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老公再爱我一次》 第1章 不速之客 彭伯里庄园大得出奇,纵然已结婚五年,达西夫人也不敢肯定地说自己确实去过了庄园的每一处角落。 同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一样,酷爱走路的女主人都会在早饭之前充分活动一下自己修长的双腿。 伊丽莎白·达西脸颊红扑扑地走进餐厅的时候,贴身女仆露西轻快地给她行了个礼,低声道:“早安,夫人,还有……您的母亲班纳特太太来信了。” 这不得不让伊丽莎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男仆给她拉开座位的时候,她注意到右手边果然有一个盛着来信的银托盘。但显然露西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除了班纳特太太的来信,莉迪亚·韦翰夫人也有来信,且信上的署名十分潦草。 伊丽莎白突地感到一阵烦躁,她抬头看见达西娴熟地切着自己面前的煎蛋,文雅地放进嘴里咀嚼,好像浑然不知的模样,她敢打赌达西心里都有数,顿时感觉更加烦躁了。 连前晚柔情似水令双方都为之满意万分的缠绵都没有办法缓解这种焦躁,能够战胜爱情力量的,只有来自血脉亲人的困扰。 来信的两个都是麻烦人物,伊丽莎白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看那封不那么麻烦的。五年前自己、简还有莉迪亚相继出嫁之后,吉蒂在父亲严格的管教下做了麦里屯的牧师太太,家里仅剩了个老姑娘玛丽,为此班纳特太太的神经已经弹性了不少,不再经常作怪。 班纳特先生让人担心非常的发际线,竟然有了好转的趋向,四邻八舍常来探讨他是否有什么生发秘诀,弄得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只好把书房的门紧紧关了起来。 信里说浪搏恩才进了五月就相比往年反常炎热,想必即将到来的夏天会不好过。卢卡斯太太便劝班纳特夫妇启程去彭伯里避暑,班纳特太太对此建议欣然应允。如果达西夫妇最近不出门的话,他们可能就要来叨扰了。 伊丽莎白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完全可以想象卢卡斯太太背了个天大的黑锅,今年暑热来得早不假,然而邻居们一贯知晓班纳特太太的脆弱神经和不羁口舌,绝不会平白给年轻夫妻们找麻烦。必定是班纳特太太早已经放了大话要来彭伯里,事到临头又顾忌达西对她的冷脸,只好扯出卢卡斯太太做了挡箭牌。 她一五一十同达西说了,不无欣喜地表示班纳特先生也会同行,一面是高兴将要见到亲爱的父亲,一面暗示父亲的存在多少可以约束班纳特太太。 但达西比她考虑得更多:“既然暑热提前了,稍晚时候我会写信告知姨妈请她慎重考虑来彭伯里避暑,这里的气候对安妮表妹的体弱症也大有好处。”他虽然面上还是那副严谨的派头,眼里却有微微的倨傲笑意:“到时候彭伯里会很热闹,我们或许可以考虑举办一场舞会。” “哦,达西先生,是该有一场舞会,我都快忘记你的舞跳得非常好呢!”伊丽莎白附和了他的提议,这样的结果很公平。他不擅长应付无理的班纳特太太,就请了更加无理的凯瑟琳·德·包尔夫人来,前者见到后者就跟被掐住了嘴的鸭子似的。 这样彭伯里的美妙景致里就不会出现煞风景的“嘎嘎”叫声了。 这位夫人早先对伊丽莎白颇有成见,后来接受了姨侄结婚的现实,倒也能和彭伯里的年轻夫妇保持不冷不热的交往。 伊丽莎白预感到自己很快会忙碌起来,伸手要去拆第二封信。 露西却匆忙跑进来,她的冒失让达西皱起了眉头,体面人家的夫人会选择稳重年长的女性作为贴身女仆,但因为伊丽莎白活泼聪颖的天性,达西没有阻止自己的妻子选择露西作伴,此前露西没有犯过类似错误,这还是达西第一次明显地表达自己对露西的不满。 伊丽莎白顾不上安抚达西,她只看到露西眼睛抽筋似的使眼色,伊丽莎白一副茫然脸,露西没法子只好气喘吁吁道:“韦翰夫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莉迪亚的信今晨才到,这会儿竟连人都到了,有什么事这样十万火急? 废话嘛,当然只有钱的事儿啦。 伊丽莎白:“……” 达西:“……” 总不能把亲妹妹拒之门外,伊丽莎白让露西把莉迪亚请到会客室去,她稍后就去料理这突发事件。 露西连忙补充道:“韦翰家的三位少爷要怎样安排呢?” 伊丽莎白:“……” 达西:“……” 所以莉迪亚这是举家投奔的节奏?她该庆幸那个讨人厌的韦翰没有跟着吗?伊丽莎白有些难堪,仆人们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主人夫妇,达西走到她身后扶住伊丽莎白肩膀安慰道:“如果只是韦翰家的债务,那就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新婚第一年,我们和宾格莱家就给他们出了好几笔钱,虽然数目不算大,那之后爸爸严令莉迪亚不准再来找我们。”伊丽莎白非常担心:“我不相信他们竟然会安分了好几年,恐怕问题积蓄起来根本没法儿解决。” 她急匆匆地拆了信。 莉迪亚大概是在躲债主,信写得十分凌乱。大意说是韦翰几年里又欠了一大笔钱,大约一年前他孤注一掷把自己仅剩的家产和能借到的所有钱都投到了一个海运项目里,一旦那艘船从东方带回大量的丝绸和茶叶,韦翰不但能还清债务,还能有一大笔富余资金继续花天酒地。 事实是这船逾期三月未归,也就是说投了钱的人肯定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了。 韦翰知道没人会帮他,抛弃莉迪亚和三个孩子逃走了,莉迪亚被债主追得回不了家,只好来投奔伊丽莎白。之所以不去找好说话的简,是因为简又要生孩子了,这当口简要是受刺激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莉迪亚这样的厚脸皮也会觉得割肉疼。 所以她选择来找伊丽莎白,反正彭伯里大得很不缺这一间屋子嘛。信上的内容写得毫无诚意,连事先通知的义务也没有尽到,就是吃准伊丽莎白不会把她轰出门,债主们找不到人也不敢冲进彭伯里要债。 伊丽莎白把信递给达西,达西匆匆浏览了一遍:“我去书房给姨妈写信,你务必把韦翰夫人先安排妥当,”他亲了亲伊丽莎白的侧脸,又叮嘱了一句:“打听清楚债务情况。” 知道达西肯定不耐烦应付莉迪亚,伊丽莎白便自己去了,他还能这样温柔地安慰自己,伊丽莎白已经觉得感激不尽了。 莉迪亚新婚就发现怀了孕,浪搏恩关于她私奔未婚先孕的传闻一直没有断过,多亏达西处理得周到利落,及时让韦翰娶了莉迪亚,长舌妇们说归说,却没有确实的证据。 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之后,莉迪亚隔了三年又生了一个儿子,按照惯例家产会由长子继承的,现实是韦翰家不但其余儿子分不到家产,就连长子都可能一个子儿也没有,韦翰家最不缺的就是债务。 这又占据了浪搏恩近年笑话榜榜首,长舌妇们说就算韦翰家的三个儿子都换成女儿,女儿们没有嫁妆的话也就是老姑娘的命。 这话把班纳特太太气得晕过去,又被嗅盐弄醒了,哭喊着她最爱的小女儿莉迪亚实在命苦。 眼下伊丽莎白发现最小的妹妹除了旅途劳累之外,气色尚好,两个大儿子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小儿子拖着鼻涕穿着哥哥的旧衣服,莉迪亚还没满二十就生育了三个孩子,身段儿丰满得让伊丽莎白微微脸红。莉迪亚显然知道自己的长处,挺得意地晃晃自己的胸脯。 就冲着这样,伊丽莎白就得看好莉迪亚,韦翰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可不能让天性浪荡的莉迪亚再做出什么丑事来。 未婚私奔还可以靠着结婚粉饰太平,已婚妇人私奔连耶稣基督都无法拯救。 “哦哦,丽兹,你一定要帮帮我,”莉迪亚一眼看到伊丽莎白像看到救星:“韦翰那个没良心的,一个人就跑了,我带着三个孩子,真的是走投无路啦!” 伊丽莎白很希望妹妹能体谅一下自己的神经,但这是自己亲妹妹,最喜欢拿别人的神经弹竖琴,她兴致缺缺地回敬了句:“显然没有走投无路,你这就来找我了。” 莉迪亚知道自己不会被赶出去,她笑嘻嘻地抱着伊丽莎白的手臂,好像还是闺中时候姐妹亲密:“彭伯里这么大,没有客人的时候你们夫妻两个不会觉得过于安静了吗?” 得了便宜卖乖还要补刀就是指莉迪亚这种人,她说话并没有恶意,说错了话也没有自觉,让别人连指责也无从谈起。 伊丽莎白深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去你们的房间。” 莉迪亚牵过两个大儿子的手,理所当然地让伊丽莎白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他的鼻涕糊在伊丽莎白用法国手工蕾丝点缀的裙子领口,伊丽莎白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觉得怀中的分量十分柔软轻盈。 达西夫妇还没有孩子。 在这一点上,唯一称得上达西先生长辈的凯瑟琳·德·包尔夫人表现出了奇怪的涵养,她数次来信指点彭伯里的装饰不够高雅或者伊丽莎白的钢琴水平没有任何显著进步,却没有提醒最该提醒的庄园继承人的问题。 这反而让伊丽莎白倍感压力。 简生了两个女儿,现下这一胎或许会让宾格莱一家如愿以偿;至于莉迪亚,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出嫁不久的吉蒂,也刚刚生了一个女儿。 出于微妙的自尊,伊丽莎白没有对自己的丈夫诉说过这种压力。 出于对妻子的体贴,达西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焦躁。 何况医生确定他们双方的身体都十分康健。 彭伯里庄园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眼下臂弯里的孩子,却点燃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渴望,伊丽莎白努力把这些复杂的情感压抑下去。她向来很聪明,知道要理智地面对这些问题。 只是理智并不会一直管用。 第2章 著手稿 伊丽莎白安顿好莉迪亚,随即回去书房找达西。 达西的信才写了一半,怎样和姨妈(无论哪种姨妈)交流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因此达西把重点放在安妮表妹的健康上,表现得比平时的例行问候更加嘘寒问暖了一些,竭力劝说母女俩人光临彭伯里。 伊丽莎白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感觉达西此时的殷勤不同以往,他这样主动递出橄榄枝,越发烘托了对她家人的避之不及,渴望把包袱甩给凯瑟琳姨妈。 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爸爸过来正好可以处理莉迪亚的事情,还可以陪伴妈妈。”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讪讪地补了一句:“希望不要麻烦到凯瑟琳姨妈。” 达西不会不给伊丽莎白面子的,他刻意揶揄道:“你和岳父有一脉相承的聪明,但这必须是在你俩看清事情本质的前提下。” 他是在拿父女俩对他第一印象不好的事情开玩笑。 然而他的这句玩笑话偏偏让伊丽莎白记起达西第一次求婚的时候,直白地陈述班纳特家除了简和她,全家都缺乏教养。伊丽莎白当时快要气昏过去,一是达西说话太直,二是他说的确有其事,气愤之余还有羞耻。 此刻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达西在暗示班纳特先生管教妻女无能,所以他坚持需要凯瑟琳姨妈来帮忙解除后顾之忧。 “安妮表妹还未出嫁,要是我的姨妈愿意携女大驾光临,韦翰夫人留在这里就不妥了。”达西没有及时发现对方的情绪,还继续和妻子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打算说服韦翰夫人前往宾格莱家,宾格莱夫人就要临产了,她去那儿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伊丽莎白一下子被击中了最脆弱之处。 安妮表妹来了,莉迪亚就不能留下,这是怕莉迪亚的臭名声带累未来的女公爵。 而莉迪亚适合去陪伴简,是因为莉迪亚生了三个孩子很有经验,而简怀着很重要的一胎,就只有她伊丽莎白毫无用处,她既没有经验照顾别人,也没有孩子需要别人照顾。 午后书房里的阳光明明不强烈,伊丽莎白却莫名觉得刺眼。 “不能让宾格莱夫人知道韦翰夫人在躲避债务,以免她受到刺激,不如就说韦翰因公外出,家眷需要有人照顾,恐怕事情还得我们出面解决,现在韦翰离开了纽卡斯尔,或许真的可以一了百了。”达西注意到伊丽莎白脸色不好,只当韦翰家的欠债是天文数字,他敛了笑意问道:“韦翰夫人说了有多少债务吗?” “两万镑。”伊丽莎白嘴唇抖了抖。 比当时韦翰承诺娶莉迪亚的一万镑还要多,但达西还负担得起,不如说他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所以当初才给韦翰远远地在北边的纽卡斯尔谋了个职位。这个职位是个肥缺不假,当时有好多人盯着,他把韦翰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地人推上去,韦翰一定会受到各种刁难,绝无法官运亨通。 在当地驻军混不开的韦翰很快走上了放/浪的老路,达西和宾格莱在先后出了几次钱之后,哪怕是看热闹的邻居们也觉得仁至义尽,再不会有人议论姻亲的见死不救。韦翰最终的结局,无非是隐姓埋名逃跑,或者和债权人决斗而死。 出钱养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达西负担得起,韦翰却欺骗过自己妹妹乔治安娜和妻子伊丽莎白的感情,要他无休无止花钱供养这个人渣,绝无可能。所以这两万镑,等于买断逃兵威汉的性命,达西认为花得很值。 “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达西不欲多谈:“送走韦翰夫人之后,如果你觉得无人陪伴,我可以让乔治安娜回来小住。” 乔治安娜去年才嫁给了*官的侄子,这是一个周到伶俐的青年才俊,同沉静温柔的乔治安娜匹配,是一对再好不过的夫妻,目前住在伦敦。 “我不想劳动乔治安娜或者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口气骤冷道:“我也不同意送走韦翰夫人。” 达西很惊讶,但伊丽莎白的神色表明她不是在开玩笑,他一向拙于言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认为交谈至此,我们已经有了共识。” “那是你的想法,菲兹威廉,”伊丽莎白非常严肃:“还有我不同意你去承担这笔债务,你承担得够多了。” 到目前为止,他在韦翰一家身上已经花了超过一万五千镑了,还不算其他零零总总的支出,而班纳特家五姐妹的嫁妆加起来统共只有五千镑,这越发刺伤了伊丽莎白的自尊心。这笔财产原该属于自己和达西的孩子,虽然孩子还未曾出现,伊丽莎白一样会觉得内疚。 达西不想把宾格莱家的困境告诉伊丽莎白:“丽兹,我说过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聪明必须是在完全领会事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他因为心中有所隐瞒而觉得沉重:“无论如何,韦翰夫人去陪伴宾格莱夫人是最好的办法,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的判断。” 伊丽莎白挺直了背硬邦邦地回答:“我相信让生过三个孩子的韦翰夫人去照顾临产的宾格莱夫人的确是个好办法,在此事上我的确不敢说自己有经验。” 达西闻言猛地站起来:“你不能曲解我的意思,丽兹。”这是一个双方之前都回避的话题,达西抓了抓头发:“上帝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过错。” 伊丽莎白璨若星辰的眼眸盯着达西,里面隐约有泪水。 她几乎从来不哭,所以她的泪水让达西慌了神,他把实话脱口而出:“宾格莱可能要破产了,宾格莱太太还不知道,韦翰夫人的个性足够强势(不要脸),能够在非常时刻辖制仆人。” 伊丽莎白只能听到“破产”两个字在耳边轰鸣,她不知道为什么亲爱的姐姐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再睁眼,达西已不在她身边。 日不落帝国从鼎盛走向衰落,伊丽莎白无论如何想不到她和达西的爱情故事比英国的国运还要悠长。 哦,悠长的不是她的爱情故事,而是达西先生的爱情故事。 那个被地球上几乎所有女性,从八岁到八十岁,yy着的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的灵魂附着在简·奥斯丁的手稿上,也就是《傲慢与偏见》的前身《初次印象》的手稿上,每年不知道要迎来多少渴望目睹手稿真容的奥斯丁粉丝,或者说达西先生的粉丝。 作为官配的伊丽莎白对于一群粉丝当着她面yy自己的老公早已经麻木了,甚至她还挺欣赏新时代女性勇敢说爱的社会进步。 貌似最近自己和老公的爱情故事又被拍了电影,还是非常知名的女演员演的。这处纪念馆是奥斯丁弟弟传下来的屋子,搜罗了这位独身一辈子的女作家生前手稿、曲谱等各式藏品,老迈的纪念馆管理员经常在工作闲暇看电视,橱窗里的伊丽莎白就跟着偷看,竟然一点都没脱离社会发展。她本就是个聪明机灵的个性,虽不至于十分的时髦,却没有落后于时代。 今天她看到粉丝特地带来的电影海报,扮演自己的那个女演员骨瘦如柴、胸部扁平,要是自己瘦成这样去参加麦里屯的舞会,一定会被嘲笑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二十一世纪的审美,两百岁的自己真是跟不上了。 伊丽莎白觉得寂寞,但是这么久的年月过去后寂寞并非不能忍受。她偶尔会想念达西、想念简,想念父母和姐妹,想念好朋友夏绿蒂,甚至表哥柯林斯那既高傲又自卑的嘴脸也变得亲切起来。她想念在烛光昏暗的大厅里跳舞,而不是被明亮的灯泡在橱窗里照亮。 因为有粉丝带了电影海报,bbc迷你剧的粉丝和电影版的撕了起来,除了争论哪版男主更帅,还口沫横飞地进行了全方位地撕逼,一方强调电影版的景色还原更美,一方则举例说明迷你剧更贴近原著之类的。 伊丽莎白看着她们吵吵闹闹,托着腮默默地只顾发呆,年轻的姑娘们一贯就是这样吵嘴的,就算在自己那个年代也是如此。但是乡村如浪搏恩、庄园如彭伯里,可笑如柯林斯、迷人如达西,都是无比鲜活的记忆,只有她才真正见过。 年轻的姑娘们,达西先生比你们见过的任何男演员都要更英俊有魅力。 因为我爱他,我是用爱人的眼光看着他。 我还很想念他。 伊丽莎白有点想哭,也就是在那次哭了之后,她乍然从达西口中知道了宾格莱将要破产的消息,激动伤心下昏了过去。再醒来,她就被禁锢在手稿里。通过阅读手稿,她才知道有个叫简·奥斯丁的作家将她和达西的故事写成书,这本叫《傲慢与偏见》的书在全球畅销。 她把眼泪忍了回去,伊丽莎白表示心里苦,可她不愿意哭,眼泪在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几天后,手稿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出去,伊丽莎白以为自己又要出门巡展了,没想到却是被放在最先进的扫描仪里,伊丽莎白随同手稿被扫到了数据库里,沿着光缆储存进了服务器。 伊丽莎白在传送中整个人轻盈地飞了起来,两百年了,她第一回离开了手稿的束缚放飞自己。 新世界的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第3章 少女时代(修) 伊丽莎白一直研究了好几天,才明白原来自己进入了面向女性用户开发的一款名叫《成为简·奥斯丁》的游戏,设计团队想尽了办法取得了扫描原稿的权利,而电子版本稿件图片则会成为登录游戏界面的背景存在,游戏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 伊丽莎白徜徉在数据里,游戏公测之后她发现这款游戏分成六个世界,分别对应《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爱玛》、《曼斯菲尔德庄园》、《诺桑觉寺》以及《劝导》这六本奥斯丁作品。 因为用户可以同时注册多个世界,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傲慢与偏见》世界的注册人数占据了压倒性的99.9%。 由于是女性向游戏,世界中的目标攻略角色有达西、宾格莱、韦翰、柯林斯甚至还有一众冷门的麦里屯英俊军官。作为拥有绝对数量粉丝的角色,世界里用户初次攻略对象选择达西先生的占到90%以上。 伊丽莎白心里酸酸的又有些喜悦,因为达西先生这样受欢迎。除却容貌、财产之外,显然人品也是受到肯定的。作为一个绅士来说,如果优秀的人格受到肯定,本人也是会觉得开心的。 她继续往下看,发现选择成为官配伊丽莎白进行攻略目标人物的不足10%,受欢迎的人物反而是伊丽莎白的姐妹们,大小姨子环肥燕瘦总有一款你喜欢。尤以面貌最美的简和莉迪亚受欢迎,莉迪亚因为年轻,甚至超越了简达到45%的选择率。 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伊丽莎白心塞。 冷门的人物还包括安表妹、夏绿蒂和宾格莱姐妹,赫斯脱夫人都已婚了也可以吗?伊丽莎白奇怪这些设定,但是她看多了书迷对于达西的迷恋,已经能够冷静应对这些现代人的神奇脑洞。 再往下梳理数据,伊丽莎白发现还有个属于vip用户的未知区域,而且对应的还不是低级vip,还是v10以上的土豪。因为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物反复攻略,譬如官配伊丽莎白、或者简和莉迪亚,因为设定上美貌或者聪慧可以加分,攻略达西的难度就会降低。 反之如果要达成角色全s通关,宾格莱小姐就要添加聪慧,夏绿蒂需要添加美貌,这些参数只能靠金钱购买道具获得,譬如购买书籍加成聪慧,购买衣物首饰使得角色更美丽,甚至还可以花费一千钻购买写有ilovedarcy字样的性感铆钉内衣让角色更加迷人。 钱花得越多,vip等级越高。 伊丽莎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一个混在众多玩家里的拥有管理员权限的内测号,解读数据之后惊呆了。 v10以上可以解锁三个角色。 一、以乔治安娜的身份攻略兄长达西发展禁断的年下不伦恋情。 二、以班纳特太太的身份攻略女婿达西发展禁断的年上不伦恋情。 三、以宾格莱先生的身份攻略好基友达西的bl恋情,攻受随机,全剧情需要集齐十枚“禁断之果”才能打开,前九枚可以通过全s通关角色得到,最后一枚则必须花费不限定的钻石抽取,钻石主要依靠充值获取。 伊丽莎白看了下程序员的设定,掉率实在感人肺腑,不花掉一个包包钱根本无法得到第十枚禁断之果。集齐十枚禁断之果之后,就可以打开完整剧情,玩家想让达西在上面就在上面,想在下面就在下面。 情人节的预热公告也出来了,普通用户可以获得新年红包,而v10则可以分享解锁的三个角色的cg动画,保证玩家狂喷鼻血。 伊丽莎白还看到了游戏策划才写了一半的新角色脚本,角色设置竟然是那个人渣韦翰,剧情定性为“相爱想杀”,圈钱路子和宾格莱攻略达西的如出一辙。 她很肯定达西对于韦翰唯一的想法就是光明正大地在决斗里杀死韦翰,这简直是对一个绅士的侮辱。 伊丽莎白出离愤怒了! 她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紧身衣,一激动又昏了过去。 俗话说三个女人可以顶得上一百只鸭子,班纳特夫人神经最不好的那几年,一个人就顶得上德比郡所有的鸭子。 所谓神经最不好的那几年,特指五个女儿都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却一个都没有嫁出去的时候。 在沙发上坐着针线活儿的伊丽莎白刚才打了个瞌睡,老远就被班纳特太太奔进门的大嗓音吵醒,正迷蒙着不知身在何处。她扫了一眼熟悉的娘家起居室,简和她一起在做针线活,玛丽在看书,除了三个闺中静好的女孩子,吉蒂和莉迪亚则满世界地追打,把楼梯踩得“咚咚”直响。 一切都和她记忆力的一样,美好如初。 伊丽莎白是聪明人,立刻从瞌睡状态坐直了身子,谨慎地猜测自己回到了少女时代。困在手稿里懊恼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尽情地伸个懒腰,她痛快地举了举胳膊蹬了蹬腿。 简奇怪地看了伊丽莎白一眼,不过这个妹妹一向是活泼的,因此她什么也没说。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班纳特太太已经冲进起居室了,整个人兴奋到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她一把抓住奔过来的莉迪亚问道:“你们父亲在哪儿?” 莉迪亚才不关心这种事情,她只关心隔壁麦里屯的帽子店又有什么时髦款式,她俏皮地冲伊丽莎白努努嘴儿:“这要问丽兹,还要吉蒂抢了我的帽子!” 显然班纳特夫人已经憋不住了,难得没有理她最宝贝的女儿,而是冲几个女儿们炫耀:“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好消息,我一定要立刻告诉你们父亲!” 伊丽莎白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她和班纳特先生一样有一张犀利的嘴,绝不会放过让班纳特太太住嘴的机会:“我已经知道了,尼日斐花园租出去了。” 班纳特太太张着嘴愣在原地,好像是一只等待投食最后却落空的鸭子,她马上回过神把嘴巴抿起来,不太高兴伊丽莎白抢了她出风头的机会,旋即又不甘示弱地道:“那你也知道租客是谁啦?” “听朗格太太说是个阔少爷,每年有四五千镑的收入呢!”提起宾格莱,伊丽莎白下意识想去看简,但他们还不认识宾格莱一家呢,于是伊丽莎白忍住了,免得心思敏感的简多想。 班纳特太太的八卦被人抢了先,脸上就不是很乐意,她言不由衷地夸奖了伊丽莎白:“看来你总算对自己的婚事上心了,你爸爸最喜欢的就是你,要是你能嫁给这位阔少爷,说不准我也要喜爱你多一点。” 我老公达西每年收入有一万镑,也没见你真的喜欢我,伊丽莎白默默吐槽。 班纳特先生此刻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丽兹告诉了母亲,然后全德比郡的鸭子就全部跑去了书房。伊丽莎白晓得父亲已经打算去拜访宾格莱一家,这会儿估计是在吊母亲的胃口,为此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两周以后就是麦里屯的舞会,她马上可以见到达西了。不过现在的达西肯定是不认识她的,伊丽莎白有些烦恼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如果只是把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重来一遍,那有什么意思呢? 若只是重来一遍,伊丽莎白一定会设法避免原来的那些不愉快,可是那些组成美好回忆的愉快以及不愉快,无论缺失了哪一部分,她都觉得可惜。 除了因为彼此的傲慢与偏见带来的波折和误会,她和达西的相识相爱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甚至那些波折也是促进感情更为激烈的催化剂,当事人都觉得故事挺完美,全球的读者也都觉得故事很动人,那为什么还要重来一遍? 伊丽莎白百思不得其解,她对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感到一种未知的惶恐。 她不知道,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这个世界本不是为了成就她这个女主的。 莉迪亚看伊丽莎白消息比班纳特太太还要灵通,好奇心顿起,一下子扑到伊丽莎白身边,握着她的手臂使劲晃:“丽兹丽兹,你怎么会知道尼日斐花园的新住户的?” 就连原本在看书的玛丽,这会儿都看不进去书了,偷偷地竖起耳朵专心听起来。 伊丽莎白很自然地找了个借口:“前两天我去麦里屯帮简拿定做的绸带,正好遇见了朗格太太,她告诉我的。” 原来也是二手消息,莉迪亚失去了兴趣,她放肆地翘着腿嘲笑朗格太太:“她自己还有两个没出嫁的侄女儿,果然对这些小道消息很上心,不过我敢打赌,她自己肯定都还没见过这个阔少爷。” 简柔声劝阻道:“莉迪亚,别说了。” 这位大小姐安静温柔,面貌古典,简直就是画儿上走下的仕女,难怪宾格莱头一次见面就对这个姐姐一见钟情,想起这对夫妇间的波折,伊丽莎白打定主意要提醒简感情外露一些,不要让旁人再误会她对宾格莱没有丝毫动心。 她低下头琢磨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契机,手里的针扎在鹅黄色的绸带上,动作突然又停住了。她刚才说消息来自朗格太太半真半假,记忆里她两天前的确是去麦里屯拿绸带,也遇见了朗格太太,不过朗格太太没有跟她说起过尼日斐的事情,也没有人会真的去对峙核实。 眼下手上的绸带是年轻活泼的鹅黄色,一般莉迪亚才会用这样的东西,伊丽莎白手上的绸带刺上了粉紫色的蔷薇,那是简一贯喜欢的式样,她经常替姐姐做些针线活,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伊丽莎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本她没有帮简买过绸带,更不要说买这种显得太幼稚的鹅黄色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停,莉迪亚看过去,发现姐姐手里的绸带可漂亮了,配她的新衣服正好,又开始使出撒娇*,要伊丽莎白让给她。 伊丽莎白说这是给简做的。 莉迪亚又去纠缠简,她骄横惯了,但凡问人要件什么东西,一定会缠到对方答应,如果对方不答应,她就去找班纳特太太哭诉,这母女俩加起来堪比整个英国的鸭子,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伊丽莎白还在想要不要帮简解个围,没想到简就镇定地坐在原地,面对莉迪亚的撒娇痴缠,既不说答应也不谈拒绝,就那么微笑地沉默。莉迪亚一个人独角戏唱久了,顿时下不了台,转头又去纠缠伊丽莎白,好说歹说让伊丽莎白答应给自己另外刺绣一条。反正距离麦里屯的舞会还有两周,完全赶得上。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伊丽莎白根本没放在心上,她急着想见到达西,手上有针线活也方便打发时间,反倒有些求之不得。结婚以后因为要招待凯瑟琳姨妈和安表妹,她的手艺早就更上了一个台阶,凯瑟琳姨妈虽然嘴硬不说,却很喜欢她亲手做的手绢。 伊丽莎白没注意到莉迪亚靠在她肩膀上,对着简冷笑了一下,简好像也没有注意到,还提醒妹妹们趁着天好,不要忘记做干花。 第4章 麦里屯见 果然班纳特先生先是拒绝班纳特太太的提议,说自己不愿去拜访宾格莱,转头又悄悄去了,给了妻子和五个女儿一个惊喜。虽然伊丽莎白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但看班纳特太太从地狱又直奔天堂的一惊一乍,实在是非常喜感。 她一门心思地扎进女儿们参加舞会的衣服上去,伊丽莎白知道头一场舞会只关乎简人生重要的转折,她就只是做了和从前一样的打扮,可能因为二女儿的省心使得班纳特太太有了更多的精力,她把简和莉迪亚都打扮得比前一次更加光彩夺目。 简系上伊丽莎白亲手绣了蔷薇的鹅黄色绸带,仿佛感染了莉迪亚身上的年轻活泼,整个人的脸都要放出光来。 班纳特太太一开始只当伊丽莎白会对宾格莱有兴趣,然而她准备舞会服装却又不上心,班纳特太太心里窃喜,希望自己的莉迪亚能够嫁入豪门,就算宾格莱没有看上莉迪亚,看上简她也是能接受的。 都说是丈母娘挑女婿,班纳特太太却恨不得让女儿们一字排开,不管挑哪一个,只要挑走了她就开心了。 伊丽莎白看着很淡定,但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这辈子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一场舞会,只是因为这场舞会有达西。 但她不知道,期待的并非她一个。 麦里屯的舞会如期开场,宾格莱的出现和伊丽莎白记忆中一样,他温和谦逊得像个天使,人人都很喜欢他,年入五千镑让他整个人仿佛镀了层金光,大家争相要和金光打招呼。 这样的宾格莱和简是一对天作之合的小天使,小天使们后来把家里弄破产了,伊丽莎白想到昏迷前达西说的话,为他们担心得不行。可惜自己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原因,不然或许可以帮助他们避免这一遭不幸的命运。 舞曲开始前,达西就在宾格莱的身边形影不离,伊丽莎白不敢盯着他看以免自己的眼神太过露骨,让长舌妇看出端倪来。原本达西身上的金光比宾格莱还要灿烂,但因为板着个脸,群众就觉得这人实在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才好呢,伊丽莎白想,免得那些别有用心的后备丈母娘凑上前去推销女儿,套句时髦的话来说,达西愿意板着个脸还真没人能勉强他亲近人,有钱任性呗。 这会儿是十八世纪下半叶,英国政府全年税收也就两百万镑,达西一年一万镑的年收入足以购买一条二级战列舰,他一辈子的所有财产足以打造一支英格兰豪华舰队,面对这么一位“海军司令”,如果不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恐怕彭伯里的大门都要被人挤爆了。 伊丽莎白想念了达西无数遍,真的再看到这心爱的恋人,这才发现达西比自己记忆里的样子还要年轻和倨傲,此时因为带着日积月累的感情与理解去看,又觉得他带着一种可爱的不善交际的僵硬。 菲兹威廉·达西先生,达西太太真想抱抱你。 班纳特太太已经在旁边大声骂骂咧咧,伊丽莎白觉得丢脸,但嫁到彭伯里五年,让伊丽莎白已经能够站在达西的立场去看问题。麦里屯的舞会毕竟不能和后头宾格莱在尼日斐举办的舞会相比,不是指排场,而是专指格调。 麦里屯的舞会是不需要请柬就可以参加的,说难听点就是鱼龙混杂,达西若是和宾格莱一样表现得平易近人,自然会有人钻空子凑上来,这代表着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想和邻居们熟悉熟悉,达西和宾格莱是不会出现在这种舞会上的。 眼下伊丽莎白只想转移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让她赶紧闭嘴。莉迪亚黏在舞池里不肯出来,显得格外省心;简正在同宾格莱共舞,看上去似乎很顺利,她只要找个班纳特太太感兴趣的话题,不要让她在喋喋不休达西的傲慢就行了。 但简和宾格莱却没有一直顺利下去,好在她的状况转移了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简拒绝了宾格莱的第二次邀请,说舞池里实在太闷热了,再转下去她就要晕倒。宾格莱是个心大的人,丝毫没有怀疑,还给简拿了一小杯白兰地。 淑女如果拒绝绅士的邀请,那么接下去就得干坐着直到舞会结束,不能接受别人的邀请。 宾格莱对简印象非常好,知道她身体不适,因此他也没去跳舞,反而站在简的一边嘘寒问暖,班纳特太太嫌弃大女儿不争气,急得快把扇子扇得飞起。伊丽莎白则小心翼翼地看向姐姐所在的方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简和宾格莱会跳两支舞,简也是今晚唯一会和宾格莱跳了两支舞的女孩,这就定下了这对有情人的基调。 可是现在简拒绝了。 宾格莱的表现没有任何蹊跷,他依然对简一见钟情,因为伊丽莎白警觉地盯着两人,因此没有错过宾格莱偷偷地拿手指在拨弄简腰际的鹅黄色丝带,那丝带还是伊丽莎白自己亲手绣的。 这不仅是一见钟情,宾格莱根本就是个痴汉。 伊丽莎白大囧,想趁着还没人注意,把简和宾格莱借故分开。 她穿过舞池的人群挤过去,这才发现达西长腿一伸,轻松地站到了宾格莱身边。这会儿一群人打了照面,作为和人家姐姐跳了舞的宾格莱,义不容辞地就要为大家介绍了。 人一多宾格莱就想起分寸了,作怪的手规规矩矩收了回来,伊丽莎白松了口气,有点期待自己和达西的“第一次”见面。 宾格莱没有想到自己的痴汉行为可能被大于等于一个人发现,还兴奋地抓着达西道:“达西,你可不能干站着不跳舞,我是为了陪伴班纳特小姐,你却有义务邀请落了单的年轻女士。这位漂亮姑娘是班纳特小姐的妹妹,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因为现场僧多粥少,不,是女多男少,伊丽莎白第五只曲子落了空。虽然她本也没有跳舞的心思,现在也不由庆幸好在没有人来邀请自己。 达西意外地和自己碰上了面,伊丽莎白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却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闪闪发亮。那眼睛亮得惊人,达西不注意到都难,他有点局促于和这样一双眼睛四目相对,便倨傲地微微转过头,仿佛一脸认真地在看宾格莱说话。 原本达西发现自己的伙伴宾格莱不但在乡村舞会上坠入爱河,还偷偷摸人家绸带,他正想找个机会提醒宾格莱的做法不体面。何况他不乐意在这种低级场合随便找人跳舞,就算面前是个天仙他也不跳。何况这姑娘有双明亮的眼睛,亮得着实让他不安。 达西下意识起了警觉,宾格莱正对着班纳特家的长女献殷勤,而如果他除了和宾格莱姐妹俩跳舞之外,破例邀请了班纳特家的次女,简直太抬举这家人了,那个缺乏教养的班纳特太太或成最大赢家。 他想想就觉得不乐意。 “谁能拒绝这样一位舞伴?若是事事完满,我一定会邀请您赏光。”他刻意看了一眼简:“不过您的姐姐好像非常不舒服。” 他果然不愿意跳,偏还找借口,伊丽莎白深知达西这样的性子,半点不放在心上,换成不知世事的姑娘,则难免就要对达西有看法了,当年自己就是这样产生误会的。 伊丽莎白连忙借机表达要带简找个空气舒畅的地方休息一下,的确不方便接受邀请。达西有些意外,他知道在场有些人反感自己的做派,但是伊丽莎白被自己拒绝,却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他看得出来。 “哦!达西!”宾格莱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本想为没有舞伴的伊丽莎白解围,没想到达西不给面子:“你明明很会跳舞,我真想看你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跳一回。” “宾格莱先生说得不错,我也很期待呢!”正要起身的简突然说道:“原来达西先生很擅长跳舞,跳舞可是门流行的才艺,哪个野蛮人不会跳舞呢?” 这位文静温柔的班纳特家的长女真是语出惊人,却并不突兀,好像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抱不平,不言不语的淑女一下子显得生动鲜活起来,达西这才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简长得很美,是那种可以入画甚至可以用大理石雕塑的那种古典美,这会儿她优雅地小口啜饮了半杯白兰地,红晕爬上了她的双颊和脖子,好像是精美的艺术品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顿时吸引得人眼珠都转不开来。 宾格莱越发如痴如醉,连达西都沉默了。 简则微笑地看着两位绅士,气质沉静。 只有伊丽莎白风中凌乱,心里犹如一万头羊驼奔驰在英国乡村的旷野上,溅起的泥点子糊了她一脸,整个人都懵了。 第5章 奇怪姐妹 在两百年寂寞地和手稿为伴的日子里,书中故事发生时伊丽莎白参与过的或者没参与过的场景,她都已经看得滚瓜烂熟。 甚至还时时感慨原来在自己不曾经历的桥段里,达西会是那么的有趣可爱,曾经那样为自己辗转反侧。 就是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在简开口的一刹那,伊丽莎白就意识到这句话很熟悉,恰恰是当日达西打发卢卡斯爵士所说的话,就发生在她拒绝达西邀舞之前,所以伊丽莎白印象才特别深刻。 说野蛮人会跳舞并不是非常失礼的话,因为当时《鲁滨逊漂流记》风靡欧洲,由此而生的野人舞是舞会上相当受欢迎的舞蹈。如果伊丽莎白有舞伴的话,那么第五只舞恰好就是野人舞,偏偏达西拒绝了。简说这句话,既有维护妹妹的意思,暗含的讽刺也十分狡黠,即便是被冒犯的达西,一定也会觉得简回复得十分巧妙。 但是这句话,明明出自达西之口,甚至这种聪颖的讽刺,也只能出自和伊丽莎白势均力敌的达西之口。 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整个儿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雷同,有九成的可能是巧合,但她非常确定不是巧合。且不论达西的“幽默”到底多与众不同,她温柔沉默的姐姐简就算如斯机敏,也绝不会在这种场合把犀利的话说出口。 她之前的表现一直毫无特殊之处,但是直到达西出现,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简,很不同寻常。 伊丽莎白好像突然摸索到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意义,唯恐简发现自己的不淡定,她连忙叫住跳到她身边的莉迪亚,不容拒绝地让她一起陪着身体不舒服的简去妈妈那儿,如果一直紧紧扶着简,伊丽莎白害怕自己狂跳的脉搏会出卖一切。 “你们围在一块儿是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吗?”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孔雀似的宾格莱小姐凑了过来,因为莉迪亚挽着简,于是她装作很亲热地挽着伊丽莎白:“说给我听听。” 宾格莱根本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大声抱怨道:“达西不肯跳舞。” 宾格莱小姐是精明人,在场必定有位年轻女士被拒绝了,班纳特大姐脸色不好,小妹又是个花蝴蝶,宾格莱是不会帮达西邀请这两个的,被拒绝的必定是自己挽着的伊丽莎白。想起这几年自己对着达西可以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宾格莱小姐突然对伊丽莎白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达西先生对女士的标准一向很高,书籍、音乐、绘画、舞蹈都得精通。”宾格莱小姐觉得自己是在善意提醒在场的小姐们不要妄想,殊不知把自己也一起贬低了,她还浑然不觉:“既然不跳舞,班纳特小姐陪我走走吧。” 伊丽莎白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宾格莱小姐的智商不用花心思对付,她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其实卡罗琳·宾格莱毫无疑问就是来打岔的,自己哥哥迷上班纳特家大小姐的那模样瞎子都看出来了,卡罗琳第一反应就是不太情愿,简其实外表性格都很完美,就连卡罗琳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哪儿有缺点,偏偏就是因为简本人没什么槽点,所以门第略低和母亲极品就显得更糟心。 更何况卡罗琳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比起哥哥那副傻样,简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起伏,难不成宾格莱还要上赶着贴个冷脸吗?! 她拉着伊丽莎白没话找话说,说自己是怎么和房屋中介交锋,用极便宜的价格租下尼日斐庄园的,又是怎么花时间精心布置,过几天等着班纳特家大驾光临。 说起来,伊丽莎白觉得宾格莱小姐其实人不坏,还挺精明,后来她的兄嫂日子过成那样,可能同她最终出嫁不无关系,有她在的时候,至少还能阻止宾格莱被人骗。至于她常常说些招人嫌的话,甚至到了没人搭腔的尴尬境地,只能说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是要犯蠢的。 伊丽莎白犯的蠢一点都不比宾格莱小姐少,区别在于达西喜欢她,所以都包容了。 达西先生把达西夫人当成宝来看。 于是她诚挚地感谢宾格莱小姐,说自己一定会去的。卡罗琳看她就是个傻兮兮的村姑,给点好脸就当成十倍的好心,方才还被达西拒绝了,显得特别可怜,于是她的态度就反常地和蔼可亲。 宾格莱看着两人亲热地聊天,心里觉得特别安慰:“真高兴卡罗琳能和班纳特小姐处得那么好。” 卡罗琳挺精明,而且对待这里的邻居一向保持着优越感,达西觉得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想必有不为人知的优秀品质,才能让卡罗琳折节下交,他丝毫不知道全部是因为他拒绝了伊丽莎白的缘故。 不过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有双极其美妙的眼睛,达西想着,尤其是刚刚吃了一惊双眼圆圆地瞪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可爱,她一定以为没有人注意到,达西不由自主就回味了一下那个可爱的表情。 至于简·班纳特小姐,达西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了,那句出人意料的话并没有让他动怒,反而说在他心坎上,因为他一贯就是这么想的。 他对此非常好奇,但这样的好奇并没有让他产生探索的*。简·班纳特是宾格莱所关注的,达西已经确定这两人有后续,并且怀疑在宾格莱的殷勤下,这位长女的脸上是否永远波澜不兴。 班纳特太太看着脸上都是汗的简,也不好意思责怪她不争气,便又满世界找那几个老相识,反复强调她的简是真的身体不适,宾格莱先生之前已经来邀约第二只舞了,整个舞会只有简有这份殊荣。 听见班纳特太太的声音渐渐远去,莉迪亚把简带到一处背光的有帷幕的软榻,不耐烦地把姐姐一推,瞧她软软地倒在垫子上,好像真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伸出头朝达西和宾格莱站立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才撇撇嘴道:“这里没别人了,你还装什么装?!” “到底是十八世纪,屋里太热了。”简抹抹汗,歪在靠枕上,算是对莉迪亚交代了下进展:“伊丽莎白和达西还是正面碰上了,不过没怎么说上话。” 她没告诉莉迪亚,风头被自己抢了,这样粗鲁的女孩子,搞不好连原著都没好好看过。 “在书里她就是会耍小聪明,嘴皮子利索而已,终归是个老古董。”莉迪亚靠在墙边抖腿:“怎么和我们斗?我看你左右逢源,夹在我男神和宾格莱当中,挺爽的啊!” 穿着美丽的古典舞裙抖着腿的莉迪亚,那画面太美简都不敢看。 好在大家的目标暂时一致,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会儿可不是内讧的时候,简软下声音地劝说道:“不是说好了,只要拆了伊丽莎白的cp,达西最后归谁,大家各凭本事。” “你记得就好,官配的惯性是很大的,如果我们不合作,说不准就被伊丽莎白钻了空子。”莉迪亚冷笑:“你的保底有宾格莱,我总不见得真去和渣男韦翰凑一堆,说好了各凭本事,现在才是第一场舞会,你别做小动作。” “怎么可能?”简正色道:“这时代男女交往全在大庭广众下,能做什么小动作?” 莉迪亚想想也是,便自顾自回去了舞池,因为这个角色的名声不好,她正在努力慢慢转型,又不好太过突兀。好在她美貌不输给简,又嫩得滴出水,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二十三岁的简已经是颗老黄花菜,竟然也敢惦记达西。 二十一岁的伊丽莎白被宾格莱小姐挽着打了个喷嚏,莫名躺枪。 简见莉迪亚信了自己,又想起她用一句原著里达西的台词让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不由自信满满。莉迪亚想错了,她的目标根本不是单独的哪个人,来这个世界走一遭,1vs.1太可惜了,过程可以np嘛。她不但要让宾格莱对自己一如既往着迷,还要让达西爱上自己,哪个她都不会放过。 她和莉迪亚无论谁是赢家,最终目标就是要住进彭伯里庄园的。 她相信那个赢家会是她。 早先她还防着伊丽莎白也被穿越了,尤其是她先于班纳特太太知道尼日斐的事情,引发了自己和莉迪亚的警觉。却原来是伊丽莎白碰到了朗格太太,简把玩着裙子上美丽的鹅黄色绸带,她想打扮得更为青春靓丽,才会打发伊丽莎白给自己跑腿。至于其他方面伊丽莎白丝毫没有异状,一个两百年前的老古董怎么可能骗过她们? 她又放下心来。 伊丽莎白只能给自己做缝衣服的小女佣,然后一无所知地看着自己嫁到彭伯里去。 至于那个莉迪亚,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家教,等她破坏掉尼日斐花园那场舞会中伊丽莎白和达西跳舞的机会,就着手对付莉迪亚。反正这个角色天性浪荡,说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了从此不见,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按照剧情军官们马上会进驻麦里屯,随便哪个都行,借着班纳特太太的手,让莉迪亚不要再碍自己的眼。 简摇摇手上的扇子,宾格莱已经上钩了,达西先生还会远吗? 第6章 八卦闺蜜 入夜的尼日斐庄园,宾格莱先生在露台上长吁短叹,配合着赫斯脱先生在沙发上的长呼短鼾,倒有种奇异的和谐。卡罗琳说得口齿发干,也不能惹动达西多回答几句话,只好坐到一边看书,达西慢慢走到宾格莱身边,看到他陶醉的表情,轻易就知道这位好友已经中了爱神之箭。 他对宾格莱向来是友好而不刻薄的,由衷地赞美他的意中人:“班纳特小姐是位少见的美人。” “的确是,”宾格莱的兴奋溢于言表:“不但面貌出众,举止也很文雅,她的几个妹妹也是非常可爱的小姐们,你今天拒绝跳舞真是太可惜了。” “那位小姐还不及她姐姐一半的美貌,”可能也不及她姐姐聪明,达西想补充说这位大小姐还很有些急智,不过宾格莱的重点不在这个上头,今夜星光明媚,十分适合有情人相思:“想必很快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就会来尼日斐拜访。” 这让宾格莱觉得日子越发有盼头了。 同样是班纳特家的小姐,达西看着天上的星星却想起那另外一个连话都没有直接说过的,这个姑娘虽然面貌才智平凡,但那明亮的双眼,仿佛有星星掉在里面,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卡罗琳伸长耳朵听他们的对话,理所当然觉得达西在鄙夷伊丽莎白长得既不好看也不聪明,这让她心里越发舒坦,更加对伊丽莎白产生了高高在上的怜悯,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宾格莱小姐特别抬举伊丽莎白,人人都为班纳特先生的二女儿交到一个好朋友而高兴。 达西对简和伊丽莎白不吝赞美的时候,班纳特太太回家却把他骂得一无是处,喋喋不休到连班纳特先生都知道达西先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年轻人,而宾格莱先生邀请了简两次,就已经是感天动地的大好人了。 莉迪亚笑嘻嘻地添油加醋:“可是达西先生每年有一万镑进项。” “那又怎样?!”班纳特太太嗤之以鼻:“我可讨厌他了!” 大家简直要对这位有骨气的太太刮目相看。 伊丽莎白一个人回到房间里,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捋了一遍,她脑袋里像是有一辆豪华四轮马车轰隆隆跑来跑去,没错,就是凯瑟琳姨妈家的那辆大家伙。达西的出现固然令她心情激动,但是简的反常更让她心生不安。 她看多了女粉丝们对于达西作为一个书中人的爱慕,甚至知道电脑技术可以做出逼真的游戏满足人的想象,但那充其量只是一种可爱,或者说可笑的yy。因为没法成真,所以她并不介意,甚至她觉得她们喜爱的不是达西本人,而是一个高富帅的符号,真正的达西身上也有很多普通男人的缺点。 但如果有人真的跑到这个世界上呢,自己的灵魂可以附着在手稿上,那是否也会有别的什么东西附着在这个世界的人物上? 伊丽莎白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之后她都害怕得不敢和简搭话,好在简本就文静,加上她说身体不舒服,姐妹几个坐马车回来都是一路无话。 要怎么试探呢? 伊丽莎白拿不定主意,但是一想到达西已经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她又仿佛有了勇气。 这时候门口闪过一盏油灯,伊丽莎白马上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简披散下长长的金发美得不像真人,她平时不肯在人前流露太多感情,却爱私下找伊丽莎白说数不尽的悄悄话,她把油灯放在镜子前,自己坐到伊丽莎白床边,因为背对唯一的光源,她有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伊丽莎白无声地吞了口口水,却语气欢快地问道:“我就猜到你会找我谈谈宾格莱先生。” 简轻轻地笑了,伊丽莎白有一瞬间的心软,这笑声是多么熟悉,可是这人她却不再熟悉,她听简说道:“可惜我没能跳上第二支舞,宾格莱先生真是太殷勤了,他人可真好。”她话锋一转:“比起宾格莱先生,他的那位朋友就不那么谦和了,丽兹,我真怕你不开心。” 伊丽莎白没有正面回答:“正因为如此,宾格莱先生就显得更加大方有趣味,他人还长得英俊,说话也有见识,你要是对他有好感,我可一点都不奇怪。” 对方显然没想到球被扔了回来,但伊丽莎白的回答一点都没错。姐妹俩一直聊到月上中天,一个总是有意无意扯上达西,一个则表现得完全不感兴趣,甚至不怎么接话头,总是拿宾格莱先生来打趣,简自己都困得打了哈欠,这才回去睡了。 伊丽莎白这下百分百确定对方在试探自己,而她对宾格莱的无动于衷并非出于真正的简的内敛羞涩,这个她可能真的对宾格莱没动什么感情,目标反而是达西。 想到达西,伊丽莎白狠狠揪住被子,粉丝的心她完全能够理解,可为什么会有人进入她的世界来招惹她的老公。 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好在第二天她最好的朋友夏绿蒂·卢卡斯和姐妹们来拜访班纳特家,不用单独面对简让伊丽莎白松了口气。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谈起昨晚的舞会,依然觉得意犹未尽。伊丽莎白因为刚刚回到这个时间点,舞会上又出了些意外的事情,除了开场的时候和夏绿蒂打过招呼,后来就没在舞会上遇见她了。按照原来的剧情,伊丽莎白应该和夏绿蒂在一起偷听到达西对宾格莱不客气地评价自己,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故事。 照例赞扬了一番宾格莱的可爱大方以及批判达西的傲慢冷淡,女人们才心满意足。 夏绿蒂找准机会和伊丽莎白单独出来散步,告诉她自己有意外的收获:“舞会后半场我躲着多喝了两杯潘趣酒,听到莉迪亚带着简出来休息时候说得几句话,听得不清楚。”夏绿蒂为难地沉默,仿佛在斟酌字句,而后说道:“我听莉迪亚对简形容你只是有点儿小聪明,还会耍嘴皮子,还说你是个老古董什么的,别的就没听清楚。” 伊丽莎白震惊脸,“小聪明”、“耍嘴皮”和“老古董”分开来听都没有问题,她完全可以当成姐妹之间偶尔不合的抱怨,但是统统加在一起,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简既然不是原来的简,如果夏绿蒂听到莉迪亚对着简这么形容自己,那么莉迪亚可能……也不是原本的莉迪亚。 这世界实在有点过于复杂了,伊丽莎白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震惊脸。 夏绿蒂还当伊丽莎白知道莉迪亚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而伤心,而这原本就是她的目的。其实她完整地听到了姐妹俩的对话,但是截取了其中不那么匪夷所思的部分告诉伊丽莎白,这也不算说谎。 她看着伊丽莎白好半晌才把手拿下来,眼圈没红,情绪还算稳定。 伊丽莎白勉强笑了笑:“莉迪亚才十五岁。” 夏绿蒂非常不以为然,人家说年少轻狂,也没有莉迪亚这种轻狂得没边的人,她偷听到那么一大段对话,已经判断出莉迪亚身上的那个智商也不怎么样,简分明在敷衍她呢,她却没有察觉。只有唤起伊丽莎白的警觉,让她们姐妹几个斗起来,自己这个条件平平的卢卡斯家的女儿才有机会。 她才不想嫁给柯林斯那个傻逼呢! 二十七岁明明还是大好年华,放在这儿已经是大龄剩女了,夏绿蒂不甘心地想,旋即又开心起来,达西先生今年也是二十七岁,男神和自己同龄实在太好了,不然姐弟恋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呢。或许自己的月份还要大一些,不过生理学上女大男小似乎更河蟹。 伊丽莎白惊讶地看着夏绿蒂满是雀斑的脸上神奇地浮现了红晕。 夏绿蒂明明非常地冷静务实,记忆里伊丽莎白从没有见过她脸红,也从没有表现出对爱情的期待,她选择柯林斯作为结婚对象,就是她务实的人生态度最好的佐证。 伊丽莎白镇定下来:“是不是林子里风太大了,夏绿蒂,你的脸都被吹红了。” 夏绿蒂吓了一跳,她是随时随地能够对男神陷入yy的体质,吃饭睡觉也不例外,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把限制级的画面赶出脑海,这才强笑道:“或许是麦里屯的舞会太棒了,我还陶醉其中。” 伊丽莎白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只不过后来兴致一直不高,夏绿蒂还以为自己成功让伊丽莎白对莉迪亚心生芥蒂,反而兴高采烈地走了。 女主凭什么吸引男主,有点儿小聪明以及嘴皮子利索是自然的,还有就是她对丢脸的妹妹的维护,乃是一种顾全大局的高情商表现,很容易让妹控的达西产生共鸣。可要是姐妹之间有了裂痕呢,男主达西还会看得上这一家子鸡飞狗跳的女人里的某一个吗? 可即便班纳特一家的女人没机会,自己的条件也实在是堪忧。 夏绿蒂想让卢卡斯爵士替她买一条绸缎做的裙子,这样至少她可以和宾格莱小姐站在一个起跑线上,而那些穿着棉布裙的乡下姑娘,同她相比就是树窝窝里的草鸡。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将会是她洗心革面的最好机会。 第7章 女主生病 之后屯里这些年轻男女又相继出于礼节互相拜访,其中却没有伊丽莎白。她睡觉没盖好被子着了凉,待在家里咳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出门,这也是官方故事里没有情节。伊丽莎白怀疑准有人半夜进门把自己的被子给掀了,但不确定是谁,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淑女和教养根植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心里,除了莉迪亚这种追着舞会和男人跑的异类,大家平常的日子不过聊聊八卦打打机锋,并不会真的出手害人。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虽然去未来走了一遭,却高估了未来人的节操。 对方显然还是不肯死心,却中了伊丽莎白的埋伏,伊丽莎白睡觉前在门前的走廊地板上撒了灯油,来人摔了好大一跤,但等到伊丽莎白出门去看,早就没了人影。过两天洗衣妇抱怨油渍难以清楚的时候,伊丽莎白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莉迪亚的衣服。 她终于对假姐妹们收起心软,严肃地应对起来。 第二回麦里屯的舞会结束后,简和宾格莱累计跳了三支舞。夏绿蒂也没有落空,至少宾格莱出于礼貌也和她跳了一支,她还同宾格莱小姐搭上了话,对方虽然对她爱理不理的,但夏绿蒂自认这是个良好的开端,下一步就是和和对方成为好友。达西没有应付这些小姐们,但小姐们都搭上了宾格莱这块跳板。 可怜的查尔斯·跳板·宾格莱先生。 转眼卢卡斯爵士在家里请客,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觐见过当今皇上的大人物,人人都要卖个面子,尼日斐花园的住户们也全体出动了。作为主人的女儿,夏绿蒂自然竭力拿出气派来,不但同宾格莱还要达西都跳成了舞,让绅士们觉得卢卡斯小姐虽然不算特别出色,为人却很四平八稳,作为主妇是无可指摘的。就连玛丽霸占钢琴一事,也因为她将玛丽带到楼上去看自己的藏书,而没有让其他人感到尴尬。 事后她带着一脸志得意满坐在已经空缺出来的钢琴位上,准备展示自己的琴技。作为一个中学就考出钢琴十级的文艺少女来,李斯特、肖邦对她来说都不在话下,她自己特地改编了一首《海上钢琴师》的那首神插曲的慢板,打算一鸣惊人。 她记得,达西先生的姨妈德·包尔夫人特别会评鉴人的钢琴水准,这可是她的一项利器,果然夏绿蒂一手娴熟的技巧,赢得了众人的瞩目,只是老的钢片琴不堪驱使,总让人觉得下一刻就会散架,夏绿蒂风光登场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莉迪亚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竞争对手,忍不住对简吐槽:“她难道还想学着电影里给达西先生点烟吗,呵呵。” 简有点不敢相信莉迪亚这种素质竟然看过《海上钢琴师》,这比夏绿蒂是个“才女”更让她震惊一点。三线演员的金主多是暴发户,暴发户都想好好教育下一代洗白穷根,有个金主就特别喜欢让女儿当着客人的面儿弹琴,其实外头叫一个酒店大堂弹曲子的一个钟头也就百来块。 莉迪亚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我小时候还学过二胡呢!” 只不过眼下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两人没想到夏绿蒂也是个穿越的,要不是卢卡斯小姐本身条件太差了,太急于求成,恐怕还能跟她们竞争一下。简想起原著里夏绿蒂·卢卡斯智商之高、看人之犀利、做事之务实,心中颇为忌惮,好在这个夏绿蒂·卢卡斯是个蠢货,否则伊丽莎白最好的闺蜜如果是个智商不下于原身的穿越女,故意拿伊丽莎白当跳板接近达西,战斗力肯定不下于自己。 原本的夏绿蒂根本缺乏对于感情的渴望,不然哪里会甘心嫁给柯林斯这种蠢猪? 简才不会像莉迪亚那样沾沾自喜,莉迪亚顶多就和原身一样的智商,但夏绿蒂的出现以及出局让她倍感危机。 这个世界里,除了原官配伊丽莎白,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对手? 两人正各自心怀鬼胎,舞曲恰好响起,为了帮助卢卡斯爵士挽回面子,夏绿蒂的妹妹们都被邀请去跳舞,宾格莱今天已经和简跳了两支舞,卢卡斯爵士又非常奉承达西,为了给主人家面子,达西决定下场。 看着站在一块的班纳特家的老大和小妹,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简,莉迪亚的脸顿时垮了。 简把手交给达西的时候,要不是戴着手套,她掌心里因为紧张出的汗就要被对方发现了。 虽然还想着多线程发展,但简很确定自己最喜欢达西,宾格莱喜欢美丽纯洁,她就给对方美丽纯洁;达西喜欢聪明活泼的,她就可以给他聪明活泼。她很明白书里面的男人们想要什么,但是直到碰到达西的手,她才明白达西的魅力。他的财力足以打造舰队,本人又有能力扩大经营规模,为人稳重冷傲,这就给了女人无法取代的安全感,还有挑战高难度目标的满足感。 宾格莱同他没法比,达西之所以是男神,果然有资本。 太容易到手的都不值钱,只有高冷的达西,才让人越看越想要。 他比宾格莱年长,所以脚踏实地;他比宾格莱英俊,虽然不是书里最英俊,但也足够简看上好几个小时不会厌倦;他还多金,拥有半个德比郡和郡里最大的庄园彭伯里。如果达西有一个微博号,下面肯定有一堆男男女女抢着叫老公。 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剧情至此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伊丽莎白生病真是太是时候了。 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害人生病的,只可能是没脑子的莉迪亚。 没想到最后却成全了自己,简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大笑一场,作为班纳特家头一个和达西跳舞的女人,说不定剧情就要就此转折了。 “您不说说话吗?达西先生。”简很清楚达西的不善交际,更清楚自己的大方主动非常重要,这就是当初伊丽莎白引起他注意的方式。 “宾格莱说您的舞姿非常优雅,”达西不知道该说什么,赞美一下总不会有错,何况他对简的印象并不坏:“而我发觉您的舞步也十分轻盈。” 可不就是很轻盈嘛,简觉得自己都飘飘然了,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下达西的表情,对方一如既往地冷淡和严肃,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怀疑是否自己的兴奋让对方发现了,对方故意以“轻盈的舞步”讽刺自己的不端庄。 要知道达西先生是个很犀利的人,她谨慎地闭了嘴。 这下达西虽然面上不显,却越发觉得班纳特家的大小姐是个奇怪的人。你说她文静,偶尔她也能主动大方地和你打趣,等你想和她说上两句的时候,她又不接话了。 达西略微有些失望,这位小姐没有他想象中的活泼机灵,他还隐隐觉得她在宾格莱面前的表现和在自己面前完全不一样。她在宾格莱面前矜贵,吊着他跑;在自己面前倒能放下身段,却并不是那么投机。 他虽然不善交际,却在社交场合遇上过不少待嫁小姐,有朋友们的姐妹,有长辈们的介绍,他不是那种真没有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他说自己不善交际,真的只是客气话,这不妨碍他对别有用心的人作出判断。 形容一个淑女两面派,达西不干这种事情,再说宾格莱从前也有过好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只要别闹成定局,达西不想出手干涉。 宾格莱是个忠诚的朋友,不会瞒着自己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 舞曲一完,达西就彬彬有礼地告辞,整晚再没有跳舞。为了不被人邀舞,他只好不停地走来走去,其间至多和卡罗琳搭上几句话,卡罗琳滔滔不绝地嘲笑了夏绿蒂好一会儿,只说一位有教养的小姐怎会刻意炫技,既然没有家财和美貌,年纪又大了,她在婚姻市场上唯一的卖点就是稳重持家的能力了。 达西敷衍了几句,见卡罗琳还没个完,正打算离开找个清静地方,没想到卡罗琳一口气要把一对好闺蜜一起折腾完。 “还有可怜的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正打算去探她的病……”卡罗琳遗憾地摇着扇子。 达西止住了脚步。 卡罗琳没有注意到达西改变了主意,还以为对方自始至终对她的话侧耳倾听:“她病了一周了,还没有起色,所以今天没能接受卢卡斯爵士的邀请,班纳特家两位年长的小姐我很看得上,我打算明天就去版纳特家探病。” 不知道病魔会否让她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呢?达西想,希望她能很快恢复健康,这样就能赶上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了,在那样规格的聚会上,自己或许可以多跳几支舞,其中必定是要邀请她的。 毕竟前次拒绝了她,总要找个机会抬举回来,否则乡间的消息传来传去,总会让女士们失意。 这是一个绅士的善意,达西打定了主意,他自信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莉迪亚在一边看得双眼几乎喷火,先是简拔得了头筹,同达西跳了支舞,接着那个孔雀一样的宾格莱小姐还和达西聊个不停,书里的达西明明对她很不耐烦。 她不敢也没理由找宾格莱小姐发火,就把气撒在简身上。 “你好深的心机,”她气得腿抖:“伊丽莎白生病是你干的吧?” 简正在回味达西跳舞的举手抬足,越看越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令自己着迷的高贵气质。她从前交往过不少富二代,基本都是手到擒来,但要继续往上走,稍微有点底蕴人家的少爷基本都是对她不假辞色,达西这种出身就是她一直想勾搭却一直勾搭不上的人。 现在她是绅士的女儿,名声优越、容貌出众,宾格莱家这种靠做生意发财的自然不在话下,达西同她也堪可相配,她什么都不缺,缺的一直是身份,没想到她在一本书里完成了终极梦想。 彭伯里庄园是她的囊中之物。 简这下不用再对莉迪亚虚以委蛇,但也不到翻脸的时候:“我才不会干这种事,上回伊丽莎白参加舞会,我不是还能让她和达西说不成话。”她鄙夷地看着莉迪亚:“这种事情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莉迪亚急得抖腿:“不是我。” 察觉到对方的眼光落在自己腿上,她连忙不抖了,简才慢悠悠地说:“你还是改一改这种习惯,要是哪天你和达西说上话,你也要抖腿?老实跟你说,一抖就完了。” 莉迪亚急忙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牢牢地放在膝盖上,坚决不抖了。 看着她这副可笑模样,简觉得自己胜算更大了,她对莉迪亚的否认半信半疑,但她懒得去猜,不论是谁陷害了伊丽莎白或者她真的只是自然生病,这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只要三番两次地见面,三番两次地跳舞,在这个年代,慢慢就会跳出感情来的。 至于女主什么的,一边凉快去吧。 第8章 主动出击 伊丽莎白感觉身体有了起色的同时,军官们的驻扎地换到麦里屯来了。 那就代表着韦翰也来了,她根本不想见到这个人,全英国的姑娘都不该见这个人渣。 照着莉迪亚的性子,这会儿应该拉着吉蒂和几个年轻英俊的军官打得火热,恨不得天亮从浪搏恩出发,天黑了才从麦里屯回来。现在莉迪亚却一点儿往外跑的迹象也没有,虽然还是爱玩还闹,却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就连班纳特太太也抹着眼泪哭道:“我的莉迪亚总算是长大了。” 照理惹事儿精消停了,人人都该额手称庆,伊丽莎白却开心不起来。 莉迪亚压根不是长大了懂事了,这屋子里的小女儿根本不是原来的莉迪亚。伊丽莎白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莉迪亚立刻给她端了茶来,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她因为无所事事,不自觉地抖了两下腿,马上又神情紧张地停住了。 这几天雨下个不停,除了看书和做针线活就只能发呆,莉迪亚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然后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小心地看了一眼简,简连眼皮都没抬。 伊丽莎白已经听说了达西在卢卡斯家和简跳了支舞的事情,心里隐隐抽痛。