低调的短短透明蕾丝花边，厚实的布料却半点不重。勾勒出纤腰，又能显腿长。 外面再套一件卡其色风衣。 好看不夸张，适合通勤也适合参加活动。 出门时，还不怕冷地穿了双白色尖头小猫跟。 佟瑶对着镜子反覆打量。 满意地抿唇笑。 边给蒋君雯发语音说：「你到了吗？」 蒋君雯摇下车窗，看见佟瑶这一副认真打扮过的样子，等她半天的火一下散了。 不由打趣：「我家妹子晚上准备艷压群芳了。」 「干吗突然好心，还来接我，」佟瑶笑看她一眼，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才又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能去？我还想晚上再告诉你，吓你一跳的。」 「还想吓我？你以为你那张邀请函哪里来的。」 「……啊？」 佟瑶一下没反应过来。 「昨天我跟罗子航撒娇抱怨了下，公司这个破活动要邀请函，说难受你不能陪我一起。谁知道，他立刻就把自己的那份放到你桌上。」 「……」 蒋君雯没注意到，身旁佟瑶刚还喜洋洋的脸色一下变黑了。 她语气得意：「那人肯定对老娘有意思，哎，臭直男……不知道我其实更希望他陪着吗。」 佟瑶：「……………」 她傻瞪着她，沉默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话：「我要杀了你。」 蒋君雯：「……姐妹，不至于吧？？」 — 一直到公司，佟瑶也没缓过来。 黑着脸坐在位置上，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前边同事桌上那盆植物绿得跟塑料似的，丑死了。怎么会有人养那么丑的盆栽！ 她坐了好久，直到开始干活，心里还是气鼓鼓的。 毕竟昨天都偷偷高兴一晚上了。 现在只能庆幸。 幸好她性格别扭得紧，没拿到东西，立刻欢天喜地地给顾青云发点表示感谢的消息——差点就这样做了。 李染路过，忽然顿了顿，笑着夸她一句，「噫，今天格外漂亮。」 「谢谢，」佟瑶沖她眨眼笑了笑。 她忽然又心情好起来。 边干活，边期待顾青云什么时候来啊。虽然，但是，她这身打扮能被她的目光扫一眼，好像就挺开心了…… 结果，整个上午都没看见顾青云。 佟瑶脸又臭了。 「……」 她还不好意思拉着别人问，总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 毕竟也没有能找她的正经藉口。 仔细想想，顾青云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去。 总不能她今天不来了吧？ 佟瑶一会儿想着，管她呢，她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一会儿又想，她如果等会儿还不来，自己就跟夏南一起早点下班算了。 清闲的工作很快弄完。 吃过午饭，该回家的回家，该去补妆的已经把卫生间填满了。 佟瑶犹豫好久，还是去找了蒋君雯，准备摸进活动场地看一看再说。顾青云到底也是公司高管，年末的活动不可能真的直接请假不去吧。 — 「你看见顾青云在哪儿没有？」 「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顾青云，」蒋君雯被她问了第三遍，终于后知后觉，「有没有搞错，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想躲她呢……」 佟瑶讷讷，转过话题问，「如果我真喜欢她，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职场恋，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吧。」 蒋君雯点头，「如果闹僵了，肯定是你滚蛋。」 佟瑶不可思议，「你觉得没问题？」 「没问题，工作哪里都好找，但你难得喜欢上顾青云这种……」蒋君雯声音渐小，后半句没再说下去，顿了顿，生硬地转过话题，「那些男的都在看你。」 佟瑶回头率确实很高。 蒋君雯得意地挽紧她手臂，「你今天得斩不少人了。」 「我就想斩顾青云……」 她话没说完，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青云竟难得穿了裙装。 简简单单的小黑裙，一件西装外套。连衣裙是方领，露出一片莹润白皙的平行锁骨，如瀑般漆黑长髮有少许遮挡下，几缕窝在肩窝。 佟瑶唿吸微微顿住。 心跳快几拍，垂着眼，努力地平復脸上的火烧。 她有个小癖好，尤其控女人精緻漂亮的锁骨。本来顾青云穿着衬衫时，扣子总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脖颈都藏住大半，更别说往下。 今晚，这身裙装…… 佟瑶耳旁不停迴响着刚才那个字：斩…… 之前是有多么天真！ 蒋君雯才看见，「你的顾青云终于来了，不过我们现在好像凑不过去。」 她是姗姗来迟的。 身旁却迅速围过来好多人，男男女女，像是在敬酒，脸上各个笑得花开似的。 隔那么远，佟瑶都能想像到那些老油条们，一遍客套，一遍奉承的样子。 顾青云召来路过的侍者，手里也拿一支香槟。 社交时，言笑晏晏的。 佟瑶站了会儿，就看着她对这个人笑笑，对那个人笑笑。
第44页 偏过脸，拉着蒋君雯说了句，「去里面坐着吧。」 「诶……」 蒋君雯只好跟着她进去。 佟瑶挑了个很偏的角落，能看见半个台子，等会儿有谁在讲话，还可以勉强看清是男是女的距离。 直接问人要来了一整瓶酒，两个杯子。 「来倒酒。」 「不是吧你，来这儿买醉？」 佟瑶不理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跟蒋君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了会儿，蒋君雯都不搭理她了，低着头，拿着手机不停地回消息。 佟瑶也开始玩手机。 打开微博，发现有很多人圈她，点进去。 看见有个热门话题，现实里能靠颜值吃饭偏靠实力的人。 程昱建：＠童柯，你们的童老师就是。我当初看主页画风还以为是一个中年男人，初谈合作，见到面，顿时惊为天人，还反反覆覆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本人。 他是国内知名出版社的编辑，粉丝一万多。 佟瑶接过他的约稿，给某本网络上火爆的人气小说绘封面，合作过几次，大号互相就关注着。 两个人平时私下没有交流。 因为「童柯」很早就成名了，又万年低调神秘，从来没在社交网站发过照片，所以粉丝都对她本人非常感兴趣。底下评论好几十条，都在表白她，和追问具体是怎么样的长相。 程昱建说了堆框架形容词，皮肤白，很漂亮，眼睛大大的。 被大家吐槽编辑就这文化水平吗？ 一来一回。 他在评论里互动得挺起劲的。 佟瑶默默地当做没看见，打开私信，她设置的关注人发过来的才会显示。 程昱建：[童老师，圈了下你，希望没被打扰/调皮］ 佟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当做没看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跟那些刚冒出头的新人画师不同，这么多年，接画稿早就有长期稳定的合作方，完全不需要在网上做这做那提高粉丝活跃度和挣名气。 又吃了会儿画圈的瓜。 无聊地按掉手机。 她一边拿起高脚杯继续喝酒，一边臭骂旁边的蒋君雯：「你的好朋友我就在旁边，而你，只会玩手机，只会跟臭男人聊天，见色忘义！」 蒋君雯不方便还嘴，只好忍气吞声地说，「我这边还没完全到手呢，当然要盯紧点，乖啊。」 佟瑶继续骂她：「好朋友坐你对面，你就让她自己给自己倒酒，有没有良心呀你！」 手机跳出来一个消息。 佟瑶看见是顾青云发过来的，心跳快一下，赶忙点开来看。 顾青云：[坐到角落里去干什么。］ 佟瑶愣了下，她还知道自己坐在哪儿吗？？ 不由抬眸。 不远处，正对上她的视线。 顾青云站在三两围着她的同事中间，微微偏脸，眼眸弯了一下。然后，抬手把碎发捋到耳后。 对她勾了勾手。 佟瑶：「……」 腹诽着，她怎么不再吹个哨子唿唤呢？？ 但唇角还是下意识地扬了扬。 她看眼对面的蒋君雯，「宝贝，你自己玩儿着哈。」 没等回应，就起身，屁颠颠地往顾青云那儿去了。 蒋君雯从手机屏幕中抬眼，「啊？」 「……」 — 佟瑶走到跟前，才想起她们好像还在「冷战」，不由扭捏了下。 拿着酒杯想假装路过的。 「过来，」顾青云一手捞住她大衣后面的带子，边这样抓住她，边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周围同事笑了笑，举举酒杯，端庄地说完场面话。 佟瑶：「…………」 她幸好自己是喝过酒再来的，本来就脸红，再害臊也就是这样了！ 顾青云什么话也没说。 拎着佟瑶，把她一路带到旁边的空位置坐下。 佟瑶转眼看看四周，这怎么比刚才她跟蒋君雯坐的地方还偏。 这个角度，桌子都被转角的柱子挡得七七八八，视线根本看不见舞台。而且光线很暗，在两米外的人都不太能注意到这儿。 顾青云目光打量着她，挑眉笑，「那财务部的小姑娘是你好朋友？把人丢在那儿没关系吗。」 佟瑶半秒都没思考，「完全没关系。」 顾青云轻笑了下，「好。」 放下杯子，打量着佟瑶红彤彤的脸颊，「刚才喝多少了？」 「两杯……香槟。」 她其实喝的是红酒。 只是视线望着顾青云杯子上浅浅的唇印，下意识说错了。 醉意涌上来。 佟瑶其实酒量很差。 她抬眸，看着对准自己吹热气的空调，嘟嘴抱怨说，「……这里好热。」 「那你坐过来吗？」顾青云往旁边让了让。 「……」 佟瑶真二话不说地站起来，坐到顾青云身边，还傻笑了笑，「这里好一点了。」 喝醉了，反倒乖乖的。 顾青云唇边带笑，「你去问罗子航要的邀请函吗？」 「他自己放我桌上的，」佟瑶摇头，问什么就答什么，「他想泡我好朋友！」 话落，又嘿嘿笑了笑，「可惜他笨兮兮的，把邀请函给了我，自己就不能进来跟蒋君雯一起玩儿了。」
第45页 「他进来了。」 「啊？」 「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人查吗？」顾青云伸手，替她把乱在眼前的一丝碎发捋到耳后，「那邀请函，只是用来抽奖的，没别的用。」 「哦，」佟瑶点了一下头。 她有点渴，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刚才挪过位置。 那是顾青云的酒杯。 「……」 佟瑶此时完全没这个洞察力，只是模煳地想，这酒的味道怎么跟刚才的不太一样了。 她脑子懵懵的。 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全都叠在那个模煳的唇印上。 顾青云没说话，视线旋即微微一动。 「……」 佟瑶很快就喝完了这杯香槟，放下空杯，眼皮沉沉的。 她闭了闭眼，顺势靠在顾青云肩上。 「好睏，」佟瑶本来就睡眠不足，这几天事情忙，今早赶画稿还一直熬到了天亮。几杯酒下肚，醉意更催着睏倦。 佟瑶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抱着她，也完全没注意顾青云此时什么表情。 凑得太近，嗅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气。 不由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味道，好闻得要命。」 「别在这里睡觉，」顾青云顿了顿，又好气又好笑的，指腹挠了挠她下巴，「起来，送你回家。」 「不要……」 佟瑶不想动，被她手指逗弄得好痒，难受地偏过脸去。 闭眼换了个姿势，还是靠着她。 面朝着她，唇又若有似无地贴到顾青云脖颈上，过半晌，似吻非吻地蹭了一下。小奶猫似的唿吸全喷在她肩窝处。 顾青云顿时一僵。 女孩子软软的怀抱，体温和气息。 她没动作，依旧背嵴直挺端庄地坐着。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耳垂悄悄地笼上了粉意。 「……」 过片刻。 顾青云目光凝视着她，看见她长睫下一片，明显熬了好几天夜攒下的青紫。妆容掩盖不了的疲倦。 才几杯酒，就睡成这样。 顾青云若有似无地嘆了口气。 拿出手机查看邮件。坐着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 过了半晌。 佟瑶身子忽然动了下，脑袋又往顾青云胸口蹭了蹭，调整完姿势， 「……」 顾青云查看邮件的动作顿住。 视线往下，就看见佟瑶一只咸猪手还搭在自己腿上，唇角扬着，仿佛睡得更香了。 拧眉，抬手想拍掉。 动作却顿了又顿。 转过脸，目光盯在她脸上好半天。 应该是真睡着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轻捏着她脸颊软肉，语气很低，无奈地说了句，「小王八蛋……」 第24章 佟瑶睡得很浅， 半梦半醒间知道有人在跟她说话，下意识地照做。靠在一个软软的人身上， 被扶着走到了什么地方。 「上去吧，」顾青云帮她拉开车门， 顿了顿，又急急地补说了句， 「小心脑袋——」 然而话还是迟了。 喝醉后，距离感会变得模煳。 佟瑶稍微低头就要往车里坐进去， 脑门重重地磕到一下。 「……好疼！」瞬间清醒。 她抬手按着脑门，瘪脸委委屈屈地转过来。 见顾青云还扬着唇角一副挺乐的模样，不由泪花打转， 又喊了遍， 「好疼！」 「我看看，」顾青云抿住笑意， 轻哄着拿掉她的手，看见额头一块有点点泛红， 用指腹轻碰了碰， 「疼得厉不厉害，要不要带你去医院挂个号。」 佟瑶：「……算了。」 她被撞得困意消失大半， 摇摇头。 车门开着。 顾青云俯身察看她额头的动作，凑得很近， 白皙的脸庞近在咫尺。 佟瑶眼神微晃动， 没说话， 一下先钻进了车里。手脚忽然还挺麻利的。 顾青云：「……」 她帮佟瑶把车门关上。 绕到驾驶室， 上车，转过来还想把她繫上安全带，发现佟瑶已经全部自己弄好了。包也放在膝盖上，乖乖地望着她。 等着她开车。 「……」 见她连目的地都不问一声。 顾青云随口说，「看来别人稍微灌点酒就能把你卖了。」 「别人不能，」佟瑶望着窗外的景象，过半晌，才记起来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呀。」 她尾字的「呀」又被微微拖长，仿佛很期待。 「送你回家去，还想要去哪儿？」顾青云边倒车，边语气阴森森地说了句，「之前看过你简歷，正巧还记得你的住址。」 换平常，佟瑶早就被她这一句吓得大惊失色。 现在只是坐了坐稳，笑眯眯地：「你真好。」 「……」 顿了顿。 顾青云没好气地说，「好什么，要付钱的。」 旋即，一阵窸窸窣窣。 佟瑶小朋友打开自己的包，认真地翻了起来。 「还真要给钱？」顾青云瞥见她的动作，想起什么，脸色不由沉下来，冷冷地问了句，「你的钱很多么。」 「……」 佟瑶翻了半天，掏出来一张公交卡。 喝得稀里煳涂的，还感觉等会儿回家肯定是要坐地铁，所以先捏在手里。
第46页 「我的钱不多，」佟瑶摇摇头，头晕地想着自己每个月那比她缺一位数的工资，认真地说，「但请你吃饭的钱，肯定有。」 「……」 前面路口，车子正好因为一个红灯而停下。 顾青云听见她格外自然的语气。 不由抱臂，转过脸望着她，「你想请我吃饭？」 「嗯，」佟瑶表情傻，但点头的速度很快。 顾青云看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顿几秒，唇角忍不住提了提，噙着笑意。 「……嗤。」 佟瑶歪歪脸，表情疑惑地望着她。 为什么要笑？ 顾青云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路况，正色状地说，「那得看有没有机会了。」 「噢噢，」佟瑶脸上的表情仿佛马屁精附体，顺着她说，「请务必赏光呀。」 尾音软软糯糯。 语调带点酒后的憨，娇娇的。 赶上晚高峰，马路上的红灯变幻成绿灯，车辆仍旧一动不动。 顾青云于是转过脸，又望向她，冷静地问了句：「你现在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清楚，」佟瑶无辜地望着她，还带着一点不解。 仿佛在说：你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青云定定地望着她，过几秒，忽然单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来。 唇角弯了弯，柔和地问，「我拍一下你不介意吧。」 语调头重尾轻的，仿佛哄人。 佟瑶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点了点头。 顾青云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坏坏的，拿着点开摄像模式的手机直接对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佟瑶！」傻呵呵的语气。 顾青云轻笑了一下，「佟瑶，领导的工作你配不配合？」 「配合！」 「回到家先收拾好行李，准备后天跟我去临市出个短差……交代你的任务，记住了吗？」 「记住了！」 顾青云望着手机一秒一秒地录像的画面，按好保存，又笑了一下，是那种明显忍不住带些气音的笑： 「好，很乖。」 — 翌日。 佟瑶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些尴尬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也大概都记得。但亲眼看到顾青云拍的这段视频，真实地看见自己一脸的蠢样。 还是尴尬得止不住用头撞桌子。 「……」 「前辈，」夏南一大早来，就看见佟瑶浑身都是世界快要毁灭的崩溃消沉，不由讷讷劝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一说的。」 「没有，我很好，」佟瑶边轻轻地磕着脑袋，边说，「就是昨天喝醉酒，撞到脑门了，还没有缓过来，我先再清醒清醒。」 「你……你这样真的可以清醒吗？」 夏南还要劝什么，忽然瞥见顾青云往这儿走过来，说了句，「总监来了。」 这四个字。 佟瑶顿时直起身子。 她轻咳一下，脸庞带着万分正经的笑容，对着电脑屏幕指了指，然后问夏南说：「数据还没有全都调查好吗？」 才几秒，跟刚才完全两个人似的。 夏南愣住，反应了会儿，「嗯……」 顾青云走过来，唇角抿着笑，直接问佟瑶说：「明天出差的事，没忘记吧。」 「……」 她今天早上六点钟就把那个小视频发给她了，都已经这样提醒了！！佟瑶倒是想忘记，能吗？ 佟瑶弱弱地说：「嗯，我记得的。」 「那就好，」顾青云走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怕你这个人，喝酒前和醒酒后还要闹一回失忆呢，烦人得要命。」 「……」 什么意思啊？！ 佟瑶盯着她走远的背影，气得想咬人。 — 后天是休息日。 这个项目原本是肖经理全权负责的，之前也一直谈得很好，事事进展顺利，只是到最后一个签字的环节被屡次拖延。肖经理还是费了点劲才打听明白，公司里那上了年纪的管理层老头，觉得这么大的合作，跟区区一个经理签字不太靠谱，所以才那么犹犹豫豫的。 本来肖经理再磨一磨也能解决事情。 正好赶上顾青云这几天有空，要来文件资料，亲自出差去找他们谈了。 佟瑶第一次跟着她出差。 她竟然也放心，就只带了佟瑶一个人跟着。 「……」 佟瑶自己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哪里没有做好给她拖后腿，请教了原先的助理好多问题，连各种报销相关的鸡毛蒜皮的小知识，都拉着蒋君雯给她补习得明明白白的。 等到酒店，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佟瑶才想起来问：「我们房间订的是……」 在等她接话。 顾青云转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大床房。」 「……哦。」心跳加快。 佟瑶垂着眼，一直到前台问要身份证时，都没吭过声。 直到推过来两张房卡。 佟瑶：「两……两间啊。」 顾青云打量着她，深觉有趣的样子。 「你以为呢？」 「我以为出差肯定是标间的，」佟瑶努力模仿她的不动声色，偏过视线，「原来跟领导一起出差的待遇那么好，呵呵。」
第47页 话尾的假笑，强行自然。 顾青云没搭话，眼里像是带着些笑。 按电梯。 窗外，天完全漆黑下来。这座城市不算太繁华，但市中心灯光亮起时的夜景依旧绚丽。 已经很晚了。 佟瑶想着，今天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进浴室洗澡了。 满身热气的出来，看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光。 佟瑶走过去，边擦头髮，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顾青云：[资料都不给我拿过来吗？］ 忘了！ 佟瑶心中一下懊恼。刚才进房，还想着第一件事就是把放自己这儿的文件去送给她的。 怎么理了个东西，就直接没带脑子地去洗澡了。 佟瑶怕耽误她的事，头髮都没吹，急匆匆地用起毛巾勐擦了几下。 找到文件，穿着睡衣就赶紧去隔壁敲门了。 「……」 顾青云打开门，看见佟瑶脸蛋红红的，湿哒哒的头髮缓慢地滴下水珠，趿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衣服还是睡衣。 刚才洗完澡的模样。 「进来吧。」 她垂眼，打量着佟瑶粉色睡衣上印着的卡通猫图案。 抬手按了按眼角，抿住笑。 这是在童装店里买的吗？ 佟瑶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好递给她文件，交代说，「这些我已经……」 「不急，」顾青云还站在门口，替她按亮了浴室里的灯，似笑非笑，「先去把头髮吹干了。也不怕水弄湿合同？」 「哦，」佟瑶迟疑地点了下头。 好像还要留在这儿忙上一会儿的样子，她赶紧去吹头髮了。 佟瑶头髮很长，快及腰，吹得半干也花了十几分钟。 放好吹风机。 有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房间里一片静谧。 檯灯开着，顾青云坐在桌前，面前亮着电脑，几份文件已经大致浏览过了的样子。微侧分的发，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脸庞更显得端庄禁慾。 佟瑶吹头髮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身打扮，简直像来自荐枕席的。 「……」 心跳得好快。 幸好才刚洗完澡，脸红也不突兀。 「你还戴眼镜的吗。」 佟瑶轻声问。 「嗯，」顾青云应了声，视线没从资料里抬起，「平常不怎么戴，晚上光线不足的时候会戴一下。」 平常不怎么戴，晚上看字的时候才需要戴一下？佟瑶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自家爷爷看报纸时戴眼镜的画面。 她恍然大悟地说：「是老花眼镜啊。」 顾青云：「…………」 佟瑶见她面色不善，察觉这个用词听着似乎不太好听，忙急中生智，「不对，是、是那个叫，光学矫正凹成像眼镜。」 瞎编的名词。 顾青云纠正她说，「那叫凹透镜。」 佟瑶忙点头，「凹透镜！」 顾青云，「我这是凸透镜。」 佟瑶才不管有没有听懂，跟着她的话又一点头，「凸透镜！」 顾青云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解释说，「……不对，我这是近视眼镜，近视眼镜是凹透镜。二百多的度数，所以平时可以不戴。」 「哦哦……」佟瑶终于听懂。 不是老花了。 顾青云盯着她不断变幻的表情，冷笑了下，「快干活，请你来旅游的吗。」 佟瑶：「……遵命。」 — 不知不觉，十一点半了。 「我去洗澡，」顾青云放下手里的纸，「你弄完这些就回去吧。」 「好。」 佟瑶应得很乖。 直到她收拾好东西，走进浴室。 佟瑶心思迅速没办法集中，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下效率变低好多。想着些有的没的，发着呆，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见浴室里水声停下。 佟瑶忙坐直了直，专心干活。 过了会儿，顾青云从浴室里出来。 「嗯？还没弄完吗。」 佟瑶愣愣的：「……」 还没出声。 外面突然一声「轰隆隆——」惊雷滚过。 佟瑶被吓到，转眼望向窗外。 闪电划过，大风卷着树木沙沙作响，瓢泼大雨倾洒下来，第二声雷也紧跟着，「轰隆——」 佟瑶咽了咽口水，望着她，眼眸映着惊慌失措，小脸白白的，「嗯……是还有点没弄好的……」 转眼又是一声雷鸣，佟瑶手翻页的动作都颤了下。 弄了会儿，工作很快结束了。 佟瑶磨磨蹭蹭，坐在那儿不太想走的样子，神情楚楚可怜的。顿半晌，抿唇无助地笑了下，「我有一点点怕打雷……」 顾青云问：「你是想留在我房间里吗。」 「可以吗？」佟瑶眼神顿亮，仿佛得救般，又犹豫了下。 顾青云以为她下一句要说怕打扰她之类的。 谁知道。 下一秒佟瑶就转过身，飞快地钻进她的被窝里，躺躺好，又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睡左边，还是睡右边？」 顾青云：「……」 她唇角抽了抽，没应声，直接走去她空出一片位置的地方。 关灯睡觉。
第48页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床很大，佟瑶不敢直接蹭过去紧贴着她睡，怕被她踢下去。 两人之间空着段距离。 佟瑶有一点遗憾，又有一点松口气。 毕竟睡在同张床上，就这样盖着被子什么都不做，已经很开心了。 「……」 天边时不时划过闪电，轰隆雷声不断。 似乎一声比一声还要响。 风雨交加，顾青云被吵得睡不着。 偏过脸，借着雷电闪过的光，看见身旁的人睁着眼。 明明紧张害怕着，还一声不吭的样子。 「……」 顾青云忽然心一软。 她侧过身，上前把她半拥在怀里。两人之间那段距离顿时消失。 静了一会儿。 她语气轻轻地感嘆，「怕打雷，还说不是小孩呢。」 佟瑶怔怔的，缩在她怀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嗅到她身上那股自己熟悉的幽香。令人心神沉醉的。 唇扬着，悄悄地脸红。 女人的怀抱温温软软，能安慰到几乎所有。 外面的雷声仿佛柔和了好几拍。 「……」 关于打雷，佟瑶是刚刚才开始害怕的。并且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害怕。 这事就不告诉她了。 第25章 佟瑶半依偎在她怀里醒过来， 眨眨眼，还想在窝一会儿呢。 手机订好的闹钟突然响起。 「……」 佟瑶吓一跳， 忙起身，去关掉放桌上的手机闹钟。 刚松口气。 又是闹钟铃声响。 顾青云抬起脸， 她一脸没完全睡醒的样子，几缕乱发微微遮挡侧颜， 长发竟然还是柔顺着的。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 「手机给我吧。」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有种慵懒。 「……」 佟瑶忙把她的手机递过去。看着她坐在床上， 关掉闹钟的样子。 心中有点痒痒的。 「傻愣着干什么，」顾青云抬眸，「准备准备， 工作了。」 「哦，」佟瑶应着声。 想到昨晚， 自己装作害怕雷电耍赖才留在的这里。 天亮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佟瑶拆开手机壳， 拿出房卡。 走前，似想到什么。 又补了句， 「今天这里会降温的， 记得多穿点。」 轻轻带上门。 佟瑶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当得很称职，知道关注天气！ 顾青云怔了下， 坐在床上，唇角勾了起来。 这破小孩， 还会关心人了…… — 佟瑶以为是出差通知很急， 所以订高铁票和酒店的事情才都没让她做， 但她有自觉， 安排行程是她的工作。 谁知道出门，车已经在等了。 既然顾青云会自己打车，那带个助理做什么？ 「……」 佟瑶只好转移下一个目标，时不时地瞥着她的包。 感觉拿过来有点怪怪的，不好意思开口要。可她应该要帮她拎包的，不是吗？ 下了车，佟瑶才伸手，「我帮你拿包吧。」 顾青云从手机屏幕里抬眼，「你自己手上不也有一个包。」 佟瑶：「我帮你拿是应该的。」 「……」 顾青云眼眸微弯，不置可否地继续回覆邮件。 「当心，这里路不平的，」才走两步，佟瑶就看见水泥路有几个小坑，忙把她拉近自己身边，「你要看手机就走慢点，挨着我走。」 一副保护她的样子。 顾青云抬眸，顿了顿，把手机塞进包里。 前面几步路就到人家公司。 她脚步加快，「走了。」 「哦……」 佟瑶感觉顾青云并不需要助理。 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几个领导全是中年男人，按序落座也像是簇拥着长桌那边的她。顾青云面带微笑，直接把肖经理草拟下来的几处细节改掉，解释是他工作不周到，侃侃而谈。 当场签的合同。 要不是佟瑶自己是内部人员，还认真地做过很多功课，估计现在也被顾青云忽悠住了。自己手上的利益都缩小了，还觉得她说得都是对的。 「……」 佟瑶走出去的时候，不禁看着他们，当初直接跟肖经理签下来不就没事了，都谈了那么久了，还非得把顾青云请来…… 不知道级别越高的人越坏嘛。 — 回去路上。 佟瑶上车时，小跑几步，终于给她开了车门。 「怎么突然那么殷勤，」顾青云瞥看她，终于问了出来。 佟瑶：「？」 佟瑶看见她那一种怀疑的目光，不由委屈，「这应该叫做体贴吧。」 「……」 顾青云垂眸轻笑了下，半晌才说，「那好吧。」 她又看邮件。 很快回到酒店。 明早就返程，佟瑶这个的助理工作算是已经结束一大半了。想要订高铁票，佟瑶问她喜欢靠窗还是走廊，得知票已经订好了。 ……所以您要助理干什么？ 难道是真正的助理比她厉害太多，以至于顾青云懒得理她？？ 佟瑶想了好半天。 分开时，佟瑶没憋住地试探问，「……我至少没出岔子吧？」
第49页 顾青云笑了，「你还想出什么岔子吗？」 佟瑶，「那我今天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小助理吧？」 期待地望着她。 顾青云眼睛一眯，有点反应过来说，「这些都是王存希让你做的？」 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佟瑶猜不透她心思，只好老实地说，「对啊，他跟我说要贴心周到的。不对吗？」 顾青云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然缓缓地笑了下，「对也不对。」 佟瑶：「？」 顾青云拿房卡先刷开门。 话才说半截，佟瑶于是自觉地跟了进去。 「你还得更有眼色一点，」顾青云拉开椅子坐下，微仰脸，面无表情地说，「领导累了一天，你也不知道要给捶捶肩吗？」 佟瑶：？？ 不知道啊！ 她心虚地说：「助理原来还要干这种事情吗？」 「……」 顾青云以往带同事出差都是协助基本的工作而已，下属是公司的员工，又不是她个人雇的佣人。 心里这么想着。 她抱着臂，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不然呢？」 「哦，」佟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知道了。」很快又想到，国产电视剧里也确实都是这么演的。 顾青云勾着唇。 佟瑶乖乖地站到她身后去。 「……」 顾青云本来只想戏弄一下她。 没想到她真捋起袖子，认真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搭在她肩处，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肩颈那儿的微僵顿时缓解大半。 她竟然按得很好。 「有感觉吗？」佟瑶手上按着，还非常关注及时反馈，「舒服吗？喜欢轻一点还是用力一点的？」 顾青云：「……」 她没吭声。 「嗯？」佟瑶等了半晌，侧过脸，柔软的指腹缓缓地按着，去看她什么表情，「不说话我怎么让你舒服呢。」 顾青云微皱了皱眉。 「就那样吧，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吗。」 话落，更觉得古怪。 她有点尴尬，虽然不动声色地冷着脸。 耳垂渐渐笼上了红晕。 「不好吗，」佟瑶没觉得哪里奇怪，「我只在小时候帮外婆按过肩，她总表扬我按得好。」 想到外婆，一种怀念的温馨感涌来。 她有点感嘆，「现在就像以前帮我外婆按肩膀一样……」 顾青云转过身拍掉了她的手。 「……」？ 干嘛突然那么凶！ 佟瑶讷讷地想，好像每次她提一些老相关的词跟她沾边，她都很不开心。 她打听过，顾青云只比她大七岁。 在佟瑶心里这完全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原来在本人那儿，已经是一个忌讳了吗！ 佟瑶赶忙记住了。 「……」她讪讪地想着什么弥补的话，又问说，「总穿高跟鞋，不累吗。」 佟瑶视线往下，包裹在西装裤下修长笔直的腿，踩着双尖头的细高跟，露出白皙脚背。 这种款式在高跟鞋里都是最难穿的。 顾青云板着脸，没搭理她。 「好吧，」佟瑶目光含笑，故意讨好她，蹲下。身，轻重适宜地在她小腿上揉按起来。 腿比肩颈敏感得多。 就算隔着一层西装裤的柔滑布料，柔软的指腹触感依旧清晰。 她的手顺着往上，眼见快按到大腿，顾青云忙出声，「行了。」 「……好。」 佟瑶遗憾地松开手。想让她少穿高跟鞋，想想，自己说这话又不合适。 顾青云仿佛看懂她的欲言又止，忽地轻笑，「知道了。去休息吧，辛苦了。」 眉眼一抹不自知的温柔。 — 翌日，一早的高铁。 她们到站时，离检票还要一会儿。 顾青云回復着工作消息，又拿另外一部手机传了点文件，过了会儿，手机响起电亮低于二十的声音。 这一部是私人号码，昨晚忘了充电。 无关紧要。 顾青云正要随手塞进包里，拉链还没开，身旁的佟瑶已经双手递过来了一个充电宝。 「准备得还挺充分，」顾青云笑了下，随手把手机递过去给她，「你拿着吧。」 「好的。」佟瑶接过来。 「渴不渴？」佟瑶望着那几乎还空荡荡的排队口，清早的高铁站人不多，或者是城市太小，根本不着急。于是站起来说，「我去买瓶水吧。」 顾青云点了点头。 — 佟瑶站在自动贩卖机前。 看见饮料齐全，就是只有矿泉水显示告罄。 她本来想买别的，可回忆着，好像没见过顾青云喝饮料。不知道她是不是只喝矿泉水。 干脆打个电话问问吧。 佟瑶按亮屏幕，号码拨出去：「……」 手机放在耳旁静静地等着。 垂眼，忽然看见手里拿着充电的顾青云的手机正好亮了。 来电唿叫是一个猪头的表情。 佟瑶乐了一下，心想，顾青云还会用这种表情给别人当备註的？ 又想，这人是谁，哪个倒霉的朋友？ 过几秒。 佟瑶放在耳旁的手机，一直没有被接通。
第50页 她脸色缓缓变幻着，终于，似乎有点反应过来什么。 无言地挂掉电话。 顾青云手机上的那个猪头唿叫过来的电话瞬间跟着消失了。 「……」 有没有搞错？！ 第26章 因为有一个未接电话的显示。 佟瑶思量很久， 拿着跑去便利店买的两瓶矿泉水回来时，老实交代地跟她说， 「本来想问你喝不喝饮料的，给你打了个电话， 然后这部手机就进了电话，备註是一个粉色的猪头表情。」 「……」 顾青云唇角弯一下。 站起身， 从她手机拿过自己的手机，告诉她说， 「车次晚点了，干脆去那边特产店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吧。」 「哦，」佟瑶习惯性地跟着她。 走几步又想， 她都不需要稍微解释一句的吗？！ 佟瑶悄悄鼓了鼓脸， 想了想， 小声地说， 「我不是属猪的。」 「嗯。」 「所以……？」 「所以什么。」 佟瑶：「……」 她这是在装傻吗？ 佟瑶嘆口气，「所以为什么会给我备註一个猪头啊。」 「怎么，」顾青云似笑非笑， 「你不满意吗？」 「…………」佟瑶咽了咽口水，「这倒也不是。」 怂得她自己都唾弃， 但语气照样还是放得软软的，「只是好奇而已， 因为我很可爱的意思吗？像小居居， 萌萌的憨憨的？」 顾青云笑了下， 是从鼻子里出气的那种笑。 佟瑶唇角不由一抽：「……」 「这还要好奇吗，」顾青云没有正面回答，似随口地说，「那你手机里给我的备註是什么。」 佟瑶立刻掏出手机。 折回来前，她就先一步把自己手机上给她的姓名备註改掉了。 莫名猜到她要反问！ 佟瑶低眸，掩饰住脸上的得意。 飞快地给她看通讯录上面的备註：gorgeous. 顾青云：「……」 她还确认了眼手机号，又看了佟瑶一眼，目光隐约带着笑意地说了句，「这是形容词。」 「形容词不可以吗？」佟瑶想着她给自己的那粉色猪头表情，忿忿不平地说，「……总比有些人的备註好吧。」 「都挺好的，」顾青云忍不住弯了弯唇，瞥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备註就是以真实为主，且具有一定程度的识别性就好。你说是不是？」 「……」 真实你个头！ 识别你个大头鬼！ 佟瑶深深唿吸，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于是继续深唿吸。 然后勉强微笑说：「好吧。」 没关系，不就是一个备註而已。猪头就猪头呗！ 反正她又不敢多说什么话…… 走进特产店里。 狭小的空间摆满了货架，通道很窄，当地的各种特色东西基本都有。来买东西的人寥寥无几。 顾青云打量着，看哪些是精緻特色且易携带的，停在盒装的小吃糕点前。佟瑶见状指了指问，「就这个？」见她一点头，就开始拿货。 以往出差都是争分夺秒地解决工作事情，这次是难得闲着，眼前又很快就是过年的春节了。 顾青云就又指了指旁边的那盒糖，「你还能拿吗？」 「有什么不可以，」佟瑶已经一个人住很久了，大桶装的矿泉水让她自己搬上五楼都能面不改色的，拿点小东西根本不费力气。 她边拿着东西，边看见旁边还有很多配套的包装袋。 袋子的颜色朴素，并不起眼，但印刷的纹路很有设计感，不是常见的那些仙鹤祥云之类的。 佟瑶是职业病，瞥见漂亮的图案就会多看一会儿。 她问，「包装要买吗？」 「不需要，」顾青云看着她笑了下，打趣说，「这是送人情不是送情人。」 佟瑶「哦」了一声，自己也反应过来这问题多傻。好好的特产非要包起来送，这不是让大家互相猜，成心搞事情吗…… 抱着怀里的东西去柜檯处结帐。 离开店。 佟瑶拎着东西，侧过身，刚要往前走，迎面就有个快跑的小女孩跟她直直地撞上。 「慢一点。」 顾青云眼尖，然而手滑了一下，没能及时拉住她。 「……」 佟瑶完全没事，那个撞人的小女孩反倒自己一下摔倒了，五六岁大的样子，坐在地上还一脸没弄懂情况的迷茫表情。扎着短短高高的双马尾，可爱极了。 佟瑶两只手都拎着东西。 身后的顾青云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温声说，「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眼珠子熘熘地望了圈，没有回答，很快又跑起来。顾青云的目光跟着，看见从前面的快餐店走出来一个拎着打包好的饭，还没发现小孩不见了的女人。 小女孩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叫了声，「妈妈。」 大人就搂着她继续往车站去了。 顾青云回过脸，又问佟瑶，「撞疼了吗？」 「没有。」 「好，没事就好。」 「……」 几分温柔的语气。 佟瑶没回神。 就听见她嘆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这件衣服真不好，一点都不方便。」
第51页 表情挺认真的，又仿佛带着小抱怨。 「……」 佟瑶反应了好几秒，低头看看。她今天穿的是布料滑滑的纯黑羽绒服，没有帽子，腰后也没有带子。 所以不方便她抓了！ 佟瑶回忆起，之前好多次在公司里，被顾青云随手拽住衣服上的各种东西，然后直接拖着走的画面。 她表面笑着，实际上暗暗磨牙说，「那本来就不是给你抓的。」 而且佟瑶观察过，顾青云这个习惯的小动作是针对她的，她从来都没揪过别人。 「为什么总拽我衣服。」 顿了顿，不由语气弱弱地补了句：「叫我一声，我不就跟着你走了吗。」 「……」 顾青云转过身，没说什么。 只是脚步忽然变快了些。 半晌，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些笑意，「好，跟我走吧。」 第27章 出差回来， 顾青云拿着资料，来跟李染说条款细节修订过的小问题。 三两句交代完， 正要走。 旁边的夏南转过来，搓了搓手， 望着李染桌上的东西，「姐， 你把这个连结发给我呗，天越来越冷， 每天都觉得自己要长冻疮了。」 李染笑说，「没有连结，这是佟瑶送给我的， 你去问她要吧。」 「好吧。」夏南轻快地应了。 顾青云转过脸。 多看了一眼李染桌上的东西。 猫爪形状的暖手宝。精緻小巧， 边沿亮着微光显示发热中。有几个插孔说明还能当做充电宝来用。 顾青云心想， 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她发觉， 佟瑶在一堆同事里真的属于非常吃得开的那种，大家都挺喜欢她。把她丢到哪儿都能跟人聊得跟好朋友似的。 人缘好， 混得处处吃香。 顾青云冷着脸， 又想，人家都是明里暗里地讨好领导， 想着要给领导送礼。 她倒好，连一个垃圾袋都没送给过她。 顾青云路过佟瑶那儿， 面无表情地弯起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留下加班。」 佟瑶：「？」 她看着顾青云走远的背影， 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问话。 加班的意思是……刚分到手上的这些工作必须今天就全部弄完吗？？ — 加班加点，干完活，佟瑶抬手揉着酸软的肩膀，心中犯愁。 都那么晚了，回到家实在不想继续画画。 可她手头还有几张游戏公司的商稿没动笔，人家是用来当做除夕夜活动的宣传海报图，截止时间定得很急的，佟瑶已经拖了一次了，再不画出来她就死定了。 佟瑶嘆口气，看眼手机上的时间，感觉今晚又没觉睡了。 她本来只是想找一份悠闲的养老工作当主业，怎么莫名其妙的，天天加班。 而且好像也没太不情愿？？ 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开部门。 佟瑶走到电梯间转角处，看见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手机。 她瞥了眼，顿时又呆了呆。 「总监，您也下班了？」 「什么意思，」顾青云抬眸，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能走我不能走。」 「……不是啊。」 佟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得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是……」 瞥见电梯还没按，她先去按了下。 又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 最后似有点敷衍般：「反正就是那种很好很崇敬的意思。」 「……」顾青云低头呵笑了下，「好吧。」 进了电梯间。 她正眼看向佟瑶，语气很自然地说，「既然正巧遇上，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 佟瑶怔了下。 望着她，却在她不动声色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东西。 想着她刚才站在这儿看手机。 电梯都没按。 不像是正巧碰上，倒像是她在这儿专门候着的。 佟瑶喉咙微动，垂眸望着电梯里，唯一一个亮着的地下车库的按键。顿几秒，抿唇没忍住地弯眼笑了下，「好吧，那就麻烦领导了。」 顾青云没说话。 电梯门开，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时，才又轻轻说了句，「不麻烦，没有驾照的小姑娘，就该是有人送的。」 听着还挺温柔的语气。 「……」 可能是佟瑶做贼心虚，总感觉她话里似乎藏着点什么。 佟瑶是第二次坐她的车子。 想到上次的丢脸情况，她格外谨慎自己的举止，尽量优雅地落座。 路上闲谈。 顾青云问了句：「过年有没有什么安排？」 安排吗？宅在家里补番看漫画打游戏，吃吃睡睡，顺便画画商稿…… 佟瑶不知道以上算不算做安排。 她既然都那么问了。 佟瑶心想，这不会是想约自己吧？ 于是斟酌地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你呢？」 顾青云只是随口说了句，「跟你一样。」 佟瑶等了半天。 竟然再也没有下文了。 「……」 佟瑶不由瘪嘴，心想，什么一样？难不成你也天天躺在床上边吃薯片边看漫画，高兴的时候还扑在地摊上滚几圈吗？
第52页 佟瑶想像着顾青云做这些事的画面，又乐了一下。 不小心笑出声。 「笑什么？」顾青云瞥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想像了下您在家里会做的事情。」 「这还能想像吗？」顾青云唇角隐约带笑，沉默了几秒，轻轻地说，「你又没有见过。」 佟瑶顿时转过脸，瞅看着她。 分辨不清她是不是随口说说的话。 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 — 春节前最后的聚餐，吃完放假。 佟瑶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掰着手指数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回家睡觉。熬了几天夜，她终于赶完了一大半的画稿，稍微能喘口气了。 一顿饭，她小鸡啄米地吃着，差点把菜送进鼻子里。 旁边的纪元婷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小声说，「等会儿你早点回家吧，就说喝醉了。」 「可，」佟瑶拿起自己的杯子，更小声地说，「我只喝了一点点橙汁。」 亮黄的橙色，总不可能装作是黄酒吧。 纪元婷贴心地把自己喝完水的空杯子放在她手边，「不会有人问的，要真有人问，我就说这里面的白酒你全都干完了。」 「好，」佟瑶顿时弯了弯眼。 跟她轻轻地干杯。 酒过三巡，一个个都拿着酒杯走动着去敬酒。 顾青云端着笑，跟这个人说几句，那个人说几句。 杯子里的酒喝了不少，面不改色的。 谈笑间隙，她目光越过众人，望见坐在角落那头的佟瑶。她喝着果汁，笑眯眯地跟别人聊着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把旁边两个女同事逗得满脸笑容。 那圈其乐融融的。 她一眼都没往这边看过。 「……」 过了会儿，顾青云自己端着杯子去敬她的酒。 他们这桌看见大领导过来纷纷惊了下，一个个都赶紧往杯子里补酒。 顾青云笑着寒暄了圈。 到佟瑶身旁时，笑意微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原来你来了，我没注意到你。」 「……」 佟瑶咽了咽口水，这话要怎么接？？感觉她语气不善。 不会是记仇她偷懒刚才没去给她敬酒吧？ 至于吗，不可能吧？ 顾青云又不是她的直接领导，而且隔那么远，身旁还围着那么多献殷勤的人……今天饭局上有那么多大领导在，佟瑶这级别的小职员也不方便乱晃悠啊。 佟瑶讪讪地笑说，「说明我太不起眼了。谢谢领导关心。」 罗子航见状，有帮佟瑶解围的意思，插话问说：「等会儿散了我们还要聚下一场，老大你来吗？」 顾青云问，「你们都去吗？」 「都去。」 「去的！」 大家一个个都应了。 佟瑶还没吭声。 顾青云转眸，「佟瑶呢？」 纪元婷见她不好意思说，想帮她开口的，说话前又瞥了眼她。 然后就看见刚还困得灵魂出窍的佟瑶，飞快地点点头。竟还一脸挺期待的样子。 顾青云笑了下，望向罗子航说，「当然。」 然后拿着酒杯，转身走了。 纪元婷：「……」 佟瑶望着她的背影。 饭局上的嘈杂传进耳里，越来越清晰。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困了。 — 饭局上吃得七七八八，接下来肯定是纯粹的喝酒，他们下一场约在一个像舞厅的唱歌房里。 进去几分钟，桌上就摆满了点好的酒。 几轮游戏下来，刚才没怎么喝的人也都醉醺醺的了。 佟瑶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滴酒未沾的人。 幸好她级别低，人缘好，说不想喝就也没人会来灌她。 其实也不是真的不想喝。 毕竟气氛那么好。 她就是酒量太差了，喝醉以后还会智商直线降低，极其容易做蠢事。那么多人面前，她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还有就是，那次被顾青云拍小视频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佟瑶喝着冰红茶，察觉身旁坐下一个人。 以为是去厕所的纪元婷回来了。 抬眸，就看见身旁的顾青云手上托着高脚杯，喝完残酒，缓慢地放下杯子。 「……」 「醉了吗？」佟瑶轻声问。感觉她今晚杯子里的酒没断过。 「没有，」顾青云看着她笑了一下，一双漆黑眼眸在醉意中柔和了许多。身子往后，有点放松地靠在软背上，像有点头晕的样子，目光却还是很亮，笑吟吟的。 佟瑶打量着她，也判断不出来她到底醉没醉。 小声地劝说，「那少喝一点吧。」 旁边众人也都嚷嚷着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很快热热闹闹地拿过来一堆纸和铅笔，说要玩玩休闲一点的小游戏。 佟瑶知道，这种聚会上再休闲的游戏目的也是喝酒。 真玩起来的时候，发觉确实还挺休闲的。 规则异常简单，大家在纸条上写一个缩写，丢进盒子里。转盘指到一个人就随机抽一张纸条，猜这个缩写是什么意思，再讲一讲自己跟这个缩写的倒霉故事。 一定得是倒霉的故事。 猜不出要罚酒，讲不出故事也要罚。
第53页 都已经喝到了这种程度，接下来又要让人来讲故事。那故事基本都挺有听头的。 佟瑶托着腮，看着平时一个个斯斯文文，各个都社会精英模样的同事们，抽到小纸条，开始真情实感地说着以前的出糗故事。她听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罗子航分享完自己被初恋女友戴帽子的故事，他想半天，给下一轮定了个学霸才会喜欢的题目： 「写一个考试相关的吧。」 大家纷纷嘲笑他。 不过还是依言写了纸条，投进盒子里。 □□转到徐翔。 他抽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sat 「布尔可满足性问题！谁写的？老同行吧，当年我就是选了计算机专业，还没毕业头髮就没有几根了，考研究生不惜调剂到了哲学，然后还被导师骂明明长得像读哲学的可惜没有思想……」 他语气激动，念念叨叨了好久。 小纸条的主人忍不住开口笑骂他，「靠，你故意的吧？？我写的明明是那个美国高考sat！你，杯子里的赶紧干了！」 「……」 下一轮。 喝得满脸通红的徐翔，挥挥手就说：「写个现在的心上人吧。」 众人顿时开始起闹。 本来「唰唰」两笔就写完了，这次速度变慢好久。 心上人吗？ 佟瑶想了很久，瞥见身旁的顾青云竟然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写完了。 「……」 她手上不由松了松，没握住笔，铅笔顺着滚落到顾青云脚边。 视线往下瞥了眼。 于是，佟瑶一脸歉意地说，「我够不到，你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呀？」 顾青云望了眼，弯腰去捡那支铅笔的时候。 佟瑶飞快地伸长脖子，瞪直睫毛，拼命偷看了眼她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xty」 三个字的？！ 佟瑶心勐地沉下来，拼着这个缩写的主人是谁。 顾青云把铅笔拿给她。 「写吧。」 「……」佟瑶客气地笑了下，谢过她，转过来一脸仇大苦深的表情。全神贯注地破译顾青云的纸条。 半晌没头绪。 她沉思着，随手写了个nobody，塞进盒子里。 顾青云抱着手臂，「写的谁？名字那么长吗。」 佟瑶老实地说，「没谁。」 顾青云扯了下唇，没再说话。 转到王勇，他抽到一张纸条，瞪着眼睛，「wsn？这谁啊。」大家也一起在想，很快憋着笑，没吱声。 他努力地想了好一阵。 「wsn……猥琐男的意思？这肯定是谁瞎写的，绝对不会是我们部门的人。」 王胜楠忍了很久，抄起杯子就要砸他。 王勇不由大笑，「哦，原来是你，不是，这、这应该你自己写的吧？」 王胜楠一边骂他一边说：「正好过年，我要宰了你请大家吃饭！」 大家都在笑，知道他百分之百是故意的，两个人同组那么久，怎么可能想不到缩写是谁呢。真正要在心中猜的，只有纸条是谁写的而已。 笑过后，游戏很久进行下一轮。 佟瑶表面认真参与者，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 还在想，刚才偷看见的顾青云的那张纸条。 那杀千刀的xty到底是谁？ 首先不是隔壁销售部的总监严韵桢，她稍微松一口气。 又更加认真地过了一遍所有人的名字，许泰林……缺一个字。肖吴阳？还是不对，习田远？！ 可那是一个已经结婚了的中年大胖子！！ 难道不是真名，而是什么暱称吗？ 小讨厌？小太阳！ ……而且那么抽象她能猜得到个屁！ 佟瑶偷偷打量着顾青云，她刚喝光了杯子里浅浅的一层残酒，放下杯子。包厢里五颜六色的光映着脸庞，样子跟在公司里好像有点不同。 佟瑶还是想像不出来，她会喜欢谁。 脑子里乱闹闹的。 一直到聚会散场了。 佟瑶觉得，猜不出的话她今天晚上得失眠。不由跟在顾青云身后，想了好久，嘿嘿傻笑地问：「领导，你刚才写的那个是人名吗？」 顾青云，「什么？」 「就是，喜欢的人那轮，」佟瑶抿唇，半真半藏地说，「我有一点好奇。」 「又好奇？」顾青云哼笑了下，「当然是人名。」 「那我认识吗？」 不可思议，她竟然还是回答了，「嗯。」 「……」 佟瑶感觉她在骗人，她都把公司里上上下下连前台都没放过地核对了一遍，根本没有差不多能符合的。 想半天还是没有答案，低低地问： 「这个人一定很优秀吧。」 「呵，」顾青云不知为何扬唇冷笑了下，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我不这么觉得。」 佟瑶：「啊？」 第28章 放假的第一天。 佟瑶没睡好觉， 可能是昨晚洗完澡没吹干头髮，她醒过来时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依稀记得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 都是公司里的事情。 还有顾青云。 梦见她不知哪里找来一个对象，高高瘦瘦， 面容模煳。顾青云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异常甜美。 这梦把佟瑶怄得够呛。
第54页 她恍惚地爬起床， 刷牙时，镜子里映着一张无精打采的臭脸。 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嗡嗡作响。 她习惯性地看手机， 翻一翻朋友圈，意外地刷到了蒋君雯的自拍。 背景是家里的餐桌，面前一盘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义大利面。手边还有一杯咖啡。清晨的光线映着脸庞， 亮度调得很高， 显得皮肤非常白皙。头髮披肩， 身上还穿着精緻的睡衣。 才放假第一天！ 看着好像只是刚起床， 很随意的照片。只能女生都能看出，这简简单单的照片里藏了多少心机。刻意营造出一股教科书般的「好嫁」气氛。 发给谁看的， 真是一目了然。 连泡面都能煮失败的女人还敢装贤惠。 佟瑶咧着笑， 精神了。 想了会儿，直接戳穿那份义大利面是外卖肯定会被她揍死。 她贱兮兮地评价一句：「哇， 自拍！你最近是在走科幻风格吗？」 蒋君雯跟罗子航，这俩人明明都互相喜欢好久了， 居然还在磨磨蹭蹭地搞暧昧。看着叫人烦烦的。 佟瑶腹诽着， 在厨房泡了杯燕麦。 回到房间， 想着先玩游戏还是先看漫画呢？ 站在柜子前踌躇住。 如果有第二个二次宅来到佟瑶的房间， 肯定得先深唿吸，然后会不捨得眨眼地参观完一圈，最后抱着她的大腿嚎叫大佬。 靠南边一台显示器，连着主机游戏，旁边的白色柜子里四排摆满了游戏碟。 再旁边的大书柜里是漫画，挨着的还有专门放光碟的玻璃柜。 透明收纳柜盒摆着二十几个动漫手办。佟瑶自己不买手办，这些都是有些合作方偶尔送她的礼物，收到后，也就漂漂亮亮地摆出来了。 一张小床最旁边靠墙放着，不占地方。 床头挨着电脑桌。 房间中间铺着软软的长毛地毯，一只菸灰色的懒人沙发。 她这租的房子只有六十几平，外表老破小，里面却捣鼓成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安乐小天堂。 佟瑶在电脑前坐下，准备先补一会儿动漫。 这些日子太忙，她落下了好多新番没时间没看。 边瞥两眼电脑，边玩着手机。 刷微博时忽然看见一张很好笑的表情包。 一个蘑菇头边抱着盆边流眼泪，配字：妈妈呀她在发自拍吓我呀！ 贱兮兮的表情很搞笑。 佟瑶立刻想起刚才蒋君雯发的照片，这不是正好能用！ 可惜评论底下不能直接发图片。 没关系，她可以为了蒋君雯特意添加一条朋友圈的。 佟瑶开开心心地点完发送，继续看动漫。 看得差不多。 她再拿出手机，点开就看见蒋君雯私聊发来的愤怒和咒骂表情。 佟瑶回覆：[拍得真不好看！忠言逆耳。］ 蒋君雯没有搭理她。 佟瑶于是不停地戳她聊天。 [还生气了？］ [好好好，对不起，］ 她还没打完，蒋君雯一个语音电话拨了进来。 佟瑶秒接，语气毫不掩饰笑意，「餵？」 「我刚才在跟别人打电话，」蒋君雯略解释一句，语气竟然也挺乐呵的，「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快看，我发给你的东西！」 佟瑶：「什么啊？」 蒋君雯：「这是罗子航发给我的，他想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张截图，从头像认出是罗子航的朋友圈页面。 最新那条动态是佟瑶那一张表情包图片：「妈妈呀她在发自拍吓我呀！」 已经是半小时前发的了。 底下紧跟着。 顾青云千年难遇的自拍照。 其实算半张侧颜照。 简单的配字：「在家也是办公。」 顾青云以前是从来不更新朋友圈的人，更别说发自拍照了。所以这才过去一小时左右，佟瑶就在点赞的两排半头像里，几乎看见了公司里的全部共同好友。 佟瑶的朋友圈，光秃秃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敢点赞。 「……」 半晌沉默。 「不不不不是……」佟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下竟然说不出别的话，「这图是你p的吧？！」 那头，蒋君雯狂笑着，险些笑昏过去，「你把顾青云屏蔽了吗？」 佟瑶无辜：「我没没没没有！」 「你结巴也没用，」蒋君雯笑到直打鸣，根本止不住地笑说，「苍天有眼，您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吶！」 「……」 佟瑶这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慌忙点进自己的朋友圈里，往下滑动，很快翻到了顾青云那条动态。 又点进去确认权限。 完蛋，怎么会忘记把她屏蔽掉的！ 佟瑶平时根本不发朋友圈，动态也设置为仅三天可看，所以从来没有设分组和发动态前顺手屏蔽人的习惯步骤。 「……」 她想着顾青云也是根本不玩朋友圈的人，加上她不是还要工作吗？肯定还没来得及看见。 赶紧手抖抖地把那条朋友圈删掉了。 唿—— 冷静下来。 然后又切回顾青云的朋友圈。 心想，她怎么了，今天那么开心的吗？ 佟瑶点开图片，立刻保存下原图，再连同整个文案一起截图了一下。