在这个男女接触非常保守的年代里,唯一正大光明的交流就是舞会,虽然跳舞是隔着手套的,然而彼此投契的男女在众多舞伴的轮换中,依然能够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她对达西有信心,毕竟达西当年很是经过一番挣扎才对自己求婚,绝对是真爱无疑,但是真爱如果见不上面也是白搭。 这时候男仆拿着封信进门,说是尼日斐花园寄来给简的,简立刻眼睛一亮,知道剧情来了。且不说宾格莱已经完全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除了门第宾格莱小姐也对她无可指摘,就连达西都跟她跳过舞了,看起来印象尚可,她等待这个剧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信是卡罗琳写来的,说她和姐姐赫斯脱夫人成天面对面真是太无聊,希望简能赏脸同他们作伴。信的后半段却又说宾格莱先生同朋友们去了麦里屯找军官们吃饭,这么说来简就只能和目标们打个照面而已。 不说简自己不会甘心,班纳特太太这个助攻也不会答应的。 班纳特太太找了一堆理由表明家里的马车派不上用处,要知道班纳特家里每年收入两千镑,必须精打细算才能维持收支平衡,其中差不多有一千镑就是用来供养马车、维护马厩的。结果自家大小姐要出门却没马车,不知道左邻右舍要怎么笑话班纳特家上赶着让女儿在别人家过夜。 女主人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再聪明不过,仿佛是要指挥浪搏恩的女儿军团把麦里屯公子哥儿军团统统打败俘虏的常胜将军。 伊丽莎白不光是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班纳特家的心思,全家人跟着丢脸,眼下她还不愿意让这个简和达西朝夕相处,但她说服不了班纳特太太,她的父亲向来懒得同自己的太太争辩,只想把书房门一关诸事不理。于是简骑马去尼日斐的事情成了定局,伊丽莎白也没法开口要和她作伴,她最快也只能明天早上借着简生病的剧情才能过去。 上次简的确因为淋雨得了感冒,休养了好几天才能下床走动,那期间宾格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若不是达西横生枝节劝告宾格莱不要冲动,说不定当时两人就要订婚。 而她也是因为前去照顾简的缘故,和达西有了最初一段交集。 这次剧情会不会脱轨? 伊丽莎白还是很隐晦地关照一下简,要是淋了雨得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 然而感冒在现代人眼里还真就是吃点药就好的小事,何况原著里简很快就痊愈了,还借机留在了尼日斐。 简反过来宽慰伊丽莎白:“宾格莱小姐盛情邀约,我实在不好拒绝的。尼日斐离这儿不远,就算是骑马去,也能赶在下雨之前到,要是马车能匀出来,妈妈肯定会给我用的。” 这是铁了心要淋雨了,伊丽莎白语塞。 果不其然,没多久外头就下雨了,还下得很大,比伊丽莎白记忆里的还要大,甚至有一截小树枝被风雨卷着飘过窗前,这简直是暴风雨。但这个简不知道,白白吃了顿苦头。 一直到临近黄昏,雨势才小了些,就连班纳特太太都不确定地嘟囔:“简应该到了尼日斐花园了吧?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万一路上有什么耽搁,她可就不能赶在宾格莱先生出门前见上一面啦。” 做妈的就只关心女儿能不能和阔少爷见上面吗,伊丽莎白都懒得接话了。 莉迪亚一直不歇地跑来跑去,看到雨终于小了,立刻对班纳特太太使出撒娇*:“妈妈,我要去麦里屯玩儿。” “这都黄昏了,我的宝贝,明天再出去,今晚有你喜欢的土豆焗牛肉。”班纳特太太哄着莉迪亚。 莉迪亚祭出法宝:“哦,妈妈,我要和吉蒂去找军官们玩!” “哦!”班纳特太太想起那些穿着红色制服的军官,个个威风凛凛,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曾幻想做个军官太太,同自己最像的莉迪亚足以匹配其中最英俊的那个,虽然军职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会饿着莉迪亚,她已经在想象莉迪亚披着婚纱的样子了:“让人给你套马,坐马车过去,路上都是泥不好走。还要穿那件紫色格子的裙子,这个颜色衬我的宝贝儿最美了!” 伊丽莎白:“……” 她百分百确定莉迪亚是冲着达西或者宾格莱去的,这个莉迪亚对军官根本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去麦里屯。因为班纳特太太的妹妹一家人就住在麦里屯,莉迪亚完全可以拜托菲利普姨夫带着她和吉蒂上军官们家去,班纳特太太丝毫没想过要阻止,但直到今天莉迪亚才提出这个要求。 因为简的光彩太盛,莉迪亚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捱到今天,就连班纳特太太都傻傻地配合她,她要是不和达西来一场巧遇,简直要天打雷劈。 她和吉蒂两人坐在马车里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一晚简果真没有回来,班纳特太太喜悦地向上帝祷告了无数次,吵得班纳特先生把睡帽拽下来盖住脸,整夜都没睡好。莉迪亚和吉蒂倒是坐着宾格莱家的马车回来的,说是班纳特家的马车出了故障,由菲利普姨夫去找麦里屯的铁匠修理了。 这事情也太巧了,必定是莉迪亚偷偷把自家马车弄坏了,借故想蹭宾格莱家的马车让他们把自己送回浪搏恩,就算是两地只相隔一里,也足够说说笑笑一阵子了。伊丽莎白却听班纳特太太庆幸地说好在马车上只有那位讨人喜欢的宾格莱先生,却没有那个讨人厌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喜得在被子里笑了半天。 班纳特太太还添油加醋地表示简应宾格莱小姐的邀请去了尼日斐做客,不知为何却没回来,让宾格莱先生回去之后务必看看是什么情形。宾格莱想到下午的那场大雨,下意识猜到自己心头上的美人儿着凉了,顿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回尼日斐花园对简百般照顾。 至于达西为什么没有同行,是因为宾格莱那辆马车去麦里屯的时候坐了三个人,他、宾格莱还要赫斯脱先生,回程的时候还要搭载莉迪亚和吉蒂,就显得过于拥挤了。他在尼日斐没有亲眷,宾格莱和赫斯脱则不同,一个有妹妹,一个有太太。再说他懒得搭理班纳特家两个小的,于是就决定留宿在麦里屯的旅馆,隔天一早骑马回去。 伊丽莎白同他心有灵犀,已然猜到了这一节。 本来她对去尼日斐看望那个不是自己姐姐的简并不热衷,这下看来是不得不去了。哪怕这回的相遇和从前的不一样,伊丽莎白也觉得甘之如饴,视之为值得珍藏的回忆。尤其是这些女孩花样百出地想要追求达西,如坐针毡的伊丽莎白就更紧张达西了。 她的丈夫菲兹威廉·达西先生,未来的伴侣只能是她伊丽莎白·班纳特。 第二天天蒙蒙亮,尼日斐花园就有人送信来,这回简的信却不是写给伊丽莎白的,她和伊丽莎白只有表面的亲密,她甚至不想要伊丽莎白来尼日斐花园,借着自己生病接近达西。她的信是写给班纳特夫人的,里头说自己昨天淋了雨有些不舒服,但强调只是咳嗽,没有大碍,她可能需要打扰宾格莱一家几天,但是让家人不要担心。 其实她根本没有到达尼日斐花园,而是在距离半里地的地方跌下马躲雨,被出来找人的仆人们护送进尼日斐的。为了不让伊丽莎白前来,她连自己严重的病情都轻描淡写了。 班纳特太太见诡计成了,开始乐得幻想宾格莱向简求婚的样子。 伊丽莎白才不管这个简病得怎么样,她这会儿出门是为了和自己老公见面。因为这些来历不明的女人的阻挠,自从麦里屯舞会那次连话都没怎么说的第一次见面后,她都没有机会见到达西。 达西迷恋自己的眼睛,她哪怕不说话,盯着他看也行。只要她一看他,他就坐立难安。 伊丽莎白一早准备了轻便的衣裙,只要在外头披个斗篷就能出门了,班纳特太太刚刚念完信,她就直说自己要去尼日斐看望简,踩着一双便于行走的靴子就出去了。 莉迪亚本来想先跳出来说自己要去看简,没想到伊丽莎白的动作那么快,不过原著里就是那么写的,她也没什么好阻挠的,只恨运气不好,昨天上麦里屯虽然遇见了达西,没想到他没跟着马车回来,反而是赫斯脱先生那个成天喝醉酒就睡觉的懒胖子,反常地一路喋喋不休,酒气熏得莉迪亚想要跳车。 很快莉迪亚又高兴起来,好奇伊丽莎白就这么去了,简一定会在尼日斐花园和这个官配大战八百回合。 说不定最后谁都讨不了好,反而便宜她这个小姨子。 她兴奋地抖起了腿。 第9章 清晨巧遇 因为昨天的雨太大了,经过一夜路况依旧惨不忍睹,比上一次难走多了,伊丽莎白勉强踩上一个低矮的栅栏,低头找了一块看上去还算平坦的草地跳下去,结果跳进了个泥坑,淤泥一下子没过了她的脚踝。上一次她只是弄脏了鞋子和裙子,这回凄惨得多,可能鞋子要保不住了。 她知道达西的习惯,七点以前必定起床,天气好的话会出门骑马巡视彭伯里,伊丽莎白不爱骑马,两人总是分开散步。如果他的习惯没变的话,这会儿他应该在回去尼日斐的路上了,如果自己不抓紧的话,就要错过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她专心致志地想把脚拽出来,最好连带靴子一起,淤泥却像胶水一样不肯放过她,她懊恼地低哼一声,急得脸蛋都红了。 伊丽莎白都不知道骑在马上的绅士一点都不绅士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需要帮忙吗,班纳特小姐?”达西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想等着伊丽莎白发现自己,然而并没有,他只好出声,不然就显得趁人之危,还袖手旁观。 伊丽莎白急迫地想从淤泥里抽脚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她和达西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就算裙摆上有六英寸的泥巴,但伊丽莎白还自信有红扑扑的脸蛋以及明亮的双眼,以及优雅轻快的步伐。 而不是陷在泥巴里一筹莫展,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傻极了。 泥巴里的女主看着马上的男主,很不满自己必须把头仰高才能同对方说话,而且达西还背对着朝阳,她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伊丽莎白很自然地开启了伊丽莎白式的嘲讽:“哦,达西先生,如果您不打算从马鞍上离开,想必是要让这匹聪慧的马儿帮我的忙吗?” 聪慧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冲着伊丽莎白欢快地甩了甩尾巴。 达西立刻挺直腰背,二话不说下了马,那匹白马跺了跺蹄子,步态优雅地走到一边看着两人。 他不犯交际障碍综合症的时候,真的是个实打实的绅士。 “班纳特小姐,请把您的手给我!”现在不是舞会,自然不戴手套,伊丽莎白二话不说把手交到达西手里,女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达西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多想,当下使劲一拽,把伊丽莎白从泥里拽出来了。 人是拽出来了,鞋并没有。 伊丽莎白和达西眼看着左脚的那只靴子沉进了泥塘里,跟他们潇洒说拜拜。 捞吗? 怎么捞? 没法捞。 那就得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完了。 伊丽莎白也不在意自己踮着一只脚,她灵活地把那只脚藏在了裙子里,保持着出类拔萃的平衡感笑眯眯地道谢:“幸亏有您路过,真是太感谢了,达西先生。” 她知道达西有多喜欢自己的笑容,结婚数年两人之间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但凡她笑脸相迎,达西总能同她好商好量地解决问题,事后还要亲吻她的头发感慨一下:“要是谈生意的时候你也在我边上老这样笑,我可就要晕晕乎乎地亏钱了,达西太太。” 这时候伊丽莎白会越发笑得大声,弄得达西先生不得不吻她。 清醒!清醒点!伊丽莎白,你现在可是在重新追求菲兹威廉·达西先生,还没到想入非非的时候。 “班纳特小姐,您现在没法走路。”达西牵来那匹白马来,让伊丽莎白扶着马鞍:“如果您只是赶早出来散步,我这就把您送回浪搏恩的府上。” 哪有人大清早踩着泥散步的,达西这是明知故问。 显然对方不会知道简在尼日斐花园留宿,伊丽莎白只好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并非浪搏恩:“我是去尼日斐花园给我姐姐探病,您如果顺路,就行行好把我送过去吧。” 果不其然,伊丽莎白说完这话达西的表情就变了,下意识地冷淡起来。如果简还是原来那个美丽内向的简,达西对此事就不会有任何看法,还会竭尽所能给予帮助。但现在他觉得简这个淑女心思还挺复杂的,留宿尼日斐花园这件事就让他不快起来。 伊丽莎白完全就是躺枪,只好帮情敌解释:“她受邀去尼日斐花园用晚餐,可能路上雨大,就受了凉。” 出于主人家的礼貌,怎么也不会把生了病的客人往外赶,宾格莱小姐骨子里虽然高傲,却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但达西不是傻子,班纳特家是有马车的富裕乡绅,坐马车出门的小姐怎么可能淋雨感冒? 他下意识地没有追问,不想让伊丽莎白难堪,对这位双颊红扑扑的小姐莫名得多有怜惜。 “我扶您上马,”达西打住了关于班纳特大小姐的话题,开始面对现实问题:“可能需要借力托举,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会帮忙牵着马回到尼日斐花园,不过这样并不会比您自己走过去快多少。” 达西是不可能和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小姐共乘一匹马的。 “那也比站在泥巴里好,”伊丽莎白欣然应允了:“如果不是您骑着马恰好路过的话,我不知道还要在原地待多久。要是别人问起来我为什么站着不动,我只好说我在欣赏浪搏恩美妙非凡的晨景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自然地带着笑意。 达西心想这位年轻的女士真是不吝笑容,甚至笑得有点太多了,在上流社会的教养里,年轻女士不能经常对人笑,笑容也不能过于灿烂,这会让人以为她们在对绅士们释放不文雅的勾引。但达西下意识不想这么想伊丽莎白,她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才会越发好看。 他有点儿窘迫,因为心中长篇大论地评判,让一个淑女踮着脚在原地站了那么久。 “请把手给我!”达西动作利索地扶着伊丽莎白的双手,在她腰上轻轻托了一把,伊丽莎白也是无比默契地借力一跳,稳稳地坐上了马背。 两人立即分开了。 达西有一瞬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的动作能这么轻盈活泼,他为什么要在麦里屯舞会上拒绝和她跳舞,这样一位舞伴必定会让跳舞的过程愉悦无比。 “您不打算走吗,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没有错过达西的愣神,她对这个男人太熟悉了,知道自己对他的吸引力不可抵挡,这会儿他大概在后悔当初没和自己跳舞:“如果您想要留在这儿继续欣赏晨景,那我就要借走您的这匹马了。” 雨后清晨,浪搏恩空气清新,初升的太阳带着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使得每个人的内心都因此柔软下来。 达西上前牵起缰绳,他个子很高,双腿修长,穿着马靴走在泥地里比伊丽莎白轻松多了,让喜欢散步的伊丽莎白万分嫉妒。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达西本还等着活泼的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主动开口和他寒暄,因他自信乡绅的女儿是不会放弃和自己攀谈的机会的。遗憾的是他全然不知面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自己将会为她辗转反侧相思日甚,伊丽莎白此刻亦非常了解他的自傲,完全可以想象达西正假设自己因为巧遇而沾沾自喜,于是偏偏就不主动开口,一反刚才大方活泼的作风。 这样不说话显得很不礼貌,达西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由自己开场:“您的父亲母亲身体康健吗?” 伊丽莎白回答得很简洁:“他们很好。” “那么您的姐妹们呢?” 伊丽莎白轻轻一笑:“除了简,其他三个妹妹也都很好。” 达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蠢。 伊丽莎白却不觉得,这人跟从前一样,但凡要和自己说话,开场必定问候全家。回回都是如此,伊丽莎白还只当他不愿意和自己打交道,所以他突然跑来求婚的时候才大吃一惊。可你要说他不会说话,也不尽然,他要是真心真意对你,虽不说让人如沐春风,对待嘉丁纳夫妇的时候却是宾至如归。 男神达西,就是看到伊丽莎白会紧张。 这可是个好现象,伊丽莎白坐在马上觉得风儿都和颐起来。 达西想起伊丽莎白没有出现在卢卡斯家的晚会上:“那么您自己呢?” 显然他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要知道乡村里可没有秘密,不管是谁告诉他的还是他主动打听的,伊丽莎白都觉得窝心:“只是小感冒,已经痊愈了。”她俏皮地加了一句:“难道我上马的时候动作不够灵活吗?” 达西可不能否认这位小姐的优美身姿,他肯定地回答:“您很灵活。” 灵活得让他惊讶。 两人说着一些日常的寒暄,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尼日斐花园。门口的男仆一看到达西先生回来了,正要进去通知主人,一看达西还牵着匹马,马上还有个姑娘,立刻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达西先生自从跟着宾格莱先生来到这处乡下,可是出了名的不好亲近。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卡罗琳的耳朵里,她正气恼到底是哪个乡下姑娘不知廉耻勾搭达西,一看伊丽莎白那样子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靴子掉了一只,裙子糊了一层泥巴,能有绅士看得上这副野丫头的样子就有鬼了,何况还是要求向来很高的达西,真是可怜。不知道她是可怜伊丽莎白的形象再没法挽救,还是可怜达西不得不出于绅士风度把野丫头带回来。 她吩咐仆人拿一双她不穿的居家鞋子出来给伊丽莎白换上,这才由男仆扶着伊丽莎白下马,达西本想代劳,见此只好走到一边看看窗外景色。 卡罗琳心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走上前关怀伊丽莎白:“真是可怜,班纳特小姐要是知道您急成这个样子也要来看她,一定非常宽慰。”然后她打趣达西:“我们的达西先生也真是好心。” 但她打心眼里觉得这样凄惨样子的伊丽莎白毫无魅力,达西给她解围就跟救了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伊丽莎白知道卡罗琳完全想错了达西的态度,不过她从来也没有猜对过达西的心思,否则近水楼台哪里还有自己什么事情,便笑着打趣:“真是要感谢达西先生的好心,要不是他恰好经过,我就要被迫继续欣赏原野上的风景啦。” 假装在欣赏窗外原野风景的达西突地就转过身来,只说自己必须先告退去换身衣服,然而他却不走,一直等到卡罗琳带着伊丽莎白上楼之后,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离开。 第10章 夫妻情愫 卡罗琳受过良好教育,家里从爷爷辈就起家,是个非常好的主人,不出一个钟头,就把伊丽莎白打扮一新,带去简的房间探病。 她也毫不吝啬,将伊丽莎白全身的衣服换了个干净,衣服的料子不乏日前伦敦才能买到的时兴货,虽然达西说伊丽莎白还不及简的一半漂亮十分中肯,但这件藕粉色的裙子却很衬她乌黑的眼睛和红润的脸颊,卡罗琳也不得不重新评价这位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她的确不是十分的漂亮,却胜在活泼健康、气质出众,稍稍打扮足有七分的姿色。 这样的可人儿却被达西先生这么无情地评价,卡罗琳几乎要开始唏嘘命运的残酷。 卧病在床的简本也没有指望她在收信人的名字上动个手脚就能制止伊丽莎白来尼日斐,但真的见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其实本来就很不好,她自己心甘情愿要淋雨,奥斯丁又没有去描写真正的简淋雨的过程,只有伊丽莎白知道这雨比之前的大得多。 这个简把苦头全部吃尽了。 二十一世纪好啊,可以吊盐水、可以吃抗生素,只要不是罹患绝症,都说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她之前虽然是个三线明星,赚的钱也比一般人多多了,有个小毛小病,自然有公司经纪人帮着去医院打招呼,还真没有在这方面吃过什么苦。 眼下有了对比,一个感冒就让她难受得想死。 那个宾格莱却不肯走开,心甘情愿地看着她拖了一早上的鼻涕,简拿手绢捂着鼻子,只想立刻把他轰走。 但她又想着np的丰功伟绩,不得已只好继续应付宾格莱。 这时候宾格莱欢天喜地地跑进来告诉她伊丽莎白来了:“您妹妹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简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转眼看到伊丽莎白和卡罗琳手挽着手亲热地走进来,眼睛一翻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喷嚏。 伊丽莎白可不会关心对方的心理活动,她只管表现出自己前来探病的价值。 她立刻问宾格莱小姐家里是否还有白兰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伊丽莎白要了一块干净的手绢用温水打湿,沾了一些白兰地后,用十分轻柔的手法按揉简的太阳穴。 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清凉,简悠悠回过神来。 伊丽莎白眼明手快地把干净的手绢盖在了她脸上,掩住她的鼻涕,一边继续给她按揉:“简,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简就算这会儿昏着,出于演员的本能她也知道这场戏叫做“姐妹情深”,床边还杵着一群翘首期盼的观众,她虚弱地回应道:“哦,丽兹,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卡罗琳看到这样手忙脚乱的情况下,伊丽莎白还能顾全简身为浪搏恩第一美人的形象,心里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动。要知道当年赫斯脱夫人还在闺中的时候,她俩自然有一段天然的姐妹情深,但年轻女孩总也要比较个长短出来。何况班纳特一家都是乡下人,五个闺女都还待嫁,在卡罗琳的设想里,这对姐妹之间就算没有浮于表面的白热化的竞争,至少也不会这样掏心掏肺为对方着想。 何况竞争的目标还是达西和宾格莱这样难得一见的阔少爷。 她不由高看了一眼伊丽莎白,觉得她是个真正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惜村姑是没可能嫁给高贵的绅士的。 宾格莱其实根本无暇看简到底流了多少鼻涕,此刻他是真正心急如焚:“我觉得得让医生来瞧瞧,班纳特小姐的病情看上去比昨晚更加严重了。” 那是自然的,看到情敌,简烈焰焚身。 她病着也不肯示弱,牢牢抓住伊丽莎白的手:“你在这儿陪着我,我感觉好多啦,丽兹,你可千万别走。” 伊丽莎白大约能猜出她的企图,觉得这哪儿是浪搏恩第一美人,简直是不列颠第一影后啊,好在她在来的路上已经跟达西有了独处的机会,暂时不必把斗争放到表面上来,尼日斐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本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她有的是周旋的耐心:“简,我不离开,一定守在你身边。” 姐妹俩的双手紧紧握着,谁也离不开谁,快把多愁善感的宾格莱感动哭了。 看得出简很信任伊丽莎白,只想要这个妹妹陪在身边,吃药吃饭哪怕起身动动也离不开妹妹,把伊丽莎白支使得团团转。伊丽莎白毫无怨言,她的淑女教养使得她有耐心维持和平,哪怕是为了班纳特家的名声,她也要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她表现出来一切都是她主动为简服务,而简似乎在妹妹的忙碌中恢复了活力。 卡罗琳觉出点味道来,但人家的姐妹情深不关她的事儿,她只希望简的病赶快好起来,不要继续赖在尼日斐花园就行了。 伊丽莎白不好意思劳动别人家的仆人,端水端药这种小事宁可亲力亲为,于是就在楼梯拐角遇上了达西。 窗外又下起了雨,达西不能出门,尼日斐又不像彭伯里充满了乐趣,这里只不过是个暂住之地,除了看书、写信和打撞球以外就再没有别的娱乐。他和宾格莱来了几局,但宾格莱明显注意力不在上面,耗尽了达西的耐心,况且他也不想承认,他也一心二用地在想着那个这会儿应该在楼上照顾姐姐的小姐。 精力无处发泄,思路不受控制,达西有些烦躁。 这位小姐要是觑空去会客室坐坐说说话,想必话只要出自她口中都会很有趣,能够帮他打发这漫长的一天。 宾格莱一听达西说不打了早就跑得没影儿,达西取回外套,慢慢系着上衣扣子,才刚走出撞球室就和伊丽莎白在楼梯口遇上了。 其实他们待在一幢房子里,遇上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都换过衣服了,达西衣服上的纽扣笔挺整齐,在室内他没穿外出的马靴,站着的姿势却比墙壁还要笔直精神。彭伯里的主人的教养深入日常,达西先生总是不忘自己的那些绅士派头,他若是想要完全放松,必定是和伊丽莎白单独待在卧室里的时候。 想到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景,伊丽莎白实在忍不住脸红了,好在她一直上下忙碌,脸颊上始终泛着健康的红晕,就算是古希腊的智者也没法发现她害羞了。 (·w·) 然而达西的反应就一言难尽了。 他反应可大了。 这才是他站得笔直,挺胸缩胯的原因,不然就要出丑了。 _ 此时的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真是大变样,这裙子的布料他很熟悉,同一批布料得到了彭伯里庄园和罗新斯庄园的喜爱,为此达西还借了乔治安娜的手赠送给宾格莱的姐妹们,这就是其中的一匹布料裁制的裙子。卡罗琳真的很慷慨,看来她对伊丽莎白观感真的很不错。 藕粉色很适合这位二十岁出头健康活泼的小姐,伊丽莎白穿上这身就和伦敦的贵女没有什么两样,但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可没有她这样的粉艳的双颊。方才在外头,因为伊丽莎白陷入困境,达西根本没功夫想其他的事情,现在二人兜兜转转在屋子里再见到,达西见她换了新装,那些原本来不及冒出的绮思瞬间喷薄而出,让他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他祈盼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什么都不懂,未婚女性本也不该懂。 达西先生是自取灭亡,面前的伊丽莎白目前还是班纳特家的小姐,内里却是伊丽莎白·达西,一个彻头彻尾的已婚妇人。 这时候男人外套里的棉布衬衫都十分宽大,长长的下摆塞进裤子里就当做内裤了,裤子的门襟是一堆复杂的扣子,系得紧紧的,为了体现挺括精神,裤子的布料还都十分轻薄平滑,只需稍稍留意,根本什么都遮不住。静止状态是个小疙瘩,稍稍激动的话……就变成大疙瘩。 伊丽莎白余光扫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大疙瘩,差点儿惊得跳起来,她手上还端着简的药水儿呢,她红着脸站在原地,眼光牢牢盯着达西的脸,轻易不敢下移。 达西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却没有任何平缓的迹象。 “班纳特小姐的身体好些了吗?”达西的声音暗藏低哑,开场白一成不变。 他正常的时候都只会问候你全家,目前有部分不正常更加只会问候你全家。 伊丽莎白对他又怜又爱,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二人结成连理之后,达西终于有机会一五一十地倾诉衷肠,把那些自欺欺人、求而不得的痛苦与喜悦统统分享给她,伊丽莎白对达西的爱与理解也终于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偌大的彭伯里,达西没有父母,只有一个严厉的姨妈做长辈,他一手带大年幼的妹妹,呵护有加、无微不至,可从没有什么人保护心疼过他。他习惯依赖自己,难免显得有些固执和刚愎自用,直到伊丽莎白出现,经过一番自我挣扎和误会丛生,伊丽莎白真正进入达西的生活,当这个男人对她敞开自己,她才发现达西先生内心深处出乎意料的柔软之处。 她几乎能想象,他这会儿的懊恼以及尴尬,男人对于爱情的反应可能过于直接,然而爱情这种事情,谁又能隐藏呢?所以伊丽莎白一开始都不敢和达西直接对视,唯恐自己眼中泄露浓烈感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不是自己可以稍许放纵一下了? 因为菲兹威廉·达西先生,再次对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感情。 伊丽莎白只要在往后几天细心观察,就会看到很多上一次自己因为傲慢与偏见而错过的精彩片段,譬如达西先生是怎样与自己的理智挣扎对抗的。 “我的姐姐还没有好转,”伊丽莎白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的问题:“宾格莱先生说医生很快就会来上门看诊。” 达西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只觉得她嘴唇开合娇艳欲滴,他匆匆说了声“抱歉”先行离开,把自己的房门牢牢关了起来,一迳儿站在窗前吹风冷静,丝毫不顾这么干很有可能也染上病症,宾格莱请来的医生或许也可以顺便给达西先生看看他火热的大脑。 要是有杯潘趣酒多好,达西心想,还得是冰镇的。 第11章 胜利女神 黄昏前,医生总算从麦里屯赶来了,除了用白兰地涂抹额头以及帮助简喝下一些常见的药剂,似乎也已经束手无策。他把一个小喇叭似的铜质金属从简的胸前移开,欲言又止。 伊丽莎白似乎猜到些什么:“她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宾格莱脸色也不太好。 医生冲他们点点头,犹疑地说道:“我觉得班纳特小姐的肺里有杂音,恐怕已经从感冒转为了肺炎。” 简一听到“肺炎”,惊地大叫一声,又颓然倒回了床上。 卡罗琳在一边帮不上什么忙,突然灵光一现:“伦敦不是有一种很时髦的治疗方法吗?” “放血吗?”宾格莱不太赞同:“班纳特小姐太虚弱了。” 简连忙摇头表示不要,不过她太虚弱了,幅度小得让人看不出是在拒绝。 医生慈祥地笑起来:“班纳特小姐不必害怕,并不是用刀子那样的粗暴方式。” 伊丽莎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觉得那东西比刀子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这儿是乡下,到处都有。”医生兴高采烈地让助手赶紧去办:“田里的蚂蟥要多少有多少。” 简“啊”地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卡罗琳说着风凉话:“我还以为你们挺习惯看到那种东西的。” 蚂蟥吗? 伊丽莎白默默给床上的那个简点了根蜡,卡罗琳有些言过其实了,班纳特家的五姐妹毕竟是乡绅的女儿,从没有动手自己做过农活儿,不过蚂蟥这种东西还是常见的,说起来伊丽莎白也不是十分害怕,简也没有因此惊叫过。 伊丽莎白是真胆子大,简则是教养深入骨髓。 床上这个简光是听到就尖叫,还叫得挺大声的。 “班纳特小姐昏过去了,”医生有些尴尬,他没有料到对方反应那么大,只好委婉地解释道:“看来她的身体实在过于虚弱,事不宜迟,趁她昏睡的时候我就开始放血疗法。” 一条黑乎乎的蚂蟥被助手拿镊子夹住,接近简的手指头去吸血。简的身边时刻有人陪同,一旦蚂蟥吸饱了血就要换下一根,以伊丽莎白看过那么多电视的经验来说,这样的放血量是不小的,然而现在的医疗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剔除血液里潜伏的病毒,一直换了半打蚂蟥之后,伊丽莎白才出声询问:“差不多了吧?” 简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显得苍白了,她自作自受得了肺炎是一回事,伊丽莎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面临生命危险。 医生也觉得差不多了,让助手用嗅盐唤醒简,而他去拿那只吸饱血的蚂蟥,简一睁眼看到指头上一只享受完大餐的肥胖蚂蟥,发了疯似的甩了两下手,发现无济于事,又吓得昏了过去。 助手:“……” 伊丽莎白:“……” “……”医生清了清喉咙:“班纳特小姐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看来放血还是有效的。” 简暂时不会醒,宾格莱付了诊金送走了医生之后,伊丽莎白和众人共进了晚餐,总算得了片刻空闲,晚间坐在壁炉前看书。宾格莱兄妹三人和赫斯脱先生玩牌儿,达西最晚进来,挑了一个离伊丽莎白最远的位置坐下,一声不吭地看着手里的书。 这一晚卡罗琳的手气最好,大呼小叫地说伊丽莎白是她的幸运女神。 “自从达西进来,我就一直输。”宾格莱大声抱怨:“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儿呢?” 卡罗琳得意地笑起来:“因为她和我关系最好。” “你可以帮我一起看看牌,达西。”宾格莱招呼达西:“下雨的晚上特别冷,坐得离壁炉近一些,我的朋友。” 因为下午尴尬的相遇,没法面对伊丽莎白的达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些孤独的意思。 伊丽莎白觉得有趣极了,于是附和宾格莱:“您说得对极了,书上的内容再是有趣味,也没法和壁炉一样让人暖和起来。” 她为了不给达西压力,起身离开了会儿,想去尼日斐花园的图书室把这本书的下一卷找出来,乡下的娱乐有限,因此宾格莱把图书室经营得尽善尽美,其间不少只有伦敦才买得到受追捧的时髦小说,若是没人打扰,伊丽莎白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天都不会觉得无趣。 穿行在一排排书架中,榉木书架在昏暗的烛火中投下巨大的阴影,伊丽莎白却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这让她想起彭伯里有一个比这儿还要大两倍的图书室。达西要是找不见她的人,就会到图书室来,伊丽莎白会奔跑在书架间和他玩起小小的捉迷藏,最终都会以达西先生抓到达西夫人而告终。胜利的奖品则是一个亲密的小游戏,就连庄园里最资深的仆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一次,伊丽莎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不但没有达西先生,也没有自己想要的书。 她有些落寞地回到了起居室,卡罗琳脸上兴奋的表情让伊丽莎白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卡罗琳又大赢特赢。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不是我的幸运女神,”卡罗琳意有所指地看向达西:“某人才是。” 宾格莱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有没有幸运神是男的这种说法。” 达西显然不想理睬这个话题,他已经换了位置,坐在壁炉的另一面,正好可以面对伊丽莎白,而转头就可以看宾格莱手上的牌,于是他故意问伊丽莎白:“您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吗?” 他看到伊丽莎白两手空空。 伊丽莎白却没坐回原来的座位,反而坐得离卡罗琳不远,好像在帮她看牌,达西的眼神追随了过来,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坐在自己对面,她假装自己没发现。 宾格莱懊恼地抱怨了一声,想来是他发现自己的图书室没有想象中完美,卡罗琳立即知道不好,可能明天一早睡觉醒来她就要想方设法阻止宾格莱乱花钱,不然他能从伦敦再买五马车的书回来。 “大约是班纳特小姐的病情着实让人忧心。”卡罗琳立刻想法打消宾格莱的念头。 但她挑了一个愚蠢的话题,宾格莱好不容易稍微放松些的心情又消沉了,赫斯脱夫人瞪了卡罗琳一眼。 伊丽莎白出来打了个圆场:“我只是找不到《赫拉克里斯》的另一本,可能是在房子的某一处角落,真想不到宾格莱先生也收藏了这本书。” “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大英雄?”卡罗琳笑了:“您在看神话?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因为我刚才说您是幸运女神的缘故吗?” 她和赫斯脱夫人都笑起来。 “如果是安提斯泰尼写的《赫拉克里斯》,”达西慢吞吞地说道:“那另一本就在我手上。” 卡罗琳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为了使笑声骤停不显得突兀,她只好“呵呵”了一声。 “看不出今晚有两位哲学家,”宾格莱看看达西又看看伊丽莎白,要不是他的蓝眼睛太过纯真无邪,伊丽莎白几乎以为他的想象力已经媲美班纳特太太了,他啧啧有声:“而且还是激进的犬儒学派。” 卡罗琳终于找到了重新插话的空子,她对于这样的巧合很不愉快,但她也打心里头认为伊丽莎白绝没有那份幸运获得达西的垂青,于是又大失分寸:“安提斯泰尼?那个柏拉图疯狂的学生吗?从这一点来说,犬儒的说法还真没错,至少‘狗’这个词用对了。” 看吧,她也是懂哲学的。 “安提斯泰尼不用精致的措辞来包装想法,”达西有些无语:“人被打上了将帅与帝王的印戳,事物被打上了荣誉、智慧、幸福与财富的印戳,一切全都是破铜烂铁打上了假印戳罢了。” 宾格莱拍了拍手:“对,印戳,我身上有五千镑的印戳,达西则是一万。” 就连反应迟缓的赫斯脱先生也笑了起来。 宾格莱便又感叹道:“其实我们也都是普通男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楼梯,显然想起了那位令他牵肠挂肚的病中的可人儿。 达西显然不认同他嘴里的“我们”。 卡罗琳故意问道:“不知道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有什么高见?” 伊丽莎白自然是同意宾格莱的说法,因为达西先生坠入情网的模样她都一一见证了,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不过她自然是不能说的。 她没有发表意见,直接用书里的话来回答。 “犬儒学派认为德性的本质是自制,人应当按照自然而生活,摒弃名誉、财富、家庭、婚姻甚至是生命,对身外之物一无所求。”伊丽莎白看着达西道:“最愚蠢的莫过于寻求感官的享受,尤其是爱情。” 这无疑是达西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他直直地看了过来。 伊丽莎白很巧妙地回应了他的目光:“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个村姑只是背书而已,卡罗琳轻蔑地想。 “真是令人惊叹,”宾格莱还傻乎乎地称赞:“您拥有出众的记忆力!” “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达西默默合上书本,伊丽莎白看过去,他手上的那书的封面显然就是自己找不到的那本,但达西没有“女士优先”的意思:“我想先把这本书看完,从您的话里,我觉得这本书特别具有启迪意义。” 伊丽莎白笑着点头:“我并不介意,这样连绵的雨天,找到一本可心的书几乎是唯一的乐事,我怎么忍心剥夺您唯一的乐趣呢,达西先生。” 宾格莱不同意:“还有玩牌。” 达西并没有回答,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方才伊丽莎白的笑容,几乎让他有一瞬间短暂地忘却了自制,而这位女士分明才说过那些十分警醒的话,偏偏达西此刻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爱情愚蠢吗?是的,不但愚蠢还很疯狂。 她的话和她的人激起了巨大的矛盾,在达西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是再和她见面,哪怕还要旁人在,达西也不敢形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或者是情不自禁上前搭话,或者问问她究竟喜欢哪个哲学家,再或者问候她全家? 达西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位小姐再怎样可爱,也没法抹煞她的家人欠缺教养的事实。 最后一个进入起居室的人,最早告辞了。 剩下的人继续玩牌儿,结束这一局也要各自睡觉,然而这局还是卡罗琳胜。 宾格莱哈哈直笑:“看来幸运神并不是男的。” 伊丽莎白对她微微笑,卡罗琳只觉得心塞塞。 第12章 得寸进尺 到了第二天,全屋子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一是因为班纳特家的女人们浩浩荡荡来了,来给简和伊丽莎白送衣服,班纳特太太露骨地表达巴不得女儿一直住下去,最好能够直接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 二是因为简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在班纳特太太进来探病的时候,还没开口说话,先吐了一口带血丝的痰来。 这可把所有的人吓坏了。 伊丽莎白设想过简可能会百般想法儿留在尼日斐花园,不然在舞会前就再没有攻略男主角的机会,却并不包括吐血。 哪有追星把命都追掉的。 只能说老古董伊丽莎白小看了粉丝的力量,好在这位简小姐真的不是故意如此。她安安稳稳地(昏)睡了一晚,完全没有因为咳嗽而失眠,就连守夜的仆人都觉得经过放血治疗,她的身体会很快痊愈,没想到第二天就吐了血痰。 班纳特太太没见过这种阵仗,就往床下一跪,抱着简大哭起来,不知道内情的人,还当眼下已经生离死别了。 这位太太一边哭一边嚎:“我的简,可怜的简,妈妈不该答应让你赴约,不该让你骑马啊!我怎么知道你会病成这样,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肺炎如果治疗不好,拖久了就成了肺痨,得了肺痨的女孩子自然是没人娶的,就连家人也要背上巨大的包袱,待嫁的姐妹们也要受影响,何况邻居们都是明白人,简之所以得病的原因也很值得好好探究一番。 但是眼下班纳特太太把这些事哭喊出来,不但让宾格莱家下不了台,还傻地承认了是自己让简骑马的,伊丽莎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但她不能。 莉迪亚在她身后“噗嗤”笑了一下。 宾格莱家的人都看过来,伊丽莎白的脸涨得通红。 达西跟客人寒暄过之后就走了,并没有跟进来,这是让伊丽莎白最感到宽慰的事情。 “我立刻让人去伦敦找个大夫来,”宾格莱诚恳道:“班纳特小姐的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卡罗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伊丽莎白不知道宾格莱的话里究竟有几分赔上终身的意思,现下也不免担心。如果换成当初真正的简病倒的时候,伊丽莎白是乐见其成的;但床上的这个简,只会坑了宾格莱。 希望宾格莱不要傻到这个地步。 回到起居室,卡罗琳立刻压低了嗓门质问道:“查尔斯,你疯了吗?!什么叫负责到底?!” 宾格莱不知道卡罗琳为什么发脾气:“班纳特小姐是个病人!而且是为了来尼日斐花园赴约才染病的!” 正在写信的达西被兄妹俩的冲突打断了思路,其实他写了一个早上也只写了两行而已,脑子里全是挥也挥不去的烦恼,经过一夜的思考他不得不承认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的魅力对自己产生了可观的影响,但他稍稍动摇的心又因为班纳特太太和她三个女儿的来访硬了起来。 天啊,达西想,那四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的样子,自己怎么可能让她们成为彭伯里庄园的贵客?他不指望姻亲对彭伯里庄园增光添彩,至少也不能沦落为笑柄。 这不可能,自己绝不会允许的,达西斩钉截铁地想,除非自己和她们完全不来往。 他旋即否定了这个做法的可行性,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非常重视家人,每每让他想起自己和乔治安娜之间的深厚感情,说不定她根本不愿意嫁去彭伯里庄园,那儿离浪搏恩太远了。那么他可以在附近置产,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反感? 老天,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转眼就要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开始思考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答应自己求婚的可能性。 他不可能向她求婚的! 达西忍无可忍地扔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问宾格莱:“你能否解释一下什么是‘负责到底’?” “自然是想方设法延请名医为班纳特小姐治病,”宾格莱觉得达西和卡罗琳简直是莫名其妙,作为尼日斐花园的主人这难道不是他们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吗:“如果她还能接受适当地走动的话,我们请她去伦敦也是可以的,伦敦有好几位这方面的专家。” 达西和卡罗琳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卡罗琳觉得达西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她太容易得意忘形了:“只是看病当然可以,我也认为我们对此至少负有一半的责任,毕竟是我发出邀请的。如果不是班纳特太太家的马车不堪使用的话,事情不会坏到这个地步。”她习惯性地讽刺了一下这家人,而后又埋怨宾格莱:“我几乎以为你要向班纳特小姐求婚了。” 宾格莱一呆。 达西扶额,果然不能对卡罗琳的聪明才智抱有任何期待。宾格莱如果说原本毫无求婚的意思,现在却被卡罗琳点醒了,他太明白他这位好友了。 “卡罗琳,你说得对!”宾格莱双眼闪闪发光:“如果我向她求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负责到底了,否则邀请班纳特小姐前去伦敦还需要你出面。” 卡罗琳显然没想到宾格莱的逻辑是这样的,她万分后悔自己出言不谨慎。 “你不能,查尔斯!”卡罗琳也不顾达西在场,毫无风度地阻止:“想想她的病情,还有她的家人!那会使我们全家蒙羞的!” 宾格莱没想到妹妹这么无情而又现实,他愤怒地回绝:“卡罗琳,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竟然为了班纳特小姐发火,达西有些意外,那么卡罗琳的强硬干涉就是非常不明智的,他立即出言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卡罗琳,麻烦你去看看麦里屯的钟斯医生到了没有,顺便你该给伦敦的寓所写信,让他们尽快请一位医生前来。” 卡罗琳不甘心,但她知道查尔斯是个温和但异常固执的人,就如她先前数次阻止他被人行骗,最后查尔斯却总是三五不时埋怨她过于强势小气一样。 达西的建议是明智的,卡罗琳忿忿地上楼去了。 宾格莱泄气地躺进沙发里:“达西,你也要阻止我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达西居高临下地看着宾格莱,但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比宾格莱好,因为他甚至没法阻止他自己,但达西有别的巧妙的办法:“我看到了你对班纳特小姐的心意,但你确定她乐意接受你的这份心意吗?” 宾格莱沉默了。 达西有点意外,宾格莱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完全失去理智,看来班纳特小姐对宾格莱的反馈的确不是那么积极,他和卡罗琳真是白担心了。宾格莱也是周旋过伦敦社交圈的人,若没有一点儿道行,他现在已经应该和从前交往的某位小姐结婚了。然而宾格莱接下去说的话,立刻让达西失去了冷静。 “我仰慕班纳特小姐,同时觉得她的品行无可指摘,她没有做出过任何失礼的言行,”宾格莱吞吞吐吐地先为简说了一番好话,而后沮丧地说:“但我觉得她的视线并没有完全停留在我的身上。” 他看着达西。 达西冷哼:“荒谬!” 他并不是全无所觉,因为他怀疑过简·班纳特是个两面派,他和宾格莱很年轻就出入各种高级社交场合,见过很多男人,也见过很多女人,他们看人很有一套。宾格莱虽然盲目一点,但那纯粹因为他是个感性的人,但他不是笨蛋。 两人都不说话。 绅士是不会在背后说一个女人的坏话的。 宾格莱从沙发上起身:“我……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试试……” “留意说话的方式,”达西建议道:“不要让小姐感到难堪。” 这是建议宾格莱不要让他自己难堪的暗示。 他觉得有很大可能简·班纳特会拒绝,否则如果打定主意在宾格莱身上套牢终身,当初就没有做两面派的必要。他提醒宾格莱说话注意,对方听进去了,如果班纳特小姐拒绝,也可以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求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技术活。 于是宾格莱去而复返,因为他离去时候那句冲动的“负责到底”,班纳特太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拽着四个女儿就出了房门,简被自己母亲哭了一场,神智早已经清醒,就渴望有个人能把班纳特太太从床前拉开。而且她把痰咳出来之后,感觉好了一些。 伊丽莎白想要留下来,但宾格莱也请她去陪伴班纳特太太,她只能离开了。 “简·班纳特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宾格莱站得离床很远,但这不妨碍简看清他脸上的紧张:“我可以接您去伦敦,一直照顾您。” 求婚!求婚!这是求婚! 简兴奋坏了,虽然这个求婚不是来自她最期待的人,但官配宾格莱这时候向简求婚,可是原身都没有达成的成就。简顿时自信心爆棚,宾格莱这么顺利地向自己求婚,达西还会远吗? 她不想答应宾格莱,但更不想拒绝,她知道女孩子可以假装矜持拒绝一下,男方也并不会轻易跑掉。这样她就可以吊着宾格莱,一边继续和达西接触。 不是有部电视剧叫《一百零一次求婚》嘛! 要是书里两只最大的壕都向自己求婚,拍成电视剧收视率一定会爆表! 第13章 各有所 简对宾格莱鼓励地微笑,嘴里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语:“哦,宾格莱先生,我并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虽然您和宾格莱小姐这样的仁慈友善,但我并不觉得自己的病情严重到需要上伦敦去治疗的地步。等医生来确诊我是否好转,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拒绝了!宾格莱怔了怔。 不!不算完全拒绝,还留了点儿余地。 宾格莱苦笑了一下,再开口时眼里已经没了情愫:“那我不打扰了,班纳特小姐,请您安心休息。” 他果断地走了。 如果简毫不客气地拒绝,宾格莱或许会好受些,可她话里留了余地,恰恰印证了她可能是自己和达西不忍讨论的那种女人。看上去这样美好温柔的简,宾格莱只觉得心痛。 他仍很有风度地和伊丽莎白打了个招呼才下楼去,伊丽莎白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成,却也没有想象中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正疑惑不解。 要是求婚成功,准女婿是要好好拜见岳母的,宾格莱却没有表示,班纳特夫人就知道事情出了差池。 关上门班纳特太太就开始埋怨大女儿:“你怎么没有一口答应?简,你是个傻瓜吗?啊哟,我的神经,你们为什么都要折磨我的神经?” 简其实一点都不想理这个老娘们儿,这会儿只好假装羞涩道:“妈妈,淑女应该矜持些,以宾格莱先生的诚意,很快就会有下一次求婚的。到时候我再答应他,既显得我很谨慎,又考验了他的诚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班纳特太太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个套路,这才高兴起来,还兴奋地大声猜测既然有了第一次,很快就会有第二次。准女婿这么有诚意,跟邻居炫耀起来都很痛快呢! 简得意地朝莉迪亚飞了个白眼,暗示自己已经领先了一大步。 只有伊丽莎白大囧:还有下一次?你做梦吧! 宾格莱这人的性格是个温柔可亲的,但不代表他就真的傻啊! 达西问都不用问,看宾格莱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过他本人很好奇班纳特小姐的态度,或者说好奇班纳特小姐对宾格莱或者他的态度:“她怎么说?” 宾格莱简直不愿意去回想那个场面:“她说可以等医生确诊再下决定不迟,如今还不是跟我一同前往伦敦的时候。” “哦。”达西很满意宾格莱的说话技巧,他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同时班纳特小姐的回答也非常聪明,却没有聪明到让有心人不起疑心。 也许,他们都误解了班纳特小姐也说不定,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邻居们都很期待尼日斐花园的舞会,达西,”宾格莱苦笑:“你到时候千万别再板着一张脸,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开心完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达西瞥了他一眼:“这样你就能够毫无芥蒂地回到伦敦了吗?” “毫无芥蒂?不不,达西,”宾格莱脸上透出忧郁来,让他显得让人怜爱,可惜没有人真心怜惜他的一片心意:“我理解小姐们想要找到如意夫君的愿望,我们作为单身汉又何尝不想找到称心如意的伴侣呢?可是达西,除却地位、财产匹配,两情相悦的婚姻到底只是奢望吧?” 达西没有回答,他也只是一个在爱情中胡乱摸索的普通男人。 宾格莱的话也可以反过来讲,若是地位、财产并不匹配,即便两情相悦,这样的婚姻也只是奢望吧? 他自嘲一笑,且不说别的,他哪里就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两情相悦了呢? 不过以自己的条件,一旦开口求婚,她只会欣喜若狂地答应吧,达西希望她能看到更多属于菲兹威廉·达西本人身上的特质,她那双灵活明亮的眼睛,只要愿意看向自己,就一定能够发现的。 达西突然对离开尼日斐花园这个想法不确定起来,宾格莱甚至没有决定回归伦敦的确切日期,达西便已经开始不舍。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不久钟斯医生赶到了尼日斐,拿着片眼镜对着简咳出的那口血痰研究了半天,然后神色十分凝重:“我想这是病情已经转为肺炎的确切征兆了。” 简的脸色一白,她明明感觉自己松快了许多,原来只是自以为是的乐观吗?一旦生了这种病,自己就要前功尽弃了。 她殷切地看着医生。 “如果不尽快找到有效的治疗办法,肺炎会转为肺痨。”钟斯医生十分担心:“但是简小姐的身体经不起连续的放血。” 经过蚂蟥吸血之后,简已经确认钟斯医生这个乡下郎中是个庸医,然而痰中带血哪怕没有医学背景的人也能看出严重性,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发展脱轨,一把抓住班纳特太太的手慌张道:“妈妈,我要去伦敦看病。” 乡下地方和伦敦不能同日而语,虽然眼下是十八世纪,伦敦的名医也能看好肺炎的吧,简下意识地忽略即便是现代国家每年死于肺炎的人也不在少数。 班纳特太太支支吾吾的,期盼地看向宾格莱。 宾格莱远远站在门边,闻言回答:“我妹妹已经写信去伦敦请医生了,如果班纳特小姐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不能走动,届时我们就会陪同她前往伦敦。”似乎是为了避嫌,他冷淡地强调:“宾格莱家在伦敦有好几处寓所,我们会就近安排班纳特小姐治疗,一定让她过得和家里一样舒适。” 这位班纳特太太眼里的“准女婿”,此时有些别扭的冷淡,连书呆子的玛丽都看出来了。 她疑惑地看向简,莉迪亚和吉蒂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简却不以为然,求婚被委婉搁置了,哪个男人的面子挂得住?宾格莱不过是闹点小别扭,过后还不是得来求自己,就算自己如今生了重病,他还想着把自己带到伦敦去,这根本就是不离不弃的意思。 她一副镇定模样,让班纳特太太也安心了一点。 这个中缘由,只要当事人心里有数就行了,班纳特太太助攻一次差点害死了大女儿,她此时有些心有余悸,再不敢造次。 伊丽莎白感慨这些人都把宾格莱当傻子,一个总是让周围人如沐春风的绅士,眼下能够这样冷淡以对,说明事态的发展早就不是简和班纳特太太以为的那样了。简一天不恢复原身,就这样一直被来历不明的穿越人士占据身体,伊丽莎白就不愿意看到宾格莱为她神魂颠倒。 “简现下应该安心养病,伦敦的医生据说技术高超,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伊丽莎白下意识地要帮宾格莱结束这场会面:“就算简赶不上尼日斐的舞会了,只要病情有了起色,以后并不会缺少这种机会。” 宾格莱点点头:“我也希望能够继续看到班纳特小姐在舞池里的优美身姿。” 他便告辞离去了,莉迪亚拍着手道:“简如果不参加舞会,我的舞伴范围就更大了,我可以和宾格莱先生跳一曲,再和达西先生跳一曲,哦,说不定能和他跳两支呢!” 要不是这该死的大雨,舞会的主角明明是自己,简不甘心地躺在床上,手在被子里紧紧捏了起来,还有这该死的怂恿自己的老娘们儿,简全然忘记了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地要走剧情。 达西连半支都不会和你跳,莉迪亚,他连和你坐一辆马车都没法忍受。 伊丽莎白拿起吉蒂带来的绣了一半的茶巾,一边穿针一边问道:“那天晚上你不是去麦里屯了吗,莉迪亚?那里驻扎的军官几十上百,我还以为你的舞伴已经排满了。” 这就掐上了吗? 简快乐地要跳起来,同时又怀疑地观察伊丽莎白。 班纳特太太这才想起这茬:“哦,莉迪亚宝贝儿,宾格莱就算有钱,但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货,麦里屯舞会的蜡烛可以亮四个小时,那尼日斐花园的蜡烛能亮六个小时就顶天儿啦,想要跳八个小时除非是去摄政王的宫里。这样的话统共没有几支舞,你和宾格莱先生跳一支,和达西先生跳两支,军官们就分不到啦!” 这老娘们儿当自己女儿是百人斩呢!简斜睨了一眼莉迪亚,不屑地想。 莉迪亚只好“咯咯”傻笑,天知道她一个军官都不认识,菲利普姨夫介绍的人她连名字都没有记住,吉蒂也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明明借着自己的光去麦里屯勾搭军官,这会儿却不帮腔。她又不好说自己眼珠子就掉在达西身上,根本没理睬其他人,最后达西却没有跟她坐一辆马车回来。 她支支吾吾应着,说自己一定尽量和军官们跳舞。 班纳特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她年轻时候没有完成的梦想,都投注在了莉迪亚的身上。 伊丽莎白飞速地在茶巾上勾了一朵小白菊,这才抬头笑眯眯地说:“莉迪亚分给宾格莱以及达西先生三支舞,还能和军官们跳三支舞,只要和不同的军官跳就行了。” “对!”班纳特太太眼睛一亮:“不要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几个姐妹都笑起来,简也放下心来,因为伊丽莎白完全不在意的开玩笑的模样,就和书中此时对达西没有任何想法和好感符合。 等她嫁去彭伯里,就给这个可怜的一无所有的女主介绍一个殷实的年轻人好了,丧偶的中年富有绅士也行。 她可真是对女主太善良了,穿越女谁不是对女主狠踩几脚的嘛! 第14章 借你本书 班纳特太太不留下来用晚饭,临走前简拉住莉迪亚嘱咐道:“我现在不能自由行动,你给我警醒点,舞会上别光顾着勾搭人,一定要防着伊丽莎白和达西跳舞或者单独相处。” 我全程盯着伊丽莎白,结果没机会和男主待在一起,你倒是已经和达西跳上舞,还赖在尼日斐花园无限期地住下去,搞不好还要上伦敦,指望我帮你巩固胜利果实,是我傻还是你傻啊? 莉迪亚心里嘲讽这个总以为自己最聪明的女人,嘴上却说:“知道了,只有防住官配我们才有机会。” “还要那个夏绿蒂,上回刻意出了风头,一定不会错过尼日斐花园的机会。”简可没有忘记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物。 莉迪亚不耐烦地点点头。 对于这个和原身智商不相上下的蠢货莉迪亚,简是一万个不放心,可是她一着不慎把自己搞得患上肺炎,如今都不知道治不治得好,就只好先依仗这个傻瓜从中作梗拆官配,以后再从长计议了。再不济,宾格莱一家和达西总要离开乡下的,自己还能和他们一起去伦敦呢。 莉迪亚坐上回家的马车,她本性不是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她自己有一套拆官配的特殊技巧。 不但可以让伊丽莎白一支舞都跳不成,自己还可以不必时刻紧迫盯人,从而专心勾搭达西先生。 她乐颠颠地走了,临行前没控制住对达西飞了个媚眼,但她原本是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中二少女,达西只当这个疯癫的姑娘眼抽筋,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伊丽莎白在尼日斐又住了两天,达西虽然对待她很礼貌,偶尔还会交锋两句,但是伊丽莎白明显看出他在克制自己,不由暗地里发笑。因为连绵大雨道路不畅,病患也在这季节增多,伦敦的医生至少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赶到尼日斐,伊丽莎白觉得继续打扰宾格莱一家十分没有必要,便告辞回了浪搏恩。 宾格莱刻意避免和简见面,达西更是完全不出现,而简被迫卧床连房间都出不了,伊丽莎白可不想白白被人这么使唤下去,何况简实在太自信了,失去了宾格莱她已经满盘皆输。而且她过于低估了这个年代的操守,就算她是个天仙,也不能同时挑动宾格莱和达西不顾友情而去倾心一个女人。但凡她暴露一点心思,她就失去了所有机会。 卡罗琳特别贴心地给伊丽莎白安排了一辆马车,让伊丽莎白不得不怀疑她其实早就不耐烦招待班纳特家的人,只是简这个锅目前暂时甩不掉而已。她客气地道谢,和对方说舞会那天再见。 车夫正要关上马车门,达西先生却走了出来。 “您的书,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他神色平静,仿佛真的就只是来送本书的:“很抱歉,知道您今天要走,我认为必须得把它交给您。” “但至少您赶上了,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接过那本《赫拉克里斯》,指头很自然地接触到达西的,她转头看向卡罗琳:“宾格莱小姐,可以吗?” “我很荣幸您能喜欢尼日斐的藏书。”卡罗琳自然应允了,为了避免眼前的一男一女因为一借一还生出事来,她摆出主人的姿态:“您可以在舞会当天归还。” 归还的目标自然是她这位主人。 伊丽莎白冲她笑了笑,卡罗琳认为那是感激,自然接受了她的善意。 达西却要求另一种做法:“事实上,这本书我并没有看完,如果可以的话,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请您在舞会当天将它直接再转交给我,这样我就不必去那个偌大的图书室寻找了。” 卡罗琳终于觉出点什么意思来,脸上那些客套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达西却知道伊丽莎白和他一样清楚卡罗琳心里的小算盘,他能感到一点心有灵犀的奇妙直觉。 “可我听说彭伯里庄园的图书室比尼日斐还要大得多,找一本书对您来说想必不难吧,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正视达西的双眼:“找书的过程有时候也相当有趣。” 那样的趣味,只有伊丽莎白记得,而达西此时还没有经历。 他这是被拒绝了? 卡罗琳也很惊讶,这个村姑拒绝了达西? 伊丽莎白潇洒地扬长而去。 留下达西和卡罗琳面面相觑,须臾达西干脆利落地转身回了屋里。他觉得自己方才的殷勤并没有失却一贯的教养,那么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拒绝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彭伯里巨大的图书室?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彭伯里太远了,对于一个未婚小姐来说离开父母亲人远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豪华庄园,反感是必然的。达西相信她的意思已经表达了很明确的,那他是否能在能力范围内消除小姐的顾虑呢? 他自始至终对自己的魅力和资本毫不怀疑,达西先生是个行动派,然而他却是个完全基于自己脑洞之上的行动派。 也不能怪他,在这个有瓜田李下之嫌的年代,男女之间初步接触下,谈恋爱只能全靠脑补,恋爱中的男人脑补起来跟黑洞不相上下。 于是他去而复返,客气地邀请卡罗去会客室一谈,卡罗琳正因为达西对伊丽莎白的殷勤患得患失,结果达西一会儿工夫又要和她谈谈,她不禁觉得自己草木皆兵实在好笑,不过是一本书罢了,就算是舞会上一对男女从头跳到尾,最终也未必有什么火花产生。 她有些期待和达西的对话,达西开门见山地问:“那位房屋中介叫什么名字?” 卡罗琳:“咦?” 伊丽莎白保持每两三天前来看望一下简的频率,这天她刚刚走进尼日斐花园的大门,就见到一个让自己觉得眼熟的大家伙。正在洗刷车厢边污泥的车夫嘴里不停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因为伊丽莎白的常来常往,尼日斐的仆人都和她熟识,于是车夫跟她道了声“日安”。 “看来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了。”伊丽莎白发问。 “可不是嘛。”车夫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主人家朋友的长辈,一位严肃的老太太,脸板得紧紧的,还有位年轻的小姐,就是脸色太苍白了,让人担心她走着走着随时会晕倒。” 伊丽莎白内心是崩溃的。 凯瑟琳姨妈和安妮表妹来了尼日斐花园,这可是原本没有的事情。总的来说,只要你全程不说话不发表意见,凯瑟琳姨妈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夏绿蒂就是贯彻这一守则的个中翘楚。但伊丽莎白不是这样的人,好在身为达西夫人五年,她也总结出了一套和姨妈打交道的经验,老人这样固执,你就说俏皮话哄着就行了,在轻松的气氛下同她唱唱对台戏凯瑟琳姨妈并不十分介意,好在她也不是经常会来彭伯里。 做好了一番心理建设,她踏进了屋里,管家将她到来的消息通报给了主人。 凯瑟琳·德·包尔夫人从身份上来说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即便不是,伊丽莎白也没有偷偷摸摸看望了简又偷偷摸摸走了的道理,理应是要拜见这位长辈的,哪怕这时候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凯瑟琳夫人姿态摆得很高,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人来召见伊丽莎白了。 伊丽莎白觉得头疼,可还是不得不去。 伊丽莎白一进去就见到卡罗琳如坐针毡的模样,凯瑟琳姨妈见她进来了,只是短暂地打量了一下“村姑”伊丽莎白,转过头继续对卡罗琳滔滔不绝。大致就是尼日斐花园至多就是个乡下别墅,根本不值得那么多钱,就算卡罗琳费心将乡下屋子布置得勉强看得过去,可惜依旧不值什么钱。倚老卖老把宾格莱家踩在脚底下,还让人家什么都说不出来。 卡罗琳想要辩解几句,譬如那桌子角是包金的,还是时新的埃及法老款,再譬如那柜子是照着东方式样打的,上边的纹样都是贴贝的,纹理闪闪发光。 “哦,真是无理,”凯瑟琳姨妈才不管你有没有道理,她就是最大的道理:“一个年轻的小姐,说起话来这样滔滔不绝。” 卡罗琳一下子脸色通红地闭上了嘴巴。 伊丽莎白记得柯林斯表兄就喜欢滔滔不绝罗新思庄园里那个价值八百镑的壁炉架,这时候凯瑟琳姨妈就不会不耐烦,谁不喜欢被奉承呢? 宾格莱只好说了几句这房子租金并不贵,而且还是卡罗琳精打细算的功劳。 “会持家自然是美德,”凯瑟琳姨妈哼了声:“可也不能显得吝啬,既然宾格莱家的租金不贵,为什么我外甥达西却一次性付了那么多钱?” 达西在凯瑟琳姨妈眼里可是个宝,他怎么得罪了老太太呢? 看来凯瑟琳姨妈可不是来乡下散心的,伊丽莎白知道这本来就和原来的故事不符,现在她不难猜到,这位姨妈就是奔着她的外甥达西先生来的,这让伊丽莎白越发好奇起来。 第15章 姨妈来了 达西干了什么?伊丽莎白自然而然地看向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达西,只要凯瑟琳姨妈说话他一般就故作高深,等到老太太说累了,他就出来打个圆场取个折衷的办法,老太太一般不会拂了姨侄的面子。他唯一一次主动表现出维护,还是自己在罗新思庄园被凯瑟琳夫人使唤着去弹钢琴,那股子想要帮助对方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的局促劲儿,伊丽莎白也是事后才意会到的。 今天凯瑟琳姨妈却是有迁怒的意思啊,枪口还直接瞄准达西,这可真是少见。 发觉伊丽莎白进来,达西立即和她眼神对上,那眼神里有一股热烈的殷切,旁人看着不明显,但伊丽莎白却很肯定这眉眼里的文章。只是她不懂,达西是做了什么自以为得意的事情,希望获得自己的赞赏吗? 这跟猎犬捕获一只野鸭求表扬完全一样,彭伯里庄园养了一大群,伊丽莎白特别熟悉这种神情。 伊丽莎白觉得有趣,嘴角弯了一下,达西一下子受到了鼓励,原本故作高深的脸一下子露出了稍许轻松的表情。 凯瑟琳姨妈晾了村姑一会儿,见她并没有局促不安,脸上还保持了微笑,终于有了点儿兴趣:“想来这位就是班纳特家的二小姐了?” “日安,夫人,”伊丽莎白冲她行了个礼,便安然在达西对面的沙发坐下:“我们家有五姐妹,班纳特小姐就是我的姐姐。” 凯瑟琳姨妈早就知道这家情况了,还故作惊讶道:“五个女儿,天哪,你们的母亲可真辛苦。宾格莱家能够帮她照顾简,她一定求之不得,就是这样还要四个女儿要她跟着忙活呢。” “我十分感谢宾格莱一家的慷慨大方,”伊丽莎白顺着她说下去:“我的母亲非常挂念我姐姐,只是她的神经常常疲累不堪,姐姐又病弱不便走动,不得已只能将姐姐托付在府上。” 凯瑟琳姨妈挑了挑眉:“可不是,府上有菲兹威廉和查尔斯这样两个好孩子呢!不然在这种乡下别墅,我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人流连忘返。” 这话委实有些过分了,伊丽莎白决不能退让,房间里那个简虽然让人无力吐槽,但是她可关系着班纳特一家的名声,为了大局伊丽莎白必须维护她:“夫人您必定懂得照顾病人起居的不易,才会这样仁慈地夸奖这两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但我还要感谢宾格莱小姐,她真是无微不至、体贴温柔,就连我姐姐也常这样说,要不是宾格莱小姐的陪伴,她都不能这样快恢复精力。” 安妮小姐体弱,凯瑟琳姨妈为了养大她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可能是被伊丽莎白的一席话戳到了心坎上,凯瑟琳姨妈收敛了敌意,淡淡地接了句话打发了对方:“可不是嘛!” 其后便不再说话了。 一直低着头的安妮小姐好奇地看着这位母亲嘴里的村姑,见伊丽莎白对着自己笑,她也微笑起来。 伊丽莎白记得这个表妹,自她做了达西夫人之后,也要称呼对方一声表妹。相较于凯瑟琳姨妈一厢情愿的亲上加亲,达西本人和安妮表妹都没有那个意思,因此除了老太太对伊丽莎白发了通脾气,根本没有影响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情谊。 安妮表妹体弱令人怜惜,本性也是个温和友善的女子,只是因为凯瑟琳姨妈的个性过于霸道,把她养得过于内向了。 卡罗琳倒是有些意外,朝伊丽莎白看了一眼,伊丽莎白却没回应她。往日看不起的村姑有这样的勇气和老太太呛声,自己却被噎了个面红耳赤,卡罗琳有些后悔没有据理力争,明明灵活的口舌一时间不知道忘在了哪里,但是既然当时没有把握机会,事后懊恼就没有意义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达西,发现对方饶有兴趣地在观察伊丽莎白,卡罗琳心里有些苦涩。 但她不得不承认刚才伊丽莎白表现得比她强,就好像身上有光一眼,能够吸引到绅士注意一点儿都不奇怪。 许多感情的契机就是从好奇开始,越好奇越要看,而后越看越爱。 譬如达西,激动地都快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要夸赞这位可敬的小姐一番,要知道让凯瑟琳姨妈闭嘴就是自己都很难办到,然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办到了,她可真适合做自己的妻子,这样彭伯里就会少了很多呱噪。 但就算凯瑟琳姨妈闭嘴了,伊丽莎白会带来个新的麻烦,也就是更加呱噪的班纳特太太。 达西的激动就按捺住了,班纳特太太个子并不顶高,但在达西先生看来她简直就是个无法逾越的障碍。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凯瑟琳姨妈有点累了,张口叫达西:“菲兹威廉,你过来,我要单独和你谈谈。” 安妮小姐小心地看了一眼母亲和表兄,声如蚊呐地征求同意:“我可以去看看班纳特小姐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你在这陌生的乡下都没有朋友,让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陪你上去,”凯瑟琳姨妈对女儿几乎百依百顺,唯恐伊丽莎白没有规矩,又叫上卡罗琳:“宾格莱小姐也一起吧,毕竟你是主人。” 卡罗琳都气笑了,刚才自己这个主人可是被贬得一文钱不值。 不过安妮表妹是未来的女公爵,看起来又是一副内向沉默的性子,适当地交往没有什么坏处,她欣然同意了。 她上前挽住安妮的手,让伊丽莎白跟在身后,便上楼去简的房间。 达西也得跟着凯瑟琳姨妈走,经过伊丽莎白面前的时候,他脚步一顿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场合实在不对,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这样一来伊丽莎白就更加疑惑了。 她很快从简的态度里发现了端倪,其实这个简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演技很好,但伊丽莎白刻意去观察,就会发现蛛丝马迹,比如这个简骨子里对更高金钱权势的谄媚。 她试图接近的对象已经从卡罗琳变成了安妮。 话不多,但是很投其所好,安妮觉得这个新朋友很温柔贴心,苍白的脸上因为愉快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被忽略卡罗琳便兴致缺缺,她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安妮特别地拘束:“要不是母亲因为表兄的决定大发雷霆,我们也不会突然前来打扰您养病。” 简连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会呢,德·包尔小姐,能认识您我十分愉快。” 大家互相吹捧了一会儿,简才带着点懊恼的表情:“我才想起来刚才没有和伊丽莎白说起这件事,”伊丽莎白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小得意:“达西先生昨天把尼日斐花园买下来了。” 从前没有任何征兆跑来求婚,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现在没有征兆就买了尼日斐花园,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如果达西的想法和自己猜测得一样的话,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他考虑得还挺周全,或者说他跟从前一样盲目自信,或者说更加自信了,这是确定自己不会拒绝他才动手买了房子? 菲兹威廉·达西,迷倒万千女读者的男主角,果然是迷之自信。 简看伊丽莎白有些愣住,意味深长地问道:“丽兹,你怎么看?” 土豪的世界凡人可不懂,她能有什么想法。 “简,”伊丽莎白用最温柔可亲的话语回复道:“也许这些城里来的绅士们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乡村美景,作为你我长大的家乡所在,我们势必感到荣幸。既然达西先生把此处买了下来,那么作为他的好友宾格莱先生更会时常居住在此地,他那么友好风趣,宾格莱小姐也是大方周到,你和这家人这样投契,一定正为此高兴呢,我也为你高兴。” 干脆利落地把锅甩了回去,顺便还又涮了简一把。 简才搁置了宾格莱的求婚,被伊丽莎白戳中了软肋,只好强笑着转移话题。 安妮小姐看看不自在的简和没有发表意见的卡罗琳,轻轻地笑了。她脸色苍白、身体瘦弱,话不多却很文雅,这轻轻一笑并不令人觉得反感,反而透着一股善意的可爱揶揄,简哑巴吃黄连,只好默认了伊丽莎白看似玩笑话里的暧昧。 如今伊丽莎白知道了达西购置产业,简今天的表现就不难理解了。 这可不是单单为了巴结未来的女公爵,深层的意味更值得推敲。首先达西现在才是尼日斐花园的正牌主人,宾格莱一家的身份下降为了主人的朋友,二者对调,简自然是要巴结正牌主人的亲戚;其二如果简在打达西的主意,那么安妮小姐就是她潜在的情敌,适当获取情敌的好感,知己知彼才能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这些都是基于凯瑟琳姨妈不出手的基础上。 你知道凯瑟琳姨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吗,亲爱的?伊丽莎白很想告诉简,用时髦的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讲,简直是生化武器啊。 此时同一幢房子里的另一间房间,凯瑟琳姨妈对于侄子突然花费四千镑购置了一处乡下房产大为不解,一开始她把这桩买卖归结为宾格莱的怂恿,这孩子向来意志不坚、优柔寡断,好在达西是个有立场的人,二人之间交往宾格莱习惯听从达西,所以她从来不曾反对二人的友情,这次怎么反过来了? 宾格莱这个孩子,也这么不省心,莫不是想帮着自己妹妹攀上达西?听说租赁的事情当初是宾格莱小姐去谈的,达西在购置的时候少不得征询她的意见,这样反复交流未必不会生出些情愫来。 这么一想,凯瑟琳姨妈大为光火。 第16章 迷之自信(修) 在凯瑟琳姨妈眼里,姨侄向来都是听自己,怎么能听别人的话?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她让达西娶自己的安,他是不是就要不听了?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先是写了封急信给达西表达了自己对于他盲目花钱的不满,最后还亲自赶过来,想要阻止这笔交易。 “哦,菲兹威廉,”凯瑟琳姨妈觉得姨侄的审美真是匪夷所思:“你从小在彭伯里长大,竟然能看上这样的乡下地方?” “这儿自有淳朴可爱之处。”还有淳朴可爱的姑娘,达西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想到面前是凯瑟琳姨妈,立刻把自己飚飞的思绪拉回来,开始异常痛苦地回忆宾格莱说过的那些话,关于这乡下地方是如何如何可爱的,记得当初他这样恭维的时候,麦里屯舞会上的邻居个个表情都很满意。 凯瑟琳姨妈才不相信,他们一家人骨子里都非常挑剔,她没有看到这处乡下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没道理达西就能从乏善可陈里看出任何妙处来。 老太太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当她准备前来尼日斐花园,故意问起柯林斯关于他的家乡的情况的时候,柯林斯费尽心机想出了一大串溢美之词,最后又绕回如何花样百出地称赞罗新思庄园上,中心概念就是乡下再怎么美,也没有罗新思庄园美。不过他惯会阿谀奉承,凯瑟琳姨妈并不把他的话当真,不过是图这个人老实听话而已,蠢一点什么的也就忍了。 她告诉柯林斯该找个太太了,于是借着机会自己也跑到了尼日斐来。 这会儿说得口水都干了,就是为了劝阻达西不要花钱购置不必要的房产,宾格莱家祖上做生意起家,这房子倒也符合他们的身份。可是达西不是,这样的地方,连彭伯里或者罗新思的一个角落都比不上。 达西默默地听完姨妈的唠叨,仿佛很认真地考虑她的意见,最后万般无奈地表示合同已经签了。 凯瑟琳姨妈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她还是懂法律的,签了合同就不能毁约了。 她心里大骂宾格莱家不识抬举。 毕竟是唯一的长辈,达西有些不忍心,于是耐心劝说她明白尼日斐花园的好处:“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邻居们也十分和蔼友善,距离伦敦或者彭伯里并非十分遥远。您若是有意,可以带着安妮表妹来放松一下,让她交几个同龄的小姐做朋友,常去户外散步或者写生,对身体也大有好处。” 这话说得凯瑟琳姨妈有些心动,要是达西真愿意在这乡下地方休憩,她把安妮也托付在此处的话,这样安妮岂不是和达西能够独处了?亲上加亲可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可惜达西一直假装看不懂她的明示暗示,安妮和达西年岁相差不大,再过几年就拖不得了。 达西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打消姨妈的宏图大志:“我还打算把乔治安娜接来,我不在家的日子她只能和家庭教师待在一块儿,整日里画画弹琴,也该放松一下。” 乔治安娜一向只听自己哥哥的话,凯瑟琳姨妈想起这么个小姑娘,在和安妮的交往之中,她一向待安妮如同自己亲姐姐一般,丝毫没有别的想法。她的态度也映射了达西的态度,凯瑟琳姨妈有些泄气,又没法直白地逼迫达西。这个孩子父母不在,一个人拉扯妹妹长大,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何况让她违背达西的心愿,强迫达西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凯瑟琳姨妈着实硬不下心肠。 她自己年纪也大了,如果安妮和达西的事情最终不能成,安妮往后总还要仰仗这门亲戚,不能撕破脸。于是现下只好作罢,凯瑟琳姨妈是一点儿都不相信达西关于乡村别墅值得投资,过几年价值会增长那套理论的。 要是伊丽莎白听到这番话,可能就要辩驳了,如果晚生两百年,房产价值岂止是增长啊,是成倍成倍地往上翻,数钱都来不及呢! 别说两百年,凯瑟琳姨妈连多活二十年都没戏,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她便板着脸道:“你说得很对,就让乔治安娜同安妮做个伴吧。”说着不掩嫌弃地评价:“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把聪明写在脸上,也丝毫不知道客气,一点内涵教养都没有,至于她那个姐姐,就这样心安理得躺在别人家里养病,也不怕碍着主人家的眼,看来乡下的家教的确不好,你可别让他们接近安妮或者乔治安娜。宾格莱小姐的个性勉勉强强,就是藏不住话,你虽然买了这处花园,也别长久地待下去,免得班纳特家的村姑小姐们总爱上门。”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达西。 不得不说,老太太你又真相了啊! 达西不自在地换了下坐姿,心里想着虽然自己生出了一些不太妥当的感情,但还没有要让班纳特家和凯瑟琳姨妈成为亲戚的决心,虽然他还挺好奇两个老太太交手的胜败。 如果不是拥有这么一群可笑的家人,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真是个完美的对象。 凯瑟琳姨妈可是经过事儿的老人家,达西脸上一瞬间恍惚的表情就被她捕捉到了,这可真是不得了,德·包尔先生年轻时候就是拿这个眼光看着自己的,这表情凯瑟琳姨妈可熟悉了。她怀念了一下自家那个早逝的死鬼,让她守寡这么多年,顿时气炸了! 她确定自己的姨侄已经被某个不要脸的乡下村姑勾去了魂。 班纳特姐妹的嫌疑相当大,大的那个生着病也掩不住花容月貌,排行老二的那个又十分的伶俐讨喜,还有三个小的自己没见过,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凯瑟琳姨妈哪里知道班纳特太太生着生着脑子就不好使了,五个女儿简直一个不如一个,就和打印机打着打着没墨了一样。 她想起柯林斯回浪搏恩要做的好事儿来,准备给自己优秀的姨侄敲个警钟,让他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多么不合时宜,班纳特家这一窝可怜虫,只能靠出卖一个女儿笼络住柯林斯这个傻瓜,才能在一家之主离世之后,不被扫地出门。这样的门第,怎么配得上自家的姨侄?! 不论是姨侄达西还是班纳特姐妹,要和自己斗都还嫩着呢! “尼日斐花园你买了就买了吧,”凯瑟琳姨妈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口吻,达西知道她一定有后招,哪里知道这后招这么厉害,凯瑟琳姨妈突然开始扯柯林斯:“你知道,我刚刚任命了一位新的教区负责人柯林斯先生,真不巧他也是出生在浪搏恩的。” 达西“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他虽然没见过柯林斯这个人,但他知道姨妈不会说没意义的话。 “更不巧的是,他还是班纳特家的亲戚。”凯瑟琳姨妈相当的不怀好意:“从他上任开始,他就表达了一位贤内助能够帮助自己专心在教区事务上的想法。这次他陪同我一起来乡下,就是抱着要把终身大事妥善解决的目的。” 达西讥讽地道:“班纳特太太一定会愿意帮这位亲戚牵线的,毕竟一个教区的负责人,生活还是相当宽裕的。” 可能是他流露出了对这位女主人的不快,凯瑟琳姨妈稍稍放心,结婚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谁愿意应付一个看不上的丈母娘呢:“牵线是一定的,牵的却必定是她自己的女儿,柯林斯先生可是班纳特家的财产继承人,只要嫁一个女儿给柯林斯,她们几个女眷以后的生活可就都有保障了。” 达西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微微一愣,限制继承权不新鲜,但他想不到班纳特家恰恰是这样的情况。因为不愿意在凯瑟琳姨妈面前露出任何端倪,他咳嗽了一声装作掩饰,但他知道以班纳特太太的德行,说不定会让五个女儿一字排开让柯林斯挑选,他完全不忍心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落到这样被人评头论足的境地。 他的心刺痛起来。 好在他的这番掩饰骗过了姨妈,对方没有抓到把柄,只好拉着达西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才放了这个姨侄离开。 达西一跨出房门就想去找伊丽莎白,可是又不知道找她说什么。说自己对她的感情难以克制,可是她的那帮亲戚实在太不堪,班纳特家完全配不上彭伯里的门第,所以自己不能向她求婚,但是又要好言相劝让她不要接受那个什么柯林斯的求婚? 这种话达西根本不可能说出口。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以问候全家的方式开场,仆人告诉他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早已经离开了。 他便郁郁地想要打一会儿撞球,偏偏遇上了嘴巴没有半刻清静的卡罗琳,卡罗琳似乎窥见了一点儿真相,故意打趣达西:“看不出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这么的有勇气,达西先生,德·包尔夫人比我想象中还有见地,班纳特小姐能够这样回话,我相当的吃惊。” 她抓着伊丽莎白没教养这点不肯撒手。 达西根本不理会她,他专心致志地在球台上瞄准,一杆进洞。 第17章 男主剧本 星期日的一大早,威廉·柯林斯先生脚下生风地漫步在浪搏恩的小路上。作为复活节刚刚上任的牧师,他颇为自豪地扬着下巴,用一种贵为人生导师的表情不停对路边劳作的佃农们点头致意,希望看到这些穷苦人受宠若惊的反应。佃农们并不知道这个带着一脸滑稽表情的胖子是谁,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背影。 柯林斯认为这个教区的牧师显然没有尽到教化的责任,浪搏恩的佃农们对他这个公爵夫人的牧师的态度实在太无礼了。要知道他已经提前一周给班纳特先生写信,告知自己随同德·包尔夫人来到了德比郡,而浪搏恩这里的住户们却没有迎接贵客的准备。 要知道班纳特先生一旦故去,他就是这些佃户的东家了。 真是既没有眼色,也没有教养,柯林斯开始在心里头思考哪一本布道集适合浪搏恩亟待教化的人们。 殊不知有位佃农太太在背后啐了他一口:“班纳特家的女人们太可怜了,瞧这位继承人的张狂样,一旦当家人去世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另一位太太则不以为然:“班纳特太太要是能成功嫁个女儿给他,好日子还是有保障的。” 新鲜八卦一出,一群女人顾不得干活叽叽喳喳起来。 这八卦着实没错,柯林斯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想要在班纳特姐妹当中选择一位合适的太太。往后他就可以通过这位贤淑的太太的手来照顾大小姨子们,不过照顾得不用多,吃饱穿暖就好,要知道上帝是不会赞成奢侈的生活方式的。 屋里的班纳特太太一边嘴巴里骂骂咧咧,一边时刻准备让女儿们一字排开接受遴选。班纳特先生对此没有反对,他早年同柯林斯的父亲有些不愉快,盖因限制继承权的缘故,这位姐夫有些迫不及待地意图接管班纳特家的财产。班纳特先生自己的家产有所盈余,班纳特太太当年的嫁妆也值得五千镑,她的兄弟嘉丁纳先生更是经营有方,这家人家被人觊觎并不奇怪。 但这也太急了些,况且那时候班纳特太太还没有老得生不出来。 不过继莉迪亚之后,也的确再没有一男半女诞生来着,班纳特太太为此记恨柯林斯一家,班纳特先生也同他们不多来往,这位晚辈柯林斯他也是长久没有见到。 对于亲生加亲这件事情,他并不反感,毕竟对于几个愚蠢的小女儿来说,这可能是个好归宿。再者通过柯林斯的信中所表达的一些意思来看,这位年轻人虽有些浮夸,却很要脸面且为了这脸面而感到自豪。这样的人并不会把对于金钱的贪婪放在脸上,一个人要脸就行了,就怕不要脸。 他默默地抽了一支烟卷,做好了成为岳父的准备。 柯林斯的样子和伊丽莎白记忆里一模一样,他彬彬有礼地介绍了自己之后,迅速地打量了一回班纳特家的女眷,发现只有四个年轻姑娘,那种不受人重视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他颇为不解而倨傲地问道:“班纳特太太,我听说您有五位貌美贤淑的女儿。” 最美貌的那个大女儿自然是不在的,班纳特太太对柯林斯的问话挺不以为然的,简可是有大造化的,只要她在尼日斐花园待下去,说不定痊愈之前就能传来宾格莱先生求婚的好消息。柯林斯相比之下差得可远了,不过几个小女儿既没有简的美貌也没有简的好名声,她还是得勉强应付柯林斯。 于是就有那么些谄媚有些得意地说:“我的大女儿,简,正在尼日斐花园养病,只是些轻微的感冒,”班纳特太太欲盖弥彰地说道:“不日就可以回家了。” 柯林斯有些惊讶:“您知道我此刻的雇主凯瑟琳·德·包尔公爵夫人眼下也正停留在尼日斐花园,听说简·班纳特小姐是浪搏恩有名的美人,或许能博得公爵夫人的喜爱也说不定。” 伊丽莎白心想还是别被姨妈喜欢上比较好,否则那位可怜的小姐指不定被怎么折腾,被叫去弹琴献技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这算不上恭维的恭维让班纳特太太顿时心花怒放:“可不是嘛,我打赌那位高贵的公爵夫人一定会喜欢我的简,简的美貌和温柔简直和天使一样。” “承蒙德·包尔夫人的赏识,我此次就是为了寻找一位可人的妻子前来浪搏恩的。”柯林斯觉得如果那位简·班纳特小姐比在座的四个妹妹都漂亮的话,还是很值得他考虑的:“如果班纳特小姐暂时不在家,我去尼日斐花园拜会德·包尔夫人的时候想必会有幸见上一面。” 班纳特太太一呆,发现自己好像太过得意忘形了:“柯林斯先生你还要上尼日斐花园啊,那里有宾格莱先生一家,还有一位傲慢的不近人情的达西先生,想必会很拘束的……” 柯林斯立马正色道:“这位尊贵的达西先生正是公爵夫人的姨侄呢!” 啊?那个讨厌的男人还有这个身份?班纳特太太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伊丽莎白实在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柯林斯循声看过去,发现这位班纳特家的二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不过对于一位年轻小姐来说,这可不太端庄,他傲慢地把头移开了,没有任何青睐伊丽莎白的意思。 况且他现在心里头对那位传闻中的大小姐十分好奇,期待度无限提升。 伊丽莎白到底不忍心看班纳特太太在柯林斯这个傻瓜面前出丑,便拿了本《布道集》递给柯林斯:“我们姐妹们在家里的娱乐少,况且最近时常天气不尽如人意无法出门,不如表兄念书给我们听。” 前一回的时候选了一本小说,柯林斯表示那可太不正经了,伊丽莎白这次直截了当地让他干起了本职工作。 对于牧师这份职业,只能说柯林斯干得并不失职,但指望他教化他人实在是异想天开。他自己异常陶醉地给班纳特四姐妹朗诵《布道集》,他不仅仅是朗诵,时常还要发表一些干巴巴的见解。 班纳特太太宁可和女佣一起干一些简单的活计也不愿意待在起居室里。伊丽莎白一心两用地做着针线活,这是为了几天后的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准备的行头,对于这场对自己对达西来说至关重要的舞会,说心里不期待是骗人的,她很希望自己比前一次打扮得更漂亮些。 吉蒂悄悄地打起了瞌睡,莉迪亚则时常对《布道集》里她为之不屑的教诲报以大笑,笑得柯林斯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对于莉迪亚骨子里头的那个现代灵魂来说,这些迂腐陈旧的说辞的确挺好笑的,全场只有玛丽听得认真,因为柯林斯时不时引经据典让她感叹其人的博学,有了她的认真倾听,被莉迪亚嘲笑的柯林斯也有了勇气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钟头。 把柯林斯送走之后,伊丽莎白摇醒了吉蒂,吉蒂伸了个懒腰感叹这个愚蠢的表哥总算走了。 莉迪亚在一边附和,众人把柯林斯取笑了一场,唯独玛丽没有加入这场讨论。 柯林斯离开没多久,就有一封信从他暂住的旅馆寄到班纳特家,询问班纳特太太如果打算哪日将要前往尼日斐花园看望大小姐,他将陪伴与之同行,为了方便小姐太太出门,他会代为租赁马车。 这么一说班纳特太太就有些心动,转而一想,或许宾格莱先生那股明显的殷勤劲儿能让柯林斯知难而退也未可知呢,于是她答复翌日就要和二女儿伊丽莎白前往尼日斐花园,感谢柯林斯能与她们同行。 大概越是见不到,心里头的期待就越是高,柯林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来了。 伊丽莎白想,以柯林斯的自以为是,尼日斐花园可要热闹起来了! 班纳特太太心里头既厌烦又得意,这还没见到面,简就让柯林斯惦记上了,比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魅力也不遑多让啊。但简注定和柯林斯没有缘分,还是得让自己几个小女儿抓把劲,但想起莉迪亚,班纳特太太又不舍得她去接受柯林斯的追求。莉迪亚的理想对象,必定是年轻多金的公子哥儿,或者是英武不凡的军官呀。 她一个人默默盘算许久,伊丽莎白和柯林斯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马车里的气氛就显得相当凝滞。好在尼日斐花园离开浪搏恩不远,在还没有沉默到显得尴尬的时间段里,马车就到达了目的地。 柯林斯透过车窗看见大门口附近停泊的凯瑟琳姨妈那辆大家伙,就开始拍马屁日常:“这就是我的那位仁慈的施主公爵夫人的座驾,那么气派雍容又不会显得奢侈逼人,她惯常一言一行都让我获益良多。” 这架马车的确让班纳特太太也看了好几眼,忍不住赞叹道:“这一年得花上多少钱啊?” “据说至少两千镑。”柯林斯得意地回答,好像那马车是他自己的。 班纳特太太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呼。 伊丽莎白倒是头一次发现这两人那么合拍,上次没有成就丈母娘和女婿的缘分还真可惜,她已经猜到柯林斯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三人接着仆人的手下车,柯林斯是第一回来尼日斐花园,比起他自己那栋小屋自然是要气派得多,为此他做作地欣赏了一番:“真是一间相当不错的乡下别墅,不过比起德·包尔夫人的罗新思庄园自然要差一些,庄园里有一个镀金的壁炉架,价值八百镑呢!” 果然又是这个壁炉架,伊丽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落在达西眼里,仿佛她和柯林斯正相谈甚欢。 第18章 最美表妹 若你没有和威廉·柯林斯此人直接接触,那印象决不至于很糟糕。他虽然体型略胖,好在个子高高,虽然言语无趣,但神情自信,职业是个宽裕的牧师,乍一看似乎很符合班纳特太太对于女婿的标准,甚至因为要接手那一家的产业,可以算是优秀非常。 达西不由自主地在窗边踮了下脚。 凯瑟琳姨妈在他身后问道:“这是柯林斯到了?” “是他。”达西几乎立刻断定了,除了表亲的缘故,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和班纳特母女共乘一辆马车呢,他从窗边走开:“班纳特小姐的母亲和妹妹来了。” 凯瑟琳姨妈鼻子里“哼”了声,她对伊丽莎白印象尚可,简她还没怎么见过,对这个不给女儿请家庭教师还把五个女儿都打发出去交际的无知村妇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昨天她收到柯林斯的来信,说是先行前去了班纳特家拜访,也好看看几位表妹的人品相貌。凯瑟琳姨妈对于柯林斯的家庭背景了如指掌,如果能够避免班纳特家的女眷流离失所,她也赞成从几位表妹挑一个牧师夫人,这算是做了件好事。前提是她得满意这妻子人选,满意的最优标准是这姑娘必须温顺文静。 针对这一条,伊丽莎白并不是非常符合。 但凯瑟琳姨妈也并不太在意,但凡年轻的姑娘,都是值得老妇人花上些心思去教导的。 宾格莱则相当喜悦,抬腿就出去迎接几位客人,宾格莱小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哥哥对谁都掏心掏肺,完全对班纳特太太的无礼视而不见,同伊丽莎白也挺谈得来的,世上就几乎找不出一个和他一样的老好人。 其实达西也想一同出去,好早一些见见伊丽莎白,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于自己欣赏的人儿多看几眼无可厚非,毕竟他没有打算把对方娶回家。但是他和宾格莱联袂而出的话,未免太给柯林斯面子了,也会让那个班纳特太太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 况且姨妈还是柯林斯的施主呢,达西斟酌了一下,到底没有和宾格莱一同出去,但他不着痕迹地挪到了会客室的门边上,装着好像在欣赏墙上的画作。 要不是伊丽莎白进门的时候他迅速转身,几乎要让人真以为他在陶冶高尚的艺术情操。 伊丽莎白可没错过这幕,一进门达西的眼神就落在自己身上,她可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凯瑟琳姨妈发现这一段眉眼官司,便极其自然地站在了柯林斯的另一侧,让他胖胖的体型挡住了达西的视线,达西便皱起眉头,凯瑟琳姨妈便以为他这挑剔的姨侄对她新任命的牧师印象不佳。 她倒是想为柯林斯说说好话,要找一个事情办得不错兼且还愚蠢的牧师真的不太容易。 “柯林斯,过来这里。”老太太和颜悦色地招手,令柯林斯受宠若惊:“来乡下的这段路上,多亏你说了许多趣闻给我们母女俩解闷,对于你接下来的上任布道,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柯林斯的笑话还能给人解闷?伊丽莎白只能说德·包尔母女俩大概笑点太低。 柯林斯上前几步,给凯瑟琳姨妈引见班纳特母女:“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您已经见过了,这位是班纳特太太,这家的女主人。” 班纳特太太一惯是没什么忌讳的,在浪搏恩这种小地方,比她身份高的没她年长,比她年长的身份不见得比她高,再说她年轻时候算得上貌美多金,嫁给班纳特先生也没吃什么苦,唯一的不如意就是女儿们继承不到遗产得赶快出嫁才终生有靠,这样一个顺风顺水的人自然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脾气。 德·包尔公爵夫人是她第一个见到过的既上了年纪身份还十分之高贵,她无数次地嘲笑卢卡斯爵士炫耀自己去宫里见过皇上,现在她终于体验到了卢卡斯爵士当时见到贵人的感受了。 这位老夫人面相瘦削威严,在客人面前又摆出凌然气派,班纳特太太一肚子话不知忘到哪儿去了,头一回结结巴巴道:“您……您好,公爵夫人,这是我女儿伊丽莎白,还要这是我外甥柯林斯先生……”她想起来介绍柯林斯完全是没必要的,便讪讪地尴尬笑:“对,柯林斯先生,您认识的。” 真是个上不了台的村妇,凯瑟琳姨妈想。 达西意外地看了过来,他还是头一次发现班纳特太太还有说不出话的状况,他之前好奇的胜败已然有了分晓。 伊丽莎白默默地脸红了。 她却不知道达西已经在考虑一种可能性,既然凯瑟琳姨妈能够制服这极品的妇人,是否他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就有了缔结良缘的可能,因为班纳特太太的无礼将不再是问题。 他仿佛醍醐灌顶,兴奋地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又产生了什么奇思妙想,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好在凯瑟琳姨妈问了班纳特太太几个问题之后,就对这个畏缩的妇人不再感兴趣,在她面前畏缩的人多了,像伊丽莎白这样呛声的才叫稀奇。凯瑟琳姨妈想,这女儿的脾性像父亲倒也不坏,掌一个教区的日常杂事想必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要对她多加教导。 她便把目光投在了柯林斯和伊丽莎白二人身上,柯林斯拍这位夫人马屁足有好几年,当下就明白了凯瑟琳姨妈对这位二小姐并不反感。不过此时楼上还有一位大小姐,柯林斯没见到人多少有些不甘心。 达西也察觉了姨妈的想法,不耐地在沙发椅上换了个姿势。因为伊丽莎白低着头,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以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情十分焦躁,唯恐出了门她就答应柯林斯的求婚了。 “府上的大小姐正在尼日斐花园养病,”柯林斯借故提出探病:“我作为班纳特家的亲戚,既然来了也不能不略尽慰问之心。” 班纳特太太恹恹地表示自己该去看望女儿了,只想赶快逃离公爵夫人那凌厉的眼神。 凯瑟琳姨妈享受着压迫这个无知妇人的愉悦,便提出自己也得去看看班纳特小姐这位可亲可怜的人儿,这时候她想起了被冷落许久的宾格莱小姐,等闲不被关注的这位小姐,被尊贵的夫人想起来必定是跑腿的活儿,可惜卡罗琳并不能摆脸色。 一群夫人小姐先生浩浩荡荡地上楼探病,简今天精神好了些,正披了居家的衣服在露台上晒太阳。 “哦,宝贝儿,你好些没有?”班纳特太太立刻关心地走上前去:“你看,这么些贵人都来探你的病,你争点儿气早日好起来,也好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亮亮相。” 谁就指望你女儿亮相了,宾格莱小姐想。 班纳特太太总还是想借机讽刺达西:“简宝贝儿,你看不但主人家来看你了,就连作为客人的达西先生也来了。” 她是不知道达西为什么要跟来碍眼。 达西懒得理会她,自己一个人默默站到一边儿。 伊丽莎白只好对母亲解释:“妈妈,因为宾格莱先生慧眼识珠相中了尼日斐花园,作为朋友达西先生必定度过了一段相当愉快的时光,因此前不久决定买下了尼日斐。”她隐晦地告诉班纳特太太花园主人换人做了:“公爵夫人也是因此来做客的。” 班纳特太太一惊,朝那个自己忌惮的人看去,“主人的朋友的亲戚”凯瑟琳姨妈正冷冷地看着她。 她再不敢说话,心里又开始埋怨达西真是钱多的没处花,嘟囔道:“怎么四邻里不知道这消息呢?怕是给宾格莱家做面子,舞会的举办人可是他们呢!” 简恨不得拿手里的针线活儿塞了这老娘们儿的嘴:“达西先生是好心呢!”说完目光柔柔地看了达西一眼,为了不显得突兀,又目光柔柔地看了凯瑟琳姨妈:“公爵夫人也一同来看望我,真是一位再慈善不过的长辈。” 凯瑟琳姨妈初到那天,她躺在床上起不来,也就勉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不知道虚实。如今这才有机会打量彼此,这就更加坚定了简的目标,虽然凯瑟琳姨妈鼻孔朝天,但是那通身的气派不得不让人折服,瞧瞧这位才是上等人该有的模样呢! 她为之神往。 殊不知凯瑟琳姨妈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一秒就移开了,作为一个一辈子里接受了无数各种各样马屁的公爵夫人,她很快发现了这个年轻姑娘眼里的谄媚羡慕之色,知道了这个大女儿可能不像爹而像妈,她便失了兴趣,但是柯林斯若是相中她,自己也不反对,她对富贵和地位的向往同柯林斯一模一样,想必会是一对很听话的夫妻。 达西正因为简刚才那个眼神浑身不自在,突然听到姨妈接下来的话仿佛天籁之音:“柯林斯先生,这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生病的表妹。” 伊丽莎白差点没忍住笑,凯瑟琳夫人也是个妙人,听着仿佛是柯林斯这个表哥心里记挂表妹的病体,实际上说的却是表哥心里记挂着表妹。 简的脸立刻垮了,这才注意到一群人里有个陌生人,她一开始还以为此人不过是公爵夫人的仆从。 直到老太太开口,她才想起这就是那个觊觎班纳特家财产和女儿的肥猪柯林斯,夏绿蒂呢他的老婆夏绿蒂这个接/盘侠死到哪里去了,自己这会儿都不在班纳特家,怎么会和这个死胖子相见在尼日斐?! 第19章 太太人选 简马上怀疑有人在搞鬼,恨不得此刻莉迪亚就在自己身边,她好指使头脑简单的小妹赶紧把夏绿蒂这个接盘侠找过来,可惜莉迪亚没来。柯林斯脸上的欣赏让简浑身不自在,唯一能够祸水东引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她倒是没看错柯林斯,柯林斯是真的被她带着病容的美貌震撼了,用楚楚可怜形容此时的简再贴切不过,就算是侍奉上帝的柯林斯此时也不免心生怜惜,只想用自己的手呵护这个上帝的羔羊。 简被柯林斯的眼神看得恶寒,连忙客气地感谢表兄的关心:“据说您从小就离开德比郡,亲戚间都没有见过呢,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浪搏恩的风光呢?”她看向伊丽莎白:“您能陪同我的母亲和妹妹来此探病,我真是太感谢了!” 柯林斯便顺着话题夸了夸伊丽莎白:“您的妹妹真是十分伶俐,有她在的地方决不至于让人感到无聊。” 可惜没你漂亮啊,柯林斯更中意简。 达西听不下去了,借故先出了房间,他自然看得见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身上的美好之处,心里却起了让他自己都为之鄙视的独占欲,希望她的美好之处并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凯瑟琳姨妈看出了柯林斯的心思,便帮了一把:“班纳特小姐可是位十分乖巧大方的姑娘。” 早在罗新斯庄园,凯瑟琳姨妈就说了乖巧是最重要的素质,眼下这是认可了,柯林斯按捺不住激动擦了擦手掌。班纳特太太不敢当着公爵夫人的面儿明说自己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再说也没有确实的婚约。她大着胆子看向宾格莱兄妹,却失望地发现他们自始至终就几乎没有说话。 宾格莱看达西走了,自己也走了,并没有表态的意思。 班纳特太太回不过神来,而简心里一个劲儿地咬牙切齿:查尔斯·宾格莱这是什么意思?! 凯瑟琳姨妈给了柯林斯许可,觉得这人傻归傻,也没有傻到婚事不能自理,觉得再待着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走了。这么多女孩子里,就那个伊丽莎白还有些意思。 老太太“哼哼唧唧”地出了房间,本来显得拥挤的室内,顿时又冷清下来。 班纳特太太松了一口气,接收到了简的求助暗示,便扯着笑道:“柯林斯先生,我有些话想要对您说。”她也不顾粗鲁,拉着柯林斯出去了:“这话可重要了呢!” 柯林斯还当婚事有谱,班纳特太太同他谈条件,觉得凡事先有个章程挺好,便也欣然跟着去了。既然他要班纳特家的女婿,他是决不会把这些女人赶出房子的,上帝也会夸赞他行事的道德与规矩。 没想到班纳特太太却颇为遗憾地告诉他简马上要同别人成了,还暗示那人是宾格莱先生,指望柯林斯知难而退。 柯林斯有点儿不乐意了,毕竟刚才宾格莱先生全程都没有表现出对班纳特小姐的与众不同来,否则为什么十分干脆地离开房间,更加没有对班纳特小姐有任何嘘寒问暖的殷勤。见柯林斯将信将疑,班纳特太太不得已把麦里屯两人跳了好多舞的事儿告诉他,说是宾格莱特别抬举简,浪搏恩的邻居们都知道两人有谱,这才勉强说服了柯林斯不对简想入非非。 房间里简一脸忧愁地问伊丽莎白:“柯林斯来我们家找结婚对象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本来柯林斯一口气就能见着五个,结果你一直住在尼日斐花园,提高了对方的期待度,也不知道班纳特太太能不能成功打消柯林斯的念头。要是柯林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尼日斐庄园可就热闹了。 伊丽莎白点点头:“妈妈想嫁一个女儿给他,这样以后我们就都有保障了,我看爸爸的态度也很赞同。” 这个事情简当然知道,原著里写着呢,且不说柯林斯跟简·班纳特原本就没有瓜葛,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和班纳特家的姑娘结婚,如今他却硬生生跑到自己面前来,剧情早就歪得没法掌控了。 简不会天真地以为穿越女来了之后对剧情没有影响,好歹她也知道蝴蝶效应,但蝴蝶翅膀无论扇在谁身上,也不能扇在她的身上。她偷窃别人的命运无关紧要,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破坏。 “我……我是不愿意的。”她故意红着脸拧着裙摆,羞羞答答道:“你知道宾格莱先生他……” 伊丽莎白简直醉了,她当然知道这个简不会愿意嫁给柯林斯,但是她自己不愿意的事别人就活该倒霉吗?再说既然拒绝了宾格莱,眼下却做出这样姿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呢!乡村里可没有秘密,你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看着呢! 她不想让简知道求婚的事情被大家看破了,这样谁都下不了台,便隐晦道:“那你住在这里,总要让宾格莱先生知道你的想法,你要是太羞涩太矜持,他可是要误解的。” 自己的感情,不但要让宾格莱知道,最好达西也能知道呢,简低下头:“我实在怕羞。” 你真是够了,装也要有个底线吧,伊丽莎白都懒得跟她说话。 不料简突然抬头:“如果丽兹你也不愿意的话,不知道柯林斯还会不会打玛丽、吉蒂或者莉迪亚的主意,我认为他这样的结婚对象并不差但绝说不上好,你看夏绿蒂·卢卡斯是否适合,她年纪也不小了,或许柯林斯先生对她来说相当的妥当呢。”她旋即仿佛后悔的样子:“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丽兹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笑话你?”伊丽莎白只想冷笑了,这是怕夏绿蒂不去cp官配柯林斯,想往自己这个闺蜜这儿借力,就算这个夏绿蒂不愿意,指不定卢卡斯爵士夫妇起了心呢,这样的话夏绿蒂就很难抗拒了,她暗讽道:“你的想法挺为我们和夏绿蒂着想的,要不是夏绿蒂年纪更长一些,你倒似她姐姐一样百般体贴。”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简没有多想。 她只当伊丽莎白听进去了建议,她对原著女主的印象,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儿小聪明又容易受感情左右的人,她只要稍微施加影响,完全可以借伊丽莎白的手除去柯林斯这个意外麻烦。随便哪个女人都行,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柯林斯这个丑八怪。 还有查尔斯·宾格莱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和自己赌气,也要有个底线,哪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摆脸色的呢。作为前榴莲台的当家花旦,她的追求者不知凡几,哪里轮得到宾格莱对自己甩脸?如今形势不由人,简有些后悔拒绝了他人求婚之后没法把握这个对象,现在这个年代又不准男女私下交往,她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不然哪里容得了宾格莱从自己手心里跑掉呢? 简开始想办法,最好顺便把达西一起攻略了。 她一边期待宾格莱再次求婚又不希望他立即行动,一面是可以验证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一面她担心第二次拒绝的话就断绝了攻略宾格莱这个目标人物的可能了,现在剧情连尼日斐花园这个舞会的桥段都没过呢! 还有自己的身体真是太不争气了,简望穿秋水地看着露台外头,却老等不来所谓的伦敦名医。 楼下的达西杵在撞球室门口许久,就是为了等伊丽莎白下来好看上一眼,他先是看到班纳特太太和柯林斯跑出来说悄悄话,心里嘲笑了一番对方的痴心妄想,随即又担心班纳特太太真把柯林斯说动了,顺序下去他就会真的把心思放在伊丽莎白身上,这让达西左右为难,不知道要怎么解开这团纠结的事由才好。 若他现在就上前去求婚,就可以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所有麻烦,至于以后柯林斯同伊丽莎白的哪个姐妹成为夫妇他都不必在乎,可他不能求婚。 人生的两头在拔河,一头是让他转不开眼睛的迷人小姐,一面是小姐那些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 心思乱糟糟的当口,达西终于等到了伊丽莎白下楼,他先是暗自赞叹一番在楼梯上的伊丽莎白步履多么的轻盈,一边假装巧遇迎了上去。伊丽莎白多少也猜想到这人走不远,因此并不吃惊。 “班纳特小姐,您要走了吗?”达西碰到伊丽莎白就患有“语早死”综合征,这会儿他只好不甚聪明地拐弯抹角地提醒:“如果您要坐柯林斯先生的马车返家,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他方才又去拜见我的姨妈,按照以往的惯例说话的时间可不会短。” 这是隐晦地告诫伊丽莎白一旦她答应嫁给柯林斯做妻子,就要三五不时地跑到公爵夫人面前聆听训戒外加溜须拍马,以他对这位小姐的了解,她是不愿意过这种生活的,而且她一定会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的机灵和巧思也使得她不会因为稍许富贵的生活而屈服,转而奉承她不怎么样喜欢的凯瑟琳姨妈。 但如果这桩婚事关系到她的家人以后不会被赶出那屋子,达西就不很确定了,毕竟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非常重视自己的家人。这是他所赞赏的伊丽莎白身上的优点之一,但也有可能转而成为她的弱点。 伊丽莎白听懂了,要不是为了达西的面子着想,她真想回答一句如果为了避免成天和凯瑟琳姨妈打交道,就不能嫁给柯林斯,那她更没有必要嫁给凯瑟琳姨妈的姨侄达西先生你啊!牧师太太一年到头能见到施主几次,倒是姨侄媳妇要常常孝顺姨妈的。 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觉得达西真是为柯林斯的事儿急眼了。 在这么个让人心塞的世界,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第20章 添油加柴 达西马上意识到她在笑什么,他被戳破了心思,颇有些羞赧。一会儿觉得自己没立场说这些,一会儿又觉得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可能已经看穿了他游移不定的内心,让他顿觉羞愧。作为一个绅士,不该故意对一位小姐抱持暧昧的态度,毕竟先前他打定主意不求婚,实在不想平白惹动小姐伤心。 他便刻意地冷下脸,非常突兀地告辞了,相反伊丽莎白倒是十分高兴。 自从回到少女时代,她就常常生活在惶恐中,因为那些亲近的亲人邻居身上有陌生人的灵魂,而其中她确定有些对自己的丈夫不怀好意。为此伊丽莎白的心理压力一直没有减缓,她既然过得那么小心翼翼,没道理达西就能过着众星捧月的潇洒生活。 柯林斯已经给他造成了暂时的困扰,而伊丽莎白并无意开解,因为她也想要看到达西的决心。 这危机来得正是时候。 伊丽莎白客气地谢谢达西的建议,扬长而去。 就算简不提,伊丽莎白也想去见见夏绿蒂,见见那个不再是本人的闺蜜。上次卢卡斯家的舞会上夏绿蒂出了风头,伊丽莎白是通过别人的转述知道的,她对这个女孩子抱有些许同情,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妹妹玛丽的翻版。因为觉得自身泛善可陈,与其穿上漂亮裙子去和人跳舞,她们宁可坐在钢琴前面求得欣赏自己的知己,连迈出去一步的勇气也欠奉。 所以玛丽唯一所得到的,是吉蒂和莉迪亚将她当做点唱机,没有人听出谱子背后的心声。 相比之下,真正的夏绿蒂目标定位明确,出手虏获柯林斯的速度十分迅疾,让当时的伊丽莎白好生吃惊一番,也因此两闺蜜差点产生不愉快。这个陌生人,和原本的夏绿蒂比起来,个性和气度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柯林斯也算身份显赫,卢卡斯爵士去拜访过他之后,他出于礼貌也得去回访,伊丽莎白便挑了同一天去看夏绿蒂。夏绿蒂大概是过于执着于尼日斐花园舞会,整个人都明显消瘦,好在精神不错,看着像随时可以在舞会上露一手的模样。伊丽莎白陪着坐了一会儿,柯林斯到访的时候发现这个表妹也在还吃了一惊,在柯林斯和卢卡斯爵士互相恭维的对话背景中,夏绿蒂全程对柯林斯没有流露任何感兴趣的态度。 她在执着地肖像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对象。 夏绿蒂不主动,柯林斯更不会留意这位各方面皆平平的卢卡斯小姐,上一回二人迅速订婚,也是夏绿蒂在考虑完备之后,十分聪明地暗示了柯林斯两人结婚所具备的各种好处,冷静周到之处折服了对牧师职业规划怀有野心的柯林斯。如今夏绿蒂连这个优点都没了,就算是柯林斯也不会多加考虑她。 但柯林斯又犯了老毛病,他自以为是地觉得伊丽莎白对自己青眼有加,这都追到卢卡斯爵士这儿来了,这可真是让人开心又困扰啊。 出于礼貌,他用马车栽了伊丽莎白一程,这样伊丽莎白从麦里屯回去浪搏恩也就一里路。 伊丽莎白欢欣地接受了柯林斯的好心。 他可不是完全的好心,只因他仍然耿耿于怀班纳特太太的那番话,眼下找伊丽莎白小姐求证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乡村几十年都鲜有变化,同我幼年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马车飞驰在乡间的小道上,远处云朵阴郁,不知道何时才会最终放晴,柯林斯觉得千篇一律谈天气没有什么意思的,便带着点儿傲气说道:“不过你们姐妹五个变化可真大呀!” 伊丽莎白眨眨眼睛,接过柯林斯的话头:“我记得十岁时候见过表兄一面,您瘦得和山头上的小树苗一样。” 柯林斯“呵呵”讪笑,吸了一口气不自觉挺胸缩腹:“在我看来,简表妹实实在在是你们一班姐妹中变化最大的,虽然身体微恙,却仍不掩天生丽质和温柔气度。难怪宾格莱一家这样诚心诚意地照顾她,谁忍心薄待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姐。您说是吧,伊丽莎白小姐。” 必定是班纳特太太拿宾格莱先生做幌子想让柯林斯知难而退,但是以宾格莱的表现却没什么说服力,所以柯林斯这是不甘心了? “柯林斯表兄您说的没错,宾格莱一家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邻居,”伊丽莎白用了“邻居”,笑眯眯地看着柯林斯眼睛亮起来:“浪搏恩的住户们都喜欢他们一家。” 伊丽莎白三言两语撇清了关系。 柯林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整颗心都要飞到尼日斐花园去,恨不得现在就前去将婚事定下来,既娶到一位美娇娘,也得以向德·包尔夫人交差,这么快解决婚事,想必这位身份高贵的施主一定会越发欣赏自己的办事能力,他半是激动半是忐忑,全被伊丽莎白看在眼里。 意识到还要旁人在,柯林斯少见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二表妹伊丽莎白虽然面貌不见得顶顶美,但也值得乡里乡亲们时常称赞,难得却是体贴人意,不轻易让人难堪,也是一位好姑娘。 因为路程还未过半,柯林斯又同伊丽莎白攀谈起来他年少离开德比郡后,所经历的种种曲折。老柯林斯先生是个守财奴,不然也不至于在班纳特夫妇年轻时候就觊觎旁人的家财。柯林斯被这样不学无术的父亲教养长大,竟然没有沿袭那可怕的习气,真心可喜可贺。他在剑桥学习了几个学期,没有拿到文凭,也没有拓宽人脉,不过他本来衣食无忧,可以作为一个平凡人幸福生活到老。 直到他被德·包尔夫人看上,成了一个教区的主管牧师。 正因为如此,他才打算替父辈尽释前嫌,也没有对班纳特家的财产展现出非常的迫不及待,在这一点上柯林斯先生真不算个坏人。 伊丽莎白便适时道:“这样的机遇真是令人羡慕钦佩,恐怕您之前也没有想到过罢!” 可不是,简直是天降鸿运,柯林斯志得意满起来,所以他为什么要担心如何向简表妹求婚呢?且不说她还没有任何婚约,即使旁人同他有一样的打算,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呢,他只要先找机会把话说出口就行。何况他既然能够飞黄腾达,自然说明上帝是给了他几分运道的。 他坚定了要向简·班纳特小姐求婚的心。 马车行到麦里屯,柯林斯在驿站付清了钱款,同伊丽莎白并肩而行,他回到下榻的旅馆之后,伊丽莎白只要步行一里路就能到家。途中路过一家裁缝店,伊丽莎白便打算顺路买些花样时新的花边回去点缀裙子,柯林斯表示无妨,在门口耐心等着。 小姐们总爱这些衣饰上的花样,只要容貌能达到伊丽莎白这样的水平,亦或是更甚能够美如简表妹,美丽的衣服配饰的确能够为她们美丽的脸蛋增光添彩,值得绅士们为之等待。 伊丽莎白看中货架上的一条法国手工蕾丝,一尺的价格可并不便宜,成为达西夫人后她有好几条缀满蕾丝的裙子,这勾起了她以往的美好回忆。因为这会儿手包里带足了钱,她没有多想就打算把这条蕾丝拿下,好点缀在舞裙的裙边上。 这样一个美丽如蕾丝的秘密回忆,会让她整个人快活起来。 但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拿走了那条蕾丝,伊丽莎白很意外有人这么不懂礼貌,便转过身想要交涉一下,入目的却是一袭笔挺的红色制服,这是一位英俊的军官,不需要任何谦虚,他的眉目漂亮之处可说十全十美,而伊丽莎白曾经很熟悉他。 “这是您看中的吗?”这位军官声音动听,虽然直视着伊丽莎白,但眼神却很有分寸,动人的蓝眼珠里满是歉意,足以让人第一眼就产生好感:“如果您看中了这条花边,我就不便夺人所爱啦。” 因为他彬彬有礼的态度,恳切正派的谈吐,店里的几位年轻小姐甚至年长的太太们都看过来,柯林斯也看到了他。 伊丽莎白早知道驻军来到了麦里屯,但眼下吉蒂和莉迪亚不成天往麦里屯找军官,就不会惹出后面的事儿来,她虽然没想过一定能避开与这人的相识,但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 她脸上非常镇定,完全就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样:“那就请您给我罢,我这就去付钱。” 对方也不多话,将花边交给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半点没有逗留的意思,打算结账走人。 不想柯林斯却迎了上来,用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热烈表情同来人道:“哦,韦翰先生,自从罗新斯庄园一别,我们许久未见啦!不知您近日可好,要知道我同您相见之后觉得十分投契,一直惦记着同您再好好聊一聊呢!” 为什么柯林斯会认识韦翰?伊丽莎白顿生疑问,她本怕韦翰这个人渣这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大大方方留下了。 柯林斯一脸兴致勃勃:“这是我的表妹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这位是威廉·韦翰先生。” “原来二位是亲戚关系,”韦翰温柔地看着伊丽莎白,碧蓝眼珠仿佛要荡出一汪水来,这双眼睛生在女人身上,那必是要让人人赞叹好一双妙目;要是生在男人身上,难免就如绵绵罗织情网了,他打趣刚才的事情:“既然彼此都认识,那我就放下心啦,否则还要担心班纳特小姐有所疑虑,那就是我的不是啦!” 真是个面面俱到的周全品格,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譬如当初的伊丽莎白,也没能例外。 第21章 自作多情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几个人渣呢,伊丽莎白老早放下了这一段。 她也做出一脸惊喜的模样:“柯林斯表哥,您竟同韦翰先生是老相识吗?” 作为万人迷的熟人,柯林斯仿佛与有荣焉:“可不是,韦翰先生真是一位令人称道的好友,身为保家卫国的军官,却博学多才、远见卓识,能认识他可真是我的幸运!” 伊丽莎白本也不指望柯林斯能发现韦翰的真面目来,毕竟她也曾被这锦绣表象给骗了,但柯林斯这么一番让人起了鸡皮疙瘩的赞美,还是让伊丽莎白在大街上就起了尴尬综合症。 “您真是太过奖了,”韦翰显然也吃不消柯林斯无所不及的马屁功夫,好在他保持着一脸的得体建议道:“既然同路,不如我陪你们走一程。” 伊丽莎白赞同道:“能有军官先生陪同,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呢。” 柯林斯便滔滔不绝地同韦翰说起二人在罗新斯庄园的相遇,那还是一年前的时候,韦翰的驻地还没换到德比郡来,而是在罗新斯庄园所在的哈福德郡。因他故去的父亲老韦翰先生在彭伯里德高望重,虽然他没有接受教职令一众故人引以为憾事,他仍然借着父亲往日的名望成功前往罗新斯庄园拜见了公爵夫人。 老达西先生把他当儿子不假,故德·包尔夫人向来也对他十分客气,要是他走上侍奉上帝之路,柯林斯现在的职位会归韦翰也未可知。而他的确又是位口舌伶俐、天赋过人的年轻人,就算是挑剔严厉的公爵夫人也不能总找到他的不是,相反常常被他逗趣得十分愉快。见这位施主这样赏识这位子侄辈的年轻人,柯林斯自然是要巴结对方的,况且他心里还有一份庆幸,幸亏韦翰先生没有成为牧师的志向,否则自己同他并没有什么竞争的余地。 这就解释了柯林斯这副与众不同的谄媚姿态,伊丽莎白心想。 凯瑟琳姨妈虽然是个诸多经历的老人,但对上韦翰这样手段高超的骗子,老人家难免被奉承得失去了判断。 如今凯瑟琳姨妈就在尼日斐花园,韦翰难不成要借着她的维护登堂入室吗? 伊丽莎白有些气闷,揭露韦翰的真面目未尝不可,但他唯一暴露的把柄就是几乎引诱了乔治安娜私奔,这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不单单是为了达西,要知道乔治安娜是一个多么让人怜惜的小姑娘,伊丽莎白舍不得。 路过钟斯医生的药铺时,伊丽莎白顺道进去了一趟,因为她隔三差五就要去尼日斐花园看望简,所以就把拿药的事情也一并承担了下来。 药铺里的学徒正在值班,一见伊丽莎白来了,熟门熟路就给装好了药水,两位绅士就在门口等她。 韦翰一脸唯恐唐突了伊丽莎白的模样:“府上有人在卧病吗?” “是班纳特家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简表妹,”柯林斯一股脑儿就把事情倒了出来:“不过她不在班纳特家,是一周前前往尼日斐花园赴约的时候染上了感冒的病症,不得已就住下了,我前日才去看望了她,因为得了宾格莱一家的关照,她诚恳的感激模样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那可真是一位知恩图报的小姐,”韦翰赞同:“既然凯瑟琳姨妈也在府上,我也得找个时间拜会一下。” 竟然称呼德·包尔夫人凯瑟琳姨妈,这可是真把自己当正经的小辈来看,想见他和老太太的关系相当的不错,伊丽莎白不乐意他借此兴风作浪,便假装说道起乡里对于达西先生的评价:“起因是宾格莱家在此地租了一间别墅,这别墅却入了这家人朋友的眼,前不久达西先生就大手笔地买了下来。这位阔绰的主人就是公爵夫人的姨侄,应邀来小住的。只不过邻居们都说达西先生为人冷淡,并不好相处的样子。” 柯林斯点头:“达西先生气派大得很。” 伊丽莎白刻意说起这些,就是希望韦翰在听到达西也在尼日斐花园的事情知难而退,她记得从前二人在麦里屯意外遇见,不单达西脸色大变,就是韦翰也是有所忌惮的,所以后来的舞会他根本没有出席。虽然流言说他正忙着追求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但达西肯定也是他缺席的其中一个原因。 没想到韦翰非但并不忌惮,反而做出一副落寞神情:“既然达西先生在府上,那我还是不便打扰了。” 柯林斯觉得这太可惜了:“德·包尔夫人必定是想要见到您的,她要是知道您就在麦里屯却避而不见,肯定会伤心。” “那可不尽然,”韦翰脸上的神色郁郁寡欢,他这样的外表,旁人根本受不了他委屈的模样,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达西先生是她血脉相连的姨侄,公爵夫人怎会越过达西先生为我说话呢?” 柯林斯立刻噤声了,就算他心里替韦翰抱不平,也不敢说达西的不是。 伊丽莎白暗含轻蔑道:“韦翰先生说得太有道理了,就算我们姐妹一母同胞,我的母亲也更喜欢我最小的妹妹呢,但作为姐姐,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韦翰仿佛全无所觉,连声说就是伊丽莎白说的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定不上尼日斐花园区讨人嫌。 柯林斯连连抱怨这未免太可惜了。 走到麦里屯的西边,韦翰就同他们二人分手了。 “韦翰先生是位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真是造化弄人。”柯林斯痛心疾首。 伊丽莎白含笑道:“谁说不是呢?” “他这样好的相貌人品,免不了受到众位小姐的倾慕,对于婚姻的态度也许就不那么慎重。”柯林斯斟酌了一番,想着大家还是亲戚,便出言提醒伊丽莎白,因为在他眼里韦翰的魅力几乎无往不利,而他的确知道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大约因为我本人是牧师的缘故,标准严厉了些。” “所以您成了牧师,韦翰先生并没有。”伊丽莎白惊讶于柯林斯竟还有这样的眼力,还能出言提醒自己,顿时对这位表哥观感好了不少。 柯林斯听了这话十分受用,觉得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果真是个妙人,若作为未婚妻的后备,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只聪明了一瞬间,便又继续犯蠢了。 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又在柯林斯心里排上了号,但她成功把简推到了顺序第一号的排位,今天特地出来一趟并不算全无收获。 而最最重要的收获,却是碰到了韦翰这个人渣。 伊丽莎白从前同他有一段交往,因为少女情愫的作祟,也的确倾心于他无懈可击的表面功夫。并非伊丽莎白自作多情,韦翰未尝没有对自己动心,至少也是有些好感的,倘若自己是个拥有五千镑以上嫁妆的女继承人,韦翰必定会向自己求婚,那时的自己搞不好还会欣喜若狂地答应。 还好自己是个没有多少嫁妆的乡绅女儿,伊丽莎白庆幸。 韦翰肯定意识到自己不是全然理想的对象,即便很有好感,也没有摆出任何追求的姿态。甚至在逃难的时候,不惜捎带了莉迪亚作为旅途无聊的玩物,几乎将整个班纳特家陷入灭顶之灾了。因此哪怕他对伊丽莎白曾有过的那些暧昧的好感,在伊丽莎白眼里,也是至为恐怖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白这回在韦翰眼里没有看到他刻意去隐藏那些感情,反而多了些志在必得。 她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翌日柯林斯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拿出来,难得还喷了点儿香水,信心满满地前往尼日斐进行他人生的伟业。班纳特太太全然不知道此事,否则必定死缠着伊丽莎白要一起前往尼日斐阻止。 柯林斯亮相在宾格莱家以及客人面前的时候,金光闪闪的脑门上几乎露骨地写着“我要求婚”。 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伊丽莎白,达西还是站起来问宾格莱:“趁这会儿没下雨,要出门去骑马吗?” 宾格莱整个人有些阴郁,但他还是立刻回答:“真是个不错的提议,达西,让马夫赶紧准备。” 两匹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划过简的视线,简可以清楚地看到宾格莱的骑术了得,达西的背影则更加挺拔,她看得如痴如醉,这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卡罗琳一脸不怀好意地对她说:“您的妹妹伊丽莎白小姐,还要表兄柯林斯先生来见您了。” 伊丽莎白前来很正常,这个死肥猪来干什么? 心里非常不耐,但简不能表露出来,她正要微笑地请人坐下来,突然一个女仆上来通传:“公爵夫人请宾格莱小姐以及班纳特家的二小姐下去,说是要指点一下你们的琴艺。” 被凯瑟琳姨妈指点琴艺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这时候再没有比这更妙的了。 伊丽莎白假装没有看到简求救的眼光,非常惶恐地和卡罗琳一起下楼了。 而柯林斯整了整衣服,围着房里唯一一张沙发椅打转,直到转得简冷汗直冒,终于清清嗓子打算开口,他要说的不吝于长篇大论的布告,越快开口越好,否则指不定就有人上来打扰了。 “简表妹,您想必知道我在年初成为了一地的主管牧师,现在在哈福德郡有了自己的田产和屋子,收入和积蓄都颇为令人满意。”柯林斯一本正经:“我现在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请您听我说说详细的理由。一……” 柯林斯还没说第一条理由,简就激烈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不同意嫁给你!” 这让柯林斯有点儿傻眼,转而庆幸他还没有说出任何带有实质意义的话。 被伤害的自尊心让他急于报复,他假装吃惊道:“您在说什么,简表妹,我并没有任何求婚的打算。” 简被宾格莱吊得不上不下,知道自己这是失态了,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她干脆闭紧了嘴巴不说。 “您姑且把这当做一位亲戚的忠告,”柯林斯冷冷地评价:“您误会我也就罢了,可不要错看了旁人,至少宾格莱先生可没有阻止我上楼来!您还是同班纳特太太说清楚,免得她到处对人说您要入主尼日斐花园了!” 简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故事里被最看不起的角色羞辱,柯林斯离开之后,她立刻大哭起来。 第22章 冬日初雪 伊丽莎白的琴艺受了一番冷嘲热讽,凯瑟琳姨妈好不容易放过她,终于轮到宾格莱小姐受苦。 就算是为了清场而做戏,凯瑟琳姨妈也是十分敬业的,伊丽莎白活动了下微酸的手指,托着药盘上楼去找简,意外看到简红肿着一双眼,虽然极力掩饰,仍不难看出她痛哭了一场。伊丽莎白有些想不通,这个简看起来也是颇有手腕,就算是罹患肺炎也没有见到她哭过,怎么反被一个不怎么聪明的柯林斯给气哭了。 其实简痛哭一场的原因相当简单,大约就是事情不如她所计划地进行,堆积了好些天压力。 哭过之后,她反倒冷静下来。 “丽兹,你来了。”她立刻武装起自己来,尤其是在最大的敌人面前:“柯林斯表哥问了好些关于我的病情的问题,弄得我有些感伤。” 这欲盖弥彰的说法倒是挺聪明的。 “他是牧师,宽慰人应该非常有经验。”伊丽莎白看着简把药喝下去,看她因为药水的怪味皱起了眉,这才疑惑道:“难道我竟想错了吗?” 其实牧师在听人忏悔方面更有经验,只不过对于一个执意扰乱这个宁静的世界,妄图窃取别人人生的人来说,她又怎么可能有任何愧疚呢? 简抱怨他:“他说的那些话还不如不说呢!” 煞有介事地就把柯林斯求婚不成,自己反被羞辱的事情掩盖住了,且不说这是简自作自受,就是柯林斯真的人品不堪入目,简也只能把这件事情掩盖下去,无论如何这对姑娘家的名声都是不利的。 伊丽莎白早就料到这个后果,只不过意外事态并没有和平解决罢了。 经过了柯林斯的贸然求婚以及宾格莱的无动于衷,恐怕她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此时柯林斯正向公爵夫人告辞,他绝口不提有好事临近,凯瑟琳姨妈自然就知道事情没成,虽说她也明白柯林斯并非一个十全十美的对象,却也绝对排得上号称作黄金单身汉,何况他身后还要自己这个身份尊贵的施主,小姐的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 “真是轻狂,”凯瑟琳姨妈嗤之以鼻,她不是没听说乡间的传言,关于宾格莱先生倾慕班纳特大小姐,这可要多亏小姐母亲无时无刻的炫耀:“明明是没影的事情,却轻易就断绝了一桩妥当的婚事。莫不是存了飞上枝头的念想,我可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柯林斯也忿忿:“夫人您平时也教导我们,要做合乎身份地位的事,我才兴起了这样一个念头,主动对这家人伸出橄榄枝,毕竟班纳特家只是一介乡绅,同我也有些亲戚,这样难堪我着实没有想到。” “伦敦的医生到底来了没有!”凯瑟琳姨妈拿拐杖敲着地板:“发信出去催人来,治好了病也是对班纳特家有个交代,难不成我还真要帮那个不学无术的班纳特太太养女儿吗?” 伊丽莎白不是故意要听的,这时候她站在会客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母亲的确不学无术没有错,做女儿的却不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评价。 恰好达西换了马靴进屋,不可避免听到了凯瑟琳姨妈的嚷嚷,他下意识想当做没听到,赶紧离开避嫌,但是待在门口的伊丽莎白已经看到他了。 他又不舍得走了。 这是关于两个听壁角的人的尴尬相遇。 “其实德·包尔夫人的指点令人获益匪浅,”伊丽莎白只好自己给自己挣脸:“方才您同宾格莱先生出去之后,她就指点了我和宾格莱小姐的技艺。” 她还调皮地动了动自己的指头,达西看到空药瓶意识到她应该才去楼上照顾了姐姐,达西一直避免和简·班纳特见面,他并不欣赏病中面色苍白的小姐。因为被那手指吸引了注意,他兴趣盎然地打量了下,漆成黑色的胡桃木托盘衬得那手细洁如雪,就好像小时候他在彭伯里调皮,从冬青树上摇下来的新雪一般。 