第55页 然后才放大，仔细地看内容。 顾青云似乎坐在小吧檯，身子微侧，遥遥地对着玄关处的等身镜拍的。镜子里能看见打开状态的笔记本电脑。长发柔顺低垂在肩膀处少了些冷冽严肃，意外柔和。 素颜，还是一点滤镜也没有加的那种原相机。 掩盖不住美人的气质。 看着看着，佟瑶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 还没放松几秒，一个电话进来。 原本跟蒋君雯的语音通话页面瞬间切换掉了。 「gorgeous」 来电显示的这个单词把佟瑶吓得心勐一跳，手机险些没拿住。 怎么了！ 这是直接打电话来骂她了吗！ 佟瑶想装不在，但犹豫着还是怂怂地接起来，极力用最可怜无辜的声音，「餵？」 尾音弱弱的，仿佛是三天没吃饱饭。 那头，顾青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又淡淡地说了句：「佟瑶，过来公司加班。」 佟瑶：「……」 今天难道不是放假的第一天吗？！ 第29章 挂掉电话。 佟瑶换掉身上的睡衣， 套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地赶去公司，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 到了那儿， 发现市场部整层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很少几个留守的同事， 完全不太像十万火急赶项目的样子。 她径直去总监办公室。 没几步，就在长廊里看见了明显也是刚来的顾青云。 佟瑶跟在她身后， 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顾青云才注意到她，「自己进来。」 她放下包， 凉凉地看她一眼，「非得我请你吗。」 佟瑶：「……」 敲个门难道不是有礼貌吗？ 不过她没敢吭声，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进来乖巧地问工作是哪些。 「等我先坐下， 好吗，」顾青云拉开椅子， 笑了下， 「还是你很赶时间吗？」 佟瑶：「……」 她从来到现在，总共就是敲个门和问个工作而已， 已经被她皮笑肉不笑地怼了两次了！ 吃火。药了吗？！ 想了几秒。 佟瑶忽然福至心灵地掏出手机， 故作平淡地说了句：「正好，我来的路上才看见一条很重要的人发的朋友圈， 没来得及点赞呢。」 她忙把顾青云那条动态的贊补上！ 手腕转动，自然又快速地展示了一下。 佟瑶脸上带着属于马屁精的笑容问：「刚才在家里不还是素颜的？怎么那么快就打扮好到公司了。看来真是太天生丽质， 化妆就是随便涂两下根本不费时间对吧。」 顾青云一怔。 「少废话， 快过来干活了。」 「好的，」佟瑶把手机塞回口袋。 听她语气柔和许多， 不由垂眼偷笑，领导果然都是要好听话哄着的！！ 佟瑶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从包里拿出资料。 其实，那些话也不能算是拍马屁。 看得出，顾青云是打扮了一下才出门的。脸上化着淡妆，浅粉的唇色，漆黑长髮垂搭在胸前。外套是杏色大衣，里面的毛衣也是温柔的白色。竟然透着一股安静柔顺的气质。 她平常在公司总穿深色衣服。 窗帘没有拉，办公室里光线充足。 太阳清亮，罩在她脸庞上有一层如玉般的白皙，眼睛里也映着亮光，美极了。 目光转过来，凝望着佟瑶时，唇角带着浅浅弧度。 「之前在干什么？」 佟瑶正打量着她。 慢半拍地说：「啊？什么？」 顾青云看见她盯着自己，一下没回过神的表情。 没有不耐烦，甚至还微勾了唇角，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刚才在家里干什么。」 她在看新出的动画片…… 不好意思直说。 「呃，」佟瑶微皱眉，尝试性地加点修辞润色说，「我在了解行业内的相关发展和新动态。」 顾青云闻言挑眉，资料弄完，又把抽屉里的两个文件盒也放到她面前，「把这些翻译出来，正好可以继续了解你的行业内新消息了。」 「……」 她肯定以为自己在瞎扯。 画圈大佬佟瑶委屈地瘪了瘪嘴，接过沉甸甸的资料，「好的领导。」 佟瑶本来以为肯定是急活。 可到手仔细看看，这些都是年后的项目的相关准备工作。虽然提前做很正常。 但完全不用着急的。 至于大过年的亲自来公司吗？故意的吧。 佟瑶看她几眼。 话没过脑子，玩笑似地说了句，「你是不是想我了？」 「……」 顾青云本来在理资料，动作一顿。 抬眸，微眯了眯眼盯着她。 并没有说话。 又生气了？？ 佟瑶偏开视线，讪讪地说，「我开开玩笑！」 忙不迭地撤回之前的话，「当然肯定是我比较想您……」 话落，听见顾青云冷笑了下。 佟瑶鼓了鼓脸，赶紧全神贯注地沉在工作里，怕又被她骂。 半晌，耳旁传来她似乎只是随口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第56页 喔。 佟瑶偷偷翘了下唇。 — 翻译资料只是初步的准备工作，却也很累人。 佟瑶稍微感觉有点进度。 忽然有点不舒服，过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肚子饿了…… 窗外亮眼的霞光一点点爬进来，映在地上，橘灿灿的到处都生辉。堆砌在天边的云朵晕染成油画般的颜色。 现在都已经快傍晚了。 佟瑶从包里摸出来一条巧克力。 瞥眼身旁专心工作的顾青云，她小动作地撕包装，尽量不打扰到她。 办公室里太过安静。 她怎样小心，巧克力纸都会发出「哗哗」的声音。 佟瑶想着，要不然就光明正大地吃吧。 又瞥眼顾青云。 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 在公司里，平常上班也没说不可以吃零食。 佟瑶从起床到现在，就喝了一杯麦片，再不吃点东西她就要饿得昏过去了。 所以，就算被顾青云盯着。 佟瑶依旧坚强地撕开了巧克力包装。 「……」 佟瑶想了想，先把一整条巧克力掰断。 然后把连起来的几小块长长的巧克力拿出来，「嗷呜」一口全部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鼓起来一块。 转眸，瞥眼顾青云。 见她还在看自己。 佟瑶就把剩下的，还装在袋子里的一半巧克力推到顾青云面前。 「……」 顾青云抿唇，沉默几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佟瑶：「给你的呀。」 她这盯看大半天，难道不是也想吃的意思吗？？ 给她的还是比较大的一半。 「……」 顾青云似乎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 微垂脸，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过了会儿才说，「自己吃吧。」 语气没能忍住明显的笑意。 佟瑶：？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拿回来，又时不时地瞅她的表情。 判断她到底只是假客气一下还是真的不想吃。 好像是真的不想吃这个…… 佟瑶于是放心大胆地，把另外一半也「嗷呜」一口吃掉了。 嚼着巧克力，碎在嘴巴里的声音加上甜滋滋的感觉，血糖升高，仿佛脑子都变快了。她低头继续工作。 「饿了吗？」顾青云忽而问。 佟瑶下意识「嗯」了声。 顾青云应了声，稍微理了理手上的文件，笑着说：「那收拾东西吧，姐姐带你吃饭去。」 嗯？ 佟瑶勐地抬脸，怎么又是姐姐了…… — 到了餐厅里。 点完单，佟瑶拿出手机想付款，又被顾青云凉飕飕的目光吓得缩回手，滑动屏幕装作只是看看时间而已。 佟瑶在心中默默地流泪。 老实说，这样总白蹭她的，真是很心虚的…… 可能是郁闷的小表情太明显了。 顾青云本来想说什么的，忽地弯了弯唇，俯过身，凑在她耳旁轻轻地问了句： 「怎么，那么想请我吃饭？」 佟瑶讷讷地，「嗯…嗯。」 她心跳快两拍。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突然凑那么近…… 「好，」顾青云轻笑着点了点头，按掉手机屏幕，随口说，「下次再给你这个机会。」 佟瑶又「嗯」了声。 脸不由红红的。 但顾青云说是那么说。 真的到下次，佟瑶觉得自己终于能公明正大地付钱了，刚拿出手机。 身旁就幽幽地传来一句，「收起来。」 「……」 如果换做别人，佟瑶还能坚持一下，抢一下付钱的机会。 可她这种半命令式的语气。 佟瑶只好再一次地收回手机，乖巧看时间…… 救命。 领导太爱请我吃饭怎么办…… — 蒋君雯约了佟瑶三次，让她来家里玩，发觉这人根本叫不出来。她不是要正在公司加班，就是要去公司加班的路上。 蒋君雯有点生气，「有没有搞错啊，春假总共就一礼拜时间，佟瑶，别是你最便宜就被领导使劲剥削了！」 「我最便宜……」 佟瑶嘀咕着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又说，「那顾青云喊我加班，我能怎么办呀。」 「我看你还挺乐在其中的是吧？」蒋君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跟她说你要休息！哪儿有那么剥削人的领导？」 佟瑶忍不住笑，「有本事你来对着顾青云说。」 「我才不呢，那是你的领导，你去说。」 「我才不呢，那是我的领导啊！！你去说！反正她管不到你头上。」 「……」 蒋君雯翻白眼，旋即觉得她说得也还算有点道理。 就折中地说，「不如我们一起跟她讲吧。」 「什么，」佟瑶仔细地想了半天，「好…好吧。」 毕竟她也想能在家躺躺的。 翌日又被叫去加班。 蒋君雯亲自开车送佟瑶，回公司，并跟着她一起到了市场部。路上两人商量着，想了好几个兜兜圈圈的打太极式抗议。 可人到面前。 蒋君雯话刚开个开头，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顾青云听出了什么意思。
第57页 她坐在办公桌前，点了点头，并不耐烦跟她们兜圈子的样子。 抱着臂，微笑地说： 「是对加班有意见。」 上挑的肯定句，明明应该是询问的语气。 佟瑶：「……」 蒋君雯对上她的目光，心头也忍不住一阵发虚，不过她保护好朋友的决心很强。用非常客气的语气，面上带着笑说： 「嗯，我觉得您不应该……」 「她觉得，」佟瑶飞快地指指旁边的蒋君雯，「她对你有点意见，领导。我完全ok的。」 第30章 顾青云弯了下唇角， 饶有趣味地看着蒋君雯，「我家小孩说没意见。」 「……」 明明是对蒋君雯说的话。 佟瑶却怔了下。 怎么她又变小孩了？？ 可能前面加了个「我家」，听着心头一软， 倒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了。 蒋君雯深唿吸转过脸，瞪着佟瑶。 佟瑶还在走神：「……」 下一秒，蒋君雯也翻脸变换说辞，「顾总监， 我觉得您什么都好， 就是心太软， 对待新人不够严格。您应该再给她加点工作， 没事多骂两句才有助于她进步。」 她提这个建议的语气，竟然比刚才多了百分之两百的热忱。 佟瑶：「……？？」 顾青云站起身， 一步一步走过来，手轻搭在佟瑶肩上。 「不需要，佟瑶足够能干了， 她身上的那股机灵和韧性是很多人没有的。她是我重点培养的新人， 以后该多多表扬的。」 一番话说得很认真， 语气带笑。 佟瑶心随着她那搭肩的小动作一颤，又听见那堆平常根本听不到的好话， 顿时得意得脚都沾不着地了。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并立刻抬眸，狐假虎威地瞪了眼蒋君雯。 看， 我领导对我很满意的！ 「……」 蒋君雯看她一脸傻乐的表情， 忍不住抬手扶额， 感受到了养出废物女儿的老父亲的心。 这姐， 完全忘了本来目的是什么。 她也不想继续当坏人了。 于是客客气气地对顾青云说：「那，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忙。」打完招唿就走了，没再理佟瑶。只是转过身时掏出了手机。 佟瑶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手机上正不停地收着她发过来的咒骂消息。 「……」 顾青云忽然微微拧眉，凑近说，「你怎么身上一股老头子的味道？」 「啊？」佟瑶一呆。 旋即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肩膀处。她昨晚画了几笔稿后感觉肩膀不太舒服，就贴了几片膏药。 今早来得匆忙忘了撕下来。 「这是膏药，」佟瑶委屈，「我觉得挺好闻的呀，怎么就老头子味了……」 「……」 顾青云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二十岁出头，就贴膏药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勾唇，「好吧，最近辛苦你了。」 佟瑶哼唧。 怎么能说自己满身老头味呢…… 「不要委屈，」顾青云又笑，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温声说，「我春假结束后要出差。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以调休。」 「……」 佟瑶喉咙微动。 明明这话很正常，但总觉得，她在勾引自己。 她不在公司的时候，可以调休…… 佟瑶表面平静，心中被她撩得大火烧山。默不作声地去干活了。 顾青云只管端端地在那儿，西装革履，微微地笑。仿佛蜘蛛捉虫，从来不靠力气，而是亮着一根一根细长透明的丝线。 — 春假过后，佟瑶也只休了一天。 她跟在李染身后忙活新项目的事情。 上午催了好几次都没从乙方那里要到一份特别简单的报价，他们这边的工作就耽误住。没别的办法，只有继续去催。 一直到下午，还是没等到乙方的材料。 李染气得直骂人，捏着手机，转头对佟瑶说，「我再打最后一个电话，要不到就不打了，我连夜上门去找他们算帐。」 「喔，」佟瑶本来也挺生气的，听她那么一说，顿时有种看热闹的情绪，「那得看看高铁票还有吗？」 李染不屑地说：「不用高铁，我直接开车过去，后备箱里的军用铲还在呢，不听话就挥两下。」 等电话接通的时候。 路过的纪元婷看见她们，忽然走近，笑吟吟地说了句，「这个我拿走了，中午跟人约好了吃火锅呢。」 她抬起手腕，露出一个黑色牛皮筋。 那是李染的东西。 「谁让你拿的？」 李染见状，直接上前挡住她的路，手机上刚打通的电话都挂掉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在旁边的佟瑶一愣，盯着纪元婷手腕上的那根黑色牛皮筋。 看了半天，没发现有丝毫特别地方。 这就一块钱两根的那种牛皮筋。 虽然这种不问就拿的行为有点讨厌，但至于反应那么大么…… 纪元婷勾唇笑着，拨动手腕上的黑色牛皮筋。 语气虽然软，却满满揶揄地对佟瑶说，「你看她呀，连两毛钱一根的牛皮筋都捨不得，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小气的人。」 「我不是小气，」李染认真地说，「你要是拿下来勒在自己脖子上，两万块一根我也觉得值。」
第58页 「……」 佟瑶目瞪口呆。 这吵架乍一看好像不激烈，但细听这些话……怎么同事之间，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吗？ 李染一直是很爽利大方的性格，佟瑶上次不小心把饮料打翻在了她崭新的名牌包上，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在佟瑶内疚地提出要赔钱时，被她开了通玩笑。 看来她们两人之间还真的水火不容。 一丁点事都能放大再放大。 佟瑶跟李染比较亲近，可调去品牌组后，跟同组的前辈纪元婷也关系很好。 她就这样被夹在两个前辈中间，简直左右为难。 眼看真要闹起来了，佟瑶忙望着李染，满脸为难的样子说：「姐，先把报价弄来吧，总监都快回来了……」 报价还不弄好真是会挨骂的。 顾青云虽然从不讲脏话，并且总温温和和的样子，但真赶上她生气时，能三言两语骂得人抬不起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那种。 李染犹豫了下，赶紧说：「那我们进去打电话吧。」 「好的。」佟瑶抿住笑。 硝烟顿散。 果然，总监不在，余威犹震部门。 「……」 — 顾青云本来预计是明天回来的。 所以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完全没准备她的位置。看见她推门而进，坐在首座的肖经理顿时感觉屁股底下发烫，赶忙要站起来。 「你们继续，」顾青云没有走上前，只是在靠门的空位就近坐下。 佟瑶：「……」 佟瑶心惊胆战，觉得自己还真是长进了，例会都跟顾青云肩并肩坐一块了。 再不敢发呆，拿着纸笔，一本正经地听着各组的工作进展。 又庆幸，她跟李染在明天前就解决了报价拖延的事。 她这厢装作认真，却感觉身旁的总监不太专心。 顾青云偏头，轻声地对佟瑶说了句什么。 凑得近，跟交换意见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佟瑶是副总监呢…… 她只是在说：「你袜子挺特别的。」 佟瑶：「……」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长筒袜。早上出门急，一下没找到连袜裤塞在哪儿，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双大学时候买的。 过膝的长度，上面有些菱格图案。 纯黑的颜色并不显眼，加上佟瑶的裙子长度遮到膝盖处，完全遮挡住露大腿的那一截。隐约的图案配身上的藏青色套裙也不突兀，算年轻得体的职场打扮。 只有坐下时，才稍露一角微微勒住的细白肌肤。 能看出来是过膝袜。 「就是普通的袜子……」这种袜子很容易掉筒。 佟瑶顺着她的视线，垂眸，有点尴尬地伸手把边沿往上扯了扯，「随便穿的。」 顾青云颔首，目光继续望着前面。 「……」 常规会议总是有点无聊的。 佟瑶正听得走神，忽然察觉大腿一痒。 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袜子又往下滑到了膝盖处，而旁边这位好心的总监，正帮她往上拉了拉。 佟瑶：「……」 似是怕她的袜子再掉，顾青云的手停在佟瑶的大腿根没有再移开。 不但如此，指腹还若有若无地划了一下她大腿内侧的肌肤。 佟瑶只觉得浑身都紧绷起来了：「……」 匆匆地抬眼看她。 顾青云目光正望着前面的幻灯片，表情认真，像在思索幻灯片上面的数据。 笔直的坐姿，挺立的深色西装外套衬得她愈加稳重。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女人的手正搭在佟瑶的大腿上。 顿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佟瑶不敢反抗。 她动作越来越放肆，食指勾住黑色长筒袜的边沿，试探性地伸进去。 指腹痒痒的触感，仿佛一个毛茸茸的小钩子般直钻心底。 佟瑶忍不住深唿吸，都不知是气是笑：「……」 顾青云一边面无表情地听报告。 一边在玩她的袜子？！ 不就是一双长筒袜，有那么好玩的吗！ 佟瑶抿唇，心想，她这齣了趟差到底是怎么了。就算这会有点无聊，也不能边听边对她动手动脚吧…… 忍了会儿。 她屏住唿吸假装一个顺裙子的动作。 手背自然地碰掉了她的手。 没过多久。 顾青云的手重新搭回了佟瑶腿上，大大方方的。 「……」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发威当她是小叮噹吗？ 再不松开她就要反摸了，这可不能算她耍流氓啊！ 佟瑶想到这个，不禁有点激动地先瞥了眼顾青云的腿。 思考几秒后，佟瑶发觉自己不敢动手…… 真是怂得被自己气死了。 佟瑶气唿唿地扭过脸，想先凶凶地瞪她一眼。 却正好撞上顾青云的视线。 「……」 对视不到三秒。 佟瑶忙垂眼。 翻过笔记，随便地划了几笔会议内容，认真开会的样子。下意识若无其事，装出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的岁月静好样子。 好，摸吧摸吧。 随便摸，反正被摸几下又不会掉块肉是不是？？ 耳旁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
第59页 佟瑶怀疑都是不是听错了。 又地瞥了眼，身旁的顾青云还是一副严肃的公事模样。 只是唇角翘着弧度。 仿佛对眼前的汇报结果感到很满意的样子。 第31章 从会议室出来。 佟瑶还剩下一些工作， 弄完才能下班。她静不下心，干脆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个冰淇淋，吃完再回来， 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公司里的零食货架上几乎什么都有，小冰柜也有，只是没人跟她一样连这种季节都有吃冰棍的需求，所以空着没补货。 她边走边吃， 公司底下这片广场周围都是高楼大厦， 天还灰濛濛的， 就已经亮起一片灯辉。 佟瑶想到刚才会议室里的事， 还是有一点恍惚。 啃着雪糕，忽然想找人聊聊天。 蒋君雯又忙得要起飞， 现在去打扰她，肯定得挨骂。佟瑶思考几秒，电话打给她初中时期的好朋友， 律师届新星。看她最近好像还挺闲的。 接通电话， 一番寒暄过后。 佟瑶切入主题：「问你， 如果一个人位高权重脾气又差，另一个人不敢得罪她， 所以忍气吞声让她动手动脚。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啊？」 朋友半秒犹豫都没有：「算。」 佟瑶边往前走着，边酝酿地说： 「等等， 我再补充点信息啊， 另一个人也不是完全不情愿， 只是因为那个人位高权重脾气又差， 她不敢得罪，所以心里就有点小不情愿……你懂吧？」 「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欲迎还拒，一听就是个小贱人！」 佟瑶：「……」 佟瑶：「你怎么骂人啊。」 「怎么了，那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事情吗？」朋友早就习惯她的无厘头，随口打发掉这个问题，转而说，「最近忙吗，出来吃顿饭呗！」 佟瑶：「我很忙，奋斗事业中，没空。」 「你……」 佟瑶冷酷地挂断电话。 靠，说谁小贱人呢…… — 佟瑶回到公司。 「又去吃冰淇淋了？」李染看见她，不由打趣说，「以前只听说有出去抽根烟放松一下的，你可真特别哟。」 佟瑶自动接过她手里的文件。 「我去干活啦。」 「这些已经弄好了，直接去给老大过目吧，」李染拉住她，又嘱咐了句，「老大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你交完就赶紧走，有点眼色。」 佟瑶愣住，忙追问：「她怎么了？」 「刚出差回来，没调时差就直接工作，有点不舒服很正常，没事，你别去惹她烦就行。」李染赶着事情，拍拍她肩，「我先走了，你弄完也早点下班吧。」 佟瑶「嗯」了声，目送着她走。 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别人能看出来。 怎么自己没有注意到顾青云身体不舒服？ 「……」 佟瑶敲了几下门，进办公室。 顾青云桌上放着好几份待核文件，正在细阅。目光从佟瑶进门只抬起了一下，「放那儿就好。」 她难得戴着眼镜，细窄的黑色边框掩住微微上挑的眼尾，显得整个人愈加禁慾又端庄，脸色有点白，唇色浅淡。但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佟瑶放下文件，犹豫地没走，直接问了句：「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顾青云望向她，唇角勾着一点弧度，眼眸微弯，「在关心姐姐？」 佟瑶沉默几秒，凑近，抬手贴在她额头上。 顾青云：「……」 一片滚烫。 难怪今天不太正常，这么烫，怕是脑子都快烧煳了吧？？ 「吃过药了吗，」佟瑶担心地问，「我送你去医院吧。」 顾青云忽然冷脸，「不吃，不去。」 佟瑶：「…………」 有没有搞错，她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生病了抗拒就医吗？ 佟瑶尝试着哄她：「我送你去不费时间的，大不了资料拿着，路上也能看。好不好？」 她只粗略摸了下额头，感觉可能不准，但那体温真不像只是在低烧。 「你送我？」顾青云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偏脸，似笑非笑地，「又没有驾照，你要怎么送呢。」 佟瑶：「……」 非得说出来。 她就不能有一点看破不说破的温柔体贴吗。 幸好佟瑶脸皮厚，无辜地说：「我现在有驾照了。」 「呵，」顾青云轻笑了下，垂下视线，感嘆似的喃喃了句，「……你可真是个小撒谎精。」 语气竟然有点宠溺。 对她有驾照的事果然没有半点的意外。 「……」 佟瑶当做没听见，腆着脸，又努力哄了她半天。磨破嘴皮才终于劝说成功，带着顾青云有病及时就医去了…… — 到医院。 佟瑶跑上跑下帮她排队挂号拿药。 顾青云就坐在那儿，抱着臂，脸上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她。也不说话。 佟瑶：「……」 怪模怪样的。 算了，她不跟病人计较。 测完体温，果然是高烧。顾青云还一直拒绝挂盐水治疗，医生也没办法强迫她，只好给开了药，仔细嘱咐说多多注意休息，如果半夜撑不住了立刻叫朋友送来医院。
第60页 佟瑶听着，觉得好严重。 她甚至还能想像到顾青云回去后，随便吃点药，就置若罔闻地继续工作的画面。 走出医院。 「怎么了，」顾青云望着身旁佟瑶皱眉深沉的表情，不由笑了，「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沉默半晌。 「我就是想问一下，」佟瑶斟酌地开口，「你家里……有保姆吗？」 — 顾青云进门，在玄关处换掉鞋，对身后的小尾巴说： 「我去洗澡，自己招待自己吧。」 佟瑶：「……」 不可思议地瞪着着她径直去卧室的背影。 哪儿有这样的？ 她只好自己从鞋柜拿了双新拖鞋，换好了进来。 打量了下四周。 空间很大，跟佟瑶租的房子完全是两种风格。 应该是四室二厅的布局，装修风格简单大气，总体是灰和米白的色调。旁边的开放式吧檯上摆着精緻的酒柜，各种小酒伴，旁边还有一台咖啡机。 佟瑶一进厨房，就知道她平常根本不做饭的。 料理台非常干净，不是收拾得整洁，而是样板房式的根本没使用几次的崭新。 佟瑶独居后就学会了做饭，厨艺还可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大展身手也得有材料。 她打开冰箱，看了眼，幸好里面还有不少冷冻食品。 先检查了下保质期。 「……」 勉强还可以吃。 佟瑶尽量快速地做着饭，炒了一个虾仁炒蛋，炖蛋，加上蛋炒饭。简单日常，装进盘子里时，飘出一股正正经经的饭菜香气。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 赶紧准备碗筷。 沖洗一下，东西都摆进木质的大托盘里。 佟瑶端着托盘，还没走到客厅，远远地看见顾青云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穿着睡衣，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立式空调输送着暖气。 电视机的声音很轻，原本的晚间新闻变化成广告。 佟瑶压着脚步，走过去，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叫醒。 她放下托盘，跪坐在地毯上，刚抬眼，就发现顾青云正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目光对上。 「……」 顾青云抬手拢一下微敞的衣领，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微扬眉，认真评价地说：「真是感动，我还以为会端出来什么把我毒死的东西呢。」 换以前佟瑶会觉得她阴阳怪气。 现在听着，妥妥的表扬！ 佟瑶憨憨地笑，「意外吧。」 把筷子递给她，「不过还是先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顾青云没接，高烧让浑身虚弱无力，连手指都不想动。往后靠了靠。 不由有点无理取闹，「你不餵我吗。」 嗓音微哑，透着股罕见的慵懒娇嗔。 佟瑶一怔：「……」 接着，仿佛被蛊惑般，她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拿着筷子，转而真要餵她吃的架势。 「……」 顾青云立刻站起身，抽走她手里的筷子。 她也跟佟瑶一样，跪坐在地毯上，端起饭碗默不作声地吃起来。背嵴直挺，哪怕穿着松散的丝质睡衣，依旧有种在办公室里的姿态。 过好几秒。 佟瑶反应过来，亲手餵饭这件事能有多暧昧。 瞧把顾总监吓得…… 但，这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吗。 佟瑶暗自憋笑，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她吃自己做的饭。 没有再追问合不合胃口，表情上能看得出来。佟瑶第一次为自己的厨艺得意。 「看着我干什么，」顾青云忽然筷子一顿，语气有点无奈，「你自己不吃吗。」 「……喔。」 忘记自己也要吃饭了。 佟瑶拿起筷子。 又随口问：「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这种户型一般都够五口之家了。 顾青云闻言抬眸，扯了扯唇，认真地问：「你买房子的时候就想着一辈子都要一个人住吗？」 「呃，」佟瑶特别意外，顾青云看着确实就像想要一辈子一个人住的那种…… 顿了顿，把这话咽下去。 她讷讷地说，「那我还没有买房子。」 「……」 顾青云低头夹菜，没有说话，只是扬唇笑了一下。 佟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她才刚大学毕业，没买房子不是挺正常的？ 过几秒。 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这话接的……仿佛在暗示什么。 佟瑶心中懊恼，抿抿唇，赶紧闭嘴吃饭了。 — 吃完饭。 佟瑶催她赶紧去睡觉：「不许再看工作了，想也不许想，大不了订一个早一点的闹钟，明天再做事情效率肯定比现在好。」 顾青云无奈地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 「那你呢。」 「我收拾完碗筷就走。」 「哦。」 佟瑶感觉好像她有点不高兴。 顿了顿，试探性地说：「还是你要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吗？」 顾青云笑了下，「你当哄三岁小孩呢？」 话落，径直回房间了。 「……」 佟瑶愣在原地。 所以到底要还是不要？
第61页 眼见她房门都没有关上。 佟瑶难得机灵，赶忙跟了进去。 进卧室跟待在客厅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佟瑶后知后觉，有点紧张起来。 虽然都是差不多的装修风格，但窗帘紧拉着，只有门口投进的一丝丝昏暗光线。空气还瀰漫着一股很淡的香味。床很大。 顾青云见她跟进来，不由勾了勾唇角。 抱着臂，擦肩而过时似无意，在佟瑶耳旁低低地笑问，「要留下一起睡觉吗？」 「……」 因这微俯身的动作，她睡衣的交襟领口又敞开了些，露出白皙精緻的锁骨，以及往下一点…… 佟瑶偏开视线，赶忙抬手帮她理了一下衣领，拦住这位高烧病患想勾引人的心思。 板起脸说，「你快点去躺着。」 顾青云哼笑，抬手捋了下耳旁的碎发。 她刚躺好，佟瑶就转身去准备冷水和毛巾，规规矩矩地照顾病人。 在她额头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毛巾。 顾青云视线往上，微拧眉，仿佛在想像自己顶着毛巾的模样。 「很好看的，」佟瑶忍不住笑，「乖乖睡，退烧药也吃了，一觉睡醒病就好了。」 顾青云抿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没告诉佟瑶，小时候生病就自己随便找药吃的缘故，现在平常人吃的药量，对她来说根本不会见效，能不能退烧，完全看运气。 低烧一礼拜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 佟瑶等了会儿，见她还没有舒眉，不由轻声问，「还在想什么？」 顾青云更轻声地说，「我在想怎么办。」 佟瑶皱眉思忖，最近市场部根本没听说有很棘手的项目，也没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情。于是不解，「什么怎么办？」 顾青云闭着眼，睫毛轻颤，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落你手里了。」 第32章 翌日。 佟瑶偷偷地盯了顾青云好久， 可整个上午过去，她们都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 直到午休。 她看见顾青云往外走，立刻把手里刚准备拆的三明治塞给旁边的夏南， 「送给你吃！」 「……谢，」夏南另外一个谢字还没说完，就看见佟瑶人都走远了。 佟瑶追出来，忙改小步走， 假装只是正巧遇上。 等着同一部电梯。 佟瑶时不时地偷瞥她一眼。 直到电梯门开。 两人进去， 顾青云还是没有说话。 佟瑶悄悄地鼓了鼓脸，沉默了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冒昧，就只是想知道， 「你身体好点了吗？」 声音压得很轻。 「……」 顾青云点了一下头， 偏头笑，「托你的福。」 电梯门开。 佟瑶被她这回眸浅笑，电得浑身酥软软的。 慢好几拍， 才走出电梯间。 顾青云中午出去是有事。 佟瑶跟出来， 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 既然都下楼了。 佟瑶拿出手机给蒋君雯打电话，准备约饭， 被提醒对方正在通话中。 切出去给她发消息， 没回復。 再打电话， 还是通话中。 昨天， 在蒋君雯的生日上， 罗子航终于跟她表白了， 两个人正式在一起。 所以今天是在一起的第二天。 「……」 她这个倒霉闺蜜当然靠边站了。 佟瑶捏着手机，气得小胸脯一股一股的，想转身回去，把躲在哪个角落打着长时间恩爱电话的罗子航揪出来，臭骂他一顿。 当然，只能想想。 不然蒋君雯会挠花她脸蛋的。 哎。 佟瑶不由酸熘熘地发了一条消息：[恋爱也要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 她自己去餐厅。 佟瑶点完单坐下，接到电话。 蒋君雯的语气喜洋洋中透着不耐烦，拖长语调：「怎么了你——」 佟瑶故作委屈：「好想见你，可你还在陪别人，心里难受。」 蒋君雯：「什！么！事！」 「没事，」佟瑶笑，边划着名手机边说，「午饭没人陪而已。」 蒋君雯无语，刚想说她两句。 忽然听见佟瑶「咦」了一下，旋即语气低下来，喃喃地说：「刘云倩……突然找我干什么。」 — 罗子航刚跟在一起第二天的女朋友挂完恩爱电话，外卖才吃两口，就又接到女朋友的唿叫。 他接起来，笑着：「餵？」 「你人在哪里？」蒋君雯几乎是吼着问的，「十万火急！」 罗子航慌忙放下筷子：「……怎、怎么了。」 「你去找一下佟瑶，应该还在公司附近的餐厅里，快点把她带回来，」蒋君雯压低声音，瞥着自己身后的大领导，「我实在走不开。」 「她怎么了？」 「被奇葩缠上了。」 「那我赶紧联繫安保吧？」 「不用……」 蒋君雯见他那副呆呆的，不交代清楚就不去执行任务的样子，又急又气地说，「我简单跟你讲一下。就是她现在被一个女的缠上了，那女的是佟瑶以前喜欢的人，一个贱人。所以，我现在需要你赶紧去把她们分开。」 罗子航刚听明白，转眼又煳涂：「什么跟什么，佟瑶喜欢一个女…女的贱人？好吧，那无论如何，也是她自己喜欢的人，你想去强行分开不好。」
第62页 「她会把佟瑶害死的，」蒋君雯快被他的浑身正派气死了，本来就急得团团转，「你知道，佟瑶高中那会儿每月生活费一千块，九百都能让那女的敲走。被她耍得团团转，又利用得彻彻底底的，最后还因为她得抑郁症了。」 「……」 「那时候大家才多大？现在那贱人的段位肯定又涨了，佟瑶再被缠上还有命活吗？被吸血就算了，如果被害死了，我就全都怪你！！」 「……」 罗子航立刻站起身。 她说得也太严重了吧！ 他的高中就是不停地写试卷，怎么有人还能赶上这种事儿。 「那我找到她，要怎么说？我这边也没有什么急事……」 「随便，不然就说你们顾总监在找她！」 「……」 罗子航沉默了会儿，进电梯才开口，哭笑不得，「你是让我乱编我们老大的话？」 「我错了，」蒋君雯脑海里晃过顾青云的脸，顿时也不敢冒犯，忙改口说，「叫她来财务部找我，说十万火急，五分钟之内看不见她我就要死了。」 罗子航：「…………」 现在的女生，张口闭口都是死吗？？ 「好吧，」他无奈，「我会一字不落地转告她的。」 罗子航本来以为是小事情。 可他转了一圈公司附近所有的餐厅，完全没看见佟瑶，又问蒋君雯要来了她常去的饮品店。找了圈，还是没看见人。 罗子航觉得她有可能已经回去了。 回到公司，却依旧没见到，蒋君雯那边又一直发消息催促。 他也着急了，忙逮着一些平常跟佟瑶关系亲近的同事，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佟瑶，说有急事找她。 问完一大圈，只知道她什么时候下去的，没看见回来过。 有人顺手帮他在市场部的大群里说了一声：＠佟瑶手机关机了，罗子航有事情找，十万火急。大家看见她的话帮忙转告一下。 罗子航努力过了没有结果，看看时间，午休还有二十分钟结束。 既然都这个点了，他就不找了吧。 反正她上班时间肯定得回来。 罗子航坐回位置，飢肠辘辘的，重新打开那盒完全冷掉的外卖。还没放松几秒。 「佟瑶人呢，」有人走过来，敲了下他桌子。 罗子航：「……」 他拿着筷子，手都抖了一下，不知道顾青云又是有什么事情找她，只觉得很崩溃，「老大，我不知道，我也在找她。」 「你找她干什么。」 「是她朋友在找她，我帮个忙而已。」 「蒋君雯，你女朋友在找她吧。」顾青云点了一下头，又说，「发生什么事了，具体说说。」 这三句短语，明明都该是疑问句的。 罗子航喉结微动，只觉得市场部里还真是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她。 不敢撒谎，又不好直接帮佟瑶出柜。 所以含煳又诚实交代说：「好像是被前任纠缠，她朋友担心她，就让我找找看。」 「……」顾青云沉默了几秒，奇怪地盯着他，「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快点把她带回来。」 罗子航：「……」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放放吧，又不会真丢的！ 罗子航：「好的。」 — 佟瑶跟刘云倩兜兜转转好几圈，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麻辣烫店里找到借充电宝的机器。连接上电源，开机那一刻，顿时冒出来无数条消息。 佟瑶一脸不明所以，赶紧往上翻了翻，发现自己都快成失踪人口了？ 罗子航着急找她干什么？？ 佟瑶顿时想到是部门有事，急匆匆地往公司走。 「你几点下班，」刘云倩紧跟着，问说，「我等你一起吃饭。」 佟瑶摇摇头，「等我干什么。」 「等你叙旧，才见到你半个多小时，还都在找充电宝的路上。」刘云倩郁闷，「你都不想我吗。」 佟瑶心想，要不是为了陪她，手机没电完全可以直接回公司，随便要一根充电线就行。 「我有事，下次再叙旧吧，你男朋友来了吗？」 「什么男朋友，」刘云倩委屈又大声地说，「我哪里有男朋友，我早就没有男朋友了！」 「……」 佟瑶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来，来电唿叫。 ——「gorgeous」 她脚步又加快了些，都快跑起来了。 手机捏在手里，顿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接起来：「领导？我还有两分钟就能回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 「公司门口。」 佟瑶说完，又往前走两三米，看见眼前不远处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领导都出来了，」佟瑶心一抖，忙对刘云倩说，「你现在赶紧乖乖回去，好吗。」 「她就是你领导？挺漂亮的。」 刘云倩远远地盯着她看，抬手捋了下发，语气轻松。眼神却盯住好一会儿。 在拿她跟自己比较。 不自觉的。 同时，顾青云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身材窈窕，打扮得很光鲜，从头到脚几乎全是大牌里好认的经典款。浅棕色的长捲髮，衬得皮肤白皙发亮。通俗意义上，算是一个大美女了。 「……」
第63页 佟瑶看见走过来的顾青云，心脏直打鼓。 下意识小跑过去。 「怎么了吗。」 「该问你怎么了，」顾青云目光回到佟瑶脸上，「突然联繫不上？」 佟瑶尴尬地举起手机和充电宝，她手机电板有点问题，「下次不会了。」 「上班加油呀，」刘云倩见她对着领导满脸做错事的表情，也知道不能再耽误她时间，小声鼓励了句，又问一遍，「几点下班？我等你吃饭。」 佟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顾青云闻言挑眉，语气挺平静地说：「佟瑶，今天留下加班。」 佟瑶：「…………」 佟瑶：「好的领导。」 「可不可以不要让她加班，」刘云倩不由拧眉，撩了一下耳旁微卷的散发，身子贴着佟瑶，对顾青云说，「她晚上还要陪我去吃海鲜大餐呢，领导。」 「我海鲜过敏！」佟瑶忙望着顾青云，语气坚定地说，「吃了会死翘翘的。」 「什么呀，讲那么夸张啊你，」刘云倩脸上笑盈盈，揉揉她手臂软肉，语气温柔，「只是偶尔身上会痒而已，少吃两口就没事。」 「没听见她自己说的吗，」顾青云眼眸微眯，语气清淡淡地说了句，「她陪你去的话，会死。」 佟瑶：「……」 为什么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能变得那么恐怖。 仿佛是事实性的陈述一样…… 第33章 加班是在开会， 商讨解决一个小麻烦。 半个小时后，方案就讨论完毕。 佟瑶慢慢收拾着资料，先离开会议室的总是各位领导， 再是急着赶事情的前辈们。 她把椅子推回去时，桌上的手机亮了。 刘云倩：[你们前台的小妹妹好可爱，还给我吃糖呢。］ 佟瑶心里一咯噔。 没想到她还真的就在公司门口等着自己。 其实没有来访预约的话，在最外面就会被保安拦下来， 根本进不到公司的大堂里。但刘云倩长得漂亮， 笑一笑总是有特权的。 看着这条消息。 佟瑶发愣，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中午，两人兜转着说了半天，也只是聊各自的近况， 她就说着最近自己开的淘宝店运营得不错， 之类之类的，纯粹的日常闲话。 不过确实也不算叙旧，毕竟两个人都没提以前的事情。 佟瑶想了想， 回覆：[我现在开完会， 出来了。］ 聊聊也行。 佟瑶理完东西。 她刚从会议室走出来，身后的衣带就被一拉， 整个人顿住。 「磨磨蹭蹭的， 还在里面想什么心事吗。」 顾青云靠在门口， 手指勾着她大衣腰后的衣带， 眉目带笑。 佟瑶往后身后瞥了眼：「……」 事到如今。 对她这个举动， 佟瑶心里竟然都只剩下浓浓佩服之情了。 光线昏暗， 自己就那么匆匆地走出去，顾青云都能抓得准准的……她还是近视呢！领导不愧是领导，总能有特殊的过人之处。 转过脸，佟瑶讪笑了下：「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顾青云重复一遍，揶揄说，「来当某人的免费司机。」 佟瑶看见她手里拿着车钥匙。 心里一紧。 刚才答应刘云倩要跟她好好聊聊的。 佟瑶想着随口编个谎，就说已经约了蒋君雯好了，张了张嘴，但下意识就不想再骗她： 「好可惜，我今天还有点事……」 暧昧的回答。 一般人可能也就算了。 顾青云没让她含煳过去，目光沉静，直接问：「是前任还在楼下等？」 佟瑶一懵。 她不知道顾青云怎么会这么说，就中午的短短碰面，佟瑶碍着她在，连刘云倩贴近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去躲开，表现得绝对自然。 为什么会直接就猜是前任？ 「不是，」佟瑶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反驳说，「她不是前任，我就没有过前任。」 所以默认了等会儿要跟刘云倩见面。 顾青云微一点头，说了句，「你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佟瑶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 — 佟瑶过了会儿，等的另一部电梯下去。 看见明显坐着很久了的刘云倩。 刘云倩时不时地抬眼，终于看见她，忙收起手机站起来。坐得太久，忍不住有点抱怨，「我以前都从来不等别人的。」 「……」 佟瑶心情不太好，没搭话，径直往外走。 过了会儿才说，「我晚饭已经吃过了，你吃了吗？」 「你是每天都得忙那么晚吗？」刘云倩语气柔下来，试着哄她，「我也吃过东西了，但海鲜还是可以去吃的，我订的高级日料店，不填肚子的。」 「不吃。」 「怎么了。」 刘云倩顿住脚步，望向她，声音低低的，「连海鲜都不喜欢了吗？」 「……」 海鲜一直是佟瑶最喜欢的东西。 她从小吃多就过敏，可能是不能放开吃的原因，就格外喜欢。 佟瑶无奈地轻笑，「还是喜欢啊，但吃了真的会很难受，就不能再吃了。喜欢也不行。」
第64页 「正好，」刘云倩沉默了下，脸上重新绽开大大的笑意，「那去喝咖啡吧。我乱转的时候看到一家网红店，本市总共那么几家，竟然有一家就开在你公司这儿！」 「好，那去吧。」 佟瑶知道她说的是哪家，径直往那儿走。 平常会稍微排排队。现在这个点，咖啡店的目标客户们不是还在加班，就是早就回家去了。 店里空着大半的位置。 「我还没来过，」刘云倩看了两眼餐单，身子斜斜地靠在柜檯前，「你觉得什么好喝？帮我点。」 佟瑶随意扫了眼菜单，拿出手机，「两杯抹茶拿铁。」 「是我想请你的，」刘云倩直接按掉她手机的锁屏键，对收银小哥笑意盈盈，「扫我这个吧。」 「……」 佟瑶拿了两根吸管，「你不忙吗，朋友圈里不是说……当模特好像要到处去拍摄什么的？」 刘云倩眼神一亮，「原来你没有把我屏蔽掉？」 「我为什么要把你屏蔽，」佟瑶嘀咕，「你又没有刷屏。」 「怎么可能不刷屏呢，只是没什么意思的那些东西发出来前会选一下，让你不可见。相当于你那儿看到的，是佟瑶专属的精选推送内容。」 虽然刘云倩认为佟瑶铁定把她屏蔽了，但每次，还会习惯性地选择一下。 佟瑶没接话。 直到坐下，才笑笑，「原来那些假模假样的照片还是精选过了。」 刘云倩「哼」了声，打开杯盖，浅尝了一口，立刻感嘆说，「你真的好会点单！」 她挑眉瞪大眼，转着杯子来回看看，「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一点都没有苦和涩。」 「因为这不是咖啡。」 「什么？」 「拿铁本来是牛奶的意思，这就是杯抹茶味的热牛奶，谁没事还晚上还喝咖啡，脑子坏掉了吗，」佟瑶垂下眼，轻转纸杯，把标志那一面对着她，「反正你来也是想要拍照，喏，拍吧。」 「……」 虽然她说得全是对的。 「你还跟以前一样，」刘云倩嘟嘴，摄像头果断还是要对准品牌对焦，边拍照边轻轻地说，「什么都懂的小屁孩，真讨厌，让人想揍。」 佟瑶不由弯了弯唇角，捧着纸杯。 过了会儿，「到底怎么了，想到回来找我，学姐？」 这一声学姐。 话落，两个人都恍惚半晌。 刘云倩想到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自己那会儿试着化了个烟燻妆，照照镜子感觉还挺好的，却被佟瑶嘲笑眼线花到了嘴角。 虽然以前一直被她学姐学姐地叫着，但刘云倩不算佟瑶真正的学姐，她们的学校不同。 佟瑶念的四中，哪儿哪儿都好的顶尖市重点，升学率高得惊人。 而刘云倩的学校是对面的一所职高。 在校门口站一站，每个小时都能看见翻围墙翘课去上网的职高学生。 佟瑶第一次见到刘倩云，就是看见她手脚麻利地从围墙上爬下来，身上还背着书包。 她因为好奇，就站着多看了一会儿。 被刘倩云狠狠地瞪了眼。 迎着光，佟瑶看见她那张仿佛打翻了暗黑颜料的脸庞，不由哈哈地笑了，没心没肺地丢下一句，「姐姐，你的眼线花到嘴角了。」 说完，背着书包钻进学校里。 留刘云倩一个人气得跳脚。 再见是周五，佟瑶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准备坐公交回家。 往站台走着时，从几个职校学生旁边路过，听见一句他们几个人在讲打游戏缺人。 她突然就被叫住了。 「喂，」女孩子打招唿的方式极其嚣张，被一帮男生簇拥在中间，仿佛恐吓地问，「说的就是你，小屁孩，一起去玩吗？」 佟瑶转过脸，还以为要打劫，手紧张地抓着双肩包的带子。 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忽然认出她来。 「……」 刘云倩看她傻愣愣的，不由下巴微扬，笑了笑，「姐问你话呢，吱一声啊。」 阳光下，素面朝天的脸庞清丽，五官标緻，马尾辫扎得高高的，看着像是一个穿破洞裤的叛逆优等生。应该在补习班上课，而不是在街头玩乐。 — 佟瑶回过神，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小口。 还没来得及说话。 抬眸，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刘云倩，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眨一眨眼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是那种默不作声的大哭。 「等不到你来找我，所以我就自己来了，」刘云倩抿唇，努力地想对她笑，语调哀哀地说，「佟瑶，我现在过得很好，终于不像以前那么穷酸可怜了。只有一样，弄丢了，还没有找回来。」 佟瑶知道她要说什么，摇摇头。 「你是不相信我吗？」刘云倩还是往下说了，含着眼泪的目光望着她，「还是，在我真正爱上你的时候……你不要我了吗？」 第34章 蒋君雯不停地给佟瑶发消息，各种探问， 只知道她下班以后跟刘云倩去喝咖啡了。 而且结束后， 还不再跟她汇报具体情况。 蒋君雯待在家心神不宁的， 想到高中那会儿。 所有人都让佟瑶别跟刘云倩联繫，说她的各种坏话。 但佟瑶天生倔， 又是那种对喜欢的人掏心掏肺的性格。
第65页 谁的劝都听不见。 她说过，「我只是喜欢她，没有碍着任何人吧。那为什么不可以？没有什么不可以。」 还说，「没关系啊， 就算她永远不喜欢我，我这份喜欢永远只能藏着藏着，可这份心也不会变。」 嘴上讲着这些耍帅的话。 最后还不是因为那个女的， 患上抑郁症。 那段时间，大家都不敢继续在佟瑶面前讲刘云倩的不好，哪怕背地里骂出花了，表面上依旧含含煳煳的， 就怕惹佟瑶更伤心。 再后来，佟瑶抑郁症严重， 高考失利得一塌煳涂。 蒋君雯准备出国了，对她真的不放心到极点。 饯别饭， 蒋君雯哭崩溃了好几次， 吃得泪眼朦胧的， 佟瑶只是笑。 蒋君雯拉着她的手， 反反覆覆地嘱咐她要好好的， 好好的。 佟瑶一边帮她倒酒，一边笑着说： 「你以前总对我说，讨厌你你去死的，现在都变成我爱你么么哒了，这要我怎么好。」 「……」 那一幕，不知为何，蒋君雯记得特别深刻。 — 罗子航接到女朋友的电话，正常聊完，她忽然用郑重的语气拜託他答应一个今生仅此一次的请求。 说得太严重了。 罗子航当即表示会尽力而为。 结果他听完具体内容，脸都绿了，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干脆找人帮你黑进她的手机电脑，随时监听，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我没找？」蒋君雯顿时磨牙，语气不可置信地说，「我们公司里的那帮傻叉程式设计师，我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居然还是给我摇摇头。」 罗子航：「……」 蒋君雯又求了他半天，见他还是不答应，又焦急又委屈地嘤嘤嘤说，「就佟瑶这一个孩子，孩子她爹，你好狠的心……」 罗子航不由被她逗笑。 而且被她磨了那么久，心里的底线都蹭模煳了，不自觉地答应下来了。 翌日。 罗子航想到自己答应的事情，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但他是言而有信的人。 承诺过的，至少也要尽力去尝试。 「……」 佟瑶觉得罗子航今天怪怪的。 总盯着她看，对视上却又立刻装模作样转移视线，眼珠子冒着血丝。 仿佛恨她，又仿佛是怕她。 佟瑶莫名其妙，又懒得去理。可能谈恋爱的人脑子不正常吧。 她站起身，在工作堆里抽空去给蒋君雯送吃的。 这小妮子今天也特别奇怪，非得使唤她。 佟瑶估计他们是吵架了。 她一走，罗子航顿时瞪大眼睛，满脸惊喜。 真不容易，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带走手机！他还以为候不到这一刻了。 赶紧拿着文件盒，过来假装跟夏南说话。 边东张西望，边趁着大家没注意，飞快地顺走了佟瑶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 他把佟瑶的手机塞进口袋里的那刻，已经能想像到新闻标题了： 「小伙偷走女同事的手机，其目的竟然是帮女朋友窥探闺蜜隐私。」 「……」 罗子航自己都觉得奇幻，真不知道警察叔叔会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缩到楼梯间的角落，因为不熟悉这种手机，锁屏键都找了一会儿。 赶紧按亮屏幕。 输入密码时又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这年头，还真有二十几岁的正常人会拿数字一到六当做密码？？ 罗子航拿出自己的手机。 给蒋君雯拍她和刘云倩的聊天记录。 就算昨天被她一阵话术洗脑，关键时刻顾不上隐私之类的，罗子航现在真做着这件事，还是觉得负罪感满满的。 心中愧疚，手上拍照的速度却不慢。 佟瑶跟刘云倩的聊天记录不长，一划就到顶。 麻烦的是，刘云倩几乎每条都发的语音。 他得先逐条点一遍翻译成文字。而且有些口齿不清，翻译后根本看不懂的地方，还得自己先听一遍，回去之后才能跟女朋友汇报。 「……」 顾青云来找罗子航，见他不在位置上，「人呢？」 夏南一指，直接就说：「他鬼鬼祟祟地去楼梯间那儿了。」 顾青云微拧眉，下意识觉得她用这词不太好。 怎么能说同事鬼鬼祟祟， 走过去。 靠近了些，她就看见罗子航缩在门后，拿着两部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神色紧张，一副新手违法分子正在犯罪的样子…… 确实是鬼鬼祟祟的。 顾青云还想再凑近看看。 瞥见他正拍着照的那部像是佟瑶的手机，不由出声问，「在这儿干什么呢。」 「没什么，」罗子航差点吓死，忙把手背到身后，还以为自己戏演得很好，自然无痕，「就是在传一下数据，这边网快。」 顾青云默不作声，摊开手，「佟瑶的手机吧。」 一个眼神。 「我…我……」罗子航一瞬间，在她身后看到一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牌子，心理防线崩塌，本来就不敢跟她扯谎，「她朋友想关心关心她而已。」 他把手机老实地递过去。 「没做别的什么。」 顾青云瞥了眼，目光一滞。
第66页 想按掉屏幕的动作顿住。 罗子航已经拍到最后那页了。 刘云倩跟她表白说，想在一起，问她还喜不喜欢自己。 佟瑶回了句：[当然还是喜欢的。］ 接下来是她发给刘云倩的一段五十几秒长的语音。 这段语音，罗子航还没来得及点翻译成文字。 对面回了句：晚安。 附带捧爱心的动态表情。 聊天记录到此为止。 顾青云看着，最终还是没能点开听那段语音。 过几秒，才递迴去说：「赶紧去还给人家，像什么样子。」 罗子航忙双手接过：「……好的。」 他望着顾青云的背影，心中疑惑，怎么感觉领导好像对佟瑶的事情知道得挺多的。 — 罗子航赶在佟瑶没发现前，把手机还了回去。 自知办事不利，忙把所有情况都跟蒋君雯交代了。 蒋君雯只觉得晴天霹雳，本来只想掌握情况，方便消灭贱人。 现在状况立刻变复杂好多。 「你也别太担心，」罗子航安慰说，「我们老大是不会因为猜到她喜欢女生，就对她区别对待的。」 哦，谁担心这个。 蒋君雯不由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她思来想去，主要是知道佟瑶对顾青云有点意思。 如果因为这件事，灭了好朋友的桃花，那她真是罪过太大。忙带着负荆请罪的心跟佟瑶交代了一遍情况。 佟瑶：「…………」 佟瑶：「这就是我给你买雪花酥的下场？」 蒋君雯连连作揖求饶。 — 「想看我手机，你说一声不就好了。」 佟瑶直接给她看刘云倩跟自己的聊天记录。 昨天都把话说清楚了。 两个人，一直都是朋友的身份。佟瑶确实喜欢过她，年少时的感情纯真浓烈，但只适合保存在记忆里。再有别的，就不合适了。 如果刘云倩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或纯粹想多一个认识比较久的朋友。 佟瑶从来觉得人不如旧，保持偶尔的联繫没什么。 但她一哭，佟瑶心中清晰地知道，那再也没办法继续相安无事地当朋友了。 她不是能对朋友的哭着表白装聋作哑的人。 发给她的那段快一分钟的语音。 全都是拒绝的话。 她想，如果刘云倩还要说什么，她就只能彻底把人拉黑掉了。 — 佟瑶跟蒋君雯讲清楚事情很简单。 但顾青云那边…… 佟瑶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完美化解误会的方法，这几天，又被她持续性冷眼无视。心里愈加沉甸甸的。 今天下班前，佟瑶不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想厚着脸皮把话说清楚。 却一路犹豫，最后变成佟瑶尾随着顾青云，一直跟到了停车场。 「……」 顾青云刚打开车门，就看见停车场柱子后站着人，藏头露尾的。 「怎么了？」 她发现是佟瑶，随手关上车门。 抱着臂，等着她过来。 「没什么大事儿，」佟瑶心虚得很，脑子里拼命地想着最近有什么节日，或者纪念日，实在不行挂历上的宜宴请也算，「我想请大家吃个饭，您有空吗？」 「还有谁？」 「没了。」 「什么？」 佟瑶轻声说，「……就我跟你。」 话落，她又偏开目光，飞快地补了句说，「明天李染姐要去医院给亲戚送饭，张姐得送小孩去补习班，罗子航忙谈恋爱……」 部门里同事们的杂事她能随口举例半小时。 她没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顾青云。 反正她能懂她是什么意思。 「……」 顾青云见她明显憋着话的样子。 心头微动。 不由想再逼一逼她。 没答话，目光凝望着她，沉默了会儿才淡淡地问了句，「佟瑶，你是有什么事吗。」 简单的句子再没办法更平凡。 佟瑶却说不上话，垂下眼。 半晌，轻轻地说了句，「……我就是想请你吃饭，不好吗。」 语气有一点藏不住的期盼与怯懦。 顾青云忽然心软下来。 「好。」 这一个字。 佟瑶达成目的，沉重感一丝一丝被抽走，只觉得眼前明亮起来。不由扬了扬唇角，「那时间和地点等会儿都发你看，你挑随便一个。」 「嗯。」顾青云应了声。 佟瑶已经笑开了，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她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佟瑶。」 佟瑶回头。 就看见顾青云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语气明显柔和许多，眉眼隐约带笑，「急什么？那么晚了，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回家吗。」 佟瑶想着，恭敬不如从命吧。于是开开心心地上车。 刚系好安全带。 顾青云瞥她一眼，开车前，唇角勾了勾，语气似感嘆又像纯粹揶揄： 「你没事可以多喝点酒，我觉得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智商会稍微高一点。」 佟瑶：「……」 什么意思。可她明明每次喝醉后都挺像白痴的？？
第67页 第35章 佟瑶把蒋君雯叫出来，逛街买衣服， 甚至连寡淡的中长发都去烫了抹弯弯弧度。 晚上， 却收到顾青云要临时出差的消息。 那边的项目出了紧急问题。 佟瑶没有话说， 忙乖巧地把约饭改成下次。 「……」 「打起精神，」蒋君雯嘆气， 「人家出个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那么丧干什么？」 佟瑶握着叉子，戳烂了盘子里的鸡排。 「可我们，之前那些话都还没讲清楚……我怕她出差的路上再来个艷遇， 我彻底炮灰。」 蒋君雯翻白眼，「那还不是你自己磨磨唧唧的。」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得体很规矩的那种……」其实她现在都还不知道。 毕竟顾青云还是她大领导。 她不能冒进， 不能莽撞。 「手机拿来我帮你说，」蒋君雯不耐烦，她瞧不起恋爱小白菜，「那么点小事， 叽叽歪歪到现在，我听得两耳滴油。」 「你要发什么。」 佟瑶犹犹豫豫地交出手机， 警告她，「你先编辑一个草稿， 交给我审阅。」 「不用你的手机发。」蒋君雯切到她跟刘云倩的聊天记录， 把那段拒绝人家的语音点文字翻译， 对着拍了张照， 「我来发。」 她把这张照片上传自己的朋友圈。 配字：[朋友脾气太好怎么办， 拉黑这种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的/调皮］ 下一步，筛选可见的人列表。 「你怎么会有顾青云的微信？！」佟瑶凑过去看，立刻大惊小怪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我忘了，你在财务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蒋君雯编辑完，没等佟瑶推敲斟酌，直接点发送。 「好了，快吃饭吧。」 佟瑶：「……可她基本不玩朋友圈的。」 蒋君雯：「好吧，我会想想办法的。」 佟瑶还是觉得办法不好：「可她有没有看到，我都不知道。」 「……」蒋君雯嘆气，「闭嘴吃饭！」 隔了几天。 佟瑶半夜三更还在赶着画稿，想到那件事，心里就一阵岔气。 越想越后悔，越来越觉得是昏招。 房间里静谧无声，小檯灯亮着柔和的光。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走着神，被吓了一跳。 接起来，「餵？」 「佟瑶，」蒋君雯大声地吼她，语气透着欣喜，「快看我发给你的东西。这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未来五年的份都够！」 「什么呀，」佟瑶不明所以地点开新消息，看清楚后，顿时说不出话来。 抬手压了压心脏位置，唇不由高高地扬起来。 一张简单的朋友圈通知截图，内容是蒋君雯拍佟瑶的聊天记录那条。 顾青云给她点了个贊。 「……」 — 草长莺飞的季节，顾青云出差回来，跟这边的两个大项目同步收尾。 正好开展部门的团建活动。 听说公司这次大手笔，虽然只是小城市的项目，但批下来的行程招待预算丰厚到完全抵得上别家公司的出国游。 大巴车在公司门口接人，送到机场，下了飞机再大巴车直接送去度假庄园。 虽然大家都背着电脑，出来也不敢耽误工作，但对这个旅程的兴奋劲完全不少。新开发的项目，五星级酒店，人工湖景泳池，赛车场地……听着就非常高端。 私人要报的话，费用高得挺咂舌。 佟瑶本来也挺期待的。 但刚坐上大巴车，身边的夏南就一直在给她泼冷水，讲各种坏话。目的地是夏南的老家。 佟瑶还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前座就是顾青云。 「……」 「那边其实是孤坟堆，在本地是没人会去的，」夏南玩着手机，操作人物上蹿下跳，还不耽误给佟瑶科普，「据说项目开发的时候挖出来几千具白骨头，直接碾碎混进水泥里砌墙。」 佟瑶：「……」 佟瑶忍不住要去捂她的嘴巴：「知道你荣归故里很激动，能不能先保留点故事，到了那儿等有什么露营活动的时候，再跟大家分享。」 夏南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点点头，「不过现在算不上荣归啊，我就一小员工，连首付钱都攒得遥遥无期的。」 话题终于回归正常。 佟瑶松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时，忽然眼前一亮，指指那片开满油菜花的稻田说：「是我外婆家！我小时候一放假就会在这儿玩泥巴。」 「城乡结合部？」夏南有点意外地看眼她，「你看着像那种，从小就会被关进补习班念书的。」 「……那是后来。」 佟瑶郁闷几秒，指指窗外，兴致勃勃地想分享下小时候的光辉故事。 看见路过的一个凉亭。 忽然有些记忆浮现，她随口说：「在这一片长大的小孩都是玩泥巴，到处撒野的，但我以前还遇见过在那儿写数学作业的姐姐。」 「她好像长得很漂亮，我就想跟她玩，」佟瑶想了想，记忆很模煳了，「特意从家里抱出来滑板，那时候滑板还蛮稀奇的，说要教她。」 「然后呢，」夏南正好一局游戏结束，侧过脸，挺感兴趣地听着，「她让你走开别耽误她写作业？然后顺利考进了清华北大？」
第68页 「……不是。而且我怎么会知道她以后的事。」 佟瑶努力回忆着，「后来她就陪我玩了啊，可是，她真的玩得好烂。我记得，我当时超级努力地教她怎么玩滑板，她就是学不会，我这辈子真就再也没见过那么笨的！」 夏南噗嗤了下，「会不会是你教得不好？」 「不可能的，那一片的小孩我几乎都教过，各个能玩得很好。只有那个漂亮姐姐，她连在平路上直直地滑都滑不远，可我不敢得罪她呀，她滑两下，我就在后面鼓两下掌，夸她特别有天赋。」 「……前辈，你小时候好虚伪。」 「不是虚伪，是温暖！」 佟瑶怀念地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映在眼底，初中是她学生生涯里最开心的时候，感嘆说，「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姐姐，只希望……她别真以为自己会滑板吧。」 夏南低着头，开了局新的游戏。 安静一会儿。 「继续说呀。」 顾青云忽然出声。 她偏过脸，特意从椅背和窗户间的空隙之间，目光望向佟瑶，皮笑肉不笑，「怎么不讲话了。」 仿佛已经静静地听了很久了。 「……」 佟瑶忙噤声，尴尬地笑了下。不知道哪儿戳到这位姑奶奶了。 她又没在睡觉。 讲下童年小故事都要被凶？？ — 虽然航程只有一小时，但中间各种等待和折腾，到最后一段路的大巴车上，已经下午四点了。 不少人都放低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越近度假庄园，附近明显变得愈加荒凉。草木郁郁葱葱，各类常青树伴随着野草肆意生长，野花吸引着嗡嗡和花蝶。 景色虽然好，路却时不时地颠簸一下。 佟瑶靠着夏南，刚迷迷煳煳地睡着，忽然听见周围人在说，「赶紧都下车——」 「怎么了？」她醒过来。 夏南给她解释，「好像是车子熄火了。」 「不能坐着等他们修好吗？」 「……」 同事们大多在说这个。 夏南边理着东西，边说，「刚司机师傅已经修了一阵子了，估计是修不好了，没关系，后面还有一辆备用车。」 下了车。 佟瑶看见顾青云正在打电话。 她脸黑沉沉的，像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顿了顿，语气依旧冷静地说：「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 她转眸，望嚮导游：「这边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导游忙说，「不远不远，三公里不到。」 「好，跟在后面的备用车车爆胎了，就没开过来，」顾青云说这话时，风轻云淡，但有一种大家不自觉离她两米远的低气压，「直接走过去吧。」 「哇……」 夏南第一个反应是偷笑，悄悄告诉佟瑶，「听说原来团建备选的项目有三个，大家都觉得最后肯定是去荒野徒步，项目好又费用低，然后老大直接把这个扔掉了。」 行程管理出现差错。 荒野徒步最后还能变成乡间徒步。顾青云心中肯定快气死。 导游带队，大家倒没觉得有什么。 三公里路，听上去确实不短。 但大家走在一块，说说笑笑的，毕竟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路程。 顾青云让大家走在前面。 她很快淡定，面上还是那种不动声色的。 但明眼人都能查觉她浑身上下大写的：不爽。 佟瑶也觉得此刻离她远一点最好。 但心痒痒，想着，正好能跟她走在一起。就藉口体力不支，让夏南自己走前面。 她一个人，慢慢地落到队伍最后面。 走到顾青云身旁。 「……」 顾青云抬眸，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佟瑶憨憨地笑了一下，杏眼映着天边霞光，亮亮的。 她也没说话，就是静静地走在她身边。 顾青云心情忽然好很多。 弯了弯唇。 佟瑶迁就着她的速度，大概走了两千多米的样子。 放眼远眺，前面的大部队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 天色渐暗，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草丛里叫着，偏远地方的空气有特殊的阴森和清冽。幸亏路只有一条，就算抹黑走也不至于迷路。 佟瑶看得出顾青云已经走得很吃力了。 脸颊泛红，鼻尖微微冒汗，喘着气。 气息乱得不像话。 佟瑶不知道她为什么体力那么差，明明东西都让助理拿了，走几步路而已。看见旁边有块大石头，忙指了指说，「坐一下，休息一下再走？」 「……」 顾青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瞥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显在调整气息。 可开口，还是带些轻喘地说： 「坐什么坐，到时候……天全黑了，走到坑里都不知道。」 离三公里还有不到一点。 佟瑶完全像散步，气息均匀，连腿酸的感觉都没有。看她真那么吃力，不由暗暗觉得好笑。 「……看着我干什么。」 顾青云拧眉，应该是很兇地瞪了她一眼。 可脸颊泛着红，眼眸水亮，倒更像是娇嗔的样子。 凶得佟瑶心里一荡漾。
第69页 她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地感嘆，「领导，你气喘吁吁的时候好漂亮。」 「……」顾青云大概是想骂她了，但又太累，懒得再开口。 生闷气似的，忽然加紧脚步往前快走。 「你走慢一点呀，」佟瑶意外她竟然还能走快，跟在后面，忽然想到之前莫名相似的场景，嘟嘟哝哝了句，「……狗又不咬人。」 顾青云都快喘不过气了，依旧被她逗笑。 扑哧一声。 笑了又觉得没面子似的，板起脸来。 她顿住脚步，抱着臂，干脆要笑不笑地望着她，「你过来一点。」 佟瑶：「……？」 怎么，她是要打人了吗？？ 佟瑶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脸上却难忍笑意，咳了声，「怎么了，领导。」 「再过来一点。」 「……」 佟瑶挪了挪。 顾青云声音慢悠悠的，语调含笑，「再过来。」 「……」 佟瑶抿着唇，又小幅度地挪了下，几乎原地踏步。不敢继续往前，再进半步就能直接贴到她身上去了。 声音不由变轻些：「怎么了吗？」 顾青云望着她，忽然倾身，手臂直接勾住她的脖子。 就这样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 「我累了。」 三个字说出口低低的，像是不太甘心。 佟瑶：「……」 允许她现在放声大笑吗？ 话落，顾青云却也很快轻笑一下。 她偏眸望向佟瑶。 「你扶着我走过去吧，行不行……嗯？」 尾音刻意拉长，声音又柔又缓，听起来谆谆善诱的。 佟瑶一怔，笑不出来了。没有说话，只是手尽量自然地抬起环住她的腰。 「那，走吧……」 顾青云身上重量是实打实压过来的，这个姿势，胸前的柔软免不了会稍稍蹭到她的手臂。 比平常更清晰的冷冽香气在鼻尖缠绵。 佟瑶心猿意马。 她还凑在她耳旁轻笑了下，是明显带着气音的那种笑：「好乖。」 佟瑶心跳得好快，短短几步路，唿吸也渐渐沉重。 完全说不出话。 荒郊野外，佟瑶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只想着能不能立刻把她按在旁边的石壁上亲。 「……」 第36章 终于快要走到目的地， 顾青云嘆口气， 刚想说什么。 一阵铃声响起来。 黑暗里， 手机屏幕的光格外亮。 佟瑶很随意地瞥见备註， 朱肖军。他是负责这次安排团建行程的经理。 估计是打来询问情况和为工作失职道歉的。 谁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乡间小路，又不是什么险峻地势， 两辆车子还会同时出故障。他没及时让爆胎的车换胎跟上，其实也算人之常情的疏忽。 佟瑶为他默哀。感觉他会被训得很惨。 顾青云看见这来电唿叫， 忍不住冷笑了声。 按成静音，先没接。 「我等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 先回房间了，」顾青云转眸望向佟瑶，交代了句说， 「跟大家说玩得尽兴。」 「好，」佟瑶点点头，忍不住小声说， 「……生气伤肝。」 「……」顾青云不由笑了下，转过身前，很自然地抬手挑了下她的下巴， 「知道了。」 她很快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里。 佟瑶目送着她渐渐看不见的背影， 半晌忍不住碎碎念，又动手动脚…… 短短的轻触，指腹半秒的停留。 她却觉得下巴仍然痒痒的， 仿佛触感依旧鲜明。 撩完就跑…… — 佟瑶给夏南打了个电话， 问清楚了他们现在湖边烧烤的具体位置。 「领导被我拖累了，」佟瑶慢悠悠地走过去，边打量着他们的烧烤成果，边汇报情况说，「她刚刚回房间跟乙方开电话会议去了，让我们吃好玩好。」 大家应着声，让她赶紧坐下来吃烧烤。都是大家亲自弄的。 「来得真巧，刚好开吃！」夏南放下手里的烤玉米，连连招手说，「你快坐在我旁边呀！」 佟瑶看了圈，发现烤得东西很多，但几乎全都是海鲜类，还有为数不多的肉串都烤得焦黑了。 她立刻决定走人，还是回酒店叫送餐对得起胃。 「我不饿，」佟瑶伸手拍了拍夏南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手机快要没电了，我先回房间充上电，你好好吃吧。」 她又去和大家打了圈招唿，径直回酒店了。 他们选的烧烤地方离酒店完全两个方向。 佟瑶绕来绕去，走了半天。幸亏手机导航越来越发达，否则肯定会在这个大学校区般的度假庄园里迷路。 她问前台要到房卡和订餐卡。 行李也已经送到房间里了。 上楼前，佟瑶又折回来跟前台报了顾青云的房号，问她有没有叫送餐，点了什么。 佟瑶想跟她要一样的。 前台告诉她，顾青云叫了一份蛋炒饭。 蛋炒饭…… 「现在，」佟瑶有点嫌弃，不由小心翼翼地问说，「还有别的，稍微好点的东西吗？」 「当然有，不过你可不要小看蛋炒饭，」前台扯开营业性的笑容，介绍说，「我们这儿用的鸡蛋是自己养的，你白天就能在路上看见有散步的小鸡，那些小鸡非常可爱……」
第70页 佟瑶打断她：「炸鸡，我要一份炸鸡。」 前台：「……好的没问题。过半小时左右会送到您房间的。」 佟瑶连忙道谢。 到酒店，才发现飢肠辘辘的。 她匆匆地洗了个澡。吃完送来的炸鸡，直接睡觉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又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迷迷煳煳地做着梦，一个又一个，总记不住梦见了什么，但都是小时候的场景。大概是白天路过外婆家的缘故。 外婆去世之后，佟瑶自己也经歷了很多事情。 初中的暑假结束后，那一片地方她就再也没回去看过了。 没睡多久，佟瑶被时不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看见夏南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夏南：[导游带我们去明天要搭木屋的林地看了，好有趣，好期待明天！］ 夏南：[这边的风景真好，湖边的星星真漂亮！］ 夏南：[接下来我们要去露天花园玩游戏了！］ 最后一条是一分钟前发的：[你人呢？！连总监都已经干完活来找我们了！！你居然还没充好电吗？］ 这小妮子……明明一路上自来水一样哗哗地说尽了这里的坏话。 真到了这儿，才过多久？？就比小学生春游还开心。 佟瑶来不及吐槽她，看见顾青云也去了，忙赶紧掀开被子，随手抓了几下头髮弄弄顺。 下床穿衣服，准备出门。 边往外走边问：[你们在哪里？我直接去那个露天花园吗？］ 夏南很快回：[好啊，我们在路上，正好一起到吧！］ 佟瑶跟着导航，加紧脚步地走，比他们那一帮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到得还要早。 附近很少有路灯，树木黢黑的线条在天空中安静地起伏，只有中间那块「露天花园」那儿灯火通明的，里面花团锦簇。 和环境里自然生长的茂密植物不同，里面那些花草都是人工栽培的，生长的精緻，布置的精巧。像一个被玻璃罩住的洋花园。 佟瑶终于跟到大部队里，走进去，左看看又看看。 大家都哇来哇去的。 顾青云走在中间，身边总围着人说话。佟瑶又不好直接钻过去，画面多难看。 只好跟着夏南一起随便看看，假装满眼都是花花草草。 远远地望着她。 顾青云明显也洗过澡了，换了身休闲许多的衣服。米白色针织衫外套，罩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裙，裙子上难得竟然还有几朵太阳花的图案。 漆黑长髮披着，柔顺地垂搭在肩窝处和身后。五官秀美端庄，皮肤白皙，浅粉唇色如春日花瓣。看着像是邻居家的漂亮姐姐，气质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佟瑶时不时地偷偷瞥着她：「……」 可能她平常总西装革履，红唇挑眉的。 换了身风格，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走到右边有块空地，摆着仿佛童话世界的森林里才会出现的木桩矮凳，旁边还有一张圆桌。 导游停住说：「这里漂不漂亮？你们白天可以在张桌子这儿开小会谈工作，跟平常在办公间里，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 一句话毁掉气氛。 看见大家全都沉默住，导游不由大笑：「开玩笑开玩笑，我看你们晚上的活动表上，写要玩着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吧？」 「那行。」 大家听见要在这儿玩游戏，都觉得挺不错的。 顾青云他们走在前面。 有一个男同事上前去帮导游从包里找道具。 佟瑶看见她身旁空出个位置。 「……」 顾青云刚坐下，佟瑶就快快地走了过去，边说：「诶呀我最喜欢紫藤花了！」边紧挨着顾青云坐下来。 动作非常麻利。 然后无辜地盯着着旁边垂下来的紫藤花看。 还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副非常欣赏的模样。 「……」 顾青云：「这是白藤。」 佟瑶：「？」 她以为是紫藤花的小时候，只是还没来得及变紫色的而已…… 佟瑶觉得有点丢脸，嘴硬逞强地说：「一样的，我想说的是，我最喜欢藤、萝、花了。」 顾青云轻笑，点头说，「好，记住了。」 佟瑶：「……」 很多人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致，边慢悠悠地走过来，凑近忽然发现，人多座位少！不由快跑几步，突然哄抢座位。 先抢好位置的佟瑶淡定坐着，等着他们弄好东西能开始玩游戏。 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最后，几个没抢到座位的男同事直接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当然也有没抢到坐的女同事，她们身边坐着的男同事，都悲催地被推到地上去换她们坐着了。 「……」 从李染开始，她随手抽了张大冒险的卡：「大声说出在座里最讨厌的人的名字，并骂ta。」 她念完，笑着说很简单。 半秒没犹豫地转脸，对着旁边人说：「那肯定是纪元婷，傻逼一个。」 放回卡片结束。 众人：「……」 纪元婷眼皮子也不抬，按着顺时针下一个是她抽，边抽边说：「那张卡应该让我拿的。」
第71页 说完，她抽到的还真是张一模一样的。 摊开卡面。 纪元婷深唿吸似的，酝酿了一下，接着用比李染大无数倍的声音说：「李染，超级无敌绝世大傻逼！」 所有人：「……」 好奇怪的开场。 大家怕她们吵起来，反应过来，赶紧转开话题，望着下一个催促地说：「老大老大，到你了。」 「老大你抽！」 顾青云伸手，就近拿了一张的真心话卡。 翻开：「此刻藏在心底，却又不方便开口说的实话是什么？」 大家立马「诶呦哟」起闹起来： 「老大，既要真心话，又要藏在心底不能说的那种！」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满脸兴趣地望着她。 顾青云笑了一下，先瞥了眼佟瑶。 「……」 视线交汇。 佟瑶暗自心跳加速。 顾青云顿了几秒，唇角噙着笑意，目光看着大家慢悠悠地说了句：「虽然现在是团建，但工作归工作，手头上的事一样都别给我马虎。」 「……」 众人静默了几秒，不禁齐齐地为大领导的真心话鼓起掌来。 掌声还特别的响亮。 佟瑶：「……」 顺时针座位顺序，下一个该是她抽了。 佟瑶也就近摸了张真心话的卡。 摊开来：[此刻藏在心底，却又不方便开口说的实话是什么？］ 这跟上一张，顾青云抽到的卡是一模一样的。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新拆的牌，应该先洗过再开始玩的。」 旁边两个男同事自动地拿过那叠卡洗牌，弄乱掉顺序。省得轮流往下总是再重复一遍问题，减少意外感。 「那我这张呢？」佟瑶问。 顾青云淡淡地开口，「抽都抽了，答完再放回去。」 「……」佟瑶无语好几秒，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于是试探性地说，「我会好好完成工作的，努力奋斗事业，老大记得要给我升职加薪。」 她说完，自觉还答得挺好。 一般人哪儿能当着领导的面要升职加薪的。 谁知道被众人齐嘘—— 「这个不行！」 「算什么不方便说的话？领导我也会好好工作的我想升职加薪！」 「对啊对啊，」夏南也跟着起闹，围剿她，「大家都是这样的，算什么真心话，要罚要罚！」 佟瑶：「……」 「惩罚什么？开始没说好。」 「不如……」 「好吧好吧，我重新说，」佟瑶见他们都要商量惩罚措施了，忙举双手投降，又想半天。 讪讪地说了句，「我只希望自己能暗恋成真……」 跟暗恋搭边，大家一下起闹声更大，还有人刻意装作没听清地问：「什么什么？」 「她说希望自己暗恋成真！」 「我们小佟瑶在暗恋一个人。」 「喔哦～懂了懂了～」 「……」 佟瑶无语，被他们盯着打趣了好半天。 不由板着脸，凶身旁的夏南说：「你快抽啊还愣着干什么！」 「我的前辈在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她暗恋的是谁？在不在这儿？」夏南啧啧地说着，总算磨蹭地抽了一张大冒险的卡。 佟瑶那一轮算过掉了。 佟瑶松口气。 心中又被刚才，不知道谁叫的那声「小佟瑶」弄得有点分神。不过在夏南没入职前，她确实是品牌组里年纪最小的。被这么叫并不奇怪。 就是总觉得灵光一逝，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 她有点愣愣地伸手，正要把这张卡放回到旁边的空盒子里。 顾青云拿着卡，同时也要放过去的样子。 像存心又似不经意，她用自己的那张真心话卡轻颳了一下佟瑶的手背。 「……」 佟瑶立刻转眸望过去。 顾青云侧过脸，目光没有直视她，眼眸微弯，半晌，语气似有深意地轻说了句，「会成真的。」 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第37章 翌日。 佟瑶揉着眼睛醒过来。起床照镜子， 发现右眼眼皮快肿成青蛙了， 还布满红血丝，原先秀气的小外双翻成深深的欧式眼皮。 佟瑶：「……」 她转眸望着桌上那叠， 精挑细选，准备今天好好打扮的漂亮衣服。 早晨集合。 「你怎么了， 还装酷，」夏南一看就佟瑶， 就过来想拿她脸上的墨镜， 被她拍掉手，还不甘心地盯着看， 「借我戴一下？」 佟瑶低垂脸，用那只肿成青蛙的红血丝眼睛瞪她。 夏南立刻「诶呦」了声， 倒退几步， 「会传染吗？」 「只是晚上没睡好而已， 等到下午就好了！」佟瑶推了她一把。 两个人跟小学生似的推来推去。 「……」 李染笑看她们两个人吵吵闹闹的， 感嘆了句：「真好， 青春气息十足。」 佟瑶想到自己要守着形象，忙离夏南远远的，跑过来问李染：「人都差不多了吧？还有迟到的吗？」 其实是想问，顾青云呢？ 「都到的，」李染不知道她的心事， 却给了答案说， 「总监上午要开会， 还拉走两个壮丁， 其他人都在了。等会儿导游就要分配活了。」
第72页 佟瑶：「……」 树林里的空气清新，踩在松软的泥土地里，身旁都是鸟叫。这几天上午的任务都是装房子，树林前的空地上，有一个「毛坯房」木屋，连顶都没有。 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制作家具，顺便布置环境。 软装的那些毛毯之类的，都打包好很多，放在仓库似的毛坯木屋里。 夏南絮絮叨叨地跟佟瑶说，自己运木材回来混胶水贴地板之类的，虽然听着还不错，但总有种拿他们当免费劳动力的嫌疑。 也有人那么跟导游说：「装好了我们能住进来吗？」 「不能住，能坐坐，」导游微笑，「走前还可以拍很多照片。」 众人：「……」 无语归无语，真要动起手来还是兴致勃勃的。谁童年里没有一个森林木屋的幻想。 走了两步，夏南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太阳：「今天还晒，不如我们装个病，看着他们装吧？」 佟瑶沉默了会儿，转过身，摘下墨镜跟导游打报告说：「我眼睛被夏南打肿了，不舒服，需要休息。」 夏南：「…………？？」 导游：「……」 佟瑶目光坚定，「我就留这儿，给大家整理整理东西吧。木屋里乱七八糟的。」 导游：「可以，好好休息。」 夏南过来，挥了挥小拳头：「这不仗义吧前辈！」 佟瑶懒得理她。 还没走几步，就脱离大部队回去了。 昨晚没怎么睡着。 她原本挺期待上午的活动的。 听见顾青云不在，忽然就更想回去睡觉了。 佟瑶路过那么毛坯木屋时，脚步顿了顿。 直接走掉不太好，他们回来了自己好像没法交代。先稍微整理一下再走吧。 她推开门，进去把那些堆在中间的袋子挪了挪，看了下都有那些东西。 摸到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 拿出来，果然是颜料盘。旁边还绑着画笔，水彩颜料，画纸。明显是用来装饰的崭新道具。 佟瑶听见有「叽叽喳喳」的叫声，抬起脸，就看见木屋门半开着，有一群毛绒绒的小黄鸭排着队走过，往里探头探脑一下，对视半晌，又不感兴趣地走掉了。 「……」好可爱。 这里山清水秀，景色确实好。 忍不住想要画画。 佟瑶费了半天劲才找到能当画板的东西，搬到外面，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 她在挤颜料的时候。 「我也回来了，」夏南跑过来，开心地说，「他们让我帮你一起弄东西。」 她看见佟瑶要画画的样子，「这个好，到时候可以挂进我们的小木屋里。」 说着，她掏出手机，「我先玩一会儿游戏。」 这才是真正目的。 「以前真不知道你是网瘾少女，」佟瑶嘆气，「在公司里藏得真好，出来玩儿就露尾巴。」 夏南边盯着游戏边深沉说，「这就是团建的意义吧，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佟瑶：「……」 没话说。 她拿起笔，近十年的素描功底，草图画得很快。 夏南凑过来看了眼，「哇！」 她入职得最晚，不知道佟瑶以前还帮设计部画过稿子的事。 「好厉害，」夏南又盯着看好久，想不到什么有水平的夸奖话，「前辈，你仿佛是专门学过画画的……」 佟瑶：「……」 她没搭理夏南，目光专心地盯着画纸，画得很认真。 很久没有碰过水彩。 佟瑶的外婆以前是初中美术老师，很早就教她画画。开始纯粹是打发时间的爱好，后来看她有天赋，家里就把她送去少年宫专门学，但只有素描一路学到了高中。 从素描开始，水彩班，国画班，油画班，她一路这么学过来。家里并不是真的很系统的规划培养画家，每年给佟瑶报不同的班，是怕她觉得画腻了而已。 所以佟瑶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都会点。 虽然比不上真正专业的老师，但能碾压所有非专业。 天空湛蓝，阳光金黄。 感受不到风，但棉絮般的云朵依旧游走着。 小时候在少年宫，佟瑶十分钟就能涂完一幅应付老师大张的风景画作业，而现在，慢慢地涂，斟酌地想。人物本来就是她最擅长的部分，落笔也细。 夏南看了会儿，无聊地蹲在旁边玩手机游戏。 后来觉得这里太热，进木屋里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佟瑶终于画完。 她习惯性地要签自己的圈名，落笔前，反应过来忙剎车。 差点掉马甲…… 佟瑶想了会儿，还是写了个什么。 她放下画笔。 站在画前，打量着四周，明明说自己回来理东西的，却好像更乱了。颜料画笔那些随意地放在手边，七零八落的。 算了，随便收一下。 佟瑶不知道同事们怎么还没回来，张望着远处。 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走过来。 「在画什么呢？」顾青云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在佟瑶头上，笑着说，「不是眼睛不舒服吗？不知道找片树荫，还偏待在太阳底下。」 佟瑶吓一跳。不知道她是那儿听说的，「没…没事儿了。」 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特意带给我的？」
第73页 「想得美，」顾青云唇角含笑，伸手欲拿回来。 佟瑶忙双手保住脑袋，瘪着嘴，可怜兮兮地仰脸说，「那你能借我戴一会儿吗？」 「喜欢这个？」 「嗯嗯，特别喜欢！」 她都不知道这顶帽子是什么样的。 顾青云「噗嗤」笑了下，摸了下她的发顶，「那戴着吧。」 转过脸去。 才注意到佟瑶作的画。 水彩颜色总是明亮鲜艷的，用来画春日晨景再合适不过。花草树木，看得出画的是这里，图上还有一个女人的侧影。 长髮披肩，人物没有明画五官，但长裙上的太阳花图案勾勒得细腻精緻。 右下角有一个像签名的英文单词。 大写的g，后面跟着的几个字母是有点草的连体。 顾青云看了好几秒。 辨认出来是：「gorgeous.」 「……」 佟瑶抱着臂，努力学习她那种不动声色的样子，淡淡地看她。 目光却紧盯着她的反应。 顾青云明显愣了下。 唇角弯起，然后自然地说了句：「嗯，画得不错。」 佟瑶费劲画了大半天，只听见普普通通的领导表扬语气，不禁失望半秒。 忽然被她牵住手，「过来。」 「……」 佟瑶一愣，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 顾青云的手极美，充足的光线更映得肌肤莹白如雪，温热热的，柔若无骨，一点也不像整个人硬邦邦的性格。 顾青云带她走到前面一段。 之前大家一起运木材回来的路上，经过的地方。 「抬眼快看，」顾青云回过脸，就看见她低头傻傻的表情，抿唇轻笑，指了下不远处那片紫藤花说，「这里有你喜欢的。中午怎么不过来？」 「因为……因为……」 因为顾青云不在呗。难道她其实过去了吗？ 深石岗砌的长廊，顶上绕满一片紫藤花。 这个季节，紫藤花还没有完全盛开，紫色小花骨朵垂在绿叶间。整条长廊的外围还栽了两排桃花树，桃花已经绽满枝头，远远望去，一片如烟似水的粉。连草坪上都铺着一层粉色的花瓣。 佟瑶没继续说了，仿佛被花吸引住。 顾青云站在她身侧，目光也望着长廊这片花海。默不作声。 静了会儿，佟瑶悄悄地看顾青云。 花虽然很漂亮。 但远不如映在她眼底的景色美。 「怎么样，」顾青云没有看她，唇弯了一下问，「好看吗？」 「……」佟瑶慌乱半秒，「我没有在看你。」 不打自招。 第38章 「嗯？」顾青云不由侧目， 望见她脸上似懊恼不已的小表情， 轻笑一声， 抬手敲了下她的帽檐， 「看够了就走吧。不饿吗？」 说完， 转过身。 「不是还要弄这个房子吗？」佟瑶忙急急地问，「大家还没回来，我们就去吃饭吗？」 「他们都已经回去吃饭了，今天上午的事情结束了，吃完饭，中午过来开会，」顾青云看她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不由无奈，「以后及时看看手机。」 佟瑶，「哦哦， 好。」 所以他们上午到底都在干什么？？这就要被抓去开会了。 佟瑶路过多看了眼，那依旧光秃秃完全没有变化的木坯房， 感嘆了句。 顺便完全忘记了，夏南还坐在里面忘我地打游戏。 「……」 — 吃完饭，佟瑶站在镜子前， 反覆地照看， 借来的帽子长得很普通，帽檐偏短的鸭舌帽。黑色， 长得很普通低调， 看上去不旧， 但也不像是最近新买的。 她还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显示很值钱的品牌标志。 佟瑶当即决定不还给顾青云了。 就要赖她一顶帽子！ 佟瑶摘下帽子，开心地对着镜子，给自己扎了一个般配帽子的低丸子头。再重新戴戴好。 换了身休闲点的薄卫衣，水蓝色牛仔裤。 出门前又照着，忽然觉得这身打扮还挺适合拿一个滑板耍帅的。 她抬手摸了摸帽子，爱不释手的。 因为是顾青云戴过的帽子。 — 开会的地方在人家电影院门口的大厅，位置足够，能够所有人坐下来。毕竟这里没有正经的会议室。 顾青云进去前，就望见佟瑶，「你怎么还戴着帽子？」 什么意思。 刚到手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多戴戴吗？ 虽然开会中还戴着帽子不太好，但反正现在还是团建，这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情吧。开会地点还是私人影院呢，又不是什么坐在会议室要求正装出席的气氛。 佟瑶飞速地给自己找好很多理由。 心里稍微稳定，对着帽子的主人厚颜无耻地说：「……因为我喜欢。」 顾青云：「……」 她扬唇，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径直推开门进去了。 — 大会开完，大部分人先解散，顾青云留了几个人继续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终于所有事情都弄完。 顾青云让助理把文件送到房间里，不急着先回去。她听见前面几米，突然传来一片尖叫尖尖叫声，还有吵闹嬉笑。不由快步走过去看看。
第74页 转过弯，发现私人影院的后面是一片人工湖。但仔细看看，水面清澈得不自然起来。映着太阳光，碎金般波光粼粼的。 旁边竖着一块木牌子：开心游泳，注意安全。 水池这样故意造成湖泊的样子，旁边都栽种着花草，确实比普通的游泳池有意思得多。 但大家开始也不知道这里有个人工湖造景的泳池，更没打算下水。一个个都穿得正常衣服，不想下水的人，却被同事抓着推进去。 然后被推进去的人不甘心地爬起来，仿佛就变成了水鬼，再去抓岸上那些还没下过水的人。 尖叫笑闹，围着这一圈跑。 小学生似的，一个个都玩疯了。 顾青云微拧眉，赶紧后退几步，准备理他们远一点。 省得被哪个不开眼的不小心给撞下去了。 「……」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什么话都没有，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要把她往水里拽。 顾青云察觉不对劲，转头去看，果然，佟瑶明明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着的—— 下一秒，她就被抱着一起坠进水里。 扑腾起水花来。 周围人见怪不怪地多看一眼，也没发觉这一个下去的倒霉鬼是他们的总监顾青云。瞥完一眼，赶紧去抓刚出来的那些，还没下过水的人。 安静几秒。 「……诶呀，」佟瑶松开她，手背擦了下了脸上的水珠，语气仿佛惊讶极了，「领导，是你啊！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夏南呢。」 夏南才七十几斤，是一个一米五六的小矮子。从背后能看错的也只有瞎子了。 佟瑶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顾青云没说话，她抬手掩虚掩着半张脸，掉进来时水灌进鼻子里，酸得她眼眶泛红。 「怎么了？」佟瑶注意到她的表情，「鼻子进水了？很难受吗？」 「……」 很难受吗？ 顾青云缓了会儿，觉得好受一点了。 不由立刻伸手去拧她的鼻尖，「你说难受不难受？嗯？」 想到刚才佟瑶直接从背后抱过来，到一下被推进水池里，自己竟然完全挣脱不了。 不由嗔她，「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啊！」 「我错了我错了，」佟瑶看她那副仿佛带点委屈的样子，十分想笑。极力抿住，垂下眼小声道歉，「对不起嘛……」 她又想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一眼。 佟瑶刚伸手，还没碰到她，就被顾青云拍开了。 一巴掌响亮又清脆。 佟瑶：「……」 顾青云打掉她的手，转身要走。 佟瑶「哼」了下，长睫垂下来盯着被她拍开的手背，语气难过地说，「好疼啊，打红了……」 顾青云停住，转过身来，忙轻拉起她的手看了一眼。 「……」 白嫩嫩的。 什么事都没有。 顾青云瞪她一眼，又要走。 转身，却忽然被佟瑶紧攥住手腕。 「……」顾青云侧过脸，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脸上还落着几滴没拂去的水珠，顺着睫毛滑落下来。 佟瑶认真地说，「前面的台阶有点陡，不好走。」旋即牵住她的手，走在前面，「我带你上去。」 「……」 水的浮力作用，人没办法走得稳稳快快。 但有人牵着走就会轻松很多。 顾青云被她带着往前，难得竟有些温顺的样子。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岸的台阶很高，旁边也没有扶手，确实不太好走。 佟瑶的运动神经好，几步跨上，然后殷勤地当顾青云的人肉扶手。稳稳地牵着她上来。 顾青云抬手把散乱贴脸的湿发撩到耳后，看见遍地都是他们下水前丢那儿的包，忽然想到问佟瑶：「你的帽子呢？」 「哦，有点弄湿了，」骗人的，藏在包里放得好好的呢。 佟瑶仿佛很对不起地说，「我给你买一个新的。」 顾青云问，「那旧的呢？」 佟瑶打量着她，看不出来她的表情是不是生气，又好像只是询问。 「就…就留给我啊。」 她心里有鬼，不好意思直接说送。 却没察觉，留比送字更暧昧。 「没关系，」顾青云轻笑了下，过半晌，才声音低低地补了后半句，「……本来也就是送给你的东西。」 只是那天没有等到她。再后来，也没见过面了。 第39章 回房间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 天边还亮，佟瑶就继续把帽子戴着了。 下午还是开会。 这次换在一个光鲜亮丽的总统套房里，会议厅拼了两张桌子， 摆满椅子， 布置得像个正正经经的会议室。 据说本来是不开放的，但酒店经理为了他们能在这里团建得愉快， 特意把房卡拿出来，供他们白天办公使用。 佟瑶依稀觉得现在不是在团建， 而是换了个超级豪华办公室上班。 不过度假村里的设施再好，毕竟地处荒郊野外，网络真的很差。佟瑶看着半天还没下载好的文件， 抱着电脑，到处调整方向。 当然，一点用都没有。 她等会儿还要搜集很多资料， 这个蜗牛网速， 让人心情很差。
第75页 不由拧眉，问夏南，「你手机上玩的难道是单机游戏吗？」 夏南也皱着眉，嘆气说，「下午就是这样的，上午会好很多， 所以你看我一起床就很抓紧地在玩。」 「……原来如此。」 佟瑶看见顾青云拿着电脑， 准备出去， 走到门口时， 视线对上。 她对自己勾了勾手。 「……」 她又不是小狗狗！ 佟瑶腹诽着，但还是立刻起身，跟夏南说了句，「我先回房间去弄了。」 「怎么了？」佟瑶抱着电脑走出来，轻关上门，隔绝掉里面的一众同事，身边只有顾青云在。 顾青云没说话，挑着唇角看她。 佟瑶发现，她戴着这顶帽子的时候，顾青云的视线总会多看几眼。 ……她肯定很喜欢这顶帽子！ 佟瑶有点心虚，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但看她那么喜欢，弄得佟瑶也更喜欢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还给她的！ 「来跟你说一声，」顾青云沉默了几秒，才笑着说，「我今晚的飞机，项目收尾。」 佟瑶反应了会儿，一边为她的跟自己汇报而感到受宠若惊，一边又不高兴。 轻轻嘟哝了句，「团建才到一半，领导连夜跑路……」 「跑路？」顾青云不由伸手掐了下她的脸蛋，语气似笑非笑，「你别太以己度人了。这趟只是短差，我应该比你们还要早回公司。」 佟瑶：「……」 不敢说话。 「走了，」顾青云刚松手，接着又敲了下佟瑶的帽檐，「你继续吃好玩好吧。」 「……好。」 「嗯。」 「对了，」佟瑶想了想，反应过来应该说一句，「领导辛苦了！」 顾青云转过脸来，就看见她右手五指併拢在太阳穴附近，认真又标准地敬了个礼。 「……」 顾青云没忍住，弯眼笑了一下。 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瑶：「……」 好尴尬。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敬个礼…… — 接下来的几天团建。 总体回来说也是愉快的，吃吃喝喝，愉快游玩，办公时间也比平常少很多。佟瑶一边觉得挺开心，一边又暗暗期盼着能早一点回公司。 终于坐上返程的飞机。 翌日。 佟瑶穿了条新买的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很早就到公司。 就听见，张晓燕在对刚到的纪元婷说：「你去问大家收集点团建的照片，写篇文章出来，更新一下我们的公众号。在总监回来前弄完吧。」 纪元婷问：「总监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张晓燕说完，往办公室走了。 佟瑶：「……」 大骗子，她还说应该比他们还早回公司呢。 佟瑶背往后靠了靠，看眼身上的裙子，嘆口气。 「你有照片吗？」纪元婷看着她，很烦恼地说，「我自己是一张都没拍。」 「嗯，我拍了很多，现在传给你……」 — 中午吃完饭，佟瑶刚回来就被李染叫住。 「佟瑶，」李染按亮手机屏幕，问了句，「你把前几天拍的照片发给纪元婷了？」 听见她语气很沉。 又听见她提起纪元婷这个她的死对头。 佟瑶忙说：「对，我把所有拍的照片都发给她了……」 佟瑶姑且也算一个大画师，平时就总会习惯性地拍很多不同的场景来积累素材，这是职业病了。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怎么了，她写的文章里用了你的照片吗？」 李染脸色难看，无言地点点头。 「没关系的，」佟瑶还以为怎么了，于是安慰她说，「我就拍了那一张，而且拍得很好看，就放在公司的……」 李染打断她的话：「你先自己看她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 李染把手机递给她看。 纪元婷的效率一向很高。普通的小文章她花两三个小时就能弄完，而且质量还好。 佟瑶仔细看着字，心中感嘆，前辈的文笔一向华丽生动，不会刻意堆辞藻看得人不耐烦，又让人觉得很有文化。这种平衡…… 「直接看照片，」李染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哦，」佟瑶忙跳过字。 中间配的是那张李染的照片。 左边是她在度假庄园里遇到一只中华田园犬，长得很可爱，她那时候正蹲下来逗狗。 跟狗的合影。 照片底下加着小字标註：策划组组长，李染（左一） 「……」 佟瑶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脸都勒变形了，还是从指缝里流露出噗嗤的笑声。 实在忍不住—— 「噗、哈哈哈哈！」 左边的明明是那只土狗！ 她不相信细心到龟毛的纪元婷前辈会犯这种错误。 虽然很坏，这种行为贱兮兮的……但真的超级搞笑！ 「李染（左一）」 佟瑶简直看一次笑一次，最后忍不住笑到弯下腰，手捂着肚子，脸贴到桌上还是一直在笑。 李染：「……」 她用手里的文件拍了下佟瑶脑袋，警告说，「你去让那个女人赶紧给我改掉，不然她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第76页 「好好好，对不起，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佟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 很快，佟瑶就把原话转达给了纪元婷。 纪元婷刚吃完午饭，坐下来，拉开化妆包，拿出一面小镜子，慢条斯理地补好唇妆。 这才转过脸，笑眯眯地望着佟瑶说：「有什么问题吗？你跟她说清楚，相机拍摄出来的照片是镜像的，所以，站在左边的确实是狗。」 「狗」这个字咬字很重。 跟她脸上清纯又温柔笑容有一点违和感。 话是没错。 但标註在文章里的左右，肯定是按照阅读者看见的顺序来。 佟瑶忍不住笑起来。 又努力严肃，认真地说，「她真的很生气了，还是快点改一下吧！总监快回来了，不要搞事情吧。」 纪元婷点点头，「好啦，下班前我会改好的。」 佟瑶自觉光荣完成了任务。 下午，她拿出手机刷新公众号，就看见更改过后的文章现在变成了。 李染和狗的合影底下： 策划组组长李染（左二） 李染组长也看见了，她还是满脸不爽，非常暴躁，但一下又说不出具体问题在哪儿。 「……」 佟瑶琢磨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左一左二，从来都是只有在很多人合影的情况下才会特意标註的。 一个人，一条狗，还要特意标谁是策划组组长？！ 难道广大网民会混淆吗？？ 佟瑶不禁警惕地想，以后有事没事，千万不能得罪纪元婷前辈…… 太损了吧。 — 下班前，佟瑶熘出去吃了个冰淇淋。 刚回公司，就听说顾总监提前回来了，还给大家都带了特产。 助理正好给每个人都分完，看见佟瑶走过来，他有点抱歉地笑了下说：「还少一盒，总监说先不给你。大概下次再给你两盒吧。」说完离开。 佟瑶愣住。 环顾四周好像真的每人都有。 就她桌上空空的。 助理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 但她知道，顾青云不是那么不仔细的人，按人数来的还能漏买一盒。 如果真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少掉了那么一盒，那她肯定不会就这样每人一盒地分，单独落一个人不给。 好久没见。 佟瑶又又又感受到了被领导针对…… 她转身，去抢过夏南的那盒特产，幽幽地打量着。 反覆看看。 顾青云多带一盒会重死吗？为什么就不给她？ 夏南：「……前辈，要不然这盒给你？」 佟瑶立刻放下来：「我才不要呢。」 正好夏南有份文件要拿给顾青云过目，她刚站起身，佟瑶就从她手里抽走说：「我去给！」 有一点怒气沖沖地过去。 敲了敲门。 听见一声熟悉的，「请进。」 佟瑶翘了下唇，心里的小不舒服顿散，嗨，她肯定是觉得跟自己关系好才没给带特产。 「……」 顾青云面前亮着两台电脑，手边还有一堆资料，可能因为才出差回来，素面朝天的，眉目如画，柔美得不可思议。 目光抬起，很快又回到显示屏上。 「嗯，放着吧。」 一段时候没见，怎么感觉这个女人又变漂亮了。 佟瑶慢好几拍地放下文件。 「……」 顿几秒，顾青云见她还没走，抬眼问了句，「还有事吗？」 佟瑶憋了憋，忍不住小声地说，「那个，领导，你是回来的急，所以特产没有买太多吗。」 好傢伙，居然还有跑到领导办公室讨特产的。 佟瑶在心里吐槽自己。 但也不算讨……就是问问。 生怕又是哪里得罪她了。 「确实没有买很多，」顾青云偏过脸来，长发顺着肩头滑落，目光隐约有笑，「我只买了每个人的。怎么了吗。」 每个人的？？ 她佟瑶难道不是人吗？ 佟瑶：「我…我没拿到啊。」 这下真变成来讨要特产的了。 顾青云微弯唇，去打开抽屉，从最底层拿出来一个纸袋，随手递给她说，「这个，本来想晚上再拿给你的。」 佟瑶：「……」 她下意识接过来。 东西不重，这个纸袋看着像专门用来包装的，印刷着漂亮的图案。从外面上看不出任何品牌标註。 佟瑶有点紧张，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收下，就假装自然，「里面是什么东西呀？」 「特产。」顾青云瞥她一眼。 特产的范围有点广。 佟瑶咽口水，「哪…哪种类型的？」 顾青云：「……」 「怕我害你的话，」顾青云不想再搭理她，低头继续看文件，淡淡地说，「你可以现在拆开来看看。」 「……」 她都那么说了。 佟瑶还敢当面拆吗？？ 「那……谢谢领导。」 佟瑶见她很忙的样子，不方便打扰，犹豫再三还是抱着东西走了。 她离开办公室，还在那条走廊上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 到底是什么，礼物吗？！ 袋子里面是一个包装盒子。
第77页 再打开盒子。 结果，里面就是一盒跟同事们一模一样的特产小吃。 「……」 佟瑶愣好几秒，旋即想到电视剧里演的，还有那种把人民币捲起来，放在苹果香梨底下的特殊送礼手法。 虽然人家演的是贪污受贿。 但佟瑶还是把盒子拆了，检查好几遍，还晃了晃外盒。 很普通的一盒桂花糖。 看着挺好吃的，包装也挺漂亮的。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佟瑶把东西简单地塞回去，边往外走，边满脸疑惑地想。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给她的是有包装的？ 走回办公区，坐下来。 终于，佟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嘴里喃喃，「啊！」 夏南笑着问了句，「怎么了前辈，座位烫屁股吗？」 「……」 佟瑶没搭理她。 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忽然回忆起之前，跟顾青云一起出差时她说过的那句话。 佟瑶：「…………」 她唿吸顿几秒，低头望着手上拎着的特产桂花糖。脸颊慢慢变红，粉意一直蔓延到耳朵根，整个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顾青云…… 她是在调戏她吧？？？ 第40章 之前在高铁站买特产那次， 佟瑶问过一句要不要买包装。 顾青云当时说，「不需要，送人情又不是送情人。」 「……」 佟瑶盯着这桂花糖， 非常想提着回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但冷静想想， 这个女人肯定会装傻。 而且如果自己演「不知道」演得太像，让顾青云觉得她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还极有可能恼羞成怒，把她臭骂一顿。 「……」 算了算了。 — 晚上回家。 佟瑶一边往嘴里塞桂花糖， 一边把包装盒子拍了个照片。 特意把顾青云从屏蔽列表里放出来，发朋友圈。 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文案，最后发了一条：[喜欢有包装的/爱心］ 虽然别人看着大概很莫名其妙。 刷新了下， 收到一条秒评论。 蒋君雯：[好丑哦。］ 「……」 佟瑶咧嘴一笑，放下手机没搭理。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戳她私聊告诉说：[刚才那包装， 是顾青云送给我的。］ 对面无响应。 佟瑶刷了下朋友圈， 发现她火急火燎地把那条言辞不当的评论删除了。 又刷新一下。 看见蒋君雯十分谄媚地评论：[哇，好漂亮啊！谁送的这么有审美？？］ 佟瑶：「……」 她要吐了，忍不住骂蒋君雯怎么那么不要脸。 蒋君雯反过头来臭骂她一顿。 [你想害死我？］ [我怎么就害死你了？？］ 蒋君雯：[陷害我得罪领导，小人！］ 佟瑶：[她是我的领导！！！］ 「喂，我的好朋友，」佟瑶忍不住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请问你为什么要怕顾青云？？你明明连对自己的领导都敢翻白眼。」 蒋君雯吼她说：「因为我之前已经得罪过她一次了， 你忘了吗？还是你这条狗卖我的。」 佟瑶：「……那你就得罪呗。」 蒋君雯边嘆着气边说， 「说得轻巧， 我怕n年之后，终于快要上位当财务总监的我，被早先一步当上总经理的顾青云按掉了。」 佟瑶语气乐观：「不会的，她离当总经理远得很呢。」 「好吧，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觉得，她绝对还会记得当年我得罪过她的事。」 「……」 蒋君雯，「你不说话了？」 佟瑶想了好久，静半晌，嘆口气：「关于这点，我实在没办法反驳。」 蒋君雯：「……」 「不对，」佟瑶反应了下，怀疑地说，「你不会是因为现在跟罗子航在一起了，投鼠忌器，所以才不想给男朋友的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蒋君雯沉默了会儿，嘿嘿笑了下，「我男朋友来找我了，先挂了，拜拜。」 佟瑶：「……？？」 — 翌日。 整个白天没有闲下来过，喝一口水的功夫，就能忽然塞过来无数件事。 佟瑶弄完手里的工作，累得直翻白眼，打了个电话问李染人在哪儿。最后交接一下，她就能下班走人了。 李染过来拿走她的报告，说了句：「辛苦。」 匆匆地往会议室去。 佟瑶收拾着东西，忽然发现桌上还有一份，反应过来，自己给她的复印件拿错了。 她忙追上去。 正常下班的点早就过了。 公司里零星地坐着几个人，走廊里空空荡荡，会议室也只有李染还要用。 佟瑶跟过去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纪元婷的声音，很急地说了句什么，语气又凶又快。 佟瑶没听清，但心中吓了一跳。 纪元婷从来都笑眯眯的，哪怕骂人，脸上都带着婉约的笑容。她原来还有那么气急败坏的时候吗？ 佟瑶生怕她们两个人要打起来，忙抓紧准备去劝架。 「唔……」 她还没打开门，就在听见忽然消失的动静，和放轻的声音里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第78页 但佟瑶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透过门缝往里一窥。 佟瑶：「……？？！」 就看见，她那清纯娇柔的纪元婷前辈正一手紧攥住对方的手腕，一手抬着下巴，把她那爽朗豪迈的李染前辈按在墙上，热吻着。 平常单手能捏扁核桃的李染，唇被堵着，仿佛手无缚鸡之力般只会低低呜咽，很快化为短促的唿吸。 佟瑶听着都一阵脸红。 脑海里的震惊如海啸般涌来，退后几步，走前又悄悄地伸手帮她们关上这一丝缝隙。 「……」 佟瑶跑到楼梯间去坐着，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復。 什、么、情、况！ 本来以为她们是死对头，结果一转眼，人家居然是亲在一块儿的那种关系？！ 她木着脸，先给李染写了条消息。 告诉她复印件给错了，正确的那份在自己桌上，希望她去拿一下。 发送出去。 「……」 佟瑶深唿吸，还是冷静不下来。这件事情的冲击有点太大了，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不由打了个电话给蒋君雯。 哼哼唧唧地诉说：「我们部门有一对仇人，真的是仇人，没事儿就互相跟别人讲对方坏话的那种，可是我刚才，看见她们亲在一起……」 「噗嗤，」蒋君雯忍不住笑，放下咖啡杯，「可能只是换一个方式pk，舌头打架也是打架。」 佟瑶不理她，继续碎碎念地说：「可我跟她们还都关系挺近的，为什么会一点苗头都没有看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这说明一件事儿。」 「什么？」 蒋君雯断言：「你是爱情傻逼。」 佟瑶：「……」 她这次是真被打击到了，说了声挂了，立刻挂断电话。 继续坐在楼梯口发呆，调整着心情。 省得回去的时候表情很奇怪。 楼道里，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佟瑶抬起脸，就看见顾青云刚从楼下的销售部回来。从这儿走比坐电梯距离近。 她看见楼梯口还坐着人，一愣。 佟瑶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是，」顾青云不由勾了勾唇，「坐这儿闷闷不乐呢？」 又往上走两阶，停顿脚步，仰着脸柔声问了句，「怎么了吗。」 「嗯，」佟瑶还在失落，顺口倾诉，「我是爱情傻逼。」 顾青云：「……」 佟瑶忽然心思一动，探问说，「您觉得李染前辈最近有谈恋爱吗？」 「没有吧。」 「纪元婷前辈呢？」 「没有。」 佟瑶按捺住表情，问最后一句，「那您觉得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 顾青云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好像不太融洽？」 佟瑶皱着鼻子，低头飞快地掩饰住得意的笑容。 太好了，顾青云也不知道。 「……」 顾青云：「怎么了，笑什么？」 佟瑶乐滋滋，「哦，因为你也是……」 顾青云，「是什么？」 「你是爱情……」佟瑶忙反应过来，后面两个字她不敢继续说，笑容收敛，犹犹豫豫，还在想怎么结尾，「爱情，爱情……」 顾青云弯眼笑了，「嗯。」 第41章 佟瑶一愣， 抬起长睫，凝视着她脸上的笑。 虽然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但忍不住有点脸红。 半晌， 轻哼了声。 她把不需再结尾的话咽下了。 想想真是委屈。顾青云这个女人， 智商比她高，情商比她高， 地位比她高收入比她高，就连身高都比她高……佟瑶默默地自卑， 掰着手指也想算一个自己比她厉害的地方。 画画可以算吗？ 或者厨艺？？ 顾青云看她愁眉苦脸，仿佛又遇上世界难题了的模样，不由轻笑：「你是要在这儿思考人生吗？还不回家去。」 佟瑶， 「……你怎么知道我在思考人生。」 这人还有读心术。 「好吧，」顾青云继续走上台阶，说了句， 「请继续吧， 等会儿我出来，如果在这儿思考人生的小孩还没走的话，就顺便送她回家吧。」 「哦，」佟瑶刚准备站起身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对着她的背影问，「要等多久呀？」 「怎么又着急了，」顾青云拉开楼梯间的门， 停住脚步， 转过头笑看着她， 「好，那我尽量快点。」 说完，身影从昏暗的楼梯间离开。 留下佟瑶坐在原地，抬手捂着发烫的脸颊。 她想到一个比顾青云强的地方了。 自己体力好…… — 个人所得税改革的事，佟瑶很早之前刷微博的时候就看到过几次新闻，但都没有关心。今天忽然听到身边人都开始说，谁退了多少多少钱，谁要补交多少多少。 李染嘱咐她说：「你赶紧去把软体下载好，申请一下退税，像你们这些新入职还没怎么涨工资的小朋友，基本上都能退回来几百块钱的税。」 佟瑶忙点点头，乐颠颠地下载好退税的软体。 几百块也是挺多钱呢！ 她註册，填好了资料，绑定完所有的信息。 定睛一看：[需要补税35982元。］
第79页 佟瑶心里一咯噔，手指指着屏幕，不敢置信地数了好几遍。 个十百千万…… 她竟然要补税三万多块？？！ 眼前一黑，佟瑶旋即就把这个软体卸载掉了。 「……」 早晨忙完。 中午吃饭前闲了一阵，佟瑶心中想着那个补税的事情，实在不能安定，再法盲也知道这么一大笔钱真不补上肯定会惹到麻烦。 佟瑶想了想，赶紧给蒋君雯打了个电话。 听说她现在闲着，佟瑶立刻起身，提前进入午休时间地熘出去，坐电梯去财务部找人。 佟老闆需要先解决一下自己的税务问题。 「怎么了，」蒋君雯把她带到茶水室的小隔间坐下，看了眼时间，「这么急就过来？」 「给你看这个。」 佟瑶仿佛一个上当受骗了的八十岁老奶奶，满脸委屈和疑惑不解，控诉地说：「这个软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山寨的吗，它居然要我交钱！」 「国家税务总局……」蒋君雯看了眼，「没下错，你肯定是要补税的吧？补多少。」 佟瑶不吭声，默默地把手机递过去。 「三万五千多，」蒋君雯哼笑，仔细翻看她一笔一笔的收入明细，看见很多不同公司的汇款，「去年挣了三十多万，不错呀，佟瑶大大。」 「真是算我倒霉，那些欠稿费八百年的小破公司，居然还赶在年尾给我打钱了，而且又领了一笔年终奖，直接让我补税那么多。」 蒋君雯说，「年终奖你选单独计税会划算一点……」 佟瑶不想听财务知识，催她说，「那你就快弄，快弄。」 蒋君雯翻了个白眼，一边帮她在软体上填各种可以减免的专项，一边教训她：「你知道外面聘请财务专家合法避税，要给抽成多少吗？」 「给个屁！快弄。」佟瑶想到这么一大笔钱，心情烦躁。 蒋君雯：「……我不搞了。」 佟瑶此刻不敢得罪她，忙缓和语气：「好啦好啦，请你吃饭，谢谢您咧快弄吧。」 她说完嘆气，趴在桌上装死。 蒋君雯忍不住笑她，「你也真惨，接的全都是大公司的稿子，一笔笔全部要过帐的。像网上那种接个人的画稿，直接转帐汇款的，就没几个人会去报税。」 佟瑶突然想到个好玩的事情，眉开眼笑：「我认识一个作者，她跟我吐槽过主编人太好，稿酬起征点是八百，超过就要交税了。所以就帮她把八千块的稿酬分了大半年转帐，一次转八百块。」 她乐呵呵地说：「现在那笔八千块要跟自己的工资合併起来收税了。」 主编白忙活大半年。 有一搭没一搭地先聊着。 蒋君雯一通操作，弄了半天，最后三万五变成了两万八，再也没有可以减免的部分了。 手机递还给她，「好了，趁早补上吧。」 「……」 佟瑶看见数字，脸上的笑容又垮了下来。 — 到午饭的点。 佟瑶跟蒋君雯下楼，转进了一家装修得非常漂亮的西式餐厅。里面的服务员女生都长得格外漂亮。 佟瑶刚想说什么，忽然瞥见靠窗位置坐了个熟悉的人。 忙顿住脚步，拽拽蒋君雯的袖子。 用眼神示意她看。 是顾青云。 「不用跟着了，」蒋君雯转头跟帮她们选座的服务员说了句，「我们有朋友在，直接过去就行。」 「好的。」 等服务员一走。 「你疯了？」佟瑶立刻不可置信，压低声音，「你想跟她坐在一起吃饭？？」 「你不想吗？」 「我当然想，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想就去啊。」 「可是……」 蒋君雯看她满脸犹豫的样子，不由嘆气说，「佟瑶美女，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没主动过，你只擅长拒绝别人，可那位，你觉得她像是会倒贴的主吗？不厚脸皮点怎么把得到妹？？」 「……」 蒋君雯低声说完，迳自过去，笑着问了句说：「这里可以坐吗？」 顾青云：「……」 她微偏脸，看了眼几乎还空荡荡着的餐厅。 「嘿嘿，」蒋君雯来得时候气势很足，直面对上她，却还是心头一阵紧张，但还能绷得住，面子上风轻云淡地说，「我跟佟瑶平常一直都坐这个位置的，今天正好看您也一个人，不嫌弃的话……」 她后面的大段客套话还没说完。 顾青云已经弯唇笑了下，看眼站蒋君雯身后的佟瑶，对她们说了声，「请坐。」 语气温和。 佟瑶：「……」 为什么她总感觉心里发虚？？ 蒋君雯刚才完全是瞎扯。 她跟佟瑶一致认同这种看着就死贵死贵的餐厅，不适合身为工薪阶级的她们，所以平常上班绝对不会来这儿吃饭。 今天是太热，懒得多走路了，加上是佟瑶请客才进来的。 完完全全的第一次来…… 佟瑶刚想坐到顾青云的对面，就被蒋君雯推开了一下。 蒋君雯抢先在外侧座位一屁股坐下，堵着不让佟瑶进去，又把身上的包拿下来。 接着，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说：「诶呀你看我的包，这也不能放在桌子上，会弄得油油的。而且等会儿还要上菜……」