年幼的他被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犹记得那时候放纵的畅快。 他同伊丽莎白完全没有接触,却像被冰冷的雪球砸中一样,有酥麻感一路从头顶而下,即便只是手指的动作,都令人目不转睛。 达西竟然难得调侃:“在我的记忆力,我姨妈只赞赏过安妮表妹以及我妹妹乔治安娜的琴艺。” “安妮小姐不大能出门,弹琴想必是她打发时间的爱好,弹得好并不奇怪,我就没能练习得那么勤快。”因为谈到乔治安娜,伊丽莎白整个人也柔和下来:“倒是达西先生您的妹妹乔治安娜,为什么您不带她一道出来散散心,既然能得到德·包尔夫人的夸奖,我真是十分渴慕能看到她演奏。” 达西提起妹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乔治安娜年龄小我太多,正是该专心学习各项技艺的时候,况且我走南闯北,也唯恐劳累到了她。如果您愿意前去彭伯里,就能见到乔治安娜,您这样活泼友善,一点能和乔治安娜彼此喜爱……” 说着说着达西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竟借着乔治安娜的由头,把自己心里的渴盼说出了口,此时唯恐伊丽莎白拒绝。 可一旦说出口,却发现坦白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忐忑地等着对方回答,只怕对方觉得自己唐突。 伊丽莎白谨慎地回答:“若是有机会,我同我的家人定会去彭伯里拜访。” 班纳特那一家子人啊,达西的嘴唇抿了起来。 这时有男仆走近,看起来是要送信,看到达西和伊丽莎白杵在门口谈话,他面露疑惑。 达西只好清了清嗓:“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您是要找我姨妈?” “是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马上随他转移话题:“我们一道进去吧。” 凯瑟琳姨妈见到来信,脸上立刻阴转多云了:“瞧瞧,竟然是韦翰这个孩子,”韦翰信中的措辞同他真人说话一样富有行云流水、令人身心愉悦的效果:“他到了德比郡也有一阵的,竟然不来看我,好在我来了尼日斐,他终于要来了。” 伊丽莎白看了眼达西,达西面无表情。 伊丽莎白没看到的地方,柯林斯却远远看了眼钢琴摆放的地方,安妮小姐正在指导宾格莱小姐,她性格温顺技巧娴熟,凯瑟琳姨妈一旦不再紧迫盯人,卡罗琳是非常乐意接受这位温柔的小姐的指点的。 “威廉·韦翰,原来他从了军。”达西不置可否地点评这封信:“他之所以不爱拿着圣经,是因为手持刀枪。” 凯瑟琳姨妈不乐意了:“达西,你这是什么话。老韦翰虽然考虑得周全,我们也不能枉顾了年轻人自己的意愿嘛!无论做牧师还是做军官,一个侍奉上帝,一个侍奉上帝认可的皇上,只要兢兢业业,就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达西只是“嗯”了一声。 柯林斯就凑趣地说起前日在麦里屯遇见了韦翰先生的事情,凯瑟琳姨妈真是对他关心有加,详细询问了韦翰这些时候驻地的轮换以及他看上去是否一如既往地俊朗英武,一直到柯林斯把能说的全部掏空,她这才打住问话的架势,兴致缺缺地打发人离开。 这消息令她兴奋,凯瑟琳姨妈便又去问伊丽莎白是否也同韦翰说过话了。 自然是说了的,伊丽莎白刻意草草略过了裁缝店里对方故意抢先了花边的事情,顺着凯瑟琳姨妈的话头说道:“虽然匆匆一面,我也着实感到韦翰先生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年轻人。” 老太太果然高兴起来,又唯恐伊丽莎白看上这个了不起的韦翰,怏怏不乐道:“总有那么些没用家教的女孩子整天在军地驻地外头打转,想必韦翰先生正为这事儿烦恼呢!” 好在现在这个莉迪亚对军官完全没兴趣,不然自己的脸又要挂不住了。 伊丽莎白便沉默微笑,凯瑟琳姨妈便又说了好些韦翰先生的好处,一边暗地打量伊丽莎白的表情,仿佛要从里头看出点什么倾慕的神色来,然而她却失望了,这小女孩坐着连眉头都不抬。见对方沉静如此,凯瑟琳姨妈本该赞一声家教良好,她却又见不得旁人对韦翰无动于衷,仿佛伊丽莎白不识货一样。 作为晚辈,伊丽莎白实在太懂了。 “夫人您只有德·包尔小姐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罗新思庄园又是如此恢弘壮丽,我父亲就时常感慨年纪渐长时常感到莫可明说的寂寞呢。”伊丽莎白话锋一转:“韦翰先生能时常围着您打转,也是一份难得的敬爱长辈之心。” 柯林斯一拍大腿:“可不是!当时韦翰先生可是隔天就要来一回罗新思庄园的!” 他知道自己是在给伊丽莎白帮腔,却做不到伊丽莎白这样镇定,耐不住偷偷打量公爵夫人的眼色。韦翰比他会讨人喜欢,韦翰要是想要教职他就只有退让的份,况且他还窥探到韦翰在罗新思庄园做的那些好事,知道此人人品极差,柯林斯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将来拱手让出去。 柯林斯竟然会帮伊丽莎白说话,凯瑟琳姨妈和达西两人都很意外,姨妈连伊丽莎白拿韦翰围着自己打转对比她说女孩子们围着韦翰打转的讽刺意味也懒得追究了。 自己任命的这位教区牧师虽然做事愚蠢,但仅止于说话做事而已,柯林斯对于人情往来之间的敏锐,是凯瑟琳姨妈相当看重的东西。 她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被韦翰哄得忘乎所以了。 但她身为公爵夫人难道没有被众星捧月的资本吗?那些奉承自己的人是出自真心或者假意,本不是那么重要的。 不过是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生意。 她最最亲爱的宝贝儿,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姨侄兄妹,这才是无法断绝的血缘存在的意义。 凯瑟琳姨妈立刻就想开了。 “达西,陪我回去。”凯瑟琳姨妈露出疲态:“让我想想怎么给他回信,我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韦翰呢!” 韦翰对达西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达西没去阻止姨妈。 倒是伊丽莎白时而担心地看着达西,达西不可能没有察觉:“再见,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希望很快在尼日斐的舞会上见到您。”他的语调有些暖意:“姨妈只是想找个人说话逗乐而已。” 韦翰不上台面,影响不到他这个姨侄的地位,达西是这个意思。 但伊丽莎白不是这个意思,她脸一红,知道达西先生又脑洞大开自作多情了。 第23章 深夜来客 作为实际上的一家之主,伊丽莎白还是要将柯林斯向简求婚的事情告诉班纳特太太。虽然班纳特先生聪明犀利,可他就是个双手一摊不管事的人,妻子女儿都指望不上他。 班纳特太太当即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骂柯林斯癞□□想吃天鹅肉,还是可惜简拒绝了一桩轻易就能看到好处的婚姻,毕竟指望宾格莱先生再次求婚,实在是说不准的事情。班纳特太太也年轻过,经历过热恋时的情难自禁,也经历过婚姻矛盾后的心灰意冷,她如今在宾格莱脸上实在看不出任何想要尝试第二次的想法。 她只好安慰自己年轻人的想法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她已无处可躲。 但愿上帝保佑简不要两头落空才好。 倒是吉蒂和莉迪亚把柯林斯大肆嘲笑了一番,伊丽莎白让她们说话别那么刻薄,莉迪亚却不肯收敛,虽然嘴上说着柯林斯活该,心里却在痛快简恶有恶报,竟然在达西和宾格莱的眼皮子底下,被柯林斯求婚了! 而且以柯林斯的德行,肯定是事事回报公爵夫人的,要是被这位老太太知道了,那全尼日斐花园都知道了,她可不信简还有脸继续住下去。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 “可怜的简,她这么好的人品相貌怎么偏偏被柯林斯看上呢?”莉迪亚噘着嘴,用一副可爱表情抱怨着,要不是没有手机,她肯定能自拍几十张,然后配着自拍照片的文案是完全不相干的“姐姐拒绝了柯林斯的求婚,我该怎么办”,她没心没肺地玩笑:“以后的柯林斯太太真倒霉,在柯林斯娶她之前恐怕要求上百八十次婚吧。” 伊丽莎白觉得这话刺耳,又让她想起夏绿蒂也不是本人这件事,恐怕这桩原本还算和美的婚事要不成了,她“好心”提醒莉迪亚:“我们五人当中,你和简可是生得最好的。” 莉迪亚脸一僵,拖着吉蒂上楼了。 在楼梯上还把玛丽手里拿着的书撞了一地扬长而去。 伊丽莎白叹了好大一口气,起身去帮玛丽捡书,然后一脸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看起《布道集》来了?” 玛丽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班纳特太太白眼一翻哭喊道:“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懂吗?你们姐妹里最没有希望嫁出去的就是玛丽,与其在家做个老姑娘,还不如送她去修道院呢!” 被这么一打岔,伊丽莎白就没有细想。 玛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一个人低着头回房间去了。 入夜之后,伊丽莎白心里有事,闭上眼睛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后半夜的时候,自己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声音其实很轻,但是在寂静的夜里乍然放大了十倍,就显得瘆人了。伊丽莎白猜想是莉迪亚来了,上回她就是这样让自己没能参加卢卡斯家的舞会,眼下临近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她尝到了甜头,想必是来故技重施的。 这手段看来幼稚,却往往是最奏效的。 伊丽莎白假装熟睡,心里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莉迪亚抓个现行,就算她当场人赃并获嚷起来,莉迪亚也完全可以说自己不过是恶作剧,有班纳特太太这个偏心的母亲在,恐怕也会说莉迪亚只不过是个孩子,反而是伊丽莎白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宽容大度。 这样一来,也容易引起莉迪亚的警觉。 伊丽莎白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人端着烛台凑近了她,她能感受到火源的暖意,却并不炙热,看来来人还不打算毁她的容。那人就那么默默站了半晌,把烛台放在了梳妆的桌子上,突然伸手掀了自己上半身的被子,先是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脖子,又往下按了按她的胸部,然后开始轻轻扯她睡裙,把手伸到她腰上。 那只手开始在她小肚子上滑来滑去。 伊丽莎白就算是真的死人,这回也装不下去了,何况她早就从脚步声分辨出来这人不是莉迪亚。她眼睛一睁,猛地一把抓住自己肚子上那只手一拉,顺势用另一只手捂住来人的嘴:“别出声!” 吉蒂被吓得不轻,只好顺从地点点头。 伊丽莎白慢慢放开这个意想不到的妹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这么晚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反正被抓了个现行,吉蒂也没想逃跑,自暴自弃地往伊丽莎白的床上一坐:“我来看看你。”她歪着头盯着伊丽莎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只是来看看你的。” 平心而论,除了简和莉迪亚以外,伊丽莎白觉得今年刚刚十七的吉蒂比自己还要好看些。但吉蒂是个没有自己主意的姑娘,唯唯诺诺的样子便让她失去了该有的神采,显得并不出众,她在家中的地位就是莉迪亚的跟班罢了。但伊丽莎白面前这个吉蒂,并没有一点做坏事被抓到后害怕的神情。 所以除了玛丽之外,这家五个姐妹里有四个都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包括伊丽莎白自己。 她问道:“上次也是你。” 吉蒂和莉迪亚的卧室紧邻,二人年纪又相近,平时互相穿对方的衣服不是稀奇事。 “嗯,”想起上次害伊丽莎白整整病了一个礼拜,吉蒂有些不好意思:“我走得有些匆忙,忘了帮你拉好被子了……丽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不是我的妹妹。”这个吉蒂面对自己腼腆的样子,并不像要对自己不利的人,伊丽莎白如今身陷重围,决定赌上一把,至少她没发现吉蒂对达西流露出任何企图,否则经过了三次舞会早就可以动手了,如果她真的心机深沉能按捺得住看着别人上蹿下跳,那伊丽莎白也不指望自己赢过她。 “你看出来不止我一个有问题啊,”吉蒂眼睛一亮,拉住伊丽莎白的手兴奋道:“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女主角,真是不枉我这么多年来都是你的粉丝!” 原来是自己的粉丝?伊丽莎白有些意外,接着羞赧起来,这本书的女读者基本迷恋的都是剧中几位男主人公,在纪念馆里那么多年,伊丽莎白还真没有见过几个自己的粉丝。 那么,这个姑娘一定能够解开自己的疑惑吧!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伊丽莎白问吉蒂。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亲爱的丽兹。”吉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偶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放心这绝不是任何过分的要求。” 对方这么上路,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来到这个地方之前,一直沉迷于某个游戏,这个游戏是以你和达西先生的爱情故事为背景的,”吉蒂不知道伊丽莎白的过去,还费劲地把什么是游戏解释了一遍:“我每个月在这个游戏里投入在三千块以上,很快成了最高级别的vip玩家。据说游戏公司邀请了消费top10的用户参加一个体验项目,以同时期作者的手稿为媒介,运用最新的技术将我们的意识送回到故事发生的年代,以故事中的角色进行真实体验。至于我们要做什么则完全没有限制,只要不令这个世界秩序紊乱导致崩溃就可以了!” 伊丽莎白简直恨透了这家乱写脚本的游戏公司了,她一听就知道是哪个。 吉蒂看她脸色不好,还耸耸肩安慰道:“你看简和莉迪亚在那里瞎忙活就知道了,在这里生活可没有想象中简单,更不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像我这种乡绅的女儿,除了给莉迪亚搞搞破坏、半夜来偷偷看看女主角,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搞破坏?”伊丽莎白灵光一现:“你说的是麦里屯的事情?” “没错!”吉蒂“咯咯”笑起来:“她趁着简去尼日斐花园,突然提出要去麦里屯,我就知道她是冲着达西先生去的。我一路上都防着她呢,她以为自己偷偷支开我,其实我跟着她呢,她花了一便士找铁匠史密斯家的臭小孩,让他往车轱辘里塞东西。然后我就又花了两个便士让那个臭小孩去敲诈宾格莱和达西,告诉他们如果不给钱就把莉迪亚弄坏自家马车的事情宣扬出去,宾格莱足足给了一先令的封口费。” 所以达西宁可在麦里屯住一个晚上也不愿意与莉迪亚同车,而宾格莱向来不是一个会让人难堪的人,到底还是把无法无天的莉迪亚送回家了。 “我也没有想到柯林斯会向简求婚,不过这个简一向自以为是,所以并不奇怪。”吉蒂意有所指地看向伊丽莎白:“但下一个他会想到的对象就是你吧,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伊丽莎白觉得如果柯林斯真的又看上自己,那她就跟从前那样拒绝就好了:“我会婉拒他的好意。” “你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吗?”吉蒂眨眨眼睛:“你没有看出来吗?玛丽其实很喜欢柯林斯。” 伊丽莎白一下子茅塞顿开,其实上一次玛丽比这一次还要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她从来不会参与到取笑柯林斯的娱乐当中去,偶尔还会开口给柯林斯台阶下,还有刚刚散落一地的《布道集》。她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而所有人在班纳特太太几乎每天十几次的嚷嚷当中被洗脑,觉得玛丽真的成了书呆子嫁不出去了。 她其实只是一个未满二十的花季少女。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很失职,然而重来一次让她意识到了很多上一次忽略的事情,不论是达西的,还是玛丽的,她突然庆幸起来。 “其实玛丽长得也很清秀,如果她好好打扮一下。”伊丽莎白笑道。 “没错,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她为什么要靠才华呢?”吉蒂无奈地摊手,但是她的眼神里却泄露出一丝紧张,让伊丽莎白很狐疑,吉蒂问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么你可以实现承诺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吗?” 伊丽莎白点点头,下一刻她嘴唇一热,她意识到她被吉蒂吻了。 第24章 妹妹心事(修) 伊丽莎白麻木地把一勺豆子喂进嘴里,味同嚼蜡一点味道都品不出来。 “姐妹不伦”、“年下”以及“百合”这些词儿跟弹幕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飞过,让她觉得比起吉蒂对自己表白亲吻这种巨雷,她在时空里来回跑了两百年都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女主被妹妹亲了怎么办,伊丽莎白有点方,急,在线等。 好吧,严格说起来,那个人也算不上自己的妹妹。 因为太过震惊,伊丽莎白一下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在家人之间惯例也有表示亲近友爱的互相亲吻的举动,但伊丽莎白很清楚,她突然经历的这个吻,明显包含着更加复杂的情感。 她猛地把吉蒂推开,吉蒂“砰”地一声摔下了床。 这声动静不小,班纳特太太扯着嗓子问:“我的老天!怎么回事!” “我起夜摔了烛台,没什么大事!”伊丽莎白也扯着嗓子回答:“我要睡了,妈妈!” 屋里便再没有声响了。 吉蒂大喇喇坐在地板上,神情却是十分的沮丧,为此伊丽莎白没有急着去指责对方,面色严肃地沉默了下来。 反倒是吉蒂,因为没有预料中的斥责,她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我说的喜欢你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废话,你肯定不会接受的。”她突然哭起来:“伊丽莎白,你有达西先生的啊!” 伊丽莎白下床把她拉起来:“地上冷。” 她很快止住了抽噎,但留恋着伊丽莎白的温柔不肯放开牵着的手:“这样吧,我帮你个忙,你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伊丽莎白可不希望自己又被偷袭,怀疑地看着对方。 吉蒂摸摸头发,尴尬地呵呵笑:“不要这个表情啦,”她信誓旦旦道:“你看,简和莉迪亚都在各显神通,想把你这个官配阻击在萌芽状态中。玛丽是个和你一样的老古董,哦不不,她远不及你这个老古董,她那个老古董的程度就跟现在的法国人跑去埃及干考古,而她是那些法老的文物。姐妹里头你能争取的盟友只有我,当日卢卡斯小姐是你的闺蜜,不过我看她现在也不大正常,你可指望不上她。” “分析得很到位。”伊丽莎白点点头,她知道以目前的情势,自己算得上身陷重围:“可你有什么再好不过的条件,让我觉得非答应不可呢。你提的第一个要求,虽然的确不是什么非分要求,却让我很不愉快。还有你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难道半夜偷偷跑进别人的房间是很骄傲的事情吗?” 吉蒂揪了揪裙摆,拿一双大眼睛偷偷瞅着伊丽莎白,十拿九稳地提出自己的条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至于我的交换条件,就是帮助玛丽跨出那一步,帮助她嫁给柯林斯。” 视家人为最珍贵所在的伊丽莎白,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个条件,而且吉蒂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在自己这端的天平上加上满满的砝码:“还有伊丽莎白你之所以有身陷重围之感,是因为对这些占据你亲人朋友躯体的不速之客束手无策吧,如果我愿意把我的目的告诉你,并且告诉你怎么让我离开吉蒂的身体,你愿不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伊丽莎白不答应都不行了。 她对达西固然有信心,却不想把和穿越者们之间的战争彻底白热化,这样就算胜利了,她也不会开心,因为她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自己的姐妹和朋友。 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赢了达西却失去了别的所有,伊丽莎白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呢? 这还是头一次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老古董,在未来人的科技面前束手无策,因此在机会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必须伸手抓住。 而且这个吉蒂虽然奇怪,做事和那些追星的粉丝一样,有时候不懂分寸,但伊丽莎白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不是个坏人。 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自己也别想和这些穿越者斗了。 伊丽莎白抱着迄今为止最大的勇气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就算吉蒂已经料到她会答应,也没有想过伊丽莎白会这样果断和坚定,她从读小学时候第一次在图书馆阅读《傲慢与偏见》,眼里就从没有什么达西或者宾格莱之类,她的眼里只有口舌伶俐、见解独立的女主伊丽莎白。 看到真人之后,伊丽莎白比她想象中更加灵慧和机变,似乎越发让她倾心了。 这要让自己怎么舍得离开呢。 吉蒂突然伤感起来,闷闷不乐地和伊丽莎白告别,回自己寝室去了。 伊丽莎白不知道她又在转什么主意,躺在床上失眠到天亮,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都没吃出滋味来。 倒是玛丽不知道为什么一路闷闷不乐冲进班纳特先生的书房里,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她的嚎啕大哭和班纳特先生无力的抱怨声。玛丽的眼镜不知道被谁踩碎了,她这会儿正要父亲为自己主持公道,班纳特先生认为眼镜既然坏了就买一副新的,何必为了钱能够解决的事情而伤心欲绝。 玛丽却一口咬定这桩事情不是莉迪亚就是吉蒂干的,自己虽然排行不起眼恰恰好正中,也不能被两个妹妹这样欺负。 吉蒂就对伊丽莎白使了个眼色,班纳特先生一向是很愿意听二女儿说话的。 “玛丽,家里在闹老鼠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也许根本就是被老鼠叼出来摔碎的,再说一大早都是女仆来来往往地干活,天气难得放晴她们都忙着洗床单,手里抱着大件,哪里会注意脚下有什么东西。”伊丽莎白一下子就堵住了书呆子玛丽的控诉,让她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伊丽莎白和班纳特先生一起安抚了两句:“你就把书本放两天,安心准备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吧。” 玛丽的脸涨红了:“可是没有眼镜我根本没法儿弹琴。” “弹琴还会缺你一个吗?让卢卡斯家的小姐去弹吧,”班纳特先生气定神闲地点烟:“跟你姐姐到麦里屯去,买顶好看的帽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合乎你二十岁的年纪。你妈妈正因为简的事情闹头疼呢,要是拥有偌大才华的你能嫁给柯林斯先生,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得不说,班纳特先生虽然在讽刺小女儿们愚蠢,但是他又一次真相了。 玛丽本来还想故作清高地拒绝一下,被班纳特先生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羞涩的懵逼状态,根本来不及挣扎,被伊丽莎白和吉蒂联袂拉去了麦里屯。 莉迪亚根本是迫不及待地打发跟班吉蒂:“麦里屯有好多军官呢,”她作势往二楼走:“我要陪着妈妈,这项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啦吉蒂,一定要挑最英俊的那个,妈妈一定会很开心。” 你在说韦翰吗?吉蒂不屑地想。 吉蒂故意一路叽叽喳喳,不断闹腾着老实得过分的玛丽,班纳特家三朵金花引起了路人的纷纷关注,尤其是不大出门的玛丽。往日熟识的太太小姐们都上前来打招呼,麦里屯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柯林斯就从旅店老板和过路军官的口中知道他三个表妹正在屯里。 他正愁没有借口去拜见一下菲利普夫妇,这对夫妇在军营里很有些门道,驻扎在麦里屯的带队上校以及低级军官们都是这家人的座上客,要是同某位前途正光明的军人一见如故,对他也是大有好处的。 柯林斯无比热情地迎了上来:“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遇到您真是太巧了,哦您还同两位表妹一起来了。” 实际上他忘了玛丽还有吉蒂的名字,就算他记得,他恐怕也不能对三位比较年轻的班纳特小姐对号入座。 伊丽莎白立马看出来了他的窘迫:“我最小的妹妹莉迪亚今天在家里陪伴妈妈,所以玛丽和吉蒂就陪我出来逛逛。” “小表妹真是十分孝顺啊,”柯林斯很看得起伊丽莎白的聪明体贴,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里默默评估着求婚失败后的备用人选,要是伊丽莎白的话,虽然姿色差上简几分,有时候又显得太有主意,恐怕惹得公爵夫人不快,倒也没有很大的不足之处,他笑得多了点殷勤:“若是你们要去菲利普家,我正好可以同你们一起。” 伊丽莎白一开始倒没有这个想法,但就这样和柯林斯擦肩而过未免可惜了,便顺水推舟道:“那太巧了,我们就是要上姨妈家去的。” 四人便同行,玛丽偷偷看了柯林斯一路,二人却没有搭上话。 离菲利普家还有十几步路远,菲利普太太已经从窗口伸出脑袋来:“吉蒂、莉迪亚……” 人走近了她从看清原来来人不是她最喜欢的两个小的,反而是不常见到的伊丽莎白和玛丽陪着吉蒂一起来的,菲利普太太就算没有十成十地和班纳特太太相像,但也不低于八分,脸上明显就有些讪讪的。 伊丽莎白同他们往日的确来往不多,假装对菲利普太太的脸色视而不见。 “这就是我妈妈对您提过的表亲柯林斯先生,”伊丽莎白跟着菲利普太太进门后介绍道:“今天顺道一起来看看您。” 菲利普太太露骨地打量柯林斯,仿佛他已经是班纳特家的女婿了,捂着嘴热情非凡地笑道:“姨侄,早听说你来了麦里屯,我们还想着你什么时候造访呢?今天可是贵客盈门呢,让菲利普先生赶紧给你们介绍介绍。” 伊丽莎白想着不会是那个人吧。 果然进了客厅之后,韦翰正端端正正坐在里面呢。 伊丽莎白和吉蒂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无力吐槽”的眼神,倒是玛丽挺争气的,虽然韦翰一张黑白颠倒的嘴巴始终滔滔不绝,把菲利普夫妇二人哄得笑个不停,玛丽却能靠着书本上的学识插上几句话,常常把不学无术的韦翰说得接不上话,不管是真博学也好还是真冷场也好,也间或给柯林斯留了点呼应的余地。 韦翰同达西同间大学毕业,又口才了得,然而一番陈词在明眼人眼里都觉得蜜里有屎。柯林斯虽然不太聪明,但谁也不能说上帝说的话有错,韦翰要不是惯会做戏,也要被柯林斯噎得直翻白眼。 如此这般,柯林斯觉得自己同玛丽意外合拍,且她同时下女孩不一样,倒是个少有的女学究做派。但女学究在额前刘海的遮掩下,默默地拿倾慕的眼神看自己,这感觉就很不同凡响了。 柯林斯挺挺胸脯,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高大起来。 第25章 又见韦翰〔修〕 见二人有了点苗头,偏偏韦翰还自我感觉超好地说个不停,引得菲利普夫妇连连赞叹,吉蒂上前挽住了菲利普太太的手,一个劲地撒娇道:“姨妈你前一回说给我和莉迪亚留了两匹好料子的,怎么今天却不提了?” 那是前一回吉蒂跟着莉迪亚来麦里屯追达西,在拜访菲利普姨妈家的时候这老太太许诺的事情。虽然军官们驻扎各地很受姑娘们的欢迎和吹捧,但婚事顺利的却并不多。军官这行多是继承不到家业的小儿子,追逐有钱姑娘朝三暮四就不说了,工资也就维持在饿不死的程度,嫁给军人还要忍受奔波流离,因此在婚姻市场不过表面风光。 弗斯脱上校前次来拜访的时候,便带了好几个年轻军官来,正巧菲利普太太家里有两个正当妙龄的姨侄女,这可是大大挣了面子,便许诺了吉蒂和莉迪亚这样那样的好处,只求她们多上麦里屯自己家来。 莉迪亚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对那些年轻军官猛献殷勤的举动视而不见,一门心思都在巧遇达西这件事情上。而吉蒂觉得能养出班纳特太太这种人的娘家果然不同凡响,这菲利普太太简直就和拉皮条的妈妈桑有的一拼。 这会儿她就拿这事情支开菲利普太太,否则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她们就只能干坐着听韦翰bb了。 菲利普太太见吉蒂提起这茬,脸上就不太开心。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因为班纳特家两个小女儿脑子都不太灵光,没想到吉蒂今天就惦记上了,她便想要找个借口打发了吉蒂,又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说谎,便拉着吉蒂出门一趟,准备随便找块料子搪塞过去。 菲利普先生便说要给弗斯脱上校写信,失陪一会儿。 柯林斯本想和伊丽莎白攀谈,伊丽莎白为了给玛丽制造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先下手为强,开口去撩韦翰:“韦翰先生,距离上次我们在麦里屯认识,不过才几天功夫,没想到又能见上面。” 鱼儿这便上钩了,韦翰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就对伊丽莎白恭维起来:“的确是巧,我本以为直到尼日斐花园舞会上才能见到您,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相见,不过今天见不到那条花边是如何点缀在裙上,依然有些遗憾。” 伊丽莎白便捧场地笑了。 平心而论,韦翰这人若想哄人开心,绝对让你如沐春风,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人用心十分险恶。但不是伊丽莎白自夸,她曾经明确地感受到过韦翰对自己的好感,只可惜自己嫁妆有限,而韦翰欲壑难填。他后来舍自己去追求富有的金小姐,就是理智压过了那点点好感的萌动。 她若是主动,韦翰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也只是不拒绝而已,绝不会主动亲近。 为了钱出卖爱情和婚姻,这是属于韦翰的可悲。 然而最终他和莉迪亚的婚姻,同爱情不沾边,与钱更没有关系,若不是达西这个冤大头的话,人财两空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二人站到窗边,伊丽莎白时时关注着玛丽和柯林斯那边的动静,韦翰察觉了她的目光,低声笑道:“我前日收到了凯瑟琳·德·包尔夫人的来信,她提到在罗新思庄园和我有一面之缘的柯林斯先生,说是他此次前来浪搏恩恐怕好事将近。” “我去拜见过这位夫人,她虽然为人严厉,却非常有见识,”所以借着这些所谓见识到处教训人,伊丽莎白敷衍着韦翰:“既然您同这位长辈亲厚,想必近日是要去拜见的。” 韦翰笑笑:“据闻公爵夫人前来是因为姨侄达西先生在此地置产,若不是舞会当日,我冒昧上门打扰可不大好。” “达西先生虽然并不如宾格莱先生那般人人夸赞,但他若是真心待客,也能想出种种办法来。”伊丽莎白想起彭伯里庄园的各种摆设和收藏,让所有来人大开眼界,主人在或不在根本无关紧要:“我姐姐正因病住在那儿,受到好生照顾,您要是诚心拜访,达西先生没有道理置之不理。” 韦翰听不出伊丽莎白对达西的想法,便“呵呵”一笑,故意把话题往那件老掉牙的恩怨上引。这故事伊丽莎白听了好几遍,还因此平白生出一段误会来,如今再从韦翰嘴里听到,颇有种对曾经的自己啼笑皆非之感。 达西对于朋友的态度如何,从他对待宾格莱的事情上就可窥见一二,哪怕落得朋友埋怨,也非常坚持自己一心为朋友好的立场,哪怕被伊丽莎白质问为何毁了简的幸福,他也有一套坚定的衡量感情的标准。 纵然是武断无礼,伊丽莎白事后也不得不承认简把感情藏得太深了。男人这种生物,他们的判断力完全照着火星的轨道来的。她自问一开始对达西毫无表示,对方却认为自己已经倾心到不会拒绝他的求婚的地步;而简明明动心,却因为矜持被他认为心里毫无涟漪。 “伊丽莎白小姐,您可不知道,达西先生因着自己的钱财权势,为人处世有多么的傲慢。”韦翰自嘲地笑道:“去世的老达西先生视我为子侄,曾经承诺一份教职给我,达西先生却不愿意谨守先人的遗愿,才使得我不得不落入行伍,这一切便是因为老达西先生太过疼爱我,引起了他的不快。” 伊丽莎白惊呼一声:“那就难怪了,我记得公爵夫人也曾三番四次提到你,说你同老达西先生有旧,还说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年轻人。她这样看得起你,她的姨侄达西先生肯定又要因此不快了。” “可不是嘛!”韦翰忧愁地皱起来眉头。 “果真您不去尼日斐花园拜访公爵夫人是对的,”伊丽莎白安慰韦翰:“若是公爵夫人下回再说起,我只说您公务繁忙,但心里实则在惦记她这位长辈。只不过她有安妮小姐和达西先生相陪,也不至于十分寂寞,若是真心关爱你,也不好打扰您的奋发向上之途对吧。” 我才不想在尼日斐花园见到你,多看你一眼都觉得你恶心呢! 伊丽莎白万分同情地对韦翰点点头:“我一定会尽力打消公爵夫人想见到你的念头,不然您不知要受到达西先生怎样的为难呢!” “这……”韦翰脸抽了抽:“伊丽莎白小姐,等等……” “丽兹丽兹,你看,”吉蒂手里抱着匹布奔跑着进来:“菲利普姨妈给我扯了匹布料,我可以拿它做条裙子,多下来的莉迪亚还可以做条披肩。” 不过是匹普通的印度棉布,菲利普太太拿来打发小女孩的玩意儿。 “质地倒是柔软的,”伊丽莎白接过来看了看:“做条家常裙子正好,想要穿出去还要配好些花边,多浆几次就要发黄的,吉蒂你外出的裙子多得是。” 菲利普太太尴尬地笑。 伊丽莎白顺势在玛丽身边坐下,以免被菲利普太太看出柯林斯和玛丽之间的苗头来,这两人专心到连伊丽莎白和韦翰这期间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话题又一次飞跃到罗新思庄园的壁炉架,柯林斯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带玛丽亲眼看看这个壁炉架。 至于玛丽陶醉的表情,伊丽莎白只想说一男一女对着壁炉架谈恋爱是什么情景,她完全想象不出来。但要是凯瑟琳姨妈看到玛丽这么欣赏她家壁炉架,一定很高兴她能嫁给柯林斯。 下次,要不要带玛丽一起去见凯瑟琳姨妈呢? 菲利普姨妈没有留几个女孩子吃饭,绅士们便也随着一起告辞,韦翰难得沉默地陪衬在侧,一直到分别的时候,才意味深长地同众人道别:“下次同各位再见就是尼日斐花园了,”他风度万千地朝女孩子们行了个礼,连路过的几名太太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勾着唇看着伊丽莎白:“请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届时一定赏脸。” 玛丽看看伊丽莎白和韦翰,脸儿有些红红的。 至于伊丽莎白自己,还有柯林斯和吉蒂,脸色都称不上好。 “这渣男果然有资本,”吉蒂托着腮,手指玩着睡衣带子:“收放自如,魅力无限啊,嘿嘿,要不是我是穿越的,告诉你韦翰不是好人,否则这人欺骗性可强了。我现在有点儿了解你在书中的心理了,看到韦翰真人,要不是了解他是个人渣,我都有点儿受不了他刻意讨好。” 她真实人生里二十年都没有遇上这样的极品,这种人都活在电视剧和言情小说里。 “那我可得多谢你,告诉我其实我是本书里的人物,”伊丽莎白斜睨吉蒂一眼,她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对吉蒂坦诚自己的经历:“我担心他的态度,原本他是若即若离的,从实际利益出发的考量来说,他和达西的顾虑是一样的。达西还纠结了一番,而他根本没有试图靠近我。但他今天临走摆明了要出席尼日斐花园舞会,还要请我跳舞,我可不相信他会这么主动,八成没安好心。” “未必不是因为你魅力惊人啊,”吉蒂笑嘻嘻的:“要是韦翰真的施展手段来追求你,达西先生可得急死。” 吉蒂这是打定主意要看热闹了,她是看热闹不嫌大,伊丽莎白就有很多顾虑了。 以韦翰的不择手段,他要是真对自己有所企图,虽然不见得得逞,却需要很费一番心力才能打发。何况现在还牵涉到乔治安娜,若是他拿这事儿威胁达西呢? 伊丽莎白不想把自己和乔治安娜放在一个天平上给达西选择,这太残忍,而且就连伊丽莎白也会选择维护乔治安娜。 问题的中心在于,韦翰为什么偏偏这次显露出要追求伊丽莎白的心。 前一次他撩了就跑,这一次似乎是想撩下去。 吉蒂无所谓道:“他不凑上来,你们这一次本是路人。他硬凑上来,你就不要客气,挖坑给他跳,伊丽莎白,教你个我们那时候的道理,韦翰这叫‘先撩者贱’,不必对他手下留情。” 不管韦翰抱着什么目的,伊丽莎白决不会搭理他,也不会让他得逞。 第26章 情窦初开 话题转移到玛丽身上,伊丽莎白表示下一回她要带着这个妹妹上尼日斐花园去。 “我们那年代有首超级有名的情歌儿叫做《陪你去看流星雨》,”吉蒂也看出了柯林斯和玛丽之间的小小苗头,她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两人是一对,只不过玛丽根本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原来英国人谈恋爱叫做《陪你去看壁炉架》。” 伊丽莎白出神地想着她去拜访新婚的夏绿蒂的时候,夏绿蒂总是鼓励柯林斯待在花园里、待在教堂里或者干脆去罗新思庄园,夏绿蒂根本不想看到柯林斯。 婚姻是她的避风港,避免的却不只是嫁不出的老小姐这样的风言风语,她连自己的丈夫也回避在外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到底滋味还是太过苦楚了。 “就算没有感情,他和夏绿蒂还是很快结婚了,”伊丽莎白认为好事将近了:“他要是和玛丽谈得来,玛丽又是班纳特家的人,想必只会更快。” 吉蒂看看伊丽莎白:“那可未必,哪怕是按照姐妹之间的排行顺序,暂时也轮不到玛丽。”她对书中人物研究得可透彻了:“就算他这会儿对玛丽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好感,顺位第一的后备人选也依旧是你伊丽莎白。你长得好看,又聪明大方,就连韦翰这种眼里只有钱的人渣,也曾经对你产生过真心的好感,你自己才是玛丽的情敌。” 伊丽莎白苦恼极了,看着形势似乎好转了些,却哪一个都不省心。 两天后上尼日斐花园,她把玛丽也带去了,而柯林斯几乎成天都要给公爵夫人请安,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会让玛丽遇到柯林斯。 但如果遇到柯林斯,一定就要去拜见凯瑟琳姨妈。 伊丽莎白很担心玛丽,但是如果她要嫁给柯林斯,克服对凯瑟琳姨妈的恐惧是必须的,否则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玛丽的表现平平,若不是想要争取一回,伊丽莎白以为她很快就要因为害怕而晕倒了。凯瑟琳姨妈也觉出玛丽的乏味来,并不主动问话,玛丽越发缩进了一个角落里。 如果说柯林斯昨天还对玛丽有了一点点想法,他也马上要把这苗头给掐灭了。 听了半晌的达西突然开口:“玛丽·班纳特小姐,我曾在麦里屯的舞会上聆听过您的演奏,令人印象深刻。”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您可否为我的姨妈演奏一曲?” “据说班纳特家并没有请家庭教师,就算玛丽小姐技巧娴熟,缺了名师指导,也少有人能仰仗天赋自学成才,”凯瑟琳姨妈不怎么给面子:“她姐姐就弹得很一般。” 玛丽便越发瑟缩了。 伊丽莎白推了玛丽一把,轻声嘱咐:“记得不要唱歌。” 因为姐姐站在钢琴边上给自己翻乐谱,玛丽立刻冷静下来了,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一是背书二是钢琴,要是连自己最得意的技能之一都无法发挥,她这辈子就活该待在家里被班纳特太太天天指着鼻子讽刺。 玛丽猛地把背挺了起来,虽然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弹得却是十分轻快的《鳟鱼》。 这是时新的曲子,不是凯瑟琳姨妈这样的经典派日常会听到的,如今在乡下别墅里,几个年轻活泼的乡绅小姐围着自己逗趣,配上这么一曲轻快的曲子,凯瑟琳姨妈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觉得自己未免太严肃苛刻了。 一曲结束,凯瑟琳姨妈不自觉想鼓鼓掌,手刚拿起来又不自在地放回膝盖上。 “一首好曲子,倒是会选。”决口不提玛丽。 达西看出了姨妈的嘴硬,附和着点头:“曲子选得不错。” 伊丽莎白知道玛丽这是过关了。 柯林斯见玛丽讨了凯瑟琳姨妈的欢心,神色顿时也松快下来。 “年轻人都喜欢时新的曲子,但没什么人会在老人家面前弹的,”凯瑟琳姨妈絮絮叨叨的,不肯直白地称赞玛丽:“配着今天天气好,难得听着舒心。” 玛丽知道自己这回没做错,整个儿放松了下来,应对也得体了很多:“这曲子有五章,今天弹的第四章是最活泼的,只不过本不是独奏曲,我稍许修改了一下,毕竟在家的小姐找不着小提琴手来合奏。” “你自己改的?”凯瑟琳姨妈有了兴趣:“倒是蕙质兰心,下次把乐谱带上,安妮肯定喜欢。” 玛丽知道自己拿到了贵妇人的入场券,连忙答应下来,又说起这首曲子的由来,她到底是读了很多书的,虽然言语算不上妙趣而生,好在逻辑明朗、口齿清晰,凯瑟琳姨妈不时点下头,看着还是挺满意的样子。 末了,老太太问了句:“你弹得那章里鳟鱼在小溪里游得欢快,结果最终还是被渔夫抓住了。”她颇为遗憾:“怎就没个完满的好结局呢?” 玛丽是个嘴笨的,只好跟着说:“可不是,我也时常觉得可惜。” 眼见又要冷场,伊丽莎白连忙道:“要我说,这渔夫那天没有空手回家,捉了鱼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正是皆大欢喜的事,这才是好结局呢!” 于是众人又笑起来。 柯林斯忙不迭画蛇添足:“我本来也觉得鳟鱼被捕可惜,觉得渔夫邪恶,然而渔夫也要谋生,若照着伊丽莎白小姐的说法,那渔夫和心仪的姑娘去了市场卖了这鱼,又恰好遇上德·包尔夫人这般心慈的主顾。渔夫得了钱财回去买房置地,而公爵夫人买了鳟鱼回去罗新思庄园的大池塘放生,可不比小溪里还要快活。” 这随时对地能扯上罗新思庄园拍马屁的能力,也只有柯林斯能厚着脸皮说出口,凯瑟琳姨妈听着顺耳,其他人则是大写的尴尬。 玛丽没有觉出味来,满怀倾慕地看着柯林斯。 柯林斯迎上了玛丽的目光,她这两天都没有戴眼镜,微微眯着眼睛看人,碧蓝的眼珠雾蒙蒙的,泛着点惹人怜的水灵灵,猛地把柯林斯看得一个激灵。 讲真,柯林斯长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被女人用这个眼神看过。 牧师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情窦初开。 另外三个都是人精,绝不是傻子,这二人含情脉脉的,给别人头上都点亮了硕大的“电灯泡”。 伊丽莎白连忙把玛丽叫到简那儿去了。 柯林斯则找了借口在花园里闲逛,希望玛丽什么时候能够出现在二楼的露台上。 达西捧着本书陪着凯瑟琳姨妈,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他觉得柯林斯对自己的威胁暂时解除了,心里快活得紧,根本没去打断凯瑟琳姨妈的自由自语。 “真是个傻姑娘,嘴笨又不太会看眼色,好在话不多,琴弹得也不错,”凯瑟琳姨妈嘟囔:“而且柯林斯喜欢。” 年纪那么大了,凯瑟琳姨妈看过的人和事都足够多,自然知道婚姻有很多种形式,有一种叫做两情相悦,这是当事人和旁观者都乐于看到的。 她自己也属于那一种,所以没必要对柯林斯去做什么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达西知道了姨妈的态度,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以柯林斯的社会地位,他的婚事无关紧要,所以他喜欢玛丽,自然就能娶。 但自己不一样,姨妈对他的婚事也格外慎重。 换成达西和伊丽莎白,凯瑟琳姨妈不会轻松地说出“虽然嫁妆少琴弹得不好但达西喜欢”这样的话来。 他默默地按捺下那股莫名其妙的羡慕。 他猛地合上了书。 凯瑟琳姨妈奇怪地看了姨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她来了尼日斐花园之后,达西表现得相当喜怒无常啊。达西年纪轻轻就能挑起一家的重担,可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性子。 她把一切归罪于那个不知名的小妖精身上。 总要把她揪出来的,然后恶狠狠地斥责这村姑的痴心妄想,让她这辈子再也不敢出现在自己和姨侄面前。 凯瑟琳姨妈壮志凌云。 她不知道目前的故事画风其实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小妖精。 简厌恶地朝楼下看:“柯林斯探头探脑地在做什么?” 她以为对方还在对自己痴心妄想。 满含不耐地躺回床上,她拿薄被遮住自己的脸:“我累了。” 希望妹妹们带着死肥猪赶紧滚。 伊丽莎白也没有留下来看她脸色的意思,带着想出去看柯林斯又犹豫着不敢的玛丽扭头就走,妹妹们一走,简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打开衣柜的门拿出一件金色质地带着东方异域风情的礼服,这是前天卡罗琳拿来给她的,配套的还有一顶镶着珍惜羽毛的帽子。 她光是站在镜子前面比一比,就能想象出自己在舞会上光彩照人、众星捧月的样子。 届时再和宾格莱一家一起去伦敦,跟低下的班纳特一家离得远远的,不知道还要遇见多少上等人,或许到时候连达西都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当年她就是搭上好心人的助学基金,考上了一线城市的学校,特地上门感谢的时候发现资助者是一对白手起家的夫妇,男主人年纪还不到四十,风度翩翩。 她这么一感谢,就谢到人家床上去了。 第27章 争当第一 若是没有这么一段,她说不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毕业做个普普通通的白领,平凡地成家生子过一生。那时候她对那位男主人,还是颇有些真心的,对方没离婚,她也心甘情愿地见不得人,学也没有继续上,按照行情一间屋一辆车带资进组演个丫鬟,算是正式出道。 这个圈子却是大染缸,渐渐她就想再往上爬。 男人却有心机,知道捧红了她,翅膀硬了就要飞,演来演去角色都是女三、丫鬟之类。她一狠心暗中傍了个导演,借着混了个脸熟的底子演了个黑心女配,一下子红了。 红了之后就分了手,一心一意琢磨着改头换面嫁入豪门。 每个外围女,都有一颗从良心。 之所以还没有回正道,就是因为自己还没有遇见那个(足够有钱的)人。 奔走赶通告的路上,她就是《穿越简·奥斯丁》的忠实玩家。 如今走在实现豪门梦的路上,对方还是真贵族,那种英式的让人仰望的贵族,简直就像三流小演员要去拿奥斯卡最佳女演员。人哪怕沉沦于再现实的圈子里,心底里都还有梦。 男人不动心,是因为你还不够美,女人要变美,手段实在太多了。 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要不是怕被人说成是女巫拿去烧了,她有自信成为伦敦最出名的交际花。 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 要是伊丽莎白知道她的想法,也会觉得无可厚非。只因为这位的眼界就局限在那么点,她只见过下头控制上头的男人,没见过坠入情网的男人。 伊丽莎白见过一个坠入情网的达西先生,已经是一笔人生大财富。 如今玛丽也将拥有一笔人生大财富。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班纳特太太说这件事情,唯恐换来一场嘲笑;她也没有可以倾诉心声的姐妹,简和伊丽莎白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漂亮又聪明;吉蒂和莉迪亚跟她也不是一国的,她们又年轻又放肆。 玛丽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孤单地行走在这人世间,并且会一直孤单地行走下去。 这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的自怜自艾。 经过一场大好开局,她竟然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去了。 吉蒂翻了个白眼,仗着无往不利的八卦消息,拖着姐妹们去麦里屯参加礼拜。 牧师之间也会互通有无,麦里屯的伍德先生可没有柯林斯运气那么好,遇上那样一位高贵施主,不过麦里屯多的是乡绅,财富平均值拉下来也不低,因此伍德先生在方圆百里内也是颇有威望。柯林斯接受了伍德先生的邀请,出席这天的礼拜。 他只要不开口,穿着黑袍子站在圣坛上有一种一本正经的神气,一开口,就是个街上一抓一大把的路人甲。 偏偏玛丽的眼神转都转不开。 伊丽莎白捂脸: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在教堂这样。 柯林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简直不敢去看伍德先生的脸色,对方只当他没什么本事,走了大运气才成为掌管一个教区的牧师。柯林斯有点郁闷,却并不生气,只因为班纳特家的姑娘齐刷刷一排就坐在圣坛底下,正中就是玛丽。 本来从尼日斐花园见面的第二天他就打算上浪搏恩求婚,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情怯了。 要是纯为了利益考量,他可以立即对看中的女人下跪不带犹豫的。 换成玛丽,他想到腿就有点发软。 就这么拖到今天,发现玛丽找到教堂来了,心里好生感动。 礼拜结束后,玛丽发现自己的姐妹们一溜烟都不见了,伊丽莎白和吉蒂是故意为之,莉迪亚那个没心没肺的,相信吉蒂说要把玛丽一个人扔下的恶作剧,不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头一个跑得飞快。 散场很快,教堂里没剩什么人了。 伍德牧师清清嗓子:“右边的侧门出去,有个小花园。” 两人欲盖弥彰地一前一后出去,柯林斯故意趾高气扬走在前面,玛丽低着头跟在后面。 走到一块空地,柯林斯回味了一下自己精心准备的长篇大论,这是他从罗新思庄园出发的时候就准备好的,只要届时把人名换一下就行了,不拘对象是哪位小姐。他斟酌了下发现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一阵风吹过拂起了他的袍子,柯林斯觉得这春风跟龙卷风一样,一下子把他刮得跪在地上,他飞快地说了一句话:“玛丽·班纳特小姐,请您嫁给我!” 玛丽羞得不敢看他,伸出自己的手递过去,然后发现滑溜溜的,原来摸到了柯林斯高高的发际线,柯林斯连忙把她的手从头顶抓到自己手里,殷切地看着对方。 因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玛丽只好一个劲地点头。 须臾,她又红着脸哭了。 柯林斯被她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好尴尬地安慰道:“求婚发生在教堂真是非常符合我们的身份举止,还有那么多见证人为我们高兴。” 玛丽一向是信服他的,也高兴地点点头。 见证人“罗伯特·约翰逊先生1769-1803”表示很为这对准新人高兴。 没错,小花园隔壁就是墓地。 玛丽看上去毫无异状地和姐妹们汇合,但伊丽莎白留意到了她捏着不放的拳头、鼻尖微微的汗珠和泛着红晕的双颊,除了这些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若是有人问起来,玛丽可以回答自己因为忙着寻找姐妹们累得够呛。可是脸上的神采是骗不了人的,伊丽莎白真心为玛丽感到高兴。 莉迪亚趁着等玛丽的时间又买了一顶帽子,明明最晚回来的是她,她还一个劲地抱怨玛丽蠢得被礼拜的人群冲散了,害姐妹们白白等她那么久。 若是平常玛丽还要据理力争几句,今天她完全把莉迪亚的话当作耳旁风。 莉迪亚不高兴了,恶狠狠地踢了马车一下。 姐妹们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一匹马拴在门口,女仆告诉她们是威廉·柯林斯先生来了。玛丽第一个冲进门去,发现班纳特太太正在抱怨柯林斯没礼貌,都没怎么和她照面儿就风一样刮进班纳特先生的书房。 “他也太看不起人了,”班纳特太太摆起准丈母娘的款儿:“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让他连跟我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是班纳特太太你真的要做丈母娘了。 玛丽不知道该怎么说,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踱步。 班纳特太太吼道:“玛丽,你能不能停下来别到处晃,你晃得我头都疼了!” 她还没吼完,班纳特先生和柯林斯一前一后走出来,听见自己的未婚妻被这样责骂,柯林斯脸上就不太乐意了。 他有心给玛丽提一提家庭地位,得到了班纳特先生的允许之后,特别庄重地走过去和玛丽并肩而立:“尊敬的太太,就在刚才班纳特先生已经同意将您的女儿玛丽小姐嫁给我为妻,咱们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亲戚啦!” 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亲戚,以后班纳特太太还要指望柯林斯太太养老! 班纳特太太完全傻了! 借着未来女婿踩了自己老婆一脚,班纳特先生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越发满意起来,在他看来,柯林斯和玛丽的智商本就相配,他们俩能看对眼那就正好不必祸害其他人了。 他拿下嘴里的烟斗朝妻子指指:“班纳特太太原本以为家里要养出一个修女来。” 偏偏玛丽是第一个打开了局面的,而且对象是可以称得上乘龙快婿的一并解决丈母娘养老问题的柯林斯。 班纳特太太立刻非常神奇地换上一副母女情深的表情,一把抱住玛丽:“哦,玛丽宝贝儿,妈妈真要好好恭喜恭喜你,就算你出嫁,也要和妈妈一直亲亲热热地来往,”她又握住柯林斯的手:“贤侄,玛丽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虽然有时候沉闷些,但话少真不是坏事。” 班纳特先生“呵呵”笑,你也知道话少不是坏事啊。 所有人当中只有莉迪亚一个人状况外,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选择问伊丽莎白:“玛丽……玛丽她这个老古董,什么时候……” 她不是很懂为什么明明没有发生任何恋爱的苗头,玛丽已经要嫁出去了。 伊丽莎白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在这些穿越女眼里可不也是老古董嘛:“莉迪亚,老古董就是这么谈恋爱的。” 交谈的每一句话,举手投足的仪态甚至是在舞池中旋转跳跃间隙的一个眼神、一次回首乃至一次交握,都是在润物细无声中慢慢将感情发酵。 这就是老古董们谈恋爱的乐趣。 伊丽莎白马上将再次体验这个乐趣,有谁会和她一样,跟自己的老公谈第二次恋爱呢? 晚上伊丽莎白留了个门,果然半夜时分吉蒂来了。 “我在等你,”伊丽莎白有些不确定:“但我以为你会等玛丽举行婚礼以后。” 吉蒂耸耸肩:“你们这个年代守信用,订婚和结婚没什么区别,我们的事情,越早了结越好。” 伊丽莎白紧张起来,既然玛丽的婚事成功了,那么她现在还欠着一个承诺。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负担这个承诺。 第28章 达西夫人 “看你紧张的模样,伊丽莎白。”吉蒂“噗嗤”笑了:“看来我上次真的把你吓到了。” 其实这个问题伊丽莎白仔细想过无数遍,她完全不明白吉蒂前来此地的意义,就和另外几个人一样,若说为了达西也就罢了,达西的粉丝海了去了。但眼前这个吉蒂,她不懂她前来的目的、实现目的的途径甚至要通过怎样的手段离开,吉蒂说她喜欢自己,但伊丽莎白不信自己对粉丝的号召力可以强大如达西。 她不由自主严正以待,唯恐那代价自己压根儿付不起。 吉蒂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十个人,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最属意的那个攻略对象,我跟其他人有点儿不一样,我选择的是你。”她之前早就告诉过伊丽莎白自己是她的粉丝,但这事儿并不是粉个偶像那么简单:“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赢得了攻略对象的好感,这样回去之后会有个游戏大礼包等着你;另一种可能当然就是失败离开,回去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在新手村,一切都清零重来。如果期间放弃攻略,寿终正寝之后也能回去,但没人会在这儿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她不屑地“啧”了一声,表示对游戏公司死要钱的不满。 伊丽莎白“啊”了一声:“那我觉得我有义务成功帮助你离开并且拿到大礼包。” “我是挺想要那个大礼包没错,”吉蒂掰着手指数礼包里的诱人道具,一边偷偷看伊丽莎白的反应:“那是超越10等vip等级的全服务器积分第一的特享礼包,每天登陆都可以领取100体力、10万金币以及100钻石。而且还有一套独一无二的礼服,就是女主角伊丽莎白嫁给达西先生时候所穿的婚纱,婚纱的每个部件譬如头纱、首饰以及裙子都可以增加人物各项魅力值至顶级。” 听上去真不错,伊丽莎白曾经经历过那个游戏,由于画师技巧的高超以及电脑后期不计成本的投入,各种场景和服装都做得美轮美奂。 “要如何帮你得到?”伊丽莎白睁大眼睛。 吉蒂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毙在伊丽莎白动人的大眼睛里了,她不自觉摸摸头发:“你知道我的攻略对象是你吧?”她期盼地看着伊丽莎白:“说你爱我,或者干脆给我一个吻,我比较想要后者。” 吉蒂坏笑起来。 对于后一个请求,伊丽莎白自然是不予理睬的,但她轻轻在吉蒂脸上亲了一下。 被自己倾慕的对象主动亲吻,就算那吻只是落在脸上,也足以令人心旌神荡。试想那些跟偶像握了手的人,简直恨不得一辈子不洗手,想到此处吉蒂便不再强求了:“我觉得系统会把这个吻当做pass的,毕竟我此刻的幸福感可不是假的。” 这个女孩子真心地喜欢自己,没有做过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因为喜欢对方就想占有对方的意图,她喜欢伊丽莎白这个人没错,而这个伊丽莎白同时是作为达西先生的cp存在的。 这样被人喜欢着,特别骄傲特别幸运。 “你现在的模样是吉蒂,如果是对妹妹说的,那大概不要紧。”伊丽莎白握住吉蒂的手:“作为家人,我是爱你的。” “双重pass哎,”吉蒂感叹一声:“不知道会不会是双重大礼包,不过游戏公司那么抠门,一定不会给我双重奖励的,哼。” 伊丽莎白觉得未来姑娘们的生活多姿多彩,比社交活动只有舞会的乡绅小姐们有趣多了,此时此刻她想和吉蒂分享自己的秘密,作为离别前的回报:“你不是问我怎么看出来姐妹们都不寻常吗?其实我也不是伊丽莎白·班纳特,或者说我并不是这个时段的伊丽莎白·班纳特。” 吉蒂愣住:“不会吧,你也是穿越者?我觉得我没有喜欢错人啊!” 她慌神了,要是面前的伊丽莎白有猫腻,但她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我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连忙稳住她:“但我不是未婚小姐,我是五年以后已经嫁作达西夫人的伊丽莎白,有一天我突然在彭伯里晕倒了,醒来之后就回到了全书开始的那天。” 她略去了待在书中的两百年。 “‘尼日斐花园租出去了’那段对不对?”吉蒂眨眨眼睛,她松了一口气:“那有什么要紧,你只要是伊丽莎白就行了,来自过去或者来自未来根本无关紧要。” “对,我还是那个伊丽莎白,你没有认错人。”吉蒂的积极态度,让伊丽莎白信心倍增。 粉丝一如既往的支持,达西一如既往地会爱上她,都让她想要做一个更棒的女主角伊丽莎白,仿佛这样才能不负他们的喜爱。 “至于攻略失败离开的办法我也一并说了吧。”吉蒂突然苦笑道,她的表情令伊丽莎白有些不安,好像一瞬间有什么被改变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安全词’,一旦那个安全词从攻略对象的嘴里说出来,刻意揣测也好无心之言也罢,这次经历就失败了,回到现实之后我的游戏数据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无所谓,那只是游戏而已。” 伊丽莎白不确定地问:“你的‘安全词’是什么?” “安全词是我们内心中最害怕的所在,是在穿越前所做的心理测试中被遴选出来的,”吉蒂深深地看着伊丽莎白:“我的安全词就是‘达西夫人’。” 伊丽莎白突然明白了,属于达西的达西夫人伊丽莎白,是吉蒂心中最害怕的存在,因为伊丽莎白最终还是属于了她的爱人。 “你……”伊丽莎白想说对不起。 “分别在即,伊丽莎白。”吉蒂轻手轻脚地下床,在黑暗中留下一个回眸:“大礼包什么的,对我其实并不那么重要,我很开心和你经历的一切。” 黎明终会来到的。 那个吉蒂离开了,现在坐在餐桌上,和莉迪亚一起踩玛丽的吉蒂是伊丽莎白的亲妹妹。 她似乎是无缝衔接回来的,没有穿越者的记忆,而且把这期间的经历全部合理化了:“早知道昨天我就不恶作剧把玛丽一个人撇下了,谁知道她转头就和柯林斯成就了终身大事呢!”她恶意地附和莉迪亚:“不管怎么说,侍奉上帝是他们的共同目标,这样他们面对面不至于无话可说,我觉得他们每天能说上十句话。” “五句!”莉迪亚怪腔怪调地嘲讽:“五句最多了!” 两个人挥着刀叉肆无忌惮地怪笑起来。 玛丽受够了,她正想对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妹妹发顿脾气,班纳特先生却递给她一副新配的眼镜,上头还有一圈精美的金质纹路,玛丽感受到了自己目前在家里受到的重视,自然而然把吉蒂和莉迪亚的态度视为嫉妒,这么一想,她连发脾气的兴趣都没有了。 她戴上眼镜,定定地看着吉蒂和莉迪亚:“哦,至少我从此以后有了一个说话的人,再也不用看到你们的脸了。” “啊,玛丽,你竟然敢那么说!”吉蒂拍案而起。 “够了,姑娘们!”班纳特太太头一次出声警告自己宠爱的小女儿们:“至少玛丽快要嫁出去了,你们都请争点儿气吧。再说了,玛丽往后是柯林斯太太,要是真嫁不出去,你们就等着看她的脸色吃饭!” 这番话既警告了两个小女儿,又把玛丽顶在了杠头上,谁都不敢接班纳特太太的话,各自低头吃饭闷不吭声。 班纳特先生默默看着班纳特太太切了一大块肘子给玛丽。 说实话他是高兴的,哪怕是无奈地高兴。先是嫁了一个愚蠢的小女儿出去,而那个愚蠢的小女儿嫁的还是愚蠢的姨侄柯林斯,而这对愚蠢的夫妇会保证这愚蠢的一家子(伊丽莎白划掉)在他去世之后生活安乐无虞。 至少玛丽不像莉迪亚那样没心没肺,班纳特先生可以放心把遗孀托付给这个女儿。 他畅快地吐了个烟圈出来。 虽然有了这么段插曲,却没有影响班纳特一家的心情,晌午过后从一家之主班纳特先生一直到最小的莉迪亚,都开始为了尼日斐花园舞会打扮起来。舞会开始之前两小时,柯林斯也会前来迎接玛丽,玛丽这次参加舞会的身份再也不是未婚小姐了,她要和柯林斯在舞会上一起拜见公爵夫人,知会她老人家这么一个好消息。 其实德·包尔夫人此刻应该早就知道新娘人选是谁了,但是准柯林斯夫妇郑重其事地禀告,能够体现这位尊贵夫人至高无上的权威。 甚至是一个全场人一起乐呵的借口。 柯林斯自然是懂得这点的,伊丽莎白看见他的礼服扣子绷得紧紧,在冲班纳特夫妇行礼的时候,下一刻整个襟口几乎就要撕开。好险并没有,所以班纳特先生放心地把玛丽交给他,二人坐着柯林斯租来的马车先行一步前往尼日斐花园。 至于班纳特夫妇和另外三个女儿,则搭乘自家的马车紧随其后,两匹负重的马儿踩着下了半天雨的淤泥道路,不紧不慢地来到了目的地。 莉迪亚状似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伊丽莎白的随身手袋。 幸灾乐祸差点笑出声来。 第29章 争当舞伴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是近日麦里屯街头巷尾的乐事,以至于两周来但凡熟人在街上遇到打招呼,开场白必定是:“您是否收到了宾格莱一家发的请帖?” 由于和麦里屯这样的社区舞会规格相差甚远,请帖的事情必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受到邀请的人家个个与有荣焉。 去不了的人家也会得意洋洋的拿出几个八卦来分享,譬如史密斯铁匠家就会透露宾格莱小姐问他们要了几个全新的枝形烛台,亦或是珀克家会八卦尼日斐花园才买了几车牛羊鸡肉,这时候有一个头伸进来,是镇上钟斯医生药铺的伙计,说是铺子里的嗅盐卖到了断货,前去参加舞会的小姐们的紧身衣勒紧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这所有人中,大女儿暂住尼日斐花园,三女儿刚刚许给了德·包尔夫人的罗新思庄园辖区牧师的班纳特一家,就是焦点了。 这正如了莉迪亚的意,她最怕自己家关注度不够,没人看到伊丽莎白出丑。 天雨路滑,绅士小姐们坐着马车穿着靴子赴会,但是不能穿着靴子进门跳舞,刚刚进门的先生女士被管家安排到不同的门厅区域换上自带的室内舞鞋,脱去一身外袍的雨水洗礼和沾了泥泞的高帮靴子,满室人头攒动,衣香鬓影仿佛与室外的雨水再无关联。 伊丽莎白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凳子上,让女佣拿走自己的牛皮靴子,从随身袋子里拿出舞鞋换上,然后把精美的丝绸扇子展开,一边扇去闷热的气息,一边打量四周围。她的左边是班纳特太太正催促着吉蒂和莉迪亚动作快些,好赶紧进去大厅占据最好的位置,她右手边则是几个面熟的三五好友,夏绿蒂就在那群小姐当中。她的穿着相当时髦,墨绿色的绸缎裙子很配她成熟的气质,裙子细节处配饰之豪华甚至不输卡罗琳第一次在麦里屯舞会上露面的那身,无一不彰显着伦敦最新的时尚,如果她长得和卡罗琳差不多好看的话,会达到不错的效果。 卢卡斯爵士恐怕付出了不少的金钱在夏绿蒂这身裙子上。 但是夏绿蒂的容貌穿着这身裙子,你就只能看到裙子,看不见她的人了。 更不要说她整个人消瘦得可怕,仿佛是个裹着锦绣绸缎的稻草人。 伊丽莎白对她笑了一下,她好像才记起自己的设定是女主的闺蜜,有点僵硬地过来打了声招呼,眼神却飞速地莉迪亚那里看了一眼,莉迪亚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呢,看到夏绿蒂·卢卡斯打扮得跟孔雀一眼,她几乎笑翻过去。莉迪亚回了一个讥讽的眼神,把舞鞋穿好,整整鹅黄色的裙子起身,朝着夏绿蒂挺胸,年轻的资本无需赘言。 十五岁的莉迪亚·班纳特是dcup,而二十七岁的夏绿蒂·卢卡斯有没有bcup? 紧身衣真是好东西,妹子们个个都挤得呼之欲出,好像随时都会挣开衣襟的束缚弹跳出来,但到底有没有料,大家各自心知肚明。 夏绿蒂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她自诩头脑才华,怎会甘于和人比胸大无脑,正要给莉迪亚一点颜色瞧瞧,但莉迪亚朝男宾会客室那边使了个眼色,那里有一群红色制服的军官尤为显眼,夏绿蒂接收到这个勉强算是示好的示好,知道韦翰可能来了,按照书中此时伊丽莎白对于韦翰的好感,达西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戏唱了。据说,伊丽莎白可是不止一次在麦里屯碰到韦翰了,多亏那个大嘴巴的菲利普姨妈到处宣传,人人都知道有个魅力惊人的军官将要亮相舞会,且同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很是聊得来。 除了没影的大小姐和宾格莱先生之间扑朔迷离的恋情,据说班纳特夫人有望一口气嫁出去两个女儿。 不管韦翰为什么这回没有去追求富有的金小姐而是来参加舞会,以达西为目标的穿越女们完全不在意,只要韦翰把女主伊丽莎白勾走了,接下来就是她们各凭本事的舞台,夏绿蒂勉强把莉迪亚对自己胸部的蔑视按捺下去。 但她怎么能指望莉迪亚见好就收呢,果然这小姑娘挽着伊丽莎白的手打趣她:“夏绿蒂,你穿得那么漂亮,一会儿却要一直坐在钢琴前头,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夏绿蒂语气生硬地回答她:“我今天是要跳舞的。” “哦哦……”莉迪亚拉长了语调:“那我可要给你数数。” 不算达西,夏绿蒂满打满算有把握的不过两支舞,但她的清高让她不愿意服软,以她今天刻意为之的打扮,有什么道理得不到绅士的青睐。她很有把握一旦绅士上前来与她搭话,她对各类书籍和时事的见地一定会令对方印象深刻。如今的英王乔治三世正因为精神问题日益颓废,摄政王则性喜安逸奢靡的生活,法国的拿破仑始终威胁着英国的东南部海岸,英国辉格党会经历短暂的低谷之后卷土重来。 且不说绅士们一定会惊异于一个女人的远见卓识,更不要说她自信穿越者中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的历史功底。 夏绿蒂沉住气,不和莉迪亚一般见识。 伊丽莎白左手挂着一个莉迪亚,右手又去牵夏绿蒂,这个老古董左拥右抱两个穿越女,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她笑眯眯地打圆场:“有诸位军官在,小姐们怎么会愁没有舞伴?” 这句话给了夏绿蒂台阶下,她长吁了一口气。 韦翰正在一众年轻军官的簇拥下经过走廊,他远远看见了人群中的伊丽莎白,立刻对她点头微笑。 因为被莉迪亚和夏绿蒂左右夹击,伊丽莎白只好做戏做到底,无奈地对韦翰点点头。有了这么个回应之后,伊丽莎白不难猜到,既然韦翰如今没有追求女继承人的意思,那么他一会儿来对自己邀舞几乎是肯定的了,毕竟拜菲利普姨妈所赐,一大半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韦翰不但认识而且在不多的两次见面里谈笑风生相处愉快。 舞会开场不过十几分钟,已经有不少太太小姐来对伊丽莎白旁敲侧击,甚至有几位小姐流露出了羡慕的情绪。 伊丽莎白不知道韦翰想做什么,但显然他想做什么并不影响他无差别地施展自己的魅力。 第一支舞,伊丽莎白是和宾格莱先生跳的。 “德·包尔夫人说她头疼,不愿意应付这样热闹的场面。”宾格莱解释道,其实公爵夫人的原话差不多是她半点不乐意出席这个土里土气的乡绅聚会,这话自然不能照实说:“但她一直劝德·包尔小姐不妨出来跳几支舞,哪怕是和我或者达西跳都行。” 伊丽莎白也觉得安妮表妹是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虽然伦敦的舞会要更华贵一些,但乡下的舞蹈更显得轻快随意,德·包尔小姐活动一下也不会有太多顾虑,公爵夫人的建议是极周到的。” “可不是,”宾格莱只想着大家都快乐就好了:“卡罗琳在游说她呢,只不过卡罗琳说话总是过于直白,伊丽莎白小姐您空闲下来不妨也同德·包尔小姐说说。” 此时卡罗琳正和达西在相隔两人的距离之外共舞。 伊丽莎白看过去的时候,达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朝她望过来。 然而随着舞步的一个轮换,变成了伊丽莎白和卡罗琳四目相对。 卡罗琳对着伊丽莎白得意地笑笑,对于一向高标准的达西先生来说,他全场能跳满一两支曲子,且舞伴是自己,就是荣幸了。卡罗琳几乎确定,就算是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以及达西先生已经是此地实质上的主人,他也不会多跳两支舞给到访的宾客更多的面子。 在伦敦,达西先生可是位受欢迎的舞伴,彬彬有礼而又风姿绰约。 他跳舞的数量已经说明他是不是看得上当地的姑娘了。 想到此处,卡罗琳跳着跳着只觉得舞步生风。 要不是舞曲一停,达西干脆利落地和她告别,就往伊丽莎白的方向走去,那一切真是美好得有始有终。 而与此同时,简、莉迪亚以及夏绿蒂三人又从舞会现场各处呈现半包围的攻势,虎视眈眈地盯着达西。 简被迫待在一张丝质软榻上,出于身体的原因,医生嘱咐她不能跳舞。好吧,这没有关系,她或坐或躺,或者谈笑风生或者持扇轻摇,身上的礼服金光闪闪,长长的飘带逶迤在地,头饰上是一根硕大华丽的羽毛,整个舞池中她都是一个醒目的存在。舞会开场的时候,是卡罗琳和赫斯脱夫人陪着她下楼的,她从宾格莱眼里看到了惊艳,却没等来他片刻不离的关心,就连达西都对着她看了一瞬,心事重重地走开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桩分量十足的心事。 这个简哪里知道,旁人看简的外貌,是一种仿佛希腊雕塑一般的优雅高贵,她穿了这么一身东方韵味的礼物,初看美则美矣,细看却是违和。 此刻,三个人都在看达西要走到哪里去。 伊丽莎白发现他是往自己这儿来的,宾格莱笑嘻嘻地看着二人。 就在达西迈步过来的刹那,伊丽莎白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令她汗毛竖起的声音:“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第30章 韦翰领先 因为伦敦的摄政王殿下酷爱军装,军队配备的日常服饰都是耀眼的红色,装饰也很华丽繁复,为年轻而又拮据的低级军官们省下一笔不菲的置装费。 平心而论,你简直找不出一个比韦翰更适合穿军装的年轻人了。 风度翩翩或者英姿勃发,所有你能想到的关于外貌的好词儿都能用到他身上。 上一次伊丽莎白特别希望韦翰能出现在尼日斐,她那个殷切的劲头好多人都看出来了,可是韦翰偏偏没来;这回韦翰来了,伊丽莎白却早就把他看穿了。 然而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韦翰的邀舞。 好像不管哪一次,达西总是要慢上韦翰一步。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一脸笑容地面对韦翰:“晚安,韦翰先生,我之前在门厅处就见到了您,听周围的小姐们的谈话,似乎您在她们之中也是大名鼎鼎,怎么第一支舞竟会落空呢?” “那是因为您和宾格莱先生去跳舞了,而我想让您成为我今晚的第一位舞伴。”韦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听出伊丽莎白的嘲讽,或是干脆把伊丽莎白这番话当做嗔怪,那都对他无关紧要:“所以您务必要和我跳接下去的那支舞,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至少得和您跳上两支舞。”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最多容忍韦翰一支舞的时间:“我答应和您跳第二支舞,至于之后的邀约,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虽然给了youmay的回答,但伊丽莎白其实想说的是“你妹”! 韦翰也不强求,一迳儿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虽然伊丽莎白心知肚明他是个人渣,奈何人家偏偏有这等做戏的本事,谁让这是个看脸的社会呢? 一时之间,全场最受关注的三个男人达西、宾格莱以及韦翰都围在伊丽莎白身边,这难免引起了众人的瞩目,几个素来口无遮拦的太太已经躲在扇子后头大声笑了起来。 韦翰立刻借故告退,给伊丽莎白解围。 达西失了先机,又不愿离开,只好生生打住自己原本想要邀舞的主意,硬邦邦地和宾格莱没话找话说,他挑剔惯了,下意识又开了嘲讽,对象是韦翰:“宾格莱,你和我一样,也好些年没有见到韦翰了吧,自从他半途离开学校,我们就没有听说过他的只言片语。但他好歹有一件事情做对了,比起黑沉沉的牧师袍,的确是金灿灿的红色军服更适合他。” 宾格莱只是温和地附和几句自己同韦翰也是好久不见,没有和达西一样上人身攻击。 达西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刻薄,但他并不后悔,那些不睁眼的太太小姐被韦翰迷惑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但伊丽莎白小姐可不能上当。韦翰惯会玩弄女人,但不能涉及自己身边的女孩子,他不知不觉把伊丽莎白也纳入了和自己有关的人当中。 他讽刺韦翰,既是想让伊丽莎白知道韦翰没有完成学业是个浪荡子,更是想让她知道韦翰是个到处招惹是非的花蝴蝶。 伊丽莎白哪里不知道他这番看似高傲实则笨言笨语的警告,只好强忍着不笑出来,巧妙地接受了这位“管太宽”先生的建议:“据说摄政王尤其喜欢这身制服,常常在伦敦的宫殿里也这样穿,不过摄政王日理万机,哪有什么功夫上什么战场呢?!” 她这是明白了韦翰是个绣花枕头咯?不愧是他看得上的小姐,这么快就明白过来了,要不是自己提醒她,她还不知要在韦翰的献媚下走上多少弯路呢!达西豁然开朗,被人抢先一步的郁闷也因此烟消云散,他脸上明显的阴转多云连迟钝的宾格莱也感觉出来。 宾格莱总是那么体贴:“哦,达西,上一回因为班纳特小姐不舒服,你和伊丽莎白小姐没有跳成舞,这次你可不能再放任这位可爱的小姐在舞会上落空啦。我拿我的经验保证,伊丽莎白小姐步法娴熟、身段轻盈,绝不会令你失望。” 达西想起两人相会在那个雨后的清晨,他将落难的小姐托举上马的一段旖旎回忆,伊丽莎白轻盈得像只小鸟,裙摆因为跃起而被风吹拂,就连其上的泥巴都显得质朴可爱。他不自觉将手背到身后去,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旁人看来,他背手挺胸,简直就是一副惹人厌烦的高傲姿态。 这个旁人不包括伊丽莎白,因为她感受到了达西殷切的目光,而她等待这个共舞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当然,伊丽莎白小姐的举手投足非常轻盈,”达西不想让人知道这段“轻盈”的由来,掩饰地轻咳一声,又拿宾格莱做幌子:“从她刚刚与你跳舞看得出来,若我有这份荣幸,这一定是段欢乐时光。” 伊丽莎白眼睛一亮,亮得达西立刻把这眼神当做了鼓励。 “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达西不快地想起韦翰,他可不愿意紧跟着韦翰的步伐:“不如在晚宴之后,请把第一支舞留给我。”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气派非凡,八支舞曲中间,还提供一场丰盛的晚宴。 要知道但凡一曲跳下来,谁人不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休息间隙一杯小酒既不解乏也不解暑,于是若是排场较大、耗时较长的豪华舞会,就得搭配一顿晚饭。 达西这么说,就是不肯对韦翰认输了。 伊丽莎白欣然同意了。 见事情还算顺利,达西便转身离去了,他一心只想着和伊丽莎白那支舞,不耐烦再应付别的小姐,除了和卡罗琳跳了第一支舞,他又出于礼貌邀请了赫斯脱夫人,之后竟完全无动于衷。 这可把莉迪亚和夏绿蒂急坏了。 莉迪亚总是有意无意不离伊丽莎白身侧,但是达西在邀舞之后并没有试图再和伊丽莎白说任何话,莉迪亚因此也得不到好处,原本她还以为原著里简既然能够惠及伊丽莎白,那姐姐替妹妹说话这么个好处,也会由伊丽莎白惠及她。 不管是伊丽莎白还是宾格莱,只要说一句“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也是名出色的淑女”,自己自然就能就近被推销为达西的舞伴。 可达西竟然就没个停歇的时候,根本就是满场转悠,莉迪亚只好放弃跟着伊丽莎白,转而不远不近跟着达西,指望他一个转身看见自己,出于礼貌开口邀请也是好的。 夏绿蒂则更没辙,这会儿求到卢卡斯爵士头上,于是达西干脆说是要上楼看看德·包尔夫人是不是无聊,要同他的姨妈说说舞会上的趣事,光明正大地拒绝。 逃避跳舞这件事,达西太有经验了。 除非是他自己相中的舞伴,谁都别想勉强他和看不上眼的小姐共舞,就是这么任性。 简一点没漏地看着莉迪亚和夏绿蒂团团转,又见达西虽然邀请伊丽莎白跳舞,但之后再也没同她攀谈,心里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会儿莉迪亚挤到她身边,恨恨地抱怨道:“没想到搞定伊丽莎白简单,搞定达西那么难,他简直油盐不进,我就不相信他没有看到我没有舞伴,这么不解风情,要不是有点钱有点地位简直‘注孤生’。” 伊丽莎白当初没有舞伴,也没见达西屈尊帮忙,不肯帮忙就算了,还要嫌弃人家姑娘长得不够顶美。人达西先生就是有这个资本,自然也没有道理帮你这个中二小妞。 简别幸灾乐祸道:“我看不是达西先生‘注孤生’,是你‘注孤生’还差不多。” “那你可小瞧我了,你以为达西向伊丽莎白邀舞了,伊丽莎白就能如愿以偿走剧情了?”莉迪亚傲气地扬扬下巴:“她想都不要想。” 简对莉迪亚的智商不抱希望,可这会儿也好奇起来:“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看着吧,”莉迪亚期待着舞曲再度响起:“伊丽莎白可跳不了多久的舞了。” 同穿越女们的期待心情截然不同,伊丽莎白想到接下来就要和韦翰跳舞就浑身不得劲,要知道绅士家的姑娘们人人最爱的就是跳舞,因为韦翰的出现,就连跳舞这件乐事都显得面目可憎了。 韦翰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可怕程度由此可见一般。 更不要说他反常地对伊丽莎白充满执着的兴趣,伊丽莎白恨不得把金小姐找来背锅了。 “好在我开口快,否则这会儿您一定在和达西先生跳舞了,那我就不得不轮候到第三支舞了,”韦翰跟着节奏拍了拍手,朝着伊丽莎白的方向跳了一小步:“那我可是就要心急如焚了呢!” 伊丽莎白其实并不擅长应付这种段数很高又露骨的追求,虽然达西当年也很露骨,但是他那说话的技巧简直拙劣极了,要伊丽莎白形容的话,那简直毫无预兆的火山爆发,要知道在激烈的冲突之后,伊丽莎白可是难过了好久。 如今面对韦翰,伊丽莎白想念死了达西火山爆发的感觉。 因为韦翰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条黏糊糊的毛毛虫,沿着她的手臂在爬。 第31章 鹬蚌相争 达西和韦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都手段高明。 韦翰高明之处在于如鱼得水。 达西高明之处在于滑不丢手。 在达西冲动地跑来求婚之前,伊丽莎白也不很确定他到底喜欢哪种小姐,根本令人无从下手。 这便是对伊丽莎白本人最好的褒奖了。 舞蹈中途,舞伴露出了“迷之微笑”要怎么办?韦翰自然不知道伊丽莎白和他跳着舞的时候实则满脑子都是另一个男人,他只当这姑娘虽然矜持一些,却又足以聪明地懂得挑动自己的情绪。 不然她笑什么? 这可比单纯的浪荡妞好玩多了,韦翰觉得伊丽莎白是值得自己去追求的,撇开那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打算,她的确拥有那样的人格魅力,达西会看上她一点都不奇怪。脸蛋漂亮、胸部丰满,能够给人直观的刺激,但是长长久久的婚姻前提下,还是漂亮脸蛋配上妙趣横生的个性比较好,胸部再是丰满,天天晚上捏着就跟捏个水袋没什么分别。 这么一想,当他握着伊丽莎白的手和她共同跳跃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虽然都是隔着手套,但韦翰的力道控制得非常老练,伊丽莎白立刻感觉到了。 这个渣男在调戏自己,没错,就是调戏。如果伊丽莎白还同以前一样对他有好感,那么被作弄之后她虽然生气,但她大约会和韦翰跳完这支舞,并且给一个台阶让韦翰解释。以韦翰的才能,三言两语就能又哄得伊丽莎白开心起来。 但现在的伊丽莎白可不会容忍他,况且按照她的经验,这曲子已经临近尾声了。 伊丽莎白干脆地想要抽回手,打算就此离开。 韦翰对付小姐们被挠手心的反应很有经验,她们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害羞得默不作声,跟躺在铁板上的煎鱼一样痛苦地跳完一曲之后,就不会再和韦翰说话了;第二类就是欲迎还拒的浪荡妞们,你挠她掌心,她恨不得卷你的胸毛,韦翰现在对她们兴致缺缺;第三种就是伊丽莎白小姐这样的不假辞色,一般来说韦翰会暗骂一句假正经,就此丢开手一拍两散,可他并不想跟伊丽莎白一拍两散。 他真想看到达西被夺去所爱之后的痛苦神情。 达西了解他,就如他了解达西,这个男人高傲冷僻的面具下,是一颗多么敏感别扭的心。 就是这样的个性,让自己在过去占到了很多便宜,甚至是来自达西的某些利益。 他自然也能够达西性格的缺陷得到伊丽莎白,虽然伊丽莎白对自己没有明显的好感,但她对达西的恶感则更加明显。 达西一点都不懂,要征服一个女人,你得先主动伸手,才能把那个女人拽到自己身子底下。 韦翰恶意地笑起来。 他牢牢地抓住了伊丽莎白想要挣脱的手。 他们这一对突然在舞池里定住不动,周围的舞伴纷纷报以奇怪的眼神,伊丽莎白不想再继续牵扯下去,猛地一使劲希望摆脱韦翰的牵制,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就算有人问起,她也只会说自己突然觉得身体不适。 伊丽莎白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的羊皮舞鞋却在这个时候坏了,原来应该坚韧的鞋底在伊丽莎白猛退一步之后,就剩了一点连接的线头拖带着,伊丽莎白一下子傻了,韦翰也发现了这桩突发事件,这时候可不是计较喜不喜欢的时候,伊丽莎白眼看着就要出大丑了。 “我们现在就退场,”韦翰把胳膊递给伊丽莎白:“假装挽住我的胳膊,但把身体重心转移到我的胳膊上,我带你离开。” 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必须求助韦翰,不然没等她走到休息的地方,鞋底就要彻底脱离开来。 到时候,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的鞋底就要留在舞池里,供大家伙儿打趣。 “那就麻烦您了,韦翰先生,”伊丽莎白让韦翰做这一回骑士,若不是这番变故,她倒宁可自己已经和韦翰翻脸了:“把我送到我妈妈那儿。” 她是有些失望的,就算可以指望班纳特太太多带一双鞋或者尼日斐花园里有闲置的舞鞋,这也不是她精心准备来和达西跳舞的这双。这双上边还是特别绣了玫瑰花的,裙摆旋转起来,达西就能看到她脚上的花朵。 这番少女的小心思,如今都白费了。 伊丽莎白转瞬就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姐妹们的鞋是一起送到裁缝店加工的,一定是有人趁着把鞋从裁缝店取回来的时候做了手脚,自告奋勇承担这项任务的莉迪亚当然是首要嫌疑人。因为早先有穿越的吉蒂帮她看着莉迪亚的一举一动,还暗中破坏了莉迪亚的计划,伊丽莎白始终没有觉得来自莉迪亚的威胁,现在穿越的吉蒂离开,就没有人帮她挡住这些暗箭了。 “我妈妈就在左手边喝酒,”伊丽莎白咬咬唇,按捺住愤愤不平:“韦翰先生,您只要把我交给她就行了。” 韦翰充耳不闻,仗着伊丽莎白光着脚行动不便,一口气将她带到了一处遮着帷幕的小厅,然后关上了门。 这一切都落在二楼一个人的眼中,看来女主角不但被人使了小手段陷害了,如今还落在了韦翰的手里,这场大戏刚刚开场呢,她举起扇子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韦翰先生,”伊丽莎白有些气急败坏,她被韦翰一把甩在天鹅绒的座椅上:“我同您严肃地说了,我要去我母亲那里。” 大厅里实在太热了,韦翰松了松领口,取下佩剑,好整以暇地坐在伊丽莎白身边的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伊丽莎白小姐,如果你想走尽管可以走,你走不了的话,一切就只能由我做主。” 韦翰不会对伊丽莎白做什么非分的事情,因为一旦伊丽莎白喊起来,大家的脸面就都不要了。 但伊丽莎白不敢冒这个风险,和韦翰多待一分钟,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你的害怕和紧张真是毫无道理,”韦翰不解:“我对您一直彬彬有礼。” “彬彬有礼包括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带到这儿来独处吗?”伊丽莎白非常不屑。 “那我姑且当作你并非是对我不满意,而是对这个地点不满意。”韦翰将身子往伊丽莎白这边凑:“那么急着回去干嘛呢,急着和达西先生跳舞吗?” “并不,他邀了第五支舞,还早着呢。”伊丽莎白没有上当:“我并不是急着跳舞,而是想赶紧回到我母亲身边,这样我还能找一双备用的舞鞋出来。” 韦翰显然不接受她的转移话题:“这么一个傲慢无礼的人,你竟看重他的邀舞,而不是我的,我原本以为你会很高兴和我相处片刻的,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是可以演演戏,让韦翰以为她很高兴。奈何他们俩都是聪明人,谁也骗不了谁。 “傲慢无礼是相对来说的,韦翰先生,”伊丽莎白牙尖嘴利地回敬:“比起您的自以为是,就连达西先生的傲慢无礼都显得可亲可敬了。” 韦翰没有想到伊丽莎白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最最讨厌被拿来和达西作比较,尤其比较的结果还是他不如对方。 他明明那么会讨人欢心,可旁人但凡说起达西的傲气冷淡,只会说那是一种高雅的自矜身份和坦率的真性情。什么时候,傲慢只要镀一层金,就变成了真性情?韦翰表示不服,除了钱财和出身,他半点不觉得达西有哪里胜过自己。 可他偏偏没有钱财和出身。 伊丽莎白一开口戳在韦翰的痛点上,韦翰也没耐心继续勾引伊丽莎白,这女人简直油盐不进,被达西的钱权糊住了眼睛,韦翰冷酷地起身离开:“那真可惜了,伊丽莎白小姐,如果您觉得每年一万镑是可亲可敬的,那我只好离开了,我可没有一万镑。” 韦翰武断地将伊丽莎白说成眼里只有钱财的女人,还故意捡走她脱在地上的一双鞋(哪怕已经坏了),伊丽莎白只好光着脚坐在原地,无处求助。 这里是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舞会原来需要的桌椅布置先前都堆积在这里,如今外头人声鼎沸,这里就没有人来了。 伊丽莎白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抬头一看,来人却是夏绿蒂。 “夏绿蒂,你来得正好,我的鞋坏了,只能待在这儿哪里也不能去。”伊丽莎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助这个不再是自己“闺蜜”的夏绿蒂·卢卡斯:“不拘是什么式样的鞋,你替我找来,帮我离开这里。” 夏绿蒂却只站在门边,不肯靠近伊丽莎白,也不肯说话。 然后她突然转身跑来出去,把门紧紧关上,伊丽莎白还听到了插销推上的声音。 完了,她出不去了,可要是嚷嚷开来,只会出更大的丑。 理智告诉她只要在这里等待舞会结束就行了,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错过和达西愉快的相处,不甘心错过再次经历和自己丈夫坠入爱河的经历,若那回忆是甜蜜的,谁不想重温一次呢? 达西去凯瑟琳姨妈那边报了个道,避开了一众眼里露骨写着“求跳舞”的妹子,正站在楼梯口徒劳地找伊丽莎白在哪儿。 扇子却扇来一阵香风,他看过去,原来是之前凯瑟琳姨妈怎么劝她,都不肯下来跳支舞的安妮表妹。 现在她正满眼写着“求跳舞”。 达西无奈地伸出手:“安妮,和我跳支舞吧。” 第32章 英雄救美 中年妇人们虽然有志一同地觉得达西先生傲慢,但仍然不免好奇究竟有哪个魅力非凡的小姐能将这眼高于顶的年轻人揽于裙下。因此达西挽着安妮踏入舞池的时候,眼尖的妇人们发现这位舞伴并非宾格莱家的姐妹,便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八卦的结果,则是完全没什么可八卦的。 论出身,未来的女公爵足以傲视舞会现场的群雌;论相貌,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也称得上是清秀佳人;论和达西先生之间的相配程度,二人本就是表兄妹。 全场的小姐貌似都没戏了,大家早点回去脱了紧身衣洗洗睡了吧。 安妮仿佛知道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红着脸用她一贯的轻声细语问道:“达西表兄,我觉得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除了我们,这舞池中也没有其他任何一对值得她们这么兴致勃勃地讨论。”达西对安妮的怯场很无奈:“你不用在意她们的看法,凯瑟琳姨妈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下来活动活动,最好能玩得愉快,旁人愉快与否无关紧要。然而你身上的谈资,看似已经足够令她们乐一个晚上。” 他瞥了眼以班纳特太太为首的八卦小分队,不屑道:“就算因为旁人的缘故玩得不愉快,你就当是为了让姨妈宽心。” 班纳特太太感受到他的目光,报以“呵呵”冷笑,心想这小子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狂什么狂,他的高傲名声早就传遍十里八乡,也只有伦敦那些不知底细的小姐才会绕着他打转,麦里屯的小姐们早已退避三舍。 达西心里一阵烦躁。 况且他跳了好一会儿的舞,也没有看见伊丽莎白在哪里,毕竟他们约定了晚宴之后的第一支舞,如今舞会上半场就要告一段落,她没有道理走远。 “达西表兄,跟我跳舞很乏味吗?”安妮发现了达西的不专心,怯生生地问道:“不如打住,让我回楼上去。” 达西赶紧按捺住那阵心不在焉,对着安妮浅浅笑道:“只是大厅里太热了,难免就有些走神。” 安妮表示理解,她这样虚弱的身体,也已经耐不住出了一层薄汗:“幸好马上就可以吃东西了,我可受不了再跳一支舞。” “就算没有东西吃,我也不能让你再跳下去,”达西正色道:“但凡你做些什么活动,总要再花上双倍的时间去休息,你要是真喜欢跳舞,舞会结束前那只曲子我让宾格莱陪你。” “恐怕不行,虽然我也挺想和查尔斯·宾格莱先生叙叙旧的,”安妮接下来的话让达西整个人都紧绷了:“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毕竟我看得并不真切。先前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似乎是出了什么变故,韦翰先生扶着她去了侧面的小厅。后来韦翰很快出来了,伊丽莎白小姐却没有跟出来,我恐怕她遇上了什么麻烦。” 达西下意识就要离开舞池。 安妮拉住了他:“跳完这支曲子,达西表兄,请你一定要跳完,”她设法让达西冷静下来:“如果你半途离场,一定会惹人注意,到时候就算你给伊丽莎白小姐解了围,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传出难听话来。况且这里人来人往的,不至于出什么有损体面的大事,我瞧着伊丽莎白小姐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 她说得很有道理,达西冷静下来。 从他和安妮跳舞开始,简、莉迪亚就在监视着官方情敌。但是他们跳完就分开了,然而过程当中达西对安妮谨慎的呵护依然令人嫉妒不已,什么叫近水楼台,这就是。 表妹真是一个天生便利的身份。 达西却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兴致盎然,这首曲子一完,人们就移步进了餐厅享用尼日斐花园精心准备的大餐。只有达西无心美食,而是灵巧地穿过人群,来到安妮跟他说过的那个小厅的门前,却撞见了夏绿蒂。 “卢卡斯小姐,”据说夏绿蒂·卢卡斯是伊丽莎白小姐的好朋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操了多余的心,说不定问题早就解决了,达西却不敢就此走开,反而半是试探地问:“您怎么一个人落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若是达西在夏绿蒂最期待的时候主动上前搭讪,夏绿蒂这会儿已经欣喜若狂了;可夏绿蒂刚刚才弃伊丽莎白不管,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将她反锁在那个堆杂物的小厅里,却被达西撞个正着。 豪华的孔雀绿裙子里,夏绿蒂两腿都在打颤,但既然方才做出把女主关起来的事情,她深谙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掩饰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那套说辞坚持到底:“我只是嫌大厅里太热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很有信心伊丽莎白事后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开来,这对她们俩的名声都没有好处,总有一半的人会相信自己,而另一半人会相信伊丽莎白,除了沦为今后两年的谈资,这世上没有真相和公平可言。 “原来如此,”达西脸上神情一松,仿佛真的为夏绿蒂的身体担心:“这样的天气开舞会就是有种种的麻烦,晚宴已经开席了,不如卢卡斯小姐移步去餐厅吧。你的好朋友伊丽莎白小姐呢,您和她一起去吧。”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去哪儿了,”夏绿蒂矢口否认:“她刚才还和韦翰在跳舞呢!” 于是达西催促她离开:“她也许就在餐厅,年轻的女孩子们应该待在一起。” 夏绿蒂不得不听达西的话离开。 虽然达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端倪,但夏绿蒂觉得达西那双深沉的眼珠没有任何喜悦,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看穿了。 自己吓自己没有意思,夏绿蒂安慰自己,就算她是在门外被抓到的,也没有人看到她锁了门,更没有人能够(除了伊丽莎白自己)证实她对伊丽莎白置之不理,她的落井下石无懈可击。 达西站在小厅的门外,犹豫要不要退开插销,打开眼前这扇可能隔着他和伊丽莎白的门。 是的,夏绿蒂在说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人都说他为人高傲,实在是因为他太清楚人情冷暖。他年少时候就继承家业,为了保护达西这个姓氏和自己的妹妹,早早就在上流圈子里打滚了,涉及到钱权,所谓的上流社会只会更龌龊。高傲,有时候是不屑于拆穿,甚至不屑于去打交道。夏绿蒂比他遇到过的最烂的对手还要烂,他不明白这两个女孩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快,但是夏绿蒂的所作所为玷污了“朋友”这个字眼。 但是推开这扇门之前,他又犹豫了。 如果他将要面临的对手是麦里屯的哪位绅士,达西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他的傲气笃定伊丽莎白绝对会选择自己;但如果对手是韦翰,达西就不那么确定了,他在韦翰手里吃过的亏数也数不清。 他们一起在彭伯里庄园长大,他的父亲是主人,韦翰的父亲是家仆,但达西小时候不止一次为韦翰背锅,弄得大家都以为韦翰是个乖孩子而达西调皮捣蛋,但看在老韦翰的份上,达西只会更谨言慎行,却没有惩罚韦翰。 年龄越发长大之后,达西作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根本不用老一辈去操心。而韦翰却利用自己玩世不恭的个性,引来了更多的关注,仿佛他是一个全身心依赖长辈的可怜孩子,而达西……达西坚强得不需要人关心。 真是下作,但往往令人有苦说不出,韦翰似乎是个甩不开的对手,让人厌烦让人警醒,提醒达西关于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负面性格。 达西心想,韦翰靠着献媚从自己父亲那儿拿了不少好处,所以父亲死后自己二话不说就把他打发了,不明真相的老相识们还为此诟病这年轻的新庄园主。 他抢走自己的家人,现在又想要染指伊丽莎白吗? 达西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猛地推开面前的大门。 伊丽莎白穿着粉白的舞裙,像一只孱弱的小鸽子一样蜷着腿躲在落了灰尘的天鹅绒长椅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被这场纸醉金迷的舞会抛弃了,万万没有想到来找自己的人会是达西。 自己的姐妹们是不能指望的,那个夏绿蒂也比想象中更为自私,指望玛丽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可能拼命凑在公爵夫人膝下逗趣,班纳特太太估计已经喝酒喝到半醉,随便来个什么人吧,哪怕扔给她一双厨娘穿的沾满灰尘的靴子都行。 伊丽莎白差点就要绝望了。 “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您这就感到疲劳了吗?”达西看到她安然无恙大松了一口气:“连跳两支舞让您这样劳累吗?那我建议您要加强一下锻炼,晨起的散步可远远不够。” 他没有开口询问自己发生了什么,而是玩笑起那天清晨的相遇,让伊丽莎白顿时自然起来,就连光着脚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我的鞋坏了,”伊丽莎白实话实说:“事情就是那么简单,达西先生,今天我恐怕要爽约了。” 达西皱着眉四处打量:“我没看到坏掉的鞋。” “被韦翰先生拿走了,”伊丽莎白嘲讽道:“或许他想当个修鞋匠?” “要是他有这份手艺,我在北边有个皮具作坊,他每年在那儿可以赚取五镑的工资,”达西恶意地揶揄韦翰:“但我很清楚他不是,伊丽莎白小姐,韦翰先生他偷了你的鞋,而你刚才毫无所觉地跟一个小偷跳舞。” 伊丽莎白没看错,达西先生气愤地开始翻老账了。 第33章 美好信任 伊丽莎白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按照达西现在对她又爱又恨的心情,自己纯属躺枪,她可不愿意分担达西对于韦翰的怒气:“哦,达西先生,舞池里萍水相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连您也不能肯定地说了解您的每个舞伴吧。”伊丽莎白斜睨了她一眼:“就算在此地您只和看得过去的少数几位小姐跳过舞,但是在伦敦呢,您可不会在跳舞这件事情上如此骄矜吧。” 在伦敦的社交圈,达西夫人可是亲眼见证过达西先生的魅力,他上的是城里最好的舞蹈课,一节课通常两小时要价一英镑,而他举止规矩、又不踩脚,更不会卖弄得喋喋不休,因此是很受欢迎的舞伴。然而婚后达西先生便很少同陌生人跳舞,舞伴多局限在亲友间,而伊丽莎白更是独占鳌头。 达西先生婚前的风光还是宾格莱偷偷告诉她的。 他是真的受欢迎,身家背景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而达西也不谦虚地认为自己舞技堪称优良水平。 伊丽莎白小姐会不会是对他爱好并擅长跳舞这件事情不大乐意?从凯瑟琳姨妈鄙视的口吻里,达西知道班纳特家的姑娘并没有家庭教师,更不要说出外去上舞蹈课,一英镑的就不提了,五先令的公共课程也不大可能。顶多就是买一本几便士的舞蹈册子,在家里和姐妹们练习。 她同韦翰跳舞的样子达西历历在目,倒是自学成才的好苗子。 也可能是乡下舞会多的缘故,勤学苦练才能造就真才实学,伊丽莎白小姐的舞姿称得上曼妙。既然是为了磨练技艺,他在伦敦同小姐们跳舞一样无可指摘。 所以他决定不再纠缠于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一起跳舞这件事情。 达西拿另一件事情反唇相讥:“伊丽莎白小姐,似乎我同您每一次的见面,您的鞋总是要出些问题。” “上一次我把鞋交给了泥巴,”伊丽莎白表示无奈:“这一次交给了韦翰先生。” 她是在暗示韦翰是一摊烂泥巴吗?达西顿时开心起来。 “我依稀记得您上一回很是果断,”达西希望伊丽莎白能够一如既往:“这一次想必也是,果断地抛弃您的鞋。” 伊丽莎白在长椅上坐直身体,双目直视达西:“而达西先生每一次都会解救我,不会例外吧。” 自然是要解救的,达西觉得荣幸之至。 “需要我搀扶吗?我可以把你送去你母亲那里。”虽然班纳特太太为人母的自觉有待商榷,但她总不至于处理不好这事情,达西给出建议:“我也可以为你去找一双鞋子,但总不如你母亲便利,毕竟让一位绅士去找一位小姐的鞋子,总会遇上很多人为的困难和离奇的猜测。” 完全可以想象,就算达西先生解释说他是救人于危难,隔天麦里屯的八卦八成就变成他和某位小姐私会,而小姐为什么连鞋子都掉了,这个只能拉灯以后讨论了。 伊丽莎白果断否决了:“我可不想靠在您身上穿过整个舞池。” 那样的话,就算班纳特太太再怎么讨厌达西,也得找达西给自己女儿负责一辈子。 达西想到这个可能性,竟然觉得完全不反感。 他打了个激灵。 “而且你这次失去的是双脚的鞋子,”达西皱眉:“搀扶未必有用,或许我可以抱你上楼,去找我的姨妈,不管怎么说,她嘴里不饶人,但总是乐于助人的。” 伊丽莎白满眼怀疑:“达西先生,你确定你的姨妈看到姨侄抱着个姑娘上楼,还会帮她?”她笑起来:“我觉得我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尼日斐花园了。” 小厅里很暗,越发衬得小姐的眼睛盈满了笑意之后闪闪发亮。 达西深深吸了口气,这房间作为仓库封闭已久,他觉得吸了一嘴的灰尘,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不想待下去。 也不能让娇贵的小姐留在这里寸步难行,这非绅士所为。 “我必须离开一会儿,找一些必需品。”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伊丽莎白光着的双脚,这伶俐活泼的女孩如今只能干坐在这儿,非她自己所愿地露出了楚楚的姿态,更深地叩开了达西的心门,每个男人都有保护欲,何况还对这位小姐有好感:“伊丽莎白小姐,请您再等一下。” 伊丽莎白巴不得达西赶紧离开一会儿,她察觉了他偷看的眼神,觉得光着脚像踩在碳上一样火热,上帝知道现在可是大夏天,她不想因为害羞而热死。 “请您做您认为对的事情,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冲他点点头:“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她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会回来帮她。 达西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沉闷的大厅仿佛刮起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清风。 他掩上门之前不忘表态:“愿意为您效劳,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简直冒起了浑身的粉红泡泡,把滚烫的脸埋进曲起的膝盖,闷着声嘟囔了一句。奇怪了,从前这个时候她竟然会厌恶达西,达西明明充满了魅力,只要你愿意去接近去理解。 能够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老公,伊丽莎白觉得这一遭走得太值得。 达西回到大厅的时候,只剩下三三两两之前没有跳舞,因此不急着进餐反而在闲聊的人。他们看到达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都惊讶地看过来,甚至在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这位高傲的青年攀谈。结果高傲的达西先生根本没有给周围人任何关注,一阵风一样进了餐厅。 众人只好作罢,心想这人果然如传说中高傲,毕竟他是尼日斐花园的新主人不是吗,竟然也不愿意上前问问大家喜不喜欢他的新房子,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人。 达西心事重重,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人物是,他作为一名绅士,要去给小姐找一双鞋。 还得是舞鞋,不然他今天就不能和伊丽莎白小姐跳舞了。 哦,不能和伊丽莎白小姐跳舞这件事情比和卡罗琳跳舞还要恐怖。 达西表示不能忍受。 于是他在脑海中排列出自己所能求助的人,凯瑟琳姨妈是首选,但是伊丽莎白在得到帮助之后以后就会被尼日斐花园拒之门外,因为她打发尊贵的公爵夫人的了不起的姨侄去给她找一双无关紧要的鞋子! 不能这么干,达西的理智阻止了他。 至于宾格莱姐妹呢,卡罗琳一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帖,赫斯脱夫人也是个厚道人,但她们的嘴巴都不厚道,舞会结束之前这件事情便会传遍所有人的耳朵。与其这样,达西还不如自己把伊丽莎白抱到班纳特太太面前。 还有宾格莱,达西不认为他会比自己更能干。 至于伊丽莎白的几个姐妹,达西不认为她们真的关心伊丽莎白。玛丽一定在围着凯瑟琳姨妈,这点儿上她和柯林斯必定是夫唱妇随,足以作为幸福婚姻的基石。班纳特家的两个小女儿再过二十年就是班纳特太太的翻版,达西一点不想和她们打交道。 至于简·班纳特,达西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伊丽莎白来说的话,最贴切的词儿叫“吐槽无力”。 他一走进餐厅,满座的客人都看过来,上菜的仆人们也都看过来,纵然饭桌上已经杯盘狼藉,达西一出现,仿佛这地方也不由地高贵起来。除了贵族们那繁琐的用餐礼仪,乡绅们的吃饭方式还都让人很下饭的。 但是来晚了的达西就没有胃口了,他本也没想吃,他是来想办法的。 “哦,达西,你怎么才来!”宾格莱特别欣赏那一大盆的杂菜炖肉,熟蛋黄、蘑菇、肉丸和牛羊肉被拌在最大的银质盆子里,达西的财力毋庸置疑,边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银质罐子装了整整一加仑的肉汁用来调味,把宾格莱吃得满面红光,他朝着达西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快尝尝这个!虽然手艺比不上彭伯里,可肉质新鲜极了。” 达西依言坐下,却不碰刀叉,反而喝起酒来。 大多数的小姐先生喝的都是葡萄牙红酒,但达西因为烦躁,喝了加了烈酒的尼格斯酒。 全场唯三在喝烈酒的,除了达西,就只有赫斯脱先生和卢卡斯爵士。赫斯脱先生显然喝完了酒就可以继续睡觉了,而卢卡斯爵士则挥舞着一把切肉刀在铲一块硕大的鹿腰子肉。 “您不试试吗?”卢卡斯爵士不客气地填满了自己的盘子:“我上次看到这道菜是在伦敦,这规格可真是太高了,作为主人,您来的那么晚真可惜,没赶上大家伙的赞美和道谢。” 这种场面宾格莱应付就行了,达西觉得换成自己这张脸,众人的食欲不会这么好。 “我刚买下这处产业不久,”达西抿了一口酒:“到处散步也许会有与众不同的发现。” 卢卡斯爵士捧场笑了,他虽然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但是三层的小屋至多五分钟就逛完了。 谈话气氛火热,如果不是卢卡斯小姐下一刻失手摔碎了杯子的话。 第34章 医生来了 夏绿蒂不得不怀疑达西口中“与众不同”的发现,就是倒霉的伊丽莎白。 毕竟她遇见达西之后情急说谎的地方,就在那道门外。 所以达西有没有发现。 她一慌,失手就摔了杯子,刻意让她听到这句话的达西,这下更加确定。哪怕夏绿蒂·卢卡斯不是始作俑者,她至少对自己朋友的困境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了。哪怕她是好心隐瞒,和自己一样出来外面想办法,也绝不该安然坐在这里大吃大喝。 所以女人之间的友谊到底有多不可靠。 达西的目光让夏绿蒂如坐针毡,她这期间为了尼日斐舞会几乎已经魔怔了,难以容忍攻略对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达西先生四处逛逛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伊丽莎白,我到处找不见她,”她恶意地暗示道:“还有韦翰先生,也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这做法实在太蠢了,非但不能引起达西的任何好感,还让对方愤怒了。 夏绿蒂,几乎可以算是因爱生恨了,她的这句话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伊丽莎白的名声。 而达西要不顾一切地保全伊丽莎白的名声:“真巧,我进来之前遇见了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她遇上了点小麻烦,我告诉她由于我邀约了饭后的第一支舞,请她务必解决自己的麻烦,不然错过跳舞该是多么可惜。” 这话出乎意料地获得了旁人的好感,因为哪里有人不爱跳舞呢。 宾格莱更是笑道:“可是错过这顿晚宴也很可惜!” 自己完了,夏绿蒂放下刀叉,提前离席。 莉迪亚发现达西一直似有若无地盯着夏绿蒂,不吃东西而是喝酒,她早就按捺不住了。莉迪亚就坐在宾格莱的右手边,好不容易等来了达西坐在宾格莱的左手边,达西却只顾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莉迪亚指着不远处一个盘子,兴致勃勃越过宾格莱对达西道:“每次我要是接连不断地跳舞,也会热得不想吃饭,达西先生你不如试试一些冰镇的甜点,就那个粉红桩子一样竖起来的,我猜那是草莓汁做的,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粉红……桩子? 达西和宾格莱顺着莉迪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时无语。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你可以称呼它另一个名字,”达西面无表情地纠正道:“它叫所罗门的神庙。” 宾格莱小天使赶紧给莉迪亚实力挽尊,顺带捧了一把达西:“这可是摄政王宫殿前不久流出来的食谱,年轻的小姐不知道不足为奇。” 这其实是个巨型布丁,模子上还刻了法文名字,但莉迪亚显然不认识。 卡罗琳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 莉迪亚恼羞成怒,可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没文化多说多错。她好歹学了两年二胡,知道什么是高山流水,什么是下里巴人。 最终她挺起傲人的胸,专心……吃饭。 这顿风起云涌的饭并没有平静多久,卡罗琳临时招来的管家带着标志性的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的响声进入了餐厅,但他将要禀报的消息使得他不知道是因为找现任雇主达西先生还是前任雇主宾格莱先生,他斟酌了一下,走向了宾格莱小姐。 卡罗琳特别云淡风轻地优雅拭嘴,特别高兴在这个达西做主的屋子里,自己充当了一回女主人。 “伦敦的医生到了,”管家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所有人听见:“班纳特小姐……” 卡罗琳连忙扔下餐巾:“这可是件大事,”她叫上班纳特夫妇:“二位和我一起上楼吧,不管大夫做出任何诊断,班纳特小姐应该都想要你们的陪伴。” 班纳特先生放下酒杯,而班纳特太太则“吸溜”一声吞了一勺鱼子酱,眼神却在看宾格莱。 宾格莱表示自己过一会儿再上去,转头却只顾和达西说话,老太太只好讪讪地离开。 伦敦来的医生出乎意料的年轻,和乡野行医的大夫不同,城里的医生以受过高等教育以及年富力强为荣,因此大家并没有对大夫的经验发表任何疑问,倒是病人本身出乎意料地年轻美貌,却又一身华贵兼且脸色红润,卡罗琳介绍是暂住的客人而非亲戚,医生便不由多想了点。 来请他的人说是个“肺病”患者,这像是得了肺病吗? 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拿出一系列仪器为简做了全面的检查。 期间,他拿话暗示在场的人:“班纳特小姐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这天儿挺热的,刚才家里又在举办舞会,难免就血色上涌。”卡罗琳非常贴心地解释:“班纳特小姐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医生不由地咳嗽了一声。 于是这时宾格莱同达西开门进来,达西本该去给伊丽莎白想办法,但要是简的病情有个明确的说法,他可以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带给伊丽莎白。哪怕是刚刚进门的人,也发现医生的神情不太对劲,这检查也进行得太久了,仿佛医生不是在考虑病情,而是在考虑怎么开口和他们这群吟吟期盼的人讨论病情。 “我想班纳特小姐的病情并无大碍,”医生最后还是打算说实话:“换句话来说,她现在身体挺健康的。” “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简:“这不可能。” 医生表示自己是专业的,对于简开口反驳自己显得不太高兴,没病难道不是一桩开心的事情嘛。 作为□□人,简对医生大呼小叫惯了,根本没有认为对方是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她得了肺炎也好没得肺炎也罢,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如果不是你误诊,就是麦里屯的钟斯医生误诊,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医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更要维护同行的面子,大家日后才好相见:“时隔两周,病情的发展谁也不能说个准!” 卡罗琳根本没有劝说的打算,在外人眼里几乎可以轻易认定简是在装病,借此才能在尼日斐花园住下来,而医生戳穿了她的伎俩,她才想拼命把锅甩到医生头上。 班纳特先生和宾格莱以及达西站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 班纳特太太连忙对医生解释:“可是那时候简吐血了!她吐血了啊,是痰里带着血丝!那天她咳嗽得可吓人了,所以钟斯医生才说她可能得了肺炎。” “也许她当时正巧把病灶咳出来了,如果钟斯医生是根据那口血痰做出的诊断,这样的结论并没有差错,相反我还要说一句很专业,而班纳特小姐的身体恢复能力非常好,在之后的日子里痊愈了,”医生也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通常病人自己最清楚,如果真的罹患肺炎,如何还能梳妆打扮参加舞会,班纳特小姐是一位得到上帝庇佑的幸运儿。” 简还想再说什么,被卡罗琳脸上的笑逼得咽了回去。 跟医生吵架无济于事,现实是自己没病,俗话说健康的身体才是日后战斗的资本。 她强笑道:“看来伊丽莎白时常劝说我外出散步起作用了,难怪我觉得最近越来越有劲了。” “可不是嘛,”卡罗琳让仆人给医生暂时安排个住处:“我看你可是容光焕发呢,看来还是乡下的空气能够洗涤人心,本来班纳特小姐还要离乡背井生伦敦去,现在可不用大老远出门了,您的父母一定非常开心。” 简的脸一僵,她原来是打算是拿宾格莱一家当跳板的勾搭达西的,甚至于跟着他们去伦敦进入社交圈风光一把。 现在等于全落空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宾格莱打断了她的话。 “真是太好了,班纳特小姐您能够身体康健,”宾格莱淡淡开口:“这样我们就能好无后顾之忧地回去伦敦了,作为好邻居,我和我的姐妹们都会想念您的。” 要不是还有人在,卡罗琳几乎要大笑起来。 “你打算走吗,查尔斯,之前你并没有提起过,”卡罗琳幸灾乐祸地假装一脸茫然:“如果时间太过紧迫,我们可是会手忙脚乱的。” 简·班纳特小姐身体健康,宾格莱则打算离开,达西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傻子都看出卡罗琳在落井下石,他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伊丽莎白。 宾格莱觉得自己很累:“一周,卡罗琳,最多十天。” 他也转身离开了。 所以自己去不了伦敦,要被留在这个乡下地方了,绝不,简告诉自己,绝不可能。 达西没有跟着宾格莱去开解她,班纳特小姐甚至算不算他们遇见过的手段最高超的女人,因为她太自信了而破绽又太多,宾格莱离开,对他们俩都是好事。 达西眼睛一亮,看见了在楼梯口徘徊的安妮,她也看到了达西。 “班纳特小姐如何了,”安妮也关心医生的诊断:“虽然她只是暂住,可我觉得她又漂亮又体贴,我身边从没有这样的人儿。” 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好呢,乔治安娜也一样。 达西把她身体无虞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安妮也觉察出其中不妥的地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达西想起伊丽莎白,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安妮,你能不能借双小姐能穿的鞋子给我,最好是舞鞋。” 安妮看了一会儿达西,突然问:“达西表兄,你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伊丽莎白小姐吗?” 第35章 慷慨帮助 达西惊讶于自己被看穿了,着实怔愣了一下,随即他觉得没有必要对安妮说谎,便老实承认:“没错,伊丽莎白小姐遇到了一些困境,我觉得我有这个义务伸出援手。你看宾格莱姐妹都有事要忙,你就是我唯一的求助对象了。” 他很懂人情世故,立刻就给安妮戴了顶高帽子。 他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不说自己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这种小把戏就没有看不穿的:“哦,达西表兄,你可别急着奉承我。”安妮笑眯眯地揶揄达西:“妈妈可是临时决定从罗新思来此的,并没有打算停留很久,其他鞋子我倒是带了好多双,舞鞋却没有备用的。而且鞋子合不合脚至关重要,也不知道我的鞋子尺码适不适合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被难住了,好不容易安妮有帮助他的心,却没有帮助他的能力。 他的沮丧显而易见。 “也不是不能勉力一试,”安妮不忍看达西这么失望:“我回去跟妈妈说不想跳舞了,你把我的舞鞋拿给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可是安妮,你有权享受舞会的快乐。” “那我更愿意回伦敦跳舞,这儿热得我都快窒息了,而且我今天已经和表兄你共舞一曲,和查尔斯·宾格莱的就留到下回了,据说他和他的姐妹们就快要启程回伦敦了,我们总能遇上。”安妮极力说服达西。 达西还是不同意:“你也说了,你的鞋伊丽莎白小姐未必能穿,为了不确定的事情,不值得你为此牺牲,安妮。” “哦,你们这些粗枝大叶的男人,”安妮快要受不了达西的犹豫了:“你难道从来没有注意过,伊丽莎白小姐和我差不多高吗,那也许我们的尺寸差得不大。要是嫌小了,你就拿个什么东西把四面剪开一点儿,把脚撑进去;要是嫌大了,随便去哪儿找点棉花塞进去,总能行得通的。” 达西是不知道小姐们还有这么多的道道,被安妮说得愣住了,见她的兴致比自己还高,也就由着她把自己带去二楼替换鞋子。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表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遇到事情却稳重镇定很有主意,看来是凯瑟琳姨妈过于强势,压抑了表妹的天性。 除去乔治安娜,凯瑟琳姨妈母女是同自己血缘最亲近的家人,达西觉得自己作为平辈中最年长的男性,有这个义务帮助亲妹妹或者表妹健康成长,看来他要找个时间和凯瑟琳姨妈好好谈一谈。 二楼起居室里安妮把舞鞋换了下来装在一个刺绣华丽的抽口袋里,口袋开口处的系绳还缀着流苏,自己从壁橱里拿出一双室内软底皮鞋换上,兴致盎然地把口袋交给达西:“表兄,现在你可以去交差了。” “伊丽莎白小姐可不是我的上级,”达西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异常华丽的口袋:“谈不上交差。” 安妮通透地问道:“哦?那对达西表兄你来说,伊丽莎白小姐是个怎样的存在,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帮忙呢?要知道,你长到那么大,我都很少看到你会主动为哪位小姐效劳,多数时候你只会用眼神间接谴责她们的愚蠢。” 达西觉得安妮一针见血的问题实在让他太过狼狈,虽然他早已承认内心对伊丽莎白小姐充满了好感,但是对婚姻约定成俗的认知使得理智也一直在对抗这种好感,他甚至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他装作没听到这个问题:“安妮,我去下楼去了。” “你要是邀请了伊丽莎白小姐跳舞,那一会儿可要顾着她一点儿,毕竟鞋子会不合脚,”她没有刨根问底让达西难堪,反而同他开了个玩笑:“如果你真的把我的鞋剪开了,表兄,记得回伦敦的时候买一双赔给我,而且我要爱德华·潘家的杂志上的款式。” 那家闻名遐迩的手工定制鞋店出品的款式可比达西拿着的这双贵上十倍不止,而眼下这双鞋就足够一个高级女佣一年的薪水。 但安妮提的条件让达西整个儿放松了,内疚感也不再那么强。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安妮是这样一个于无声中体贴别人的女孩子,作为兄长,达西反省自己是否对她的关注过少了。 餐厅的晚宴仍在热火朝天地继续,仆人们在无人的走廊里不断上菜撤盘。 虽然仆人们不敢对达西说三道四,达西还是觉得自己拿着一个女人用的鞋袋子还是太扎眼了,而且这袋子上绣满了亮片,简直就是跟所有人打招呼:嘿,我在这里,在达西先生手上,他拎着个女人的手袋。 虽然大厅里没人,但达西不想冒被人看破的风险。 他叫住了一个年轻仆人,让他把银盘子上的垫布给自己。 仆人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主人利索地用黑麻布把一个显然是小姐们才会用的漂亮袋子包了起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告诉自己有义务保密,准备若无其事地走开,只是少了块垫布而已,没有人发现他端着的奶冻有什么不对,这样无论是对餐厅的食客来说,还是对庄园主人达西先生来说,他都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但达西很快改变了主意,把他叫了回来。 “你手上端着的是什么?”达西指了指他托着的盘子。 仆人谄媚地打开精致小巧的银盖子,达西发现这个西瓜大的银碗被分隔为左右两边,左边是一个用模具压制的甜点,桔子酱调味的果冻上做了个用奶冻塑形的小天使,右边挖得很深,摆着几根用小龙虾、橄榄和黑松露组合起的烤串,也是如今伦敦最时髦的菜式。 而且很符合达西眼下的需要。 于是他打算把这道餐品半路打劫。 “现在,把你手上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回去厨房,继续干活。”达西拿出主人的威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仆人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也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顿时慌了神:“可是达西先生,厨娘会发现我没上菜的,管家追问起来我没法交差。” “今天人多乱糟糟的,机灵点,他们不会发现的,”达西打定主意要干这事:“如果被发现了,就跟管家如实说是我干的,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仆人只好半道回了厨房,指望没人发现自己弄丢了一道菜。 要知道尼日斐花园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主顾,出手大方也就算了,据说每年至少有半年会空置,即便这样低等的仆人还能拿到两镑的工资,闲时还可以做些别的活补贴家用。 他可不想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 如果能够隐瞒,就得帮主人隐瞒下来。 达西带着有点儿激动的心情赶回那个小厅门外,他大概离开了半个钟点,唯恐伊丽莎白感到无聊,即便她这时候解决了麻烦赶去餐厅,也不过是去看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和自己一样没有食欲,所以达西才会给她拿来布丁和烤串,东西时髦,吃起来方便还管饱。 饥肠辘辘的伊丽莎白早就鼻尖地闻到了一股甜香。 她不敢想象达西竟然会这么周到。 虽然未婚姑娘也好已婚妇人也罢都说男人是一种粗枝大叶的生物,但其实当他满心是你满眼是你,自然会为你考虑的。 “我给你找到一双鞋,舞鞋,”达西强调,提醒伊丽莎白一会儿要和自己跳舞:“而且以防你跳舞时候饿得晕过去,我还给你拿了点吃的。” 伊丽莎白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昏过去?我妈妈带了整整一瓶的嗅盐,我肯定能立即醒过来。” 虽然肚子饿,但伊丽莎白还是先打量了一下达西拿来的那双鞋,黑色的餐垫打开后,里边露出一个精致的小包,流苏、亮片、刺绣无一不彰显着对方的身份,想着这是达西不知问哪个姑娘(出身必定不错)好言相求才拿到的舞鞋,伊丽莎白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也许是卡罗琳?伊丽莎白只想到她。 袋子里的那双鞋更不得了,通身都是法国手工蕾丝,小羊皮子柔软和脚,鞋尖上镶着一颗硕大的水晶,一看就价值不菲。 少女伊丽莎白看着一定会激动,但是达西夫人并不,这双鞋子比起达西给她定做的一整个鞋柜的舞鞋,还略有不及。 但这双鞋子的主人必定是位出身良好的淑女。 伊丽莎白没有达西想象中开心,他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不穿上它?哪里不合适吗?” “可能会有点儿紧,”伊丽莎白撇开那些胡思乱想,因为常在田野散步,她的脚面要宽一点儿,她尝试了一下,勉强塞了进去:“时间长了可能会有些痛,但不要紧。” 达西拿过另一只鞋,掏出一把小刀子,仔细地把鞋跟以及两面划开一点,然后递给伊丽莎白:“你再试试。” 伊丽莎白目瞪口呆。 达西只好板着脸解释:“就穿那么一次,这样会舒服点,”他不想让伊丽莎白也有内疚感,遂坦白道:“这鞋是安妮脚上的那双,她说她不想再下场跳舞了所以给了我,作为回报我得去伦敦给她订一双爱德华·潘的舞鞋。” “正该如此,”伊丽莎白赞同:“那可是每一位小姐都想拥有的舞鞋,足够达西先生你还了这个人情,但我就不知道怎么还你的人情了。” 伊丽莎白想起来,她那一柜子的舞鞋,统统都是爱德华·潘的。 第36章 全民打脸上 每次达西先生上伦敦公干,就会给自己的太太带一双当季最终定制的舞会专用鞋子回来。 彭伯里庄园下一季的舞会还没开始,十里八乡的人家们就会讨论今年这户人家请帖的样式、晚宴的菜色以及女主人的新鞋子是什么式样,是否连鞋跟上都镶了一圈小指头大小的珍珠。 然而但凡邻居们讨论得再热闹,定制的舞鞋并不出现在商家的目录上,太太小姐们至多只能趁着舞会偷偷看一眼。而当达西先生握着达西太太的手在舞池里旋转的时候,飞扬起的裙摆之下才会露出舞鞋完整的面貌,通常这时候围观群众的注意力又不在鞋子上了,大家都会羡慕主人夫妇之间的深情款款和卓越舞姿。 达西先生的高傲又呈现出另一种全新的表现形式:你们羡慕伊丽莎白的鞋子,本人表示与有荣焉,很可惜你们是买不到的。 纵然男主人不怎么受欢迎,彭伯里庄园的请帖依然是德比郡最抢手的。 哪怕此刻身处尼日斐花园,伊丽莎白依然切实感觉到了置身于那种被人呵护的幸福感中。差别只在于曾经这份幸福感万众瞩目,而此刻她和万众瞩目隔了一道门,却丝毫影响不到达西先生的心意,伊丽莎白心里的甜蜜几乎满溢出来。 她没有想过这相似的美好会由眼前的人给她,或者是由这个时期的达西先生给她。 原来此时他已经这么喜欢自己了。 这个时候她原本不太喜欢他,而他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喜爱,甚至一个劲质疑他自己坠入爱河的心情,难免就牵累了对待伊丽莎白的态度,越发惹起了小姐的厌恶。何况伊丽莎白偏偏对韦翰生了好感,简直不能想象这时候的达西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煎熬?! 就在伊丽莎白回忆过往的时候,达西已经把两只鞋都松开了一点,然后递给面前的姑娘:“如果鞋子实在不合脚,哪怕当时我们待在舞池里,你也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伊丽莎白小姐。” “我一定会和你分享我的感受,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尝试着站起来,女人失去了舞鞋就像骑士失去了坐骑,现在伊丽莎白又重新恢复了信心:“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来自于最近出版的一本丹麦的童话,今天的际遇让我情不自禁想起这个故事。” “童话?”达西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童话了,但伊丽莎白小姐的话题永远不会令人失望,哪怕是幼稚的童话他也愿意听她讲一讲,于是他昂着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忘记了先前自己急于逃避的灰尘:“洗耳恭听。” “童话说的是海王最小的女儿人鱼公主喜欢上了地上的人类王子,求助巫婆将自己的鱼尾变作人类的双腿,代价是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幸运多了,她可以和达西跳舞,用一双还算合脚不会发痛的鞋子。 达西沉思了一会儿:“我猜这故事结局并不好。” 他唯恐唐突了伊丽莎白,毕竟直白发表自己的观点总要冒着对方不赞同的风险,但他不愿意昧着本意去附和别人的观点,或者他不希望伊丽莎白也是一个跟风的唯唯诺诺的人,小姐们总是爱那些浪漫的幻想,他乐于去无情地戳破。 没想到伊丽莎白却好奇道:“你怎么猜到的?” 达西一愣,这竟然真的是悲剧的童话,童话怎么能是悲剧的?!他立马遗忘了自己刚才的立场,打定主意说服伊丽莎白小姐放弃这不靠谱的丹麦佬写的童话书,这哪里能算什么童话,以后自己的孩子决不能看这些童话书。 彭伯里庄园的大小姐根本不用去追求什么不着边的王子,她的父亲自然会给她物色英俊聪明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等等,什么孩子……还是个女儿…… 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已经飚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达西连忙把思绪拉回来,可是他又情不自禁地揣测若是伊丽莎白小姐成为自己的妻子,那么他们俩的女儿一定是德比郡最聪明可爱的女孩子。 跟他一样聪明,跟伊丽莎白一样可爱,还要双忽闪得人心尖都要颤颤的大眼睛。 达西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我认为好的爱情故事,不应该掺杂诸如刀尖这种痛苦元素。” “真知灼见。”伊丽莎白惊讶道。 她也曾因为达西气愤伤心,但是回忆整个故事,却没有痛苦。并且感谢达西的再次求婚,让他们没有错过彼此。他说的没错,伊丽莎白在这段曲折的感情中,丝毫没有觉得痛苦,哪怕是气愤伤心现在看来都透着恋爱特有的甜酸。 反倒是达西被伊丽莎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指指放在长椅上的银盘子:“您吃些东西,一会儿下半场的舞蹈会很耗费体力。” 他说的是自己那第五支舞,跟第六、七、八支都无关。 伊丽莎白揭开盖子,达西期待地看过去,希望她对尼日斐花园的厨子们精心准备的菜肴予以赞赏,那等于是间接称赞了他这个主人。 可是真当他看到银碗里的东西,达西的脸色不自觉尴尬起来,原来他一路走来加上处理鞋子,又饶有兴致地和伊丽莎白说了些话,奶冻全都化了,哪里还看得出可爱小天使的模样。 他知道乔治安娜特别喜欢这类卖相可爱的点心,用来逗小姐开心十拿九稳,达西先生早就有了求表扬的准备。要是伊丽莎白喜欢得紧,他不介意让厨子说出烹饪的办法,他注意到班耐特姐妹们虽然教养一般,家事上却都很灵巧。 望着那一块融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奶冻,达西先生失望极了。 “我还看得出这儿有把弓箭,”伊丽莎白指指漂浮在桔子布丁上的白色奶制品,依稀还能看到精雕细琢的模样:“难道是个小天使?” 达西诧异伊丽莎白还有这份厉害的眼力:“是个小天使没错,可惜化了。” 伊丽莎白含笑问道:“小天使还带着弓箭,难道是丘比特?” “对,就是那个到处乱射箭的爱神,”达西下意识回答,然后他意识到哪里不妥:“我没有仔细看,也许那不是弓箭,它只是个小天使而已。” 一名未婚绅士送了个丘比特样子的东西给未婚的小姐,那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伊丽莎白意识到达西明白过来,但他突然退缩了。 这时候的达西,本就是在犹豫的。 她要做的,是让他勇往直前。 她点点头:“没错,一个小天使,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达西松了一口气,转眼他又失落起来。 他宁可伊丽莎白抓住这个空子,暗示些什么或者鼓励些什么,和那些擅长和男人们周旋的小姐们一样,这样他或许会有勇气向她表白,哪怕让他断了念头也好,因为伊丽莎白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可她偏偏比谁都镇定。 达西猜测伊丽莎白已经明白了点儿什么,但她不点破,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他落了下风。 他想看她因为他的存在动容失态,是否为此哪怕求婚也在所不惜? 只为了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有令她动摇的价值。 达西先生习惯性地用高傲武装起了自己。 爱情跟舞步一样,不进则退,一曲过后,高下立见。 稍后便有分晓。 他从容地站起身,向伊丽莎白礼貌告别:“伊丽莎白小姐,我们舞池见。” “是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对某人的傲气照单全收,她自有应对妙法:“我们很快就会在舞池见到。” 达西鞠了一躬,风度翩翩转身就走,一点没有犹豫。 伊丽莎白看他把门关上,立刻捧腹大笑,她拆下烤串上的松露送进嘴里,又把化掉的奶冻一饮而尽。她吃过很多美食,甚至陪同过达西跟随凯瑟琳姨妈去伦敦的摄政王宫廷里用餐,但是从没有一样甜品,让她打从心底里甜蜜起来。 此刻她只觉得胸口流淌着蜜糖化成的暖流。 班耐特太太不耐地挥着扇子:“晚宴都结束了,伊丽莎白去哪儿了?!”,她看了看在一边跃跃欲试的莉迪亚:“瞧你这不争气的姐姐,难得这高傲的达西先生放下身段儿请她跳舞,她却不知道躲去哪儿了,看来达西先生真讨我女儿的嫌弃,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谈不上她。”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莉迪亚撇撇嘴:“说不定她和韦翰在一块儿呢!” “那可敢情好,原本我指望你嫁给军官,要是伊丽莎白能成我也是高兴的。至于方才她答应达西先生的那支舞嘛,他到底每年能入账一万镑呢!”她看着达西走过来,主动上前搭话:“哦,这位高贵的先生,我的二女儿不知道去哪里玩了,您知道尼日斐花园大得很,但我的小女儿也很漂亮。” 班耐特太太示意莉迪亚赶紧候补,莉迪亚兴奋地红了脸,含羞带怯地看着达西。 达西正要不耐烦地拒绝,突然伊丽莎白清亮的声音响起:“妈妈,我回来了!” 第37章 全民打脸中 这声音有如天籁,达西先生的眉头一下子便舒展了开来。 