第80页 说完，蒋君雯就把她那个在美国杂货店里买的，价值九块九九美金的廉价皮包，无比珍贵地放在自己的身边。 单独地占了个位子。 佟瑶：「……」 顾青云脸上一直带着淡笑，望着她们，饶有兴趣的样子。 佟瑶在那边站了几秒，只好无奈地望向顾青云，小声说：「你能进去一下嘛？」 顾青云依言往里面让了一个座。 她的包本来也是放在身边的，直接无所谓地移到地上。 佟瑶瞥了眼，认出她那是某某牌子的小羊皮，三四万块人民币…… 她不由又心虚一下。 见顾青云面前盘子里的海鲜烩饭没吃几口，就知道她也是才来不久。 两个人自称店里的常客，坐下翻了半天菜单，也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 对望一眼。 全都无比默契地学顾青云，点她在吃着的那份海鲜烩饭套餐。 饭上得很快，她们几乎是刚点完，服务员端上水，就又端过来饭了。 隔壁桌坐着一对情侣。 在讨论补税的事情。 男人话里是说着万分心疼，但语气明晃晃地藏着炫耀，说自己补了好多税，差点直接卸掉软体不补了之类之类的话…… 佟瑶唇角一抽，又被戳到伤口了。 饭都不香了。 顾青云也听着，随意地问佟瑶说：「你应该能退回来两百多块吗？」 「啊？」佟瑶回神，想着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怎么了，」顾青云凝视着她，笑说，「难道没退成还补了点？」 「……」 「补了两千？两万？」她轻轻地猜着。 「……」 顾青云看着她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心中判断着，笑弯了眼。 「两万吗。」 佟瑶：「……」 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吧？！ 蒋君雯看得也目瞪口呆。 勺子都忘记挖饭吃了。 乖乖，她好朋友这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佟瑶愣半响，才磕巴地反驳说：「不…不是的！」 「好，我先不管你这个，」顾青云抿唇笑了下，喝了口水，嘱咐了句说，「等等早一点回去，资料准备好，我要提前开会。」 佟瑶瘪着唇点点头。 心思沉浸在那一笔近三万块的税额上面。 三万块……相当于几十部游戏，一百多张光碟，好几百本足够填满书柜的漫画书！她光想想就觉得心头滴血。 从工资里直接扣掉就算了，现在是要把她手里的钱收走。 感觉完全不同！ 蒋君雯低头吃着饭，她有空琢磨了下顾青云的用词。 先不管这个…… 先…… 「……」 佟瑶忽然想到说，顾青云有什么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像她那种超级高的收入，一半都得交税钱，还不是比她惨痛多了！！ 这么一想，佟瑶又高兴起来。 乐呵呵地说了句：「领导，你也得补不少税吧？至少得六位数。」 「怎么，」顾青云不由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很关心吗？」 「……」佟瑶被她的问法弄得心里一痒，垂眼盯着碗筷，心中哼唧。关心什么关心，她工资是多少自己之前早就不小心看见过了。 但这话不能说。 「我就随口问一下，」佟瑶干脆指了指蒋君雯说，「如果真好奇的话，她就是财务部帮人事核算工资的人，她会告诉我的。」 「……」 蒋君雯本来正事不关己地喝水看戏，没想到话头能落到自己身上。 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她忙边抽了张纸擦着嘴巴，边急急地摆手说：「不…不是的领导，我们两个关系其实很一般，我绝不会告诉她的！！」 佟瑶：「……？」 她微眯了眯眼，死命地瞪着蒋君雯。 给点面子行不行？？好朋友？？ 蒋君雯注意到了，直接拿手指她说：「您看，她还要恐吓我！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说的，我们财务人员对帐务消息保密那是基本职业道德。」 佟瑶：「……」 顾青云视线望过来。 佟瑶一秒怂，抿唇软软地微笑。 语气委屈地说：「开个玩笑！看来我是真的没有朋友。」 嘆口气，侧过身望着她，讨好地鼓了鼓脸装可爱说：「世界上只有我领导对我最好～」 尾音放轻，语调又软又糯。 虽然很故意，但乍一听还挺好听的。女孩子甜甜的撒娇。 「……」 顾青云唇角忍不住地扬起来。 拿起水杯，润了润嗓子般。偏过脸时，语气认真又慢条斯理地说：「那你记得要报恩。」 第42章 佟瑶老实巴交地问：「要怎么报恩？」 「……」蒋君雯听着无语， 这还有具体问清楚的吗？佟瑶能不能长点恋商？！ 顾青云想了几秒，放下餐具，拿了张餐巾纸拭嘴。 「下周可能要辛苦你一起出个差。」 一起出差吗？好说。 「好呀，」佟瑶忙点点头， 面不改色地大放厥词说，「一回生二回熟， 我跟您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第二次的表现一定会让您更满意的。」
第81页 蒋君雯：「…………？？」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佟瑶， 吃不准她是真傻，还是在假装单纯地耍流氓。 这话听着，报恩是要献身的？！ 顾青云：「……」 她用眼神示意佟瑶让一让， 拎着包，走出去时又轻搭了下她的肩膀说：「好，期待你的表现。」 带笑的语气特别正经。 轻点头跟蒋君雯打了招唿， 走了。 高跟鞋声音清脆， 背影都透着一股端庄。 佟瑶：「……」 她面上强装镇定，等顾青云走得稍微远了点，就立刻趴倒在桌上。唉声嘆气。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蒋君雯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拿勺子敲了下盘子，「回神， 不许认怂！你从今天开始， 一下班就给老娘去健身房里举铁， 下周出差把她办了！给她点厉害瞧瞧！」 佟瑶哼唧， 「我也想啊……」 蒋君雯先没说话。她这个角度，能看见顾青云离开店前跟柜檯的人说了句什么。服务员帮她推开门。 然后直接就走掉了。 她心中已经隐约感觉到点什么，忙召来服务员，确认般地问了句： 「她为什么没结帐？」 「顾小姐是常客，帐单是月底结的呢，」服务员微笑地说，「当然，您二位的单也已经一起算过了。」 蒋君雯：「……」 佟瑶：「……」 服务员一走开。 佟瑶就瞪大眼睛凶她：「你还说我们两个是常客？？丢不丢脸啊！」 「没事儿的，」蒋君雯无语几秒，讷讷地说，「这样吧，你那健身房的卡我来帮你办吧，算回报领导的饭钱。」 佟瑶：「……去死。」 — 隔了几天。 佟瑶跟在纪元婷屁股后面，准备去找隔壁销售部的总监严韵桢交流工作事宜。 她还是第一次，要直接跟严总监面对面讲话。 不由有些紧张感。 虽然严韵桢肯定没把她当回事儿，但因为顾青云跟她关系很好的样子，佟瑶不得不把她和其他的路人领导区分看待。 心中怀着奇妙的崇敬，和一丝悄悄又微妙的忌惮。 没想到，严韵桢看着气场很足，冷漠如冰山样的人，讲起话来却慢条斯理的，并不强势兇悍，而且还带着一点理工科学生般的气质。 对她们市场部的方案，不清楚的地方直接开口问解释，显得很平易近人。 很快工作顺利结束。 严韵桢望着佟瑶的背影，等她们准备走的时候，才忽然笑了下说：「佟瑶，你跟我想像的模样差不多。」 佟瑶：「……？？」 什么意思。 她脚步不由顿住，转过身，脸上带点不知所措地询问说，「领导……您还对我有印象？」 「之前开大会的时候不是见过几次吗？」严韵桢边收拾东西，边浑不在意地说，「你看着就乖乖巧巧，柔弱可爱，会百依百顺的类型，很像是你们顾总监会喜欢的那种。」 佟瑶：「…………」 她脑子嗡了一下。 感觉她在嘲笑自己，可又在她真情实感的语气和表情里找不到证据。而且没有丝毫的恶意。 纪元婷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目光好奇地望着她们。 没有说话。 「呵呵呵，」沉默好久，佟瑶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有傻笑几声，丢下一句，「那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话落，拉着纪元婷赶紧出去了。 「前辈，那个领导真奇怪！」还没走远，佟瑶就忍不住背后讲坏话。 「估计是看你可爱，打趣你一下吧，又不是什么坏话，」纪元婷笑了笑，「别放在心上。」 佟瑶：「……」 不是什么坏话吗？ 她心情复杂，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回部门的路上，佟瑶又想到一个工作上的问题，随口请教了下纪元婷。 纪元婷耐心地给她解释完，感嘆地说了句，「我刚入职一两年那会儿，也弄不清楚这两个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是一个傻大姐手把手教我的……」 如果是之前，佟瑶肯定会追问一句。 哪个傻大姐呀？ 然后纪元婷就笑而不语，神神秘秘，说反正就是一个傻大姐。 「……」 而现在，佟瑶脑海里直接划过李染的脸。 没有疑问了。 — 下班前，佟瑶去顾青云的办公室送文件。今天又是加班，同事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敲了敲门。 进去时，顾青云抬眸望她一眼，随口说了句：「那么晚了还没有走吗？工作辛苦了。」 只是打招唿性质的话。 佟瑶却忽然想到不久前，她那好朋友严韵桢对自己的评价。 弱小？无辜？百依百顺？？ 「……」 她真是要气死了。 一股被看扁的情绪涌上来，她幽幽地盯着顾青云，叛逆说：「你自己不也没走吗。」 顾青云看着资料，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说了句，「我手边还有点事情。」 佟瑶：「谁还没事情呢。」 顾青云：「……」 她抬起眼眸，微拧眉，认真地打量了眼佟瑶。 「……」佟瑶语气一秒转变，讪讪地笑说，「当然还是领导最辛苦啦。」
第82页 顾青云：「还有什么事吗？」 「有，」佟瑶看着她手边那杯漆黑的纯黑咖啡，忍不住嘆气说，「大晚上的少喝点咖啡，知道您很强，不怕劳累，但喜欢你的人会担心的。当是照顾照顾她？嗯？」 她说完，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盒早晨买了没喝的纯牛奶。 边端起她那杯黑咖啡，交换了下。 「……」 佟瑶望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生气，就又垂眼转过杯子边沿，找到留着她浅浅口红印那儿。 对着这个位置，抿了一口咖啡。 果然，苦得惊人。 但是好香。 佟瑶边喝边端着出去了。 「……」 顾青云愣了好久。 偏眸，哭笑不得地望着桌上这一小盒纯牛奶，过半晌，伸手慢慢地拿起来。 又仔细回忆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 这小孩，今天吃错药了吗？ 落地窗外夜景辉煌，暖色灯光映亮她秀美五官，眼睫低垂，掩饰不住脸颊悄悄泛起的粉意。扬唇无奈地笑着。 过了会儿，顾青云才能继续翻看文件。 「……」 第43章 佟瑶跟蒋君雯约在新开的商场里吃刨冰。 闲聊着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来。佟瑶瞥了眼， 还没仔细看字， 旁边的蒋君雯就叫了一声：「你跟刘云倩还有联繫？！」 「……没有。」 佟瑶被她吓一跳， 边看着消息边说， 「她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想见我。你怎么反应那么快？」 蒋君雯冷笑：「我微信里就这女人会用自拍当头像。」 佟瑶再一次被她吓一跳， 「你怎么还有她微信？？」 「这你不用管， 手机拿给我看看。」 一副女朋友的做派。 佟瑶无语，但还是依言给她了。 蒋君雯顿时火冒三丈地说：「想见面？可以， 带着我一起去。」 佟瑶：「……那你自己去吧。」 — 佟瑶说着不去不去， 但还是拗不过蒋君雯的意思， 就跟刘云倩说了一声。对面过了会儿，回了条没有意见。 蒋君雯跟刘云倩互相看不顺眼，见面时， 也很默契地当做没看见对方。 寒暄过后。 刘云倩望着佟瑶， 小声说， 「最近有空单独去吃饭吗？」 佟瑶摇了摇头，忍不住地说：「如果你还是想说上次的那些话， 那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 蒋君雯不知道她们上次说了什么。 正在犹豫要不要追问时， 忽然听见一个晴天霹雳的。 「是因为我打过胎，」刘云倩垂下眼， 很小声地问， 「你嫌弃我了？」 佟瑶：「……」 「什么？」蒋君雯顿时惊呆了， 「你还打过胎？！」 刘云倩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一下没压住脾气， 「你装什么装，我不信她没跟你说过。」 佟瑶：「……我没有跟她说过。」 蒋君雯顿时转过脸瞪她，「你居然都没跟我说过！高中毕业之后你们不是没有联繫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快反应过来，「佟瑶，这不会就是那次你翘掉六门考试，期末前飞回来的原因吧？！」 一阵尴尬的沉默。 「……」 刘云倩也没想到她真就没告诉过蒋君雯。 她知道佟瑶跟蒋君雯关系有多要好，也没想到过，为了保护她的隐私，连被家里人看见出现在妇产科，佟瑶都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她讷讷着，说不出话来，望向佟瑶的眼神湿漉漉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半晌，佟瑶望着刘云倩，嘆口气。 特别认真地说：「你把那件事告诉我的时候，对我的亲近和信任是真的，所以，不管现在怎样，我会守护好曾经。」 「曾经的事情让它过去，」刘云倩含着眼泪，鼻尖通红，轻轻说，「……将来就换我对你好，行吗？」 蒋君雯忍不下去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大声骂她：「你能不能要点脸？缺钱花了吗？缺点来找我要，我借给你好了，求求你放过佟瑶吧！她这人傻得很，禁不起你几次骗！」 刘云倩哽咽：「我没有骗过她。」 「你确实不用骗的，不就是养备胎吗，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自愿上钩的，」蒋君雯气得想撕烂她的脸，「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时候才几岁？？你害她高考前得抑郁症，毁人前途，都没有一点良心不安吗？」 佟瑶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继续说了。 那会儿是她自己傻，怎样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生日上奖励性的吻，她就以为她们已经在一起了，自以为是，自我情深。 刘云倩确实从来没有骗过她，没有表白，没有许诺过。 「怎么，你还觉得她也无辜呢？」 蒋君雯拿掉她拽自己衣袖的手，被她气得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个小窝囊废，就会帮喜欢的人找藉口，自己受委屈也不吭声。 还偏偏喜欢上个渣女。 「佟瑶本来记忆力特别好，文科班里前十名，高考怎么样也得有个一本保底，后来每天吃药，吃了那个药五分钟才能勉强记住一个单词，成绩一落千丈。这些你都觉得跟你没关系是吧？」 「……」
第83页 佟瑶没想到蒋君雯还记得那么清楚。 高三的记忆太过痛苦，她自己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五分钟背一个单词还是她报喜不报忧的说法。 那时候考试，她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明明是很熟悉的内容，心中也知道这些自己都会，可怎样都想不起来答案。 一直坐到收卷，试卷还是大片空白的那种茫然感…… 佟瑶深唿吸，不能再回忆了。 「好了，别说了，」她勉强笑了一下，「反正都过去了还说干什么。」 「怎么不能说？你觉得已经过去了，人家还想再续前缘呢，」蒋君雯目光紧盯着刘云倩，问她，「当初你那男朋友，写投诉信塞到学校信箱，举报佟瑶跟职校女谈恋爱的事，你别说你完全不知情？」 刘云倩，「……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她明显愣住，望着佟瑶，「真的有这回事吗？」 「……」佟瑶缓慢地点了点头，疲倦地说，「讲真的，你们能不能别再提了。」 她本来都快忘干净了。 那时候，市重点和职高的门就在一条马路的两个对面。 四中校领导恨不得把那马路牙子划成银河，再在上边建两面无坚不摧的南墙。校规里都刻意加上了禁止与外校生联繫。 写佟瑶跟刘云倩谈恋爱那份投诉信，塞到校长信箱里。 还是一直很疼她的教导主任亲自拿给她看的。 学校彻查了一番，监控拍到了是哪个小流氓塞进去的信。 佟瑶也承认自己认识他们。 他们四中校规严到苛刻，发生了这种事情直接开除都很正常，老师知道她平常很乖，好不容易才把她保住。 被严加看管了大概半个月。 佟瑶好不容易再跟刘倩云有了联繫，才知道她已经换了两任男友了。就是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 刘云倩脸阴沉下来，望着佟瑶，语气温和地说：「告诉我是谁，我去找他算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的。」 「就那么算了吧。」 佟瑶抬手按着太阳穴，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联繫方式删除了。 「学姐……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以后你好好的，继续努力，希望以后还能在更大的平台上看你一眼。我们私底下就再也不要有联繫了。」 又看眼蒋君雯，「你要还想聊，你自己聊吧。」 蒋君雯静了几秒，还真坐着没走。 她看着佟瑶离开的背影，心情忽然大好。 知道这人倔得狠，都当面把人删除了话也说开了，确实是再也不会有联繫了。 不枉费她死缠烂打地要来。 「我还要最后一个问题，」她笑着问刘云倩，「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没关系。那会儿佟瑶期末周飞回来，就是陪你打胎吗？」 刘云倩没说话。 但她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蒋君雯笑了下：「行，你走吧，单我来买好了。」 「不需要，」刘云倩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此刻竟然能软下态度，求她说，「帮我一个忙。既然以前的事我没办法补救，那好歹让我稍微做点补偿。你把她随便什么能收钱的帐号给我行不行？」 蒋君雯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网红可是青春饭。佟瑶现在有一个富婆老婆，不缺你这点。」 说完，急匆匆地去追佟瑶了。 — 佟瑶前几天心情都不好，终于到了快出差的日子，才开心起来。结果才知道，这次是团队出差，连夏南这样的小新人都会去。 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佟瑶失落，又不能表现出来。 旁边的夏南还在叽叽喳喳，开心地说，「第一次出差真棒！虽然那地方离我老家不远，一点都不新鲜。」 「嗯。」 「不过还是好开心，感觉能跟着领导一起出差是有出息了。」 「嗯。」 夏南：「我一定要继续努力，才不会听我爸的话，回老家当一个语文老师。」 佟瑶持续性地走神，「那当数学老师怎么样？」 夏南：「……」 — 中午到了酒店，佟瑶刷朋友圈时，看见高中的好朋友正好也在这所城市出差。 她好久没见过姜晓慧了，聊了几句。 谁知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姜晓慧：[我已经在你酒店大堂那儿了。］ 佟瑶：[啥？］ 姜晓慧：[什么啥？我来找你玩了呀。］ 佟瑶：[玩什么玩，你都没事情干的吗？？我还有事。］ 消息虽然发出去了，但她还是立刻收拾了下包。 夏南见她要出门的样子，奇怪说，「你去哪儿？不是马上就要去人家公司开会吗？」 「我就在楼下大堂。」 佟瑶交代了句。 — 「你怎么能过来的那么快，」佟瑶看见悠哉哉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由嫌弃地说，「都不知道问一下我现在有没有空吗？」 「诶呦这不是想你了吗？」 姜晓慧笑起来的时候，唇高扬着，整张脸庞都是灿烂，一下站起身抱住她，语气嗔怪：「我的宝贝～你说说看你是有多忙？次次约你次次不见，我怕我不赶着点跑过来你人又飞没了。」
第84页 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包臀裙，高跟鞋。一双长腿又白又直。 看着像才跟客户约完见面的样子。 佟瑶有点心虚地笑了下。 又推开她：「那么热就别抱啦。」 「还不给抱了？真是生疏了感情淡了，」 姜晓慧一边说着一边松开她，又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蛋，亲热地捏着，「要给你埋埋胸重新熟悉一下吗？」 「滚开呀！」佟瑶忍不住笑。 刚推开她，余光就瞥见电梯口那边站着一帮同事。 夏南小跑过来，拉了拉她：「前辈，这是你的朋友吗？叙旧先等回来吧……」 佟瑶忙点了下头，想再跟朋友说两句的。 视线望见，顾青云拎着包从中间，已经先一步离开酒店了。脸上的表情冷淡。 旁边有服务员帮她拉开门。 同事也跟着她身后。 对方公司派的车子在门口停着。 佟瑶就也来不及再说什么，赶忙拉着夏南跟上。 「……」 — 开完会，晚上照例是一个饭局。 佟瑶隐约察觉，顾青云又在跟她冷战。 刻意避开她，偶尔有什么话都直接跟夏南交代，连余光都不看她。 佟瑶想来想去，觉得她是吃醋了吗？ 姜晓慧一直都是这种热情性格，加上在国外读了几年书，亲亲抱抱对她来说很正常，跟说你好一样。佟瑶也习惯了。 别人看上去可能觉得有点太亲密。 她是误会了吗？ 那为什么不能问一句。 为什么稍微有点不顺她的意，就直接给她脸色看。 而且她们……还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吧。 这几天，佟瑶自己心情本来就不好。 不由有点累了。 饭局上，佟瑶本来就长得漂亮，给她倒酒的人多。 她也不推拒，让喝就喝，陪酒陪笑，很快把自己灌醉。 满脸通红地坐在那儿，眼神涣散，并不吭声。 感觉心里的委屈有一片汪洋大海那么大。 「……」 夏南后来把她杯子收了。 饭局结束。 夏南陪着佟瑶又坐了会儿，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小心地佟瑶问：「前辈，你还能走吗？我去叫人把你扛回去吧？」 佟瑶又没睡着，挺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走。」 「哎，」夏南忙拦住她，「可千万别站起来，我抗不了你的，喝醉的人稍微磕磕碰碰就会死！先坐着，我去找人。」 她忽然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转过脸。 看见刚被对方公司各种领导围着送出去的顾总监，转了个弯竟然又回来了。 「……」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她们三个人。 「她喝懵了？」顾青云轻声问。 夏南慢几拍地答，「嗯…嗯……有点喝太多了。」 「你快去吧，车子还在等，」顾青云走过来，交代了句，「我带她回去。」 「要不……」夏南直觉就想说这太麻烦领导了。但下意识，又不会去违背顾青云的话，顿了顿还是应了句，「好，知道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离开前，又往里望了眼，就看见顾青云拉了张椅子，在佟瑶的身旁坐下。 脸庞挂着一点浅淡的笑意。 并不着急的样子。 — 包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顾青云望着她，冷静地说，「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脑子怎么想的？」 这话平时听着没什么。 但喝醉的人本来就情绪不稳定，佟瑶一下就又觉得委屈了。 「我本来就是陪个气氛的，」她脑袋晕乎，吐字慢，说出来的话反而显得有条不紊，「酒都到杯子里了，不喝是要显得自己多特殊么。」 顾青云偏头看她一眼，语气冷冰冰，「我们是甲方，用不着你那么委屈。」 「……」 佟瑶垂下眼眸，努力忍着情绪。 不再吭声了。 「还能站起来吗，」顾青云看见她脸粉粉的，连脖子都红了，应该醉得挺难受的。不由嘆了口气，柔声问，「我扶着你，能走吗？」 佟瑶听见顾青云那种哄人的语气，立刻弯了弯眼，「能走啊。」 要不然怎么说她没出息。 「好，」顾青云听见她每次喝醉后，讲话都又软又糯，仿佛拉丝般的语气，也忍不住地扬了下唇，「那你慢一点站起来。」 佟瑶没说话。 稳稳地站起身，笑了下，接着并没有迟疑地搂住她的腰。唇贴过来，凑在她耳旁问说：「姐姐，我今晚还能留在你房间里吗。」 「……」 顾青云差点怀疑她是不是装醉，沉默好几秒，才说，「看着前面好好走路。」 — 上了计程车。 佟瑶困意上涌，抵不住地闭眼睡着了。 顾青云：「……」 她无奈地嘆气，又伸手，让佟瑶枕在自己肩上，能睡得稍微舒服一点。 路上颠簸，好几次佟瑶的脑袋一歪。 顾青云放下手机，再小心地扶正，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饭店到酒店的距离很远，开到目的地，天色完全漆黑下来。 顾青云扶着佟瑶下车。
第85页 「嗯？」佟瑶已经睡了一觉，清醒很多，又弄不清楚状况地问说，「怎么是你……」 一句话，让顾青云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是谁呢？」 「……」 顾青云松开她，「自己能回去，还是要我再帮你把夏南叫下来接？」 佟瑶反应了会儿她的话。 「我自己回去。」 说完，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进了电梯。 顾青云跟她们是一层，但房间靠里。 佟瑶一直跟着她走到房门前。 顾青云转过脸，「你走错了。」 佟瑶委屈，「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青云刷开房门，进去先打开灯，转过身抱着手臂，「什么话？」 佟瑶皱眉想了会儿，「我忘了。」 顾青云：「那出去吧。」 虽然忘记要说什么，但她那种语气。 佟瑶听着心里好难受。 她皱眉垂眼，仿佛受尽委屈般，忽然上前用身体把顾青云堵在墙壁和门之间。 「姐姐，你让我想一想。」 「……」 顾青云长睫颤了一下，很快抬眸，不动声色地说：「到底想说什么话？嗯？」 距离太近，所以她说得很轻。 暧昧得人心痒痒。 佟瑶：「我知道要说什么了。」 顾青云轻笑，「嗯，洗耳恭听呢。」 「我想说，你为什么成天就对我板着一张晚娘脸？」佟瑶用指腹抚平她的眉心，又往下，往上提了提她的唇角，揶揄地笑，「这样好多了，明明笑着还挺漂亮，」 「……」 顾青云深唿吸半晌，目光凉飕飕地盯着佟瑶，语气还算平缓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干嘛？我说错了吗？」 失去理智的人不懂惧怕。 「睡了你，扔钱就跑，确实是我的不对……不过至于要气那么久吗。」 佟瑶不怕死地继续说： 「小肚鸡肠的，一夜情而已，你就那么怨的吗？」 「……」 几句话下来。 顾青云气得脸颊泛红，望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凉，半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佟瑶，你可别以为喝醉说出来的话就不用负责。」 「……」佟瑶凝望着她，忽然倾身向前，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 浑身酒气的热吻。 第44章 顾青云在她唇瓣贴过来时， 整个人愣住，一下忘了要推开她。她舌尖探入， 软软的身躯强势地贴着自己。 并不是一闪而逝的吻。 吻到两人气息混乱，佟瑶的唇瓣依旧一下一下地舔蹭着她的唇， 手扶在她腰间， 撩开衣摆。微凉的指腹蹭过她的肌肤， 要去解她的文胸扣。 顾青云回过神， 一下推开她。 眼神里晃着怒气，「佟瑶！」 佟瑶被她凶得一愣。 刚才亲的时候， 她明明没有拒绝…… 缓半晌， 佟瑶长长眼睫垂下来，声音微弱， 仰起脸来问她， 「你不喜欢我吗？」语气带着一股怯怯的渴望。 「……」 顾青云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 喉咙微动， 沉默着几秒， 冷冰冰地说了句： 「你别自以为是。」 如果佟瑶没喝多，是不可能那么直白髮问的， 但如果没喝多，也就不会看不破她眼底的感情和此刻的心口不一。 喝醉的人不善思考。 她的心随着这一句话直直坠下去，沉了半天， 也还没有能到底落地。 不喜欢她？ 那之前的暧昧算什么。 就因为顾青云是领导， 她是下属。 她就能轻轻松松地拿自己当职场的一点调剂吗？闲暇之余逗逗她， 心情不好了也不必给好脸色看。 佟瑶垂着脸， 眼眶浮现泪意，鼻子酸得不像话。 但依旧强忍着没有吭声。 顾青云嘆气。 动作轻柔地伸手，帮她把不知什么时候翻进去的衣领理正。 想着该不该让夏南来接人时。 下一秒，佟瑶拉过她的手。 低头咬了一口。 「……」 — 天色漆黑。 房间里的窗帘紧拉，却仍然有些许亮光映进来，顾青云躺在床上，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闭了半晌，又睁开无言地盯着那一丝亮光。 脑海里没有丝毫睡意。 她叫夏南把人带回去后，房间里完完全全安静下来。 心思却没办法跟着冷静。 佟瑶是个小王八蛋，喝醉后热情缠绵，乖巧嘴甜，醒来时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了。这个小王八蛋，甚至都未必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顾青云抬起手腕，看见上面依旧鲜明的牙齿印。 不由气得又冷笑一下。 真是王八，还会咬人呢。 顾青云静静地看着，过了会儿，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佟瑶。 时光变幻。 顾青云高中毕业后，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乡。那次回去是办房子的过户手续，她爷爷去世后，意外地把这套老房子留给了唯一的孙女。 那会儿，正好赶上大三的暑假，顾青云就先在老房子里住着。 临近毕业，周围人纷纷准备出国继续深造。而她还没有想好明年考研，还是直接工作。
第86页 应该说，本来早就打算好毕业了直接工作的。 可身边的人，能往上念的都准备往上，顾青云的绩点很好，连老师都劝她先拿一个保研，有了硕士学位再去企业工作会更有竞争力。 学业上的事情，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而工作后会怎样，变数太大。 顾青云不禁迷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导师的话，开始准备保研的事。 「……」 老房子前正对着一片空地，中午过后，到处都是没人看管的野孩子在互相追逐，玩耍打闹，尖尖的叫声让人没办法集中注意做事。 顾青云决定出门散步，去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待着。 换换地方也能转换思维。 柔软的草坪上，新搭建了一个凉亭，临近湖泊，清风浅浅。小孩都有被家长警告过不许靠近，所以这里格外宁静。 顾青云坐下来，写了会儿教科书后的计算题，算是备课。 她开学后要帮老师的小孩补习功课。 「哇，以后的数学都那么难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开朗的笑意。 顾青云转过脸。 迎上一双弯成月牙状的眼眸。 女孩子穿着白色短衬衫，水蓝色的短裤，露出一双纤细白嫩嫩的长腿。丝毫不见外地凑过来，看她书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感嘆了句，「姐姐你的字好漂亮啊。」 她盯着她的脸，下一句又改口说，「当然，姐姐人更漂亮。」 顾青云：「……」 哪里来的小屁孩。 公共场合，顾青云也不可能说直接赶走她。 只好无视着，继续写题目。 女孩子在她身旁坐下，脸凑过来，望着书上那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符号，继续很肯定地说：「姐姐，你学习成绩是不是特别好。」 顾青云：「大概是比你好一点。」 她咦了声，笑说，「可你怎么知道我成绩好不好呢？」 「因为这是物理题。」 「……」 女孩哑口无言。 终于安静了。 顾青云嘆口气，继续在书上把重点圈出来，标记和补充细节。 可没过多久，小女孩又恢復叽叽喳喳，问她是住在哪儿的，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又说自己叫佟瑶，就住在对面的那幢楼，那是她的外婆家。 顾青云好奇地问了句：「儿童曲的那个童谣？」 「不是，」佟瑶愣了下，笑着打开她的左手，在她手心划写这个字，「佟，佟瑶。」 短短整齐的指甲刮过掌心，痒得很。 顾青云抽回手：「你直接说是单人旁的，不就行了。」 女孩子嘿嘿地傻笑，「姐姐，你的手好软啊。」 「……」 画面变化。 顾青云算是跟这个叫佟瑶的女孩认识了。 不久前还是一个小学生的小屁孩，物理都还没开始学。 她知道她每到暑假就会住到外婆家来，睡醒就玩，玩到肚子饿了回去吃饭。 出门时，身上挎着的粉色小包里总装着一盒牛奶，一条巧克力。 每天，佟瑶都会把那一小盒纯牛奶递给她，先问句： 「姐姐你要喝吗？」 顾青云当然不会要。 起初，以为她是自己不喜欢喝，后来观察，见好像她也不是不喜欢。吸管戳开锡纸膜，喝时两边脸颊微微鼓起来，眼眸亮晶晶的。 可爱极了。 佟瑶喝完牛奶，又从包里拿出那条巧克力，也没有问，就自觉地掰成两半。 把装在袋子里的那一半递给她。 好像想当然，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拒绝巧克力。 顾青云：「……」 前几次都没要，她今天还是又自自然然地递了过来。 她知道佟瑶自己分明是很喜欢巧克力的。 心中的恶劣忽然作祟。 于是伸手，表情淡淡地说：「你就不能把一条全部给我吗？」 佟瑶：「……啊？」 她明显愣住，低头看看手上的半条巧克力。 又看看都已经分给她了的那一半。 拧着眉，不捨得的纠结小情绪全写在脸上。 半晌，她装作洒脱大方地递过去说：「好，都给姐姐啊。」 「……」 顾青云不禁弯起了唇角。 她从来都不喜欢吃巧克力，嫌这东西太过甜腻。 可女孩子眼底那种明明捨不得，眼巴巴的，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表情。 让顾青云心头的恶劣感得到大大的满足。 于是那个夏天，她扎扎实实地吃了佟瑶大半个暑假的巧克力。 — 小女孩聒噪，成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一个人都能说好半天的话。但声音娇脆脆的，还时不时附带一个弯弯笑眼，听着也并不惹人烦。 顾青云从无视，到后来，每天出门前会稍微期待一下，今天会不会遇见那个小女孩？ ……每天都遇见。 她也快要是一个初中生了，却总无所事事的样子，天天抱着各种东西玩。顾青云还暗暗担心过她这样下去，会不会毕业就没书读了。 后来发现应该不会。 小女孩看着傻呆呆的，记性却不错。 她随口告诉她的复杂公式或概念，隔几天，她都能重复个七七八八的。还炫耀说，自己很擅长记住人脸，小区里那些会出来晃悠的人她全都认识。
第87页 虽然对学习很不上心的样子。 佟瑶总以为她还是高中生，直到有次，问她是在哪里上学。 「这教材不是我的，」顾青云没直接回答，而是嘆气说，「我很快要帮一个学生补课，所以借来看看而已。真高中生成天被你盯着，早就烦都烦死了。」 佟瑶完全无视后半句，只弯眼笑眯眯说：「原来姐姐是教别人的那个，老师吗？老师。」 顾青云：「……」 她一会儿叫她姐姐，一会儿玩笑似地叫她老师姐姐。 顾青云还没正式给别人补过课，就先被她叫了快几百声的老师。 闲聊时，佟瑶问她以后想要干什么。 顾青云没想好，反问她。 小女孩一派天真的语气说，「总之要挣大钱！」 顾青云轻笑，「所以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想想啊，」她托着下巴，故作老成地说，「要不然做市场吧，最近做市场这块挣钱。」 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词彙。 顾青云想嘲笑她，又忽然记起自己还真拿到了一个市场部的实习。 不由笑意微敛。 静半晌，困惑在眼前的事情纷纷消散。 既然是早就想好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跟自己选择的路不同就迷茫呢？ 「好，」她于是弯起唇，凝望着小女孩的眼睛，缓缓地笑开了，「借你吉言。」 「……」 — 暑假过去一大半时。 佟瑶忽然抱着个大滑板，兴致勃勃地说要教她：「姐姐姐姐，你会玩这个的话一定很酷呀，跟我学几天吧？好不好？」 顾青云没有体育天赋，所以从小厌恶运动。 别说滑板，她连跳绳都不能算会。 女孩笑起来时两眼弯成月牙状，一脸阳光灿烂。 不知不觉，顾青云就点了点头。 答应跟她学怎么滑滑板。 她知道自己滑得应该很差。 但每次回头，小姑娘总是看着她满脸笑容地鼓掌，仿佛她是什么运动奇才般。特别捧场。 顾青云便也跟着笑了。 「……」 天空晴朗，蓝天白云。 湖边杨柳迎着风，风吹过柳树时发出的声音，和别的树就是不同。 暑假很快就只剩一个尾巴。 顾青云想着，自己在走前，总得给那个叫了她大半个月姐姐的小屁孩买件礼物。前段时间，她好像有说过，戴一顶鸭舌帽滑滑板会更酷。 她虽然不懂十几岁的小孩眼里的酷是什么样的，但那些粉的黄的颜色肯定不适合。 干脆买了一顶全黑的帽子。 怕她不喜欢，心中还忐忑了很久。 隔天，很早就坐在那个凉亭里等她了。 顾青云从上午坐到傍晚，时不时就抬头看看，直到光线彻底暗下，一本闲书也快翻完。佟瑶今天没有来。 又等了一天。 从早到晚，顾青云看着还算风和日丽的天，隐约猜到，她有可能是提前回家去了。 也没有一声再见。 顾青云拿着书，还是每天都会去那个小亭子里坐着。 直到自己的学校也快开学。 「……」 她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她的开学日期明明还有一周。 其实很正常。 小孩子的暂住去留，哪儿会有自由决定权。 家长提前把她接回家收收心，准备准备，才是最理所当然的做法。 可能是顾青云真的等了她很久。 难免有些伤心的。 — 时间一晃。 很多年之后。 顾青云出差回来，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下载好修改。已近深夜，路边几乎没有开着的店。 她就近进了家酒吧。 其实对这家店也不算完全陌生。 本市最有名的一家les酒吧，她以前有想过几次，要不要过来坐坐的。没想到首次光临是在这种情况下。 陆续有几个人拿着酒杯来跟她搭讪。 顾青云忙着处理事情，脸上的不耐烦并不遮掩。 别人也就知趣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 又有一个人，拿着杯子慢悠悠地晃过来。 语调含笑，说了句：「姐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青云抬起眼眸。 舞台的灯光不断变换着，有一抹暖亮照清她的五官面容，杏眼忽闪明亮，鼻樑直挺，白皙脸庞稍稍带些圆润弧度，显得乖巧而稚气。笑眼弯弯的。 确实莫名的熟悉。 顾青云怔愣，恍然地记起她来。 同时，她在小姑娘眼中看见了怯怯和勇敢两种情绪。 长睫下眸光盈盈。仿佛一株白昙般藏在黑夜初初绽放出风情来。 「……」 那一瞬间，顾青云心跳快好几拍。 她抬手合上电脑，心中亦有罕见的紧张，温声问了句：「你要坐下来聊聊吗？」 「……」 几杯酒下肚。 哪怕聊着的只是闲话，也越来越亲热。 小姑娘紧挨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忽然极轻地说了句，「那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喜欢的人。好寂寞。」 顾青云被她凑近的唿吸和话弄得心头一颤。 她目光垂下，慢慢地笑了下说，「……嗯，我也是。」
第88页 鬼迷心窍，或是一大把年纪的情窦初开。 当晚，顾青云就把她拐到了床上去。 — 天假其便，这冥冥之中的不期而遇，顾青云觉得应该是自己往后余生最大的幸运了。 谁知道，隔天醒过来。 床畔的人早就走得悄无声息。原来她只是在一夜情。 顾青云有点茫然。 心里也因希望落空而隐约升腾起愤怒，但还能忍得住。 直到转过眼。 她看见床头柜上还摆着一叠红色的人民币…… — 翌日。 天还蒙蒙亮，佟瑶突然披头散髮地坐了起来，转过脸幽幽问了句：「夏南南，现在几点了？」 嗓音沙哑得吓人。 夏南仗着上午没事情，玩了一晚上手机，才刚闭上眼准备补补觉的，被她吓了一大跳，「六…六点半多吧？怎么了前辈？」 佟瑶缓了会儿，嘆口气说：「我头好疼。」 「那怎么办，」夏南拿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我帮你去买点治宿醉的药吧？不知道药店开门了没有。」 佟瑶脑子懵懵的，「没事儿，你继续睡吧。」 说完，又躺回去了。 「别勉强啊，」夏南想着下午还有工作，最好还是能帮她弄盒药，吃了药肯定会好很多。 想了想，正好工作小群里都是些总去应酬的人。 就在里面问了声，现在药店有没有开门，什么醒酒药好。 夏南打了会儿瞌睡。 眨眨眼，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回復。估计还全都在睡梦里。 难道就没有勤快点的人吗？ 夏南又催问了一遍。 「……」 忽然，门被敲了三下。 夏南怔愣，差点以为听错了。这么大清老早？ 犹犹豫豫着要不要去开。 门外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敲了几声。 稍微加重了力气。 夏南踩进拖鞋里，靠近门，问了声：「谁呀？」 「我。」一个字，声音冷淡且平。 是顾青云的声音。 吓得夏南立刻按开门把手。 「领导……」 这么早有什么事情。 「佟瑶还没醒酒？还是头疼？」顾青云往里望了眼，话应该是在关心，虽然脸上却没什么与之相符的表情，「这个拿给她含一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夏南忙请她进来，「刚才她醒了一下，应该又睡着了。」 她垂眸望了眼，盐酸纳洛酮，药盒是已经拆开使用过的。 明显是顾青云自己备着的东西。 「我不进去，」顾青云听她那么说，笑了下，「佟瑶彻底清醒了，你发简讯告诉我一声，我还有点事情要找她。」 夏南乖巧地应下：「好的领导。」 「……」 夏南走进去，仔细看完使用说明，洗干净手，拆开药片，往佟瑶嘴里塞了一片，「含着啊，前辈。」 她打着哈欠，已经没什么困意了。 就坐在床边继续打游戏。 不知道是药片起效果，还是睡足了。 佟瑶睁开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感觉脑子清明很多。 她躺在床上回忆昨晚—— 「耶！」夏南再次拿下一个人头，开心地坐着上身弹跳了一下，旋即瞥见，佟瑶面朝墙直直跪坐着，正时不时地拿额头轻轻撞击墙面，「……前辈。」 「没事儿，」佟瑶没转头，死气沉沉地说，「我没病，只是想冷静一下，醒醒酒。」 夏南都快要习惯她那种独特的清醒方式了。 忙着打游戏，嘱咐了句，「那小心点啊，不然你那具肉身会冷得更快的。」 佟瑶：「嗯。」 夏南忽然想起来：「那好点了吗？觉得自己醒了吗？」 佟瑶：「嗯。」 夏南于是飞速地发了条消息。 然后切回游戏页面，接着打小怪，清理兵线。 过了会儿，她起身去开了个门。 佟瑶对此浑然不知，还在用头磕墙。 「……」 怎么办。 感觉已经要被午日问斩了。 而且马上就要午日了…… 顾青云进来，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佟瑶的床前。 抱着臂，看了会儿，才微偏脸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佟瑶听见顾青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顿时吓得想夹紧尾巴逃命。在床上跪坐着本来就重心不稳，手忙脚乱了下，差点摔下去。 「……」 夏南转眸，快快地代答说：「我们想在墙上订了钉子又没有榔头，佟瑶姐就用自己的头敲了会儿。」 佟瑶：「……」 顾青云瞥她一眼，转过身说：「佟瑶，你跟我过来。」 佟瑶：「立刻吗？」 「不然呢，」顾青云闻言脚步顿住，语气冷冰冰，「等我摆好大宴请你才来吗？」 佟瑶：「我…我还没穿裤子呢，裤子要穿吗？」 「……」顾青云一噎，被她气得够呛，「穿上过来！」 加快脚步走了。 佟瑶：？ 她不就先问问清楚吗。 — 佟瑶从被子里摸出睡裤，昨晚睡着睡着觉得太热才脱下来的，匆匆地套上。 头髮乱糟糟的，还有一根反向翘着的呆毛。
第89页 来不及整理。 踩着一次性拖鞋就赶紧跟过去了。 进了她的房间。 佟瑶只觉得被一股紧张感掐住脖子。不用说，这位有仇必报的主肯定是来找她算帐的。 「……」 顾青云坐下，手上端着杯咖啡，没有任何迂迴的开场白：「你说我是晚娘脸。」 佟瑶：「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心中慌得要命，咽了咽口水。 眼珠一转，赶紧举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说：「秋娘，我说的是秋娘。」 又怕她没懂，拼命地解释说：「秋娘！就是指年轻貌美，而且还才华横溢的那种美女的意思！」 说完，谄媚地笑着补了句，「这简直就是给您量身定制的一个词语。」 顾青云冷哼了下。 抿口咖啡，皮笑肉不笑地说：「怕什么，我又没有在怪你。」 她慢条斯理地捋起袖子，一个看表的动作，露出微凸的腕骨那儿淡淡牙印清晰可见。 「……」 佟瑶只觉得汗毛直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差点就要给她跪下。 乖乖，咬谁不好，咬了老虎屁股。 自己可真能搞事情啊！ 到底怎么长到那么大的？ 没办法，都到这步了，身后再也没有退路。 佟瑶心一横干脆装失忆：「领导，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佟瑶上前，轻轻地捧着她的手腕。 目光注视着那牙印。 她语气大惊小怪，万分心疼，且异常真情实感地深唿吸痛骂道：「噢！我的上帝啊，这到底是哪个不开眼又杀千刀的小狗咬的？？！」 第45章 顾青云：「……」 她脸上的冷漠没绷住， 差点被她气笑。 幸好咖啡杯子早就放下了。 缓了几秒，「噢？还上帝？」 佟瑶心里想，人在特别恐惧的时候果然张嘴就会乱说话！ 她长睫忽闪着， 不敢再开口了。 「不说话了？」顾青云站起身，凑近， 抬手挑了下她的下巴，勾着唇要笑不笑地说， 「随口就扯谎。愿上帝诅咒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小东西。」 还要诅咒她的吗？！ 佟瑶忙瞪眼说：「阿弥陀佛。」 顾青云：「……」 「女菩萨，」佟瑶往后退了小半步，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仰着脸，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就饶了咬了你的小狗狗吧， 嗯～」 女菩萨…… 顾青云被她的称唿弄得哭笑不得。 半晌， 无奈地嘆气， 「你过来。」 「怎么啦，」佟瑶犹豫了下，凑回去。 顾青云面无表情地抬手，捏着她脸颊软肉，稍微用了几分力气。 柔软滑嫩，触感和她想像的差不多。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长睫忽闪， 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 顾青云扬唇一笑， 松开手，坐回去继续端起咖啡。 「回去吧。」 这就算扯平了吗？ 佟瑶抬手挠头，喔了一声，又笑：「谢谢女菩萨大恩。」 顾青云半口咖啡差点呛到自己，咳嗽了下，拧眉瞪她一眼，「再叫一声！」 「女菩萨～」 佟瑶还真又乖乖地叫一声。 叫完反应过来，「那我先走了啊。」 在她骂人前赶紧熘了。 「……」 顾青云抬手按了按眉心，好笑又无奈。 — 下午开完会议。 事情的推进很顺利，少了一个流程，直接敲定合作。提前回酒店。 佟瑶摸出手机，还在车上，就第一时间跟好朋友说了一声。 自己明天就回去了。 姜晓慧还等着要请她吃饭的，不由抱怨，消息连续不断地轰炸她。 佟瑶想了想，不如走前可以再见下面。 姜晓慧喜欢玩游戏，夏南也喜欢玩游戏，两个人又都是有点小奇葩的性格，没准能相处的挺好。她就问了声旁边的夏南：「夏南南，等等我带个朋友来房间里玩儿可以吗？一起玩游戏？」 「可以啊，」夏南先答应了，又笑，「就之前坐大厅里的那个朋友？本市人？还是也是来出差的？跟大学串宿舍一样，好有意思。」 「……」佟瑶被她最后一句说得有点羞愧。 扶额说，「这些话你直接问她吧，我们组团开黑的时候，留点话题。」 「好啊好啊，她打得好吗？前辈，我之前就一直说可以带你上分可以带你上分的，你根本不肯陪我玩，还非得有个朋友才行。」 夏南叽叽哌哌一通说完，又极其自满地道，「好吧，就让我这个至尊黑耀来carry全场好了。」 「段位吗？」佟瑶仔细回忆了下，「她好像最近跌了，变普通的最强王者了。」 夏南笑容逐渐消失，过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说：「要不你们就自己玩儿吧。」 佟瑶笑得不行：「咦？这时候不应该是激动地抱大腿吗？」 「不要，我自己才是大腿，哼。」 奇怪的自尊心。 佟瑶跟姜晓慧说了一声。 结果，这人刚还说自己有点事情，下午晚点再过来。听佟瑶说她的小同事打游戏超强，立刻改口：
第90页 [我现在就过去。］ 过了会儿。 佟瑶她们还在路上。 姜晓慧：[我到了，快点下来接我！我倒要看看你那同事有没有我强。］ 佟瑶：「……」 这两个人真的都奇奇怪怪的。 — 于是，她们三个大龄儿童刚弄完正事，就约好了在房间里通宵打游戏。 姜晓慧坐在大堂里，已经跟夏南加上了好友。 刚下车。 顾青云大概是要跟佟瑶说什么。 她是第一辆车子，先到的酒店门口，站在那儿等了等她。 佟瑶迎上她的目光，立刻很有眼色地对身边的夏南说，「你先上去吧，我等等把姜晓慧带上来。」 小跑过去：「怎么了吗。」 「……」 顾青云侧身进去，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见大堂里坐着的姜晓慧。 她望着佟瑶，站起身，大大地招了下手。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抱她的样子。 顾青云偏脸问，「约了朋友？」 佟瑶想着，既然工作都结束了，这应该没什么吧。 「嗯。」 顾青云微眯了眯眼眸，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她的朋友倒真一个比一个漂亮的。 之前一直想不通。 她们初见那会儿，佟瑶也算是一个初中生了，而且两人之间的相处时间也不短。 她不说是擅长记住别人吗？ 怎么会记不住她呢。 现在，顾青云有点想明白了。 因为佟瑶人缘太好，她身边总围着形形色色的朋友，各种好朋友。既然如此，那已经过去了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确实会遗忘掉。 顾青云心里堵着，长睫一垂，不动声色地瞥看她：「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 语气冷冰冰的。 「……？」 可事情不是都结束了。 佟瑶察觉到她心情变差，谨慎地想半天，依旧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她了。 「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给我的事情吗？」 顾青云：「没什么事，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就把朋友约到房间里玩？以为小学生春游吗？」 佟瑶：「……」 她明白她的意思。 但在外出差，事情都提前结束了，难道还得跟在公司一样，正正经经地坐班吗？那为什么不干脆改签，所有人都提前回公司继续加班？ 而且就算在公司，偶尔喝喝茶打打游戏也是被允许的。 佟瑶瞥见还站在一米外，见气氛不对劲，没有立刻靠过来的姜晓慧。 忽然有点了悟。 旋即心里蔓延着说不清的憋屈。 佟瑶望着她，冷静地开口：「您要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天天不说话，就让人猜，还真当我有读心术吗。」 「……」 顾青云抿唇，牵起一线淡薄的笑，「我让你猜什么了。」 说完，她转身去电梯间。 佟瑶下意识跟了几步，反应过来，又顿住脚步。 追上去要说什么？ 「被凶了？诶哟没事儿，姐请你去吃好吃的，别在意啊。」姜晓慧走过来，见她满脸不开心的样子，忙哄说，「女领导都是一个挫样的。」 佟瑶缓了缓：「……倒也不是。」 顾青云正常的时候算是一个非常好的上司。 「不是吗？」姜晓慧见她还要帮领导说话，意外地笑了，「她们不都是那种，嗯……能打败那么多男人上位，工作能力肯定挺强。然后冷言冷语，阴阳怪气，动不动就甩脸色让人猜，屁大点小事儿都要记仇。」 佟瑶：「…………」 怎么会，好像一点可以反驳的话都没有。 佟瑶唇角不由抽了抽：「……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顾青云。」 姜晓慧闻言得意地笑起来，「果然，都一样吧。」 「还是不一样的！」半天，佟瑶终于找到能反驳的地方，激动地说，「你看，至少我领导长得很漂亮……你不能说她挫啊！」 「漂亮那岂不是更惨？美女天生就没有同理心，有太多的讨好者，把别人指挥得团团转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收到的好太多，所以随便糟蹋点，心里也不会觉得是可惜的。」 佟瑶无言以对：「闭嘴吧，你先不要跟我说话。」 「不过你也是傻，她可是领导，说什么你就先应着呗。反正等她一转身，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居然还会去跟人家当面抬槓。」 佟瑶：「……」 「听我的，等会儿去好好道个歉，」姜晓慧拍拍她肩膀，嘱咐说，「她既然都说你了，你不表个态就是你的问题了。」 佟瑶觉得她的话挺有道理，但就是不开心。 于是耿直脖子说：「凭什么呀，我拿的是薪水酬劳，卖的是劳动时间，交易公平，人格平等。我才不会去低三下四哄她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完全全忘了自己刚进公司那会儿，是怎样一个没节操也没所谓，混口饭吃天下第一的精神理念。 姜晓慧瞥她一眼：「……」 这什么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呢。 凭什么我先低头，凭什么他不道歉。 — 佟瑶这次是真觉得委屈。 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总是要跟她说对不起。
第91页 大不了撕破脸皮，回去她就交辞职报告。换家公司从头再来，也总比待在这儿被顾青云盯着针对要好。 回房间，佟瑶游戏打得心不在焉的，次次拖后腿，全靠两个队友力挽狂澜把她拖上岸。 协同作战是真的很培养感情。 两个小时不到，姜晓慧和夏南已经勾肩搭背起来，俩人坐在一起，轮流吐槽着佟瑶。 「前辈，你是不是还没有酒醒？」 「佟瑶啊你睁开眼睛，好好玩行不行。」 佟瑶被她们这一唱一和弄得烦，本来就心情不好，顿时把手机一丢。 「爱谁玩谁玩！」 「靠，大小姐？？」姜晓慧手忙脚乱地接过她的手机，没空哄她，就真的尝试着一边稳住自己这儿先躲起来，然后一边操控佟瑶的人物，几下秒杀了个旁边的敌人。 夏南看得目瞪口呆，飙起脏话来。 佟瑶：「……」 直到这一局结束，她才讪讪地拿回自己的手机。 躺在床上，翻到条新消息。 来找她约画稿的。 佟瑶立马坐了起来，仔细看附带的要求，这次是游戏封面图。 她有点犹豫。 这种稿子对质量和完成度的要求极高，佟瑶就算画得顺利，也至少要花上两天一夜，这还是除掉吃饭喝水洗澡，专心画画的时间。 她先问了下交稿的截止日期。 还好，应该来得及画。 佟瑶想到自己刚补完的那一笔三万不到的税款，小荷包空瘪瘪的。 顿时决定接下来。 对面寒暄几句，又问：[童柯老师最近方便来x市吗？] 佟瑶一愣，以为有什么需要当面签合同的合作。 [怎么了，我现在就在x市，挺方便的。] [喔～那真是太好了，前段时间给您邮件发了邀请函，一直没有收到回復，以为是不是童老师您人在国外，是这样的，我们最近策划了一个参观总公司的活动，您时间方便的话可以来一下吗～～]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个电子版的邀请函。 佟瑶错愕几秒，原来总部就在这儿的吗？？ 合作那么久，她居然连老东家的公司在哪儿都不知道。 心虚作祟，加上前面已经说了自己很方便。 就答应下来问：[这几天都可以是吗？] 对面热情地交代说：[是的，在海报上的日期内都行。来往的交通费用报销两千，食宿报销两千。］ 佟瑶看着，最近的日期就在明天。 正好赶上周末。 那就不跟公司的同事一起回去了。 「你明天有事吗，」佟瑶搜着地址的导航路线，随口问姜晓慧，「陪我去一下景谷路那儿吧。」 「怎么了，我的酒店就在那儿，荒郊野外的，来这儿找客户谈事情得先转三次地铁，有什么好玩的吗？」 佟瑶含煳地说：「认识一个朋友，说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gm公司。」 「天吶！」夏南瞬间叫起来，「是做那个天下手游的g科技公司吗？！」 佟瑶「嗯」了一声。 夏南立刻跑过来晃她肩膀撒娇，「天下可是我的童年，前辈，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前辈！」 「停停停，」佟瑶带她去不是不可以，跟人家说一声的事，但这样自己就会掉马甲，万分头疼地说，「……我手都要给你拉脱臼了。」 姜晓慧笑着：「那一起去呗，人多好玩。你们本来明天早上就要走了，要不然直接先在我那个酒店订房间，今晚住过去？参观人家公司肯定要早点到吧？」 夏南：「对啊对啊，我们跟领导打个报告，先退个房，跟着晓慧姐姐住去那边吧！」 佟瑶想到要自己跟顾青云说的尴尬。 两害取其轻，顿时应得毫不犹豫：「好，那你去跟领导说！」 夏南不觉得有什么，喜滋滋地拿起手机发消息了。 过了会儿。 夏南开开心心地说：「领导批准了！快收东西，我们晚饭去哪里吃？」 佟瑶：「……」 很好，果然是新人比较受宠。 她直觉如果换做自己去说，肯定得遭受一番刁难。 — 姜晓慧大方地带着她们坐上计程车，从市中心这儿，开到高架，一直行驶了两个小时才到这家附近除了公司和集团，几乎没别的场所的酒店。 夏南望着这一片，眼神里憧憬地冒着星星。 哇来哇去的。 佟瑶顺着她的目光，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有什么好哇的，前面根本不是gm的楼。」 夏南认真地说：「但我能感受到它存在的气息。」 「……」 姜晓慧跟夏南商量着，晚饭要去哪里吃。 明明才到傍晚时分，佟瑶已经很累了。 开好房，她把房卡递给夏南，丢下一句：「我直接让送餐就行，你们自己玩儿去。」 刷开自己的房间。 佟瑶洗了个澡，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睡觉了。 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顾青云打过来的。 「餵？」佟瑶不知所措，小心地接起来。 「你在哪里？」 「在…在……」佟瑶本来想说在朋友住的酒店里，但记起下午，莫名其妙的别扭就是因为姜晓慧，算是□□，于是不敢多提，只问，「怎么了吗。」
第92页 佟瑶听见顾青云那边隐约有风声。 她像是正在路边上。 「我明天要走，」顾青云语气平稳，仿佛只是稍微交代一句公事，「夏南说早上那盒解酒药片在你这儿？我过来拿一下。」 佟瑶愣住，忙说：「还是我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顾青云柔声笑了笑，「我已经出来了，很快到。」 语气温和极了。 「……」 佟瑶心头不由随着那声低笑微颤了下，软软地嗯了声。 挂掉电话。 佟瑶看着这条通话记录，走神好久。 一盒解酒药片而已，又不是稀缺的东西，哪里都能买。 她是想见自己。 就算没有药片，也会有这个资料，那个文件。 「……」佟瑶抬手轻按了下扬起来的眼尾，不要太得意，佟瑶，冷静下来！ 她静几秒，立刻跳起来去吹头髮。 才洗完澡，又重新画了个漂漂亮亮的妆，再换身好看的衣服。 对着镜子打扮了会儿。 看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佟瑶拿着房卡，提前半小时就下去坐在大堂里等着了。 — 应该是正好赶上晚高峰的尾巴。 顾青云来得有点迟。 她进来，还没来得及给佟瑶打电话。 「我在这儿，」佟瑶快步迎上去，笑眼弯弯地望着她，双手递过药盒，「谢谢领导，这个药好有用。所以这就是千杯不醉的秘密吗？」 「不是，」顾青云接过药盒，笑着说，「这是喝醉了也能保持住理智的秘密。」 佟瑶闻言默默多看几眼，「……我以后也会备着的。」 「你不用备着，」顾青云垂下眼，看着手里捏着药盒。 后半句，又半晌没有说。 佟瑶等了等，忍不住地开口问：「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她小心提醒，「就下午那会儿，本来……」 顾青云：「……」 顾青云：「所以你知道错了吗？」 忽然冷脸。 佟瑶：「……啊？」 两个人都沉默好几秒。 佟瑶见她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心中等了她两个多小时的期待和喜悦感顿时破碎。 顿时笑容消失，老实说：「我不知道。」 顾青云表情很淡，目光像透过她想着什么事情，顿几秒后，「算了。」 转过身，离开酒店了。 「……」 佟瑶目光紧跟着她的背影，心里敲着鼓，想着她会不会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直到背影没入黑夜，消失不见。 一次都没有。 佟瑶嘟着唇，心里一阵委屈感铺天盖地涌来。差点就要哭了。 这个女人，就不能有次来哄哄自己吗？ 佟瑶慢吞吞地转身。 她还在人家大堂里坐着，并不想回房间。 对着手机发呆。 一会儿想，还是发条简讯跟她道个歉吧，撒娇卖萌哄她消气这事儿就过去了，领导最大，她哄领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会儿又想，凭什么？ 她又没真的做错事情。 别扭好久。 佟瑶长睫垂下，无奈地嘆气。 又突然想起昨晚，她发酒疯还咬了顾青云一口。齿印尚在，当时直接见血。 她也没跟自己计较。 外面下起雨来，伴随着风吹卷大树的哗哗作响。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佟瑶心逐渐软下来。 想到第一次出差。 她装作害怕打雷的样子，赖在顾青云的房间里不肯走。 到半夜，她还像哄小孩似的把自己搂在怀里。 「……」 佟瑶摸出手机，深唿吸，准备编辑一些卖乖讨饶的话。 正斟酌着打字时。 酒店门重新被推开，风瞬间涌进来的唿唿声。 佟瑶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 旋即整个人愣住。 水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身上的白衬衫全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半透出里面打底吊带的颜色，胸口起伏不定，有些轻喘。显然是在大雨里匆匆回来的。 佟瑶从没见过顾青云那么狼狈的样子。 但就算这样，她进来时抬手一捋散乱的湿发，顺到耳后，露出一张白净无暇的素颜。 表情还是十分镇定的。 刚拿出手机，目光就望见了依旧傻坐在大堂里的佟瑶。 「……」 佟瑶不自觉地站起来，却说不出话。 「佟瑶，」她先开口，语气柔得不像话，「外面在下雨，你要留我一晚吗？」 有水珠从她手背滑落。 佟瑶还没思考清她话里的意思，就先点了点头。 第46章 佟瑶带她上去的时候无比庆幸，游戏公司批的报销额大方， 正好够她跟夏南一人开了一间房。 雨势越来越大， 风卷着雨斜斜地从窗口滂进来。佟瑶刷开房门， 反应过来自己下去前窗户没关上。 幸好离床还有一段距离。 佟瑶先去把窗关好， 回来，问了句：「你要去洗个澡吗？」 顾青云摇头， 「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佟瑶行李箱里还有干净衣服。但她想到， 自己那几件大码童装t恤衫，没准顾青云套不下。