他甚至都不耐烦去看难得尴尬的班纳特太太的笑话,脚尖一踮就是个无比优雅的转身,朝伊丽莎白微微鞠了一躬:“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你果真是来了。” 说得仿佛他真的非常惊喜的模样,拜班纳特太太的大嘴巴所赐,舞会上有半数的女宾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二小姐临阵开溜,大约要晾下达西先生,而班纳特家有五个女儿,总有一个能顶上。 等着摘果子的莉迪亚脸色又红又白,难看得吓人。 伊丽莎白冷静地扫了这个小妹妹一眼,她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就这样的心理素质,难怪也就做出弄坏人鞋子的低级手段了。 班纳特太太手上“呼呼”地摇着扇子,干笑地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年轻女孩儿总是贪玩儿,不过伊丽莎白到底还是回来了,哪有跳舞之前临阵脱逃的,达西先生您可千万不要介意。我也是好心,要知道在我所有的女儿当中,莉迪亚可是最擅长跳舞的,我让她放弃和军官跳舞的机会来给她姐姐圆场子,牺牲真的是老大了!” 话风一转,好像这都是伊丽莎白的错。 伊丽莎白知道这种场合不容辩解,多说几句就会招来别人的好奇,而且她的母亲不是可以说得通的人,这事儿还得回家以后交给父亲解决。 最重要的是,她及时赶回来了,这就足够了,当然这还是得感谢大功臣达西先生。 可达西先生惯不会忍气吞声,他略带上一丝嘲讽:“班纳特太太,我保证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针对您的女儿是否守约,因为她是我自己选择的舞伴。” 而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偏心母亲硬塞给我的。 班纳特太太没有听出达西的弦外之音,她听的出来才奇怪呢,还拍着手庆幸:“不介意就好!我虽然常说高贵的先生们总是高傲,达西先生偶尔也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这真是鸡同鸭讲,莉迪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达西选择放弃和这位太太的沟通,因为根本就沟通不了。 但是伊丽莎白懂得了他刚刚那番话里的维护之意,是在指责她母亲连最基本的寻找义务都不尽,反正女儿多得是,随手就找了替补,还企图把和菲兹威廉·年收一万镑·达西先生跳舞的机会,顺势给最宠爱的小女儿。 她感激地对他笑笑,然后立刻出言解围:“哦妈妈,达西先生的通情达理可不是明摆着的嘛。”伊丽莎白努力把话题往正轨引,好让气氛轻松快乐起来:“就是因为他知道我们都热爱跳舞,这才配合宾格莱先生筹备这次舞会,从开始到现在哪一分钟不是宾主尽欢,达西先生纵然不说,我们也得看到他的用心。” 达西不由去想这个“宾主尽欢”的意思,就是伊丽莎白(宾)和自己(主)都很开心的意思吧,刚才她和自己待在一起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很开心。 班纳特太太连声赞同,莉迪亚便跟着起哄:“姐姐就是光会说漂亮话,你还没说你方才去哪儿了呢!” 她笃定伊丽莎白被困在某个地方,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找到一双鞋子,如果是这样,伊丽莎白也绝对没脸说出来,达西先生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和韦翰跳舞之后就勾搭在了一起。 “我同安妮小姐说了一会儿话,妈妈你知道安妮小姐对简诸多照顾,我同她见过好几面,说到开心的地方难免就忘了时间。”她温柔地反唇相讥:“漂亮话自然是漂亮人说的,我可不敢说我是家里最漂亮的。” 莉迪亚被连捧带损,只好选择闭嘴。 “对前来邀舞的我来说足够漂亮了,那么班纳特太太,现在可以允许我带令嫒进入舞池吗?”他当然不是真的在征询班纳特太太的意见,不等她回答,达西就牵着伊丽莎白的手优雅地融进了舞池。 班纳特太太只好尴尬地在他们身后猛点头:“好呀好呀,你们去吧。” 莉迪亚根本不想看到官配春风得意,只好找了个角落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冰镇的酒精饮料。 虽然隔着手套,达西掌心里火热的温度依然传递到了伊丽莎白的掌心里,亲密感仿佛灼人。 但他很快放开,跟着其他跳舞人的节奏,同自己的女伴面对面,双方鞠躬致意,而后牵起手开始走起舞步。 很快伊丽莎白发现,达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错了动作,不但双目视线始终烫人般停留在她脸上,害得她几乎要跳错舞步,而且在几次女方提裙同男方背部相错的舞步间,达西先生都错误地拉了自己的手,害她只能单手提裙完成动作。 而达西先生则发现伊丽莎白小姐和自己非常合拍,合拍到妙不可言的地步,哪怕是他故意在不该牵手的时候去牵了对方的手,伊丽莎白也在灵活的旋转间掩饰过去了。 他心里为自己看中这样一位舞伴而感到油然而生一股自豪,费了那么大劲给伊丽莎白重新找了一双舞鞋,收获远比他想象中大。往后彭伯里庄园何必请什么舞蹈老师,直接参考伊丽莎白的舞姿便行了。 达西先生又想远了,且不说伊丽莎白天资聪颖、练习勤奋,她和你已经跳了五年上百支舞蹈,你刚刚抬手或者提脚她就知道你要干嘛了。 “您的步骤有些不妥,达西先生,是不是记错了?”伊丽莎白选择出言提醒:“旁人都并不是这样的。” 达西正享受这份亲密接触,虽然隔着手套,他一本正经地说谎:“是吗?可是伦敦最时髦的跳法就是这样的。” “伦敦的舞蹈不见得比乡下时髦,至多三天,各地舞池里的跳法就没什么差别了。”伊丽莎白好笑地看着自己未来老公若无其事地又牵了回自己的手:“莫非这是彭伯里庄园的新时尚?” 达西顺势接了这个台阶:“作为庄园的主人,我想说的确是的,甚至我有权决定要不要牵手。”他在勾着手臂和舞伴旋转的时候,斜睨着伊丽莎白胳膊上挂着的蕾丝贴贝折扇:“您该换把扇子了伊丽莎白小姐,伦敦有很多时新的款式,若是实在没有中意的,彭伯里也有大量的收藏,我记得我邀请您和我妹妹乔治安娜认识,静待您光临。” 伊丽莎白脸红了红,知道达西意有所指,这扇子是小姐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抄,一场顶级舞会八支曲子,除非是一天十个小时天天泡在舞池了,不然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不会记错,因此这种夹带舞步小抄的扇子在舞会上几乎人手一把。 达西这是善意地揶揄自己,把他故意假装跳错舞步实则亲近自己的企图掩饰过去,而后再次邀请自己前去彭伯里做客,伊丽莎白觉得他把追求表现得这么明显,几乎让她心慌意乱。 这个进展,可比从前快得多了,这和她自己乐见其成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她心情激动,好半晌都没有再和达西交谈,唯恐自己失态流露出经年的情愫来。 达西还当自己唐突佳人,惹得对方不高兴了,好在舞曲临近尾声,他只要掌着对方的腰肢,带着舞伴旋转半圈,就完美结束了。 高腰的摄政时代舞裙很能掩饰有缺陷的身材,小姐的腰肢若是稍微粗壮些,也是压根儿看不出来。然而达西接触到的果真是一掌便能扶住的小腰,他想起前次帮助伊丽莎白小姐上马时候的一气呵成,心想这段腰肢不但纤细,而且有力。 直到周围人开始互相鞠躬告别,他的手也还是没有放开,伊丽莎白便急了:“达西先生,音乐停止了。” “你的鞋子不合脚,我只是怕你摔倒。”但他的眼神言不由衷,比枝形吊灯上燃烧的蜡烛还要明亮。 伊丽莎白刚跳完一支舞,脸色潮红,因为舞伴是自己的丈夫,眼神更是闪闪发光,在有情人眼里美得不可方物,达西先生也是年轻过的,就算家教甚严,一起上大学的男学生中总有些关于异性的小秘密。 譬如那些互相传阅的书中的段落,芳美的香唇以及柔腻的脖颈,亦或是那些旁人脸红心跳的插画,都让人于夜深无人间辗转反侧。 伊丽莎白几乎以为他要亲吻自己,但无论如何不会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舞会里,达西飞快地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去老地方等我,伊丽莎白小姐,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而后他转身就走,否则再也没法掩饰自己的感情。 伊丽莎白吹了好一会儿露台的凉风才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达西很可能是要求婚了,但她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你在这儿,伊丽莎白表妹,”来人是柯林斯:“公爵夫人实在是太慈爱了,拉着我和玛丽嘱咐了好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受到感染,打从心底里想做些乐于助人的好事。” 伊丽莎白不解。 柯林斯压低声音:“舞会传说您和韦翰先生跳舞之后就不见了,作为未来的亲戚,哦,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只是联系比以前更紧密,”柯林斯紧张地舔舔嘴唇:“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你,韦翰先生不是个正派人,我绝对是有凭据的,因为我曾在罗新思庄园意外目睹他和安妮小姐在一起。” 而达西那一边,却被简叫住了,她断了去伦敦的路,失去了宾格莱,她不想让伊丽莎白好过,她见四下无人要求和达西谈话,而且不容达西拒绝:“达西先生,我的妹妹伊丽莎白从韦翰先生那里听到一个流言,是关于你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的。” 第38章 全民打脸下 事关乔治安娜,就算达西再怎么不耐烦应付这位班纳特小姐,这会儿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候着她说话。 见达西果然忌惮,简晓得自己的方法用对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这处走廊偶尔还会人来人往,为了以最大效果利用对原著的先知,她打算邀请达西私下去聊,若是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乔治安娜同韦翰有染,那这个曝光了的秘密便再也没用了。 “达西先生,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她假作震惊和为难状:“这件事情本就是丽兹私下和我讲的,韦翰先生要求她保密,可我觉得您是乔治安娜小姐的哥哥,总该有权知道。” 这便是只想讲给他一个人听,孤男寡女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然而达西的态度丝毫都没有动摇:“你就在这里说,作为乔治安娜的哥哥,她日常所为完全都在我这个监护人的安排下开展,其中没有任何一桩事情是怕外人知道的!”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要不是他是经典名著里的男神,简一开始甚至不会把他列为目标。她的道行,在于能够准确地去钻男人故意露出的空子,但是像达西这种滴水不漏的,她往往无可奈何。 她不知道,滴水不漏的达西先生,刚刚在和伊丽莎白跳舞的时候,几乎开闸泄洪。 也因为二人情绪外露,落在简这个有心人眼里,她才不惜玉石俱焚,也不愿意让伊丽莎白得逞。这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她大不了重新升级,而伊丽莎白则会因为参与传播一位高贵小姐的流言,不但会惹动达西厌恶,而且一辈子名声受辱,再也没有哪个小姐敢和她交朋友。 就跟娱乐圈里一样,一旦有□□,这辈子就再难翻身。 简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憋屈,马上就会统统酣畅淋漓地发泄而出。 既然达西不怕出丑,她干脆就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看最后丢脸的到底是谁。得不到达西,她就毁了他,毁了他的家人。 “这件事情丽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十分惶恐,因此才会来问我拿主意,因为韦翰先生再三保证,他和乔治安娜小姐过去的‘友谊’不会影响到他和丽兹现在的‘友谊’,”反正韦翰是个人渣,简造起谣来毫无顾忌,虽然原著里哪怕是韦翰也没有刻意透漏过此事情,但简觉得韦翰来为自己的通风报信背锅再合适不过了:“说实在的,作为长姐,我非常担心韦翰先生所说的这种‘友谊’,达西先生,您也是长兄,一定理解我现在的担心吧!” 达西靠着柱子,腰背挺得直直的,眸色深沉,让简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须臾他语气淡漠地讽刺道:“班纳特小姐,我没有和您感同身受的道理。” 简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她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地步达西还在嘴硬,难道真要她说出“私奔”两个字来吗? “哦,达西先生,您对您妹妹的态度实在太冷漠了,”简也撕下了伪善的嘴脸:“如果伊丽莎白因此受骗和韦翰先生‘私奔’了,您认为您没有责任吗?既然有前车之鉴,就算您没有义务阻止历史重演,至少也应该给一个善意的提醒。” 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胡言乱语太过匪夷所思,达西几乎要气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前车之鉴,”达西矢口否认:“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简轻轻吐出致命的句子:“就在今年七月份,在海滨城市哈格里夫斯,”她努力掩饰自己的得意,因为她这会儿已经戳中了达西的命脉:“因为乔治安娜小姐的女伴杨吉太太被买通了,她几乎成功和韦翰先生双双离开。” “乔治安娜今年整个夏天都在彭伯里没有离开过,我不知道什么哈格里夫斯。”达西面色丝毫未变。 都到了这个地步,达西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简的心跳开始加快,在她对原著的印象里,达西非常关注乔治安娜,甚至因为关心则乱总是失去应有的冷静,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对头。 “杨吉太太就是见证人,”她继续打着伊丽莎白的幌子威胁达西:“她收了韦翰的好处,一样也会对别人的贿赂见钱眼开,让她说出真相并不难。您怎么能够指望一个小人保守秘密,总有一天,她会危害小姐们的名声。” 达西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精神病人:“如果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杨吉太太,那我的确碰巧认识一个。但她不是乔治安娜的女伴,早在今年年初,她就被我的凯瑟琳姨妈看中成为了安妮小姐的女伴,她们在罗新思庄园相处非常融洽,杨吉太太怎么也没有那样大把的时候跑到什么哈格里夫斯帮助韦翰先生去做你妄想出来的事情。” 什么?杨吉太太不是乔治安娜的女伴?乔治安娜今年夏天没有去哈格里夫斯? 达西接着给她重重一击:“韦翰先生驻扎的军队也是上个月才来德比郡的,在这之前的半年时间他们都没有离开过肯特郡,我想他没有时间去哈格里夫斯,而彭伯里的大门也不会向他打开。” 简几乎喘不上气来,这个时代的胸衣真是太紧了,她意识到待在浪搏恩这种乡下地方的自己早已消息滞后,不管是不是因为别的穿越者的关系,原著的前情早就改变了。 她刚才根本就是拿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把柄在威胁达西,难怪他有恃无恐。 达西和乔治安娜根本没有把柄。 她几乎站不住了。 达西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愿,就算简晕了,也立刻会有热心的好事夫人端来一整瓶的嗅盐,效果绝对让她直到明天早上还是昏不过去,他在离开前给了对方最后一击:“简·班纳特小姐,基于您母亲对我一惯的印象,我不否认偶尔我的姿态的确高傲。然而您要是想获取我的好印象,并不一定需要长得特别美,虽然客观来说我必须承认您很美,但是我更看中一项叫做‘诚实’的品质,而您并不具备。” 简的腿突然不再虚软,因为她完全像是被雷劈一样怔楞在原地,然后她的视线很快模糊起来,四周围仿佛像是热气蒸腾连带空气都扭曲起来,她的脑子似乎被过电一下,瞬间失去了意识。 达西皱着眉虚扶了她一下,让她靠在柱子上。 然后他走下楼梯,发现刚刚和公爵夫人说完话,正在等着柯林斯回来的玛丽,他连忙走上前去:“玛丽小姐,您的姐姐班纳特小姐方才晕过去了,想必刚刚痊愈的病体不支,你赶紧扶她起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玛丽一开始慌了神,但是达西态度镇定,加上这几天柯林斯和公爵夫人的洗脑,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我这就去,然后告诉这里的主人我们需要一个房间,”她突然意识到主人就在眼前,并且已经知情了:“我会去请教公爵夫人,毕竟她德高望重,知道要怎么处理。” 这位排行第三的班纳特小姐竟然长进了,达西颇有些刮目相看,他便放心地把事情交给玛丽离开了。 虽然他方才掩饰得很好,然而简·班纳特话里的一些信息确实已经引起了他的担忧,她刚才说的七月哈格里夫斯的三个重要人物,乔治安娜、韦翰以及杨吉太太,都有不在当地的确实证据。但是同样也是在七月,在罗新思庄园,安妮表妹、韦翰和杨吉太太,却都在一处了。 他忧心忡忡起来,也就是除了乔治安娜以外,他最亲近的家人之一,凯瑟琳姨妈母女俩,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而看凯瑟琳姨妈的态度,她显然是不知情的,不然整个肯特郡早就翻过来了,韦翰说不定已经被送到了押运奴隶的船上。 想起安妮那张病弱苍白的脸,想到她可能的隐忍,达西十分心疼。 在他心里,安妮这个表妹,几乎也是他亲生的妹妹。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自己无法逃开自责的心情。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心情再去做那件终身大事,现在最紧迫的就是要向安妮求证,韦翰到底有没有对她做出不堪的事情,是不是还来得及挽救,哪怕没法挽救,他也是安妮表妹坚实的后盾,他一定会保护姨妈母女到底。 在老达西先生临终之前,维护罗新思庄园里母女俩的利益,就是他的遗言之一。 伊丽莎白此刻也从柯林斯的嘴里知道这件让她震惊无比的事情,虽然柯林斯在其间不停地打岔,但是她还是听懂了。今年七月的时候,本该出现在哈格里夫斯的韦翰,并没有前往哈格里夫斯诱惑乔治安娜私奔。他反而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驻扎在肯特郡,并且因地制宜地亲近罗新思庄园,而在杨吉太太的帮助下,他一直在刻意引诱未来的女公爵安妮小姐。 韦翰的胃口变大了,这是伊丽莎白的第一反应。 而且杨吉太太成了安妮小姐的女伴,而不是乔治安娜的,据说是因为年初的时候凯瑟琳姨妈母女俩前去彭伯里小住的时候,安妮小姐和杨吉太太特别投缘的缘故。 伊丽莎白意识到,这个安妮小姐身上肯定有问题。 而她很快从尼日斐花园的仆人手里得到一张短笺,大意是达西先生十分抱歉,他不能来赴约了。 第39章 好事多磨 达西竟然失约了! 伊丽莎白蹙起秀眉,见这位素来伶俐聪颖的表妹露出这种为难的表情,柯林斯颇为好奇,但他忍住了踮起脚想从伊丽莎白背后看看纸条内容的冲动。 “伊丽莎白表妹,出了什么事吗?”柯林斯关切地问道。 “不,不算什么大事,”伊丽莎白把短笺折起,小心地放到随身的手提袋里:“只不过有些失望罢了。” 因为这种失望非常显而易见,柯林斯便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伊丽莎白很快冷静下来,用理智的分析战胜那种愿望落空的挫败感。达西是一个荣誉感非常强的人,哪怕是在舞池里一时冲动许下见面的诺言,他事后也一定会遵守。而且以伊丽莎白对他的理解,就算他不求婚,也一定会表白。 这时候能够临驾于终身大事,令他不惜失约的,一定是因为他的亲人之中有谁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旋即否定了这个选项,且不说谁能为难这位有资本有脾气的高贵夫人,而且在未来五年里,伊丽莎白敢打包票凯瑟琳姨妈壮得跟头牛一样。 也不见得会是乔治安娜,她此刻远在彭伯里,而韦翰非常清楚达西的底线,前次在达西告知自己之前,韦翰本人从未透露过乔治安娜的丝毫信息,那么应该也不是乔治安娜。 只有安妮表妹了,而且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韦翰放弃了乔治安娜这个目标,转而跑去罗新思招惹是非了。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丽莎白正毫无头绪,一个女仆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是来找柯林斯的:“牧师先生,玛丽·班纳特小姐让我跟您知会一声,说是简·班纳特小姐晕过去了,此刻已经被公爵夫人安排去客房休息,医生说她并无大碍,可能只是痊愈之后的体虚。她还说若是您碰见班纳特家的其他亲眷,也请一并通知了!” 简晕过去了! 她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伊丽莎白虽然不耐烦,却没有把她和达西的失约联系在一起,因为达西实在不像要理睬她的样子,但于情于理伊丽莎白都该去一趟。 伊丽莎白前去客房的时候,班纳特先生和吉蒂也在。 她对班纳特太太和莉迪亚的不靠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班纳特太太恐怕觉得晕过去而已,只要一瓶嗅盐就皆大欢喜;而莉迪亚早就不见踪影,她连姐妹情深的戏都懒得做。 医生拿了一瓶嗅盐微微地刺激简的鼻下,她低低地嘤咛一声,慢慢便醒转过来。 她碧蓝的眼眸很快就落在人群里的伊丽莎白身上,朝她微微抬手:“哦,我的好丽兹。” 伊丽莎白几乎原地跳起来,她立刻就分辨出这是她最亲爱的姐姐简,从小和她一块长大,只有亲密温柔就连一句拌嘴也没有过的简。 为了姐姐,伊丽莎白可以把旁的一切都扔在脑后。 “简,”伊丽莎白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坐在了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简的表情充满了迷茫:“我觉得脑袋‘嗡嗡’地响,一切都乱糟糟的。” “难道有辆小火车正在里面横冲直撞吗?”伊丽莎白用笑话宽慰简,然后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去:“我在这儿陪着你。” 简很希望伊丽莎白留下来陪伴自己,可她又觉得机会难得:“可是舞会还没结束。” “可我的舞已经跳够了,”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和达西跳过舞了,伊丽莎白转头对围观群众道:“简应该没事了,我在这儿陪着她,要是舞会结束前她能够行走,我们就一起回家。” 医生首肯了伊丽莎白的做法。 于是房里的人便尽数散去。 伊丽莎白一边给简松紧身衣的带子帮助她更好地呼吸,一边在思考怎样开口套她的话。 “医生诊断你的肺炎不是没事了嘛,”伊丽莎白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又突然晕过去了,简,我还指望你往后继续陪我在田野上散步呢!” “我一定尽量陪你,”简闭着眼睛回答,她皱着眉似乎是在消化这些天以来的经历,伊丽莎白紧张地等待着,她唯恐简记起那个穿越女做过的不好的事情,这样简一定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心不已,伊丽莎白听她说道:“我现在不记得晕倒前发生的事情了,但是扶了我一把的人应该是达西先生。” 果然如此。 按照之前那个吉蒂所说,穿越者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应该只有两种,要么攻略成功胜利离开,要么就是失败,而一旦被攻略对象说出安全词,就是彻底的失败。 所以达西一定是无意中说了什么,恰好戳中了穿越女的命门。 如果简不记得了,伊丽莎白便只能向达西求证。 这事情却不是最要紧的,伊丽莎白虽然好奇却知道轻重缓急,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如何挽回简的名誉,好在穿越女非常会做戏,对她有看法的只有达西以及宾格莱一家,但眼下简和宾格莱的事情恐怕要不成了。 但是简这样温柔可亲的女孩子,总会有别的好男人来爱的。 伊丽莎白天生护短,在她眼里姐姐就是自己家的最好。 她想起手提袋里的短笺,心想恐怕她和达西还是得好事多磨,他们现在哪个都没法空出手来去想终身大事。 她温柔地摸摸简的脸,简已经睡了过去,呼吸轻柔绵长,她亲了亲简的额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送信的男仆告诉达西短笺已经送到了伊丽莎白小姐手上,且对方看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达西便给了他一个便士让他离开。他此刻心烦意乱,既有担心安妮的成分,也在懊恼好事多磨。他知道自己在舞池里是冲动了,伊丽莎白实在是美得令他情难自禁,因此他从未有过哪怕一分钟的后悔邀请对方私下说话。甚至于冲动过后,他开始幻想未来的美好。 但是眼下这一切不得不被搁置了。 男仆说伊丽莎白并没有异状,达西根本不知道该忧虑还是该喜悦。应该庆幸小姐的识大体吗?不不,达西不是那么想的,他担心伊丽莎白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所以竟没有失望。 这令生出一个想法就会付诸行动的达西先生第一次犹豫了。 犹豫着是不是要趁舞会结束之前赶紧找她去澄清一切,但是他在楼梯拐角处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慢慢拾级而上,敲响了安妮所住的客房。感谢那个昏迷的简·班纳特,凯瑟琳姨妈此刻忙着指挥大局去了,达西可以放心和安妮谈一次话。 安妮疑惑地看着达西去而复返,借给达西鞋子之后,她还特意从二楼看了看二人跳舞的情形,官配二人明明彼此气氛良好,怎么这会儿达西一脸铁青地回来找她了。 她一直非常小心行事,作为安妮小姐的她没有表现出过丝毫不妥,不说原著人物没有认出来,那些穿越女包括简、莉迪亚或者夏绿蒂应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所以也不应该在她帮了官配之后又出现什么猫腻,所以达西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安妮的反应很快,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天晓得她原来只做过十字绣而已),一脸逼真的疑惑:“达西表兄你怎么回来了,”她捂住嘴偷笑一声,一脸小女孩般的兴奋:“伊丽莎白小姐的口齿伶俐我是知道的,莫非你并没有占到上风。” 达西的高傲,素来只有伊丽莎白可以伤害,安妮想当然地以为二人大概是拌嘴了。 原著本来就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拌嘴”日常。 达西颇为复杂地看着安妮,常年卧病的人是不是心思特别细腻,因为太过于关注别人的喜怒安乐,却反而忽略了自己呢?要不是从简·班纳特的嘴里猜出了韦翰在罗新思庄园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安妮会一直假装没有这些事情从而粉饰太平,只为了不让她的亲人们担心。 他为此痛心疾首。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乔治安娜给我写信来了。”达西在沙发上落座,安妮只觉得被他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 她知道事情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强打精神应付达西:“哦,表兄,那你可把这件事情藏得太好了,往常你可是会把乔治安娜的信念给我和妈妈听。” 达西不理会她的打岔:“乔治安娜在信里说她非常想念曾经的女伴杨吉太太,想问问她在罗新思庄园过得好不好。”他意有所指地问道:“毕竟她从年初就离开了彭伯里,乔治安娜说她有苦夏的毛病,罗新思庄园也不是避暑的好地方,所以乔治安娜才会问起来。” 夏天的事情你一直到十一月份了才问起来,骗鬼吧。 安妮也知道让达西这样善意套话简直千难万难,只是因为自己是他亲戚,他才换了这种相对温和的手段,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安妮干脆如实说了:“杨吉太太一直很好,作为女伴我始终很满意她。但她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会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 达西测猜测被证实了,他猛地立起:“所以她做过不利于你的事情吗?” 这么突然的发难,安妮被吓了一跳,她抓住沙发的扶手结结巴巴地承认:“她给我引见了韦翰先生。” 难怪乔治安娜是个那么听话的女孩子,因为她这个监护人哥哥实在太吓人了啊! 第40章 安妮小姐 达西是这样的一个汉子。 若你被他纳入羽翼之下,举例说明便是乔治安娜,那他必定事事以你为先,用他那套“自以为”对你周全的想法强硬地办妥一切。譬如乔治安娜的学业,她每年避暑避寒将要前往的地点,甚至身边的女伴,都是经过达西严格遴选的。 达西对自己看中的杨吉太太,原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虽然安妮不归他管,人家还有个强势的母亲,但杨吉太太却是他招来的,达西的责任心让他没办法置身事外。 安妮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飞快地回答:“不,表兄,韦翰先生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这让达西大松一口气,往后倒坐在沙发里。 “若是他借着杨吉太太,做了什么有碍你名誉的事情,这要叫我一生如何愧疚。”达西沉重地说道:“安妮,把详情全都告诉我。” 安妮其实并不是很想继续理他,可是这个男人显然铁了心:“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表兄,而且我吃药的时间要到了。” “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安妮,”达西强硬地表示:“我一会儿亲自给你去端药。” 这下安妮终于无奈了,便七分真三分假的把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原来今年初夏的时候韦翰的军队驻扎在肯特郡,按照原著他原本应该有两周休假,就是在休假的时候他去往了哈格里夫斯诱惑乔治安娜同他私奔。 但是他却意外接到了公爵夫人的帖子,邀请他去罗新思庄园叙旧。这可令韦翰受宠若惊,连带的军队中的同僚们对他也是羡慕非常,比起拥有几万英镑嫁妆的乔治安娜,嫁妆只多不少家中没有男性继承人且很有可能继承公爵爵位的安妮就要吸引力大多了。 韦翰几乎用不了一秒钟的思考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虽然安妮没有乔治安娜那样可爱美貌,但在金钱的面前,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只要韦翰愿意,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他都可以完美地施展魅力,他果然成了罗新思庄园的座上宾,每到军队休整的日子都是要去陪伴公爵夫人母女的。从老太太口中,他得知是安妮主动提起他的,只说突然想起了童年在彭伯里庄园有这么一个玩伴,自己恰好听人提起肯特郡的军官中有这么一位韦翰先生,让母亲一打听,果然就是从前的那个韦翰。 韦翰心里其实是冷笑的,玩伴不过是说得好听,他的父亲是老达西先生的侍从,他虽然陪着少爷小姐一起长大,甚至和达西一起进了剑桥念书,本质上还是一条跟着主人的狗。只不过主人看在狗从小陪伴自己,给的肉骨头比较大一点罢了。 但韦翰只想要肉,不想要骨头。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前往罗新思庄园的时候,安妮小姐老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自己,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他没有试图走正大光明的求婚之路。 他太明白公爵夫人这种人了,她这会儿对你和蔼可亲,只因为你把她逗得十分开怀。牵涉到身份问题,她会严厉地告诉你你就是条狗,只配走罗新思庄园的狗洞进出。 对于这事情韦翰很有经验,当他发现杨吉太太是安妮小姐的女伴的时候,简直心花怒放,这简直正要瞌睡有人就送来了枕头。杨吉太太是个外表端庄的老女人,韦翰借钱打点一番,又和她在镇上的小旅馆睡了一次之后,她就趁着公爵夫人去巡视领地的时候,偷偷领着韦翰进了罗新思庄园,“巧遇”了正在花园写生的安妮小姐。 韦翰立刻捏着安妮的小手,倾诉了自己缠绵悱恻的衷肠。以安妮看了那么多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辞藻华丽上还是有些欠缺,大约是韦翰没有好好念书,但是肉麻程度绝对够了,明明是夏天还令安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当然不会告诉达西,是她主动要求对韦翰下帖子的,毕竟公爵夫人也知道她很寂寞,轻易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也是她故意让韦翰发现自己似乎对他略有好感,只要给了韦翰这个空子,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怎么去钻,何况她都把韦翰的猪队友杨吉太太都给找来了。 这两人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把事情办到她眼前来了。 安妮一心等着鱼儿上钩,这下简直是心花怒放,在第三次偷偷见面的时候韦翰就提出了私奔结婚的要求,安妮更是满口应承,也就是这段,恰好被柯林斯目睹了,所以这位先生才会一直想要警告伊丽莎白,韦翰他不是个好东西。 更令安妮意想不到的收获是,在她答应了韦翰私奔的要求之后,韦翰突然摸出一把纸条,说是前期为了准备和安妮一起私奔到格特纳格林结婚,已经借了一笔路费,总计大约三千镑,这些是借条。 英格兰在1753年颁布了一部婚姻法,规定如果未获得父母同意,不满21岁的年轻人结婚为非法。苏格兰的法规却非常简单,只要男女双方均达到16岁,在一位见证人面前立下誓言,婚姻即告成立。于是许多追求婚姻自由的英格兰年轻人便跑到苏格兰和英格兰交界处的格特纳格林,在这个手续简便的小镇注册结婚。 即便是这样,三千镑的路费,你逗我,你是坐的私人飞机吗? 安妮不动声色地收下借条,满脸懵懂地表示感谢韦翰为他们的未来所做的努力,她一定会立即为他清偿这些债务。韦翰则捏着她的手,感动于她的深明大义,这里头其实都是他赌博输掉的钱以及包括给杨吉太太贿赂的一百镑。 而且韦翰答应了她,私奔前夜还要见她一次,并且在成功成为未来继承人的丈夫之后,杨吉太太表示要做他的情*妇。 韦翰不难想象公爵夫人那张极度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脸,以及自己的情*妇从肯特郡排到德比郡的盛况。 当然只是想象而已,安妮放了他的鸽子,并且把他的那些借条用胶水刷在小镇人来人往的教堂礼拜布告栏上,因为影响实在太坏,部队不得不提前开拔离开肯特郡。韦翰就算想要找安妮算账,也进不了罗新思庄园的大门。 也就是这样,安妮帮了彭伯里庄园的那对兄妹一把。 没想到这哥哥都不领情,让安妮现在很为难。 “他邀请你私奔,最后你没有去,而他总共和你在罗新思庄园秘密约会了三次。”达西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连安妮都看出他非常愤怒,她不懂韦翰非但没有得手还被摆了一道,达西实在没有理由那么生气,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帮了他一个大忙。 “不是秘密约会,”安妮连忙解释:“杨吉太太始终在的,韦翰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举动。” 韦翰也不敢,因为杨吉太太眼睛里的嫉妒简直就是要杀人了。 结果提到杨吉太太只是对达西火上浇油罢了,达西沉默地坐了好几分钟,坐到安妮几乎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他终于慢慢地站起来:“我去给你端药,安妮,”但是人却不走:“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凯瑟琳姨妈,安妮,她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虽然她平时表现得非常硬朗。然后我会立刻写信给罗新思庄园的管家,他和我也是多年的交情,我会让他立刻解雇杨吉太太,令她永远不能出现在我和我家人的面前。” 家人这个词,安妮听着挺窝心的,但是达西实在太强硬了,令她不大愉快。 “这事情我能自己处理的,表兄,”安妮争取自己的权利:“何况已经时过境迁。” 达西绷着脸往外走:“对你来说过去了,对我来说远没有。” 安妮完全不知道达西打算干什么,但她知道韦翰一定会很惨很惨。 一场原本该是盛况的舞会,于无人处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此时达西和伊丽莎白都很感慨。 她主动要求去给简守夜,她没有发烧也没有做噩梦,面容平静,仿佛是一个正在做着美梦的天使。伊丽莎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不愿意简醒来之后面对被穿越女篡改人生的残酷命运。 她不想对命运服输,也不想令简对命运服输。 命运…… 对了,命运! 伊丽莎白想到法子了,虽然她不知道能不能成,但一定要去试试。 第41章 天大的事 伊丽莎白灵光一现之后,随之而来就是精神压力消弭之后的疲劳,她不知不觉就倚在简的床边睡了过去。 再醒来之后,情形和过去每一个宁静的清晨一样,空气里泛着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青草的香气,鸟儿们叽叽喳喳开始抢食落在地上的麦粒,门前的大道上偶尔有马匹经过的“得得”声,伊丽莎白猜想很快屋子里就会响起班纳特太太的大声嚷嚷。 简正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梳理长发,她长长的金发光可鉴人,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梳通打理好。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简挪到床上去的,她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下床,接过简手里的鬃毛梳子,站在身后轻柔地给她梳起来。 “丽兹,我好像做了个噩梦,醒来看到这样的清晨真好。”简背对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看不到她的表情。 伊丽莎白尽量平静地安慰姐姐:“噩梦就是个活该被人忘记的东西,简,你要记得到底什么是真实。” 简却低低地啜泣起来,伊丽莎白从镜子里看到简双手捂着脸,她停下了梳理头发的动作,一心等简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简从指缝里传来呜咽声:“我觉得那不是我,可是又明明是我干的,我怎么会拒绝宾格莱先生的求婚,我明明……” 她说不下去了,伊丽莎白在心里给她接话“你明明是喜欢宾格莱的”,恐怕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了宾格莱,只因为穿越女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如果上了伦敦遇上更有钱有势的,宾格莱或者达西她也不再会青睐了。 这个很难将自己心意说出来的简,才是真正的姐姐啊。 伊丽莎白掏出手绢给简擦眼泪,她慢慢平静下来,但是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仅如此,我还向达西先生说了那样的谎言。” 虽然伊丽莎白很想知道当时穿越女和达西说了什么,导致攻略失败离开,然而现在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简,你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你可以回床上补个觉,或者我们换好衣服去原野上走一圈,但是你不能这样怪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除了我自己,我真不知道应该怪罪谁,我不但搅乱了自己的人生,还差点儿毁了你的,丽兹。”简异常痛苦:“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干了什么,就算你为此痛恨我,我也不敢隐瞒你丁点。” “那你说我听,简,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一些。”伊丽莎白靠着简坐下来。 她就像童话里的那个长发公主,如今却被束缚在羞愧后悔的高塔里。 “我看到你和达西先生跳舞,我觉得我很生气,我明明不喜欢达西先生,可我却在生气,我记得我很生气,”简的脸上一片茫然:“然后我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谣言,我告诉达西先生你从韦翰先生那里听到过一个秘密,是关于韦翰先生曾经要勾引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私奔。” 虽然伊丽莎白先前就猜想过,但是她没有想到穿越女会不惜拿这件事情要挟达西,还把事情的来源栽到自己和韦翰身上。韦翰是个人渣,没有人关心他的下场,可是自己被牵连进去,几乎就要被毁了一辈子。 托安妮小姐的福,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此达西应该没有被威胁到,因此进行了反击。 这些穿越女毫无顾忌地影响别人的人生,没想到她们的命运也因此产生了变化,而很少有人能先于命运的改变察觉剧情。 至少霸占简身体的那个穿越女不是。 “那是因为韦翰说谎,”伊丽莎白握住简的手:“是你忘记了,韦翰是同我说过。你把这件事情告诉达西先生,是因为他才有资格和权利处理此事,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勾引乔治安娜小姐,简,你只是尽了义务。” 简摇头:“虽然这样说得通,但我自己很明白当时抱着怎样的坏心,丽兹。好在达西先生并没相信,反而坚定地斥责了我。他说‘他更看中一项叫做诚实的品质,而我并不具备’。” 事情竟然是这样,这个穿越女竟然被达西歪打正着地说中了安全词,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用心险恶、自作聪明地跑到达西先生面前卖弄剧情被拆穿了。 自从伊丽莎白意识到简不对劲,这个穿越女说话做事都带着演戏的痕迹,表情言语没有一刻是真的。如果安全词真是吉蒂所说的心理学上的弱点所在,那么就该是因为达西恰好说了“诚实”这个词。 虽然穿越女走得有些晚,但好歹是走了。 “他说得不对,简,”伊丽莎白赶紧让达西背锅:“你当然拥有‘诚实’这项品质,但是你总是羞于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才总是令别人误解你的所思所想。” 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也曾不安于自己这样内向羞涩的性格,似乎是因为这样错过了许多美好的东西,她是不是应该改改:“丽兹,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总可以尽情说出自己的想法,还说得那么幽默风趣,你完全继承了爸爸的优点。” 伊丽莎白抱住简:“你也是爸爸的女儿,你要是想,也一定可以做到。” 简的情绪总算稍许安定下来,伊丽莎白催她换了衣服一起下楼吃饭,一家人都在等着她们,而莉迪亚的表情尤其紧张。 因为她在前一天对伊丽莎白做了坏事,弄坏了她的鞋;同时在物伤其类,因为和她一样的穿越女,简身上的那个,已经突然莫名其妙地攻略失败不见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不眠不休在网吧里打这个游戏了,为了这个游戏,自己不但偷家里的钱还逃学。要是攻略失败之后,自己也不见了怎么办,说不定机器要是出什么问题,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回到正常的身体里。 她下意识已经觉得自己不会成功,开始害怕地颤抖起来。 “淑女不要抖腿,莉迪亚。”伊丽莎白在莉迪亚身边站定。 莉迪亚吓了一跳,恨不得把爪子伸到女主脸上挠两道血痕:“我没有抖腿,我只是在抖……抖……” “伊丽莎白在和你开玩笑呢,莉迪亚,你怎么怕成这样。”简热情地和玛丽拥抱,祝贺她获得了公爵夫人的认可,又抱住了莉迪亚:“为什么我有种错觉,仿佛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莉迪亚吓得不敢动弹,乖乖被简抱着:咦?简的胸好大啊,以前都没有发觉。 而且还特别柔软。 虽然自己穿越的莉迪亚的身体也是大胸,却有点外扩,这个年代又没有调整型的胸衣,所以自己一直都不太满意。 这么一打岔,早餐就在合乐的气氛中开始了。 班纳特太太颇有些喜忧参半,啥叫有心栽花无心插柳这就是。 寄予厚望的简从尼日斐庄园铩羽而归,而几乎要送去修道院的玛丽反而觅得了如意郎君。 但简素来柔弱大方,班纳特太太不过说了几句,看着简苍白着脸还在对自己强笑,她也舍不得再继续说下去了。 伊丽莎白前所未有地用飞快的速度吃了两个巴掌大的圆面包和一大勺豆子肉泥,然后就去拿外出的斗篷。 “你去哪儿?”班纳特先生发问。 “我要把借来的舞鞋还了。”伊丽莎白回答,然后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还要再去个你们不会让我去的地方,所以她特地挑了件带兜帽的斗篷。 伊丽莎白步行到尼日斐花园之后,只是把鞋交给仆人,让仆人记得转交安妮小姐,并且致以诚挚的谢意。她当然不能把鞋还给达西先生,那样流言蜚语就要凭空而生了,而且她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没有时间在尼日斐花园坐坐喝杯茶。 安妮拿到仆人送回来的、已经缝补整齐的鞋,几乎看不出任何被划开的痕迹,还想赞叹一下女主角的蕙质兰心,可是看到达西的脸,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她觉得以达西这么强硬自负的性格,就应该狠狠被女主下几次脸,他就知道“抖m”怎么写了。 “伊丽莎白小姐不肯进来?”尼日斐花园的仆人都经过严格训练,肯定邀请过客人进来接受主人的款待,达西越想越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失约,伊丽莎白对自己产生了误会。 误会可不能留过夜,否则误会就会变得越来越大,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过了夜了。 达西心疼地想,伊丽莎白会不会因此垂泪整晚,这都是自己的错。 仆人非常惶恐:“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说自己还有急事要办,所以就不叨扰了。” 有急事要办,这也是达西自己平时经常用的借口。 他几乎可以看到伊丽莎白落寞远去的萧瑟背影,这下便再也坐不住了。 “去马厩让人准备牵马,”达西一边说一边走出门去换衣服:“我有急事出门一趟。” 仆人心里默默吐槽:这里就是个乡下地方,怎么一个两个都有急事,乡下地方能有什么急事。 安妮小姐心想谈个恋爱果然就是天大的事情,她也好想谈恋爱呀! 第42章 金牌老公 达西知道伊丽莎白的脚力很好,等到仆人牵出马来的时候,他早已找不到伊丽莎白的影子了。 一个小姐要是受了委屈,还是不能对旁人言说的情伤,要去哪儿寻求安慰呢?达西下意识便认为伊丽莎白是回家去了,虽然她那些家人简直就是烂泥糊不上墙,但伊丽莎白同他们一起却是感情很好。 不得不说达西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因为根本没有情伤这种东西! 所以他选择前去浪搏恩,自然就扑了个空,好在他聪明机变,没有贸贸然去敲班纳特一家的门,而是假装骑马路过,和一早在河边洗衣妇的女仆打了个照面。问候了班纳特全家之后,女仆八卦地告诉他二小姐一早就去了尼日斐花园,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很遗憾自家小姐和达西先生该是错过了。 就是错过了才追出来的嘛! 达西强行按捺住忧心忡忡,悠闲地纵马离开女仆的视线之后,策马狂奔一直到麦里屯的镇上。这乡下地方就这么大,伊丽莎白余下可以去的地方除了麦里屯就只有卢卡斯爵士府上。他运气不错,绕了小半个麦里屯之后发现伊丽莎白在租借马车。 因为是一大清早,这会儿人还不多,否则迟早有人要传言伊丽莎白租借马车是为了私奔的。 她给的租金似乎很丰厚,车夫二话不说就套上马启程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上前搭话,又好奇伊丽莎白的目的地,虽然知道跟踪的行为很不绅士,但他还是悄悄策马跟上了。 也许伊丽莎白小姐因为太过伤心被韦翰趁虚而入了,在勾搭年轻女孩私奔这件事情上,韦翰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宗师人物。达西生怕这种可能成真,为自己的跟踪行为想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那就是防止伊丽莎白被韦翰欺骗。 一想到这种可能,达西用马刺的手就情不自禁地重了一些。 马的心里简直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去。 伊丽莎白的马车足足跑了一个小时,跑到了大片原野和树林衔接的地带,她让车夫把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松木下面,自己徒步进了森林。达西看到她的背影沿着林中小径远去,才骑着马现身,车夫看到他的一刹那,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先前伊丽莎白给了丰厚的租金赁车,他自然以为这小姐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她既不是要求前往别镇的旅馆和情人汇合,方向也不是去英格兰苏格兰交界之地,反而来到这一片荒芜的树林,车夫还以为这纯属小姐的怪癖作祟。 结果一位年轻人就紧随而来,车夫表示他不是很懂年轻人在想什么。 达西扔给他两个先令,要他闭嘴。 然后自己跟了进去。 森林清晨的浓雾已经散去了,达西远远跟着伊丽莎白,一开始尚且害怕迷路,但他很快发现,他们还并没有深入森林多少,不远处就传来喧哗声,依稀可以看见炊烟。 这里竟然住了人。 要说伊丽莎白心里没有一点害怕,那是假的,但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带上了,如果对方要钱她就给,为了钱伤人性命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何况对方一直不怎么受欢迎,铁定也不想惹上任何麻烦。要不是四五年后被一个捡柴的小孩发现了这片暂居地,然后英格兰警察立刻组织队伍赶走了这群人,这群人完全能在这儿住上一辈子不会发现。 因为外人的闯入,正架着篝火烹煮食物的一个粗黑妇人把手上的勺子给惊得掉了,其余人的眼光刷刷地汇聚在伊丽莎白身上,看得伊丽莎白脸色通红。 但她还是很坚持此行的目的,因此她不惜来找吉普赛人:“我要找你们的女巫。” “女巫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小姐,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特别年轻的黑发男孩子站出来,眼神却贪婪地盯着伊丽莎白斗篷下胀鼓鼓的钱袋。 伊丽莎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她掏出钱袋晃了晃,几乎装满了的钱袋发出闷闷的金属撞击声。 一群人眼睛都亮了。 “这些都可以给你们,但我要见到你们的女巫,”伊丽莎白咽了下口水:“再由你们的女巫来决定分配。” 那个拿着大汤勺的妇人把汤勺甩给黑发小子,拿围裙擦擦手说:“跟我走吧。” 她一转头,露出耳朵上巨大的耳环,看得伊丽莎白一阵耳垂发疼。 她立刻跟上前去,进入了一辆大篷车里。 达西追上来的时候眼睁睁看她跟人走了,一群吉普赛壮汉拦在他的面前,硬来可不是好主意,黑发小子跟他说:“只要给钱,大家就都会没事,不过你不能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达西不缺钱,但他很郁闷。 他觉得伊丽莎白简直胆大包天,这件事比她和韦翰真的私奔还要令他震惊。 大篷车里有一种不知名香料的奇怪味道,和焚烧之后木炭的焦味,所谓的女巫很年轻,伊丽莎白目测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且她还很漂亮,是那种你绝不会以为是女巫的那种天真的美貌。 但再年轻再漂亮也没用,因为族群的痕迹太过明显,这种人在英国不太受欢迎。而且他们固守自己的传统,不愿意工作只愿意流浪,根本无法融入当地社会。只有一些不体面的绅士,想要不负责任地和吉普赛女郎们玩乐一场。 那个妇人嘟囔了一声,女巫让伊丽莎白从钱袋里掏了两个最小的硬币给她,她就出去了。 “我是不是太年轻了,你要是不想找我算命,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不过把钱留下。”女巫拿了一副塔罗牌开始在桌上摆了一个三角牌型,这是一种最基础的测算法:“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算一次。但是你要想得到我的道具改命,要另外付钱。” “我不是来算命的,”伊丽莎白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我只是想要一个你们的娃娃。” 巫蛊娃娃吗?女巫表示不太理解,因为伊丽莎白看上去不像是会用咒术害人的人,这种人跑来算个命都是问天借了胆了。 “我不会给不懂行的人这种没法控制的恶毒东西,”女巫拒绝伊丽莎白:“我看你最多就是玩过爹妈给的那种□□娃娃,你走吧。” 伊丽莎白有些焦急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是要害人,是因为我的姐姐变得很奇怪,我想找一个让人信得过去的理由让大家明白这不是我姐姐自己愿意的。求你把娃娃卖给我,但是要不太一样,不会害人的那种……” 女巫便嗤笑:“你的意思是,不管娃娃是不是真的附带咒语,但是你姐姐的失常和我们有关吗?” 伊丽莎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我有别的路,就不会冒险来这儿了。” “说得是,真是位大胆的年轻小姐”女巫指指她的钱袋:“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钱,值不值得我们背黑锅。” 钱袋里的硬币堆成一座小山,班纳特家还算富裕,伊丽莎白不像两个最小的妹妹老在衣服上大手大脚花钱,她其实颇有积蓄,巫婆随便看了看,发现总数得有七八镑,这可不是小钱了。 巫婆慢吞吞地从脚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刻娃娃,看上去并不那么恐怖,但是一看就是吉普赛人的东西。 “成交,”她一手揽过桌上的钱,一手把娃娃扔给伊丽莎白:“你可以走了。” 既然来了,伊丽莎白只能选择相信她,便大着胆子抓起娃娃,女巫呵呵笑了:“你知道这娃娃用来做什么的吗?它专门吸取年轻人的灵魂,帮助我青春永驻,你瞧我是不是很年轻?” 伊丽莎白站在原地,脸上强撑着不露出害怕的表情,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你竟然不害怕,”发现伊丽莎白好像没上当,女巫感到非常无趣:“你走吧。” 但是伊丽莎白还没走出大门又被女巫叫住:“等等,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因为一开始的三张塔罗牌,形成了一个非常奇妙的牌局,和来访者有关的牌局。 伊丽莎白不想待下去,正要拒绝,女巫便威胁道:“如果没有我放行,你根本走不出。”她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下,让我给你看看手相,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可以把钱都还给你。这样你出门以后可以把钱都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小子,他们就不会纠缠你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伊丽莎白只好坐下,伸出手给这个奇怪的女人端详。 而这个女人,手竟然比她还要白皙细嫩,哪里都看不出像个女巫。 这一看就看了很久,看到外面那个妇人大吼着锅子里的汤已经沸腾了,女巫“啧啧”地放开伊丽莎白的手,一脸坏笑地仿佛已经看穿了伊丽莎白的秘密,看得伊丽莎白一阵心虚。 光手相还不够,她又抱出来一个水晶球继续看。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的*可能要被看光,几乎如坐针毡,女巫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对你没有兴趣,在长久的历史中,这几乎算不上新鲜事。我是透过你在看别人,她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说完这句话,女巫的水晶球就炸了。 这一炸把屋子内外的人都炸懵了,达西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人群一脚踢开了大篷车的门。 第43章 你来我往 平生头一次被人一脚踹开大门,连女巫自己也愣住了。 达西却是反应极快,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伊丽莎白的手:“跟我走。” 瞧着眼前二人,女巫倒是露出了迷之微笑,要不是她方才从水晶球里看到的别人的命运太过匪夷所思,面前这对男女的悲欢离合也是挺有意思的。 黑发少年却已经赶过来拦住门,外头还有一众壮汉,要离开似乎只能动手。 伊丽莎白悲观地想,按照她所知道的达西的武力值,两个三个不成问题,十来个还是投降比较划算。 那少年骂着脏话,似乎是以为伊丽莎白摔碎了女巫的水晶球。 “罗姆,水晶球是自己碎的,因为我看了不该看的人,”女巫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让他们走,然后找你的人进来把钱分走。” 罗姆还是恶狠狠地盯着达西,不忿这男人冲得比自己快。 “谢谢你。”伊丽莎白忙不迭道,一边挣脱了达西的钳制,抓过桌子上那个木雕娃娃。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吉普赛人的营地。 达西的心情显然不太好,一个人迈着大步走在前面,马靴把歪歪扭扭的石子路踩得“咯吱咯吱”响,但他飞快地走了一段又停下来,靠在树上等着吃力追上的伊丽莎白。 见伊丽莎白走近了,他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如是几次,他们很快到达了马车停靠的地方,达西把马拴在马车后面跟着走,又扔了两先令让车夫闭嘴,克制着依然用完美的绅士礼仪扶着伊丽莎白上车,自己也钻进车里坐在伊丽莎白对面。 马车行驶起来以后,达西忍住发火的冲动对伊丽莎白道:“伊丽莎白小姐,我建议您把您手上那个肮脏的东西扔掉。” 她就是为了这个娃娃来的,绝不可能照着达西的话办,伊丽莎白非但不会把娃娃扔了,还找出一条手绢把娃娃仔细地包了起来。 达西恨不得把娃娃抢过来从车窗扔出去,但他不能。他可不是伊丽莎白的谁,不能拿对乔治安娜那般强硬的态度去对待伊丽莎白,而且伊丽莎白的个性也远不同于乔治安娜。 “达西先生,我很感谢您的帮助,”伊丽莎白很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这是我一心要做的事情,也一定会去做到,希望您能理解。” 达西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却没想到她的态度是如此坚决,他半点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半斤八两:“就算我能理解,但这是一个乡绅家的小姐该做的事情吗?如果我没有因为担心而跟来,你知不知道你可能遇到危险?吉普赛人,我真是万分惊讶你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我立刻就会找到治安官,把他们赶出德比郡。” “达西先生,你的指责毫无道理。”伊丽莎白正色道:“你是维护了我,但远没有保护我,因为吉普赛人并没有对我做坏事的意愿,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何必惹麻烦。而你却要剥夺他们的平静生活,这又要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如何愧疚?” 要不是因为自己,这群吉普赛人还能在林子里生活五年。 伊丽莎白还记得班纳特太太当时写信给自己,在信里大呼小叫的模样,仿佛在家里清出一窝蟑螂一样。伊丽莎白怕吉普赛人吗?她当然怕,但是凯瑟琳姨妈有个不能对外人说的小秘密,她本人就喜欢去伦敦一家酒馆里找一个吉普赛女人算命,家里书柜上有一本空心书藏着一副塔罗牌。 凯瑟琳姨妈说他们封闭保守又不事生产,但说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坏人。 所以伊丽莎白才愿意为简冒险一次。 老人家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那女巫除了神神叨叨的,没有对她不利的举动,而且说什么看了不该看的人的命运,连伊丽莎白都好奇自己有没有被女巫看破来历,可惜被达西打断了。 谁在八卦的时候被人打断都不会愉快的。 何况达西还要向去治安官举报。 与其说达西怕伊丽莎白遇到危险,相比之下他最怕的还是伊丽莎白不开心。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 而且他猜想伊丽莎白甘冒风险,宁愿以绅士小姐的身份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大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所爱的家人。 想到这里,达西便心软了。 他语气轻缓下来:“伊丽莎白小姐,请问您能否告知原因?或许情有可原,我就不必特地去治安官家里喝茶了,说实在的他家的茶并不好喝。” 见达西还能调侃那个谢顶的治安官,说明他对于原本的剑拔弩张已经先一步妥协,伊丽莎白的心防也终于撤去,她想了想说了一半的真话:“算是为了治病的缘故。” 见她是这样的回答,达西立刻关切起来,他二人都是将家人放在心中顶顶要紧的那种人,因此达西颇能理解伊丽莎白此刻的心情。而且伊丽莎白家中有人生病,自己前一日却爽约,将求婚的事情搁置,简直就是在伊丽莎白滴血的心头撒盐。 他毫不怀疑,以伊丽莎白的聪明机灵,一定猜到自己当时想要干什么。 却是自己,最终失约。 “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伊丽莎白小姐,请您尽管吩咐。”他恳切地要求:“作为我昨天失约的补偿。” 伊丽莎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出门得很早,这个时候太阳才高高挂起,释放出灼热的威力来。阳光透进马车窗户照在伊丽莎白微红的脸上,让达西想起彭伯里庄园辖区佃户们所种的苹果,甜美多汁,是他平日最爱。 伊丽莎白小姐显然比苹果还要甜许多。 他觉得膝盖发痒,克制不住又想要下跪求婚,可惜此刻时间地点都不如意。小姐本人正满心烦恼,而马车车厢狭小,达西连腿都伸不直,更别说下跪了。 这个时候马车轮子似乎磕到了石子,车身震动了一下。两个相对而坐的人膝盖不慎触到了一起,又飞快地分开。 “达西先生,作为几次舞会的当事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次去找吉普赛人是因为我的姐姐简,”伊丽莎白把自己旖旎的思绪勉强拉了回来,但她一提起简,达西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但她还是想为姐姐努力一把:“她在过去两个月性格大变,变得非常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作为一个朝夕相处的妹妹,我只想说从你和宾格莱一家来到此地开始,认识的就不是真正的简,所以我才会想到去找女巫。” “奇怪,”达西倨傲地道:“伊丽莎白小姐,我不觉得哪里奇怪,我只看到了人性。” 伊丽莎白意识到达西对于简的偏见根深蒂固,这时候哪怕把穿越女关到伦敦塔也无济于事,她做好了一切战斗的准备:“达西先生,请您把话说明白点。” “恕我直言,”达西还只当自己在帮伊丽莎白认清事实:“您的姐姐简·班纳特小姐,您的妹妹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以及您的好友夏绿蒂·卢卡斯小姐,或许在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情况下,与您的关系始终亲密无间。但非我自夸,我和宾格莱的来到,打破了这种平和的假相。虽说班纳特家同卢卡斯家是衣食无忧的乡绅家庭,但谁不向往庄园和更高的年收入呢?为此产生竞争,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人性。” “同样恕我直言,您认为的竞争不过是您自视甚高的假相,”伊丽莎白立刻还击,她清楚那些穿越女的路数,个个看不起自己,却又个个模仿自己,因此除了可笑的模仿和勾引,没有一个去直白地追求过达西,所以她才敢驳斥:“在我眼里,除了舞会上应有的礼仪和社交,我们绝不敢为了‘高贵’的绅士们产生什么竞争。” 达西想站起来,但是站起来一定会撞到头,他深吸一口气辩解道:“或许是淑女的教养令她们不会明显的主动,虽然我觉得她们的教养存疑,但是在欲盖弥彰上她们深谙其道。伊丽莎白小姐,以我的经验……” “经验?”伊丽莎白笑道:“达西先生,你几乎不和任何其他姑娘跳舞。还是说,你只是来了德比郡之后才不跳舞,因为看不上此地的姑娘?不然哪里有经验一说。” 达西怎么敢说他在伦敦跳了够多的舞,也见了够多的姑娘。但那是因为这些姑娘基本都是身份优越到无可拒绝,而那里舞会的环境令达西更适应而已。 但他要是敢这么说,他就不要指望排解昨天失约的误会,更不用想求婚的事情了。 他觉得伊丽莎白对自己不公平:“伊丽莎白小姐,可我乐于和您跳舞,除了旧识,我也只乐意和您跳舞。”他气得失言:“可您却也很乐意同韦翰先生跳舞。” 伊丽莎白惊讶地看着他:“达西先生,您把话题扯得太远了。” 达西语塞,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麦里屯已经到了,和伊丽莎白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快到达西不痛快。 伊丽莎白却不给他机会,马车停稳以后,她婉拒了达西的帮助自己跳下马车:“请您过一会儿再下车,达西先生,以免被人看到我和您单独在一起,那样会让人企图和我‘竞争’。”伊丽莎白一点不害怕达西铁青的脸,她表明态度:“还有您必须知道,简是我最亲爱的姐姐,她值得我为她做任何努力,而我本人非常乐意。” 而后她转身就走。 达西没追上去,他听了伊丽莎白的话,果真在马车里坐满了五分钟才离开。 第44章 闺蜜行凶 然而达西刻意推迟离开也没有躲过有心人的眼睛。 伊丽莎白一边往浪搏恩走,一边心里有些后悔,她很明白自己这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达西心里爱恋自己,所以才毫不退让地同他争吵。虽然她哪怕不知道达西的心情也一样会和他争吵,却不会产生这种歉疚的感觉,因为她爱他,他也爱着她。 回到故事之初以来,她都在关注被穿越女占据了身体的姐妹和闺蜜,对达西一直都不够好。 他的性格自然有短处,不然《傲慢与偏见》这个书名就名不副实了,但他为自己着想的心始终都是好的。伊丽莎白站在天平两端,很有些左右为难,要是以简的事情去谴责达西,连她都觉得心虚,因为穿越女所做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 上一次达西为了她让步了,只是为了教养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家人,还解决了莉迪亚那件几乎颠覆全家的丑事;这一次如果也是达西让步,还是穿越女真的企图勾引他,事情已经牵涉到了他身上,伊丽莎白无论如何不能心安理得。 她想得太入神,没注意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伊丽莎白小姐,日安,”韦翰很突然地迎了上来,他注意到伊丽莎白手上拿着手绢包着的东西:“您竟然已经办完了事情,起得可真早。” 乡下实在太小了,纵然伊丽莎白想避开,却总会遇见熟人。 还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 “日安,韦翰先生。”