第93页 胸围不太合适…… 于是默默闭嘴了。 佟瑶给她拿了一条干浴巾，「那稍微擦一下吧。」 顾青云接过， 没说话地擦着头髮。 「……」 房间里一片静默。 佟瑶琢磨着， 她回来找自己的原因。 又像没话找话似的， 说：「我明天跟夏南， 还有朋友去参观这里的游戏公司。好不容易顺路有机会。」 顾青云点了下头， 「嗯。」 她把头髮上的水略擦了下， 然后叠起浴巾， 放在旁边。 佟瑶再拿了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递给她。 顾青云接过顺从地穿上， 低头看着， 笑了笑说，「我也有件跟这个差不多的。」 佟瑶仓促地笑了下。 说实话，她之前根本不喜欢开衫。 就是团建那天顾青云穿过，风采深深印在脑海里， 后来她逛街时无意间瞥见一件长得非常像的， 想也没想就立刻买了。 两人进来时匆忙，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一盏。 光线昏暗暗地映在顾青云脸庞上，漆黑眼眸仿佛也罩上一层暖意，素面朝天，娴静地望着她。身上还穿着佟瑶的衣服。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 佟瑶忽然觉得有种温馨感。 她想了想说：「领导，休息时间我有绝对的自由权吧，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顾青云，「嗯。」 佟瑶试探地问说：「所以你有时候，是不是在故意欺负我？」 语气本就轻，尾音放得更轻。 听上去比起询问质疑，更像是小姑娘的撒娇。 佟瑶目光望着她，里头映着一圈灯光的晕，亮晶晶的。 顾青云望着她，又「嗯」了一声。 这次应得有些缓慢。 佟瑶心中软下来，继续轻轻地说，「那你是私底下也想管我的意思吗？」 「……」 天空大雨倾洒半晌，忽然有闪电划过，随后惊雷滚滚。 佟瑶下意识地转过脸又确认了遍，窗是紧闭着的。 顾青云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忽然低声问：「怕吗？」 「怕，」佟瑶喉咙滚动着，想到她抱着自己睡觉的那一晚，「……很怕很怕。」 佟瑶想开口让她不要走。 又记起，她在楼下时就已经说让自己留她一晚了。 「……」 佟瑶忽然若有所思。 凑近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近到随时能接吻的距离。 窗外雨势转小，响过一声雷鸣后，反倒安静起来。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绵绵洒落。 风也停住。 「……」 顾青云长睫颤了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 「姐姐，当我女朋友好不好？」佟瑶说着，又轻又快地补了句，「不说话就是答应的意思。」 后半句刚说完。 她就伸手环住顾青云的腰。 接着堵住她的唇。 「……」 顾青云再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话语，都在唇舌交缠间化为闷哼。 佟瑶紧紧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吻得很强势，柔软的唇瓣覆盖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顾青云很快有点喘不过气来，稍稍的分离，又很快会被她按住继续。 半晌，顾青云脸颊通红，连带着脑子也热起来。米白色的开衫从肩头滑落在地上。 双腿发软，她不由往后倒退几步。 膝盖弯处忽然碰撞到了床畔，难免有点重心不稳。 佟瑶还倾身压了过来。 眼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顾青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佟瑶藉机按倒在了床上。 「……」 她攥着她的手腕，吻不断地往下滑，亲吻过她的修长脖颈，再往下，落到一片白皙精緻的锁骨处，唇瓣难捨地停留住，还不时地拿犬牙轻啃咬着。 顾青云本来锁骨这块就很敏感，穿稍硬的衣领就会发痒，又怎么能忍得住她舌尖与牙齿的辗转啃咬。 不禁喘息加快，唇齿间溢出一声似忍非忍的□□。 「……」 她被自己的声音羞得双颊发烫，红晕染上耳垂，最后连脖子都红了。 旋即察觉，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一大半。 白色衬衫大敞着，露出里面打底的水蓝色吊带。 佟瑶手从她腰间探进去，触到一片冰凉似玉的细腻柔软的肌肤。 她掌心微烫，在她身上肆意抚摸…… 「……」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两个人都是一僵。 顾青云反应了几秒后，立刻伸手推开她，边低头有点慌忙地系上衬衫扣子，边拿出手机按掉闹钟。 转过来，脸颊还是通红，不知羞恼哪样更占上风。 语气兇巴巴，「我晚上还有一个电话会议呢！」 佟瑶：「……」 她哼唧，不甘心地贴过去，亲吻她的耳垂，「放他们一次鸽子吧。」 手继续去脱她的衣服，语气又娇又粘，「我的好姐姐……」 顾青云喉咙微动，险些就这样被她蛊惑了。 回过神，拧眉，好气又好笑地拍掉她那不规矩的手，嗔怪地说，「去给我拿瓶水过来。」 「……」
第94页 佟瑶边嘆着气，边认命地下床给她拿来一瓶矿泉水。 — 见过刚在一起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开电话会议的女朋友吗？ 顾青云喝掉了半瓶矿泉水后，恢復以往的镇定冷静，接通电话时，语调一如既往的干练。 并没有要避开佟瑶的意思。 于是，佟瑶托着腮，旁听着顾总监的会议。 半小时后，她无聊地忍着哈欠，摸出手机玩了一把消消乐。怎么玩都过不了这关，反反覆覆，努力尝试着。 「……」 不知过了多久。 顾青云挂断电话，抿着唇，脸上还是面对工作时的严肃表情。 佟瑶已经数不清自己卡住的这一关已经玩了多少遍了，终于能放下手机，重新黏住自己的女朋友，找到机会问：「下午本来是跟我说什么吗？」 「没什么，」顾青云转眸，柔和了语气，「只是想跟你交代一下我要出差的事而已。」 佟瑶应了声，又问：「那怎么就生起气了？真是气有朋友来酒店找我玩吗？」 「不是气你，」顾青云微偏开视线，过了会儿，才像不太好意思般轻声说，「是气我自己……觉得特意来告诉你我的行程有一点可笑，你又不会想我。」 佟瑶意外地想，亲过后，这张嘴巴老实多了。 她按捺住笑，凑上去讨好地吻了吻她的唇角，「谁说我不会想你。我又不是你，闲人有大把的时间想着忙人。」 「你还会想我？」顾青云抬眸，眼里是明晃晃的瞭然和揶揄，「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无拘无束，自由万岁？」 「…………」佟瑶小心翼翼地反驳说，「那只是表象，我在用表面的快乐掩饰你不在的时候，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顾青云哼了声。 不置可否。 「又是诗摩尔项目的问题？」佟瑶刚才玩了半天消消乐，但电话会议的内容还是听着的，问说，「怎么每次稍微有些小差错，就要让你亲自去出差处理。」 她自己听着，感觉根本不算是非常严重的状况。 顾青云解释说，「因为在我这个位置，是不能犯错误的。今天被蚂蚁咬了一个小洞不知道，明天堤堰塌了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保证手上项目的推进不出错呢。」 佟瑶思考着她的话，又好奇地问：「可是人就会犯错的，开再多的会，出再多差，也不能保证所有决定都对吧？如果真的错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错了，」顾青云掌心摩挲着她的脸蛋，告诉她说，「行动立刻挽回，心中深刻检讨，嘴巴不能承认。」 佟瑶弯唇笑了笑，恍然大悟，领导真不愧是领导…… 就算有短暂的疏漏，但在全局上来看，依旧是正确的。 所以顾青云永远不会错。 佟瑶笑着，总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忽然反应过来，她这三个方针下来，自己不就立刻屁颠颠地表白了吗。 「……」 佟瑶又仔细琢磨了下，拉过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喃喃地说，「真有心中深刻反省这一步吗？」 顾青云，「嗯？」 佟瑶：「……」 由此可见，顾总监拿下她大机率只用了两个方针。 佟瑶回忆着她刚才的电话内容，鼓了鼓脸，忽然发问说，「这个结果证明这个，那个数据表示那个，可不可以试着证明，你喜欢我？」 后半句话过度得异常自然。 顾青云一愣。 扬下唇，旋即缓缓地笑了，「嗯。」 佟瑶立刻笑眼弯弯，抿着唇。 柔声催促说，「那快证明一下给我看看呀。」 「直接证这个太难，」顾青云说出口，话顿住，似乎想了想，「如果我喜欢你……那会很想亲你。」 她说完，主动地吻住佟瑶。 佟瑶一愣，很快双手勾着她的脖子，热烈地回吻她。 不知什么时候又滚到了床上去。 「所以，条件和结论互换……」顾青云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脸颊通红，被她吻得再次唿吸急促，勉强地说完下半句，「可得，我喜欢你。」 她手臂正勾着她的脖颈，语气柔得不可思议，且万分认真。 衣衫半解，目光湿漉漉地望着她。 佟瑶根本没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吻她。 「……」 第47章 翌日。 佟瑶心不在焉地带着两个小尾巴， 去参观gm科技公司。 之前打好了招唿， 接她们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发消息说， 可以先带他们去参观员工餐厅， 顺路吃个早饭什么的。 佟瑶跟夏南都穿得宽松休闲， 说好听点是年轻学生气，说不好听， 就是有点土土的。 只有姜晓慧一身职业西装，包臀裙，八厘米高跟鞋踩得稳稳噹噹的。 来领人的年轻女人看见她们三个，目光分辨几秒，就立刻热情地上来要跟姜晓慧握手， 「您好， 我是今天负责带您参观的公关经理肖潇， 童柯大大，我粉了您好多年， 终于有幸见到本人了，天吶， 您长得好漂亮……」 她看得出是真的粉丝。 由于太激动， 走过来时还不小心地踩了脚佟瑶。自己还没有留意到。 佟瑶：「……」 姜晓慧也是热情的性格， 看见别人要跟她握手， 下意识地伸手先握住了她的。
第95页 两个人握了半天的手。 她听着对方用大堆好听话赞扬自己， 也没想到要反驳。还在那边不要脸的哈哈微笑着。 「……」 佟瑶默默地收回脚， 低头看眼白色鞋面那一小团灰色。 听半晌， 见她们没完没了了，才幽幽地说，「我是童柯，她是非要跟过来参观的一个闲杂人等。」 姜晓慧呵呵笑着附和：「对，她是童柯。」 肖潇：「……？？」 她转过头，瞪直了睫毛望着她，「您是童柯……本人？」 又转脸望望姜晓慧。 旋即不好意思地对佟瑶说：「真是抱歉，其实原本不应该是我来带您参观的，所以……就是粉了您那么多年，还以为您年纪比我大呢，真的不好意思。」 姜晓慧笑意顿时消失：「……餵。」 「喔，」佟瑶笑眼弯弯，语气特别温柔地说，「没关系，她确实比较显老一点。」 肖潇一过来就演了个大乌龙，不由谨慎了些，端起职业性的微笑来。 但刚带她们转弯一层，又忍不住黏在佟瑶身边说着各种表白的话。 虽然这种态度，让佟瑶觉得她这个公关经理当的，多半还是家里挺有关系，但忍不住被女人一口一个的崇拜，哄得唇角高高扬起来。 姜晓慧已经从刚才的消沉中回神，见她们有说有笑的，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悄悄地跟佟瑶说：「我看她真挺喜欢你的，长得也不错，不如问问是不是单身？」 「不行，」佟瑶了吓一跳，忙回神，低低地说，「我昨晚已经有主子了。你快点挡我们中间。」 说完就把她拽过来。 不着痕迹地当人肉盾牌。 姜晓慧慢好几拍：「……你刚才说什么？？」 佟瑶微笑，没搭理她， 夏南一直闷不吭声，跟在她们身后，眼里放光地盯着公司装潢细节处的各种小布置。这里墙面装饰的图案是某某，那里设计的图形又是某某的标志。 游戏粉的内心不停地绽放着小烟花。 肖潇介绍说，接下来要带她去参观美术部：「美术部里的大家都是童柯大大的粉丝！他们知道今天我来接待您，各个都眼红。」 佟瑶知道是寒暄，淡淡地笑了下。 目光望眼墙壁上自己画的大张旧海报，心中有种怀念感。 一进去，里面小教室似的氛围。 看见肖潇推门进来，全都抬起脸，视线望过来。 肖潇忙跟大家说：「这位是童柯老师。」 她指指佟瑶。 佟瑶扯出一个营业性的微笑。 「……」 他们有几个，还跟佟瑶在网上有过交流，不由纷纷过来自我介绍。一个个寒暄得很客气，看她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好奇，仿佛在打量着什么珍惜动物。 佟瑶忽然记起来，网上有说她是四十五岁中年大叔的言论…… 她还以为是自己粉丝的玩笑，没人会相信呢。 「……」 本来只是参观公司的，忽然变成网友见面了。 好不容易结束美术部这儿。 夏南忽然拽了拽佟瑶的衣角，也跟着好奇地问：「前辈，他们为什么都对你那么客气？是你很厉害的意思吗？」 她只喜欢打游戏，不关心别的。 所以就算无意间听说过童柯这个画师，也没有真放心里过。 佟瑶忽然弯眼，轻声在她耳旁说了句：「你喜欢的那个《天下》，我兼职过场景原画和角色原画……虽然只是小部分。」 那会儿这款游戏还算小成本制作的，没想到大受市场欢迎，才又接着逐渐扩大世界观增加新的主线支线剧情。完善成了这么一部在国内堪称页游佳作的游戏。 虽然现在页游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夏南呆若木鸡：「……」 她一会儿目光闪烁地望着佟瑶，满满崇拜，一会儿又嘟着唇，仿佛有点闷闷不乐。 夏南定神，认真地说了句，「我还以为那么早的游戏，原画师至少得是四十五岁的中年大叔了。」 肖潇：「……」 她默默点了下头，明显也是这么以为的。 佟瑶不由唇角抽了抽。 她初中就知道自己在绘圈挺红的，因为随便加进哪个同好的交流群，群列表的一排头像里，总能找到至少三个自己画的图。 到后来接商稿是家常便饭，身边差不多水平的基也友逐渐多起来，就不觉得自己多特殊了。 现在看看。 虽然佟瑶早就不混圈，但圈子里还是有她的传说。 被自己的粉丝当面一顿吹捧。 佟瑶表情淡定，内心还是忍不住得意，旋即遗恨地想，如果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顾青云该多好。 那，自己的小虚荣心…… 一股春风得意感扑面而来。 回到现实，顾青云没在她身边。这会儿还在飞机上呢。 — 最后走前，肖潇还送给她们一人送了一大袋子的周边。 姜晓慧直接把夏南那袋拎过来，体贴地说：「我的也是你的，你有两袋了。」 夏南感动地抱住她。 佟瑶见状伸手说：「提着怪累的，我的这袋也给你，要吗？」 「前辈！你怎么可以这样！」
第96页 被夏南一顿批评，说她对游戏不够有爱。 佟瑶：「……」 回到酒店，夏南忽然从包里掏出纸笔，递给佟瑶，语气莫名倔强地说：「我也要签名！童柯老师！求求你给我一个签名吧。」 佟瑶：「……」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交换条件，你在公司不可以提起今天的事，更不可以跟别人说我。」 夏南连连点头，「没问题！除了死人，只有夏南最能守住秘密！」 「……」 佟瑶从她手里接过纸和笔。 好不容易回酒店，心神松散下来。 她第一个「童」签得还算俊洒。 后面跟着的字，手腕一软，顿时歪成了长长的小蚯蚓。 「……」 她本来手腕就有点发酸。 佟瑶紧握了握笔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刚想说给她重新签的。 旁边的夏南已经拿过了那张签名纸，丝毫没察觉不对劲，边看边夸：「前辈不愧是学画画的，连签名都好漂亮！」 佟瑶于是没说话。 自己又瞥看眼那张丑兮兮的签名，心想，这要放在网上得被自己的粉丝锤假吧…… 不过也不能怪她手酸。 今天一天给那么多人签了名不说。 昨晚…… 毕竟连顾总监今早起来都没再穿高跟鞋了呢。 佟瑶忽然暗笑了下。 旋即快快地说：「我先回房间了啊，晚饭还是送餐的，别找我。你们俩就继续一起玩着吧。」 「好咧。」 「童柯大大慢走。」 两个人都跟她挥挥手。 虽然也不知道她火急火燎地回房间准备干什么。 — 佟瑶吃完饭，掐表看着时间算时差，去洗了个澡。 边擦着滴水的头髮，边在房间里踱步消磨时间。玩游戏并不能静下心来。 她时不时地按亮手机确认时间。 在等顾青云的视频通话。 佟瑶来回踱步，一次性拖鞋都快在地毯上蹭破了。 好不容易，来电铃响起来。 她跑回电脑前秒接。 「餵……」 哦，还在建立连接中。 佟瑶盯着屏幕，心跳好快，转悠了一整天脑海里都没能不想念她。 很快跳到对面的画面。 看见一只空荡荡的椅子。 「餵？」佟瑶顿时趴倒在桌上，语气弱弱，哀哀怨怨地问，「我的女朋友人呢？」 修长白皙的手握住椅背。 她把椅子拉出，坐好，画面里露出一张顾青云的笑颜，「接那么快。」 她像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身上穿着浴袍。 又问：「刚才在干什么？」 佟瑶正盯着她看，愣了下，「刚才在干什么啊……嗯，我想想啊。」 佟瑶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等她等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瞥眼四周，随口地乱编，「我在……对一种…经济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日益重要的桥樑工具，进行深入的探索与认知。」 顾青云：「……」 顾青云：「说人话。」 佟瑶：「我在背单词。」 「……」 顾青云嗤地笑了一下。 又继续笑问：「怎么，最近是有什么考试吗？」 「好吧，我骗你的，」佟瑶鼓了鼓脸，语气软软的，又稍微带些不甘心地说，「一直在等你打过来，什么正事都没干。」 顾青云顿时弯眼笑起来。 「……」 佟瑶瞪眼：「你光顾着笑？」 都不说两句也很想她之类的好听话吗？ 顾青云笑而不语。 半晌，佟瑶低低地骂她一句，「……臭姐姐。」 顾青云忽地嘆口气，「那怎么办呢。工作需要，我总是会要出差的。」 「……」 佟瑶见她垂眼，眉心似有一抹疲倦，不由立刻心疼起来。 正想着怎么开口哄她开心。 「佟瑶，」顾青云抬眸，目光笔直地凝望着她，唇边带着一抹明显的笑容，语气慢悠悠地说，「你知不知道，我这个职位，出差是可以携带家眷的。」 佟瑶：「……」 第48章 顾青云：「你怎么不吭声了？」 佟瑶抿抿唇， 小心地说：「我还在揣摩圣意。」 「好吧，」顾青云抬手捋了一下还湿着的发， 微微偏分，笑着说，「不逗你了。」 佟瑶：「……喔好。」 原来是逗她的。 顾青云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瓶， 喝了口， 旋即语气又恢復正经地说： 「这事怎么样， 要等我回来以后再具体商议。」 「……」 佟瑶忍不住发笑， 手托着下巴，又盯着她被遮挡住的脖颈。 这女人竟然那连浴袍都能穿得盖住脖子。 她不由幽幽地问了句：「姐姐，你今天开会的时候还是穿着衬衫？是扣到最上面的那种吗？」 顾青云应了声，「我穿的什么， 你早上没看见吗。」 佟瑶于是笑而不语， 又聊起别的来。 直到挂断电话。 顾青云进浴室，拿起吹风机。 忽然感觉锁骨上有点刺痒痒的，她拉下领口，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白皙肌肤上明显的点点泛红， 又不像是过敏。
第97页 想了半天， 应该是昨晚弄的…… 佟瑶特别喜欢吻她的锁骨这一块， 不轻不重地啃， 当时只觉得很痒， 被她舔得像过电般浑身战慄。没想到隔天会浮出红印来， 连洗完澡也没消掉。 回忆了会儿， 顾青云的脸直直红到了脖子根。 又在心里骂了她一句。 小混蛋…… 原来刚才在说这个。 「……」 — 这段时间， 佟瑶每天正常上班，尽量不加班，一下班就赶紧回家画画。 饭都吃得急匆匆的。 因为她算了算进度，如果自己抓紧一点的话，她手上这张游戏封面图画完，就刚好就是顾青云回来的那天日子。 不由有一种，她画完图就能成功把女朋友召唤回来的感觉。 所以佟瑶画得格外努力，一点也不拖进度。 这段日子过得很忙。 顾总监只会比她更忙。 每天睡前，佟瑶才能跟女朋友通话半个小时左右，然后甜甜地入睡。 她刚挂掉顾青云的电话，关掉灯。 忽然又有一个通话。 她以为是顾青云还有什么话要说，快快地接起来笑着问：「怎么了宝宝？」 佟瑶第一次那么叫她。 想着，她大概会不好意思，沉默几秒，别扭又轻轻地说一句别这么叫。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要说的话。 那头：「………………」 佟瑶见沉默的时间太长，像是断线了。 不由微拧眉，仔细看了眼屏幕。 通话的头像不太对劲。备註：佟骁军。 是她堂哥。 「……」佟瑶唇角抽了抽，突然恶声恶气地问：「怎么了，你有事吗，又来问我借钱吗？想借钱还不说两声宝贝？」 佟骁军忍不住「靠」了一声，「妹妹，从小到大我就问你借过一次钱吧，两百块人民币，也早就还给你了，至于把我说的像个讨债的赌鬼亲戚吗。」 「你那是欠我两百块吗？」佟瑶呵了声，懒得跟他计较，「啥事，直接说。」 「你哥哥我终于从江市调回来了，来跟你说一下，有空出来吃个饭？」 「没空，我挂了啊。」 直接干脆，连一点敷衍的社交辞令都没有。 佟骁军忍不住又「靠」了声，半晌，旋即语气严肃了些，问她说，「妹妹，你今天过年都没回家？」 佟瑶：「……」 她缩在被窝里的表情很淡，说话的语气却轻松，带着些玩笑的小抱怨说，「领导让我加班，我能怎么办呢。她可凶了，我只能去加班了呗。」 佟骁军又问：「你真不继续读书了？」 佟瑶揉着眉心，「不读了，有什么好读的。我又不需要文凭来干什么。」 「可你要能拿个硕士回家……」 「打住，」佟瑶语气也跟着变淡，顿几秒，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说，「等我有空再叫你吃饭啊。明天还要上班呢，挂了。哥你也早点去睡吧。」 话落，也没等那边再说话。 佟瑶挂断电话，愣几秒，在床上重新躺躺好。 把被子拉过脑门，盖着脸睡觉了。 — 时间说快也快，明天顾青云就回来了。 佟瑶的稿子正好交掉。 一身轻松。 佟瑶回到家，她立刻把衣柜里的漂亮裙子都抱了出来，摊在床上。 然后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穿脱试衣。 最后，她决定穿身上这条水蓝色的连衣裙。 设计简单，近乎白色的淡蓝娃娃领，整体都是水蓝色的高腰裙子，裙摆到膝盖往上一点点。勾勒出腰身，和白皙纤细的腿。 腰后还有一个可爱的柔软蝴蝶结作装饰，让整条裙子的简约淑女里带了一点少女气息。 佟瑶当时就看中这个小点缀才买的。 她美滋滋地做好准备，洗完澡，裹着被子等顾青云给她打电话。 谁知道看见顾青云发过来的消息，说是航班被取消了。 佟瑶还没来得及哀嚎，微信又跳出来一条消息，是甲方发过来的封图修改意见。 「……」 佟瑶长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摸出板子。 看来今晚不能睡了。 她一边抱着板子修改细节，一边跟顾青云问她那儿的情况。花了大半个小时，再次把图发过去。 甲方立刻回覆：[ok！童柯大大的画稿总是完美……］ 佟瑶时不时地瞥看两眼他那儿的彩虹屁。 专心盯着顾青云那儿的消息，她也正好弄完了，告诉她说：[会稍微晚一点到，差不多六点半。］ 佟瑶忙问：[岂不是天都黑了！那要我来机场接你吗？航班号发给我。］ 发过去，才想起来她有专车会接。 果然。 顾青云直接说不用。 顾青云：[六点半是我到公司的时间，不算晚。你好好工作，不要分心。］ 佟瑶：[好的领导。］ ……原来跟领导谈恋爱就是这种体验。 — 翌日。 快下班前，夏南忽然想到问了句：「我们总监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嗯，」佟瑶点点头，告诉她，「就今天六点半左右的样子。」 「你消息倒灵的，」路过的张晓燕惊讶地笑了下，「我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第98页 「……」 佟瑶得意地抿唇笑，并不说话。 心里幼稚地想着：废话，你要是比我早知道，我岂不是得在车底。 今天整个市场部都很闲。 佟瑶早就已经没事儿做了，也不肯下班。 守着电脑屏幕发呆。 晃悠悠地去茶水间坐了会儿，发消息骚扰蒋君雯，想聊天，又被正忙得晕头转向的蒋君雯一通臭骂。 佟瑶干脆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杯冰沙喝。 捏着杯璧，用吸管把热牛奶和冰冻住的坨块搅匀混合着。 这才刚六点。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佟瑶按亮屏幕。 顾青云：[又不在座位上……］ 顾青云：[快回来。］ 佟瑶：「……」 她忍不住地弯眸笑了下，跳下高凳，小跑地回公司去。 — 刚到要加班的点，办公区的人还没有走多少。 佟瑶越过几个正往外走的同事，快步走回座位，还隔着几米远，就看见顾青云跟夏南交代了什么话，夏南应着，然后收拾东西，她准备回去了。 顾青云走前，往佟瑶的桌上放了个什么东西。 「……」 佟瑶正好看见。 不由先从她身后瞥了眼，隐约看见是一个白色的大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顾青云刚下飞机，没过多久就来了公司。 路途奔波，眉眼却透着一股轻松意，她看见佟瑶正过来，就没急着走。 一只手撑在她桌上。 她身子难得不那么端正，微斜地靠着桌子站着，穿着严肃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勾勒得腿细长笔直。目光凝视着佟瑶，眼神带笑，唇边隐约翘着弧度。 「……」 佟瑶好想直接冲上去抱紧她。 可周围还有同事。 她只好稍微忍耐了一下。 望着她，就是脸上怎样也屏不住傻笑。 「诶呀，我桌上怎么多了个东西，」佟瑶慢慢地走到她身前，笑容甜腻，瞥眼桌上的袋子，故意拖长语调轻轻地问了句，「是谁送我的礼物吗？总监，你看见了吗。」 顾青云愣了愣。 她旋即勾唇，目光望了圈周围，语气挺认真地回答说：「不知道，可能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 佟瑶不由心花怒放。 走过去拿起来，结果却看见敞开的袋子里是一叠纸张。 她又仔细看了眼：「……工作资料？？」 顾青云偏过脸去，抬手掩了下唇，唇边的笑已经完全藏不住了。 顿几秒，才悠悠地说：「你当是什么呢？」 「我……没什么啊。」 佟瑶瘪嘴，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带的有包装袋的特产呢。 「佟瑶，」张晓燕远远地看见她，说了句，「还没走吗？正好过来帮我个忙吧。」 「好。」 佟瑶应了声。 她快快地要往前走。 顾青云却还要再跟她说句什么话。 她无比顺手又自然地抓住了佟瑶衣服后面的蝴蝶结。 佟瑶正脚步飞快地往前走着，完全没察觉。 下一秒，感觉腰身一紧，旋即有细线崩断的声音。 「……」 她顿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低头望去。 就看见顾青云手上拿着一个自己过分眼熟的蝴蝶结。 顾青云垂着眼，盯着手里这个水蓝色的蝴蝶结。 脸上明显也愣住了。 「……」 站在不远处，无意间看清全过程的张晓燕没忍住：「噗……」 第49章 「……」 佟瑶回过神， 从她手里拿走自己的蝴蝶结， 用唇形说了三个字：得赔我。 然后匆匆地过去帮张晓燕的忙了。 — 佟瑶好不容易弄完，正要去找顾青云， 就看见手机上有一条蒋君雯的简讯。 还有十几个因为静音而错过的未接电话。 蒋君雯：[我现在在部门聚餐，海沙广场b2，快点来接我！！］ 佟瑶奇怪：[部门聚餐怎么了吗？你不能自己走吗。］ 蒋君雯秒回：[一个大妈过生日， 我以为领导也会去才去的， 结果根本没几个搭理她。］ 蒋君雯：[我命令你快一点过来接我！！假装你有急事的样子，来把我带走！］ 佟瑶嘆口气，想着反正沙海广场离这儿也不远，跟顾青云说了一声。慢悠悠地过去找蒋君雯了。 进了店里，才知道她为什么走不掉。 若大的包厢，应该是二十人的桌，却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看着都是年轻面孔，气氛实在冷清到有点尴尬。 佟瑶一进去，立刻满脸歉意地说着打扰，说有急事， 要把蒋君雯带走。 正常人都不会拦着的。 谁知道，那个看着像寿星的阿姨直接站起身， 走过来拉住佟瑶的胳膊，满脸笑容地说， 「诶呦， 我知道你， 那个市场部的小丫头， 叫…叫…佟瑶是不是？」 佟瑶：「……？？」 她见长辈有话要说的样子，第一反应也不会是要抵抗，于是稀里煳涂被带着入座了。 蒋君雯：「……」 她忙过去佟瑶那儿，给她使眼色，「你刚才是说有急事儿的？什么事儿？」 「什么事？不急的话就坐坐好了，陪我这个老阿姨聊聊天，你们市场部的那个顾总监，我对她可佩服了。」
第99页 佟瑶藉口都到嘴边了，见她正要夸顾青云的样子，改口说：「呃……好像也不是很急？」 还想要听听呢。 「不急就好，」程佳红叫服务员来添了一双碗筷，硬要让佟瑶一起吃点，「这个点，是不是刚下班？加班几天了？辛不辛苦？」 一句又一句的问话，仿佛家中长辈般絮叨的。有点温暖。 佟瑶疑惑地望向蒋君雯，用眼神问：前辈人挺好的样子，人家难得过生日，为什么非要提前走。 蒋君雯唇角抽了抽，整张脸都嫌弃地皱了一下。 意思是：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其实要我说，」程佳红语气和蔼地念叨说，「你们小姑娘根本没必要那么拼的，遇到要加班的事情，跟领导说一声，推推掉，让男孩子来替不好吗？小姑娘就每天早早下班，照顾好家里才是头等大事呢，你说是不是？」 佟瑶：「……嗯。」 她边呵呵笑着附和两句，边偏过脸，皱眉望了眼蒋君雯。 蒋君雯低头，正拿着手机打字。 明显是在骂佟瑶。 佟瑶自知有错，赶忙藉口说要去厕所。 准备定个闹钟假装是电话，再说事情变得十万火急，要立刻走人。 「……」 她出去逛了一圈，洗了个手又回来。 就听见程佳红正在说自己的儿子有多么多么优秀，「他从小被我照顾得好，没想到念了大学，一下子连衣服都会自己洗了……」 饭桌上大家都一脸冷漠，只有被提到时，才附和地笑笑。 程佳红又说：「谈恋爱，我就让他随便谈谈，谈着玩玩的呀，到时候帮他相亲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本地小姑娘。我们早就给他准备好房子了，总不能便宜那些外地来打工的小妹，你说是吧？」 蒋君雯快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忍不住嘀咕说，「你想给儿子找本地户口的，就能随便找到？」 「怎么不能啦，」程佳红瞥她一眼说，「我们家是有房子的，那些小姑娘还不是要倒贴过来的。」 「阿姨，你自己不是我们本市人，所以不知道，」蒋君雯冷笑笑，直接呛她的话说，「我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生男生女都会给买房子的，跟你老家大概不一样。」 「诶呦，你这话我就不相信了，你们这些本市小姑娘还能人人都有自己的房子？现在房价那么贵，你爸妈，生女儿都肯给买房子？」程佳红语气揶揄地说，「你可真是千金大小姐哟，那么想当然的。」 蒋君雯被她气得脸都红了。 「怎么就我想当然了，」她看眼饭局上，同部门除了她再也没有的本地女生了，于是指指身边的佟瑶，「她家本来还想给她买两套呢。」 「你们不一样，」程佳语气温柔，脸上带着圆滑的笑容说，「你是家里钱多，交的道也有钱，我们家也不是要攀你们这种大小姐。」 佟瑶预感蒋君雯又要炸了，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却还是没拦住。 蒋君雯连连冷笑着说：「我们是大小姐，你攀不上，可本地人里我们这种大小姐遍地都是。外地来打工能自己挣到房子钱的，人家眼光只会比我们这些小姐更好，你也攀不上。」 佟瑶定的手机闹钟响起来。 她按掉，都顾不上装模作样地应几声电话了。拉着蒋君雯就说：「不要意思，我外婆检查出来脑梗，现在要立刻赶过去医院……」 「那你赶紧去吧，」蒋君雯挥开她的手，坐着还要跟自己部门里的前辈继续吵架，「所以说，你儿子最后只能娶一个不受家里重视，自己也没本事，所以只能住到别人家去的本地穷人呗……」 饭桌上一双双眼睛早都从手机屏幕里抬起来，亮晶晶的，激动地看着蒋君雯和程佳红吵架。 佟瑶伸手去捂她的嘴巴。 边连连抱歉，边用力把她整个人往外扯。 出了包间，立刻瞪她说：「疯了？为了不得罪人家特意把我叫过来救场的，结果当着朋友的面把人臭骂一顿？骂得爽吗？」 「我又没有骂她……」蒋君雯低低地说，「反正老娘也忍够了。敬她个年纪，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呢，我凭什么忍她这个替儿子背三十年房贷的快退休大妈。她还能叫她儿子来打我不成？」 「好了好了，消消气，反正人你也当面怼回去了，」佟瑶揉揉她手臂，安慰完，肯定地说，「以后小心点她吧。你也知道她快退休了，我看她走前肯定要给你搞事情。」 「切，」蒋君雯语气不屑至极，「我怕她？」 「……」 走了两步。 蒋君雯忽然想到什么，心情好起来：「下周我生日正好周六，你记得来早点陪我。」 佟瑶：「？」 顾忌她还在气头上，不敢直接拒绝，只好讷讷地说，「……就中午吃个饭对吧？」 「什么呀，」蒋君雯刚想说什么，忽然脸色沉下来，「佟瑶，你不会是想专心谈恋爱，不想在我这个过气的旧爱身上浪费时间吧？」 「不是，」佟瑶咽咽口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嘆口气，「你不都有罗子航陪着？我当你俩的电灯泡好玩吗。」 「你不知道吗？」蒋君雯忽然笑了笑说，「我男朋友刚被你女朋友叫去出差了，下周他回不来。」
第100页 佟瑶：「……对不起？」 — 蒋君雯每年要过两次生日，一个阴历一个公历。 小生日就是叫佟瑶出来吃顿饭，户口本上的那个生日会大办，在星级饭店订好包间，让人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再请来现在的朋友，以前的同学。 总之过得跟个公主一样，热热闹闹，众星捧月的。 佟瑶答应早点来陪她。 作为交换条件，晚上那顿饭局，她带了顾青云一起来。 「……」 蒋君雯在顾青云出现的那一刻，就飞快松开了勾着佟瑶肩膀的手，默默说：「你自己去招唿你女朋友吧。」 话落，转身去找老同学叙旧了。 佟瑶小跑过去，又定定地站在离她两三步前。 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笑眼一弯，语气非常肯定地说：「我女朋友是世界第一的那种漂亮！」 顾青云确实是仔细打扮过的。 她抬手把散发撩到耳后，目光闪烁了下，似被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漂亮话弄得不好意思，扬着唇说，「不去带我打个招唿？」 佟瑶望了眼，「别去了吧，她以前在国外交到的那些同学和朋友，我也不认识，去打招唿怪怪的。」 她挽住顾青云的胳膊。 现在时间还早。 人都到齐，等吃饭的这段时间大家闲聊着。 刚才寒暄客套话已经说过一轮。 蒋君雯坐在中间位置，拿着水杯，笑着说：「大家的风光事都炫耀完了，现在开始讲点最近丢人的事，好吧？」 「君雯，那我最近就都是好事，怎么办呢？」 「那就说难为情的事，倒霉的事情，总之是不太体面的那种！」蒋君雯非常霸道，直接指了指身边的人说，「从你开始顺时针。」 「嗨，」被指的女生是她以前的室友，想半天说，「我上个月穿了条白色牛仔裤逛街，逛到一半，来大姨妈了。」 轮到下一个男生。 他挠头，「前女友欠我三万块，分手的时候，我让她还钱，她说，我上她一次两千块，让我自己算算清楚……」 「噗！」 「哈哈哈——」 众人顿时笑倒一片。 「……」 很快轮到佟瑶。 不太体面的事吗？ 佟瑶皱眉想了会儿，还真想到一个：「最近才发现，原来我性。欲很强。」 旁边的顾青云正听着，拿着水杯抿了半口茶，旋即被呛到了下。 「……」 拧着眉，忍了半晌才勉强没有失仪。 她边抬手掩唇小声咳嗽，边抬眸睨了眼佟瑶，目光嗔怪，水亮亮的却也动人。 蒋君雯突然警觉：「……」 怎么感觉要整到领导头上了。 不熟的人，打量着佟瑶清纯的外表，不由笑着说了句，「哇塞，好意外。」 「是吧，」佟瑶注意到顾青云瞥来的目光，端起杯子不着痕迹地敬了敬她，旋即表情纯洁，无比认真地说着，「不过没关系，我对象配合得特别好。」 「……」 顾青云又是一阵低低咳嗽。忙端起杯子，喝了口，默不作声。 耳垂泛着粉意，像是热茶的温度袭了上来。 第50章 轮到顾青云。 她抬眸， 微偏脸， 语气淡淡地说了句，「我好像想不到。」 娇蛮任性的蒋君雯顿时轻快地笑， 「那就下一个呀。」 下一个宁雨琪微愣，张口也说自己想不到。 蒋君雯：「那你还不快想想吗？！」 「……」 — 一顿晚饭结束。 蒋君雯过生日不收礼物，因为懒得回礼。她基本只收佟瑶送的东西。 佟瑶拎着一包东西递给蒋君雯， 那是顾青云买的， 她没有空手赴宴的习惯。 一只潮牌跟ip合作联盟的双肩包，售价不算很贵，但在国内异常难抢。 蒋君雯看见包装，立刻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抱在怀里， 语气感动万分， 「天吶， 顾总监真有本事，她怎么知道我超级想要这个？！」 佟瑶无语：「你说是为什么呢？」 「我说是因为顾总监神通广大，」蒋君雯站在酒店门口，比她眼尖还先看见顾青云的车，忙把她一推，「去吧， 你晚上卖力一点替我说谢谢。」 摆摆手，迳自走到后车去了。 佟瑶：「……」 靠，明天还要上班， 都那么晚了， 只能是各回各家啊。 她刚走近， 还没打开车门，就看见顾青云的车后座堆了很多购物袋子。 「下午去逛商场了吗？」佟瑶坐进去，系好安全带随口地问。 「嗯，给你买的连衣裙。」 「嗯？」佟瑶扬起唇，又往后瞥了眼，「哪一条呀？」 顾青云，「全部。」 佟瑶：「……」 她瞪大眼睛数了数，七□□……总共装了有九个袋子？！ 佟瑶惊了，「你…你给我买那么多裙子干什么？」 顾青云语气无辜：「你不是让我赔你吗。」 「我是让你赔，赔蝴蝶结被拽下来的我的精神损失——」 佟瑶侧身伸手去勾了两袋，放在腿上，打开袋子粗看几眼，里面像全都是连衣裙，「你这是买了多少？不会商场里腰后有蝴蝶结的连衣裙全在这儿了吧？」
第101页 「没找到那么多这种设计的，」顾青云望着前方的路，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只想挑两件的，但看见挂在衣架上的裙子，就想像着你穿上的样子……回过神手上就拎不动了。」 这话平凡，但听着怎么想怎么觉得甜。 佟瑶不自觉地弯了眼。 旋即看见好几个袋子都是大牌，这种裙装最便宜的也要几千块。 佟瑶心疼她乱花钱，但收到礼物的第一反应总是喜悦，脸上带着满满笑意。 又嗔她一句说：「你知道我穿的码吗？就买那么多。」 「店员说，连衣裙一般只需要参照胸围来选，」顾青云语气很平常，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语气说，「所以我直接就让她们拿的最小码。」 佟瑶：「……」 她笑容收敛，无言地张张嘴，感觉自己被她羞辱了。 却根本无言反驳。 顾青云弯唇，还故意装模作样地问，「怎么了，难道这个码数不合适吗？」 「不是！」佟瑶很快气成河豚，腮帮子鼓鼓的，半晌从牙缝里往外冒字地说，「……我平常确实只穿最小码，但那是因为人瘦！」 前面吃到一个红灯。 车子停下来。 「嗯，气什么？」顾青云伸手摸她发顶，语气带笑，又去戳她鼓起来的脸颊，「我又没说你不瘦。」 被她手指一戳一戳的。 小河豚更鼓了。 佟瑶垂眸，偏过脸就想咬她的手指。 顾青云「诶呦」了下，忙眼疾手快地收回手，哑然失笑，「你怎么回事，一急就乱咬人吶你？」 佟瑶立刻回嘴：「咬你能算乱咬人吗！」 骂顾青云不是人的意思。 真急了，显得伶牙俐齿的。 「……」顾青云一怔，缓缓笑了笑，「确实也不算……乱咬。」 佟瑶：「……」 胸腔里的气鼓鼓顿时消失，无奈地哼了声，唇角忍不住地浮现笑意。 不得不承认，领导就是更加会说话的…… — 翌日。 周一总是事情多。佟瑶忙得脚不沾地的，一整天都没见到顾青云，直到天黑，才看见她从外面回来，进办公室的背影。 到加班的点，佟瑶去她办公室送文件。 玻璃窗一角窗帘没拉。 佟瑶看见，顾青云手撑着，有点打瞌睡的样子。 敲门的动作顿时消失。 「……」 佟瑶进去后放轻脚步，先拉好窗帘。 然后走到她的办公桌正前方，慢慢靠近，蹲下来，她的下巴磕在交叠的手背上，脸上带着傻笑，近距离地打量着心上人的睡颜。 没几秒，顾青云就睁眼了。 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微怔，很快缓缓地笑了，「你看什么呢？」 还是用气音说的，怕吓到她似的。 佟瑶移开视线，眼神乱晃，轻轻脱口而出：「你睡觉的样子好奇怪。」 顾青云笑了一下，温声问说，「哪里奇怪？」 佟瑶抬手虚虚掩鼻，却根本遮挡不住耳朵的泛红。 让她心动得奇怪…… 她忙说：「不奇怪，我乱讲的。」 说完站起身，「还不走吗？」 「嗯，要走了，」顾青云像还很疲倦的样子，往后靠一靠，「等我收拾一下。」 佟瑶心疼，「我来帮你收吧。」 顾青云笑眼看她，「好，那谢谢你。」 佟瑶仔细地收着桌，抬起文件，看见底下一张像乱涂，又像是记录了什么重要信息的草稿纸，「这是什么？」 顾青云：「这是……」 她想了想，笑着没告诉她。 佟瑶见状自己看了几眼。 好多公式，看不懂。 「……」 她以为是工作相关，正要问她是不是要塞进碎纸机里。 突然看见这张稿纸右侧的潦草地方，似乎画了张街道线路地图。并不是画得有多好，而是中间那个圆点写了个小小的酒吧名字，所以佟瑶一眼认了出来。 她不由再细看，又在纸上认出几个表示时间的数字……像是她们遇见的节点。 当然那堆公式「正餐」她就完全看不懂了。 佟瑶笑着，好奇地发问，「你是在算什么神秘数字吗？」 她翻到草稿纸背面，在末尾处没找到类似结果的数字，「最后算出来了吗？」 顾青云长睫一眨，没有直接回答，「你猜呢。」 佟瑶盯着草稿纸，看半天，心中肯定她是在算她们两人能再次遇见的概率。 顾总监还有那么无聊的时候？ 虽然她也好奇过。 佟瑶唇角笑容逐渐地扩大，边垂眼努力看着公式，边说，「我猜你没有办法算出来……不用沮丧的，姐姐，因为这是维纳斯女神的安排。」 维纳斯代表爱与美。 顾青云竟然觉得她说得无比贴切，数字谜团迎刃而解，她站起身，笑了声，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嗯，小文科生说得对。」 佟瑶得意地环抱住她，问说：「你的公式我都看不懂，旁边还有一块的那个年份和月份是什么意思？」 「……」 「你不用知道，」顾青云凑在她耳边，像感嘆，低而温柔地说，「反正已经相遇，只要坚守着既定的事实，就是万无一失的。」
第102页 万无一失这四个字。 被她用温和而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想到第一次见面。 佟瑶有点怀念，咬唇笑，「我记得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你手边放了杯酒，就抿了两口，盯着电脑屏幕，完全就像走错地方顺便蹭个网的。」 「嗯，」顾青云笑着应说，「也没错。谁知道碰见个让我心动得不行的小姑娘，我对她是一目余生，可她却翻脸不认人。」 佟瑶想到自己在她床头留钱的事，干咳了下，忙讪笑地转过话题： 「我那时候就让你那么喜欢了？胡说八道。」 「……」 「我看你那会儿，不是暗恋，只像是要暗杀我。」 「暗杀？我对你的好还不够明显吗？」 佟瑶见她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比如呢？喊我加班吗？」 两个人互相揭短，极其幼稚。 顾青云挑眉，「我知道你表面笑嘻嘻，其实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对不对？」 「没有，」佟瑶倔强地摇摇头。 「没有？」 「就算说过坏话，但又不是假话……」 顾青云哼笑，「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佟瑶见她一副盯住自己的模样，不服气：「那我还要说呢，哪个领导会在新员工的脸上写『王八蛋』的？？我要是脸皮薄一点，当场就哭出来了好吗……」 说着，佟瑶戳戳她的肩膀，「您这是职场欺凌吧。」 「哪儿有，」顾青云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回忆起来，眼里晃着笑意，嘴上却故作意外地否认，「这是没有的事情。」 「没有？」 「嗯，是你误会了。」 佟瑶眯了眯眼，倒要看她能怎么说，「哦，看来要麻烦您给我解释解释了。」 顾青云表情正经地说：「那次，我明明画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额头上一个『王』字，不记得了？」 「好，王是老虎的标志，」佟瑶并不需要多回忆，被她气得边笑着，边努力凶凶地瞪她，「那脸颊的两个圈，还有鼻子旁边大大的』八』你又怎么解释？！」 「圆圈是腮红，因为是很可爱的小老虎，」顾青云抬手摸她的脸颊，又顺着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至于两撇……那是老虎的八字纹。」 佟瑶顿时皱眉：「……」 有点严肃地想了想，怎么好像她的话自己无法反驳的样子。 「嗯…嗯……」佟瑶依稀感觉应该还有话说的，但想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个什么来，只好语气怀疑地说，「那，那好吧？算我错怪你了？！」 「哦，你能随随便便错怪你的领导吗，」顾青云按住唇角弧度，微挑下巴，严肃地问，「是不是应该有所补偿？」 佟瑶：「……」 她低低说了句，「坏姐姐。」 垫起脚尖，在顾青云的唇角吻了一吻，又快又轻。 长睫衬着弯月似的眼，近距离凝望着她，甜甜地笑问，「请问领导消气了吗？」 「……」 顾青云紧拥住她，下巴磕在她的锁骨处，半笑半嘆： 「我的乖，真怕你被别人骗走。」 第51章 佟瑶在自己租的这套小房子里住了很多年， 虽然是拆迁房子外型不怎么样，但地理位置优越， 交通方便，基本去哪儿都只要半小时，而且这种面积不大不小的户型， 非常适合她这种单身住。 硬要说缺点， 就是她住的这一期八幢靠近马路，有时候会比较吵。 佟瑶偶尔会想，如果是住在里面的二期就完美了。 所以她晚上回家， 瞥见电线桿上贴着房屋急售的传单，本小区二期十八幢。顿时走不动路了。 「……」 佟瑶沉默地查了会儿自己几个帐户的余额，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房屋主人， 问明白具体信息后， 又直接一个电话把刚回本市在跟别人吃烧烤的姜晓慧叫了过来。 陪她看房子。 有个当律师的朋友在身边就是效率高，当场签好合同，付掉定金。姜晓慧还帮她打电话给在银行当经理的老同学， 约好了明天去办理贷款的事情。 最后，从初中就开始有兼职收入的佟瑶小朋友，钱一半花一半存， 攒了那么多年的小金库全部清空，附带背上为期三十年， 月供六千的债务。 名下多了一套房子。 佟瑶看着几个空掉的帐户， 咽咽口水， 对身旁陪自己奔波好几趟的姜晓慧， 小心翼翼地说：「亲爱的，我本来应该请你吃大餐的……」 「知道，」姜晓慧无奈扶额，「你现在连买个包子都得刷信用卡了。姐请你吃饭吧。」 佟瑶感动：「谢谢姐！」 —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 佟瑶忽然想起来，给蒋君雯打了个电话说，「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蒋君雯敲着键盘，「我在打游戏，有屁快放。」 「哦，你打游戏居然还接我的电话，」佟瑶感动地问，「是不是反正也不会更菜了？」 蒋君雯：「挂了。」 「别别我错了！就是想问你一下，我买了套房子……像这种属于比较大的经济变动，是不是应该跟对象汇报一下？」 佟瑶第一次谈恋爱，是真的不懂。 「呵，汇报一下？」蒋君雯闻言来兴趣了，语气乐呵呵的，「别告诉我，你要买房子前和正在买房子的时候，完完全全都没告诉过顾青云？」
第103页 「……」 佟瑶听她那么一说，品出点不对劲来。 好像正常都会跟对方讨论讨论？ 这套房子出现得太过合适，佟瑶想也没想，就跟在街边买条裙子似的。随后就忙着办理贷款等等，没想到要跟顾青云说一声。 而且顾青云还在外地出短差。 佟瑶没想要拿这种麻烦的事打扰她。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跟主子打报告了。」 佟瑶挂掉电话。 拨给顾青云前顿住，努力酝酿说辞。 — 顾青云在回酒店的路上，接到小女朋友的电话。 有点支支吾吾，最后用老实交代的语气说：「老婆，我买了一个很贵的东西，是不是买前就应该跟你汇报的？」 「嗯，买吧，」顾青云听她仿佛犯了什么错似的，忍不住勾唇笑，「是什么东西？」 佟瑶嘿嘿笑说：「一套房子。」 顾青云：「……」 她怔了怔，忍不住转眸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又好气又好笑，「……哦，我还当是什么包呢。」 又问：「哪里的房子？贷款了多少？」 佟瑶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顾青云：「身上还有钱花吗？」 「有钱，」佟瑶笑说，「反正下礼拜就发工资了。」 她电子帐户基本清空，钱包里只剩一张备用的粉色纸钞，但如果真要用大钱的话，还有两张信用卡能刷。等工作和稿费到帐，手头也就缓过来了。 正常生活开支完全没问题。 虽然小金库是真的没了。 「好，」顾青云应了声，似嘆又似随口一句，「不知道某人装修房子的时候，会不会要问问别人的意见。」 「我才不问别人的意见呢，」佟瑶脸上的傻笑收住，谄媚又认真地说，「肯定我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我就装成什么样的。」 顾青云唇角翘了翘，沉默几秒，故意语气淡淡地说，「那我不喜欢你现在买的这套房子，怎么办？」 「为…为什么啊，」佟瑶知道应该继续顺着说几句好听话，毕竟她又不可能让自己再卖掉，但张口就变成，「你还没见过，先了解一下吗女士？靠近地铁，交通发达……」 佟瑶顺口说起了一大堆介绍。 顾青云揉了揉眉心，仿佛接到了一个卖房子的推销电话，忍不住笑。 「……」 佟瑶见她不说话，不由有点慌，思考着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 讷讷地说完最后一句关于房子的好话，「……还有，你可爱的女朋友会住在里面的，别不喜欢啊。」 「知道了，」顾青云语气透着笑意，「等我回来再说。」 「嗯？再说什么？」 「关于我女朋友到底会不会住在那里。」 「……」 — 佟瑶想着身上唯一的一张百元大钞，还是先破开来比较好，就在回家路上拐去街边的包子铺，买了一个一块五毛钱的肉馒头。 她拎着回家。 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个东西跟在自己。 转眸，瞥见身侧有一条黄色小土狗，看上去还是幼犬。毛色脏兮兮，但圆熘熘的黑眼睛无辜清澈，汪汪地盯着她手里的包子。 它虽然紧跟着佟瑶，但快跑的小短腿还自动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不知道是礼貌，还是怕人。 佟瑶被它跟了几步，心都软了。 「想吃啊？过来。」 她又走两步，把它带到旁边没人的空地处，关门的商铺前有几节台阶，佟瑶坐了下来。 小土狗也乖巧地坐了下来。 她听说过淀粉对狗的肠胃不好，特别这还是一只小狗。 于是把包子掰开来，只把里面的肉馅给它了。 包子皮留在手里。 她想着浪费食物不好，就自己啃了几口。 周围光线昏暗，微风浅浅。 一人一狗，在街边台阶前，分享着一个肉包子。 佟瑶觉得这幅画面有点意思。 拿出手机，拍了张她手上啃过的包子皮和正在吃肉的小狗。 旋即乐呵呵地发了条朋友圈。 配字：[大哥吃肉！］ 佟瑶怕这只小狗一路跟她跟到家，发完朋友圈，就悄悄地站起身，准备趁它吃着没注意，先走人的。 可她才有起身的动作，身旁的小狗就机灵地抖了抖耳朵，一下抬脸盯着她。 「……」 「快吃，你快吃，」佟瑶抿唇，慢慢地往后退，嘴里轻轻哄着它说，「乖乖，我是租的房子，没办法养你。别再跟着我了。」 小狗明显不会懂的，还幽幽地望着她看，先咬起肉馅叼着。 仿佛她再走一步就要跟过来了。 「停住，」佟瑶做了个手势，往前走几步，见它果然跟过来了，忙用凶一点的语气说，「跟也是白跟，别过来啊！」 她那小区的保安，赶起流浪狗半点不会温柔。 佟瑶再走几步，见它还是听不懂话，只得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它身边一砸。想吓住它。 小狗不知所措地躲了躲，却还要跟的样子。 「滚啊！」佟瑶又凶它一句。 这次它终于懂了。 停在原地，巴巴地望着佟瑶快快地走远。 — 佟瑶回到家里，想着刚才那条小狗，心情不禁有点闷闷的。
第104页 她从小就想养狗。 但房租合同明确签订不能养宠物。 就算她买了房子，离真正搬进去还有相当一段时间。不可能现在就捡只狗带回来。 佟瑶嘆口气。 等洗完澡，这件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手机响了一下。 是有钱到帐的声音。 佟瑶心里奇怪，觉得自己的稿费应该不会打得那么快。 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蒋君雯给她转了五万块。 佟瑶：？ 她忙截图，发给蒋君雯说：[怎么了，借我帐号周转还是什么？］ 蒋君雯：[给你花的钱！你不是穷到上街乞讨了吗？］ 佟瑶：[……你有话好好说。］ 蒋君雯：[你那条卖惨的朋友圈，什么一个包子，跟狗抢着吃？］ 佟瑶：「……」 她深唿吸，重新点进自己的朋友圈页面确认一遍。 没有打错字，图片也照得挺好。 生动有趣可爱。 蒋君雯脑子有问题！ 佟瑶旋即想到自己的小金库消亡的事，攒了那么多年的钱，虽然变成了房子，钱不算真的消失，但几个帐户确实空荡荡了…… 被她一激，小姑娘的虚荣心作祟。 佟瑶又发了条朋友圈，这次没有配字，就是张刚到手的房产证小红本。 炫富的感觉真刺激！ 蒋君雯：[五万够不够？不过我再转给你一点吧。］ 佟瑶：「……」 佟瑶：[靠，我有钱！很有钱很有钱！没看见我还炫富了吗？？］ 她消息发出去，就切到转帐页面，把蒋君雯的那一笔五万块给转回去了。 蒋君雯：[真的吗？］ 佟瑶：[真的！］ 蒋君雯发来一段七秒语音，三秒都是嘆气： 「唉……真怕你刚谈恋爱就因为买了房子太穷酸被顾总监甩！」 佟瑶：「……」 — 佟瑶吹干头髮，还在想，怎么蒋君雯跟自己脑电波那么合不上。 明明是卖萌的朋友圈，还能看成卖惨？？ 忽然又听见手机响了下。 佟瑶凝神点开。 一笔十万块的到帐提醒。 「……」 顾青云：[你先用着，等月底我有一笔理财到期，再给你转钱。］ 佟瑶：「……」 好，看来不是蒋君雯的问题。 她先切进朋友圈，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卖惨」朋友圈删除掉。 把这十万块转回去的时候。 跳出来提现栏：单日转帐额度已到达上限。 佟瑶：「……」 她这张卡好像每天最后只能转五万，刚才在蒋君雯那儿已经花光了。 第52章 佟瑶给顾青云打了个电话。 认真解释说， 自己不是缺钱，蒋君雯也给她转了钱，刚还回去，所以自己的卡现在被每日限额了。 「喔，」顾青云语气和煦地问，「她给你转了多少？」 佟瑶张嘴要答，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女人的攀比气息，犹豫地说， 「五块钱……」 顾青云笑了一声， 「嗯？」 「反正没你转给我的多，我已经还回去了，」佟瑶额头贴着衣柜， 听着她的声音，忍不住就想哼唧，「你的十万块我还得分两天还呢， 不想再跑银行了。」 「还什么， 这是给你装修房子的钱，」顾青云忽然带着些嗔怪的语气，叮嘱说，「佟瑶，你不要再买儿童床了。」 佟瑶一怔， 旋即想到什么， 绷不住高高翘起的唇角弧度。 她猥琐地笑着， 边笑边说， 「姐姐，我那是一张普通的单人床，你上次太激动，才会磕着头的。」 「……佟瑶。」 她低低的，阴嗖嗖的语气。 「我的错我的错！」佟瑶笑得呛咳一声，抬手按住脸，勉强认真地说，「那下次一起去挑床好不好？还有席梦思之类的……反正睡，我都按姐姐觉得舒服的来。」 后半句刻意放轻。 仿佛意有所指，存心捉弄。 顾青云沉默几秒，才故作淡定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 今天晚间发生了高架桥倒塌的大新闻。 佟骁军忙完工作，托关系联繫到连夜被招去开会的建设老闆，准备带着摄像去做第一个跟进採访。 坐在办公室等待的这段时间。 他点开朋友圈，翻了翻，看见佟瑶难得发的动态。 小妮子在外面混得不错，都能买房了。 旋即又看见底下那条跟狗抢饭吃的动态。 呵，这买了房子还哭穷呢。 「……」 佟骁军切到自己的电子银行看了眼余额，准备给她转点过去。心念一动，忽然给叔叔发了条微信，说明天晚上要去蹭个饭。 — 佟瑶刚挂掉跟顾青云的电话。 回过神，才发现回来半天，房间里的灯都还没开。 独居就是这样的。 自己不开灯，屋子里就一直是暗着的。 房间只有窗外些微光亮透进来，佟瑶环视四周，在半明半暗里，模煳又清晰地打量着自己住了那么久的地方，熟悉的家具，喜爱的装饰，丰富的兴趣爱好藏品。 佟瑶想着自己刚搬进来的那天。
第105页 时隔遥远，记忆也愈加虚幻。 被赶出家门，表面上是因为陪刘云倩打胎的事。 其实地雷早就埋下了。 只是那一晚正好被她踩爆炸。 佟瑶因为那些丢脸的原因，高考失利，又没有听从爸妈安排復读，私自报了个偏远城市的三本之后，她在家里就是一个被判了刑的罪人地位。 虽然爸妈依旧给她付学费，每月的生活费也正常地打进她卡里，但再也不会给她打电话，嘱咐早睡觉，多休息，再也不会放假前两周就盼着她回家。 给佟瑶付学费只是对这个女儿尽最后一点责任。 那次佟瑶翘掉所有考试，期末提前回来，陪刘云倩去医院打胎。不巧被也是陪同事来做堕胎手术的婶婶撞见。 佟瑶没看见她，婶婶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佟瑶，就问了一声佟瑶的爸爸。 …… 当天，佟瑶还没离开医院，就被揪回家。 妈妈表情冷得像被冻过，问她怎么不在上学。 佟瑶撒谎说考试早，已经提前放假了。 迎面而来就是两个大巴掌，打得她偏过半边身子，两耳嗡嗡作响。 佟瑶心里立刻就明白，问她前，妈妈早就跟学校打过电话了。 问她为什么会去妇产科，佟瑶没吭声。 妈妈还想再打她，被旁边的爸爸伸手拦住了。 但爸爸也不是说要放过她的意思，他直接把门打开，把佟瑶赶了出去。 「……」 — 佟瑶嘆口气，哪怕过了再久，回忆到这些事情…… 眼眶干涩，心中却还是想哭的。 被赶出家门的初夏，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熟悉的街道，甚至还有不少熟悉的邻居。 佟瑶低着头，藏着满脸的泪痕，只觉得这一片地方都很窒息。 她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不知道多久，听见有点熟悉的站就随便地下了车。 走在四下无人的马路。 天大地大，茕茕孑立，最好的朋友远在离她有十几个小时时差的地方。 走到一根电线桿前。 佟瑶看见本小区招租的告示，鬼使神差，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人家房东表示有空，欢迎她来看房子。 佟瑶什么都不懂，独自一人，只觉得自己得有个地方睡觉。她甚至连房间都没看完，就直接签下来了房屋租赁合同。 一所老房子。 房东走后清静到极致。 佟瑶足不出户地待了几天，白天气温升高，不会有妈妈再帮她调整房间里的温度和湿度。 觉得太热，她试着打开空调后没几分钟就转凉了。 她如果不开灯，入夜后房间里就一直黑着。 不开热水器，就只能洗凉水澡。 早上刷牙前需要自己挤牙膏。 这么多对别人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佟瑶都觉得无比新鲜，发现，只要自己想，她一天可以叫十份外卖，喝许多不同的饮料。 那么多年，佟瑶在家里时候，早晨起床连袜子都不必自己穿。 妈妈包揽一切，掌控所有。 她只需要保持住学习成绩优秀。 …… 本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的，等待腐败、发烂。每天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身上，佟瑶忽然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什么悄悄发芽了。 后来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花了两周左右仔细打扫卫生，连天花板上的灰都擦过两遍，跑去挑选喜爱的家具，椅子或桌子，她一个人只能抱一件东西回家。 再请朋友来自己打扮好的小屋做客。 哪怕开学以后，佟瑶也没回学校上过课。 大小考试前，她都会在家背完书再直接去参加考试，全部考完就回来。 平常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爱发呆就发呆，爱在地上打滚就不用躺去床上。专心研究画画，努力赚稿费，闲时学好玩的技能，买很多心爱的玩具。 没过多久。 佟瑶去复诊，她的心理医生就笑眯眯地跟她说：「小朋友，你在我这儿毕业啦。」 — 佟瑶买的是二手房，老房子肯定破破烂烂的。但她本来也不喜欢精装修，就只是找人重新铺地板，刷墙面，浴缸敲掉装成淋浴房。 很快装修完毕。 空荡又整洁的房子，只缺家具和电器了。 佟瑶嘴甜，三两句话，就从楼上的房东奶奶那儿要到三轮车钥匙。 奶奶还怕她晒着，把自己崭新的遮阳帽戴在她头上。 佟瑶蹬着三轮车，来来回回，瞥眼身后那些自己的大件杂物，有点得意地想，再也没有比自己距离更近的搬家吧？ 她上午搬东西，下午约了顾青云陪着去挑新家具。 — 顾青云算是一个笑点挺高的人。 但当她望见，佟瑶蹬着一辆铁锈到勉强才能看出原本是蓝色的三轮车，头上顶着显眼的碎花帽，背影仿佛一个小老太太似的，在小区里来回骑着，给自己搬家的画面。 顾青云手扶着旁边的电线桿，忍不住笑弯了腰。 「……」 佟瑶看见她，上一秒还在蹬三轮，下一秒就跳下来。 张开手臂，迎着阳光满脸笑意，快快地跑过来作势想吓顾青云：「我满身都是汗……」
第106页 后半句，「你怕不怕呀」还没说出口。 顾青云就伸手抱住了她。 诶呦了声，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果然汗津津的，轻轻嫌弃说，「也不知道找人帮你忙吗？」 又忍不住地笑，「小破帽子，还有这小破三轮车，都哪儿弄来的？」 谁搬家用三轮车…… 「房东奶奶给我的，」佟瑶摘下帽子，顿时感觉脑袋清凉起来，看眼一言难尽的花色，立刻顺手反扣在顾青云头上，「给你戴试试。」 「……」 顾青云抬手扶正，漆黑长髮衬着这顶花花绿绿的大布帽，无奈地睨她，「好看吗？」 「还…还是挺好看的。」 就是跟她端庄冷淡的气质实在太违和。 佟瑶忍不住抱着她哈哈大笑。 顾青云等她笑够，才把帽子摘下来，「好了，去还给人家奶奶吧。」 — 很快挑完床品。 填完单子，就有人会送到家里去。 佟瑶心底感嘆这才多久，家具店都进步好多。 顺便逛了逛檯灯之类的小东西。 前面的货架摆着好几排毛绒玩具。 「这两个，」顾青云左手拿着一只绿乌龟，右手拿着一只粉小猪，都递到佟瑶眼前，「你选哪一个？」 眸光盈盈，笑得有点幼稚。 她长发柔顺垂在腰间，穿着纯黑体恤衫和牛仔裤，修长笔直的腿没入一双白色运动鞋里，是方便帮佟瑶搬家的打扮，却清纯减龄得仿佛一个女大学生。 「选你，」佟瑶忍不住亲昵地抱住她，搂得很紧，「乌龟和小猪都不是我的，我要选是我的这一个！」 顾青云回抱着她，顺便把手上的两只都往购物车里一丢。 拍拍她的背，笑说，「好了，我们结帐去吧。」 走去收银台的路上。 有对小情侣手牵手地路过。 顾青云忽然意识到，她跟佟瑶好像还从来没像别的普通情侣那样，在外面手牵手过。 「……」 顾青云手一摊，笑着瞥看佟瑶一眼。 佟瑶：「……」 什么意思？ 佟瑶望见不远处的结帐台，灵机一动，连忙把装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 郑重地放在顾青云手里。 财政大权，交给老婆。 她是很懂事的！ 「……」顾青云垂眼，静静地看着手里佟瑶的白色小钱包。 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53章 顾青云打开她的钱包，看见放钱的那一层， 只有两张皱旧的十块钱纸钞。 「……」 从来就没见过那么穷的。 她忍不住呵了声， 被她穷笑了。又从夹层抽出信用卡， 拿在指尖，打量着卡面，「不肯用我的钱，是准备拿这个付吗？」 「嗯，信用卡反正两个月免息呢……」不刷白不刷。 佟瑶巴巴地看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确实还有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她愿意给，也没道理真就拿着女朋友的钱随便花吧。 顾青云翻完她的钱包， 没再说什么， 侧身给她塞回了口袋里。 右手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 「走吧，小穷光蛋。」 佟瑶：「……」 也不至于吧？？ 她想给自己辩驳两句， 想到兜里空空，而且就算小金库还在也比不过顾青云…… 不由哼了下， 「别瞧不起人， 搞不好我哪天红了， 随随便便画一副画拍卖几十上百万的。到时候开跑车，买豪宅，我还要包养你的！」 顾青云听到最后半句，忍不住笑出声， 手指颳了下她脸颊软肉， 「行， 我等着。」 — 「现在装修结束了，家具也订得差不多了，」顾青云望向她的目光藏着笑，随口地说，「再花半年开窗通风散散甲醛，就能住进去了吧。」 佟瑶还没察觉地「嗯」了声。 「你现在住的房子，合同是签到什么时候的？」 「就到……」 佟瑶话顿住，微拧眉，不确定地觑看她脸上的表情。 怀疑她猜到自己的房租已经快到期了…… 「就到今年，怎么了。」佟瑶无辜地问。 「今年的几月？怕你急吼吼地住进去不健康，装修的那些漆和胶，就算买的好的，不通一段时间风也容易甲醛超标，」顾青云慢悠悠地说完，似不经意地问，「你签的合同是一年一续的吗？」 是一年。 那套房子起租一年，要续租也是一年一续的。 「就，」佟瑶眼神往旁边飘了下，语气肯定地说，「对啊，但是我跟房东奶奶关系特别好，具体怎么说，肯定能谈谈的，你不用操心。」 之前顾青云有提过，想让佟瑶搬进自己的房子里来。 佟瑶推脱说：「我认床。」 顾青云：「那更要快点搬进来。」 佟瑶：「为什么？」 顾青云语气透着循循善诱的意味：「……早点熟悉。」 佟瑶说再想想，后来赶上顾青云出差，也没有再聊过这件事。 她还以为这个提案已经结束了。 现在她改暗示了…… 「对了，我周四和周五请了假，」佟瑶想了想，笑嘻嘻地转移话题说，「有个活动要给我颁奖呢。」
第107页 老东家举办的活动，佟瑶本来不会去凑这种热闹。 但见这次策划弄得声势浩大的，曝光度高，对「童柯」还算比较捧，又是不必露脸的情况，去晃一圈，以后还能提高自己接商稿的报价。 小金库空空的佟瑶没犹豫两天就接了。 最近不忙，经理也爽快地批了假。 「这周？」顾青云微眯了眯眼。 知道小丫头在躲自己，但她不能催，佟瑶的慢热性子只能靠一点点哄过来。想到这儿，她温柔地笑了下，「行，我知道了。」 佟瑶顿时觉得内疚，垂下眼，手指勾了勾她掌心，嘴里轻轻说，「我不是不愿意……」 她只是独居的生活还没有过腻。 搬进去，总觉得会不习惯。而且，两个人确定关系还根本没有过多久。 顾青云嗯了声，「没事，慢慢来。」 她旋即握住她的手指。 — 佟瑶刚到兰市，跟顾青云汇报好行程后。 天气预报跳出来一个暴雨警示。 佟瑶没在意，直接切换到她现在的所在地，显示这两天都是阳光明媚。 等到接她的车子开回酒店。 佟瑶忽然记起来，自己走前为了通风，新房子的窗户刻意没关上。 她买了一盆小仙人球，放在窗台边。当时只觉得阳光照进来，那副光景，堪称岁月静好。 现在想想，斜进来的大雨估计已经把她的仙人球浇死了，再刮来几阵大风，整盆东西掀翻碎在地上，地板还得好好清—— 又想起来，自己书桌上的东西还没收干净，岂不是也全部泡汤了？！ 有朋友送给自己的插画集。 她走前还没看完，就摊开放在那儿，一时偷懒忘记收。 虽然可以再买新的，但那本是基友特意寄给自己的，扉页还有特殊签名。 佟瑶后悔不已，还以为两天不在家没什么事。 忙发消息给顾青云，让她有空的话，看能不能帮自己关一下窗户。 插画集的位置离窗台不算近，没准还没淋到雨。 幸好走前，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她了。 — 到酒店，佟瑶放下行李，跟着主办方去开小会，被交代了明天上台领奖的具体流程事宜，还被带着去跟别的画师打了一圈招唿。 寒暄别人，然后差不多的话又被客套回来。 一声声「童柯」老师入耳。 佟瑶并不是不能社交，笑容标准，礼貌又得体，在隐约以她为中心的一堆画师里谈笑自若。直到时间差不多，说了句自己习惯叫送餐，推掉晚上的饭局。 回到房间。 耳旁终于清静下来。 佟瑶拿出手机，看见顾青云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在自己让她帮忙回去关窗的消息底下： 顾青云：[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旋即的五分钟后。 顾青云：[快点］ 顾青云：[不然不帮你了］ 又一个半小时之后。 顾青云：[你怎么过河拆桥？］ 佟瑶看着她这几条消息，到最后那条，耳旁立刻自动浮现她那种微微发嗔的语气。紧绷半天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唇角翘着高高的。 给她打了个电话。 顾青云很快接起来，「嗯。」 「我刚才回房间，」佟瑶快速解释了句，「刚才被带着跟这个人打招唿，跟那个人说你好……烦得要命。」 她边笑边说：「姐姐，我要搬到你家里的话，房租怎么算？」 顾青云不由皱眉：「什么？」 佟瑶轻轻嘟哝地说，「你不收钱的话，我不搬进来……」 顾青云顿时声音微沉，无比自然地说，「房租肯定是要收的。」 「好，」佟瑶忍不住又笑一声，「同一张脸，上班也见下班也见，看腻了怎么办。」 顾青云语气很柔，「不会的。」 「嗯？」佟瑶不怕死地挑逗她说，「可我是在自言自语诶。」 「……」 顾青云沉默几秒，冷笑了下，旋即语气依旧保持着柔和地说，「哦，那这就该是我要担心的事情。」 佟瑶：「老婆我错了。」 她一听见顾青云的声音就忍不住扬唇，笑了半晌，又不禁嘆口气说： 「好吧，那等我回来……周六。」 — 佟骁军被单位领导拉着跑一线去拿採访素材。 他连轴转着，跟叔叔说好的去家里蹭饭也延后了，等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才转弯上门去。两家亲戚就住在同个小区，不同幢而已。 他刚敲了一下门，门被立刻开了，被迎进来，「都几点了，赶紧坐下来吧，饭都快冷掉了。」 「这个点才下班，饿坏了吧？」 饭桌上。 长辈总是嘘寒问暖，问这个又问那个。 说到工作的事情。 佟骁军先抱怨着自己的直系上司有多压榨人，平时有多辛苦，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好歹是本地人，住在家里，总比外地来打工的同事轻松多了。」 「是啊，在家里总归好点。」 「我有个同事自己租房子住，每天上班路上要花两个小时，那又能怎么办。每个月就那点工资，只能挑在房价低的地方……」 「小伙子小姑娘？」
第108页 「姑娘家哪儿敢住太偏，晚上加班，回去路上真要遇到点事……」 「这倒也是。」 「哦，妹妹不是今年毕业了么，她找的那个工作，好像公司里的领导总欺负她让她加班。她说，今年连过年都没给放假。」 「……」 饭桌突然静下来。 佟建国微微颤抖的筷子伸到面前的糖醋土豆丝前，夹了几根，土豆丝从筷尖滑掉了。他却仿佛没有察觉，空筷子凑到嘴边，还像真吃进嘴里似的，木讷讷地咀嚼了几下。 佟骁军端着饭碗，继续语气平常地说，「妹妹一个人在外面真的不容易，有委屈也只能忍着憋着，毕竟断了工资，下个月房租就没有着落了……」 罗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她夹了一筷子红烧百叶结，端起碗闷头吃起来。 三个人，期间再也无话。 这顿饭很快吃完，佟骁军站起来想帮忙收拾清洗碗筷，罗梅不让，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佟建国拉去书房里下象棋了。 「……」 佟骁军直到从书房出来，发现婶婶还在厨房里洗碗。 他们就三个人，几只碗几幅筷，一向手脚麻利的婶婶洗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有从厨房出来。 厨房昏暗暗的，只有自来水声和客厅映进去的些微光线。 她甚至连灯都忘记开了。 佟骁军在心里嘆气，没有再去打招唿。 回头看了眼同样寂静得像根本没人在里面的书房，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掉了。 小区门口的街道就有自动存款机。 佟骁军从口袋里拿出装着厚厚粉红色钱钞的信封，全部存进卡里才知道，里面竟然有两万块。 看来是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找出来了。 刚才佟建国借着下象棋，明里暗里地说了大半小时，各种旁敲侧击。塞给他这些，就是想让他用堂哥的身份和名义去帮帮佟瑶。 — 佟瑶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听见手机响了一下。 看见是钱款到帐，随手点开，以为是自己的稿费到了。 一笔三万块整。 她怔愣。 旋即看见佟骁军给她发来的一条消息：[你明天，周六给我回家吃饭，听见没有？］ 第54章 佟瑶看见简讯， 发呆好久。 她还没想好回什么， 手机上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由于目的地有雷阵雨， 她的机票被取消了。 「……」 佟瑶立刻切换到高铁票， 算算时间，虽然到那儿都已经晚上了， 但五六个小时的高铁也不是不能坐。就立刻订了票。 她还是想早一点回去。 佟瑶正好把出票消息截图发给佟骁军， 说了句：[我现在在外地，赶不回来。］ 佟骁军秒回说：[怎么赶不回来，不正好吃晚饭？我去接你。］ 佟瑶心里烦：[你家里八点半吃晚饭吗？］ 佟骁军：[我几点钟回来，我家里就几点钟吃饭。］ 佟瑶：「……」 她喉咙微动， 没有再回他了。 把订票消息转发给顾青云，解释了一下。 顾青云很快打电话过来，「好， 我来接你。」 「不用，」佟瑶想着下大雨不方便，「高铁直接转地铁回去比较快， 别折腾了。」 顾青云思考几秒， 「那好吧……」 佟瑶「嗯」了声，「那我们的事情，」她顿了顿，不太好意思直说同居这个词， 「反正， 延后一天？」 「好——」顾青云顿了顿， 「不说了， 我这边有一个电话。」 「……」 — 高铁站直接转地铁并不需要去地面，外面的雷阵雨再大佟瑶都没感觉。 她很快坐上了地铁，发着呆。 手机屏幕亮起来。 又是佟骁军发过来的消息。 佟瑶嘆口气，心情跟外面看不见的天一样潮湿。 她还是没点开来。 到下一站，站门打开。 一对母子进来，那小男孩穿着灰色衣服，看着脏兮兮的，脸庞高原红显眼，塌鼻子小眼睛。他转了圈没找到空座位，到处看看。 突然跑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佟瑶腿上。 「……」 佟瑶在高铁上就被后座小孩不停地踹座位，她跟家长沟通没用，懒得叫站务员来，就一路那么忍了下来。 那会儿的家长说：孩子那么小，他都没踢到你身上。 现在这个小孩都能直接坐到自己身上了。 佟瑶不可思议，只觉得一股气冒出来。 她没说话，伸手一下推在小孩背上，直接把他推开了。 以为这就没事了。 小男孩的妈妈正在看站台信息，没看见这一幕，她转头叫小孩回来，「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小男孩并不听话，他被佟瑶推开之后在这节车厢转了圈，高原红占了快半张脸，跑了个来回又一屁股坐在了佟瑶腿上。 「……」 如果平常，佟瑶肯定站起来让他坐了。 正赶上她心情很差。 「不要坐我腿上，」她语气沉沉，说完又推了下男孩的后背。 把他推走了。 男孩的妈妈还是没过来。 小男孩又绕着车厢跑了一圈，座位是满的，大家目光看着，却并没有人想站起来给他让座。
第109页 他第三次坐在佟瑶腿上。 「……」 佟瑶真的快要气死了，他一坐，她就一掌把他推开。 正好站门打开。 「我叫你过来，到妈妈这儿来，」男孩的妈妈终于骂骂咧咧地过来，拽走男孩，对佟瑶翻白眼说，「那阿姨一点爱心都没有，不让你坐，还一直推你是吧……」 说着，很快下站去了。 佟瑶气得要命，心想，自己凭什么要给他让座？六七岁是不会走路的？不能站吗？ 她想回嘴，可对方走得太快。 站门关上时，恢復安静。 坐在佟瑶对面的一对小情侣，女生忽然说了句，「那小孩就是唐氏儿吧，真可怜啊。」 她男朋友附和地说，「看他妈妈一个人带他出门不容易的。」 佟瑶顿时愣住。 她终于想到哪里古怪，那小男孩眼神木讷，三次都转回来的执拗笨拙，从来不开口说话，加上唇角还隐约淌着一点口水。 都是很好认的唐氏儿特徵。 可她没认出来。 佟瑶心中的怒气瞬间被一根尖针戳破，越来越漏，析出一丝心虚感。 难怪她妈妈说自己没有爱心…… 佟瑶闷闷地看眼手机消息。 佟骁军发过来十几条劝说的话，文字条越来越长，从一句话变成长长一大段话。 佟瑶看见他的最后一句： [叔叔阿姨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非得仗着他们惦记你，逼他们给你这个当女儿的磕头认错吗？？佟瑶，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人能不能不要太自私？！你有没有点良心？］ 做人能不能不要太自私，有没有良心…… 佟瑶听见这节车厢里，有人低低讨论起唐氏综合徵的事。 她心底压着事，觉得大家都在不着痕迹地瞥自己。抑郁感浮现，她眨快眼睛，反反覆覆地跟自己说，别去想了，别去想了…… 怎么突然间，自己就变成别人眼里的坏人了呢。 「……」 佟瑶暗灭手机屏幕，站门一开就提前下了车。 剩下几站路离家并不远。 佟瑶拦了一辆计程车，坐进去，忽然很想见顾青云。 她打了个电话。 — 「不让我接，你就是这样子回来的吗？」顾青云开门，就看见浑身在下小雨的佟瑶，也来不及凶她，「赶快去洗个澡！」 「哦，」佟瑶感觉自己像被人从河里捞起来的，也没法不弄湿她的地板，犹豫了下才踩进来，说，「等会儿我把地拖干净。」 「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吧。」 顾青云转进房间，快速替她拿了身替换的衣服。 热水冲到身上。 佟瑶习惯性地思考着人生，想到今天的各种事情，阴郁的情绪慢慢发酵，眼前发昏。她扶了一下墙壁，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 换上睡衣，佟瑶忽然觉得不对劲，又把睡衣脱下来看了眼品牌。 ……这是童装牌子！ 什么恶趣味吗？ 佟瑶一时忍不住发笑。 稍微擦了擦头髮，走出去竟然闻见一股饭菜香气，「嗯？你订了外卖吗？」 话音未落。 佟瑶看见厨房光线明亮，里面站着一个穿围裙的顾青云，她手里刚端起碗筷，转过身，又拿起盘子说，「正好，快点吃饭吧。」 「……你，你做的吗？」 佟瑶环顾四周，下意识地想找出第三个人来。 顾青云边解开身后围裙，边笑，「难不成我还拿外卖摆盘骗你吗？锅还是热的，不信自己进去看。」 「不是的我就是……」 佟瑶话都说不清楚。咽了咽口水，赶忙坐下。 拿起筷子时小心地瞥看菜色。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的样子，旁边还有一道像模像样的红烧小排骨。 佟瑶小心地指了下，「这可是费时间的菜。」 「我知道你今晚要回来，」顾青云没坐下，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怎么，天底下只许你会做菜了？」 「靠……」 佟瑶忍不住骂了声。 她做出来的菜竟然还不是花架子，小排骨炖得软香入味，一块吃掉完全没感觉。 佟瑶抬眼，颇有些热泪盈眶的意思，「我老婆怎么会那么完美？！你连做菜都会，要我还有什么用。」 顾青云被她夸张又真挚的语气逗得眉眼弯弯，旋即语气轻嗔，「要你吃啊。」 佟瑶就乖乖地吃饭，一筷子接一筷子，转眼碗里的米饭空掉大半。她边感动地吃着，边升腾起一股危机感，准备抽空给自己报一个大厨班学艺进修。 顾青云唇角弯着，看她吃得那么香，心中也得意。 如果佟瑶现在打开厨房的顶柜，就会发现里面藏着各式各样的菜谱和烹饪相关书籍。满满当当，几乎书店里有的都被她买了下来，照着学习钻研。 失败品一锅一锅地倒。 也没少吃自己做出来的黑暗料理。 最近才终于算做得不错了。 「……」 当然，顾青云面上总是从容到死的模样，风轻云淡，语调含笑地说：「慢点吃，搬来我这儿，以后天天给你做饭。」 佟瑶抬眼，放下手里吃得干干净净，仿佛被漂洗过的碗。 肚子圆滚滚的。
第110页 忽然又想到什么，杏眼瞪圆，抓着自己的衣领问，「所以我这童装……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嗯，不知道是不是你平常穿的牌子。」 「……你说呢？？」 — 顾青云给佟瑶买了很多身睡衣，带她进来看。 刚打开灯。 佟瑶的视线顿时被墙上挂的画吸引住—— 顾青云顺着她的目光一瞥，怔愣了下。 她自己把画挂那儿太久，每天早起和睡前都会看见，熟悉又自然的。 一下忘记了佟瑶还并不知道。 不过忘了就忘了。 顾青云也不想藏藏掖掖的。 她抱起手臂，正经地说，「反正是无主之物，我瞧着顺眼，就带回来了。」 佟瑶目瞪口呆：「什么无主之物啊……」 这是之前团建那次，佟瑶画的。 本来留在小木屋里当装饰，佟瑶离开前没想到要去取回来，后来想想，虽然一幅画不算什么，但她画的是顾青云。 还是不愿意把画留在那儿。 佟瑶回去后，就打电话给度假庄园那边的人，问能不能把东西寄过来，运费到付。 前台小姐姐语气甜美地告诉她，昨天快递就已经发出去了。 她还在想，高端度假地方就是不一样，哪怕自己不提，人家都会自动地尽善尽美提供服务。 「他们说寄给我了，我等了好几天快递呢，」佟瑶问了是公司地址，傻不拉几地没再问句收件人的电话，「我还以为寄丢了……」 「没丢，好好回到我这儿了。」 「哦，那就……」 「看你刚才进门不太开心的样子，路上怎么了吗？」 佟瑶又「噢」了一声，想起来自己还在委屈。 她扑到顾青云怀里，玲珑有致的温软身躯，仿佛能抚慰所有抑郁沉闷。 怀抱太过美好。 脸埋在她肩窝处，嗅着她身上幽香。 佟瑶张嘴想倾诉一下的。 半晌，她讷讷地说，「我…我都忘记为什么不开心了……」 第55章 隔天， 搬家公司就上门把佟瑶的东西全部打包好， 送到了顾青云家里。 她们两人收拾了一整天， 直到天黑，终于弄得七七八八的。 家里的侧卧被顾青云改成了佟瑶的小画室，还有一个空的小房间，专门放佟瑶的那些宝贝收藏， 几个展览柜里基本还原了她以前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的那片快乐小天地。 收拾完， 佟瑶站在门口， 抱着臂边看边得意地笑说：「老婆你对我真好， 这样以后吵架了，我晚上还可以一直呆在里面打游戏呢。」 顾青云瞥眼她，「没有床， 你晚上不还得出来吗。」 「没事儿的，」佟瑶弯着眼乐呵呵， 丝毫没察觉地说， 「我熬夜打游戏的时候早都习惯睡在地毯上了。」 顾青云断然地说：「知道了， 万一吵架， 我会提前把这扇门反锁掉的。」 佟瑶张了张嘴：「……」 她迟疑地说， 「老婆， 我才第一天搬进来，这……人在屋檐下的警告也来得有点太快了吧！」 「是谁先提吵架分床睡的？」顾青云瞪她，沉默几秒， 旋即又缓和语气， 上前把她拥在怀里轻轻地说， 「住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别这样……」 可能是说得轻，显得有万分温柔意。 佟瑶微微瞪大眼，唇角翘了翘，一下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说那话是基于顾青云不高兴了肯定会想把她踹下床的大前提之下。 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佟瑶抬手回拥，紧紧地抱着她，垂脸贴在她胸前说，「好啊。」 顾青云呵…… 怎么会不好呢。 — 住在一起后的方便，佟瑶每天都可以坐顾青云的车子里上下班，再也不需要挤地铁。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她还能玩一会儿手机再慢悠悠地晃荡上去。 上午，佟瑶弄完自己手里的活，转头找李染，却找不到人。 问同事，都说不知道她人在哪儿。 佟瑶赶忙发了条消息，没收到回復。 犹豫着，又给李染打了个电话，手机竟然还关机了。 她没联繫到人还不要紧。 过了会儿，顾青云似乎有什么事，拿着文件亲自出来找人，「李染人呢？」 「她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下午请假了，」刚回来的同事帮忙解释了一句，「我也才看见她让我帮她请假的……」 「请假？她负责的东西，敢就这样交过来走人。」 她说话语调不高不低，只是收敛起笑，冷眼望过去。 「……」 一片沉默。 佟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竟然还是纪元婷走过来小声说了句，「老大，她家里出事情了，亲哥哥出了车祸，所以走得急，剩下的工作不如……」 佟瑶忙起身说：「李染姐负责的东西我都有参与，哪里出问题了吗？交给我吧。」 「你跟我进来，」顾青云缓和脸色，望了眼佟瑶。 佟瑶跟进会议室后，帮忙把资料校对一遍，修改了之前开小会商讨过的细节。她不知道李染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竟然会那么马虎。 佟瑶手边的很快过完。
第111页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她们两个人。 顾青云正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眉眼低垂，看样子已经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了。 「……」 佟瑶走着神，忽然想到以前，顾青云坐在这个会议室里，边像模像样地开着会，边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一念起。 佟瑶手放到她的大腿上，摸了几下。 顾青云没什么反应。 她抬眸看见顾青云翻页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不由有些得意。 摸了几下，就松开手。 「……」 顾青云忽然轻嘆气，转过眼，望过来的目光里满含笑意，边翻看着最后几页资料，边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有些人啊，没什么出息，就是喜欢沾点小便宜。」 佟瑶：「……？」 这是在会议室。 她还能沾什么大便宜吗？！ 佟瑶呆呆地看着她翻完手里的最后一页资料。 下一秒，顾青云倾身过来，手轻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佟瑶一瞬瞪大了眼。 想推开她，心底又不是真的想拒绝，唇瓣随着她的吻分开，手边顺着搭在她肩上，又勾住她脖颈，脑海里边紧绷着。 疯了。 这会议室，随时都可能有人推门进来。 「……」 佟瑶睫毛微颤，继而在她的吻里逐渐忘记此时此刻身处哪里。 — 翌日清晨。 顾青云半梦半醒，习惯性地想搂住身边人的腰，却落了个空。 她睁眼，摸出手机看眼时间。 距离上班的闹钟还有半个小时。 顾青云起床，发现佟瑶坐在桌前准备画画。 「嗯？」佟瑶抬眸，看见门口站着的她，「早晨做好了，快去吃吧。昨晚你回来得晚，我也忘了说……今天我请了假不去公司。」 「怎么了？」 「这几幅画甲方催得紧，我要来不及交了，」佟瑶皱着眉，可怜兮兮地说，「所以只好请一天假专心赶赶进度。」 「好吧，」顾青云抱着臂倚在门口，身上的睡衣都没换，点了一下头，准备回去洗漱，随口说，「经理倒是挺喜欢你。」 佟瑶咦了声，急急地追问：「你不会要去骂别人吧？她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的这个事假可是正规流程批的，要扣工资的那种……」 「以己度人，」顾青云停住脚步，顿几秒，觉得不够般又拧眉补了句，「小人之心！」 佟瑶「哦」了声，笑说：「原来只是吃醋我人缘好。」 顾青云闻言站定，挑眉要笑不笑地看她。 也没说话。 佟瑶脱口而出：「老婆我错了！」 其实是公司福利好，如果她随便从医院拿一张病假条回来，连当天的工资都不必扣。 「我知道，」顾青云嘆口气，「你慢慢画，我只是今早醒来你不在旁边所以……」 她反应过来，后半句及时收声。 扭头快步走了。 「……」 佟瑶愣愣坐着，半晌，抬手按了按笑得发僵的脸颊。 那，以后无论多赶进度都等顾青云一起起床好了。 — 这几幅画催得很急，因为是老东家，再加上是来给儿童福利机构做装饰的用途，佟瑶也没怎么多想就接了。她既然接了，就不想马马虎虎地画。 今天在家画了一天，她觉得不太满意，画废了许多张稿。 水彩卡通，幼稚可爱温馨童趣。 那么简单的需求，自己明明没理由画不好的。可就是画一张废一张的。 佟瑶越画心情越差。 她画不出来的时候通常都不会继续，休息几天再继续会顺利很多。 可现在时间紧，加上今天还是刻意请假在家画的。 佟瑶觉得就这样去玩儿有点不甘心，于是又勉强画了会儿。 「……」 半晌，佟瑶把画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清空桌面，又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要不然趁早推了算了…… 佟瑶望着眼前这个还算新鲜的环境，琢磨着，难道是换了个更好的地方，自己不习惯？以前缩在出租屋的小书桌上画，反倒还顺手—— 突然听见钥匙声。 佟瑶站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 出来发现顾青云果然已经回来了。 「……」 顾青云端端地站在那儿，歪脸笑了一下，「画得怎么样？」 佟瑶只觉得整个世界开了灯。 她跑过去，有点太过激动，差点把正在换鞋的顾青云撞倒。 「你怎么回来那么早？宝宝——」 「别这样叫！」顾青云上扬的唇角僵硬半秒，凶她一眼，耳根染了些粉意。 她把手里打包好的饭放到小吧檯，然后解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解释说，「反正没事情，就提前回来了。」 「喔，」佟瑶笑得没心没肺，唇瓣贴在她脖颈后那块缠绵地吻，瞥眼吃的，「主人来餵她的小宠物了……」 「你怎么了……松开……」 顾青云被她亲得浑身发软，侧转身，忍不住笑着推开她说，「今天就那么开心吗？」 「你要知道，艺术家……」佟瑶自称艺术家，忍不住心虚得发笑，勉强接着往下说，「艺术家总有创作的低谷时期，我上午半张画都没画出来，感觉江郎才尽了，可一看见你，灵感的瓶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往外冒泡泡。」
第112页 顾青云没接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甜言蜜语真拿手呀你！」 「我是在陈述事实，」佟瑶瞪眼，又弯眼笑眯眯地看她，「我一个人的缪斯。好了，我去画画了！」 说完，她转身进房间去。 顾青云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会儿。 想了想，跟进去问，「我能看着你画吗？」 「……」 「以前有位领导，恐吓我说兼职会被辞退的，」佟瑶手缩在袖子里，看着顾青云帮自己铺好画纸，忍不住地笑，「现在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青云轻笑，在抽屉里找出皮筋，站在身后，撩起她垂散微微挡眼的碎发，「这叫改弦更张。制度要因时而变，你说呢？」 第56章 她怎么连双标都能讲得那么一本正经， 好像还挺合理。 佟瑶忍不住笑：「反正我说不过你。」 顾青云帮她绑好一个清爽的马尾辫， 伸手捏捏她脸颊，「好好画吧， 我去准备晚饭了。」 「咦，你不是打包了东西回来吗？那不是晚饭是……」佟瑶回忆了下她带回家的宽深白色打包盒，反应过来， 哦了声，「小龙虾吗？」 「猜对了。」 佟瑶昨晚嘀咕了句有点想吃， 顾青云就打包回来了。 「你别走嘛，」佟瑶仰脸盯着她，忍不住哼唧， 「等等一起做饭好不好。」 「想我在这儿陪你？」 顾青云见她上午根本没什么进展， 还以为这时候让她自己安心画会比较好。 「嗯，就搬个凳子坐在这儿好吗，」佟瑶往旁边让了让，想了想又说，「如果还要工作的话就……」 顾青云把旁边的圆凳拿过来，挨着她坐下。 清静的小画室，眼前的柜子摆着一排佟瑶拿过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奖状和奖盃。她望着佟瑶画画，忽然发笑。 佟瑶自觉画得挺好：「干嘛啊？」 顾青云手背虚虚地抵着唇， 笑了半晌， 笑够才勉强说：「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有点像在看孩子写作业。」 佟瑶：「噗嗤……」 被她那么一说， 佟瑶也忍不住笑得浑身发抖， 软软靠在她怀里，痴笑地说，「那你不如换个姿势，坐我腿上，我们可以边画边做……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快画吧你！」 顾青云推了她一下，语气嗔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那么嘴贫……」 佟瑶在心里想，自己可不是在嘴贫，只是很色而已…… 话抿成唇边乖巧的笑。 算了，来日方长。 可能真是顾青云在旁边看着的原因，佟瑶认真画起来，只觉得顺利许多，下笔就没有落错的，几分钟的进展超过之前一上午的磨洋工。 半晌，佟瑶打量着第一幅画好的，侧脸笑问，「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画的是老虎，虽然是卡通风格，却依旧画得憨态可掬又活灵活现的。 顾青云不了解画画，笔锋技巧色彩之类的事情半点不懂。但还是神情认真地把她的画夸得像天上地下都再找不出第二幅似的。 佟瑶笑得合不拢嘴，连自己再看，都觉得越看越得意了。被顾青云夸，跟在网上看见粉丝对自己的吹捧感受真是完全不同。 「……」 — 佟瑶吃过晚饭，再坐回来画画，九张画稿只剩下七张要画了。 她先玩了会儿手机。 看见蒋君雯发过来的约饭消息。 顺便是汇报，她跟罗子航也准备同居了。 蒋君雯叫她周末来做客。 她比佟瑶还要早两年买房，又是等交付，又是等装修的，直到现在才能搬进新房子里。搬完家的第一天，她就准备请朋友来家里聚餐热闹热闹。 佟瑶立刻答应：[好，那我带我老婆来。］ 蒋君雯：[……我跟我男朋友正式同居的第一天，你带着我男朋友的领导上门慰问，认真的吗？？］ 佟瑶：[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带顾青云来。］ 蒋君雯：[我不是这个意思！靠，你可千万别让顾总看见了惹误会啊！！］ 她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打得太急，顾总监都直接被升职了。 佟瑶好奇：[你干嘛那么紧张？你怕顾青云？你到底为什么怕她？！］ 三个严肃的问题。 她自己「惧内」就算了，娘家人居然还那么站不住脚跟吗？ 佟瑶记得以前自己去咖啡厅打工，遇到非常神经质的女经理，犯了一点小失误就会立刻挨骂，就算没错，她鸡蛋里挑骨头也要骂她。 佟瑶差点被她骂得抑郁症又犯了。 那会儿是暑假，蒋君雯刚好从国外飞回来。 她就一边捧着笔记本上网课，一边来佟瑶打工的店里坐着。什么东西也不点，眼神非常兇恶地盯着柜檯那个女经理看。 看到大家都以为她是来找经理寻仇的。 最后起身，满脸笑容地跟佟瑶打了个招唿。 然后，女经理对佟瑶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时不时问她渴不渴，要不要进休息间喝口水休息几分钟。殷勤又关怀的。 其他店员都羡慕地问佟瑶，那边坐着的是不是她的姐姐。 像是专门来保护她的。 「……」 佟瑶回忆着，脸上早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一丝傻笑来。
第113页 顾青云进来端给她切好的水果，还有一盒酸奶。 「笑什么呢？」 蒋君雯发过来反驳的话：[毛病，你自己惧内晚期！就拿有色眼镜看人！］ 顾青云在她身旁坐下，随意一眼，就正好看见这条消息，顿时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唇角噙着笑无奈地打量佟瑶，「原来你还怕我呢？」 「怕老婆是美德，」佟瑶怯怯地说完，顺便指指蒋君雯的消息说，「这人之前得罪过你两次，所以也有点怕你，毕竟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 「就是有点什么？」顾青云手边正好有纸笔，她拿在手里，偏眼笑吟吟地望着佟瑶，「你说，我记下来改。」 佟瑶：「……」 —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奇怪，蒋君雯特意全叫了情侣朋友来家里，一对对的组合。这样顾青云的领导身份就比较能淡化，只是佟瑶的女朋友而已。 吃饭前，说要玩情侣游戏。 默契测试，卡牌上面写着题目，答不对的挨揍。 罗子航受命去买其中用来挡的道具，有点姗姗来迟，抱着一个不锈钢的大脸盆进门。 「……」 佟瑶望着反光的大脸盆，张张嘴，无语地瞪看他们：「充气的锤子，要拿不锈钢的脸盆挡？？还是你们打算玩大的，其实脸盆才是打人的工具？」 蒋君雯也无语：「我让你随便去买个道具，你搞来这个？」 罗子航望着旁边的充气锤子，显然也发怔，旋即小声跟朋友们说，「她昨晚就说要玩这个游戏，但是家里没锤子，然后跟我说出门去了趟五金店……我怕弄个塑料盾今天要出事故。」 「我是买完充气锤才去五金店的！弄瓶白乳胶粘东西而已！你神经病吧！」 「……」罗子航无辜地又添了句，「就这样我还怕被她打死，上次她自己非要玩蒙眼的枕头大战，被我打中了一下后，立刻生气，摘了眼罩对我穷追勐打。」 蒋君雯不服气地要辩驳。 「那我都说了是……」 「乖，赶紧闭嘴啊，」佟瑶旋即扯扯蒋君雯的袖子，低声哄说，「还没结婚呢，您的家暴倾向再忍忍吧！！也不想想你之前都打跑多少个男朋友了。」 蒋君雯之前谈过三个对象，每次都是非常倒霉地被对方戴了绿帽子。 佟瑶故意瞎说，气得蒋君雯顿时鼻子冒烟，扭头想推一下她的。 佟瑶立刻机灵地躲到顾青云的身后。 「……」 顾青云唇角笑容端正文雅，目光看着她。 也并没有伸手要护住佟瑶的动作。 「呵呵，」蒋君雯却一秒恢復正常，又瞪眼佟瑶，抬手捋了下头髮，转头凶他们，「多费什么话，快玩！还玩不玩了？」 「谁先谁先？」 「抽籤吧，」姜晓慧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了几张餐巾纸，揉搓成小条，握在手心说，「谁是家里掌权的来抽，抽到最短的先来。」 总共八个人四对情侣，这掌权的…… 互相望望，很快就眼神交流好谁去抽。 佟瑶自觉可以看戏。 谁知道身旁的顾青云凑在她耳旁低低地说，「快去抽呀，不然只能拿剩的了。」 「……」 老婆真给面子。 佟瑶心虚又光荣地上去，随便从捂住的手里拿了一根，抽出来发现就面上那短短半寸长。 「好了，」姜晓慧把手展开说，「你们最后一个都不用抽了，佟瑶小朋友已经中了。」 顾青云忍不住笑，「好手气。」 佟瑶：「……」 情侣默契比赛。 她们两个人被安排坐在餐桌的两头，桌上放着不锈钢脸盆和充气锤子，答错的那一方拿锤子砸对方的头。至于要砸多重，砸几下，都没有规定。 如果都错了，就看谁抢得快。 游戏还没开始。 蒋君雯手里的游戏卡滑到地上，弯腰捡着时，佟瑶跟顾青云都瞥见了上面的字。 「最喜欢吃的水果。」 顾青云低低嘀咕地说，「葡萄。」 「……」佟瑶在那头憋了几秒，忍不住瞪她，「什么葡萄，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吃葡萄啊！」 顾青云问：「不是说自己喜欢吃的吗？」 佟瑶意外她竟然都不懂这个游戏规则，有点好笑，一边希望她是游戏黑洞让自己赢，一边耐心地跟她解释说，「主题是我们俩的默契测试，当然是答对方喜欢的。」 顾青云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明白了。」 「……」 「好，」蒋君雯拿起卡片，「既然你们都看见题目了，对方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三二一——」 佟瑶得意地抄刚才她自己说出来的答案：「葡萄！」 顾青云：「草莓。」 话落，大家都以为这题算完美过掉了。 顾青云立刻拿起锤子敲她头三下。 佟瑶不解地抬手捂着头，哇哇委屈：「干什么？你答对就答对，为什么还要打我！」 「……还真骗你什么就是什么，」顾青云弯了弯眼，淡笑着转眸对别人说，「我家的这位，看见陷阱就喜欢立刻跑着跳下去。」 语气慢条斯理的，满满感嘆。 佟瑶：「……」 她忽然记起来了，顾青云这个中老年人分明是只喜欢吃苹果的！
第114页 臭骗子！玩游戏还要埋陷阱的？！ 第57章 佟瑶捂着脑门， 忍气吞声，「好啦！下一题……」 她再也不会上当了。 蒋君雯大声朗读下一题：「最喜欢吃什么零食？」 顾青云：「薯片和冰淇淋。」 「……」 佟瑶一愣， 想反驳说， 问题是「最」喜欢， 那她怎么能同时报两个？ 却发现自己也分不出心里薯片和冰淇淋哪个更重要。 只好转而去想顾青云喜欢吃的， 想半天，佟瑶语气绝望：「你这个老年人平常根本不吃零食的！」 顾青云飞快地拿起锤子打她。 「……」 大家憋着笑。 蒋君雯清清嗓子：「再下一题，最喜欢喝什么饮料。」 「……」佟瑶放弃答题了， 直接去抢不锈钢脸盆，她准备就一直顶着这个盆当缩头乌龟了。 可是动作太急， 也可能是盆比想像中的沉许多。 她翻过脸盆往头上扣时，不锈钢脸盆直接砸到脑门上， 随着悠长的一声「当～」佟瑶泪花都飈出来了。低头， 抬手试了试眼角。 「没事吧？」 旁边的蒋君雯赶忙抬起她的王八头盔，看见她撞得泛红的脑门皮肤， 和那憋泪的委屈小表情， 想心疼又忍不住笑， 「不哭， 我给你报仇。」 说着，她掀起脸盆就去砸罗子航。 「喂，」罗子航往后闪了闪，扣住她的手腕， 「不带这样的吧？」 顾青云起身， 抬起佟瑶的下巴细看了眼， 目光带点心疼，话里却并不留情地说，「充气锤打你会疼吗？还真要去拿这个盆挡，傻子吗？」 佟瑶傻子不甘心地瞪她，哪儿有这时候还说风凉话的？？ 她很生气地说：「怎么，你以为比我答快两个题，就是自己很了解我而我不了解你吗？后面的题还多着呢，而且就算你现在对得多，我们俩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我肯定会比你爱我，更爱你！你等着！」 什么叫用最凶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所有人：「……」 连忙着一打一逃的蒋君雯跟罗子航都停住了动作。 望着疑似借吵架秀恩爱的这两个人。 顾青云抬手虚掩了掩鼻子，却根本藏不住唇边扬起的弧度，假装淡然地坐回去，挑眉柔柔一笑，「那……我等着吧。」 佟瑶回过神，脸上飘红。 梗着脖子去瞪旁边人，「干嘛？不玩了吗？」 蒋君雯拿脸盆砸完罗子航，就把这个「危险武器」放到的桌底下，「好了都不要用这个了，直接抢锤子就行。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题目，两个人都答得很顺利。 没人去碰旁边的充气锤子。 有些问题，佟瑶不知道答案，磕磕绊绊地猜了一个，对面的顾青云都含笑应了声对。 放水明显。 姜晓慧用手肘抵了抵旁边的王嘉豪，「王胖子，你往桌上躺椅躺，隔开她们算了，这根本就是在秀恩爱。」 王嘉豪腼腆地笑说，「老婆，我们等会儿也可以秀的。」 姜晓慧上下打量着着他，并没有说话。 王嘉豪：「……」 蒋君雯继续报着：「下一题，第一次见面是哪一天？」 佟瑶眼睛一转，几秒后就想出了答案，很简单，她入职的前一天呗！ 她报完答案，发现顾青云没吭声。 「怎么了？」佟瑶见她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疑惑地眨眨眼，「你总不会不记得具体的日子吧？我们那天，嗯～应该还算难忘的啊。」 顾青云：「……」 她拿起充气锤子，又打了佟瑶两下。 佟瑶愣了下，不敢置信地说：「……你答不出就答不出，我都没打你，你怎么还打我，公平吗？！」扭头巴望着蒋君雯他们主持公道，「各位裁判，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吗？」 「答错了就可以打，」顾青云抱起手臂，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不就是这个规矩？」 佟瑶在心里又快速确认了一下。 那天就是自己入职的前一晚，没可能记错的！难道她的意思是，只报了月份和日期，省略了年份所以可以算错吗？ 「那也不能玩文字游戏，」佟瑶推了下蒋君雯，「你说是吧？」 「我觉得顾姐姐这边有道理，你又没说年份，谁知道哪一年呢？」蒋君雯身子往旁边挪几步，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顾青云这一边。 罗子航本来就离顾青云近，加上女朋友还在这边，没可能去站佟瑶。 姜晓慧发着呆，还被蒋君雯一把拉了过来，她男朋友王嘉豪就自动地跟了过来。 人多势众，最后一对也默默地站到顾青云身后。 佟瑶：「……」 她只好无奈地嘆气，「真是没有天理了。」 半晌。 「记住你的就好，」顾青云长睫微垂，很快抬眼，对佟瑶轻笑了下，拿起充气锤子把柄递给她，「是我不对。给你打一下。」 转瞬而逝间，佟瑶仿佛从她脸上感受到了什么。 却又没有丝毫的头绪去抓住。 「我才不打你呢，」她鼓了鼓脸，半撒娇半疑问，「那你记的是什么日子？」 顾青云只是挂着浅笑，神情捉摸不透，却又温和极了。
第115页 「嗯，我也不记得了。」 「什么嘛……」 — 过了会儿，她们这轮结束之后是蒋君雯和罗子航。 罗子航全程都在被欺负。 蒋君雯握住锤子的时候，佟瑶才知道，这充气锤子竟然还能砸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 「……」 姜晓慧见状悄悄地跟王子豪说：「我们晚上昨天做的那个心理测试结果，你千万别告诉蒋君雯，我怕这小妮子发凶要咬我。」 佟瑶：「怎么了？什么心理测试题目？」 姜晓慧附在佟瑶耳旁，叽里哌啦地交代完毕。 「就说怎么蒋君雯今天怪怪的，」佟瑶小声凑到顾青云身旁，跟她说，「昨晚她缠着罗子航做了一份缘分测试表，显示他们俩前世无缘，今生也强求，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暴躁得我都差点以为她真有家暴倾向了。」 「心理测试？」顾青云挑眉笑笑，不置可否。 「你不相信啊……」佟瑶见她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相信，等会儿我跟她做一个玩玩，哄哄她，你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 「嗯，」佟瑶见她语气潇洒，皱了下脸，「回家不许找我麻烦。」 等蒋君雯这局结束。 佟瑶拉着她，问她要那个心理测试的题目，说要跟她做着玩玩。 蒋君雯刚才被罗子航的各种不合她心意的回答快气得半死，闻言愣了下，挑衅地看眼男朋友，「行啊，做出来咱们合适的话，我…我就也天天坐在酒吧，等我的心上人姑娘。」 蒋君雯从浏览记录里调出昨天的网址，坐在旁边，跟佟瑶一起答题。 题目也是问喜好和习惯。 像很普通的那种人格测试，完全没有佟瑶想像中的高大上。 「问题十四，你介意另一半在每年的清明节为其初恋扫墓吗？」 蒋君雯问：「我要跟初恋扫墓，你生气吗？」 佟瑶：「我气什么……你要我陪你吗？」 蒋君雯：「你入戏一点，假装我真是你的女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极力无视就在旁边站着的顾青云。 「不介意，我们可以上午一起扫家族墓。」佟瑶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着说，「下午你就留在山上聊天，我回去约我自己的初恋出来，喝喝茶谈谈感情，因为鑑于你的教训，我需要珍惜更加在世的人。」 「嗯，」蒋君雯努努下巴，表示贊同，「听着很合理嘛！我也没有意见。」 「下一题……」 在旁边偷偷听着的罗子航忍不住满脸黑线：「宝贝，你昨天晚上跟我可不是这种答案吧？」 「……」 蒋君雯理都不理他。 两个人毕竟那么多年的好朋友，默契十足，半小时不到就顺利且和谐地做完了答卷。 点提交的时候测试页面卡顿住了。 蒋君雯怕要重做，不敢点刷新，就那么干等着。几双眼睛都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 终于挑出最后的页面。 测试结果：您和您的伴侣的合适程度为0％。 评语很长一大段，去掉各种婉转的修容词和打太极的句子，中心意思是：完全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早点分手吧。 蒋君雯：「……」 佟瑶：「……」 佟瑶忍不住说了句，「我刚心里还在想，如果测出来的结果说我们是100％合适的天生一对，岂不是……会不会尴尬。」 蒋君雯：「草。」 她骂完又觉得绝望，因为自己心底竟然挺认可这个测试结果的。 记起昨晚跟罗子航的悲剧结果，不由打击更重了。 佟瑶讪笑，本来还想能尽量跟蒋君雯弄个高分，噁心一下她，好把这个问卷判到假得一文不值，来安慰她的。 现在反效果了。 佟瑶只好站起来挽着顾青云的手臂，讨好地说，「除了和你，我和谁都是零蛋。」 「手机亮半天了，」顾青云含笑指了指旁边，她随手放大理石檯面上的手机。 佟瑶「哦」了声，拿起来一看，全都是佟骁军的未读消息。 她脸上笑意变淡几分。 [我阿姨生病住院了，查出来胃癌，本来要去医院看看她的，但我现在在外地回不来。明天准备给领导请个假回来。］ [等明天从医院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吃个晚饭？］ [佟瑶，哥哥跟你说这些话你别觉得讨厌。］ [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也是从小尽心尽力地养大的。］ [你现在还小，好像跟家里断绝关系没什么，等到以后叔叔阿姨年纪上去，身体慢慢不好了……你不会觉得自己在外面过得很开心的。］ [佟瑶，你会后悔的。］ 第58章 佟骁军：[不说了，我这边工作提前结束了， 准备回去了。到时候来找你。］ 佟瑶看见「找你」这两个字， 心脏就顿顿的， 涌现一股被强迫的不舒服感。 慢慢又想起来， 自己小时候跟佟骁军感情有多好。 佟骁军爸妈事业繁忙， 所以一直把他丢给佟瑶的父母家照看，佟瑶从生下来就习惯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 被他扯辫子， 被他带着到处玩。她娇气，上个坡的路都要哥哥背。 后来佟骁军去外地读书，念幼稚园的佟瑶跟他讲着讲着电话，就会突然大哭出来， 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第116页 佟瑶得了抑郁症后，以前的记忆都模煳很多， 这点说不清是病症影响还是自己的潜意识。 她回神，给佟骁军发了句： [你先去医院看看你阿姨的情况怎么样，到时候……等晚点我来找你。］ 佟骁军很快回了一个好字。 他们说到同居的事。 蒋君雯正好想到这个，望眼佟瑶，不好意思地对顾青云说了句， 「嘿嘿，我其实跟家里说， 我搬出来是跟佟瑶一起住的。佟瑶， 你记得帮我圆一下话。」 佟瑶：「……」 顾青云抱着臂， 望了眼罗子航。 罗子航：「……」 「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佟瑶张了张嘴，又把满肚子的话咽下去，无语地说了句，「她让我在她爸妈那儿背的锅早就大得足够给全村人做饭了。」 蒋君雯反驳：「才不是呢，我一有机会就在爸妈面前塑造你的好形象。」 佟瑶「嗯」了声，点点头，「平时努力积攒，才能保证下次消费的时候还有足够的额度。」 这话蒋君雯没得反驳，只好摊摊手：「没事的，你明明知道他们都有多么喜欢你，所以我这也是在努力权衡博弈，以防他们别一时冲动把你的名字也加进财产遗嘱里。」 「……」 佟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讲到家里人对跟伴侣同居的看法。 佟瑶有点恹恹的，转头靠在顾青云怀里闷闷不乐，没等她问，就反应过来仰脸小声说，「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讲过，你家里的事情？」 「我家里的……」顾青云一怔，很快弯唇笑说，「嗯，我确实没主动讲过，你想听什么？」 「什么叫我想听什么，」佟瑶望着朋友们嘻嘻哈哈的画面，窝在顾青云怀里，心就忽然定了下来，仿佛小猫崽依进主人的怀里，笑眯眯地说，「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事情的……之类的吧。」 「嗯……」 第一个问题，就把顾青云难倒了。 「都是很普通的人，」她皱眉想了会儿，无奈地扬唇，「现在做什么工作我也不清楚，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重组家庭，估计早就换过好多次工作了。」 佟瑶听得一愣。 本来以为她跟自己差不多，跟父母关系太亲近，所以平常不提起而已。 「那…那平时你们还会有联繫吗？」 「打钱算不算？」 「唔……」佟瑶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顾青云，「你都那么大了，家里居然也还给打钱吗？」 「小孩，你对我的年纪很有意见？」顾青云挑眉，抬眸笔直凝望着她，目光危险。 「这是客观形容，又没说你老，」佟瑶联想到刚才，玩游戏不小心叫了她老年人，忙讨好地勾勾她的手指，「永远是我的仙女姐姐。」 顾青云轻哼，没接话，转而继续说，「以前上学是他们给我打钱，现在我每个月还回去，没了。」 「喔，」佟瑶联想到自己，目光闪烁了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幸好顾青云也没有追问她的事。 — 佟骁军回来看过他那边的亲戚阿姨，很快跟佟瑶约好了一个时间。 佟瑶在手机里设置了一个闹钟。 备註：敷衍讨厌鬼。 「……」 正常上班，中午佟瑶跟着纪元婷去吃的午饭。 自动李染因为家里的事情请假后，纪元婷身上那一股子狐狸成精的气质都暗了大半，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特别关心这件事。 饭桌上，她还探问过佟瑶知不知道更多的消息。 佟瑶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纪元婷无端有点抱歉，回公司的路上，拿着手机编辑消息，斟酌说辞，想着能不能问问看李染现在的情况。 简讯没打完。 一抬眼，看见前面踩着高跟鞋的背影眼熟。 顾青云刚开完会回来，却并没有直接进公司，径直转去了一家人比较少的饮品店。 佟瑶发现她真的挺喜欢拎着电脑包，去各种饮品店店的，也没有点什么特别的东西，大概就是办公室坐久了，换换环境，让工作效率高一点而言。 一时兴起，佟瑶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后。 她走路本来就脚步就轻，今天还穿了双平底的板鞋，真叫悄无声息。 前面太空旷，身子自然又机灵地转进遮挡建筑后，看她走到下一段了才再跟上。 佟瑶很有尾随人的天赋。 这家饮品店佟瑶以前来过，她就站在离店二十米外的阴影下，拿手机自助点单着。 过了会儿。 她透过玻璃看见顾青云点好单，等到饮品，在店内靠墙的位置坐下来。 佟瑶这才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地进店。 出示取餐号，飞快地拿过打包好的饮料，再蹑手蹑脚地走到另一端的位置坐下。 很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佟瑶松口气。 刚绽开一丝笑意，从打包纸袋里拿出奶茶时，忽然又迟疑住，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疑问： 她跟过来干什么啊？？ 「……」 她们分别坐在店里的一南一北。 顾青云靠墙而坐，抬手把微散的发捋到耳后，目光专注地望着电脑。 佟瑶知道她肯定注意不到自己。
第117页 有点无聊，又有种开心。 咬着奶茶的吸管，手机放在桌子上亮着，要玩不玩的。一双眼眸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店中间有一块装饰性的屏风，虽然不会完全挡着视线，但会削弱余光的关注。 佟瑶随意地刷着手机，看眼时间，极其幼稚地想等会儿要不要在背后吓她。 「……」 忽然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岚市给画册的扉页签名。 佟瑶算了算时间，发了过去，对方立刻很有效率地说晚上前给她订好来回机票。 约好后，佟瑶再抬眼，就发现顾青云坐的位置空空的。 那么快就走了？ 忽然有个人从她身后走过来。 佟瑶完全没注意到。 顾青云顿了顿，修长纤细的指头轻点一点她的桌面，「上班了。」 佟瑶吓得往后一缩：「……」 「就这点胆子，」顾青云见她的反应好笑，弯着眼，「还敢跟在我后面，想吓我？」 「没有，」佟瑶震惊她居然知道，为了脸面，使劲装蒜地说，「好巧啊哈哈。」 顾青云不跟她废话，伸手拎着她脖颈后的领子。 又跟抓着小鸡仔似的，把佟瑶提着走。 「……什么臭习惯，」佟瑶恼羞成怒地拍掉她的手，恨自己不能再长五厘米，就不必被她这样身高压制，「不许抓！！」 「好，」顾青云看眼被她拍红的手背，好脾气地笑一笑，「周末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去吗。」 佟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答应完，反应过来：「不行……这个周末我有事情。」 忘了刚才答应过人家出版社那边。 「好吧，」顾青云还想说什么，两人已经到了公司，不好再拉拉扯扯的。 她只好松了手，望了佟瑶一眼，「回家再说。」 — 回公司。 李染竟然在办公位上，已经来上班了。 佟瑶凑过去，想问问情况，又怕戳到她伤心，过半天才很谨慎地问了句，「……李染姐，前几天你都不在啊。」 「噢，因为我家里出事了，」李染脸上完全看不出阴霾，边坐在电脑前弄工作，边笑呵呵地说，「好险牵连到我。」 「那没事儿了吧？需要帮忙吗？」 「没事儿，能有啥事儿，」李染目光望过来，笑吟吟地说，「是我的倒霉哥哥出事了，他做生意被人坑了钱，气不过就开车去撞人车，别人的车子没什么事，自己的车头都瘪了。」 李染闲着没事儿，见她也有兴趣听，就跟佟瑶说了说自己家里的情况。 她家还算有钱，当年供她的废物哥哥出国念书，回来又各种拉关系带他做生意，还给买了一辆入门级别的豪车充门面。 对李染这个女儿，就只供衣食，再给她付个学费就觉得很对得起了。 跟她说家里什么东西都是哥哥的，不可以抢，想都别想。 她亲哥就是败家子，现在投给他做生意的钱亏得七七八八，仅剩的一辆豪车撞烂了都修不起了。现在老李家男孩女孩彻底平等。 李染这次回去，纯粹是跑去看热闹的。 佟瑶：「……」 她沉默好久，拉着李染的手，特别认真地关照说：「这些话千万别跟纪元婷前辈说，知道了吗？」 李染不解，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 下班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纪元婷又跟李染别扭上了，工作交接都让佟瑶传话。佟瑶传话给李染，李染又让传话回去。小学生斗气似的。 佟瑶自己也有一堆工作，之前就算了，自从她知道她们两人这个死对头皮下的关系后，就不耐烦夹在中间。 不由凶了她一句： 「你自己去说，为什么要我传话，我又不是猫头鹰。」 路过的顾青云身形一顿，转眸，幽幽地说了句，「但你是只小鸽子。」 佟瑶：「……」 第59章 知道她是在说， 刚才回来路上佟瑶答应完跟她见朋友， 下一秒立刻反悔的事。 佟瑶无话可辨， 只好假装听不懂。 「好的，」她手放在身侧乖巧得像小学生，对顾青云笑一笑，心虚地应说，「那我去给纪元婷传话了。」 「……」 — 晚上，佟瑶是自己搭公交车回家的。 顾青云留在公司还要开会。 她回到家， 小跑着赶去小区那儿的自提柜取了新鲜蔬菜和肉，抓紧时间拎进厨房做饭。佟瑶厨艺很好，但没有系统地接受过培训，动作肯定没人家大厨麻利。 时间不太够， 所以也就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加上一道稍微麻烦点的清蒸鲈鱼。冰箱里放着切好的水果， 桌上的玻璃杯还摆着送菜软体里开会员送的小鲜花。 顾青云推开门，换鞋子时， 就看见佟瑶把碗筷端出来，刚张罗好一桌子饭菜。 她脸上意外了一瞬， 拧眉望着佟瑶， 语气疑惑， 「你没生气吗？」 「我生气什么——」 佟瑶顿住， 无奈地挑眉说， 「怎么，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下午， 新入职的同事犯了个错误，本来是小事，但她正好赶在顾青云面前继续犯着蠢，于是被训了几句。 当时佟瑶就在旁边，拿着个水杯。