伊丽莎白脚下不停,打算态度自然地和他擦肩而过。 不想韦翰却跟了上来:“伊丽莎白小姐,看到您之后我发现早晨起来散散步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您这是要回浪搏恩吧,我是很愿意与您同行的。我还记得您对柯林斯先生说过,有军官同行很有安全感” 伊丽莎白很想让他“滚得远远的”,但她显然不能,她敷衍地笑笑,并不能阻止韦翰坚定地想要跟她同行的心。 “不如这样,韦翰先生,你把鞋子还给我,而我和你同行前去浪搏恩,给你说一个伦敦传来的新鲜的笑话。”伊丽莎白干脆不躲闪了,主动问起了自己的鞋子,虽然这事情的起头不是韦翰做的,但他不但毫无绅士风度还落井下石,拿走自己的鞋子还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简直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但伊丽莎白很怕他拿这双鞋子做文章,到时候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韦翰正等着伊丽莎白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从见到伊丽莎白下马车后,就立即回旅店房间拿出这双鞋,就是为了纠缠上伊丽莎白。他对伊丽莎白有好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对她献殷勤只不过是为了报复那些所有错待过自己的人。 报复达西,报复曾经对自己有过好感最后却嫁给达西的伊丽莎白,还有乔治安娜,因为达西的出现她就全然忘记和自己的山盟海誓了。 还有安妮小姐,韦翰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 甚至还有莉迪亚。 他对女人明明是了如指掌的,在他的眼里女人就分成两类,他可以玩弄的以及他不可以玩弄的,最后的结局取决于他会不会负责。要是知道自己后来会发一笔大财,他根本不会为了达西给的那点蝇头小利娶了莉迪亚。 达西根本就是在坑他。 不可讳言韦翰很讨女人的喜欢,但他和简身上那个穿越女一样,只能钻别人留给他的空子,他之前很擅长在女人的心上突破出一个小口,然后通过这个破绽慢慢勾引,如今他发现这个见鬼的世界里,没有一个女人对他有兴趣。 伊丽莎白从初见开始就态度冷淡,哪怕他说了自己被达西薄待也不能引起对方一丝同情;莉迪亚则根本不和军官玩了,她会改邪归正真是匪夷所思。 他还来不及对乔治安娜动手,先被安妮小姐涮了一把,而且他事后回忆,从他进去罗新思庄园到私奔失败债务曝光,好像都是别人事先设好的局,只是为了引自己上钩。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不甘心,不相信自己所向无敌的魅力已经不中用了。 韦翰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双鞋:“如您所愿,伊丽莎白小姐。” 俊朗外貌配上讨好笑容,以韦翰的经验来说,就算小姐先前再怎么生气如今也该破涕为笑了,伊丽莎白却是接过那双鞋放在自己的篮子里,不要说“谢”了,连搭话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韦翰就很尴尬了。 “我以为您该知道,我很为自己当时的冲动后悔,但要不是您对我这样残忍,只想着之后要和达西先生跳舞,我何至于负气离去呢,伊丽莎白小姐,”韦翰伤感地说道:“你该多看看眼前人,而不是一心巴望着那位有钱人。让我们解除这番误会,您是这样一位美丽而风趣的小姐,我不敢想象会失去您这位朋友。” 敢情还是我的错吗?伊丽莎白看着韦翰的样子就像看耍着拙劣戏法的猴子。 她毫不留余地地回答:“您没有误会,韦翰先生,我对无意发展友谊的绅士一向态度残忍,这样能减少很多麻烦。我答应您走这样一程只是为了我的鞋子,全然非我自己愿意。” 韦翰脸上的肌肉都抽起来:“伊丽莎白小姐,我对您的心……” “现在您要听那个伦敦最新的笑话吗?”伊丽莎白打断他:“关于一位绅士破碎的心的。” 他突然抓住伊丽莎白的手:“是因为达西先生的出现吗?我同您说过他是如何对待我的,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使您的双眼更明亮吗?您会后悔的,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其实并不害怕,韦翰就像老鼠一样,到处钻可钻的洞,但是他不敢做出什么坏事来。甚至别人只要不怵他,他就和惊弓之鸟一样,因为他平生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 于是她用力一挣,就甩开了韦翰的手:“事已至此,韦翰先生,我看剩下的路我还是一个人走吧。” “你们在干什么?!”夏绿蒂突然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她的脸庞瘦削,脸上的恨意扭曲得惊人。她每晚都睡不着,因为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梦见达西先生指责她对伊丽莎白见死不救。 夏绿蒂这样出现就把伊丽莎白陷入了很为难的境地,她想帮助夏绿蒂,但是夏绿蒂这幅样子落在韦翰眼里,又是洗刷不去的屈辱。 伊丽莎白几乎恨死了这些穿越女。 “你醒醒吧,夏绿蒂,”伊丽莎白很无力,总不见得把达西叫来对着她念完一整部大英字典:“我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夏绿蒂。” 夏绿蒂一怔,然后突然掏出一把剪刀来,她刚才去镇上买蕾丝,看到伊丽莎白下了马车之后,过了五分钟达西先生也钻出来了,顿时怒火中烧,将蕾丝店的剪刀顺手拿了出来,一路跟踪伊丽莎白到了郊外。 看到一个乡绅家的小姐掏出剪刀,韦翰虽然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事情严重了,何况有他在场,如果不及时阻止,卢卡斯爵士闹到军队里绝对会让他下不了台。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就没什么好愧疚的,咱们本就是陌生人,”夏绿蒂突然哭起来:“我知道自己是没有指望了,可你怎么能在拥有了达西先生之后,又勾引着韦翰。你知道求而不得有多难受吗?你却把我最宝贵的东西践踏了。” 伊丽莎白想否认她和韦翰什么事情都没有,显然这个夏绿蒂是不会相信的。 “无论如何,你先放下剪刀,”伊丽莎白摸到了篮子里的木头娃娃,一边想要稳住夏绿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想办法。你现在是夏绿蒂,你知道我一定会为夏绿蒂想办法的。” “是吗?”夏绿蒂古怪地笑:“就算你愿意让,达西先生同意吗?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会知道爱情不能相让。而我很确定你爱他,这就是我最恨你的地方,伊丽莎白。” 她朝着伊丽莎白扑过来。 伊丽莎白把木头娃娃朝她扔过去,一下子打落了她手上的剪刀,但她没想到韦翰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剑鞘狠狠打在夏绿蒂的肩膀上,把夏绿蒂打偏了过去,摔倒在地。 她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伊丽莎白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剪刀明晃晃的尖刃戳过来的时候是非常恐怖的,她和韦翰对望了一眼,蹲下身想要扶起夏绿蒂。 她看到了一小块红色的草地。 是被血染红的。 伊丽莎白心脏狂跳,把夏绿蒂翻了个身脸朝上。 她和韦翰的脸都白了。 被伊丽莎白打落的剪刀,就扎在被韦翰击倒的夏绿蒂的脖子上。 因为剪刀堵住了伤口,血没有一下子喷涌出来,但却扎得很深,夏绿蒂的脸色发白,伊丽莎白几乎以为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韦翰伸手去拉夏绿蒂,伊丽莎白警觉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找个地方把她扔掉,”韦翰还觉得自己很聪明:“趁这里没人看到,赶紧把卢卡斯小姐处理了,伊丽莎白小姐,否则我们三个人都要身败名裂了。” 第45章 闺蜜归来 伊丽莎白见过很多次韦翰无耻的嘴脸,包括污蔑达西、诱拐莉迪亚或者指使自己的妻子跑遍亲戚家里借钱,但伊丽莎白不知道韦翰还能突破底线,一个人竟然能够无耻成这样。 “我只当你没说过这句话,韦翰先生,”伊丽莎白把夏绿蒂紧紧搂在怀里,不愿意让韦翰染指:“卢卡斯小姐还有气,如果你敢把她扔在池塘里或者沼泽里,就是谋杀,除非你把我一起扔了,韦翰先生,不然我一定会去告发你!” 韦翰看伊丽莎白好像在看神经病:“你是认真的吗?伊丽莎白小姐,你脑子清楚一点,夏绿蒂小姐变成这样和我们脱不了干系,虽然是她自己拿着剪刀冲上来的,哦我的天哪,可谁会相信卢卡斯爵士的女儿拿着把剪刀想要杀自己的好朋友。” 他没有错过夏绿蒂先前说的那些话,嗤笑了一番:“而且还是为了了不起的达西先生,呵呵。” “你要是觉得不想牵涉其中,那就只当自己是路过帮忙的,”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迫不得已一力抗下所有风险:“但是你得帮我把卢卡斯小姐送到尼日斐花园去,伦敦来的医生应该还没有走。与其折返回麦里屯,尼日斐花园相对更近,医生的医术也更好。” 韦翰不相信面对拿刀捅自己的人,伊丽莎白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您还真是不计前嫌,伊丽莎白小姐,简直就可以媲美圣洁的教徒。” “少说话多做事,韦翰先生,”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把剪刀,帮助韦翰抱起夏绿蒂:“还有半里地,希望你对得起这身军装。” 不出五百米,韦翰就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 生平头一次他打算坚持下去,不说有个现成的伊丽莎白愿意对整件事情背锅,他还可以利用这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刷一刷四邻八乡的好感度。 好在他们很快就被一个巡视的仆人发现了,那人赶紧搭了把手,宾格莱一家人陪着公爵夫人一早坐着马车去邻镇拜访一位退休的法官,这会儿只有安妮小姐在。韦翰进门看到她,下意识飞快地闪避了眼神,安妮顾不上对韦翰冷笑,瞧着毫无生气的夏绿蒂问伊丽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我再解释,安妮小姐,”伊丽莎白对安妮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好在今天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如果安妮能够帮忙掩盖,说不定后果没有她想象中坏:“卢卡斯小姐的伤很严重,哪里有客房可以安置吗?还有那位伦敦来的医生在哪里?” 安妮反应很快,她看到夏绿蒂脖子上那把小剪刀就知道这会儿人命关天了:“去简住过的房间,那里刚刚打扫过,至于医生可能在前头的庭院里散步,谢天谢地他原本打算明天和宾格莱一家启程回伦敦的,我这就去找他。” 她离开时候矫健的步伐简直不像一个体弱的闺中少女。 伊丽莎白对简住过的房间已经很熟悉了,连忙让韦翰和那名仆人一起把夏绿蒂搬到二楼房间。 可能是因为上楼梯时候的震动,夏绿蒂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脖子受伤已经没法说话,但伊丽莎白看出她的口型,夏绿蒂说的是:“丽兹……” 伊丽莎白浑身一个激灵,经过吉蒂和简,她已经很有经验了,她的好朋友夏绿蒂·卢卡斯本人,似乎是回来了。 但是夏绿蒂很快又晕了过去,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伊丽莎白显然无法求证。 男士们都被赶了出去,伊丽莎白拿了个小枕头把夏绿蒂的一侧头部垫高,把伤口高高地露了出来。她的出血量不很大,但是一直在流血,如果医生不赶快止血,这样下去一定会要了夏绿蒂的命。 伊丽莎白不敢去动那把剪刀,她看过两百年后的人类所拍的各种罪案电视剧,知道颈部有重要的血管,喷出的血能飚到天花板上。 她又不愿意坐着无所事事,只好帮着夏绿蒂把紧身衣松开一点,到时候好方便医生施救。 医生很快就来了,伊丽莎白还记得他诊断简没病时候那张讽刺的脸,但这张脸在看到夏绿蒂的伤势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很凝重,他立刻打开了药箱,拿出一大堆止血用的绷带,然后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伊丽莎白还是不放心,偷偷问医生:“卢卡斯小姐已经流了很多血,请您不要给她放血……” 医生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您放心,我不是放血派的。” 话是这么说,伊丽莎白还是很担心。 达西心情郁闷,好在一贯的教养没让他大白天跑到酒馆里去借酒消愁,而是牵着马在外散了老半天的心才回到尼日斐花园,没想到还有不得了的大阵仗在等着他。老实说他在买下这座产业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他买的不只是一间乡下别墅,还连带是个疗养院。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无非是多个人多付刀叉的问题。 但是一回家打开门发现伊丽莎白、安妮和韦翰都紧张地坐在楼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我才出门一会儿,这是怎么了?”他看向伊丽莎白,他和她分开连一个钟头都没有。 伊丽莎白简直无言以对,要说什么?说你的粉丝要拿刀扎我,然后在自己脖子上扎了个洞吗? 小天使安妮赶紧来救场:“伊丽莎白小姐、卢卡斯小姐还有韦翰先生,从麦里屯出来一路同行,不巧卢卡斯小姐……嗯,摔了一跤,伤到了脖子。尼日斐花园当时离他们比较近,而且医生也住在这里,他们就上这儿来求救了。达西表兄,就算是你遇上,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达西也是很震惊,是怎么样摔一跤会伤到脖子?但这个问题肯定经不起细问,至少也要等到和伊丽莎白小姐单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问到底,他低下头假装脱手套掩饰了自己的震惊,一边表扬安妮:“嗯,安妮,你做得对!” 安妮朝伊丽莎白眨眨眼,意思是眼下虽然过关了,但她还是得好好想个说辞。 有安妮的帮助,如果夏绿蒂也可以安全无虞,而她本人也确实回来了,说不定真的可以掩饰过去。 伊丽莎白惴惴不安。 达西换了身衣服回来陪他们一起等,四人沉默相对,说什么话题都仿佛很尴尬。方才达西同伊丽莎白不欢而散,就是因为达西不满伊丽莎白和韦翰一起跳舞,如今他们又一起出现在尼日斐花园,虽然当中夹着一个受伤原因匪夷所思的卢卡斯小姐,达西依然感到不是滋味。 尤其韦翰话里话外,还是一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的模样。 然而卢卡斯爵士冲着这份恩情,大概真的会为他申请一个表彰。 达西注意到伊丽莎白都懒得去看韦翰一眼,又觉得舒心了。 众人连午饭都没有去吃,不久之后宾格莱一家和公爵夫人也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也是震惊不已。公爵夫人年纪大了,出去了一个早上精力不支,回了自己房间休息,余下的几个人也加入了等待的团队里。 达西也早就派了仆人去知会卢卡斯家里,不过卢卡斯家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赶过来。 就连平时伶牙俐齿,最爱道人是非的卡罗琳和赫斯脱夫人也反常沉默,只不过是一开始嘟囔了几句:“原本只听说有人不当心摔断脖子,想不到卢卡斯小姐也……” 因为被宾格莱瞪了一眼,卡罗琳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一直到平时下午茶的点,医生才一脸精疲力尽地下楼来。 其实拔剪刀只花了十分钟,但是要怎么拔剪刀他想了两个小时,所以一群人才等了那么久。 “剪刀没有伤到要害,就是血流得多了些,需要卧床好好修养些日子,”医生才不会砸自己招牌,必须显得自己医术高超:“就是脖子上会留下疤痕,但对于丢掉性命来说,这就微不足道了。” 事后赶到的卢卡斯家人也是虚惊一场。 也是由衷地对达西和医生千恩万谢,因为死里逃生的庆幸,暂时还没有人追究当时的详情。 卢卡斯太太想要上去看看女儿,医生没同意:“病人还很虚弱,但是她指明要见一个人。” 他看向伊丽莎白。 这正中伊丽莎白下怀,她正需要和夏绿蒂谈谈,为了所有人好,这件事情必须粉饰过去。而韦翰正沉浸在英雄的待遇里,绝不会把真相主动说出来。 伊丽莎白上楼之后,医生颇为遗憾地同宾格莱说道:“卢卡斯小姐还需要观察几天,看来我不能和你们同行回伦敦了。” “多留几天也无妨,我们都很关心卢卡斯小姐的身体,布朗医生。”宾格莱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行程。 布朗医生自然想要多留几天,他可不想回伦敦去天天被摄政王宫里的侍从追问要如何才能帮助摄政王恢复男性雄风。 夏绿蒂脖子上裹着纱布还不能动,沾了血的床单和绷带都被女仆清理了,她的手上放着纸笔,是医生吩咐女仆拿来帮助夏绿蒂和人沟通的。 纸上简单地写了几个歪斜的字:“我怎么了?” “你魔怔了,”伊丽莎白想了想,从手袋里掏出那个被手绢包着的娃娃:“你被人下咒了。” 夏绿蒂很聪明,她是个真正聪明的女人。 不管她心里相不相信,她立刻接受了伊丽莎白关于诅咒的说法。 第46章 表妹助攻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夏绿蒂在纸上写到,但她脸上却没什么害怕的表情,比起追根问底自己为什么会去做那么可怕的事情,保全自己和伊丽莎白的名声才是最最紧要。或许伊丽莎白聪明漂亮不愁嫁人,夏绿蒂却清楚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自己就彻底断了婚姻之路了。 她已经厌倦了父母无可奈何的目光,以及旁人揶揄的调笑。 即便那调笑有时候是善意的。 从在婚姻市场所拥有的资本来看,她的确是嫉妒伊丽莎白的,年纪也好美貌也好讨人喜欢的个性也好,伊丽莎白具备许多夏绿蒂打出生开始就不具备的优点。但这不足以令夏绿蒂本人去伤害伊丽莎白,因为作为至交好友,她非常清楚自己对大局的把握旁人无法比拟,哪怕是伊丽莎白也在这方面难掩冲动的缺陷。 为此夏绿蒂从没有自卑过,但这不能避免痛苦。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过爱情,而是因为那无处可避的社会压力,令人深恶痛绝。 伊丽莎白明白夏绿蒂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她本人选择掩盖,那就没有人能找出破绽,哪怕是怀疑有破绽的存在,你也很难在夏绿蒂的身上去证实:“是啊,夏绿蒂,当时的状况实在太可怕了。我和你在麦里屯遇到,一起去了蕾丝店,没想到你却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大跤,还这么巧合地被篮子里剪蕾丝的剪刀戳伤了脖子。” “可怕得我简直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一分一秒,”夏绿蒂一字一句在纸上写到:“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回想,好让自己往后不会再那么不小心地重蹈覆辙。” 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知道夏绿蒂的意思是她把伊丽莎白的话都记住了,只要她们统一了口径,这件事情就成功被掩盖下去了。 二人都回避了真正所谓的真相,哪怕是夏绿蒂,也不愿意去深究真相是什么。 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夏绿蒂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打算撇开这一切继续往前走了。 伊丽莎白照顾夏绿蒂躺下,告诉她医生暂时不同意让她移动,她必须在尼日斐花园养上一段时间的伤,不过照达西先生和安妮小姐的意思,是非常欢迎她住下的,而且卡罗琳话里话外,都酸溜溜地表示照顾病人大家已经很有经验了。 达西先生当即就表示要劳烦宾格莱小姐。 卡罗琳当时脸都绿了。 夏绿蒂身上那个穿越女的离开,跟她攻略成败显然没有关系,伊丽莎白猜想,很可能是因为夏绿蒂受了重伤濒死,侥幸导致了穿越女的离开。这对她目前还存在的困境毫无指导意义,哪怕是对自己存在恶意的莉迪亚,伊丽莎白也不能贸贸然去捅她一刀。 兴奋之余,伊丽莎白又有些泄气。 伊丽莎白下楼去的时候,获得了所有人一致的关注,她便把和夏绿蒂对好的那套说辞拿来应付围观群众,把一众太太淑女听得目瞪口呆,男人们出于绅士风度,才没有像女士们那样尖叫一声“这真是太可怕了”。 卢卡斯太太听到当时情况这么凶险,几乎站立不住,倒在沙发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卢卡斯爵士则是摸摸脑袋:“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可能的。古希腊写悲剧的埃斯库罗斯不就是被老鹰扔下来的乌龟砸死的吗,无论发生在谁身上,这种巧合可都是大悲剧,夏绿蒂能够被救回来,真是幸运啊!” 不过没有人理他就是了。 此外,伊丽莎白只能言不由衷地感谢韦翰,是他恰好路过并及时伸出援手,才让夏绿蒂转危为安得到救治。这也是为了把韦翰从当事人的身份剔除出去,用做好事的英雄待遇堵住他的嘴,哪怕他以后反悔说自己在场,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了。 “保护一方平安,是军人与生俱来的职责嘛!”韦翰表现得谦虚又体面,虽然婉拒再三,却更激得卢卡斯爵士铁了心要去为韦翰求一个表彰。这样一个人,要不是伊丽莎白知道他的真面目,你绝难想象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把还活着的夏绿蒂弃尸。 达西注意到伊丽莎白脸色并不好,并没有因为夏绿蒂·卢卡斯劫后余生,而和大家一样高兴。 她笑得一直很勉强。 他想问问为什么,却苦于没有机会。 布朗医生安排了亲属在傍晚见病人,尼日斐花园准备了简单的下午茶款待等待中的客人,伊丽莎白只说自己累了,安妮小姐便把她带到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 又笑话了一番自己的表兄不善言辞,自己要下去帮忙招待客人,便放伊丽莎白一个人。 不善言辞是客气话,达西根本就是懒得应付这些客人。 “伊丽莎白小姐在我房间里休息,她可真不容易,目睹了这么一桩惨事,好在卢卡斯小姐没事,伊丽莎白小姐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安妮故意对达西卖惨,看男主角坐立难安捧着书半天不翻一页真是一件乐事,而后她顺理成章送出一记助攻:“啊,我要吃药了,达西表兄你能替我去拿药吗?” 达西求之不得。 谢天谢地伊丽莎白不在卧室里,她在卧室附带的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 否则达西无论如何不能闯进卧室里去见她。 门一开,伊丽莎白就警醒过来,然后看到达西站在门口。 她好不容易打了个瞌睡,此刻睡眼惺忪,双颊泛着酣睡的潮红,额前的碎发因为微微的汗水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让达西爱恋不已的星眸此刻正迷蒙,完全是一种居家而娇憨的可爱。这幅模样是家人以外的人见不得的,达西意识到了一种诡异而兴奋的亲密感。 是不是若有一天伊丽莎白小姐成为自己的妻子,自己就能经常见到她这种闺中私密的模样。 或者她是躺在卧室的床上而非坐在这种硬板板的沙发椅上,横陈的曲线想必会更加美妙。 楼下宾主尽欢,喧嚣的笑闹声把达西飘飞的想象惊回了原地。 他对上伊丽莎白充满疑问的眼神,不觉十分狼狈。 伊丽莎白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特别失礼,便拢了拢了头发站起身对达西行了个礼,哪里知道达西已经和文艺复兴时候的米开朗琪罗一样,脑补了一整个西斯廷礼拜堂穹顶壁画那么多的美人图。 “德·包尔小姐将我暂时安置在这里休息,”伊丽莎白故意提醒达西这是他表妹的房间,让他快快表明来意好避嫌:“若是她有何吩咐,我是愿意效劳的,达西先生,德·包尔小姐是要吃药了吗?” “是的,她该吃药了,她的药不能停。”话虽这么说,达西却把门关上了。 楼下那么吵,楼上那么静,伊丽莎白却觉得心跳得震天响。 “卢卡斯小姐脱离危险了,我以为你应该很开心,伊丽莎白小姐,”达西直接问了,时间紧迫,他们不能单独待太久:“请你告诉我原因,你闷闷不乐的原因。” 伊丽莎白以为达西误会了:“我当然开心,达西先生,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是你误会了,伊丽莎白小姐,”达西表示自己绝对相信对方的人品:“你自然是为了卢卡斯小姐而高兴,但你还有别的心事,请您原谅我的冒昧,亟不可待想要为您效劳。” 伊丽莎白感到骤然一股暖意,若她此时是达西太太,达西先生的理解和帮助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她此刻不是,而且波折不断,达西仍然对她抱有这样的信任,自然是爱意深浓。 “效劳不至于,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充满希望地问达西:“只是希望卢卡斯小姐能够在此地得到妥善的照顾,这自然是一定的,你们一家人和宾格莱一家是如此友善可亲,但是我希望您能够探望一下卢卡斯小姐,达西先生,我保证您不会失望的。” 达西立刻反应过来:“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伊丽莎白小姐,卢卡斯小姐是否和您姐姐一样……” 伊丽莎白点点头,或许并不公平,她不能告诉达西真相,却想得到达西的认同。 这段日子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太孤独,失去了能够互相倚靠的丈夫,那种孤单感常常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她曾经拥有过那样美好的达西先生。她希望能把头靠在熟悉的肩膀上,而那双熟悉的手可以理一理她鬓边的忧愁。 伊丽莎白觉得眼眶热热的:“她们都变得很奇怪,我既害怕又孤单……” “我答应你,我去见卢卡斯小姐,”达西急切地表态:“就当眼见为实。” “谢谢你,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谢意,而对达西表达谢意的感觉非常别扭,他们本该是那么亲密:“我感觉好多了。” 达西根本不想要这份谢意,他想要的,很可惜在尼日斐花园舞会那晚错过了。 等到这些麻烦事解决,总会有另外的机会,原野花香中的独处、佳人在身畔倾诉以及亲朋好友的祝福,达西发誓要让一切完美无缺。 想法很美好,如果达西真的能够克制自己。 他突然往前一步,抓住了伊丽莎白的手。 那手因为达西的紧张冰冷冰冷的,还带着汗水的微潮,熟悉的触感激得伊丽莎白一颤,她的膝盖撞到沙发边的茶几,玻璃瓶滚到地下摔了个粉碎。 那是安妮的药水瓶。 第47章 人生赢家 安妮百无聊赖地看着倒霉的布朗医生为自己配置新的药水。 据她亲爱的表兄说,原本的那瓶止咳药水已经被不慎打翻了。 安妮偷偷打眼看过去,伊丽莎白和达西隔着宾格莱兄妹落座,一个假装看书若无其事,一个低头刺绣兴致不高,然而精明的安妮小姐已经从伊丽莎白微红的脸颊上读出了全本《追忆似水年华》那么长的言情小说。 她就说嘛,达西先生去了那么久,都够他从止咳药水里研究出可口可乐的配方了。要说有什么令他驻足的理由,自然只有伊丽莎白了。 男女主角刚才在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妮好奇得不得了。 其实达西尝到了报应的滋味,他以给安妮拿药做幌子上楼来和伊丽莎白独处谈话,等他真正鼓足勇气将要放出大招的时候,安妮的药水瓶竟然就应声滚落而碎,一下子打破了旖旎的气氛。不但伊丽莎白飞快地挣脱了他的手,就连达西自己也忘了到底要说什么。 倾诉衷肠讲究一气呵成,达西半途被打断,再也凝聚不出像样的勇气了。 伊丽莎白反应奇快:“感谢您扶我一把,达西先生,要不然我就要摔倒了。” “乐意为您效劳。”达西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事不过三,他告诉自己。 “药瓶摔碎了可怎么办?”伊丽莎白问达西:“您说了安妮小姐药不能停。” 自己说的谎跪着也要接完,达西深吸一口气,摇铃叫仆人上来打扫:“我这就去找凯瑟琳姨妈,问问她有没有多准备几瓶药水,伊丽莎白小姐,希望下次我们再有机会说话的时候,身边没有那么多易碎的瓶瓶罐罐。” 瓶子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达西话里有说不尽的沮丧,伊丽莎白只觉得他的无奈里有一种孩子气的可爱。 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在英国绅士发际线越来越高之前,伊丽莎白真想摸摸他卷曲的黑色发丝,不过这可能要留待他好不容易成功求婚之后。 “我休息够了,这就下楼去。”伊丽莎白便同达西分开,两人若无其事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有倒霉的布朗医生被拉去背锅,按照达西先生的吩咐重新调配德·包尔小姐的止咳药水。 “真是毛手毛脚的孩子,达西,”凯瑟琳姨妈自然是不怎么样高兴的:“从你十一岁以后,我就不记得你犯过这种错误。我这么大年纪了,手也不见得抖成这样。” 达西知道姨妈也就是嘴上说说,所以并不生气,还耐心极好地劝说道:“我让布朗医生看看配方,药水自然是越新鲜越好。” 虽然觉得自家惯常请的医生靠谱,但这位年轻的医生时常出入摄政王宫廷里,贵为座上宾,凯瑟琳姨妈是相当服气的。自己年纪渐渐大了,总要和医生处好关系。 哪怕是为了以防哪天不测呢? 凯瑟琳姨妈却不知道布朗医生是给摄政王看男科的,就连达西和宾格莱也只是知道这方面有些忌讳,却不清楚详情。 凯瑟琳姨妈便采纳了达西的建议。 布朗医生是个人精,在讨好权贵这件事情上很有两下子,又不像柯林斯那样露骨而引人尴尬。安妮喝到覆盆子味道的药水时相当惊讶,就冲这点,就足以使得这位年轻的医生行走在伦敦了。 毕竟这时候所谓的医术细究起来简直贻笑大方,但他能让人愿意吃药,便是大成功了。 “安妮,你不是小孩子了,”达西皱眉:“喝药也要讲求适量,少喝点。” 好吧,没病也不能瞎吃药,虽然是咳嗽药水。 卢卡斯爵士夫妇正打算告辞,他们的其他儿女年纪都不大,两人前来尼日斐花园之后,全靠夏绿蒂年纪最大的妹妹照顾家里。眼下夏绿蒂没了生命危险,卢卡斯夫人探病之后就打算回家。虽然无情了点,但夫妇二人的确分身乏术,他们千恩万谢了达西,并且表示会按照布朗医生所说,每天都按时来探病,一周以后就接夏绿蒂回家。 作为独生女,安妮小姐表示自己很幸运,然后她问伊丽莎白要不要留下来待一晚,也好方便照顾夏绿蒂,毕竟卢卡斯小姐清醒过来之后,要见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反而是伊丽莎白。 达西也看了过来。 韦翰也看了过来。 伊丽莎白婉拒了,但她表示自己会赶早过来探望病人。 能助的攻都助了,安妮小姐表示完全就是仁至义尽了。 韦翰洋洋得意地和伊丽莎白一起告辞。 达西站在窗帘的缝隙之后,看到伊丽莎白和韦翰在原野的小径上分手,一个往浪搏恩的方向,一个则回去麦里屯,达西心中卸下一块大石头,这才回去休息不提。 躺了一会儿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只好爬起来挑灯夜战给乔治安娜写信,告诉她将要介绍一位聪慧可爱的小姐给她认识,如果达西先生运气够好,信上的内容就不是给乔治安娜找了一位新朋友,而是介绍一位新的家人了。 一脚刚刚踏进家门,伊丽莎白就被班纳特夫人扯住了一起坐在沙发上,她一脸八卦的兴奋:“卢卡斯小姐究竟怎么了?要说这个夏绿蒂·卢卡斯,从生下来就是个四平八稳的人精,我就说她太精了,又长得不好看,这才嫁不出去。要我说,不管一个姑娘漂不漂亮,但她不能太有头脑,至少也要表现出没有头脑的样子,哪能把精明放在脸上呢?” 班纳特先生看看她:“我反倒觉得班纳特太太一脸的精明。” “那是因为我已经成了妇人和母亲,”班纳特太太表示不服气:“否则哪怕我们每年有两千镑的收入,也不会省下哪怕一丁点儿。我们要养马车,养一群仆人,天哪,我们还有五个女儿,好在玛丽已经嫁出去了。” 玛丽自豪地清了清嗓子。 简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她柔柔地笑了。 她恢复了正常,也放下了那些心魔,真的只当那些不堪的过往就是噩梦。 伊丽莎白虽然可以帮她解围,但是她能解决的只是旁人的看法。最紧要的是简自己能够放过自己,伊丽莎白最差的打算就是让简去和嘉丁纳夫妇待上一段时间,眼下来看这倒完全不必了。 否则还要让人怀疑简是追着宾格莱先生去了伦敦,不如从此就陌路吧。 莉迪亚紧张地看着班纳特太太在问伊丽莎白关于夏绿蒂的状况,那些心不齐但好歹算是拆官配统一战线的穿越女们已经离开一个,莉迪亚开始害怕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怎么办。 她可从来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班纳特太太还在絮絮叨叨:“虽然卢卡斯小姐并非十全十美,但就这事儿来说,发生在谁身上,也不该发生在她身上,她这人呀,沉稳得紧。” 伊丽莎白只好把那番在尼日斐花园应付众人的说辞拿出来又说了一遍:“飞来横祸谁又说得准呢,我也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夏绿蒂身上。”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似乎真的觉得不堪回首:“我去尼日斐花园还了舞鞋之后,顺道去了麦里屯一趟,恰好碰上了夏绿蒂,便一起跳了点儿蕾丝花边,再一起回家,没想到她就摔了一大跤。” 虽然一脸八卦心被满足的兴奋,班纳特太太还是很配合地惊呼道:“天哪,太可怕了!” 伊丽莎白打赌这足够她回味一个晚上,然后香甜地一觉到天亮。 而且她神秘兮兮地问伊丽莎白:“既然是韦翰先生路过救了卢卡斯小姐,你俩共同经历这些一定感同身受吧?” 舞会上的流言伊丽莎白知道,但母亲这样的态度可不在伊丽莎白的期待内,她正色道:“韦翰先生只是恰好路过,我们除了对此事的震惊和对夏绿蒂的怜惜,哪里还有别的心绪呢?” 班纳特太太自讨没趣,越发觉得二女儿不讨喜,八卦完了她心里就把伊丽莎白打回原型,换作和莉迪亚亲亲热热说话去了。莉迪亚一边敷衍班纳特太太,一边在思考要怎么去证实如今的夏绿蒂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不大愿意相信伊丽莎白的话,她肯定是愿意和夏绿蒂要好的,但是那个穿越的夏绿蒂能和女主要好就见了鬼了,她俩怎么可能一起买蕾丝?而且她在几次舞会上观察那个夏绿蒂,一面是极度自豪自己的才艺,一方面又是极度自卑一副寝食难安的样子,莉迪亚怀疑她的原身也是个私生活一片空白的大龄剩女,一样是剩女,和书中夏绿蒂冷静睿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莉迪亚用她仅存的智商和毅力起了个大早,告诉伊丽莎白自己也要去尼日斐花园探病,说起来夏绿蒂对伊丽莎白的这个小妹妹一向还是不错,差不多是微笑地看着对方作死。 伊丽莎白没有拒绝,她内心希望夏绿蒂恢复正常这件事,可以严重地打击到莉迪亚,要是令她认识到所谓的攻略没有希望,自动放弃也好。 她万万没想到,莉迪亚是被吓到了不假,连带伊丽莎白自己也被吓到了。 今天夏绿蒂已经可以坐起身了,她用纸笔写下一句话给伊丽莎白看:“布朗医生向我求婚了。” 第48章 神秘日记 伊丽莎白想问问上帝,能不能告诉她一个脖子受伤的人,不能谈情说爱就不说了,就连一个单词都蹦不出,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就成功找到未婚夫的。 莉迪亚好歹是个生活在现代的中二少女,媒体上闪婚闪离的见多了,倒也不是很惊讶,但即便愚蠢如她,也知道身处在两百年前而且目前不能说话的夏绿蒂,算是完成了一个极限挑战。 因为没法和对方交流,不能八卦个爽,伊丽莎白只好长话短问,在纸上写道:“以布朗医生的为人应该是慎重考虑过了,他有没有说他喜欢你哪点?毕竟你还没法说话。” 上一次夏绿蒂突然和柯林斯结婚,伊丽莎白不但吓了一跳而且一开始还不大赞同;现如今她还是被高效的夏绿蒂吓到了,但比起柯林斯,伊丽莎白反而觉得布朗医生挺不错的。 虽然柯林斯表哥并不是坏人,他甚至还提醒自己韦翰不是个好人。 莉迪亚觉得伊丽莎白费劲写下的问题简直傻透了,夏绿蒂这种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人,哪有什么功夫喜欢来喜欢去的,无非是布朗医生年轻有为,又可以把她带到伦敦去,这才连受伤也不顾了,卯足了劲用一天就勾引了人家。 比起夏绿蒂身上穿越女的离开,莉迪亚不由庆幸原版夏绿蒂的目标从来不是高富帅中的任何一个,不然以她的聪明,要是真的耍起手段来,就算不见得成功,也够其他女人伤脑筋的了。 “就是因为我不能说话的缘故,”夏绿蒂慢慢在纸上写到:“他说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医生,见多了说不明白自己症状的病人,又或者是故意隐瞒病情的病人。而像我这样,原本就不能说话,竟连纸笔都不用就可以凭借眼神和动作和他默契沟通的人,我竟是第一个。” 这番话在伊丽莎白听来已经足够了,因为似乎夏绿蒂这次的经历足够幸福,她俏皮地问:“比我和你之间还要默契吗?” 夏绿蒂冲她眨眨眼睛,真正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身为朋友,相识相知十几年,从蹒跚学步手牵手一起踩花到初初成年进入社交圈,始终形影不离。但若是布朗医生同夏绿蒂不过刚刚认识,就能默契至此,只能说人海茫茫,你恰巧遇到的就是对的人。 伊丽莎白觉得前所未有的欣慰。 如果说她还为了之前夏绿蒂错过柯林斯的事情还偶有烦忧,哪怕错过柯林斯并不令人为夏绿蒂可惜,那此时伊丽莎白是真的为夏绿蒂感到雀跃了。 女孩子们说起悄悄话来总是特别的投机,哪怕是莉迪亚也竖起耳朵并时不时瞄向这一对闺蜜,夏绿蒂纵然说不了话,但伊丽莎白一个人问个不停,夏绿蒂摇头点头再给个眼神作为回答也足够了。 “诸位小姐们,我知道你们正愉快,不过你们待得太久了,卢卡斯小姐该换药了。”布朗医生端着药膏和绷带出现,不是很赞同地看着兴奋的女孩子们。 夏绿蒂闻声看过去,很快又低下头。 她一贯镇定,但伊丽莎白看到了耳后不太显眼的红色。 这是个好现象,无论如何,伊丽莎白都希望夏绿蒂能够体验一下感情是什么,柯林斯纵然不是最差的选择,但也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衣食无忧之外,夜深人静之时,人若缺乏感情,真的不会黯然神伤吗? 伊丽莎白猜到自己可能是第一个知道的,便笑嘻嘻道:“卢卡斯小姐伤在脖子上,我们就暂时回避下,应该不需要太久吧。” 布朗医生不太情愿,但他可能从夏绿蒂口中知道伊丽莎白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是她最初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便难得地松口:“那你们就回避在屏风外面,这里用不了多久,但是午餐前,至多到午餐前,你们一定要放卢卡斯小姐好好休息。” “谨遵吩咐。”伊丽莎白便带着莉迪亚坐到了屏风隔开的外间。 屏风里面传出来“细细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是剪子扎得还是挺深的,换药的时候肯定还是疼的,夏绿蒂耐不住发出轻轻的痛吟。然而在得知这两人刚刚确定感情这种情境下,虽说医者父母心,还是颇让人浮想联翩的。 伊丽莎白骨子里是已婚了的,当下觉得有点别扭。 “看不出夏绿蒂挺行的啊,竟然是个老司机,”莉迪亚自言自语地嘟囔:“这么快就开着小火车上路了。” 伊丽莎白是个半吊子穿越,知识储备不够丰富,便好奇道:“莉迪亚,你在说什么?” 莉迪亚白了她一眼:“没什么,小火车而已,开起来‘呜(污)啊呜(污)啊呜(污)’。” 还好伊丽莎白没动手边的茶水,不然一准就喷出来了。 莉迪亚以为没人懂,偏偏女主懂,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了,一点警觉意识都没有,几次阴谋也简单粗暴得可以。伊丽莎白之前猜过莉迪亚的年纪不会很大,现在看来至多和原来的莉迪亚一样,伊丽莎白只觉得啼笑皆非。 想必是夏绿蒂知会了布朗医生自己已经将喜事通知了好友的缘故,布朗先生公事公办的表情便端不住了,他换完了药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对着伊丽莎白的态度和缓了些:“你们可以继续说说话,只要不让卢卡斯小姐多动就行了,离午餐还有一个钟点,再多的话也足够了。” 伊丽莎白便笑眯眯谢谢医生。 莉迪亚却腻味了这喜洋洋的氛围,仿佛和周围人的幸福格格不入,和伊丽莎白说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房间自己去尼日斐花园找乐子了。一直作为病房的这间客房就在二楼,转过拐角就是特意安排给凯瑟琳姨妈母女俩的那件附带起居室的超大套间,莉迪亚见房门虚掩,趁着没有仆人经过往里面偷看。 是那个身份高贵的德·包尔小姐正在窗前的书桌上写着什么。 莉迪亚看不真切,那东西不是薄薄的信纸,她猜也许是日记?最神奇的是,那个据说因病肤色苍白,和陌生人说话就会脸红的德·包尔小姐此时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私底下和莉迪亚平时一样翘着二郎腿,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捂嘴窃笑。 就凭这个,莉迪亚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位小姐也有问题。 除了穿越女,一个两百年前的英国贵族家的女孩子哪可能这样?哪怕是乡绅家的浪□□儿莉迪亚都不至于这样,这可是来自两百年后一群女汉子们的作风。 这会儿莉迪亚倒是带了脑子,静悄悄地离开了,没让里面的人发现。 在已知的穿越女里面,德·包尔小姐演技是最好的,而且获得了最多剧中人物的好感。尤其是来自于达西的,虽说不见得是关于爱情方面的好感,但这个表妹在达西心里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对于来自同一个地方带着相似目的的同胞,莉迪亚可不会天真地和伊丽莎白一样以为德·包尔小姐是善良无害的,在她看来,这位只不过是演技最好的,早晚都要暴露自己的目的和野心。莉迪亚便把脑筋动到了那本德·包尔小姐刚刚边笑边写的东西上,只要拿到了那东西,说不定是个把柄。就算未必能够威胁对方帮助自己,至少可以不让对方妨碍自己或者和自己竞争。 想到此处,莉迪亚暗暗为自己叫了声好。 她一开始还担心简和夏绿蒂都失败离开,在攻略达西的过程中自己孤立无援。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只有独立才会成长嘛,她觉得自己对付德·包尔小姐的想法特别棒。 不然对方演技卓越又近水楼台,这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莉迪亚有了这个念头,尼日斐花园又不会特别防备这种事情,因此莉迪亚选择在午餐过后众人都静坐休息的时候动手,这时候还有不少仆人会偷懒打个瞌睡。 其他人也才知道了布朗医生和夏绿蒂的喜讯,卢卡斯爵士夫妇简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他们不会像班纳特太太之前那样直白地用斥责玛丽的态度去责备夏绿蒂,但是家里有个大龄未嫁的女儿总是让人面子抹不开,也影响了其他适龄女儿在社交场合的发挥。 如今可算扬眉吐气了,布朗医生简直是个出乎意料的好对象。 宾格莱一家也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因为是宾格莱先生把布朗医生从伦敦请来的,这算是无意中帮了个大忙,布朗医生请他届时成为证婚人,宾格莱先生也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他是个总把别人的好事当做自家的好事并为之高兴的人,这回高兴简直名副其实。 卡罗琳和赫斯脱夫人不想扫了宾格莱先生的兴,虽然暗地里少不了嘀咕几句,面上都是礼仪周全。 在场没有人惦记简,否则要说什么呢:幸好您生病了,促成了卢卡斯小姐的姻缘。 达西的心情就很复杂了,他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那么顺利,自己却要那么曲折。 第三次,无论如何第三次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打断他。 而伊丽莎白小姐因为这喜讯笑得脸蛋通红,她高兴得太早了,待到她自己的好消息公布出来,再笑得脸蛋发红也不迟。 达西先生这么想,却不知道光是想象他自己的脸已经兴奋得红了。 没人注意莉迪亚溜走了,她溜进安妮的房间里,拉开几个抽屉之后就发现了一个类似日记本的东西,但这并不是真的日记,不如说是一本yy小说。 “菲兹威廉跳进池塘里,河水浸湿了他棉质的衬衫,紧贴在他年轻的身体上。鼓胀的胸肌、分明的腹肌甚至紧致的大腿肌,全都一览无遗,他抹了一把湿发,用低沉性感的声音告诉安妮:‘今晚不要关窗。’安妮一下子浑身发软。” 莉迪亚眼睛一亮,原来这还是个对达西的*感兴趣的色女,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第49章 继续打脸 安妮小姐的yy日记,简称《安妮日记》,篇幅也就万把字,而拉灯处可以省略八千字。 自从网络河蟹风吹起来以后,莉迪亚表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足料的小说了。 这安妮小姐文笔还挺不错的,有剧情有猛料,有跌宕有狗血,说不定原本在网上还小有名气。 不过这不能改变她是个伪君子的事实,莉迪亚嗤之以鼻,这货装得多像啊,一边做男主达西先生的好表妹,一边做女主伊丽莎白的好助攻,好事全被她做尽了,要不是看到这本日记,莉迪亚真的以为安妮对达西是无所图的。 你以为写个菲兹威廉,就可以掩盖yy达西的现实吗? 这不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吗? 莉迪亚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九条尾巴都露在外面的狐狸。 她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本没几页纸的小簿子卷一卷,塞进了自己的胸沟里,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朝廷六套放的外国古装片都是这么演的,而且自己胸大,完全兜得住。 回到起居室,她看见伊丽莎白和安妮的头正凑在一起讲话,不知道伊丽莎白说了什么,一向很文静的安妮笑得很欢欣,甚至不得不拿手挡住嘴,以免自己显得不够淑女。见到此情此景,达西反而很安慰,不用说,安妮刷男女主好感的水平相当高超。莉迪亚轻蔑地往她们的方向瞥了一眼,等安妮抬起头看过来,她故意挺直了腰背只留半个屁股在沙发上,把胸挺得高高的。 安妮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到她是沟里有料,只当莉迪亚在卖弄自己的身材。 她敢现男人也不敢看啊,她当自己是走在三里屯夜店的大街上啊,达西和宾格莱还有布朗医生果然避嫌地走到窗边去,开始谈论一些女孩子们不大感兴趣的时政新闻。 卡罗琳无语地看了看莉迪亚,她身材瘦削,可是不代表她愿意躺枪:“今天天儿很热呢,你说是不是啊莉迪亚·班纳特小姐?” “我觉得还行,”莉迪亚嘴硬,却忍不住拿手扇扇风:“安静地坐一会儿就不热了,我之前走动太多了,谁让这地方这么大呢?” 卡罗琳没有趁胜追击,反正莉迪亚胸口处的布料全都湿了,莉迪亚知道卡罗琳在看什么,她心里恼恨,但是还真没有胆子大庭广众下把手伸进胸口擦汗,而且她还藏着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呢。 以布朗医生在伦敦为贵人们看了那么多年隐疾的丰厚经验来说,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属于发育极好的,以这年代的审美观来看,那些体型偏苗条的女孩大抵没有莉迪亚受青睐,女人要生孩子和哺乳,尤其是在传承比什么都重要的贵族圈子里,丰腴是挑选配偶的一项相当重要的指标。 不过布兰医生敢打赌,莉迪亚小姐只要松开身上的紧身衣,她左右两边咪咪的外扩程度就会跟南极和北极一样。哦,这话太不绅士了,他谁也不会告诉的。 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凯瑟琳姨妈的贴身女仆就来嘱咐安妮小姐睡个午歇,躺在床上太无聊了,或者说这个没有娱乐(尤其是电脑wifi)的世界太无聊了,安妮只好把自己的yy写成小说,钻在被子里看小说勉强替代了钻在被子里看手机。 所以她想要把小说拿出来看看催眠一下的时候,自然发现东西不见了。 凯瑟琳母女贴身的仆佣都是自带的,在公爵夫人多年威压之下完全可以信任,尼日斐花园的仆人们轻易不上二楼来,而且卡罗琳一直调配有度,安妮不想大费周章地去怀疑他们,而且他们应该偷的是银器而不是不值钱的小簿子。 在楼下那群绅士小姐当中,唯一能够怀疑的对象就是莉迪亚了。 安妮倒不是很担心,莉迪亚要嚷嚷出来的话,刚刚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嚷嚷了。这就是公爵家的小姐身份的另一重好处,哪怕被当众揭破看这种不上台面的小册子,大家伙为了她的名誉,也一定不会说出去,说不定还要想方设法促成此事。 莉迪亚当时不说,一定会在事后私下来找她。她以为捏住了安妮的把柄,其实安妮根本不怕。 闹出来才好呢,她抱着被子滚了几下,她爱死了菲兹威廉,可是每次遇到真人出现在面前反倒开不了口。说起来自己也是两百年后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平时做派也很活泼乐观,然而一旦遇见自己的男神就勇气全无,这也是安妮之前从没有料到过的。 羞于说出自己的心情却又因为暗暗想着对方而感到甜蜜,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 莉迪亚这只单身狗有点受不了恋爱的酸臭味,果断拿着安妮的小说来找麻烦了,但安妮想不到,自己午睡刚醒,莉迪亚就拖着伊丽莎白一道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大概是国产剧看多了,不知道国产剧的逻辑和演技是有多差,还特别装模作样地假惺惺道:“我逛花园的时候捡到这个东西,大概是被仆人偷出来又觉得不值钱随手扔掉的。”她紧紧地握着双手,显得自己很紧张:“安妮小姐,我不是故意看的,但是书里写的男人叫菲兹威廉而且作者还称呼他表兄,我想只有您了。对不起啊,我不该看的,看到您这么喜欢达西先生……” 那卷簿子被莉迪亚从胸口掏出来,墨水的字迹被汗水模糊了开去,但是好歹还能分辨出来。安妮沉着脸,她倒是不在乎簿子的内容被人看到了,以莉迪亚这种性格,她能忍住不看才是见了鬼了。安妮只是烦恼要不要把这份稿子重新抄一遍,毕竟是心血之作,莉迪亚偷走的这份毁成这样肯定是不能要了,她突然感觉到了以往丢稿之后才会有的烦躁情绪。 “谢谢你,莉迪亚·班纳特小姐,帮我找回这东西。”安妮面上不太高兴,敷衍着回答道:“我不介意你看了里面的内容,毕竟你不看就不会知道簿子的主人是我,我这会儿累了,改天再谢你们。” 这时候伊丽莎白的心里已经有底了,什么在花园里捡到簿子根本就是莉迪亚的鬼话,这簿子分明是她偷出来的,而且以为拿住了安妮小姐的把柄来要挟,还邀请自己这个女主在场,好挑拨自己和安妮的关系。 虽然这手段比以前有了进步,还是蠢得令人哭笑不得。 伊丽莎白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她们不知道的原著以外的五年内的故事。 这叫什么来着,这才叫主角光环。 莉迪亚还不依不挠,哭丧着脸对伊丽莎白委屈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德·包尔小姐不开心了,伊丽莎白你帮我求求情,一定要让她原谅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把德·包尔小姐喜欢达西先生的事情说出去的。” 伊丽莎白:“……” 安妮觉得自己简直是日了狗了,就算是在现实生活中,她也没见过有人是这么卖弄自己的愚蠢的。 “令妹似乎十分忧虑,”安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一派温和的语气安抚对方:“伊丽莎白小姐,不如您回避一下,有您在场令妹的表现就像一个哭闹的孩子一样。我需要和她单独说说话,解除她的疑惑和顾虑。” 伊丽莎白猜到两个穿越女单独说话,碰撞的火花会多么激烈,虽然很想亲眼看一下,但她还是不得不离开。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门一关上,莉迪亚就一改瑟缩的模样,把不屑直接挂在脸上:“你装啊!继续装白莲花啊!你以为你讨好伊丽莎白,达西就会喜欢你了?做梦!” “你是不是脑残同人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莉迪亚,你有没有认真看过原著?!”安妮很受不了,就算自己的男神在原著里几乎路人,但是路人退化成空气被人完全无视她也是无法接受的:“达西先生就算好上天管我什么事?谁规定一定就要喜欢达西!你说我白莲花,你才是绿茶女婊呢,天天就在yy别人的男人!” “你放屁!”莉迪亚被戳到痛点:“男女主还没结婚呢!只要没结婚人人都有机会,你不要说得好听,你自己书里写的菲兹威廉,除了菲兹威廉·达西还能有谁!” 那本潮潮的簿子被莉迪亚一巴掌挥到了地上。 安妮忍无可忍,站起来推了一把莉迪亚:“菲兹威廉!是菲兹威廉上校,不是菲兹威廉·达西先生,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绿茶,没文化就多看书,不要出来卖弄你的智商。” 菲兹威廉上校? 那是谁? 莉迪亚懵逼了。 “他们表兄弟的名字是一样的,”安妮看莉迪亚的表情就知道她真的没看过原著,她最怕这种天然的愚蠢,而非故意的愚蠢,连骂都不知道从何骂起:“菲兹威廉上校应该出现在罗新思庄园,而你……呵呵,你那时候应该是混迹在民兵团里到处勾搭男人。” 莉迪亚脸红了红:“这回我没有。” 安妮一迳儿冷笑,绿茶到男主身上,你还不如继续回去勾搭当兵的呢! 莉迪亚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菲兹威廉上校是谁,她难以置信地问安妮:“你怎么会喜欢一个路人甲?他帅吗?有钱吗?” “你给我滚!” 第50章 持续打脸 安妮忍无可忍怒吼出声,但莉迪亚早就长歪了,怎么可能指望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果然莉迪亚睁大眼睛,一副安妮发脾气简直无理取闹的模样:“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发什么脾气。”然后立刻又自私地想到了安妮不喜欢达西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你爱喜欢菲兹威廉上校就去喜欢菲兹威廉上校呗,我才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用干涉谁。” 说得好像你真的能够阻止谁一样,就凭你这种智商?! “什么桥归桥路归路?”安妮冷笑:“都说了跟男人没关系,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能不能别成天围着男人打转?如果我从中作梗,那是因为我看不上你这种人!” “哈!”莉迪亚觉得安妮不可理喻,自己又没碍着她求爱之路,她凭什么坏自己的好事:“你看不上我?你就看得上伊丽莎白了?你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安妮根本不动怒,而是态度坚定地警告莉迪亚:“我的话对你说得很明白了,我看不上抢别人老公的女人,你要是敢动官配,我就敢动你!” 安妮可不是卡罗琳或者乔治安娜,她和她的母亲可是书里唯一的贵族,而且是公爵家的。 伊丽莎白可以跟凯瑟琳姨妈呛声自己是绅士的女儿,与绅士达西恰好门当户对,但直接对上德·包尔家则是不明智的,因为人家是名副其实的贵族。 莉迪亚惯会欺软怕硬,这会儿只好沉默了。 “好了,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该说的都说清楚,我累了,”安妮冲她傲慢地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这是别人家的底盘,莉迪亚只能认命地被安妮打发走。 她一出现在楼下,伊丽莎白就把她引到窗边去:“德·包尔小姐说了什么?” 好在莉迪亚还带了脑子,知道不但不能和伊丽莎白说任何实情,还要假装和安妮亲亲热热地和好了,她很勉强地笑道:“德·包尔小姐是个真正的好女孩,你走了之后她安慰了我很久,使我确定她不会怪罪于我,这下我可放心了。伊丽莎白你也放心吧,我们和好如初。” 看来是安妮治住了莉迪亚,伊丽莎白虽然好奇,但是不适合去打探这件事。 事情平稳过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且她大概已经最后确定了安妮的目标果真不是达西,因为她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就是抱着达西的大腿帮助自己这个女主,可能是为了蹭主角光环好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菲兹威廉上校是个好人,同安妮又是表兄妹,有这段天然的亲近关系,再加上菲兹威廉上校身为家里的小儿子,一毛钱财产都继承不到,一直在寻觅富有的女继承人,他和安妮岂不是非常合适吗? 为什么从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呢? 伊丽莎白仔细想了想,安妮似乎对达西或者菲兹威廉上校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伊丽莎白没有发现她对哪个异性有过兴趣。而且以菲兹威廉上校的条件,凯瑟琳姨妈不会同意的,而安妮一向是听她母亲的。 虽然有点可惜,但在伊丽莎白已知的未来里,菲兹威廉上校早就找了一位两万镑嫁妆的女继承人结婚生子,他虽然不常往彭伯里庄园来,但同达西夫妇之间还是维持了亲密的通信关系。伊丽莎白在婚礼上见过那位表妯娌,是一位胖胖的小姐,卡罗琳曾经不客气地说这位小姐的大腿比自己的腰身还粗。 但伊丽莎白觉得这位表妯娌为人不错,很是谦恭温和,因此她和达西都很为菲兹威廉上校高兴。 事实证明,他们后来的日子也过得着实不错。 如果这个安妮喜欢的是菲兹威廉,而自己暂时回不去,那这算得上是件好事。 但伊丽莎白不确定菲兹威廉上校的态度,如果他对安妮有意,借着表兄妹的情分在,从前他就该尝试一下,说不定早就成功了。 女主并不是很懂别人家表兄妹之间的事情,毕竟所有的表兄妹都不像柯林斯表兄和班纳特一家五姐妹之间的关系那样市侩。对!市侩,虽然市侩,但是简单! 如今换玛丽嫁给了柯林斯,身为姐妹自己就更有借口和机会前往罗新思庄园了,届时菲兹威廉上校也会在那里。伊丽莎白很期待能看上一场好戏,这个安妮三观很正,但性格活泼很能生事,不知道会和菲兹威廉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莉迪亚则不太爽,她三番两次阴谋都不成功,想着干脆玩把大的。 实在是因为穿越女做坏事的代价太小了,到目前为止,想要攻略达西的简、夏绿蒂以及莉迪亚都没有成功的可能,但哪怕失败离开,也不过是回到现实世界重新开始。就算游戏被清零,重新充值的话十分钟就能回到v10。 可是那些被夺舍的原主呢?面对的是多么尴尬的境地。 伊丽莎白甚至不惜去找吉普赛人要巫蛊娃娃,就是为了给这些穿越女收拾残局。那天她给夏绿蒂看了巫蛊娃娃之后,夏绿蒂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等着事发配合。伊丽莎白和简历来亲密,谁都不知道她把没有施过咒的干净的巫蛊娃娃藏在了简的床底下,只要等天气放晴洗衣妇收拾床单的时候自然就能发现。 下人的嘴巴是最碎的,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嚷嚷开来。 此地的居民联想到简·班纳特小姐奇怪的肺病和奇怪的痊愈,以及一向沉稳的夏绿蒂·卢卡斯小姐竟然走路跌一跤被剪刀扎了脖子,都纷纷开始猜测这和巫蛊有关。夏绿蒂刚刚能说话,治安官就去拜访了卢卡斯爵士家,详细问了问夏绿蒂当时的情形。 夏绿蒂一口咬定,是因为当时自己手脚不知为何不停使唤,待到她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受伤了。 治安官还是召集了民兵搜索周围是否有疑似不明身份者进入村庄,但他搜索的区域并没有扩大到那么远的距离,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最后便只好作罢。 民间自发流传说是“出门不喝酒便可防巫蛊”,毕竟从有钱的达西和宾格莱先生来了之后,不管是麦里屯还是尼日斐花园都举行了舞会,舞会上各种酒便是不可或缺的饮料。对于舞会是生活重要组成部分的当地居民来说,喝酒跳舞息息相关,要是因此沾惹上巫蛊,也是难免的。 卢卡斯爵士也没有执着地想要在家里搜出什么符咒来,夏绿蒂马上就要嫁到伦敦去了,其他几个孩子包括他们夫妻二人都很康健,因为订婚舞会的临近,这事情就被抛在了脑后。 布朗医生是宾格莱一家从伦敦请来的,他能在这趟出远门的时候找到终身伴侣,宾格莱先生是最高兴的。本来只是因为夏绿蒂受伤延后了一众人回伦敦的行程,没想到反而间接促成了好事,布朗医生写信通知了家人,说是准备在女方娘家所在处宣布订婚的消息,等到他带夏绿蒂回了伦敦,就直接准备着手结婚。 班纳特一家收到请帖的时候,莉迪亚马上意识到这恐怕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第一,她根本不相信什么巫蛊娃娃的鬼话,这完全是因为伊丽莎白在给简收拾烂摊子,她没有想到原著女主这么大胆,敢去碰吉普赛人的符咒,然而转念一想,似乎又表示情理之中,伊丽莎白在原著里可不是就很大胆吗?老是借故和达西先生说话,说得话还非常挑衅,这就成功勾引了男神。 莉迪亚想拆穿伊丽莎白的伎俩,可苦于没有证据。简和夏绿蒂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重新出入社交圈,怎么也不可能帮着莉迪亚危害她们自己的名声。莉迪亚想来想去,唯一的突破口竟然是她想要撇清关系,却出现在夏绿蒂受伤现场的韦翰,这令莉迪亚前所未有地犹豫起来。 第二件莉迪亚计划的事情,就是让社会舆论逼达西和自己在一起,书里都是这么写的,被人撞见衣衫不整之后男主只能对女主负责了。 莉迪亚是个说干就干的实干家,布朗医生宣布订婚的舞会上,她一支舞都没有打算跳。从一开始,她就只关心自己的计划。她找了一个女仆,贿赂了她几个便士,让她给自己送一封短笺给达西先生,约到某时某地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署名是伊丽莎白。 而且她叮嘱女仆,送信的时候要说是班纳特家的小姐,否则说是莉迪亚小姐,达西先生根本看都不会看,他根本不会看除了伊丽莎白以外任何女人写给他的东西。 莉迪亚都想好了,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去找韦翰,除非达西不理她。 她全然忘了安妮的话,对方的警告可不是假的,安妮始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女仆刚刚上到二楼手里的短笺就被安妮截了,她草草地看了下内容,然后用拆信刀把收件人达西先生的名字裁掉,让信看起来模棱两可,然后直接递给女仆一把银调羹:“现在你把信送去给韦翰先生。” 第51章 韦翰执念 安妮认识这个女仆,知道她很快就要结婚了,给她一把银调羹可比给钱实惠多了。 这个年头做仆人也就勉强能够糊口,结婚的时候能有个戒指是十分奢侈的愿望,许多仆人就从主人家里偷出银餐具,连融了重新塑形的钱都没有,就把银调羹卷一卷往手上戴。然而偷的毕竟是偷的,哪里有主人光明正大给的好。 女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抛弃了莉迪亚。 涉世未深就是涉世未深,兼且还愚蠢,连帮忙做事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被人背后捅一刀都无所觉。安妮不敢说自己对这个时代是最了解的,但是入乡随俗之后做起事情来总是便利很多,而莉迪亚眼睛里除了男人,根本都懒得看一看这个时代。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对于愚蠢的人来说可能真的太难了。 莉迪亚在偏厅里焦急地等待达西前来,她不知道自己选的这个满是经久不散的灰尘味的小厅是平时堆放舞会用品的地方,也是上一回伊丽莎白无处可去,达西同她偷偷见面的地方。 这回同一个场景同一个地点,因为人不同结局会大相径庭。 慢慢这不通风的地方让莉迪亚觉得闷热起来,她先时还在犹豫要不要使出非常手段,如今她自己也忍不住了。只好勉强伸手到背后,把紧身衣的带子扯松一点,因为没有人帮忙,扯松的程度有限,束腹部位虽然没有松开,但足够莉迪亚把胸前两个球兜出来了。 摆脱了紧身衣的束腹,莉迪亚拉了拉轻薄的棉布质地的舞裙的前襟,险险刚刚遮住重点部位,她对着不远处蒙着灰尘的镜子照照,昏黄烛光下她的肩颈部位的肤色显得十分柔和诱人,胸前欲遮还休的起伏足以令最规矩的绅士喷鼻血。 她早已在脑补了一出剧本,等到达西先生进来,她就站起身假装惊讶地捂住嘴,这样前襟正好掉下去,足够让达西大饱眼福,到时候他不负责任也不行了。至于借口也是现成的,就说紧身衣带子断了嘛! 班纳特家的女孩子们也是够忙的,但凡达西举行舞会,不是鞋子坏了就是紧身衣坏了。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莉迪亚知道有人来了,而那人就是自己等待许久的男神达西。她今年才升入的高中,要不是被选来玩这个游戏,估计正奋战在题海中,连偷偷玩个游戏都得等到周末家里没有人的时候。因为没有时间反复通关打联盟高分升级,她只好拿钱换时间,用零用钱把自己砸成了人民币玩家。 莉迪亚从前坚定地认为自己不是会沉迷游戏的人,但g立得太早被啪啪打脸,偏偏有游戏公司开发了奥斯丁系列游戏,她只能认命地掉坑了。 从她第一次看到《傲慢与偏见》,就被达西先生深深吸引了,没想到一本这么早的小说就有这种酷帅狂霸拽的毒舌总裁流设定了。她越看越觉得周围的男生都是没有进化完成的史前猴子,对比越多,对达西沉迷越深。 因此才不顾统考在即,一意孤行地进入了游戏世界。 她放弃了好多才做出这个选择,怎么能够失败呢? 莉迪亚期待地看着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又高又大的身影从微开的门里闪进来,莉迪亚只觉得头晕目眩,哦哦,就算用这种电视剧已经烂俗的手段也好,她可以嫁给达西了。然后做一个十六岁的小新娘,跟韩剧里一样叫自己的老公“大叔”,充分享受和男神结婚的福利,然后大获全胜带着游戏大礼包回到现实世界。 想象很完美,如果来人是达西就更完美了,然而并不是。 莉迪亚这回是真的惊讶地一把捂住嘴,前襟轻飘飘地落下来,她完全忘记了要去遮掩,就这么大喇喇地袒露给了来人看。 韦翰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同那对熟悉的圆球打招呼:“啧啧,莉迪亚·班纳特小姐,这么热烈的欢迎方式真是令人受宠若惊。”他没有绅士地走开,反而逼近莉迪亚:“可是我挺喜欢你这种直白的方式,你说怎么办呢?” 仿佛是被一头饿狼盯上,莉迪亚吓得浑身发颤。 “这是误会,真的只是误会!我的紧身衣带子坏了,所以才待在这里。”莉迪亚说出一早想好的借口。 “是吗?”韦翰冷笑,然后抖落一张字条:“如果一切只是意外,那么你为什么要写字条给我呢?而且还用的是你姐姐伊丽莎白的名字,莉迪亚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说句心里话,在韦翰自己的世界里,最聪明的人是他自己,最蠢的人就是他的妻子。 但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夫妻之间有一个人聪明就行了,不然还不得掀翻天去。莉迪亚虽然愚蠢,却是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年轻漂亮身材也好,还能给自己生好几个儿子。就算这段婚姻是拿债务清偿换来的,韦翰非但觉得不亏,甚至还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谁都没想到,包括韦翰自己,他最后会栽在莉迪亚手上。 凭着这些年的情分,他还能说服自己至少眼前此刻的莉迪亚,还是个无辜的愚蠢的女孩。 “字条为什么在你手上?!”莉迪亚眼前一黑,一把抢过韦翰手上的字条,发现最前面的称谓莫名被裁掉了,她立刻明白了有人给自己挖了坑,除了安妮不可能有别人,她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自己目前的窘境,对着韦翰发泄怒气:“你少自作多情!我是写给达西先生的,才不是写给你的!” 身为莉迪亚,最怕的事情就是和韦翰沾上边。 若说刚才韦翰还念着和莉迪亚那些旧时情分,莉迪亚愚蠢的应对一下子摧毁了韦翰的理智。他这回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女人这么奇怪,安妮小姐存心坑他也就罢了,来了麦里屯之后他也没有从前受欢迎了。伊丽莎白对他不冷不热,就连原本追着民兵团跑的莉迪亚,也一反常态在家做起了规矩小姐。 规矩?规矩是什么鬼东西,她要是真规矩,会在这里袒胸露乳地等着男人来? 原来她看上了达西? 那自己还和她讲什么过去的情分?! “真是让人恶心,莉迪亚,”韦翰毫不留情地打击对方:“你说这封短笺是给达西的,可是达西会来吗?你虽然愚蠢,但我以为你至少明白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小姐之间的牵绊,你可不是那种会去染指姐夫的人。现在看来,我竟然是错了。” 