第118页 她纯粹路过而已。 谁知道，顾青云还没教训完新人，反倒立刻转过脸把无辜的路人佟瑶批了一通。说她不看好新人同样也是不负责任……之类之类。 佟瑶被她骂得一头雾水。 而且，顾青云对新人还只是教育为主的说辞，严厉些而已。 对佟瑶那是真的噼里啪啦一顿臭骂，毫不留情。 但凡她脸庞薄一点，都能被她训得哭出来了。 佟瑶走出办公室还懵懵的，以为自己又是哪儿得罪她了，反省了好久。 想来想去，也只有中午那个，上一秒答应，下一秒反悔的事惹到她了。 于是一回来就赶紧做点好吃的，准备哄哄她的。 顾青云没有说话。 她开完会，立刻赶回家里，想了一肚子的话该怎么哄佟瑶。却没想到她已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在迎自己回家。 饭菜的香气，几道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家常菜。 顾青云垂下眼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有这种运气，能有像佟瑶这样的恋人。她在心里默念，愿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佟瑶见她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由乐了，抱着臂睨她，「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领导也有良心了？」 「怎么，」顾青云见她喜洋洋的可爱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唇，但很快收住，故意说，「你还想骂回来？」 「我又不是你，」佟瑶贴近她，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才捨不得呢，只能得找别的办法补偿自己遭受的精神损失。」 边说着，她的手顺着腰间往上。 摸到连衣裙的拉链。 「你，」顾青云忍不住红了脸，旋即快快地解释说，「下午的事情……因为那小孩有好好培养的价值，人浮躁但挺义气的，我当着她的面骂你，远比直接批评她本人有效得多，所以就……」 话音未落。 背后一凉，连衣裙被她解开，手顺着滑上去松开内衣扣。 佟瑶语气低低，不爽地说，「小孩？」 「别……」 顾青云话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轻喘息，「不吃饭了吗！」 佟瑶的吻从脖颈处往下，落到锁骨处，停留，反覆亲吻。说实话，本来只是想抱抱她的，搂进怀里后，欲望就变成想亲她……然后现在又想继续往下。 顾青云伸手想推开她，动作顿了顿，却还是化为了拥住。 「……」 本来以为她亲够了就会松手的。 谁知佟瑶一副在家门口，就真准备把她脱干净的架势…… 随着衬衫扣子的完全解开，顾青云心慌晕上脸颊，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句，「不行，」喘着气，尾音轻柔，透着股隐忍呻。吟的媚。 「什么不行？」 「别在这儿……」 佟瑶抬起脸，也有点喘，但动作丝毫没停地笑问说，「那姐姐喜欢在哪儿，客厅？还是厨房？不着急，我们轮流着来。」 说完，伸手把她抱坐在玄关柜上。 更方便的角度…… 玄关处的全身镜照出顾青云脸颊熏红。 「不要……」 脸上的表情，语调，欲迎还拒得不像话，呻。吟出口时她自己都吓一跳。 顾青云忍不住地闭了闭眼。再也说不出话。 只好任凭她放肆。 「……」 — 佟瑶吃过饭，坐回书房画画，这次要新交一张彩铅图。要求还算简单。 她就不着急进度。 摸出手机，看见李染髮了条朋友圈，放了几张汽车图片。都是价格在六十万上下的入门级豪车，不同的品牌。 配字说她想买新车，问问大家的意见。 间隔一条，就是纪元婷发的朋友圈，她对这几款车型或牌子一一点名嘲讽。 她文笔本来就好，又很懂行，藏在漂亮字句里的言下之意，直接把李染描述成了一个计较鸡毛蒜皮却还想选富贵的暴发户。 「……」 佟瑶乐呵呵地看热闹。 她大概知道李染是因为亲哥哥把家里的豪车撞烂了的事，才故意炫耀自己混得好。 现在被纪元婷那么拆台，估计得打一架。 她截图发给蒋君雯，给她科普前后的剧情，跟她一起讨论同事的八卦。 蒋君雯陪她聊了会儿，又去忙工作了。 佟瑶看见「我去干活了」这五个字，才被点醒，重新拿起笔画两下。 她毕竟上完一天班，回到家，很难继续全神贯注地弄副业。 只是边玩玩，边画画。 「……」 过了会儿，顾青云从浴室出来，长发绾在脑后，几缕蓬松散乱着。 白皙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粉，从耳垂一直到锁骨那儿的薄皮肤，都变得粉嫩嫩的。浴袍的领口因为热而敞开许多。 佟瑶噘嘴叼着笔，本来在做斗鸡眼的。 瞥了眼，笔尖顿时掉到地上。 「正事做了吗？」顾青云视线顺着往下，看见跌断笔芯的彩铅，撇唇笑说，「我看你，每次都要等到别人催到不行了，才能专心一点。」 「哪儿有每次！」佟瑶不服气，「也就最近……一二……三次吧！」 她想说是因为自己工作累。 心念一转，背往后一靠，故意目光来回打量着她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美色误事。」
第119页 「美色误事？」顾青云挑眉，边抬手解开绾髮，边笑吟吟，「那怎么误你不误我？明明我比你更受影响……」 这是夸她更漂亮？ 佟瑶眼眸早就弯成月牙状，伸开手臂，「要抱。」 她跑过去，刚要抱住顾青云，却被她往后半步躲掉了。 「抱什么？」顾青云一手按住她发顶，按捺笑意，正经地说，「先把你自己的正事做完。」 两人身高的差距。 佟瑶手臂也比她短一些，被她按住脑袋，保持住距离，佟瑶就真的近不了她的身了。 佟瑶努力够了两下，完全碰不到她，恼羞成怒，「……我真的生气了！」 顾青云轻笑，「行，我怕你。」 她松开手，立刻往前抱住佟瑶，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背，又低低地笑，「生气会咬人的。」 「……」 佟瑶被她哄着，坐回位置继续画画。 她坐在她身边看着。 佟瑶画了会儿，想到顾青云之前说的像看孩子写作业，不由分神，笑着用笔戳了戳她的腰，「家长，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看着我……玩玩手机好吧？」 顾青云无奈地起身拿了本书。 佟瑶手机亮了下，是蒋君雯弄完了手里的事情，想跟她继续讲八卦。 「……」 佟瑶回了几句，犹豫着，要不要把之前无意间看见两人亲嘴的事告诉顾青云。 单纯跟身边人讲八卦没什么。 但顾青云是她们的领导，好像应该保密。 她想了想，模煳掉别的信息，纯粹好奇地问：「你说，如果有一对……明面上仇人关系，其实又好想挺在意对方的，是什么道理。」 顾青云微拧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你在说纪元婷跟李染？」 肯定的语气。又轻飘飘地说，「她们在一起过，分手了，现在好像又有点要复合的意思，所以就在别扭中而已。」 「……」 佟瑶震惊极了，瞪直睫毛，久久没话说。 「她们还在一起过？你居然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佟瑶突然想到那天，自己撞见她们亲嘴后，坐在楼梯间跟蒋君雯打电话，心情沮丧。遇见正好从销售部过来的顾青云，她探问过，顾青云对此毫不知情的模样。 「……」 顾青云笑了下，没说话。 佟瑶不满地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想到纪元婷把李染按在墙上亲的画面。 忍不住八卦之心，「那之前为什么会分手呢？我看纪元婷前辈分明还特别喜欢李染姐的，她要能开口表个白，她们是不是就复合了？」 「你有好多问题，」顾青云翻开桌上的书，取出书籤，正打算继续往下看的样子，「她们都是成年人，会自己处理好感情的，也并不会影响工作，这就可以了。」 根本不打算跟她分享八卦。 「书有什么好看的……」佟瑶暗暗磨牙，「你好歹挑着回答我一个疑惑吧？」 「我怎么知道她表白了会不会成功，」顾青云瞥她一眼，「反正对我来说，表白不是尝试，而是对既定结果的一种收割方式。」 佟瑶下意识地点点头，想了会儿，忽然眼神一亮，拊掌大笑说：「那是我割了你啊！」 顾青云：「……」 第60章 可能是最近生活□□逸， 或者是顾青云厨艺太好， 一顿顿色香味俱全的饭塞下去，佟瑶最近胖了圈， 尖瘦的小下巴， 线条眼见柔和许多，原本九十斤出头的体重， 变成九十八了。 站在体重秤上，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视力。 佟瑶苦着脸，语气哀哀地说：「不可能，我还没到中年发福的日子吧！」 「多少斤？」顾青云从身后抱着她的胳膊， 望了眼，看清数字后顿时弯了弯眼， 「不胖，一百斤都没满……」 佟瑶满脸委屈地说，「蒋君雯说我被你餵成猪了！」 她抬起手臂，「以前明明没那么多肉的。」 顾青云正捏着她手臂软乎乎的肉， 轻咳一声，「不胖，蒋君雯瞎说的。」 以前她的胳膊一捏骨感分明。 顾青云把玩着她的胳膊， 实在没忍住， 偏头笑了半晌， 才勉强假装正经地说， 「胖什么了？哪里胖了？你想多了……」 说着时， 自己唇角却控制不住上扬弧度。 完了还认真地加了句， 「你就算再胖十斤，也还太瘦了！」 佟瑶：「…………」 论领导能有多虚伪。 她从前的体重一直都是在九十斤左右浮动，再胖都没有胖到过九十五斤，现在不经意间，竟然都快要到一百斤了！ 佟瑶心里凉凉的，当即表示：「我要减肥。」 「减什么肥，」顾青云微微拧眉，不乐意地捏着她手臂软软的肉说，「你想怎么减肥？节食肯定不行，最多饭后散步，多逛几圈吧。」 「成！」 说话算话。 今天晚上吃完饭，佟瑶就没直接躺沙发上刷手机，而是穿好球鞋，背着斜挎包，出门散步去了。 顾青云还有工作要忙，不能陪她。 嘱咐她就在小区里面兜几圈。 佟瑶满口应好。 一个半小时后再回来，她手里提着两杯显然在小区里是买不到的奶茶。
第120页 顾青云：「……去哪儿了？」 「没走多远，」佟瑶笑嘻嘻地把两杯饮料放在桌上，拆掉吸管，拿出其中一杯准备喝，「就转弯出去没两百米，那家蛋糕店旁边新开的奶茶店。」 忽然袋子里的便籤条飘到地上。 顾青云正好看见，弯腰捡起来，「这是……」 她瞥着纸上用蓝色原子笔匆匆写下来的字，挑着唇，忽然没有说话了。 「怎么了？这是那个做奶茶的小帅哥放在里面的，说让我以后多去，还有优惠呢，」佟瑶从她手里取过便签纸，以为是奶茶店的宣传活动。 却看见两行： ymt991012 这是我的微信号～ 仙女小姐姐你长得真漂亮，聊聊天，当个朋友好吗？ 「呵呵，」佟瑶尴尬地笑了笑，手里快速揉烂了这张便籤条，往垃圾桶里一扔，「他自己塞进去的，我都没看，还以为能下次买便宜两块钱的优惠券之类的东西呢，害我白高兴。」 「人家叫你仙女小姐姐呢，」顾青云目光凝望着她，挑眉问，「不比优惠券好？」 佟瑶万分老实：「这不是废话吗。」 顾青云「噗嗤」笑了声。 旋即笑容微敛，幽幽地说，「还是九九年的小男生，长得有多帅？」 「你怎么知道他九九……」佟瑶反应过来是那串微信号里的消息，抿了抿唇，「诶呀我不记得了，都戴着帽子，要不是比别人高出来一大截，谁知道这是个男的。」 顾青云「哦」了声：「长得挺高的，一米八五？你都叫他小帅哥了，还能没看见正脸吗。」 佟瑶后悔自己嘴欠：「我都说不记得了！」 顾青云没说话。 佟瑶见状，又小心翼翼地问，「奶…奶茶我还能喝吗？」 「喝什么？」顾青云挑眉睨她，疑惑地说，「还不胖吗？不是要减肥的？」 「……」 这个女人，刚才还在认认真真地说她再胖十斤也还是太瘦了！ 现在就立刻不许喝奶茶了。 佟瑶委屈地应了声，「那你喝，两杯都你喝。」 顾青云轻哼，「……我稀罕呢。」 — 翌日。 快要下班前，顾青云从公司外面回来，被前台拦住，「总监，这是送您的花。」 说着，从底下拿出一大束红玫瑰。 前台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说，「人家关照说一定要转交给您的。」 「……」 顾青云低眉垂眼，望着手里的大束玫瑰花。 拿出小卡片上的姓名看着，思忖几秒。 往前走了几步，到楼梯间口。 佟瑶正好从电梯里出来，迎面遇见，她使劲憋住脸上的笑，发挥出平生最好的演技惊讶地说：「哪里来的花？哪个追你的人送来的？」 她还回头望了望身后，「亲自递给你的？男的女的？你老实交代。」 顾青云：「……」 佟瑶见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带些莫测意味。 被她盯着看，顿时有点心虚。 于是故意气唿唿地要去抢她手里的卡片看。 「你给我看是谁送的？？」 「这个是送给我的东西，」顾青云忽然往后半步，抱着花转过身避开她说，「不关你的事，不许碰。」 佟瑶：「…………什么？」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追赶上去。 电梯间里。 顾青云低头望着这捧花，唇角扬着弧度，瞥眼身旁的佟瑶，「好久没人送我花了，真是有心，比某个木头好。」 佟瑶：「你不是最讨厌玫瑰花！收到就直接扔掉的吗？！」 「我确实不喜欢玫瑰，但也不讨厌，什么花都行，」顾青云正色地说，「主要看是谁送的。」 电梯门打开， 毕竟到了公司里，人多眼杂，佟瑶也不敢直接追问她什么意思。 只能暗自气得磨牙。 那么宝贝，她以为是谁送的呢？？ 顾青云抱着这束惹眼的红玫瑰回办公室，一路吸引视线，两个助理都前后问了问，需不需要帮她处理掉。 「不用，没什么事就准备下班吧，」顾青云难得眉眼柔和，抱着这花束，亲手认真地放在办公桌旁边，跟助理解释说，「这是我对象送的。」 她还拿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片。 助理顿时震惊了。 「您谈对象了？什么时候？」说完反应过来这是他不应该问的，忙讪笑，「那我撤了。」 小助理跑出来，就被八卦的同事们拉着问：「那花没扔掉？」 「没扔。」 「为什么？」 「这我不知道。」 这边助理还在守口如瓶。 夏南刷了下朋友圈，顿时起身拉着佟瑶的肩膀抖来抖去，语气激动，「天吶，我们总监大人是在秀恩爱吗？天吶，谈恋爱的女人怎么连花都要炫，好幸福唷……」 佟瑶：？？？ 她忙拿过夏南的手机看一眼。 顾青云没写任何文字，就是发了张玫瑰花的图片。 底下很快冒出来一条评论。 严韵桢：[有情况？］ 顾青云落落大方地回復了一个字：[是］ 佟瑶：「……」 她抬手帮自己合拢下巴，皱眉凝神，想破脑袋都算不出来，为什么顾青云能知道是自己送的花？还敢不确认就直接发出来。
第121页 没道理，她订花时确认过使用的隐藏手机号的服务。 卡片上写的送花人的名字非常男人。 佟瑶只想假装吃醋逗逗她的。 这个计划还是临时起意，没可能被人提前告状。 佟瑶满头雾水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截图她的朋友圈页面，发过去，假装兴师问罪。 [外面的小妖精送给你的？］ 顾青云很快发过来一张照片。 她拍的卡片内容。 「赠送给我的宝贝女神，玫瑰花集爱与美于一身，美神的化身，又溶进了爱神的血液。 ——张大雄女士　」 顾青云：[不是你送的么］ 顾青云：[张大雄女士］ 「……」 佟瑶只觉得一阵窒息，脸颊发烫，被自己蠢得哭了。 她只想着隐匿手机号，再备註一个男人的名字。没想到这个软体上，自己註册时选择的性别是女性，更加没想到——这个性别后缀还能打到卡片上！ 佟瑶尴尬得把脸埋在手臂弯里，好久都没冷静，反正绝对不能承认！ 她都能想像到，顾青云回家以后会拿她做怎样一通取笑…… 她硬着头皮回了条：[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大雄是哪个挫人？这种名字……还有那个破花，你不扔掉今天不许进家门了！］ 顾青云：[刚才去跟客服吵架了？］ 佟瑶：[什么客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生气了！］ 顾青云不回復了。 佟瑶压着心跳。 很快下班，她坐到顾青云的车子里，还在坚持演戏，「问你呢，花谁送的？那个人是谁？」 顾青云嘆口气，背往后靠，「我老婆送的。她还不承认，难道要我查她手机吗？」 「你查，」佟瑶眉开眼笑地把手机丢给她，「我给你查，随便查。」 「……」 顾青云见她那副肯定的模样，本以为应该翻不到什么东西。 接过，她只随手点进她经常用来买生鲜的那个软体，找了会儿，看见一个藏在角落的垃圾桶标志。 点进去，找到了歷史所有订单，包括已经被删除的。 「什么鬼功能……」 佟瑶顿时坐直身子，小胸脯气得不停地起伏，半晌，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它卸掉，再也不在上面买东西了。」 「别，」顾青云抱着手臂，笑到不行，「买买菜不挺方便的，张大雄女士？」 佟瑶气急，干脆无理取闹地埋怨她说：「笑什么笑？你老婆那么笨，你居然还有脸笑！」 「笨一点才好，」顾青云笑得歪过身子，靠在她肩头，语气感嘆地说，「什么事儿都在脸上藏不住。放在家里……我很安心。」 佟瑶无奈地按着眉心。 她以为等她笑完，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谁知，顾青云揶揄她仿佛揶揄上瘾，回到家吃过晚饭，忽然柔声叫她，「大雄，要我给你切一个苹果吗？」 「你叫谁呢！」佟瑶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抢过她手里的苹果，「我帮你切，作为交换，再也不许那么叫了啊！」 「……」 顾青云没应，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削兔子苹果。 佟瑶削苹果的速度很快，娴熟的刀工没一段时间练不成。 三两下，切完的苹果后还是白嫩嫩的，半点没在空气里染上锈色。 「好棒，」顾青云感嘆了句，「苹果都削得跟你一样可爱。」 还没等佟瑶高兴。 后半句，「谢谢你，大雄。」 佟瑶：「……还有完没完啦？？」 第61章 顾青云望着她脸色， 见她像是真的不喜欢， 犹豫不决半晌。 接着用一种妥协的语气说，「好吧，我不叫了。」 佟瑶：「好的，谢谢您了。」 顾青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小熊， 别减肥了好不好？」 佟瑶：「……你不提我都忘了。」 顾青云：「……」 — 佟瑶吃过晚饭，照例躺着玩手机， 忽然看见佟骁军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截图， 他们群里领导发的临时出差通知。 正好撞上他跟佟瑶说好吃饭的时间。 佟骁军：[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择日不如撞日， 干脆今晚哥请你吃饭。］ 佟瑶吓得瞪大眼，立刻坐起来： [你有病？你真在我家楼下？你以为自己是在等女朋友吗？］ 佟骁军又发过来一张位置的照片。 伴随着疑惑：[你生气什么， 难不成家里住着谁不方便给我看见？］ 佟瑶一边发消息骂他， 一边起身。 拿着钥匙和手机，跟顾青云藉口说去散步。 出了小区门就拦了辆计程车， 回自己以前住的小区。 外面刚下过大雨，空气里飘着一股雨水的甜腥味。 佟瑶压轻脚步， 从身后慢慢地靠近佟骁军， 然后跳起来拿手臂用力地勒着他后脖子，跟小时候一样压着他，又去踩他的鞋子：「你是不是傻叉啊！」 「靠……这双鞋新的！！」 佟骁军冷不丁被她勒着脖子， 又被她连连踩新鞋， 气得够呛， 「要不是你那么大牌，我至于刚下班就跑这儿来吗！饿着肚子呢！」 佟瑶看了眼，认出这鞋子还蛮贵的，顿时摊手笑了笑说，「活该！来这儿干什么？」
第122页 「找你吃饭！」 佟瑶嘆口气，「那你跟着我，就在小区门口的脏馆子随便吃点吧。」 「……」 佟骁军见她是从外面回来的，以为她才下班：「你自己吃过饭了？不饿？送上门了还不宰我一顿吗？」 佟瑶上下打量他一眼，嫌弃地说，「算了。」 佟瑶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自己都没吃过门口的这种小馆子。菜单上的良心价格，让她觉得仿佛到了哪个学校食堂。 里面全是男人在吃饭。 「……」 坐下来，几句寒暄。 佟骁军万变不离其宗，还是劝她赶紧回家。 「老实跟你说，」佟瑶盯着桌上的小炒菜，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爸妈跟你们亲戚都只说，是我高考失败不肯復读，才离家出走的，其实不是这样，不只是这个。」 「我听说你是交了坏朋友，被影响了……」佟骁军轻声询问，「早恋了？」 「嗯，也不是早恋，我一厢情愿地暗恋人家而已。」 「然后呢？」 佟瑶抬眸望着他。 这个堂哥哥从单薄瘦削的少年，变成面容普通的男人，把自己当亲妹妹这点倒没变过。 「没有然后了。她是女生，所以爸妈都说我是交了坏朋友被带坏了，他们不承认我是喜欢人家。」 「……」 「他们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帮我治病，可是我怎么都治不好，抑郁症的药吃得连单词都背不出来了，后来我逃了，自己报了那个志愿，爸妈就再也不想理我了。」 佟瑶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件事。 佟骁军沉默了会儿，避轻就重地说，「他们……他们以为冷一冷你，就能让你回心转意回家的，毕竟你从小成绩那么好，一路重点学校升上去的，最后关头，考进了个什么三流大学，换一百对家长也是同一个想法！」 「嗯，是我太胆小了，生怕再多读一年，连大专都考不上了。」 佟瑶无奈地笑了下，那会儿记忆力时好时坏，想到要坐回高三的课堂继续学习，背一些永远都记不住的东西，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没事儿，以前的过去都过去了，高考算什么呢，不考也不耽误我妹子什么。」 「哥，你知不知道，爷爷奶奶每个月领了养老金都会坐公交车过来看我，给我生活费。后来我不许他们再来了，答应他们每个月都回去吃饭。」 佟瑶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爷爷奶奶知道她的地址，佟骁军知道她的地址。 她爸爸妈妈会真的不知道吗？ 「你猜，我爸妈上门看过我几次？」 佟骁军没说话。 佟瑶笑了笑，「一次都没有。」 倒是卡里的生活费一直没断过。 每个月固定的数额，固定的日期打过来。 「我回爷爷奶奶家的日子都是固定的，但从来没撞见过他们，是他们不想见我，」佟瑶长睫一颤，抿唇笑说，「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同性恋，你觉得没什么？你可能觉得没什么，我爸妈不那么觉得。」 当初陪刘云倩打胎被父母从医院揪回来，一路上都是在盘问，她为什么还会跟那个女的挨在一起，为什么没有断掉联繫，为什么心理医生没有用？为什么？难道还是在喜欢女生吗？ 直到到家。 才想起来问一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妇产科。 「……」 佟瑶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最后被妈妈扇了一巴掌，被爸爸赶出家门了。 佟瑶回忆着，抿紧唇，忍不住眼眶浸湿的泪花。 忙低下脸，深唿吸半晌才说： 「哥，我老实跟你说，我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我跟我女朋友同居了，未来我们还要去结婚的。所以，我永远回不了父母家了。」 「……」 佟骁军放下筷子，抽了张餐巾纸，擦干净嘴。 沉默半天说了句：「知道了，你放心，哥哥帮你搞定。」 — 那天佟骁军的话佟瑶没有放在心上。 她很多年没回家，自觉没什么。 正常毕业，正常上班下班。 今天下班早，还能转去公司附近的超市买点喜欢吃的零食。 佟瑶挑挑拣拣，想从冰箱里拿冰淇淋，又怕逛完一圈融化得差不多。 于是先去买别的东西。 到水果那块，她身子顿住。 下一秒，拉着购物车躲到身侧的货架后面。 目光凝望着前方，一对熟悉又异常陌生的夫妻。他们在挑拣蔬菜。 「……」 佟瑶脑海白茫茫的。 见面如此突然……不过也不算是见面。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泪如雨下。 佟瑶哭了一阵子，透过眼泪的薄膜，模煳地看见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看她。 她回过神，转身拿衣袖快速地擦干眼泪。 深唿吸，若无其事地笑了下。 又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儿干什么。 她推着购物车很快离开这区，到自己喜欢的膨化食品那儿，仰着脸，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半天也不知道要拿哪一袋。 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来超市，会说只许拿三袋。 所以她总会挑挑拣拣，从购物车到货架之间跑好几个来回，不断取捨，最后留着三样。
第123页 佟瑶恍惚半秒，转眼间已经拿了乱七八糟□□包薯片，而且还在继续拿。 看也不看，指尖碰到就全都丢进购物车。 像在报復谁似的。 「……」 佟瑶推着购物车到下一个货架区，垂眼看着购物车里，有几包自己并不喜欢的口味，静静地躺着。 看了会儿，忽然有点腻了。 难道还没长大吗？ 她嘆口气，又把购物车推回去。 悄悄地把那几袋自己并不喜欢的薯片仔细放回了原位。 佟瑶刚放完，看见手机亮着消息提示。 顾青云：[你去哪儿了？］ 佟瑶一愣，自己是因为她要加班不回来吃饭，才想着出门买点零食，随便吃顿饭的。 [你已经回家了？我在星嘉超市里买东西。］ 顾青云：[吃饭了吗？］ 佟瑶：[没有］ 顾青云很快发过来一句：[我来找你］ 佟瑶立刻乖乖地把自己的位置拍照片发给她。 佟瑶：[我在薯片和巧克力的中间的右边］ 佟瑶：[我不乱走，就在这儿等你］ 顾青云：「……」 她本来想说，等她买完出来，接她一起去吃饭的。 看见这条仿佛小学生在等家长接的消息。 她抬手按了一下眼角，眉眼弯弯，笑得无奈又宠溺。 很快回覆：[好，等我吧。］ 佟瑶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可以先买好东西，再跟顾青云吃饭去的。 「……」 算了，她们都还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呢。 也挺有意思的。 — 佟瑶等了会儿，终于见到顾青云，立刻眼角弯了弯，小跑过去。 「你好慢。」 顾青云笑了，「我刚开回家，又再过来……」 擦身而过的一家三口。 父母正在对小男孩子说：「只许买三个玩具，你自己挑，听见了吗。」 佟瑶顿时如遭雷击，白着脸。 沉默了会儿，恹恹地靠在她怀里问，「你怎么也那么早下班了？」 「事情都弄完了，还不走吗，」顾青云察觉她表情不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生病了吗？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 佟瑶想了想，笑说：「我太饿了。」 「那还能逛超市吗，我们先去吃个饭再回来？」 「没事，」佟瑶从斜挎包里摸出巧克力，撕开来，睨眼旁边的工作人员嘀咕说，「我先吃着垫一垫……她不会以为我顺的超市里的东西吧？？」 顾青云顺着看了眼。 见她包里随时都能掏出来的巧克力，扬唇笑得不行，「那你快一点吃掉。」 「不行，快一点像销赃，我得慢慢地吃，不能像小贼。」 佟瑶靠在顾青云旁边走着。 前面是卖文具的地方。 有一个小女孩正抱着爸爸的腿，她撒娇撒泼，闹得头上顶着的两颗丸子头一高一低，乱糟糟的发，显得更可爱了。 「别的小朋友都有！我也要！」 「你要要要！你自己说说你买了多少了？家里全是艾莎……」她爸爸嘴上骂着，却还是给她拿了一盒最小的，「看回家妈妈怎么骂你。」 小女孩一秒破涕为笑，摇晃着爸爸的手，奶声奶气，「妈妈才不骂我呢，她只会骂你！」 「那你等会儿帮不帮爸爸？」 「不帮。」 「为什么？」 「我害怕。」 「那爸爸也害怕啊……」 父女两人走远。 「……」 佟瑶对旁边那套跟冰雪奇缘联名的进口文具多看了一眼。 她有点想要，可实在用不太着…… 彩铅和原子笔勉强能用用，旁边的本子，也还算能用。 剩下的迷你剪刀和三角尺套装就纯粹是儿童专属的。还有小块艾莎的橡皮？看着心爱的卡通人物因为自己的错误一点点变脏变残缺？ 佟瑶心中嘀咕着设计人的恶趣味。 身旁的顾青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由轻笑了声。 纤长白皙的手握住那中间最大的一盒文具套装，放进她们的购物车里。 「给你买，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们瑶瑶也要有。」 第62章 离开超市， 佟瑶想买一杯奶茶再带去吃饭。 她们转出来，门口就有一家卖饮料和甜品的店。柜檯前站着高高瘦瘦的年轻男生， 像是学生兼职， 比佟瑶还要小的样子。 「小姐姐，请问需要什么？」 佟瑶很快点完单，他又问需不需要小蛋糕。 佟瑶摇头，「不需要。」 店员努力地进行推销说，「你要不再多看看这些小蛋糕， 都是很新鲜的， 现在还在打折呢。又好看又好吃的，特别适合拍照。」 「不要，」佟瑶笑了下，跟身旁的顾青云说， 「我以前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也摆过这些东西，才不稀罕呢。」 「你也摆过？」店员不由笑了一下， 语气拉近好多，「那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佟瑶想到自己曾经也被吩咐过多卖蛋糕。 被逗乐了下， 旋即冷酷， 「但我还是不要买。」 他见状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面带微笑地问旁边的顾青云，「这位女士，您需要什么吗？」
第124页 佟瑶：「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笑， 可能是店员陡然变得客气许多的语气， 或者是从「小姐姐」变成「女士」的尊敬称唿， 总之一时忍不住笑弯了腰。 顾青云：「……」 她客气地说了句，「我不点单。」 旋即把笑得趴在她肩膀上的佟瑶揽过来，无奈地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又扬着唇似笑非笑地说，「笑够了吗。」 「够了，」佟瑶恍然觉得她在问，是不是活够了，忙狗腿地勾勾她手指，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笑点比较奇怪……」 很快拿到奶茶，正准备进去吃饭。 佟瑶忽然瞥见沿着店外面玻璃，快速蹿过来一只小土狗，有点像她之前在回小区的路上看见的那一只，说了声，「等等……」 自己就追了上去。 那天餵过那只小土狗之后，佟瑶白天走在路上时都会非常留意四周，看能不能再遇见它。 可惜她和那条小狗大概没有缘分，一次都没有再看见过。 佟瑶快速地拆了一根刚从超市里买的火腿肠，小步地靠近，用尽量不吓着它的语气，「饿不饿？」她丢了跟香肠在她跟狗狗的中间。 小狗踌躇着，很快就上前吃那根香肠。 佟瑶近距离端详着它。 「不是你之前朋友圈发过的那条，」顾青云也凑过来跟她一起观察，两人紧挨着，「看它头上有一点白色的毛，应该不是染到的，还挺特殊的。」 「嗯，」佟瑶有点失落，「肯定不是同一条，这边跟我以前住的地方有点距离，不会那么巧流浪到这儿，而且隔了那么久，小狗不会还是那么小。」 「可能是它的兄弟姐妹吧，」顾青云见她目光都移不开的样子，「你想养狗吗？」 「……」佟瑶顿时移眸望着她，心中肯定是想养的，但又怕她不喜欢狗却顾忌着自己才同意，「就…就……」 也说不出不想之类的话。 而且因为之前那条再也没有遇到过的小土狗，让佟瑶对眼前的这条，更难说不。 顾青云看清她脸上的纠结犹豫，蹲下身，试着碰了碰这只正在进食的小狗。 可能是她的动作很轻，哪怕在进食，小狗也没什么反应。 「……」 一根香肠很快吃完。 它被顾青云拎了起来，旋即坐在臂弯，被抱住。 顾青云目光望着这条乖得一点都不像流浪狗的幼犬，对佟瑶说，「走吧，它既然吃了东西，就得跟着我们回去了。」 「你不嫌脏吗？」 佟瑶一时说不出别的。 她小时候看见路边的流浪狗，总会想去摸一摸，身旁的蒋君雯就会打掉她的手，把她拽回来，很兇地说，不可以碰！你就站远一点看看，流浪狗脏。 「是挺脏的，」顾青云看见深色衣服上转眼就落下的脏污，轻笑地说，「没关系，衣服洗一下就行了。」 转过身，边走边说，「带去宠物医院洗个澡，做做检查吧。」 佟瑶忙跟上去。 心跳得好快，几乎说不出话来。 傻子都能看出来，顾青云纯粹是因为她喜欢，才会把流浪狗抱在怀里带回家去的。 「……」 坐到车子里。 小狗改坐在了佟瑶腿上。 顾青云忽然嘆气，「忘了件事。」 佟瑶立刻紧张，「什么事？」 顾青云转脸，侧过身帮她扣好安全带，笑望着她，「你现在是都不饿了吗？」 ……对喔。 两个人到现在连晚饭都没有吃。 顾青云开着车，先出去。 「就随便导航一个宠物医院，还是你知道哪家好一点的医院吗？」 「等一下，我问问朋友看，」佟瑶忙掏出手机，翻着列表，边随口说，「我那个开酒吧的朋友，家里养了八条大狗……」 顾青云微挑眉，不着痕迹地问了句，「就是你以前一直去的那家酒吧？原来是朋友开的。」 「嗯，蒋君雯还老笑我是免费酒托……」 话突然顿住。 佟瑶嘿嘿地笑了下，弱弱地说：「我们认识之后，我一次都没有再去过了。」 这是大实话。 佟瑶以前比较闲，加上寂寞，每周都固定会去那个酒吧坐坐。 后来发生了一夜情这种，放到自己身上比较震撼的事情，再加上入职后工作繁忙，又被讨人厌的领导缠上了……佟瑶对酒吧简直产生了一定的阴影。 倒不算负面情绪，只是看见了就希望能尽量绕开来走，夹紧尾巴逃命。 顾青云笑了下，不置可否。 「……」 佟瑶很快问到了比较好的宠物医院和推荐的医生。 正巧离这儿不远。 两个人把小土狗抱去医院，指名找到林存希医生，很快做好了简单的检查。各项检查都表示这条幼犬很健康。 佟瑶开心地把它抱在腿上，顺着毛，回家的一路都在给它想名字。 快到家前，随便打包了汉堡薯条当晚餐。 — 餵完小狗。 佟瑶蹲着给它取名字。 小狗一点都不配合，叫什么都不搭理。 佟瑶不由抱怨，「诶呦，给它取个宝贝名字就那么难的。」 突然发现，说「宝贝」这两字的时候，小土狗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第125页 「原来你想当宝贝？」佟瑶不由激动地指着它，「那就叫宝贝吧？好不好？」 她问的是狗狗自己的意见。 谁知顾青云摇摇头，笑看眼佟瑶，一本正经地插话说，「不好，家里的宝贝已经有一个了。」 「有谁了？」佟瑶乐了，伸手拦住她的腰说，「你是大宝贝，它是小宝贝，行不行？」 顾青云瞥她一眼，「不行。」 「那你取，你取！」 「叫取取算了……」顾青云蹲下身来跟小土狗目光对视，漫不经心地问，「可以吗？」 小土狗欢快地摇了摇尾巴，脑袋低下来，讨好地蹭蹭她的拖鞋背面。 顾青云满意地笑了下，「这不就行了。」 「靠……」佟瑶目瞪口呆地盯着这条会看人下菜的小狗，「我刚才逗你半天你不理我，她一发话，你就摇尾巴？叫舔狗算了！」 「……」 — 入夜。 佟瑶睡得迷迷煳煳，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梦见傍晚在超市里跟爸妈遇见的画面。 超市里只是匆匆一个背影和侧面。 在梦境里，画面却被无限放大延缓，再放大……她能看见爸爸本来就有点地中海的发顶更秃了，面容苍老许多，妈妈也露出了老态。 佟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依稀觉得自己似乎犯错了。 爸妈的表情时而严肃地紧绷着，时而难过失望，身边很多亲戚和熟人的声音在耳旁涌现： 「她是害人精，都怪她！都是她害的，赶紧分开她们！」 「我们佟瑶是好孩子，她从小就很乖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说话！」 佟瑶在梦里好像哭了。 她挣扎着醒过来，从被窝里伸出手试了试眼角，有一线湿意。 遮光窗帘一丝不苟地拉着，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光线，黑漆漆的。静谧无声。佟瑶心缩了一下，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只是一小会儿。 那现在应该还早。 她不太确定地出声，试着叫了叫顾青云，「老婆，你睡着了吗……」 尾音带着些哑。 「嗯？」顾青云应了声。 「姐姐，」佟瑶蹭进顾青云怀里，带着些委屈，心中惶惶，喃喃说，「我刚才做噩梦了。」 「很害怕吗？」顾青云说得很慢，以至于有些迷煳意味，很快支起身子打开床边的小盏檯灯，目光落在她脸庞上，「要喝点水吗？」 佟瑶「嗯」了一声。 她迎着光，眼睛不适应地眯了眯。 顾青云从床头够到玻璃杯，顺手塞了个枕头给她垫高一点。 然后就这样拿着杯子，餵她水喝。声音清醒了一些，「慢慢喝。」 「……」 佟瑶仿佛断手断脚般，侧身躺着，被她亲手服侍着小口小口地喝水。 喝完，忍不住有点乐了，「老婆，你怎么那么贤惠的，以前怎么完全看不出来有这种徵兆。」 「贤惠吗？」顾青云抽了张纸，帮她擦掉唇边的水渍，闻言无奈地笑了下，「……这算不上吧。」 「怎么算不上了？」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为什么是应该的，」佟瑶被她理所应当的认真说法逗得满眼都是笑，暗笑好久，故意又问说，「你难道上辈子欠我了吗？」 「还要问为什么？」 顾青云手指轻戳了戳她脑门，眼眸弯着，唇角笑得揶揄，「可能是因为你脑子不太好，所以我得多照顾着一点吧。」 佟瑶：「……」 甜言蜜语听听不好吗，还非要问。 「臭姐姐，」佟瑶嘟嘴巴，把被子一拉遮挡住脸，「睡了啊！」 顾青云转身关掉檯灯。 见她还捂着被子，不用笑了，「你这样蒙着被子怎么睡？」 把她微散在眼前的发捋到耳后，眉眼带笑，「刚才梦见什么了？」 边问，边伸手拥她入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摸她的背，安慰说，「现在还想得起来吗。」 「梦见了我爸妈……」佟瑶顿了顿。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而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嘟着唇，闷声不吭地钻进她怀里，沉默享受着温柔乡。 「……」 关于家里的事情，佟瑶一直不愿意说。 她只模煳提过，跟父母关系不好。 顾青云等了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 就也没再说话。 手抚摸她的背嵴，一下又一下跟顺毛似的。佟瑶依偎着她，舒服得很快睁不开眼了，眼皮越来越沉重，心神回归到睡梦。 顾青云低眉垂眸，轻吻了吻在佟瑶的发顶。 黑暗里五官面容模煳。 半晌，她语气轻缓温柔，低低地说，「小孩，怎样都可以，不要离开我。」 第63章 捡来的小土狗笨笨的， 佟瑶训练它定时定点大小便，朋友说用对方法， 聪明点的狗一教就能会，可取取却总喜欢去咬尿垫。她花了好几天专门训练它才初见成效，倒也并没有不耐烦。 自从养了取取，佟瑶变得格外自律， 晚睡早起， 每天六点半准时把狗牵出去散步。 连在画画上的小拖延症都不治而愈了。 顾青云对此表示感嘆：「难怪书里说让小孩养一只宠物能快速让其成长，培养其责任感，看来确实有道理。」
第126页 「你到底在看什么书？」佟瑶刚在自动餵食机里放好定量的混合狗粮，闻言扭过头瞪她， 「《育儿手册》吗？」 她对小狗照料得那么上心，其实是怕处理这个小东西的吃喝拉撒会累到顾青云。毕竟是自己想养狗，总不能把麻烦的事情都丢给她去做。 「闲书，」顾青云笑了声，手里握着一本知名作者的散文集，「打发一下时间……内人太能干，我只好坐在旁边喝喝茶了。」 茶还是佟瑶给她泡的。 「你想要帮什么忙？」佟瑶弯眼笑了一下，「感谢现代科技，给取取餵饭都只要手机上点两下。」 她摸了摸小土狗的头。 取取正好眯眼躺在地上，翻了个肚皮， 小模样可爱极了。 佟瑶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放在朋友圈里秀了下。 配字：叫取取。 隔了会儿， 蒋君雯毫不客气地评论：[什么弱智名字。］ 佟瑶顺势私聊她回覆：[我老婆取的。］ 过几秒， 就看见蒋君雯匆匆把那条评论删除了。 佟瑶：「……」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捧着手机， 又刷新几下，等着看蒋君雯后补她的狗腿谄媚评论。 没想到蒋君雯直接来私聊她说：[你骗我的吧？？那么弱智的名字怎么会是顾总监取的，这种取不出来正经名字，就随便乱叫一个的风格……］ 佟瑶：[骗你我是小狗！］ 蒋君雯：[还有，你怎么真捡了小土狗回家？是流浪狗吧？长得一点都不可爱啊！］ 佟瑶：[你小心了，取取是顾青云亲手抱回家的，她有时候还管它叫大哥呢］ 蒋君雯好久没回话。 那头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蒋君雯：[我发现你的强大了］ 蒋君雯：[顾领导以前是多么成熟端庄，威风凛凛的一个人，竟然都被你同化得幼稚起来了，你可真牛］ 「……」 佟瑶看着手机上的字，又抬头瞥眼顾青云，满脸疑惑。 哪里幼稚了？ 她打字骂蒋君雯。 佟瑶：[你又不了解她！你瞎说什么呢！］ 蒋君雯：[可是我了解你啊，捡一条这种小土狗带回家，还给取一个那么白痴的名字，取取？听着像不像蛐蛐？根本就是你佟瑶的风格！］ 佟瑶：「……」 她被说服了。 但抬眸仔细打量着顾青云，还是瞧不出她哪里有变得幼稚的迹象。 依旧那么端庄，凛凛然…… 目光对视上。 顾青云勾了勾手，一只手还握着书，眉眼带笑地歪脸望着她。 佟瑶屁颠颠地凑过去，「老婆～怎么了。」 「没怎么，」顾青云一把抱住她，含笑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佟瑶不高兴，「家里有个漂亮老婆还不让看吗？」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响了下。 她早上问朋友的关于狗粮餵养的营养的问题，现在终于有回覆。 一边看着一边嘀咕说：「这大忙人，回我消息回得那么慢，还有脸喊我去酒吧捧场。」 「那你要去吗？」 「去什么？」 佟瑶打字到一半停下来。 反应几秒，「哦，酒吧……那当然不去了。」 佟瑶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青云，笑说，「再也不敢去了，我记得以前有个大师说过，一个人因为运气而大赚了一笔后要赶紧抽身，不然……容易折本赔光。」 顾青云弯了下唇，旋即微嗔，「你这是什么说法。」 「只是，总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佟瑶酝酿不好说辞，忍不住把她愈加抱紧一些，语序错乱，「反正，我单身那么多年……就当是上天的赏赐了。」 她回忆着，只觉得梦幻，「如果那个酒吧不是我朋友开的，如果只是普通的酒吧，我不会经常去坐着的，就也不会候到只去过那儿一次的你。」 顾青云微笑地听着，「你怎么肯定我只去过一次？」 「喔，这是看得出来的，」佟瑶目光含笑，「我当时就想，怎么还会有人坐在酒吧里工作？又不像是走错地方，跟你搭讪几句，就感觉你整个人都有种从来谈过恋爱的神秘气质……」 顾青云拧眉，不满她话里的揶揄，故意平淡地说：「乱猜什么！」 「……」佟瑶忍不住地笑，「确实是乱猜，没根也没据，可能是臭味相投？同类相吸？」 顾青云嘆口气，「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无奈地笑着感嘆说，「以前怎么……竟然还有一点觉得你这个人是会说话的……」 佟瑶：「……」 — 翌日。 「诶，李染姐！」 佟瑶眼尖，一大早就瞥见李染手腕上戴着的新镯子，认出是某品牌的情侣款后，故意拖长语气，「这个谁送给你的呀——」 「诶呀没谁，」李染笑着把手镯转了圈，「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 「噢……那另一只你送给谁了呀？」 「没谁！你赶紧干活去，大早上就没事情做了吗？」李染笑着轻推了她一下，并不回答，「等下让总监看见又骂你。」 「因为今天是520吗？」夏南扒着椅背幽幽地感嘆，「你们怎么都在过节？有没有天理了。」
第127页 她看见路过的顾青云，顿时问了句，「总监，您过不过520的？要收礼物吗？」 眼神满含期待。 想着顾青云这种事业型女强人，如果谈恋爱也不过520，那真能安慰到她这种为事业奋斗中的单身人士…… 「怎样算过不过？」顾青云想了会儿，笑吟吟地说，「我不知道她……她平常总送我东西，所以我没什么过不过节的概念。」 所有人都捧场：「诶呦——」 纷纷表示起羡慕嫉妒。 「……」 佟瑶没吭声，暗自腹诽她这种说话方式。 其实是因为之前佟瑶跟她说好搬进来要给房租的，顾青云说让她自己看着给，佟瑶就老老实实地按市场价付给她钱。 顾青云收倒也收。 只是隔天就会送给佟瑶一个什么东西，品牌的鞋子或是衣服。 价位跟佟瑶转给她的房租钱相等。 佟瑶对她这种变相拒绝的方式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想着，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自己去商场逛逛挑东西给顾青云。所以她送礼物送得有点勤快。 — 至于今天的520，佟瑶确实准备了礼物。 她前几天陪着蒋君雯逛商场时，路过看见门店展示的图片，进去看了眼价格，就直接刷卡买了下来。 蒋君雯明里暗里，又酸又羡慕地说，她简直老婆奴。 佟瑶倒不觉得有什么。虽然一样礼物抵得上给自己大半年的薪水，但她又不是只有工资这一个收入。 — 下了班，刚坐进顾青云的车子里。 佟瑶就乖乖地把礼物献上，顺口嘟哝说，「我今天都看见纪元婷前辈藏在袖子里的小镯子了，这样秀恩爱了，竟然还不肯告诉我，我还以为已经跟她们混得很好了呢……」 顾青云哼笑，又说，「那你自己跟她们有聊过恋爱话题吗？」 「我…我这是不能聊，怕吓死她们……」 顾青云打开看了眼自己的礼物，怔愣了下。 「这个……很贵的啊。」 佟瑶：「……」 她怎么跟蒋君雯一样的反应。 难不成大家眼里她就是小气抠门的形象？ 佟瑶垂眼，不由嘟哝，「那贵的也不是不能买啊。」 顾青云一愣，缓缓笑了，「嗯。」 她撩起缩在肩窝处的长髮，把项鍊盒子递给佟瑶，「……快帮我戴呀。」 佟瑶依言帮她戴上。 她看见这条项鍊的时候，就想像了一下顾青云戴着的样子。无关品牌，不管价格，能买就直接买了。 「我审美真好……」 佟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说不清是在赏人还是饰品，眼眸弯弯，带着些许得意，「老婆真漂亮。」 「等你再送我项鍊，」顾青云垂下长睫，抿唇笑，似不经意地随口说了句，「不然这条我可就戴一辈子了。」 语气轻轻的。 听在佟瑶耳中，觉得心被她用小羽毛撩了撩。 「……好，那只许戴我给你买的项鍊了。」 第64章 这周， 佟瑶跟着前辈去出差。 去的正巧是她大学所在的城市。酒店路上，佟瑶建议计程车师父换一条路开，不要走高架反而能到得快一点。 师父诧异地看她一眼，嘀咕着说， 「走那边容易堵， 到时候停半路走不了了可别怪我。」 佟瑶心想蒙谁呢， 那片就在她母校周围， 荒郊野外的。 她没吭声。 车子顺利地开过去， 果然一点要堵车的痕迹都没有。 佟瑶跟夏南说着闲话， 拿出手机，拍了下窗外匆匆路过的学校西门。 这是大家最喜欢走的门， 入夜以后， 各种摊位装饰得这边每天都是美食节。 「我母校……」佟瑶戳了戳身旁的夏南，有点自豪。 「咦？那么巧的吗！」夏南跟着她一起望向窗外，「这个学校一定很好吧？」 佟瑶哼笑说：「对我来说，很好。」 三本院校， 能按时去上课的就算好学生， 老师不爱管他们， 就算点名，一个人喊完整个宿舍的「到」， 老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课业轻松到类似闲玩的程度。 但如果真有心学习， 老师也很愿意教。 每次教室里来上课的人稍微多一点， 老师讲话的语气都会积极许多。 佟瑶记得自己念大一的时候， 还保持着高中的习惯， 听课很认真。有节专业课，书本后的计算题她没看懂，老师讲课时只是简单地带了过去。 佟瑶下课后立刻拿着书追去问老师问题。 她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老师却怔愣了下，继而异常感动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去办公室。从头到尾，用各种方式和例子，仔仔细细地讲了二十几分钟。 佟瑶点头点得脖子都酸了。 最后讲完，老师依依不捨地给她写了自己的联繫方式，甚至连住址都一併写给她了，鼓励她以后多问问题。 还大肆表扬她聪明过人，上课认真，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 佟瑶想到以前的那些老师，不禁笑得怀念。 低头看着刚才拍的照片。 发到朋友圈里。 没有任何字，她只是存个纪念。 佟瑶作为一个从小念重点学校的优等生，高考失利，落到这种学校里，无疑是耻辱的。她以前也那么觉得，有想过要靠考研扳回来。
第128页 可现在再想，当初自己能考到这里其实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或许是现在过得太好，思忖以前，只觉得经歷过的所有也都是光灿灿的。 佟瑶刚发完朋友圈，就后悔没屏蔽掉别人。 佟骁军找她：[你现在哪个区？真的巧了，你哥哥我现在就在火车站。等会儿吃饭去吗？］ 佟瑶直觉不太想见他，快速打字回覆：[我是来出差的！］ 佟骁军：[废话，我就是来旅游的吗？出差还不许人吃饭了？］ 佟瑶：[下午要干活，明天早上的航班，来不及跟你吃饭。］ 佟骁军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饭都没时间吃？」 「你又不是客户，」佟瑶没好气地说，「什么时候当上了佟老闆来我司谈合作，你想指哪个妹妹陪你吃饭都行……挂了啊。」 「等等，我找你还有事儿呢，正好你明天早上回去，帮我个忙呗！」 「帮什么忙？」 「小学的何老师，教数学的那个老太婆你还记得吗？她儿子跳级被哈佛录取了，现在在网上小有名气，我领导让我回去找她要个採访，正好做……」 佟瑶不耐烦听他的工作内容：「那你就去呗，难道你赶不回来，要我帮你去吗？」 「你能去？！我之前就跟何老师聊得差不多了，她问我要一张我那届的毕业照片，她老人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缺了一张，想借我的去影印补全相册。」 「然后呢？」 「我短期内回不去，你去替我拿去给何老师，她老人家还记挂着你呢，上次理东西的时候还给我看你写的检讨书。」 佟瑶弯眼笑了下，「好吧，我帮你去给。你的钥匙还是藏在外面的消防栓里吗？」 「我的毕业照在你家里，跟你的放在一起呢，忘记了？」 「……」 — 佟瑶沉默好久，经不住佟骁军一声声地劝说恳求，加上已经答应帮他这个忙了。 于是说好，回来后，就去帮他拿毕业照。 谁知道佟瑶在机场里摔了一跤，被送进医院里。 「……」 蒋君雯接到电话，立刻请了半天假急匆匆地赶来医院里看她。佟瑶已经做完手术了，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消消乐。 蒋君雯看她没什么大碍的样子，靠在门口，大声嘆气说，「还能在机场摔成骨折……你从舷梯上摔下来的吗？？」 「不是，有个小孩打翻了水，我走过去的时候没看见，滑了一下，」佟瑶边回忆边嘆气，「然后前面楼梯的透明护栏刚好坏掉了，一跤摔下去，救护车拉走的……」 「那么严重，」蒋君雯听得皱起脸，仔细打量她，「就只摔断了腿吗？」 「对啊，运气好吧！幸好是从二楼摔下来，不然我哪儿还有命在！」 「还运气好？你是什么倒霉鬼。」蒋君雯看眼空荡荡的病房，「你老婆呢？还在公司上班吗？」 「她去机场帮我取行李了。」 「很快就能过来了？」 「嗯。」 蒋君雯奇怪地咦了声，「那你怎么，看着那么不开心的样子。」 「……」 佟瑶没说话。 半晌，笑了一下说，「问的真奇怪，我都摔断腿了还要笑嘻嘻的吗？」 — 佟家。 「今天买点河虾回来吧，我想吃虾，」佟建国大中午就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拿着报纸，嘱咐说，「别去西市场，河虾里还总混着几只白虾……」 罗梅没有说什么。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不但提了一袋子的活虾，还买了猪肉和羊肉。 佟建国忙放下报纸，起身跟着搭把手滷了猪蹄。 下午三点半就在厨房里忙活，直到五点，所有菜都烧完了，他们没有开吃。罗梅说她在外面吃了东西填肚子，要先去看会儿电视节目。 佟建国也说还不饿，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玩网络象棋。 两个人从五点坐到六点，直到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暗沉下去，灯光亮起。 又从六点等到七点半。 直到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八下。 「……」 罗梅沉默地站起身，走进黑暗的厨房里，把早已不冒热气的冷菜端出来，「吃饭吧。」 「嗯。」 — 看着窗外一点点变暗的光线。 佟瑶一直没收到佟骁军的回覆。 她知道他在工作，肯定不会时刻都注意手机消息。 可还是忍不住心情烦躁。 打字骂他。 还给他拍了一张自己高高吊着的石膏腿。 佟瑶：[都怪你让我给你跑个腿，所以我腿断了！！］ 「……」 过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回復。 佟瑶：[你是出车祸了吗？？？］ 「怎么了，」顾青云见她随着时间推移，表情越来越紧张又烦躁的，切完手里的水果，放在她身前的摺叠桌上，靠过去问，「你在担心什么事情吗？」 佟瑶忽然想起来说，「昨天的工作，我还没收到李染姐的反馈呢……」 「没有不就是没事。」 「你餵我。」她指指苹果。 「手也断了吗？」顾青云那么说着，边自然地签起一块苹果餵到她唇边。 佟瑶吃着她餵的水果，腮帮子鼓鼓的，努了下下巴，朝她笑说，「手当然没断……我的手比较重要。」
第129页 「嗯，毕竟是小画家。」 「……」佟瑶见顾青云表情完全没有变化，顿了顿，毕竟嚼着她餵的水果，没再油嘴滑舌，乖巧地笑了下问，「姐姐，你今晚要留下陪床吗？」 顾青云无奈，「不然我回去收拾衣服是为了什么呢？」 佟瑶的手机亮了亮。 她没说话，先去看手机上的消息。 佟骁军大概是工作不顺利，说话的语气有点沖，问她为什么只知道发消息给他，就不能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吗？难道不记得电话号码了吗？ 顿几秒，语气似乎缓和下来了： [我先去打电话］ 佟瑶：「……」 她看着那一行字，心中酸涩又泛出来，唿吸顿顿的，又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她不许自己内疚和心软。 握着手机等他的回覆。 一秒又一秒，佟瑶眉眼渐渐藏不住焦虑。 身旁的顾青云餵她吃了个东西。 佟瑶下意识地张嘴，目光还凝视在手机屏幕上，嚼了好几下，才皱眉问：「给我吃的什么？」 顾青云望着她，缓缓地笑了下，柔声说，「定心丸。」 第65章 佟瑶抬眼看着她，过半晌， 轻轻地笑了下说， 「姐姐……」 后半句顿了顿， 瞥见顾青云身旁的摺叠桌， 斜斜放着的电脑包正往下滑，就要掉到地上了。 佟瑶忙伸手去扶。 她穿着医院里宽大的白绿细条纹的病号服，随着动作，简单捋起来的袖子变松。 顾青云一手去扶住电脑包拎起来放放正，一手按住了佟瑶的手腕。 「小心伤口。」 她拉过佟瑶的手臂， 帮她把松垮下的衣服袖子仔细地翻上去。 佟瑶怔愣，看了眼手肘内侧，有一片不太能注意到的擦伤。 她跌滑下去时刮过护栏蹭到的，一点都不严重的小伤。因为过了很久，加上没有什么痛感， 她早就忘记掉了。 顾青云还留意着。 护着佟瑶自己都不在意的伤。 — 顾青云要兼顾上班和照顾佟瑶， 实在没有时间负责小狗的正常餵养散步。佟瑶问了下蒋君雯愿不愿意照顾，把取取送去了她那儿。 她很快就后悔了。 躺在病床， 佟瑶一边吃着苹果， 一边跟电脑里的蒋君雯吵架。 「你是大傻叉！」 「说别人是大傻叉的人才是大傻叉。」 「你是傻叉！」 「你才是傻叉。」 「反弹！」 「反弹无效。」 推门进来的顾青云：「……」 佟瑶转头望见她，举起手指， 遥遥地指着电脑屏幕里的蒋君雯， 立刻告状说， 「老婆， 她欺负我！」 蒋君雯笑眯眯地说：「顾姐姐， 我今天教会了取取跳圈圈呢。你快看你快看。」 顾青云走过去望了眼。 画面里，蒋君雯举着平板电脑，视频里的小土狗灵活地跳过两个唿啦圈，来回地跳，看着机敏又机智，跳完几圈后得意的嗷嗷叫声，听着都比之前聪明了很多。 「很厉害，」顾青云客观地说了句，「之前佟瑶教了几天，取取怎样都不肯跳。你训练得很好。」 佟瑶顿时不乐意，把电脑屏幕转到旁边去，哼哼唧唧地说：「什么呀，它那会儿还小！」 「小是小，但取取那么聪明，稍微训练训练就会了，」蒋君雯嘿嘿地笑着，把取取抱过来，放在膝盖上，亲昵地给它顺着毛，「是不是呀宝贝取取？」 佟瑶：「……」 她看见自己养的小狗，在别人家里，别人怀中，一副温顺快乐被照顾得很好的模样。 心中酸酸地说，「吃里扒外的取取。」 「诶，我不准你那么说，」蒋君雯护着怀里的取取，反驳她说，「它现在吃的可是我家的狗粮。」 佟瑶大声控诉：「那是你看不起我买的狗粮！狗粮还非得找人从国外买回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而且你以前明明一直都看不起没品种的小土狗……」 蒋君雯拿起取取的小爪子挥了挥，好脾气地笑说，「那我真香了行不行？」 「你是不是给它下药了？」佟瑶盯着乖乖巧巧的取取，分辨它有没有被掉包，忍不住问，「为什么在你这儿就那么乖。」 「不知道，可能我跟取取投缘吧……诶呦放心，等你出院，狗狗还是会还给你的！」 佟瑶还是忿忿不平，「真是没良心，我对它那么好，它离开我都不会想我的。」 顾青云在旁边淡定地喝茶，「毕竟不是亲生的。」 佟瑶：「……」 蒋君雯接到一个电话，跟佟瑶说了声，合起电脑屏幕。 视频通话挂断。 「……」 佟瑶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头，隐约传来的熟悉声音。 拿出手机，打电话验证，对方果然正在通话中。 她之前还特意嘱咐过朋友，不许教蒋君雯怎么训练取取，那边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搞不好还是朋友亲自帮她训练的。 否则蒋君雯这个从来没养过狗的人，怎么可能真那么厉害。 佟瑶手把手奶大的小狗，半路被别人接去直接教成熟了…… 佟瑶不甘心地嘟嘴，挂掉盲音的电话后，断定说：「她把我卖了。」
第130页 顾青云语气幽幽地问，「卖去哪儿了？」 「卖…卖……」佟瑶回神，想到刚才她都没有帮自己说话，怒瞪她一眼，「你不应该问问是谁卖的？帮我报仇吗？！」 顾青云轻笑了声，不贊同地说，「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把你赎回来。」 「不用赎，您就直接进行下一步，严格打击报復！」 「……」 顾青云不搭理她。 佟瑶有点委屈，讷讷地说，「你不疼我了，蒋君雯骂我傻逼的时候，没有帮我骂她，你还笑了……」 「你不是自己骂回去了？」 顾青云不禁又勾了勾唇，想到她们两个低年级小学生的对话方式，有点感嘆，「我以前一直觉得蒋君雯这个小姑娘，很文静，挺高冷干练的。」 佟瑶：「屁！」 她气得双手直拍床铺，「你不许夸她啊，下次我们视频聊天的时候你帮我骂她，知道了吗？」 顾青云笑，「你不要无理取闹。」 「那我要胡搅蛮缠！」佟瑶唇角翘得能挂油瓶，本来一天天躺在床上就无聊得发闲，脾气还被她宠大了，手指勾勾顾青云的衣角，非常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老婆，要罩我，懂？」 「好，」顾青云垂眼看着她的小动作，面不改色，但眼底却已浮现出一片柔和神色，嘆气说，「我的小朋友，就应该有这种胡搅蛮缠的特长。」 第66章 蒋君雯的父母都是经商的， 长期要出差， 他们一个月里正常只会碰面两三天。这次听说佟瑶骨折摔断腿躺在医院里， 就特意空出了个时间， 提着东西过来看她。 蒋家的生意做起来前，跟佟瑶家本来住在同个小区里，那时候蒋妈妈还是全职主妇， 她经常帮罗梅来接送佟瑶， 一辆电动车一前一后坐着两个小女孩， 零食也一人一份。 蒋妈妈把佟瑶当成自己的干女儿疼。 后来蒋君雯家里挣得钱越来越多，就搬出去，换了个高档小区住，佟瑶跟蒋君雯还是最要好的朋友。她们互相都有对方家里的门禁卡和钥匙。 「……」 蒋君雯跟在爸妈身后， 晚一班电梯进来时，就看见佟瑶的这个不大不小的单人间病房， 两张桌子和椅子，已经堆满了各类水果和营养品。 蒋君雯的妈妈坐在仅剩的一张空椅子上， 给佟瑶餵自己亲手煲的骨头汤， 一边心疼唏嘘，一边柔声责怪地说：「瞧你这小脸瘦的，下巴都快尖戳戳的了， 别说阿姨烦人， 你们这些小孩真的都太不注意吃的了， 天天有一顿没一顿的， 竟吃点垃圾食品， 这样身体怎么好得起来，以后……」 「赶紧打住吧您……」蒋君雯站在那儿，从红色塑胶袋里摸了个橘子出来，剥着皮随口说，「佟瑶家里有人做饭，色香味俱全的，她脸都肥一大圈了，你别总是睁着眼说瞎话。」」 「对啊，」佟瑶笑眯眯地说，「哪儿有瘦，我都胖啦！我有好好吃饭的。」 「诶呦瞧着小脸，这小手腕细的，」蒋妈妈语气满满疼惜，止不住地说她瘦要大补，好不容易换换题，又絮絮叨叨地说很多安全类的小故事。蒋爸爸在旁边跟着说一两句总结。 「……」 佟瑶都一脸认真地倾听着，时不时地附和。 蒋君雯听得无聊犯困，站累了，就坐在佟瑶的床边专心吃橘子。 刚吃了没两瓣，就被她亲妈赶到了旁边，「去去去，你坐在这儿碍什么事？等会儿不小心压到瑶瑶的腿，小心我打你。」 蒋君雯瞪大眼睛，「妈！她腿吊着呢！我难道还能跳上去压吗？」 「没关系呀，」佟瑶嘿嘿地笑着，小白莲花似的语气说，「没事儿的阿姨，君君喜欢坐哪儿就让她坐哪儿吧。」 蒋君雯：「……」 这人昨天还言之凿凿地说她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外裤很脏，说要敢坐在她床上，就要拿拐杖揍她的。 蒋君雯的父母待了一整个上午，话题一个接一个，没断过。 直到夕阳渐沉，他们才要回去忙各自的工作。 — 他们走了之后，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病房，顿时清静下来。 佟瑶发呆了一会儿。 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佟瑶从机场二楼滑下去，摔断腿的时候没有哭，骨折手术后麻药消退，躺在床上万念俱灰的时候没有哭，腿肿得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没有哭。 可现在，被周围人细心照料着，腿明明已经好很多了。 蒋君雯的父母走后，病房重新空荡荡几分钟，她转眼看着旁边堆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营养品，顿时眼皮发烫，哭得喘不上气。 佟瑶双手遮盖住脸庞，尽量哭得很小声，指缝里流露出抑不住的呜咽。 她就是突然觉得腿好疼啊…… 大半小时后，她哭得脸涨得通红，还在小声抽泣。 拿起手机，快速看眼时间，顾青云快下班了。忙伸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 佟瑶深唿吸，闭着眼，把被子拉高遮盖住脸庞睡觉。 过了会儿，终于勉强收拾好情绪。 — 顾青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佟瑶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旁边的两张桌子椅子，竟然堆满了东西。她疑惑地拧眉，旋即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把打包回来的饭先放在旁边。
第131页 怕佟瑶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入眠困难。 她走过去，温柔地叫她，「小猪醒醒，饿不饿？」 「别总盖着脸睡觉，」顾青云轻轻掀开她蒙脸的被子，「真不嫌闷吗？」 佟瑶睁开眼，才醒过来般睫毛扑闪地望着她，迷煳问说，「你都下班了？我怎么感觉现在还早呢。」 「不早了，」顾青云把她床上的摺叠桌弄好，「怎么有那么多东西，谁来看你了？」 「上午蒋君雯的爸爸妈妈来过。」 佟瑶头髮睡得蓬松散乱，有种毛茸茸的感觉，脸色很白，眼皮微肿泛着粉，脸颊也红红的，很像是才刚睡醒在被子里被闷到的样子。 顾青云把饭拿过来的时候，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刻，垂眼，似随意地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嗯，好多好多，」佟瑶努力回忆着，挑重点说，「重点全是骨折后的注意事项啦，吃什么喝什么，还有让我注意健康安全，不可以仗着年轻疏忽大意之类的话……」 佟瑶说着，顾青云边听着，边打开饭盒给她布好了筷子。 「先吃饭吧。」 「嗯，正好饿了，」佟瑶握着筷子，尝着摆在面前的一道道饭店里打包回来的菜，尝完感嘆说，「被你养刁了，外面做的菜再漂亮，吃起来还觉得没味道。」 「说好听话不要钱，」顾青云唇角衔笑，「换着花样从外面给你带吃的不好吗，天天吃我做的那些，没两天就要腻得慌了。」 「怎么会……」佟瑶不可思议地抬眸，认真反驳说，「家里人做的饭，就是天天吃都是世界第一香的。我不是要你天天做饭送过来，但吃腻是绝不可能的！」 顾青云哼笑，「知道了。」 吃完饭，顾青云收拾着，佟瑶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司里的事情。 顾青云只是间隙地看眼邮件，回了几条消息。 佟瑶奇怪：「几点了？今天不工作吗。」 「今天不忙，想跟你讲讲话，」顾青云坐在她床边，眉眼温柔，带着笑意，故意用微微嗔怪的语气，「怎么了，这就要嫌我烦吗？」 「没有呀，」佟瑶弯眼笑了下，总觉得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忽然心头闪过什么，表情淡了淡，顿半天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嗯，」顾青云应得自然，神情娴静，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地说，「你腿都断了，心情当然不会太好……你这么说，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佟瑶长睫一颤，潜意识里想瞒。 她明明垂着脸，却隐约能感受到顾青云的视线，一直凝望着她。 没有追问，或是任何催促，只是温和包容地等着她。 佟瑶嘆气地说，「我就是心情不好，能不能哄哄我？」 她随口地提要求，「给我唱歌吧。」 「……」 佟瑶说出口，旋即眼神亮了亮，半真半撒娇地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被别人唱歌哄睡。一直特别羡慕。」 顾青云，「我不会唱歌。」 佟瑶哼唧，「那又不是要让你开演唱会或者出专辑。」 「……」 佟瑶使劲撒娇，「姐姐？求求了嘛？」 顾青云没有说话，微蹙眉，一副被为难却又不能拒绝她的样子。 半晌才说：「我唱歌实在不好听……给你念两段书，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听书，」佟瑶果断地摇摇头，眼巴巴地望向她，目光闪烁着明晃晃的笑意，「唱得好不好听是听众的意见，哪儿能自己说了算？」 顾青云抱着手臂，抿唇笑说，「不行，要么听故事，要么睡觉，自己选。」 「姐姐……」佟瑶仰着脸，显得下巴愈小眼睛愈大，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微嘟着嘴巴，伸手轻勾了勾她的衣服，「求求你，好不好？老婆亲亲。」 顾青云唇角微扬了一下，是那种极力抿住，却还是笑了的表情。 「……」 顿半天，她坚持地说：「我真的不会唱歌。」 语气弱了很多。 佟瑶垂下眼，收敛住得意的笑，继续柔弱地装可爱，「哼，我腿好痛，就想听姐姐给我唱歌，听完就不痛了。」 顾青云：「……」 「好不好嘛～」佟瑶鼓了鼓脸，又晃了下她的衣角。 反正语气怎么嗲怎么说，软糯糯，甜得能拉丝，几句话里掺足两斤工业糖浆。 顾青云露出一个被她欺负的表情，握住她的手腕，思考好久，嘆气说，「好吧，我想想看可以唱什么……」 佟瑶瞧见她这种受不了她撒娇，就默默让步的表情，忍不住地低脸藏住咧到耳根的深深笑意。 「谢谢姐姐……」 话尾露出一线笑颤。 顾青云无奈地蹲下身，面朝她枕旁，伸手先按掉了床头的灯开关。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顾青云轻轻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本来屏住唿吸满怀期待的佟瑶：「噗嗤！」 她实在忍不住，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此刻一定笑得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现在只能躺平着一阵爆笑，「哈哈哈……」 「……就开就开我就开，妈妈回来了，快点把门开。」顾青云淡定地加快速度唱完了，板了板脸，「好了，再没有下次了！」
第132页 「不可以的啊，我……」佟瑶还想继续装可怜的，可实在抵不住顾青云这一本正经地唱小兔子乖乖的画面，抬手试了试眼角泛出的泪花。 一边笑，她一边还想尝试卖惨，话才开头，又笑得打了个嗝。 只好继续笑下去，「哈哈哈……」 顾青云：「……」 第67章 佟瑶的手机响起语音电话。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看了眼是帮她出画册的合作方， 忙揉了揉笑得有点僵的脸。 调整语气接起来，说， 「你好。」 「喂， 诶老师您好，」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挺好听的，有条不紊地说着画册目前的进度， 和到时候让她配合宣传的事情。 佟瑶一边听， 一边应着。 很快挂断电话。 顾青云抬手开了灯，因为离得近，她隐约听见点她们的对话内容。 脸上带着笑，分不出揶揄还是好奇，轻加了声， 「佟老师？」 「……」佟瑶咽了咽口水， 这个称唿被她叫出来，总觉得有点说不清的奇怪味道，「呃， 就网上那些人，大家客气……就喜欢叫叫老师什么的。」 「我知道了，」顾青云又笑一声，仿佛深觉有趣般凝望着佟瑶， 弯着眼， 嘴里轻轻地念， 「佟老师。」 佟瑶：「……」 「你别这么叫，我受不起。」佟瑶忍不住抬手挡住脸，「顾老师顾老师！」 顾青云偏过脸噗嗤一下。 弯着唇，想到以前。 她没说什么。 顾青云视线透过窗户，遥遥地望见远处楼底下的几个小摊位，转而问，「那个卖烤脑花的摊子还没有走，我去给你打包一份吗？」 「烤脑花吗？」佟瑶不敢相信地瞪眼望着她，讷讷地问，「那个，烤脑花烤的可是猪脑啊。」 顾青云，「不然呢？」 「可……你不是最讨厌猪脑了吗？」 「我又不吃。」 佟瑶感动地盯着自己的伤腿看，搁以前，她连涮火锅都不许她把猪脑花放在同一格汤底里的，现在竟然都肯帮她打包一份烤脑花回来了！ 对佟瑶来说，猪脑花虽然看着有一点不漂亮，听着也有一点不美丽，但吃进去时一抿即化，满口溢香，简直是绝品美食。 之前她听说顾青云根本没尝过，就对猪脑花百般嫌弃，称这个是奇葩食物，不由有一种要给猪脑花清洗冤屈的使命感。 千说万说，拿出恨不能挣一千万的销售经理精神，最后终于成功说服顾青云试吃一小块。 就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猪脑花。 顾青云吃进嘴里，立刻吐了出来，止不住干呕，最后她在洗手间里漱口半个小时。 「……」 那天，佟瑶心情非常复杂地吃掉了剩下的猪脑花，吃得依旧很香。 但很害怕自己回家还能不能亲到她。 佟瑶回忆着，吸了吸鼻子说：「老婆，你真的好爱好爱我。」 顾青云：「……」 顾青云嘆气，「所以到底要不要吃？」 「让我想想啊！」 佟瑶还没来得及说要还是不要。 「不用想了，」顾青云站在那儿望着窗外，忽然一笑，「人家现在已经在收摊了。」 佟瑶顿时皱眉哼唧起来：「一想要吃不到了，我现在就特别想吃了。」 「那怎么办，要我去追着人家的摊子，叫他停住，然后给你买回来吗？」顾青云这么说着，自己已经坐下来了，显然不打算现在真的赶下楼。 佟瑶撇唇，心中还是很想吃，就说，「那你明天给我买，行不行？」 「好，」顾青云应完，想到烤脑花那种噁心的外型和口味，忍不住蹙了蹙眉，「……如果明天我还记得起来的话。」 佟瑶放心又得意地笑了，「我老婆记忆那么好，绝对不可能忘掉，她已经答应我了，就绝对不会反悔的。所以，明天可以吃到烤脑花啰。」 顾青云眼眸微弯，没搭理她。 去拉上窗帘，隔绝掉外面的辉煌灯光。 — 顾青云坐着，看了几页工作上的材料。 本来担心佟瑶白天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的。过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纯粹是多虑。 佟瑶躺在床上，不碰手机的话，闭一会儿眼就能睡着。 「……」 顾青云轻轻地走过来，动作很慢地帮她把过高的被子往下拉一点，离得近了，忽然发现她蹙着眉，仿佛睡得不□□定。 顾青云静了会儿，在旁边陪着，猜测她此刻的梦境。 「……」 转眸看眼病房里多出来的大堆东西。 那些慰问品，一看就是长辈过来探病的风格。 顾青云进门时，还以为是佟瑶的父母来过。 「……」 佟瑶腿断了那么多天，她的父母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 睡梦里，半天都没有舒眉。 顾青云蹲在床边，边伸手心疼地抚过她的眉眼，边思忖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原先以为，佟瑶跟自己一样，是对原生家庭并没有留恋的那种。 保持浅淡淡的联繫，只是逢年过节问候一句，像对待远方亲戚似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现在却发现不是的。 佟瑶是个倔小孩，平常看着一团和气，笑容娇甜，总是怎样都好。但内心却是极其认死理的人，撞到南墙还会继续撞下去，没人拉着她能一直撞到自己头破血流。
第133页 顾青云发觉，她其实是想要回家的。 「……」 — 几天过后。 佟瑶这段时间被限制了人生自由，感觉创作欲望大大增加，一连画完好几张商稿。 她以前是那种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尽量少接活，求质精不求量多，非死线前还不着急的摸鱼型选手。 最近勤快的，快赶上八爪鱼型的手速了。 还被基友问是不是欠人钱了？ 佟瑶笑得不行，拍了张腿断的照片发给她，真说自己欠下巨款惹到□□了，问能不能借点钱。 基友的头像瞬间暗下去，再也没有回覆。 佟瑶：「……？？」 她一边瞪眼，一边气得丢开手机继续画画。 过了会儿，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佟瑶放下手里的板子，抬眸望过去。 还以为是医生护士。 佟建国走近，站在佟瑶的床尾，看见女儿被厚厚石膏固定住的腿后，脸庞紧绷着，唇抿成一线，久久没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脸上。 罗梅就站在门口处往里打量着，没有再进来，半晌，说了句，「在外面混得可真好。」 佟瑶：「……」 第68章 「说这些干什么？」佟建国转头白了罗梅一眼，凶她一句，又说佟瑶，「丫头你真是的，长那么大了都不会看看脚底下。」 佟瑶抿唇，没说话。 微微低头忍住眼眶热意，这句话她曾经听得两耳滴油。 她小时候就跑跑跳跳，隔三差五就要摔，膝盖到小腿总是有淤青或者擦伤。爬树上杆，整片小区的男孩子没一个比得过她。 那些老人都说女孩子要文文静静，她这样太皮了。 但佟瑶的爸妈不管，他们觉得小孩就应该活泼地玩。只有在她受伤的时候才会这样慢悠悠地训一句说，丫头你真是的，长那么大了都不会看看脚底下。 病房内沉默了会儿。 很快又有人敲了敲门。 佟瑶探头望了眼，看见进来的是顾青云，心里忽然闪过什么，清明起来。 「……」 顾青云手里提着水果，看见门口站着的罗梅，还有床尾那儿的佟建国，有点意外。 接着落落大方地打招唿，说自己是佟瑶的领导，几句寒暄。 佟瑶的爸妈顿时客气地接着话。 一方在夸佟瑶年轻能干前途不可限量，一方忙谦逊女儿没什么本事见笑啦给单位添麻烦啦。 两边都说得情真意切。 大堆的社交辞令，一本正经。 听得佟瑶差点怪笑起来。 「……」 佟瑶手肘撑在床上的小桌上，掌心扶脸，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装乖的顾青云。 她真的是在装乖。 虽然表面上看，顾青云是非常正常的温柔领导来关心受伤的下属，正在耐心地和下属的父母交流解释。 一方温和，一方客气，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和谐。 佟瑶知道，如果真是普通下属的父母。 她点头微笑，只言片语略做招唿，就已经是最得体不过的温和礼仪了。 顾青云在无利可图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喜欢跟人多讲话的类型。 过了大半天，他们终于短暂地停了下来。 差不多没话讲了。 顾青云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佟瑶的父母忙热情地相送。 等顾青云走掉。 整间病房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你领导人不错，」佟建国先打破沉默，感嘆了句说，「讲话就听得出有水平。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能量不小的！」 夸一句领导，再合适不过的破冰话题。 「是吧？我也觉得她很好。」 佟瑶闻言眼里浮现一丝笑容。 目光望向父母，神情似乎很天真无邪地随口说，「她不只是领导，还是我的女朋友呢，刚才她害羞没好意思告诉你们……我们就快结婚了。」 「……」 — 隔天。 佟瑶坐在轮椅上，被蒋君雯推着到处逛。她准备跟罗子航结婚了。 蒋君雯给她看自己挑中的几件婚纱，翻着册子，边指边介绍自己中意的地方。 佟瑶「嗯嗯」应着，时不时地评价几乎，又瞥着不远处的店员，小声说，「这种地方是不允许拍照片的吧？我能不能偷拍几张，画画的时候可以拿来当参考素材。」 「这家店是不能拍照，不过……」 蒋君雯走过去，告诉店员说想要喝水，等店员一走，她就给佟瑶使了个眼色。 佟瑶忙拿出手机，对着店内装潢，橱柜的布置，连地毯上的花纹细节都没放过的一阵勐拍。翻开婚纱册也拍了几张。 心满意足地笑说，「可以了！这么高级的婚纱店，多亏了蒋君雯美女带我来。」 「你的顾姐姐会带你去更厉害的，」蒋君雯无所谓地说，「不过功劳我要，你记得稿费分我一半。」 佟瑶：「……」 店员很快回来。蒋君雯接过她端来的水，喝了几口，进更衣室换婚纱。 试来试去，她每件都喜欢，又觉得每件都缺了什么。 她看着等着坐在旁边没事干的佟瑶，不爽地说，「诶呦你为什么要坐轮椅，站起来陪我一起试婚纱多好啊。」
第134页 「我跟你一起试婚纱？」佟瑶嘀咕着，哼笑问，「需不需要再发几条朋友圈秀一下呢？」 蒋君雯反应过来，讷讷地说，「我忘了……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一条自由的狗了。」 佟瑶：「……」 蒋君雯试了半天，最喜欢一款收腰鱼尾的长裙摆设计，衬得腰细腿长，圣洁又有时尚感。佟瑶也觉得不错，夸她眼光好。 本来可以定下来了。 可蒋君雯对着镜子照看着半天，又觉得不满意：「怎么显得我肚子都凸出来了？？我是不是胖了！」 「没有啊，哪里胖了，」佟瑶推着轮椅，转到她身旁细看说，「这种贴身的白色布料本来就容易显凸，是个人都会有一点点小肚子，很正常的，你没有胖。」 蒋君雯深唿吸，尝试着把小腹收回去，紧张地说：「不行不行，我一点点小肚子都不可以有！本来就结婚太早就容易被说三道四，到时候因为太胖被怀疑未婚先孕也太丢脸了。」 佟瑶转过脸，捂住唇边的笑。 「你还有脸笑吗？蒋君雯睨着她，怒吼，」你就是第一个怀疑老娘未婚先孕的王八蛋！」 「我是第一个？」佟瑶憋不住笑，嗤嗤笑着认真问了句，「其他还有谁？你爸爸妈妈，还有亲戚朋友以及所有认识你的人吗？他们可真是太过分了！」 蒋君雯脸顿时黑下来。 「不试了，不买了，不结了！」 「我错了我错了，」佟瑶见她真生气了，想到还有婚前恐惧症这种东西，忙贴上去哄她，「我给你买一个收腰的东西吧，到时候穿在婚纱里面，难受是会难受点，但保准勒出漂漂亮亮的小寸腰，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没怀孕。绝对是天底下最最美的新娘！」 「……真的吗？」 蒋君雯被她哄得缓和脸色，嘆口气，又抱怨说，「家里人都跟我说要晚一点结婚，想清楚再结，先弄事业别被小家拖住……听得我快烦死了。」 佟瑶微笑，「我问你为什么那么早结婚，你说你突然很想结婚而已，这不就可以了吗？你是蒋君雯，你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结婚也有事业也有，哪里还非得对立起来。你只要自己开心不就可以了。」 「这话我爱听，」蒋君雯低头笑，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礼服，几乎不捨得去换下来，「那我就定这件。可我还是有点胖，束腰穿在这种薄面料里会透出来形状的吧？」 佟瑶也不知道，她没穿过不敢乱说。 「算了，」蒋君雯想了想，拿出手机非常得意地说，「我下午正好要去医院复诊，叫我的医生帮我开一盒减肥药吧，吃几天，人就瘦了。」 「你的医生……」佟瑶满脸疑惑，噎住半晌，「就是帮你治秃头的那个吗，人家还能帮你开这个呢？」 「怎么说话呢？！不是秃头，只是很轻微的脱髮现象。我之前就听见医生在帮前面的小姑娘开减肥药，医院开的，绝对可以放心吃。」 蒋君雯当即决定了，钻进试衣间换下身上的礼服。 她推着佟瑶，开开心心地出发去医院。 — 顾青云下班去医院。 她刚到佟瑶的病房门前，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老人家，像在等谁，又像在找人。 顾青云奇怪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唿，问在找谁。 老奶奶个子瘦瘦小小，衣着朴素整洁，眼神挺亮的，望着她客气地问说，「刚才的小护士说，佟瑶是这间病房吗？」 「对，你们是她的爷爷奶奶吗？怎么不进去……」 顾青云刚推开门，就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 佟瑶人不在。 断了腿的人跑去哪里了？ 顾青云拿出手机，转眸笑了笑说，「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哦，你是瑶瑶的朋友吧，」奶奶见状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臂，着急打听说，「她现在已经结婚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顾青云一愣。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旁边那位像还没睡醒的爷爷就突然精神，声音洪亮地说：「听说还是跟她的领导！你说有没有这回事？孩子是被人骗了吧！」 奶奶连连点头：「她刚找工作那会儿，还跟我们说她的领导兇巴巴的，整天板着一张晚娘脸骂她，对她可坏了！」 顾青云：「……」 爷爷又控诉说，「瑶瑶腿断了是不是也她打的？！」 语气充满难以置信的气愤。 顾青云抬手扶额，掐了下眉心。听着电话里的唿叫快要响到末尾。 总算接通。 「餵……」 佟瑶明显在大马路上，那头满是汽车行驶过的风声，以及喇叭声。 「你在哪儿？去干什么了？」 「我刚到医院门口，」佟瑶抬眼看着医院的牌子，她被蒋君雯推出来晃荡了一天，有气无力，「为了结婚来点开减肥药……」 顾青云：「……什么？？」 第69章 「蒋君雯要结婚，然后她胖啦！就推着我一起来帮她治秃头的医院里开点减肥药……」佟瑶还没说完，坐着的轮椅就磕到了前面的台阶，「靠！你干什么？」 「旁边的轮椅道被挡住了！」蒋君雯指着旁边随便停放的车，突然望见保安亭里坐着人，吼了句，「大叔，这车子停那儿你也不管管的？」 保安大叔推开窗：「管了，拖车的还有半小时到。」
第135页 「无语了，」蒋君雯嘟嘟哝哝地骂，「我都快过号了，还能等半小时吗。」 顾青云问：「大概几点回来？」 「我现在在二院，」佟瑶看了眼周围，「离这儿不远，开个减肥药而已，大概半小时就能回来……」 她话音未落。 轮椅被蒋君雯翘起来了一下。 「哇靠！」佟瑶忙去抓轮椅把手，差点没拿住手机，转头哇哇地骂蒋君雯，「你有毛病吗？？你一个人能把我搬上去我跟你姓。」 她拿稳手机，一手紧张地抓着轮椅。 跟顾青云告状说：「老婆，蒋君雯想要摔我！」 「你胡说什么呢！」蒋君雯被她气死，斜着轮椅，就要把她弄上台阶，「赶紧把电话挂了抓稳了，你回去就能叫蒋瑶了！」 「你滚滚滚，」佟瑶感觉轮椅都能被她弄散架，「我要喊人了！」 顾青云听着她们那头「呀呀呀」地吵起来，顿时揉眉心，无奈地关照一句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我还要很多事要问你呢。」 佟瑶「嗯嗯」应着。 为保小命，赶紧挂掉电话两只手抓紧轮椅扶手。 她余光瞥见旁边有个好心的男士，正要走过来帮忙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高兴。 下一秒，蒋君雯就真的一口气把她的轮椅硬推上了连续三个台阶。 佟瑶想骂她，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乖女儿，以后就跟我姓了啊，」蒋君雯得意地推着她往前，「还有，以后少在你老婆面前告我黑状！」 佟瑶轻轻「切」了声。 又说：「医生应该没那么容易给你开减肥药，我没记错的话，那药是给好几百斤的大胖子吃的。副作用应该挺大的。」 「不会的，」蒋君雯自信满满地说，「医院的处方药有什么不能吃的。既然是医生开了就能吃的药，那为什么不给我开？我又不是不给钱。」 佟瑶觉得她的话有点道理，「但我还是猜你开不到，赌回我的姓！」 她们到了主任医生的科室门口。 快到下班的点了，门口既然还坐满了排队等号的人。 蒋君雯小声地说：「应该都是没挂到号的，在这儿看医生心情好不好，看能不能给自己看一下……」 佟瑶打量着周围人感嘆：这么多年轻人都秃头的吗？ 这句话没敢说出来。 主任医师很温柔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的，前面几个小姑娘看完轮到蒋君雯。 蒋君雯一屁股坐下，张嘴就是流利的本地话，求医生给她开药。 佟瑶：「……」 她感觉医生也懵了一下，旋即给她说：「你误会了，之前那个小姑娘是血糖有点高，我给她开的降糖药，不是减肥药噢。」 蒋君雯：「那您是能开减肥药的吧。」 「不能，我这儿开不了。」医生打量着她，笑着说，「你一点都不胖，假如真要减肥，就少吃饭多运动。」 蒋君雯嘟嘴巴：「不吃人家饿嘛～」 语气很柔弱。 佟瑶死命捂住脸，憋笑憋得差点昏过去了。 「……」 医生无奈地笑了下，「那怎么办呢，不要减肥了，你这种在我们都讲是正常偏瘦的。」 「不行，我快结婚了嘛～本来人就难看，还指望着瘦一点能漂亮一点。」蒋君雯双手合十，使劲用本地话撒娇，装可怜，「行不行。」 医生还是微笑：「我这儿真的开不了。」 「……」 佟瑶被蒋君雯推出去的时候，笑得直捶胸口，「你竟然还特意讲家乡话拉近距离感！我都懵了，哈哈哈我就知道开不了！装可怜，还不惜说自己丑！」 蒋君雯气得跺脚，「我把你放这儿，自己滑回去吧。」 「我还真要你把我放这儿呢，」佟瑶擦着眼角泪花，揉揉肚子，晃了晃手机，「我老婆说，我们俩的晚饭用来招待爷爷奶奶了，她现在过来接我去吃饭。」 蒋君雯翻白眼。 她把佟瑶推到医院门口，发现顾青云已经在等着了。 「……」 — 顾青云推着佟瑶就在医院不远处的快餐店里吃了晚饭。 两所医院距离很近，沿着南边还有一个湖泊公园，往那儿绕一圈回去，虽然稍微要多一点路，但风景会很好。 佟瑶坐在轮椅上被她推着散步，心情特别好，「提前感受到八十岁的生活了。」 经过公园那片，能望见里面有很多小孩在玩滑轮滑板。 尖叫热闹，还伴随着大人的叱责：「郭子阳你好好滑！你那么皮早晚要把腿弄断！」 顾青云正巧听见这句。 轻笑了下说：「你小时候好像比他们滑得好多了，是不是？我也总想你那么调皮，会不会哪天摔断腿。」 佟瑶被她逗笑，「诶，你别随便乱说，像你见过小时候的我一样。」 清风吹过，大路两旁的梧桐树掉落的枯叶一直被卷到角落，此刻的天色柔和渐暗，可夕阳太没有完完全全地沉下去。 顾青云静了会儿，才开口：「我听你说，以前教过别人滑滑板？」 「对呀，」佟瑶一愣，皱眉回忆了下，「她笨得要命，我怎么教都滑不起来的……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第136页 「……」顾青云挑了下唇，从鼻子里发出冷哼，语气淡淡，「被你教过的人，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来，到底是谁笨得要命？」 佟瑶：「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 「后湖边，凉亭底下，」顾青云边说着，边推着她继续走，报了她奶奶家的小区，几栋几零几，又问：「现在有点印象了吗？」 佟瑶不停地咽口水：「……」 她眼神晃动，想扭过头去看顾青云的表情，又不太敢。 心中疯狂回忆着…… 不可能啊！ 虽然佟瑶的记忆很模煳。 但她记得自己教的那个姐姐非常温柔，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顾青云不爱讲话。 她还记得，握着她的双手时，那一抹温暖软和……顾青云的手也很软。 但是。 那个姐姐从来不会骂她！不开心了顶多就是不搭理她而已，随便哄哄就好了。 等等，顾青云就喜欢冷暴力。 ……而且她也挺好哄的。 佟瑶面容逐渐扭曲，声如蚊讷，心虚呵呵地笑说，「不可能……不会那么凑巧的吧？」 「嗯，」顾青云轻巧地说，「所以我还算过概率呢，跟中一千万彩票的概率差不多。」 佟瑶刚想说这要怎么算。 记起来，之前在她办公桌上看见的纸张。 上面有一块自己没看懂的部分，原来那是她们在小时候就遇见的概率。 佟瑶觉得有点浪漫。 旋即不可思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哦那次团建，为什么不告诉我？坏心眼呀，还藏着不说呢！」 顾青云被她气得冷笑。 她把她推到路边，停住轮椅。走过公园，这片几乎没有人了。 走到佟瑶面前，伸手捏她的脸，要笑不笑地望着她说，「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第一次见你，就在那个酒吧里。不然你以为凭自己那老掉牙搭讪台词能让我多看你一眼吗。」 佟瑶呆呆地盯着她：「我以为是因为我的美貌……」 顾青云被她一噎。 旋即轻挑她的下巴，打量着说，「丑是不丑，不过也就那样。」 「哇！」佟瑶瞪大眼看她，「你不能因为生气要骂我，就罔顾事实，指鹿为马吧！」 「……」 顾青云被她的成语逗得弯眼笑了下。 她映着光，夕阳余辉在眼底晃动，长发被风吹乱，脸颊白净，美极了。 抬手撩发时。 佟瑶忽然攥住她的领口，把顾青云往前一拉。 将唇贴上去。 顾青云猝不及防地瞪大眼。随风散乱的发，时不时地吹到佟瑶的脸上，痒痒的。 她很快低眉垂眼，专心回吻。 第70章 白天见了太多婚纱相关的设计，佟瑶回去后，拿着自己的板子，自然而然地画了几笔。她本来只是信手涂鸦，却画得还挺有感觉的。 「……」 佟瑶见画得还不错，眼神一亮。 背坐得直了直，干脆开始画起了正经的人设图。 她跟顾青云同时都在干活，病房里只有简单的摺叠桌，动一下手肘就能碰到彼此的距离，却互不打扰，静谧温馨。 佟瑶画得入神，直到眼前有点模煳，才闭眼休息了会儿。 拿起手机想玩一会儿。 看见蒋君雯发过来的消息。 蒋君雯：[我还是先不结婚了］ 佟瑶：[？？？］ 佟瑶：[我帮你杀了罗子航］ 蒋君雯秒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露天的草坪婚礼，今天看了很多场地，发现都很为难你这个坐轮椅的人，所以就想先等你能下地走路再说！］ 佟瑶：[我这得三个月呢……］ 蒋君雯：[姐等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佟瑶感动地放下手机，转过脸说：「蒋君雯为了我都不结婚了。」 顾青云：「……」 佟瑶开心了下，突然又反应过来，冷静地问： [你该不会是减肥药没开成功，眼见急速瘦身没戏，就准备先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减减肥，想着瘦下来再穿婚纱……又觉得这个理由说出去要挨骂，所以故意让我背锅？？姊妹情深？？］ 对面正在打字了好久。 蒋君雯：[所以说，我们认识太久了不太好……］ 佟瑶气得咬牙切齿，亏她还真信了几秒钟。 转过脸，不由委屈地说：「老婆，她辜负我了。」 顾青云见怪不怪，敲着键盘，把工作收尾结束掉了，「那来我这儿，我抱你。」 「好，」佟瑶哼笑应着，握住手机飞快地打字，「不过先等等，要让我把蒋君雯臭骂一顿再说……」 顾青云：「……」 她合上电脑，忍无可忍地把佟瑶的手机拿走，放在旁边去。 抱着臂，望着她挺平静地说了句，「我要吃醋了。」 佟瑶反应了下，旋即哭笑不得地说：「请老婆放心出差，吃好喝好，顾好自己，养得胖胖的回来。我很乖，天天给你打视频电话汇报医院的今日菜单。」 「……」 顾青云一怔，旋即面色缓和许多，转眼笑说：「少来，没空听你说废话。」 有时候觉得佟瑶憨得冒烟，有时候又觉得她无比精灵。
第137页 皱下眉，她就能猜到自己是因为要出差所以心情差。 佟瑶笑吟吟地说，「那你可以偷偷地把我静音掉，晚上接个电话而已，不耽误工作的。反正我就想看看我老婆，跟她讲讲话。」 顾青云抿唇笑，「再说吧。」 「……」 — 佟瑶的腿恢復得很好，一般病人都要三个月到三个半月才能下床走路，她才两个多月，走起路时看着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顾青云出差回来的这天。 她还去机场接了个机。 同时，蒋君雯的婚礼策划得差不多了。 她这段时间靠着多运动少吃高热量的东西，真的瘦了许多，人变美，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晚上，她给佟瑶打电话，商量着婚礼的细节部分。 佟瑶语气不耐烦：「婚礼上用真花还是假花都要问我？罗子航他人呢，请问您是要跟我结婚吗？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哪种？」 蒋君雯最近变得特别温柔，撒娇说：「诶呀，我没主意呀，罗子航这个臭直男说什么都一样。」 佟瑶：「我也觉得都一样，可能真花贵点？那你就用真花吧。」 蒋君雯立刻欣喜不已，「我也是那么觉得的，你太棒了。」 佟瑶：「……」 她揉着眉心，原来沉浸在结婚喜悦中的女人真的会降低智商，「还有事儿吗？」 「当然还有，你觉得请帖要用列印的还是手写的？你知道我小时候学过书法，稍微能写写……」 「用列印的，签名手写就行了。」 佟瑶知道她那半吊子的书法和完美主义的性格，到时候真要手写请帖，又得为了来不及练字而焦躁上火。 接下来又是，要不要请不太熟的同学，蛋糕用几层的，甚至是香槟塔要开哪瓶酒之类的话题。 「……」 顾青云就坐在旁边，听着她们讲电话。 她端着咖啡喝了口，手里的书翻得速度很慢，半天才看一页。表情若有所思，仿佛在默记什么。 「你等等，」佟瑶跟蒋君雯讲到一半，话突然顿住，说了句，「我要给先去帮我老婆倒点喝的东西。」 顾青云一愣。 旋即见佟瑶站起身，无比自然地拿走了她手里的咖啡杯。 「……」 佟瑶很快回来，把杯子轻轻地还放在她面前，「老婆尝尝看拿铁。」 顾青云看着眼前满满的一杯热牛奶：「……」 顾青云不太想喝，无奈地说，「你知道在中国，拿铁也是咖啡的意思。」 「拿铁就是牛奶里加点咖啡，」佟瑶笑，很肯定地说，「我还在咖啡店打过工呢，当然懂了。所以这杯绝对是拿铁。」 顾青云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握住杯子，长睫半垂，浅浅地笑了下说，「懂了，倒掉我咖啡之后没洗杯子，直接又倒的牛奶。」 「……」佟瑶脸上没有一丝被看破后的尴尬，淡定地微笑，「我说里面有咖啡的，没骗你吧。」 顾青云轻嘆气，认命地拿起杯子喝热牛奶。 她看着书，柔和的灯光下，险些有一种像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 佟瑶继续跟蒋君雯讲电话。 「……」 直到天色渐暗。 顾青云把佟瑶劝去早点睡觉。 她自己坐在书房，打开第二个抽屉。 佟瑶的文件盒放在这里。 里面全是她自己画的画稿。画的草图线稿或是随手的涂鸦，大多是半成品到成稿的绘画过程，按她自己心中的种类分别存放着。 印的a8大小，只有两张邮票那么大，迷你小巧地存放在手帐本子里。快装了一盒子。 算是佟瑶的特殊收藏爱好。 东西放在这儿，也不算是什么**。 顾青云心理上大大方方地翻看着，动作却轻手轻脚，毫无痕迹。 重点看佟瑶最近画的，婚礼方面相关的东西。 「……」 看了好几遍，放回文件盒前，她又拍了照片给朋友发过去。 慢慢地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脆明快，「餵？怎么了？这么快就着急催婚戒吗？好的设计要慢慢等灵感懂的。」 「我知道你手里藏着有不少准备去拿奖的草图，」顾青云语调带笑，慢条斯理地用甲方口吻说，「之前跟你说的样式，稍微修改一下，要求已经发过去了。」 「真的假的，」女人明显被吓到，赶紧开了电脑看，「发的邮件吗？您别是看中什么古董样式，我可没地方给您找一模一样的罕见大宝石……」 「你先看。」 顾青云握着手机远远眺望，说完，静等着她的回覆。小区里的郁郁葱葱的绿化树木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混成一大片黑影。 「哟，你这是拿的谁画的设计图？虽然一看就是外行，但审美真不错，画得很好看。不过这种风格，是不是有点太浪漫了，我们顾老师原来喜欢这种感觉的？？不过也对，人总是会因为爱情而改变，谁能想到你顾青云都准备要结婚了……」 「少废话，」顾青云唇角扬着，打断那头絮絮叨叨说不完的话，「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做出来，要一模一样的。挂了。」 「……」 — 翌日是周六。
第138页 佟瑶最近接的私活太多，着急赶画稿，起了个大早。 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有了点进度。 她站起身，去厨房里拿吃的东西。 先拿了一盒酸奶，过了几分钟，又出来拿了一盒布丁。 顾青云在厨房里做饭，见她时不时地走过来，「还要吃什么？一起拿进去不好吗。」 佟瑶靠在冰箱旁，欣赏着顾青云穿着围裙的贤惠模样。 笑吟吟地解释说，「我就是为了多站起来走走。画画久了，容易嵴椎病和干眼症……我以前住的地方，厨房那面的窗户正对着一个小湖，望过去，一直能看好久，很好休息。」 顾青云点点头，擦干净手，自然地说：「那我们买一套新的房子。」 「啊？」佟瑶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这里确实没什么风景，换一套靠湖的房子吧，」顾青云脱掉围裙，把碗筷拿出来，像在说天气般平常的口吻，「明天正好有空，去看房子。」 「为什么……」 佟瑶问出口又一顿。 心想她也太夸张，因为自己随口说了句以前住的地方从窗口能看见湖泊，就准备换房子？？ 佟瑶撕掉手盒布丁的薄膜，拆开小勺。 认认真真地劝说，「你要是觉得什么地段好更方便，或者想投资房产什么的，咱们可以搬，一时兴起的话还是冷静冷静算了吧，搬家多折腾的一件事。」 顾青云闻言望着她，定定对视几秒。 她忽地弯眼偏开视线说了句：「新房做婚房是传统，这不叫一时兴起。」 佟瑶「哦」了声。 慢半拍反应过来，不由杏眼瞪大，手上的布丁都缓缓地放到了旁边，傻呆呆地看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顾青云挑眉，睨她一眼，语气轻轻地嗔她说，「怎么还故意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佟瑶：「……」 因为她就是很惊讶啊！ 这怎么都要换新婚房子了？？ 顾青云见她不吭声，笑问，「你是还没有做好嫁给我的准备吗？」 「……」佟瑶小心翼翼地望眼顾青云。 她确实没想过那么快就结婚。 但顾青云都那么说了……佟瑶从来是不会拒绝她的。 以前是怂，不敢说不行。 现在……也还怂，但是充满爱意的那种…… 佟瑶眨了眨眼，心中想像自己跟顾青云结婚的画面，不禁有种很想笑的感觉，眼眸弯弯，唇角翘着，声音都不自觉地软许多。 「哦，那你觉得具体什么时候比较好？」 她纯粹好奇。 一般问到具体时间，潜台词就是希望能尽快。 顾青云没想到她其实那么急切。 不由斟酌了一下最快能安排好的日期，「你觉得下个月的月初怎么样？」 佟瑶震惊地张张嘴，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原来顾青云都急成这样子了吗？！ 她轻咳了下，努力忍着笑风轻云淡地说，「好啊……我觉得那个日子特别好。」 看见小孩都笑成花了。 顾青云扬唇，也跟着笑，眼睛弯弯的，半晌，才正经地说：「但可能有点来不及挑新房子。」 「要什么新房子，」佟瑶整个人腻过去靠在她怀里，脸上傻笑个不停，握住她的手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人是我的，就好。」 「这可不好，嫁给我，以后挣的钱全都给你买喜欢的玩具，漂亮的衣服，给你买大房子。我的小朋友，怎么能什么也没有呢。」 顾青云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说得一本正经。 「……」 佟瑶甜笑太久，脸颊都有点笑酸了，转过来，埋在她怀里。 又是低低地笑了会儿。 抱着她感嘆：「姐姐，你对我太好，不怕我被你宠坏了吗？」 「宠坏了会怎么样？」 「嗯……比如说，脾气越来越差？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可能被你凶一句就掉半天眼泪。」 顾青云思忖了会儿，「……听着好像还不错。」 佟瑶抬脸，笑眼睨她，「什么还不错，这样很烦人的！！」 顾青云轻笑，「烦人归烦人，喜欢是喜欢。」 「……」佟瑶想了半天，觉得她这话好像没问题，不由嘟哝地说，「你怎么那么好，哪里都好。还会说话。」 总是那么会说话的。 「不好，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很俗的人……」顾青云唇角噙着笑，抬手抚着她的发，眼神宠溺，又有点感嘆地说，「本来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事情。到了我这里却是，『什么都给你，所以不许离开我。』」 后半句，语气越说越轻。 缓缓的柔和声音显得认真又温柔。 佟瑶被她这种藏在强势下的柔情似水，弄得脸红起来。 半晌没说出话来。 第71章 佟瑶来陪蒋君雯买结婚项鍊。 她本来准备戴自己以前买的一条品牌的钻石项鍊，没有打算另外置办的，可前几天在网上看见某个大明星结婚现场图片，那脖子上挂着一串简约又不失高雅的宝石，比钻石美丽动人得多。 蒋君雯顿时心动，找人去打听，据说是着名艺术家老师高端私人订制的作品，不接急单。
第139页 她也没放弃，拉着佟瑶直接上门来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佟瑶打着哈欠，「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 蒋君雯回完手机消息，瞥她一眼，「你几点睡的，关我什么事？有胆子去怪你老婆。」 佟瑶一下竟然也没法反驳。 「……」 她们两人在店门口的长沙发处坐着，来得太早，店面都还没有开。无聊地坐了会儿，蒋君雯身旁又隔一个座位的距离，坐下来一个人。 女人虚虚地坐在最边上，着急翻着包找东西。 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 佟瑶跟那她几乎隔着两米的距离，都能清晰地闻见香味。 蒋君雯忽然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跟她说，「x牌401，就是我熏鞋柜的那款香水……搞得我坐在这儿，总感觉是准备换鞋呢。」 佟瑶也记起来了，小声回，「我说怎么感觉挺熟悉的味道。」 「她喷得真浓，」蒋君雯声音带着笑，又补了句说，「刚才还好，现在闻久了总想伸手把我的鞋柜门关上。」 说完。 女人突然站起身，一只手还在包里翻东西，明显是听见她们的话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蒋君雯：「……」 佟瑶跟她对望一眼，没吭声，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意外。 她们说话时的声音极轻，都快成气音了，没想到这都能被听见。 虽然蒋君雯只是随便感嘆一下，但这样被听见了，就纯粹是她们的不对了。 佟瑶拧眉给了个眼神，示意她要不要去意思性地说个对不起。 蒋君雯撇嘴摇摇头。 这女人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她可不想碰一鼻子的灰。 佟瑶也觉得当做无事发生最好，反正她们又没说真的什么过分的话。 那女人终于从包里掏出来了东西。 是一把钥匙。她很快打开店门，走了进去。 蒋君雯顿时傻眼。 「……」 佟瑶怔愣了下，继而憋不住笑了几秒：「好了，大老早就候在门口排队，以为能怎么顺利呢……直接把店长都得罪了。」 「什么店长，我看顶破天就是个店员。」 蒋君雯硬着头皮，拉着佟瑶直接跟进去了，「都开店了还坐在外面干什么。」 店内空荡，装潢简单却处处细节。 佟瑶来不及四处打量。 刚才在门口找钥匙的女人脱了外套，里面是一条潮牌连衣裙，妆容太重，以至于分辨不清楚年龄。语气不善地提醒：「你们有预约吗就进来。」 「朋友介绍的，」蒋君雯赔着笑，小心地问，「想请……」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就不能进来的，」女人直接打断她的话，垂眼看着手上的指甲，不耐烦地说，「赶紧走吧。」 「……」 蒋君雯有点不甘心，毕竟大老远地赶过来的，但见她态度那么差，再要在这儿消费就是花钱买孙子当了。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拉着佟瑶走人了。 回到门口，佟瑶在那个长沙发前停住脚步，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那条项鍊？我也觉得里面的人，不会是设计师本人，继续等等没准能等到正主。」 「算了，我朋友说了那个老师脾气大，定制的时期长，又是从来不接急单的，」蒋君雯本来也就是碰碰运气的，赶上那么倒霉，不禁脸色难看地说，「仔细想想，东西也就那样，还是拉倒吧。」 佟瑶不无不可地点头。 跟着她去电梯间，两人闲扯着去吃点什么东西。 蒋君雯最近要保持身材，挑三拣四，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佟瑶说了几家店都被反驳，不由皱眉说，「你要能看着我吃别的，自己啃蔬菜就算了，怕到时候自己忍不住吃了，还要骂我。我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你不跟我一起吃跟谁一起？」 电梯门开。 佟瑶错眼进去，转身就看见蒋君雯还站在门口：「怎么那么巧？」 她抬脸，这才发现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是顾青云。 「……」 顾青云身旁还跟了个佟瑶不认识的人。 女人长发垂腰间，如瀑般的黑髮衬得白皙脸庞小巧精緻，唇是正红色，眉眼涂着淡淡的金属眼影。简单的衬衫和裤装，衬得整个人端庄又不失时尚感。 她笑吟吟地望着蒋君雯，问顾青云：「你朋友吗？」 顾青云点了下头，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们。 微拧眉，很快缓缓笑了下，语气自然地说，「挺巧的，我还有点事，你们去玩吧。」 佟瑶有点懵。 她早晨明明说是要去公司办事的？怎么跑到商场里来了。 佟瑶也没想别的。 她走出电梯，径直跟在顾青云后面说，「你要办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吧。」 正好不想跟蒋君雯去吃饭。 顾青云看眼蒋君雯，「你们没有事要做吗？」 佟瑶快快地说，「已经结束了。」 蒋君雯：「……」 她看出来顾青云是不想让佟瑶跟着，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帮着拉了句说，「谁说结束了的，我们不是要去吃烤肉吗？」 「烤肉？」佟瑶上下打量着她，「我才不和你去呢。」
第140页 顾青云见她真要跟过来，只好直说，「我们这边还有正事，不方便你跟过来。」 佟瑶微愣，刚想点头说好吧。 她身旁的女人先「咦」了声，挑眉疑惑地问，「你今天不就是来拿个戒指吗？还有什么事吗？你先说。」 顾青云：「……」 她唇角勾着些微的弧度，移眸凝望着刘傲雪，微微一笑说：「你在说什么。」 刘傲雪完全接不到她的信号，满脸不知所措，挠挠头说：「你今天不就是来拿结婚戒指吗，难道我记错了吗……」 顾青云深唿吸：「……」 蒋君雯从来没见过顾总监那么无奈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了下。 佟瑶眼眸顿弯，长睫扑闪，先睨一眼顾青云。 扭头甜甜地笑问刘傲雪，「我是她女朋友，我能跟着去看看吗？」 「可以……」刘傲雪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避开顾青云的视线，抬手撩发，尴尬地笑了笑说，「诶呦，原来你就是那位佟瑶同学，人长得真漂亮，又有才华。」 她亲切地拉着佟瑶的手，「来试试看大小吧，我从来不做设计稿二改的工作，这次真的破例了……你以前学过设计吗？」 佟瑶不明白地回头。 很快被顾青云揽抱在怀里，轻轻解释一句，「看见戒指你就知道了。」 佟瑶忽然猜到：「你是拿着我的画稿，请人做样式？」 顾青云没有说话。 蒋君雯本来不想继续当电灯泡的。 可看见刘傲雪去的方向，顿时情绪高涨起来，希望点燃，探问地说：「请问你认识racy老师吗？」 「racy吗？」刘傲雪回头看眼她，笑容标准：「就是我。」 佟瑶惊了下，她跟蒋君雯两个人互相看来看去。 「……」 「没什么了不起的，」顾青云看见她们震惊的表情，淡淡说，「这人小学数学都只能考三十分，所有脑子都用在了设计上，有这点小成就是应该的。」 刘傲雪还没说什么，蒋君雯先叫了起来：「这叫一点小成就吗？？！天吶，她可是racy老师！这还叫小成就的话，我简直……简直了……」 「妹妹你真上道，」刘傲雪听她这种迷妹口吻，不由大笑地说，「哪天你结婚，我亲自帮你画设计图。」 蒋君雯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没说话，进店时又伸手戳了下佟瑶。 佟瑶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刚才坐在店里的女人已经换上工作服了。 蒋君雯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的表情是教科书般的「小人得志」。 还对人家扬了扬眉。 佟瑶：「……」 刘傲雪亲自拿钥匙打开顶柜，拿出戒指盒，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佟瑶。 佟瑶接过，开开心心地打开准备戴上。 「咳咳！」蒋君雯伸手拍了下佟瑶，本来还想骂她的，顾忌着顾青云在，才勉强忍耐着心中的脏话，温柔劝说，「让你老婆给你戴呢。」 佟瑶跟她多年默契，直接在蒋君雯的脸上读到了完整版的骂她的话： 哪儿有结婚戒指自己戴的？？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老娘知道你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了，但装装样子都不能装了吗？ 佟瑶：「……」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像带了半个妈妈在旁边看着。 佟瑶默默把戒指盒往顾青云面前一送，抬睫望着她。 顾青云目光含笑。 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握住她的手，身子靠过去，轻声问： 「不需要我单膝下跪吗？」 「不用，」佟瑶偏过脸，凑在她耳旁语气很轻，却极认真地说，「在外面多没意思，非得单膝下跪的话，我只想看你在床上跪下……」 话音未落，被顾青云拧了把腰。 「……」 顾青云执起她的手，目光专注，把戒指轻轻套上她的无名指， 佟瑶不再说话。 她低头望着手上的戒指，只会笑了，唇角高高扬着，看着傻呆呆的。 顾青云一看见她的表情，就也忍不住笑。 「……」 — 下午要去看爷爷奶奶。 佟瑶以前基本上是每个月过来一趟，不忙的时候就两周一次，买点东西带来，吃顿饭，坐着陪爷爷奶奶讲讲话。 自以为已经挺有孝心了。 后来经过顾青云的一番教育，变成了她们带着买好的菜上门去给爷爷奶奶做饭。 「……」 佟瑶平常不喜欢戴首饰，新带了个戒指，还有点不太习惯。 目光总忍不住地打量着手上。 奶奶刚才还在讲邻居家的海棠花养得漂亮，话锋一转，忽然说：「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过日子，要相互让着。瑶瑶从小被宠坏了，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瑶瑶，你以后可不能那么不懂事了。」 「怎么酱油瓶都不扶了？」佟瑶莫名其妙被批评，当然不服气，「晚上这顿饭还是我做的呢！」 「对，是你做的，帮忙递递东西就叫是你做的饭了。」 佟瑶张张嘴，却没话讲。 不是她不帮忙做饭，是她在厨房里没地位，只能听着号令指挥给顾青云打打下手。 佟瑶「哼」了声，不再说话了。 反驳也不能挣回来面子。 「……」 爷爷在房间里叫她。
第141页 佟瑶应了声，去帮爷爷调好了电视频道，再回来时，话题都变成了最近新上市的蔬菜。 佟瑶坐下，继续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仔细回忆刚才奶奶的话，觉得有点微妙。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过日子？ 这个说法，怎么像是奶奶知道什么似的。 不由扭头看眼顾青云。 顾青云正提起烧开的茶壶，在往添好茶叶的茶盏里徐徐地注水，水柱散着热气。 新茶的清香顿时扑鼻。 佟瑶蹭过去帮她拿茶碗，用口型，无声地问：「我奶奶知道我们……」 她晃了下手里的戒指。 顾青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佟瑶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佟瑶把顾青云拉过来，单独问：「我奶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爷爷呢？他们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顾青云快速跟她解释说，「你喜欢女孩子的事，是你哥哥告诉了他们的。我不知道他怎么铺垫的，总之爷爷奶奶没别的想法，只是担心你的对象靠不靠谱，就问我知不知道。我就告诉他们了。」 说来也挺好笑的。 爷爷先问：「瑶瑶的对象是不是本地人？」说完又怕不太好似的补了句，「外地人更好，外地人都能干！」 顾青云说是本地人。 爷爷立刻：「当然还是我们本地人最好。」 奶奶问长得漂不漂亮。 顾青云谨慎地说：「没有很难看。」 奶奶嘆气，握着她的手幽幽地问：「那有你一半漂亮吗？」 「……」 佟瑶被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又是一呆：「你怎么还跟佟骁军说过话吗？」 顾青云，「上次来这儿意外碰见的，就聊了几句。」 佟瑶眼睛一点点地瞪大：「哪次撞见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顾青云嘆气：「那次你去外地，周末回不来。忘了？」 「我…我没回来，所以你还来看爷爷奶奶了？」 佟瑶一脸怔怔地。 她实在没想到，连自己的父母这个年纪，都还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到爷爷奶奶这边，两位真正的老人家反而能融洽平和，没有一丝波澜地接受了。 顾青云没说话，默默地望着她的表情变幻，温柔地说：「总之，爷爷奶奶这里没问题。你爸妈那儿，估计也快松口了。」 佟瑶努力不一惊一乍，但还是瞪圆了眼：「我爸妈……怎样？？」 顾青云低低地笑，「爷爷知道你的离家出走是被赶出去后，当天就把你爸的电话拉黑了。」 佟瑶深深深唿吸地说：「……我爷爷把我爸拉黑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青云一脸复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佟瑶：「……」 顾青云低头看眼表，「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再坐一回儿该回去了。」 佟瑶傻呆呆地跟在她身后。 她整个人像在真空地带，晕乎乎的。 回过神，就听见奶奶在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瑶瑶脾气真的倔，有一年放假过来，她爷爷的钱包里少了张二十块钱，以为是她拿了，另外又给了二十块，叫她下次要花钱直接来要。」 「那时候她才五岁大，一般像她那么大的孩子，哪儿会管这些，又没挨打又没挨骂的，拿了钱就玩儿去了呗。瑶瑶不行，她气唿唿地说我们冤枉她，饭都不吃了，搬了个小凳子坐门口，连门都不肯进来了。」 「她爷爷去哄她，哄半天也没哄好，老头子也生气了。」 「我就琢磨着，不是她拿的是谁拿的呢……原来是她哥，佟骁军那混小子中午偷偷地回来过。」 佟瑶听得将信将疑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你看这孩子，她脾气犟是犟了点，可不记仇！」 佟瑶满脸无辜。 顾青云看她一眼，偏过脸悄悄地扬唇。 无声笑过后，才文雅温和地应了句，「她是不记仇的。」 佟瑶觉得她刚才肯定在腹诽自己是脑子不好，记不住。 「……」 佟瑶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偶尔没空时，明明比她忙多了的顾青云还是会抽出空闲，过来给两位老人家做顿饭。 她那么怕麻烦的人，却从没把这个当做麻烦。 — 过了七点，两个人回家。 佟瑶坐进车子里，转过脸望着窗外发呆。 夜风凉凉地吹在脸上，把她的长髮温柔地捲起，几秒后，又勐地打到脸上。 「……」 佟瑶皱着眉，抬手撩顺头髮，赶紧把车窗关上了。 顾青云系好安全带，转眸望着她。 目光对视上。 佟瑶鼓了鼓脸，没有说话。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就……没怎么啊。」 顾青云见她眉头微拧，欲言又止，满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纠结。 「因为我来这儿来得勤快，显得你好像很不孝顺的样子，而且被我知道很多小时候的事，不好意思，还没办法说什么……」 全部正确。 佟瑶舒眉笑说：「切，只有四十分。」
第142页 顾青云笑着补充了句：「还有六十分就是感动到了，是不是？」 移眸看她，「现在满分了吗？」 佟瑶：「……」 她静半晌，只得假装风轻云淡地「嗯」了一下，又扭头哼说：「禁止对普通人使用读心术。」 顾青云只是笑。 「有时候，」佟瑶垂眼，忽然感嘆，「总感觉你太完美了，人怎么能那么完美呢，神仙一样，害怕哪天睡醒你就飘走了。」 「不是完美……像是也是因为在和你谈恋爱，就算本身很坏，也得尽量装作很好的样子。想想以前你可不是那么评价我的，小肚鸡肠，晚娘脸……之类的，是不是？」 佟瑶刚才还在感动，冷不丁地听见后半句：「……」 她顿几秒，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嘿嘿笑着，拼命想该怎么解释。 顾青云一直望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眸弯着，隐约带笑。 忽然倾过身去。 佟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 顾青云伸手，拉出她那一侧的安全带，帮她扣好。 佟瑶目光顺着，才发觉自己坐半天了还没系。 又傻呵呵地笑了几声。 「怎么，」顾青云见她的怂样，又好气又好笑，勾勾唇，睨她一眼，「难道我还会打你吗？」 佟瑶嘟嘴巴，抿着笑：「那不一定的，谁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顾青云倒车开出去，没接话。 佟瑶低头看着手指上光彩熠熠的戒指，又是一阵无声的笑。 过片刻，似嘆似惑地说：「我从小运气就差，何德何能有你当我老婆。」 「你不知道原因？」 「嗯？」 「是我欠你的，」顾青云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思忖半晌才说，「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请我吃过一暑假的巧克力？礼尚往来，我应该还你什么的，可当时没有来得及。所以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我想想，干脆把自己赔给你吧。」 佟瑶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话逗得笑弯了眼。 想了会儿，「诶呦」一声，又激动地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确实有个臭姐姐拿走了我一暑假的巧克力。」 顾青云正在开车，目光望着前面的路，像是没听清，随口说：「有一个什么？」 佟瑶弱弱纠正：「……有个漂漂亮亮的仙女姐姐。」 顾青云「嗯」了声，语调含笑，「你继续。」 「继续什么？后来仙女下凡落到我手里了。」佟瑶得意至极。 「……」 那些记忆，本来并没有多少特别的。 佟瑶患上抑郁症过后，更是不愿意回想从前的事情。 她把自己的全部情绪奉献在现下和往后的未来。不想却在一片荒芜的记忆里，找到了属于未来的人，像微光初绽，这一抹身影，将曾经的晦暗变化成笼在迷雾中的宝藏。 佟瑶扭过脸，去看车窗外匆匆略过去的夜景。 灯火映在眼底，眸光极亮，不断明灭。看着周围熟悉的道路。 下一个路口再左转，就是目的地。 快到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