韦翰这种渣男哪里来的资本指责自己? “什么牵绊?我看不出来,只要达西先生没结婚,任何女人都可以和他牵绊。”莉迪亚不甘示弱,她是以为这里是尼日斐庄园韦翰不敢对她怎么样,因此肆无忌惮:“像你这种跟女人之间牵绊得跟蜘蛛丝一样的渣男,怎么会懂牵绊的意义?” “没结婚就不要紧吗?”韦翰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哪怕对方结婚了,只要这个男人有权有势,你也敢铤而走险做出任何事情?” 莉迪亚不懂韦翰在说什么。 但是韦翰想起了在他又因债务逃亡之后,莉迪亚带着孩子们住到彭伯里庄园去,就是因为知道妻子孩子们毕竟会有个去处,所以韦翰才放心地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一走了之。后来他发了大财把莉迪亚还有孩子们接回来,莉迪亚却变了。 自己正是因此丢了性命。 他将前后对照起来,觉得无论是那个和自己结婚生子的莉迪亚,还是眼前这个六亲不认的莉迪亚,引发了自己悲剧的根源,都是那个可恨的达西。 而攀了别处高枝的莉迪亚,正是帮凶。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对韦翰凶恶的眼神,莉迪亚终于明白自己此刻的不利局面,她既不可能衣衫不整地逃回大厅,也不能衣衫不整地从韦翰手里毫发无损地逃脱。关上偏厅的门,韦翰只要捂住她的嘴,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哪怕韦翰不捂住莉迪亚的嘴,莉迪亚也不敢肯定自己有脸叫人来帮忙。 真的出了事,她很可能还必须嫁给韦翰,就像原版莉迪亚和韦翰私奔了,班纳特家只能拼命把事情掩盖住,想尽办法让韦翰娶了莉迪亚。 她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跌坐在一张半旧的天鹅绒长榻上。 “莉迪亚,我本来已经不想要你了,并不是对你没有感情,只是我想要做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把伊丽莎白追求到手,将达西从精神上彻底击垮:“可是你不该践踏我的尊严,几次三番帮助我的敌人来折辱我的尊严。你要我怎么放过你?” 莉迪亚吓得直哭,她根本不明白韦翰在说什么:“你别这样,我没有多少钱嫁妆,你娶了我没有任何好处!” “谁说我要娶你?谁说娶了你没好处?”韦翰欺上前去,把莉迪亚上身要掉不掉的襟口一把撕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揉捏:“就算你没钱,娶了你我还是可以慢慢地折磨!折磨你,一定会让我觉得特别愉快。” 莉迪亚只觉得自己被恶狠狠掐弄,胸前疼痛已经几乎麻木了,她拼命挣扎,挣扎不开像快断气一样抽噎起来。 好在安妮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形,虽然她是故意把韦翰引过去,但她却不会眼睁睁看着有可能的危险发生,顶多就是打莉迪亚的脸而已。所以她计算时间差不多,就借故带着伊丽莎白往那儿走,伊丽莎白心里知道安妮的底细,知道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但伊丽莎白和安妮都不知道,韦翰竟然会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他虽然是个小人,却是个不敢做多大坏事的小人。 这不符合常理。 安妮一把抓起烛台对准韦翰迫使他后退,而伊丽莎白上前抱住莉迪亚检查她的情况,好在阻止及时,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厉声质问韦翰:“这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主动离开 韦翰张着双手退开,面对伊丽莎白的质问,他脸上半点没有紧张,这种事情的发生本就是男人占便宜女人纯吃亏,他根本不在乎被人撞见,何况莉迪亚本身也不清白,那张约会的纸条还躺在地上等人观摩呢。 唯一令他忌惮的,唯有拿烛台戳着他的安妮小姐。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己每次掉坑都和这位公爵家的小姐有关,可即便韦翰恨得牙痒痒,他也拿对方无可奈何。这是出身带来的天然弱势,这方面达西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但他并不乐意每次都让一个女人来提醒自己这件憾事。 他故作潇洒地松了松领口:“我们可是两情相悦,”他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莉迪亚:“否则莉迪亚小姐哪会给我写纸条呢,用的还是她姐姐伊丽莎白的名字,恐怕还是太过羞涩了。这种事情慢慢就会习惯起来的,只是偶尔哭一下更惹人怜惜呢!” 莉迪亚发现能说的话都被韦翰说完了,自己有口难言。 “你当我们眼睛瞎的吗?韦翰,”安妮生平最讨厌直男癌,没想到面前还是一个老古董直男癌:“莉迪亚的反应是心甘情愿?!” 利用自己的性别去占上风,韦翰一点羞愧都没有,安妮小姐拥有一切,遗憾的是她并不是个男人:“虽然在没有出嫁的小姐面前说这种话并不太好,但是我得教教你们,女人说‘不要’就是‘要’,我要是会错了意,莉迪亚小姐反倒要怪我不解风情。” “你……”安妮气得脸发红,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种下流无耻的言论。碰上无赖,除非你比他更无赖,否则道德标准只要在平均线上,就没法和无赖在一个层次上对峙。 伊丽莎白连忙拉住安妮让她冷静,一旦被韦翰气得丧失理智,她们就真的没有优势可言了。 安妮生平没有泼妇骂街的经历,最多在某博上骂骂圣母和键盘侠,然而她并不能简简单单就把韦翰删评或者移除粉丝,相比之下伊丽莎白就要比她这个沉不住气的现代人稳重多了。 “被狗咬了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安妮讥讽道:“呵呵,我才不乐意和您韦翰先生多说一句话,免得被您卑贱的作为引起身体不适。” 韦翰脸色沉了下去。 “韦翰先生,请您离开,”伊丽莎白下了逐客令:“我要为莉迪亚整理整理,你不适合在场。无论莉迪亚是不是情愿,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并不十分明白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但我想你应该都明白。如若必要,我们的父亲会和你商量这件事。但现在无论是我们姐妹还是安妮小姐,都不想看到你,因为你让人恶心。” 韦翰冷哼一声:“班纳特先生要和我商量什么?商量我和莉迪亚小姐的婚事吗?” 他冷笑着转身离开。 伊丽莎白沉默了。 韦翰离去的话语让莉迪亚大惊失色:“丽兹,我不要嫁给他!我绝对不要嫁给这个衣冠禽兽!” “这已经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莉迪亚!”伊丽莎白想这回莉迪亚总算受到了现实的教训,但这一切可能有点晚了:“如果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么当时你为什么要做下这种事情?!”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莉迪亚发现自己的脸皮没有厚到可以在官配面前说,我是为了勾引达西先生这种话。一个刚刚升入高中的女孩子,想的只是不顾一切赢得男神的关注和喜爱,她所到来的历史时代、周围的家人朋友甚至原本的剧情发展,她都没有真正仔细关注过。甚至得到达西之后,她也没有想过未来,她甚至不明白,成为别人终身伴侣的意义,就算是婚礼她也只当是个party。 这跟叫王x聪老公,或者叫马x爸爸一样,都不具备任何现实的意义。 她甚至以为只要自己不说,伊丽莎白和安妮不说,韦翰也不去说,她就可以不用就范去嫁给韦翰。却没有想到如果达西真的上了自己的当,又凭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必须娶她。 安妮在一边怪腔怪调道:“你如果不说就让我帮你说,还是为了我的表兄对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安妮小姐。”莉迪亚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但她这幅尴尬的样子落在伊丽莎白眼里,说明她的廉耻还没有完全丧失。 “我去给你找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还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伊丽莎白拜托安妮替自己陪着莉迪亚:“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这件事情只有爸爸能够做决定。” 莉迪亚慌了,她再蠢也知道眼下这时代对女人绝不算友好:“丽兹,求求你不要告诉爸爸,我真的不要嫁给韦翰,他完全就是个人渣,丽兹。” “就算我不告诉爸爸,那你又要怎么凭自己解决这件事呢?莉迪亚,你做错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伊丽莎白严肃地拒绝了莉迪亚的请求:“何况现在断言爸爸会把你嫁给韦翰还为时过早,但即便最后你没有出嫁,你也需要被严格管教了,莉迪亚。” 她毫不留情地出去找人了。 莉迪亚瘫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摆脱和韦翰在一起的命运,最后却还是避免不了。不过就像伊丽莎白说的,班纳特先生会做什么决定还未可知,原版莉迪亚那是蠢得和韦翰私奔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得已为之,她的状况没有那么糟,顶多……顶多只能算是被非礼了。 安妮简直要笑出来了,莉迪亚现在在想什么,她一看就明白了。 还有她这身刻意的准备,真是把自己送上韦翰的门。 哪怕她好好穿着胸衣,也不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这紧身衣和盔甲一样,想要穿上或者脱下都是极费工夫的事情,她却轻易把胸衣给松了。好歹她还知道拿衣服前襟遮一遮,否则就整个儿袒露在外面了,她又发育得很好,只要稍稍一动,就是活色生香的乳摇效果。 就连女人看着也要皱皱眉。 这会儿她的胸口都是指头掐出来的青紫,韦翰可是下了狠手的,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能掐成这个样子。照安妮的想法,要是韦翰使出那万般手段来,就算是穿越的莉迪亚估计也要软上一软,他却偏偏走了粗暴这一路。还是回到老问题上,韦翰并不像会是这种不管不顾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 “莉迪亚,我劝你还是自动放弃吧,”安妮怜悯地看她:“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你作死。我觉得这个韦翰有点不大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太好说,为了你自己好,回去重来吧。我记得我们参加体验的时候已经快新年了,这会儿回去你正好可以参加充值拿双倍钻的活动,马上又是v10的一条好汉。” 莉迪亚虽然也是紧张地后背直冒冷汗,这时候还在嘴硬:“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我又不是一定会嫁给韦翰,还不是你害我的。” 安妮也不再劝她,就她对班纳特先生的了解,除了简和伊丽莎白,他一早就放弃了对其她女儿们的培养。班纳特先生虽然是个睿智的老头,却是个对妻女不太负责任的老宅男,指望他为莉迪亚出头是不可能的,出清库存立马同意莉迪亚和韦翰的婚事倒比较靠谱。 二人便懒得互相说话,彼此都看不顺眼。 好在伊丽莎白很快就回来了,她带回了一条简单的家常裙子,班纳特先生已经知道了详情,厚着老脸问达西先生借了一间私密的房间,好进行临时家庭会议。因为安妮恰好在场,伊丽莎白便让安妮也加入,一起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民兵团的长官,让他给韦翰先生施压,若有必要,莉迪亚可以和玛丽一起举行婚礼。”班纳特先生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决定,他有些烦躁地敲敲烟斗里的灰烬,然后想起自己没有带新的烟草,语气更加不耐烦地把锅甩给班纳特太太:“夫人,我们要一下子出嫁两个女儿了。” 莉迪亚差点儿要昏过去,为什么没有人在意她的意见,为什么她必须嫁给韦翰那个渣男?! 到底讲不讲人权?! “我不要!”莉迪亚立刻反对,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傻孩子,嫁给军官不是你的梦想吗?你从前还和妈妈说,要完成妈妈年轻时候的遗憾呢?”班纳特太太沉浸在莉迪亚将要嫁给民兵团最出色军官的喜悦里,根本不把莉迪亚的反对当回事情:“虽然你的姐姐伊丽莎白也倾慕韦翰先生,不过韦翰先生终究是看中你啦莉迪亚,妈妈可真高兴!” 伊丽莎白已经懒得去纠正这个误会了。 你高兴个毛线球啊!我不愿意你听不懂吗?! 莉迪亚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意见,连她一直利用的班纳特太太在这件事情上也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几乎会被立刻马上就像打折促销时候的清仓品被抛售给韦翰。 什么绅士淑女,什么英式贵族,一样是压迫女人的地方。 想到韦翰凶狠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摧残,莉迪亚浑身打了个冷颤,她毫不怀疑韦翰当时说的话,他会娶她,但是只是为了折磨她。 莉迪亚意识到必须离开了,否则等待自己的会是非常不堪的命运。 “59分,”莉迪亚去扯安妮的手:“帮帮我,安全词是59分。” 伊丽莎白惊奇地看向她们两人。 第53章 骤然希望 对方送上门的把柄,岂有不拿捏的道理。 安妮“哦”了一声,甩开了莉迪亚的手:“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找我表兄,而且以表兄的性子,恐怕是要追根究底的。” 莉迪亚心急如焚却一点儿都没有办法,她很明白若是想要从达西嘴里听到安全词顺利回去,此事上能够帮助她的人不多。安妮是一个,伊丽莎白是另一个,但是伊丽莎白和达西一样都是老古董,求助姐姐并不合适。至于她自己,能不能见到达西都是个难题。 她简直不敢回想方才来人是韦翰的那个悲剧。 “好好准备婚礼,莉迪亚,”班纳特先生叼着烟斗,祝福里带着调侃:“虽然你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走在了所有姐妹的前头。一旦出嫁了你就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女人,多学学你妈妈的持家风格,这样你和韦翰先生的生活一定会精彩纷呈。” 莉迪亚脸都绿了,这是祝福吗,这简直就是诅咒。 难怪达西一点儿都看不上这家人,要不是为了留在这儿勾搭男神,她也早已受不了了,好在她已经把安全词交给了安妮,以安妮的态度肯定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至于她走了之后原版莉迪亚的命运究竟会如何,这位莉迪亚可并不在乎,反正原版的莉迪亚本来就是要嫁给韦翰的。她要是改变了莉迪亚的命运,自然是功德一件,若是没法改变命运,那也没有比韦翰更差的对象了。 因此,她哪怕到了此刻还觉得自己没错,她记恨的不过是自己棋差一招,差点被韦翰侮辱,心有不甘罢了。然而只要离开游戏,她又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出于主人家的关心,达西隔了不久便前来问候班纳特一家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帮助。 此时宣告订婚的晚会已然结束,客人们都陆续回家,大家有了充足的*来商讨问题,夏绿蒂也陪布朗医生留了下来,自从来了穿越女,乡下的舞会就一直不太平,连从头到尾好好跳一场舞都成了奢望。 班纳特先生不得不厚着老脸承认:“我们刚才已经商定了莉迪亚的婚事。” 达西不可能不惊讶,自从他买下尼日斐庄园之后,此地不但成了该地区的高档全民广场舞汇集地,顺便还促成了屯内婚龄青年彼此看对眼,细数一下已经成了三对。没错,除了柯林斯和玛丽,布朗医生还有夏绿蒂,还有他和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达西算进了屯内相亲的成功范例。 这会儿得知莉迪亚的婚事,达西诧异之外还是例行恭喜:“这自然是一桩喜事,班纳特先生,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绅士如此有幸,得以能在不久之后迎娶莉迪亚小姐。” 比起“有幸”,达西其实更想用“不幸”。 “那位先生是……”班纳特先生支吾了下,不得已还是说了实话:“是韦翰。” 达西又被震惊了,但是以韦翰和莉迪亚的为人,意料之外仿佛又在情理之中。然而这两人之前毫无联系,怎可能经过一场舞会就定下终身大事,何况他看见韦翰一直躲在大厅角落喝酒,而班纳特全家却紧急地在私下商量把一个女儿出嫁。 他下意识地就猜测舞会当中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不好而且有损体面的事情。 但现在并不能当着旁人亲友的面问,那显然会让人下不了台来。 夏绿蒂把伊丽莎白拉到一边窃窃私语:“怎么这么突然?”她可是聪明人,虽然清醒过来才不久,有些事情却看在眼里:“我觉得莉迪亚并不喜欢韦翰先生,韦翰先生似乎也对她没有倾慕之心。” 在她看来,韦翰反而时常围着伊丽莎白打转,但伊丽莎白满心满眼却是别人。 夏绿蒂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站立的方向,打心眼里为伊丽莎白高兴 因此这桩韦翰和莉迪亚的婚事才显得更诡异而突然。 “莉迪亚还是太年轻了,”因为是丑闻,伊丽莎白把话说得很含糊:“舞会开始之后,她就和韦翰先生单独待了一阵子。” 夏绿蒂皱了皱眉,这孤男寡女瞒着家人共处一室是件大事,若是没人知道必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这会儿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显然男女主角没有达成一致出了纰漏。看莉迪亚的表情也是不情愿的,既然不情愿干嘛和韦翰待在一起。 这时代,行差踏错哪怕一步的结果都会是非常可怕的。 “我后来看到韦翰先生一直在角落喝酒,”夏绿蒂点拨伊丽莎白,若这事儿勉强成真,韦翰和莉迪亚将会是一对怨偶:“可不像是已经求婚了的喜悦样子。” 伊丽莎白自然知道韦翰不会情愿地娶莉迪亚,哪怕是上一次也是看在钱的份上,这一回韦翰的行为古里古怪的,却不再被钱左右,反而整个人心思阴鸷,连带对莉迪亚都下了那样的狠手,她为难道:“韦翰先生如果不主动的话,爸爸说明天一早就去找民兵团的长官,韦翰若是不想断了仕途和名声,就要好好考虑这门婚事。” 夏绿蒂倒不是特别乐见班纳特一家去向韦翰的上级施压,韦翰这人,似乎有一种无所忌惮,夏绿蒂不熟悉他,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她把这事情说给了布朗医生听。 布朗便又找机会说给了达西听。 一会儿功夫,就连不大管事的凯瑟琳姨妈都知道了。 韦翰虽然不是个好小子,但凯瑟琳姨妈一向认为莉迪亚连韦翰这个坏小子都配不上,但如果韦翰真的做了那不绅士的事情,她也是要维护公序良俗的,她才不相信韦翰敢忤逆她:“如果韦翰还没走,让他过来,告诉他我要参谋一下他和莉迪亚小姐的婚事。” 莉迪亚庆幸自己已经把安全词交给了安妮,否则凯瑟琳姨妈掺和进来,以她的身份做媒,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嘛。 因为管家一早就接到了达西先生的口信,拦着韦翰没让走,因此这会儿反而能在人前对峙了。 说起来达西让人拦下韦翰并非为了班纳特家的事情,还是因为一直横亘在他心上的为了安妮讨公道的事情,现下反而不谋而合了。 但是为了安妮的名誉,他无论如何不能让旁人知道。 韦翰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从头到尾的姿态都是一副莉迪亚对他死缠烂打,他不忍心打击小姐一片痴情,因此孤男寡女之时情到深处便做了些不大绅士的举动。 末了两手一摊,表示即使班纳特先生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他,他也不会有丝毫怨恨,只恨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明眼人都看出他的潜台词就是不想娶莉迪亚,非娶不可的话,他也不会善待莉迪亚。 班纳特先生气得心口疼,坐在椅子上一句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面子可是彻底丢光了,好在除了当事人,参与的达西一家人都是自矜身份的高贵之人,不会出去嚼舌根,保全了班纳特一家人的颜面。 凯瑟琳姨妈实在看不过去韦翰这样不负责任的德行,拿拐杖狠狠地跺地板:“韦翰,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韦翰冷着脸没有继续扒班纳特家的脸皮。 班纳特太太可现实多了:“莉迪亚,你就嫁给韦翰先生嘛,他好歹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要是你们私会的事情传了出去你又不能顺利订婚,你让玛丽的婚事怎么办?” 她怕莉迪亚的事情影响到玛丽,两边落空,到时候一个女儿都嫁不出去,她的头一定会痛死。 伊丽莎白恨不得捂住班纳特太太的嘴,身为一个母亲说出这种话,全家人都得跟着她羞愧至死,可伊丽莎白只能站在原地什么都不能做。 “虽然我的身份不适合发话,但我想说我不赞成这桩婚事,”达西突然发声,他一向是事不关己的高傲姿态,绝不会揽这种乡绅家的家务事,因此他乍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达西不得不迎着压力坚持道:“我同韦翰先生一起长大,我觉得他的品性并不足以步入婚姻。” 凯瑟琳姨妈对韦翰的表现也很失望,因此没有驳斥达西,摇摇头回房休息去了,把所有的烦心事都留给年轻人。 这会儿最高兴的人就数莉迪亚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将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恰好是自己的男神,英俊、富有、高傲然而此时却在为她说话的达西,这让她内心又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她不走了!她不用走了! 韦翰看着莉迪亚爱慕达西的眼神,冷不丁地哂笑。 安妮不知道达西为什么突然发表不赞成婚事的意见,但是莉迪亚瞬间发亮的眼神,让她知道最好的时机已经来了。让她在希望的最高点掉进无尽的失望的深渊,她既然没有丝毫做错事情的自觉,那安妮只能让戛然而止的游戏去惩罚她了。 让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就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她突然冲到达西面前:“达西表兄,59分!” 莉迪亚的神色突然扭曲,她想要尖叫出声,去阻止这个处处跟她作对的安妮小姐,为什么她的攻略对象不是达西,却一定要坚定地管她的闲事。凭什么伊丽莎白总是有人帮,竟然连穿越女都会帮她。 “安妮,什么59分?你在说什么?”达西果然狐疑问道。 第54章 雨夜来客 莉迪亚最后记得的事情,就是好像被人一闷棍敲在头上,而后立即失去了意识。 “天哪!天哪!”班纳特太太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我的小宝贝儿,就算你急着出嫁,也别高兴地晕过去啊!” 谁急着出嫁了!你才急着出嫁,你全家都急着出嫁呢! 安妮对班纳特太太简直无语,她飞快地对伊丽莎白使了个眼色,一边指挥着女佣做事:“赶紧抬莉迪亚小姐上楼休息,房间里有嗅盐。” 这么一打岔,达西就把什么“59分”暂时抛在了脑后。房间里一阵兵荒马乱,布朗医生简单诊断以后宣布莉迪亚小姐没事,可能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她的精神一下子不堪压力,喘不上气来,所以才暂时失去了意识。 她毕竟也只有十五岁罢了。 “您看到了吧,爸爸,”伊丽莎白终于等到了机会,只因无论是真妹妹还是假妹妹,她总要让对方受到教训,才能出手想点什么解决办法,于是她马上借故劝说班纳特先生:“韦翰先生的态度是有多残酷,而莉迪亚的反应是如此伤心,哪怕莉迪亚真的爱韦翰,我也不太赞成妹妹的婚事。她年纪太小,还不知道婚姻不仅仅只靠爱情,还要有互相扶持生活下去的心以及共同的趣志打发漫长时光。” “真知灼见,伊丽莎白,”班纳特先生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又是伤感又很欣慰:“让我们看看莉迪亚醒过来怎么说吧,她要是经过这一遭还是不情愿求婚,那我就在北边给她找一个对象,这样也能避开麦里屯的闲言碎语。” 伊丽莎白也赞成班纳特先生的说法,这是她眼下所能做的全部努力,怕就怕一会儿莉迪亚醒过来,按照她原来的性格,恐怕会一头扎进韦翰怀里去。 她往楼下望了一眼,韦翰正吸着劣质的卷烟,发现伊丽莎白正在看自己,他故意把烟蒂狠狠掐灭。外头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大雨,阴雨天特有的寒潮气仿佛浸润到伊丽莎白的骨子里,她忙转过头避开了韦翰的眼睛。 好在达西就站在她身后,立刻驱散了韦翰带来的阴霾。 “您还好吧,伊丽莎白小姐。”他其实有些后悔方才开口反对婚事,毕竟于班纳特一家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甚至还没有柯林斯还有布朗医生有发言权。而且贸然阻止,旁人总免不了怀疑他是不是对莉迪亚有意,他其实并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因为少有非议能够真正有资格影响他的生活,他是怕伊丽莎白小姐误会。 伊丽莎白觉得但凡只要是舞会自己总是劳心劳力,好在今天的事儿结束以后,她们班纳特家五姐妹就统统恢复正常了,虽然真正的莉迪亚并不比穿越的莉迪亚更省心。 她低低叹息了一句:“我希望我能觉得好些,达西先生,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过多了。” 可不是嘛,达西想,他还以为乡下很悠闲无聊,哪知道比伦敦还要嘈杂多事。 要是他之前成功求婚了,这会儿就可以让伊丽莎白小姐靠在他肩上说说话了,他曾无意见过赫斯脱夫妇在一起,说起来赫斯脱先生体型肥硕些,靠起来可能也更舒服些。赫斯脱夫人抱怨一阵后,心情也就云开雾散了。 他不忍心让伊丽莎白继续烦扰下去,想着要不要把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告诉她。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法开口。 这时候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大伙还在想这么晚来人会是谁的时候,这人一把推开大门,身上的斗篷满是雨水撒了一地,管家虽然有意见却不敢上前说。因为兜帽戴得严严实实的,来人不开口旁人也看不出他是谁。 而且他就这样闯进来,应该也不是闲杂人等,不然看门的就要被赶回家了。 倒是安妮尖叫一声,欢快地奔下楼去:“菲兹威廉表兄,你怎么来啦!” 说着也不顾对方没有更衣,上前热烈欢迎,拿着对方的双手问个不停,全不管自己的衣服也被弄湿了。 菲兹威廉上校仿佛兴致不是很高,安妮渐渐察觉了出来,慢慢站到一边去,小心翼翼不说话了,好像恢复成了那个原版内向少言的安妮。 上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韦翰站在角落里,见菲兹威廉上校的眼神扫过来,这才略挥了挥手,算是和认识的人打个招呼。 “达西表兄在半个月前写信给我,让我过来德比郡一趟,我把驻地的事情忙完,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他脱下身上的斗篷扔给仆人,红色的军官制服仿佛在灯下耀目无比,上校虽然比不得韦翰的长相英俊潇洒,但也不失为昂藏挺拔的好青年:“真是巧啊,韦翰先生也在这儿,我正是为了你来的。” 安妮觉出点什么意思来,窘迫得头也不敢抬起来。 达西赶紧给一众客人介绍这是自己的表弟菲兹威廉上校。 伊丽莎白非常惊讶,因为按照自己的记忆里,菲兹威廉上校既没有跟着达西来德比郡,甚至在书中也没有以乔治安娜监护人的身份出现在彭伯里过,他唯一的出场只在罗新思庄园。伊丽莎白曾经猜测是否有可能他在对凯瑟琳姨妈示好,但不久之后他找到了合适的女继承人,伊丽莎白便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了。 然而现在他出现在了尼日斐花园。 这和穿越的安妮会有什么关系吗? 班纳特太太起初发现来人不但是个军官,还是达西的表弟的时候,简直后悔到了骨子里。她的莉迪亚应该嫁给这样的人啊,英俊、勇武还身份高贵。待到达西介绍菲兹威廉上校是自己舅父的小儿子的时候,班纳特太太顿感无趣地长长“哦”了一声作为回应,再也不为莉迪亚感到一丝一毫的可惜。 伯爵的小儿子?那又怎么样,别说爵位了,按照继承法,他可是一毛钱都拿不到的。 菲兹威廉上校历来知道自己身份上的短处,他的心态也不错,所以很积极地在寻找适合自己的新娘。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被人看不起,不由地就对班纳特太太多看了两眼,伊丽莎白只好对菲兹威廉上校报以歉意的笑容。 落在安妮眼里,她急得心里直打鼓。她其实还挺喜欢伊丽莎白的,因为伊丽莎白是个真正风趣可爱的女主,所以菲兹威廉上校对她有好感再正常不过,尤其是在原著里罗新思庄园那段,这两人的交集并不少。菲兹威廉上校之所以没有行动,一是因为伊丽莎白没钱,二是他可能在观望达西。但是对安妮来说,喜欢一个人的心并不能像文学分析这样冷静客观,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一个你并不反感的人,这真是天下最无力的事情。 而达西也看到了,虽然很肯定伊丽莎白对菲兹威廉上校来说太穷了,可是想到自己已坠入情网,他也不敢肯定地说菲兹威廉上校不会放弃原则。 在他看来,伊丽莎白美好到足以令人放弃原则。 “你来了,菲兹威廉,”他上前拥抱了自己的表弟:“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安妮也得一起!” 安妮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么久以来达西一直没有后续的行动,她只当是雷声大雨点小,显然她是低估了达西,以达西的骄傲个性,他只会暗中筹备,却决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班纳特先生还有太太,以及诸位先生小姐,我不得不失陪了,也请您们尽早安全到家。”达西表示自己要处理家务事,客客气气地请客人们离开,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韦翰先生请再留一留,请你稍许等候,我会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讲。” 韦翰表示自己并不怕达西任何刁难,极其自然地继续要了烟酒坐着慢慢等。 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白心里非常不安,可她不得不随家人一起离开。 而且莉迪亚刚刚从昏迷中清醒,情绪还不太稳定。 她必须回家照顾妹妹,把她之前的经历引导回合情合理的解释上来,否则她怕就算莉迪亚回来,也会再次误入歧途。毕竟班纳特先生已经放话了,要让莉迪亚自己做决定。 无论如何,在家长松口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线机会,也不能让莉迪亚再把她自己给送回虎口。 班纳特先生的妥协,可能同达西的表态也有关系,毕竟同为绅士阶层,达西的地位更令人敬重。伊丽莎白想知道原因,可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她只好离开。 门后,三个表兄妹沉默以对。 安妮几乎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只好垂死挣扎:“我去看看妈妈睡了没有。” “但凡你还关心姨妈,就不要再惹她心烦,安妮,坦白说我对你的做法非常失望。”达西冷冷地拒绝了安妮。 “我倒觉得大可不必如此严厉,达西表兄,要是安妮真的中意韦翰……”菲兹威廉上校看着安妮紧张得面红耳赤:“有我们俩在,也不怕韦翰日后作怪。” 安妮只觉得菲兹威廉上校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她当时只是想虐虐渣男,并不是想让菲兹威廉上校误会。 “没有,我没有中意他,”安妮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急得语无伦次:“是韦翰来接近我的,我只是没有阻止,想给他一个教训。” 就算给出了理由,安妮觉得菲兹威廉上校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样子,而达西更是沉着脸,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安妮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而且玩了还没有保守住秘密,让两位表兄都知道了。在这个年代绅士把荣誉看得什么都重要,作为一个表妹,几乎没有劝告固执的男人们的余地。 她后悔不已,贱人自有天收,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多事。 然而就像她对付莉迪亚一样,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达西只是来告知她自己的决定:“我把这件事告诉菲兹威廉并让他赶到德比郡来,是为了让他做我的助手,安妮,韦翰损害了你的名誉,今天他还在我的别墅里损害了班纳特家的名誉,我要向他提出决斗。” 第55章 提出决斗 决斗什么的,对于大吃货帝国来的安妮,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她愣了半晌之后,决定把“匪夷所思”改为“神经病”。 哪怕她历史不太好,也知道普斯金、伽罗华都是因为女人决斗而死,这些人脑子一热就跑去和人拼命,留下的诗集和数学手稿却要后人想破脑袋研究几百年,就不能好好码字运算吗喂? 达西虽然是个虚拟人物,可是他的知名度可不逊于任何一位真实的历史名人。要是被粉丝们知道达西跑去决斗的最大因素是她,她写的同人小说一定会被刷爆负分的。 但是她要是敢于开口反对,绝对先会被两位表兄刷一轮负分。 虽然撕逼的本质就是撕逼,但你要是敢点破决斗就是撕逼,那大家就只能友尽了。 达西和菲兹威廉上校的表情明白无误地表示,咱们就是这样一条热血的汉子,咱们祖上也是一样热血的汉子,谁都别想阻止我们! 安妮表示,她可能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达西成为决斗名人堂里的一座丰碑了。 但也许韦翰这样贪生怕死,不会接受挑战也说不定,就算接受了挑战他也不敢下死手,这时候虽然□□已经出现了,但除非真的是血海深仇,选择□□决斗的人其实不多,因为被打中就没有挽回余地了嘛。 撕逼有时候真的又只是撕逼而已,上升不到决斗的高度。 据说俾斯麦曾经要和一个医生决斗,然而医生选择决斗的武器是两根香肠,其中一根被注入了霍乱弧菌,俾斯麦听说之后就放弃了。 说不定韦翰也会拔出一根香肠也说不定…… 达西很满意地看到安妮的神情虽是明显的不赞同,但她却没把不赞同的话讲出来。 很好,不愧是和自己拥有一样荣耀血统的表妹。 达西表示满意,果然在原则问题上,安妮不会犯错,想必她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去拿自己的名誉来冒险,没有深思熟虑就戏弄韦翰,他冲菲兹威廉上校点点头:“既然达成了共识,我就得去见见韦翰先生。” 韦翰喷着烟圈,冷眼看着那扇先前紧闭的门被打开。 他虽说忌惮达西,但不如说忌惮的是达西的社会地位,也正因为如此,明明他的天赋才智并不比达西差,但他终身都只能是个社会中低层,达西起步比他高太多,再怎样努力也没有办法超越已经在起跑线领先的达西。老达西先生对他如此宽厚,只不过是一个有钱有闲人的无聊把戏,甚至是让韦翰明了哪怕在相同的教育条件下,他仍然无法超越达西。 一切都是因为出身不同。 但人拥有太多,顾忌也会多。所以韦翰肆无忌惮,吃准达西只能用钱摆平,他成功过很多次。 达西一言不发,迈着大步朝他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脱下舞会后也一直没有摘下的手套,韦翰甚至没有试图站起来和他对视,反而讽刺道:“怎么了,达西,你竟一直沉浸在舞会的美酒佳人中,连手套都没脱吗?” 他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彭伯里的主人会无视已经拥有的一切,敢于拿命和他作赌。 因此在被达西的手套扔上脸的时候,韦翰完全没有防备。 放在韦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接受挑战,要么接受侮辱。 他终于意识到达西所作所为不如自己所想,现在的他已经骑虎难下。要么和达西以命相搏,要么灰溜溜地从尼日斐花园走出去,明天成为整个德比郡的笑话。韦翰极爱面子,不爱面子也不会编造那么多的谎言到处撩女人,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紫涨着脸站起身,一脚踩住掉在地上的手套,昂头哑声问达西:“时间?地点?” “三天之后,麦里屯郊外树林,”达西看穿了韦翰外强中干的打算:“不要试图把消息告诉德·包尔夫人,虽然长辈知道了会让我困扰,但是绝不会令我放弃。我只不过是个有些财产的绅士,德·包尔夫人却是位公爵夫人,她一定比我更明白‘荣誉’这两个字眼的含义。” 这条路被达西堵死了,韦翰看看站在门边的菲兹威廉上校,连冷笑都做不出来了:“表兄弟一起上阵?难怪你会把他叫来德比郡。” 他以为达西是为了班纳特家,毕竟他知道达西爱伊丽莎白到何种程度,但是如果他一早就为了和自己决斗把菲兹威廉上校叫来做副手,那和班纳特家就没有丝毫的关系了。韦翰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他想要诱拐安妮小姐私奔的事情被达西知道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毫不怀疑在他从前诱拐乔治安娜未果之后,达西也会和他决斗。但是他们那时候远在海滨小镇,没有决斗的条件,而且被达西发现之后,韦翰非常迅速地就溜回了军队。所以在德比郡重新见面之后,已经没有了决斗的天时地利,而且时隔几个月达西忌惮韦翰已经把事情透露出去了,因此只当不认识他。 如今却不一样了,达西正在气头上,而且悄悄地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是为了不让韦翰有逃脱的机会。 他既不想让亲友长辈担心,也不愿意惹舆论非议,毕竟从知识分子到平民都觉得决斗非常野蛮,大家都在呼吁废黜这项陋习。如今被保留了荣誉权的只有绅士,拥有决斗权的也只有绅士,绅士如果被地位低于他的人冒犯,可以不必决斗而是拿皮鞭打对方一顿。 韦翰甚至还要感谢达西鞭下留情。 他还是要戳达西的痛处:“莫非是因为莉迪亚小姐,我以为你相中的是另一个……” “我不能说和班纳特家没有关系,这只是促使我的决心更加坚定而已。”达西极力维护伊丽莎白的名声:“但我在半个月之前就写信给菲兹威廉,我与你的纠纷,完全是因为别事。韦翰,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对外人说出来,就是因为无人知道,所以我和你才会以决斗的方式论输赢。如果这件事已经被透露出去,你完全可以不必怀疑结果会是故意谋杀。” 韦翰完全被达西的气势压倒,他急促地问:“裁判是谁?” “宾格莱,我还没有告诉他,但我想他不会拒绝我,而他友善公平的性格想必你也不会怀疑,哪怕他是我的朋友。”而后达西又略带轻蔑地告知韦翰:“另外布朗医生也会陪同,以便我们受伤得到及时治疗。既然谈到受伤,我又不得不邀请柯林斯先生,他作为牧师有资格接受别人的临终忏悔。” 达西的话明白无误地暗示韦翰做尽坏事需要忏悔的人只有他。 决斗还未开始,仅是这番对话,韦翰的脸皮就被扒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始作俑者,门后偷听的安妮简直要为达西拍手叫好。 菲兹威廉上校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韦翰接受了这个人选安排,显然也没有他置喙的余地,他强撑着回应道:“没错,宾格莱就是个傻瓜,傻到不会偏帮自己的朋友,我没有意义,菲兹威廉·达西先生。” “那么,威廉·韦翰先生,”达西表示送客:“你得赶紧去找你的副手了。” 韦翰在军队里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虽然这些年轻军官平日里勾肩搭背、互为同僚,但也暗藏着互相竞争的关系,尤其都是出身社会地位不上不下,往上爬的意愿就更强烈。在安妮小姐把韦翰的债务曝光之后,许多人甚至和韦翰撇清了关系。 说实在的,哪怕这次韦翰和莉迪亚不私奔,他在军队里也待不长了。 但是想要找个傻瓜的话,总会有的,韦翰并不担心,他气势上一点不输人:“还有,达西先生,作为决斗的接受方,我选择用剑。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也许我们俩都能活下来。” “愿上帝保佑我们,韦翰先生。”达西虽然这么说,口气却很冷淡。 韦翰怔了怔,转身就离开了。 半夜时分,莉迪亚醒了过来。 在伊丽莎白的强烈要求下,吉蒂今晚去睡了姐姐的卧室,而伊丽莎白就在莉迪亚隔壁休息,她一有动静,伊丽莎白就下床去看她。 莉迪亚喃喃着要喝水。 “你晕过去了,因为韦翰先生,”伊丽莎白心里有些忐忑:“你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情吗?” 莉迪亚显然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丽兹,我记得他对我做了很不绅士的粗暴举动,虽然我同他不怎么认识,可他长得那么英俊可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莉迪亚百思不得其解:“我可要离他远一点,他的行为和他的长相真是太不相衬了。” 伊丽莎白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只要莉迪亚自己把持住,班纳特先生说不定会考虑把她另嫁他人,也鲜少有人会比韦翰的人品差。 莉迪亚灌了几口水之后清醒过来,她支着胳膊托着腮,趴在床上想心事。 到底她才十五岁,又生得好看丰腴,这样娇憨的模样,看得伊丽莎白心生怜爱。 “我想来想去还是因为吉普赛人诅咒的关系。”莉迪亚似乎想通了,猛地拍了下床板。 这可省了伊丽莎白去诱导她,不过伊丽莎白也很好奇莉迪亚是怎么会想到这事情上来的:“你觉得是哪里不对劲,莉迪亚,说给我听听。” 莉迪亚不耐烦地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达西先生呢,这不可能,妈妈很讨厌他,他很高傲自大,而且……” “而且什么……”伊丽莎白追问。 莉迪亚神秘兮兮地冲她笑:“而且达西先生看着丽兹你的眼神,就像漫天的星星都落在他的眼睛里。” 第56章 上校心事 太阳还没有全部露出脸来,尼日斐花园的大门处就出现了一个蹑手蹑脚的纤细身影。 鉴于自己反对无效,或者根本没脸反对,安妮打算去拉强有力的外援应对两位表兄一心想去决斗的奇葩决定。她能想到的人选只有伊丽莎白,虽然他俩没有暗度陈仓已经订婚的意思,可是达西那些患得患失的表现安妮可是都看在眼里了,伊丽莎白足以对达西产生巨大的影响,令他改变想法也说不定。只要达西改变想法,菲兹威廉上校自然也不用冒险去做副手。 安妮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遭遇危险,哪怕做副手本也没什么危险。 刀枪无眼,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提着裙摆打算一口气冲出门去,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了她:“安妮,这么早,你要出门做什么?” 是菲兹威廉上校,被谁抓到不好,偏偏被他抓到,安妮能够在其他人面前自然地撒谎掩饰,但她可没把握在上校面前完美吹牛,这就是暗恋人家的坏处。 而且相比之下,达西先生是一名real耿直的boy,菲兹威廉上校则不然,安妮下意识就觉得他要比达西精明得多。这并不奇怪,一个伯爵的小儿子,到处在婚姻市场上找有钱的新娘,不精明可不行。 “我这是要出门散步,菲兹威廉表兄,”安妮煞有其事地说道:“自从我来到这处乡下,因为喜欢乡下空气好,总是赶早活动。妈妈也知道,只是她往往起不来这么早,否则她说她一定是要陪着我的。” 把凯瑟琳姨妈扯出来,菲兹威廉上校总不见得为了这么小的问题去求证。 “既然如此,那我陪你。”菲兹威廉上校随手拿起了外套。 安妮有种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三招的感觉,像是平常的情况,能和喜欢的人独处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这会儿她是要溜出去找伊丽莎白,菲兹威廉上校的举动就是绊住了她的手脚。 可她又不能说个“不”字。 只好认命地挽住菲兹威廉上校的手臂,二人在原野上越走越远,大方向却还是往浪搏恩的没错,安妮心里窃喜,想着一会儿有没有可能甩掉菲兹威廉上校单独行动。 吃货帝国可没有这种挽来挽去的礼仪,安妮没有和异性如此亲密过,拜亲戚关系所赐,她现在可以吊在菲兹威廉上校的手臂上。一开始她满是心事,走着走着她回过味来,觉得挽着上校的那只手臂简直跟架在火上烤一样,虽然大家都穿得很厚实,可是安妮仿佛还是能够透过这些感受到上校的体温。 她的脸红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本也虚弱,就连额际都渗出了汗水。 “是不是早晨的风太大了,安妮,”菲兹威廉上校关切地问道:“你的脸都被吹红了。” 安妮苦笑:“可能是一里路还是对我太远了,我来德比郡才半个多月,恐怕还难以看到成效。等我回到肯特郡,一定要说服妈妈多让我出去走走,这样也许我的身体能够渐渐壮实起来。” “但是务必要有人陪同,安妮,”菲兹威廉上校突然语出惊人:“如果你要去拜访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完全可以坐马车,何必因为我提出要和你一起走走,就不敢说出你的真实想法呢?虽然我同班纳特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看得出伊丽莎白小姐值得相交。” 所以他故意选了和浪搏恩一样的方向吗? 安妮心里有些暖意,只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找伊丽莎白到底要干嘛,以这个年代这个社会阶层的男性尊严来说,分分钟跟你翻脸。 于是安妮就把锅甩给伊丽莎白。 “因为伊丽莎白小姐很爱散步,我想多学学她的健康活泼,所以才不要坐马车的。”提到伊丽莎白,安妮立刻想到了借口:“表兄你送到浪搏恩之后可以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转转,班纳特家有五姐妹,说不定我一会儿会和她们去麦里屯去买几朵花。” 你一个男人就不要和六个小姑娘一起混了。 “原来如此,你交到朋友了,安妮,不过以姨妈的个性,恐怕不是太喜欢这家人,难怪你要瞒着人了。”菲兹威廉上校笑着看向你,笑得安妮简直不敢看他的眼,因为那双眼睛笑起来简直太好看了:“我觉得你来了德比郡之后,整个人开朗不少。” 安妮只好官方敷衍:“大概是乡下的空气好。” “肯特郡的空气想必最近也变得不错,才让你变得大胆了。”菲兹威廉上校立刻把她打回原型。 这件事情上安妮理亏,只好闭嘴。 菲兹威廉上校察觉到她鼓着嘴有点气呼呼,便转移了话题:“你和达西表兄似乎都很欣赏这位班纳特家的二小姐,看来我也需要择日拜访一下这户人家。” 安妮心里一跳,假作镇定道:“伊丽莎白小姐还有一位大姐,又温柔又体贴,还是德比郡出了名的美人。余下的三个妹妹,也都活泼可爱,擅长钢琴、阅读和跳舞,你是该拜访一下这户人家。” 她说得又快又急,菲兹威廉上校惊讶地挑挑眉,但安妮没有看见。 她没有任何想要掩盖伊丽莎白美好品质的意图,然而原著里菲兹威廉上校和伊丽莎白很合得来,如果不是出于经济因素的考虑,他会对这位聪明伶俐的女主角有什么样的打算很难说。安妮虽然很明白官配是一对完美的组合,哪怕菲兹威廉上校放下原则,伊丽莎白都未必会接受他的心意,然而当你意识到你喜欢的人对他人有好感,沮丧并不由理智来控制。 “择日不如撞日,”菲兹威廉上校似乎打定了主意:“我可以同班纳特先生聊聊,他看上去似乎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乡绅。你若是想和小姐们出门去玩,我就在浪搏恩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在一起回去尼日斐花园。” 打发不掉菲兹威廉上校,安妮也只好认命了,在她看来,也许菲兹威廉上校是想借故见到伊丽莎白也说不定。 因此她心情不佳,后半程几乎没怎么说话,随着路程越走越远,脸儿不但没有继续泛红,反倒渐渐有些苍白,菲兹威廉上校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若有所思起来。 两人没多久之后便到了浪搏恩。 如果不是安妮在的关系,班纳特太太恐怕直接会在脸上摆出“不欢迎”的表情。 对于一毛钱财产都没有的男人,有五个女儿的妈妈肯定不会欢迎的。 安妮一眼就看到莉迪亚正和伊丽莎白腻在一起,好像是一只刚刚破壳的小动物一样,黏着自己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 简在一旁笑着说自己几乎都要看得眼红起来。 玛丽在慢悠悠地弹着钢琴,自从被公爵夫人赏识,她在这项才艺上又花了数倍的精力,虽然天资有限,好在本人勤奋好学,班纳特太太常说往后柯林斯先生出门公干的时候,公爵夫人就能因为玛丽的琴艺把她叫去常常说话了。 就连吉蒂也难得安静地找了本书坐着看,偶尔偷偷抬头打量菲兹威廉上校。 但菲兹威廉上校落在伊丽莎白身上的眼光更多些,吉蒂不以为意,她的两个大姐姐总是更受欢迎。 虽然班纳特太太私下叫上校“穷光蛋”,挡不住来人又高又帅脸蛋好看。 伊丽莎白看到安妮很惊讶,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安妮肯定是来找她解惑甚至求助的,这事儿还不能对旁人说。否则明明菲兹威廉上校陪着她,她为什么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菲兹威廉上校去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伊丽莎白立刻带着安妮躲进了花房说悄悄话。 安妮告诉自己要公平,不要迁怒别人,就算菲兹威廉上校进门之后一直盯着伊丽莎白看,那也不是伊丽莎白的错,原著中本就是这样的。而且原著最后也没有交代德·包尔小姐的归宿,等到凯瑟琳姨妈年龄老大后故去,不用想她一定成了一个孤身的老小姐。 至于菲兹威廉上校,安妮不是没想过拿自己的财产地位说服他接受婚姻,但也许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身为表兄也足以称得上对自己关怀体贴,这些冷酷的话反而说不出口。而且拿这样的手段逼迫人,她攻略的结果也只能以失败来结尾。 安妮强打起精神来,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风花雪月的时候,两个表兄马上都要拿命去冒险,尤其是达西表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自己就是害了官配的大罪人。虽然他们只是书中人物,安妮的良心却不能允许自己置身事外,何况导火线就是她本人。 “昨天你们一家走了之后,达西表兄向韦翰提出决斗的要求,”安妮急切地抓住伊丽莎白的手:“菲兹威廉上校是副手,宾格莱先生是裁判,布朗先生和柯林斯先生是随同。” 伊丽莎白吃惊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安妮虽然不好意思,还是选择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伊丽莎白已经从柯林斯嘴里知道了个大概,安妮本人来说则让前因后果更加明了,伊丽莎白没有想到安妮会这么促狭而且这么狠。有些事情男人对男人做,那就是弱肉强食,女人对男人做,那就是侮辱尊严,韦翰变得那么偏激,或许也跟安妮小姐这记闷棍有关。 伊丽莎白很担心,同时又有些庆幸。 她知道达西先生一点小秘密。 他和韦翰一起读的大学,据说韦翰唯一的兴趣就是把女人带回学校。 而达西先生的中二时期,却是喜欢上街找人打拳。 第57章 达西心事 当年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们学习之外都在想什么呢? 烟酒、女人、舞会、暴力,在女人还不能接受高等教育的年代,大学的门一打开,满满都是男性冲动好斗的荷尔蒙。 上述内容中,达西先生唯一不感兴趣的是女人,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伊丽莎白接触到彭伯里历年财政支出的记录之后,才发现达西先生上学时候最大的花费并不是学费,而是一英镑一节的舞蹈课以及远比舞蹈课还要昂贵的……拳击课。 好在舞蹈课虽然延续至今,拳击课却是将近十年前的往事了。 伊丽莎白后来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因为舞蹈总是会推陈出新,你得时不时学一些时髦的舞步,好去社交场合露一手。而拳击课,达西只是不需要再去上了而已,他可以靠自己琢磨。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你怎么了……”安妮发现伊丽莎白走神了,正在轻声互换她,她以为伊丽莎白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傻了。 “我只是太震惊了,安妮小姐,”伊丽莎白下意识摸摸鬓发,好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达西先生的做法是对的,他既然不能公开曝光这件事为你找回名誉,自然只能通过私下里的方式了。哪怕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他为了荣誉而战,但是这份光荣本身已经浸润他骨子里了。但你没错,安妮小姐,你只是作弄了一个恶人而已,小姐们平日的生活多么无聊,如果我们为了打发时间连伸张正义都不可以,那世界可真该绝望了。” 如果不是安妮,韦翰有心引诱乔治安娜,这次说不定能够成功,达西根本来不及提防。他们都要感谢安妮的插手,但这事儿就和女孩子的名誉一样,根本没法往外说。 安妮一开始对伊丽莎白赞同达西决斗有些失望,而后却又被她逗笑了。伊丽莎白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受这个时代洗礼,安妮意识到自己不能拿后世那套表面文明礼让暗地给人下绊的理论去说服对方,哪怕在吃货帝国,也有讲究侠义精神的年代呢。但不可否认,比起先前的一味内疚自责,她的心里好受许多。 如果……如果她可以和伊丽莎白成为妯娌,那该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也许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糟,整个形势看起来似乎是对达西表兄有利。”安妮把桩桩件件分析给伊丽莎白听:“他们选择用剑决斗,只要不刺中要害,又有布朗医生在场,受重伤的可能不大。我还去找宾格莱先生,尽力说服他作为裁判点到为止,是的是的,伊丽莎白,我们要行动起来。” 见安妮恢复了行动力,伊丽莎白也就放心了,她自然不会只让她一人奔走的。 而且她做了一点小小的提议:“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安妮小姐,你有没有那种看戏时候的小工具?” 安妮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点头说包在自己身上,还说决斗当天早上会坐着马车来接伊丽莎白一起走。 她们二人说完“私房话”,安妮就邀请几位宾格莱小姐一同前往麦里屯,恰好菲兹威廉上校正从班纳特先生书房里走出来,二人似乎一见如故的模样。菲兹威廉出身高贵、工作体面,虽有些小小的缺憾,仍不失为一名优秀青年,班纳特先生也是有智慧的人,即便他管教妻女毫无智慧,然而男性之间的社交,并不牵涉这些。 安妮见菲兹威廉上校兴致特别高昂,不由好奇地私下问他:“表兄,什么事令你这样高兴?” “我和班纳特先生聊了一些关于我在北方驻地的事情,我有一位上级的妻子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去世了,他出身和我相似,但是从母系那里接收到了一笔财产,境况要比我好得多,年纪也并不很大,”他越发压低声音:“昨天莉迪亚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班纳特先生似乎觉得我口中的这位人选令他相当满意,还要麻烦我引见。” 安妮不掩震惊,菲兹威廉上校可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她只好讷讷地回答:“你可真是太好心了,要是事情成了,这家人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菲兹威廉上校若有所思地看着伊丽莎白进书房,似乎是要去和班纳特先生说姐妹们要去往麦里屯,他面带微笑解释自己的目的:“我是觉得这样做,能够减轻一下伊丽莎白小姐关于此事的烦扰,她是一位非常聪颖美丽的小姐,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对她的名声可没有丝毫好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莉迪亚小姐远嫁,但是找一个相对比较优秀的男人,就是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周到的安排了。” 这话或许冷酷,但是已经是对莉迪亚和班纳特家最好的安排了,但菲兹威廉上校的根本目的,却是因为他欣赏伊丽莎白。 安妮心里一痛,勉强开口:“表兄你的确设想周到。” 伊丽莎白从班纳特先生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似乎还不敢置信,菲兹威廉上校似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话形容他虽然过于严苛,但也说明了一点问题,他没有新娘人选的时候,还每年一次去罗新思庄园,即便对自己有好感,也体面地克制了所有想法;在他找到新娘之后,他与达西一如既往地保持了亲密的表兄弟关系,但除了写信去罗新思庄园向凯瑟琳姨妈问候,自己已经不再涉足。 原本的安妮小姐,几乎让人看到了她的一辈子的终结,独身而不会有子嗣的最后一代女公爵,而且因为她的内向性格,也不可能谋求任何政治地位,已经不值得有心人去争取了。 班纳特先生拍拍伊丽莎白的肩示意她不要多想:“上校说是达西先生委托他来提供帮助的,毕竟这事情发生在尼日斐花园里,达西先生觉得自己至少要负上一半的责任。” 如果欠的是达西的情,将他视为爱人以及亲人的伊丽莎白心理负担就小了很多。 班纳特先生“吧唧”嘬了口烟嘴,一下子舒畅了心神:“去吧,伊丽莎白,和姐妹们出去乐一乐。你们一个个相继出嫁,珍惜还在一块儿玩乐的时光吧。至于我,我还可以和上校到处散散步。” 安妮出门得早,在班纳特家逗留了这些时候,这会儿太阳也不过才刚刚升起。伊丽莎白说自己要趁早到处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让其她人先去麦里屯。安妮之前就给她指了条明路,说达西有心事的时候,不会纵马奔驰,还是会沿着河边走走。倒是简,伊丽莎白还以为她会多问自己几句,没想到她却管教着几个妹妹,只要求伊丽莎白快去快回。 伊丽莎白意识到心思细腻的简恐怕已经看出来了,不由脸热了一下下。 伊丽莎白找到达西的时候,达西心事重重背对着她,倒是他手里牵着的马先发现了伊丽莎白。对于之前载过一次的美丽小姐,白色的马表示自己记忆犹新。 它打了个响鼻,达西这才发现伊丽莎白来了。 “啊,您也在此地,伊丽莎白小姐……”达西不是没有想象过,在这片原野上和喜欢散步的伊丽莎白偶遇,但他觉得这种想法过于罗曼蒂克,不符合自己务实的精神兼且缺乏诚意,其实伊丽莎白若不是特意过来找她,达西本是要去拜访她家的。 不过那样的拜访就要正式很多了,因此达西才会犹豫,因为决斗在前。 “我自然是在这里的,我总是在这里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加了一句描补前面让人想入非非的话:“我的家就在这儿啊。” 达西却听出来了些,他觉得伊丽莎白是喜欢自己的,就算伊丽莎白没有那个意思,他也能强行加戏。但今天他没有多心,伊丽莎白的确有这个意思。 他笑了起来。 笑得伊丽莎白心头一颤。 然后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关于安妮恶作剧引诱韦翰带她私奔,却让韦翰丢尽脸面,以及昨晚他提出决斗,韦翰已经接受的事实,他讲得简洁而又缓慢,语气充满了力度。伊丽莎白感受到了他的对胜利的决心和对韦翰的不屑,不知不觉,她已经和他肩并肩站在河边了。 她很感谢达西的坦诚,就像从前他把乔治安娜的事情告诉自己,如今他又把安妮小姐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是一种对她人品的莫大肯定。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礼貌上必须这么说,而伊丽莎白的确感到无措,哪怕她知道自己必定是达西的妻子,然而深情厚谊,总会令人觉得无以为报,她以为会有一辈子,哪知道会分离了那么久。 “我必须告诉您,我不得不告诉您,伊丽莎白小姐,这件事情我已经压抑在心里太久,不仅仅是关于安妮和韦翰或者什么决斗,是关于我自己情不自禁的心情,”达西终于鼓足勇气,他错失了两次机会,这次决不能再错过:“我无法告诉您我到底什么事情开始意识到这种感情,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早就根植在我心中了。我知道这很卑鄙,并不符合绅士的作风,在赶赴决斗之前竟然对您说这些话,所以我不期待您立即回答我,我不能让您承受得到而又失去,我只希望您了解我的感情,而您是最适合倾听的人。” “达西先生,我非常乐意倾听,”伊丽莎白急着回答:“而我也很乐意接受您的……” “不,别说,伊丽莎白小姐,别说,”达西将她被晨风扬起的披肩捋回来,蜻蜓点水的接触之后又立即收回了手:“我不敢将自己比喻为即将奔赴战场的骑士,但是伊丽莎白小姐,有月光照耀的晚上,夜路并不可怕,您就是我的月光。” 第58章 奔赴决斗 伊丽莎白·月光·班纳特小姐表示,像达西先生这样出身名门又受过顶级高等教育的男人,文化素养使得他说情话的水准相当之高,端看他愿不愿意说罢了。若是他始终端着架子不放,表白的结果就会如同前一次那样惨烈;但似乎是因为这次经历种种事件的不同,生死难关又摆在眼前,他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地把真实心情表达出来了。 而且不但顺利表达出来,还令伊丽莎白接受到了。 重来一遍真正带来的不同,伊丽莎白头一次感受到了。虽然过去的经历也很难能可贵,对他们二人往后的相知相许有促进作用,但谁又真的愿意生气伤心?这样的水到渠成,在更加成熟的伊丽莎白的心里,正是恰如其分。 既然达西心理有顾忌,伊丽莎白便体贴地应承道:“达西先生,那我就和您做一个约定,如果您胜利了,而且恰好还有足够的力气走到浪搏恩来的话,那您一定要正式拜访我家里和我的……爸爸。” 即便没有“我愿意”这句回答,伊丽莎白的暗示和鼓励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达西的眼睛猛地亮起来。 他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伊丽莎白的手,斩钉截铁地承诺:“请您务必在家中等我。” 不要说一个韦翰了,哪怕他面前是韦翰的克~隆人军团,他也要一往无前,因为终点就是浪搏恩,那里有他的新娘。 伊丽莎白小姐着实聪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一个字都没有沾上求婚的边,却又把未来几十年的事情都定下来了。不愧是他看中的终身伴侣,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有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姐常伴身侧,那真是一件乐事。 达西心中患得患失的烦闷就此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打败韦翰的跃跃欲试。他意气风发地压压帽檐,礼貌地和伊丽莎白告别,倒让伊丽莎白愣住了。 此处应有亲吻啊,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苦于没法主动,只好无奈跟上去道:“达西先生,我接下去要往麦里屯走,我看您也是往这个方向,不如我们暂且同行吧。” 达西只当和伊丽莎白达成了共识,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正要把事情一件件处理,伊丽莎白却又和他同行,他有些不明所以。但绅士不能拒绝小姐的要求,他完全有陪同对方的义务。 “是因为你的姐妹们在麦里屯吗?”达西礼貌地问候起自己未来的大小姨子们:“玛丽小姐的婚期将要临近,想必有好些东西需要采购。” 伊丽莎白被达西牵着的白马蹭了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马头安抚它:“安妮小姐也和我的姐妹们在一起,她可真有心,因为昨晚莉迪亚出的事情,她和菲兹威廉上校一早就来了。” “原来他们在你家。”达西听仆人说这二人一早出门,还只当在附近散步,安妮有菲兹威廉陪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况达西也有私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菲兹威廉比自己更需要安妮这位新娘,凯瑟琳姨妈却一厢情愿指望自己和安妮结婚。这二人走得越近,自己和伊丽莎白小姐的婚事报呈姨妈的时候,就越名正言顺。 “上校和我父亲很谈得来,小姐们出门的时候,他们俩也正要散步。”伊丽莎白做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在书房里说了那么久的话,竟然还没有厌倦。” 班纳特先生这样欣赏菲兹威廉吗? 达西皱皱眉,目光投向伊丽莎白,她说起菲兹威廉的时候是一副纯然欣赏的表情,达西自然认为自家表弟很优秀,但是心仪的姑娘也觉得表弟很优秀,达西就觉得不是滋味了。而且安妮都和小姐们去了麦里屯,菲兹威廉却留在浪搏恩继续陪着班纳特先生,怎么样都令人觉得过于亲密。 但除了欣赏,他没有在伊丽莎白的脸上看到对菲兹威廉的任何情愫。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疑神疑鬼,哪怕他坚信伊丽莎白的美好值得任何一位绅士为此放弃原则。 “啊!”伊丽莎白轻轻叫了一声,原来是马儿调皮,不但拿那颗鬃毛长长的头蹭向伊丽莎白,还趁机舔了一下伊丽莎白的手。 伊丽莎白惊讶居多,并不十分生气,见达西牵住了缰绳,便自己翻出手绢轻轻擦拭手背。手绢是浅浅的黄色,周围一圈绣了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在乡下漫山遍野都能看到。达西叫不上名儿来,但他只觉得这样的花色衬在伊丽莎白手上特别好看,显得那肤色匀净无暇。 他突然猛地回过神,反省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机会。 为什么马都舔了伊丽莎白小姐的手,纵然自己发乎情止乎礼是出于道德感,却连吻吻手背这种礼节性的问候也没做。 毕竟这不单是礼节,已经到了福利的范畴了。 达西先生想那只小手可能凉凉的,和他跳过舞的好些小姐都是这样的,他看过她为了打发照顾病人时候的无聊,在尼日斐花园里做过针线活,那手指纤长灵巧,要是把那只小手捏在自己手里,她的指尖要是撩过自己的指缝,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战栗感受。 舞会上戴过的手套,再碍事没有了。 达西光是想象,就觉得心口激动,兴奋的感觉一路窜到头顶。 他的聪明总算回来了一些。 “当心,伊丽莎白小姐,”达西换了只手牵缰绳,和伊丽莎白并肩而行,把那匹惹麻烦的马隔绝在自己身体另一边:“昨晚下过雨,泥地还有些湿滑,您要是不介意,可以挽着我一起走。” 这要求倒是合情合理,伊丽莎白高高兴兴地挽住达西。 达西却没有老老实实任她挽着,反而拿手肘夹着伊丽莎白的手臂,在她未及反应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伊丽莎白条件反射想把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 而且达西还欲盖弥彰地说:“地上果然还是太滑了,伊丽莎白小姐,请您握紧我的手。” 这话你说给谁听呢,伊丽莎白吐槽,围观群众只有一匹马。 达西觉得万分满意,他握住的可不是一只沁凉的小手,伊丽莎白小姐的手带着朝阳一般的暖意,柔和的触感几乎令他喟叹。 他希望麦里屯不要到,就那么一直一直地走下去才好。 然而麦里屯总会到的。 远远看见民居之后,达西终于松开了手。 “祝您一路顺利,伊丽莎白小姐。”这次达西是真的告别:“希望能在浪搏恩贵府再次见到您。” 伊丽莎白嘱咐道:“希望您健康喜乐,达西先生。” 平安无事地回来,才有计划未来的资本。 柯林斯对于此事的反应出乎达西意料之外,他虽然不敢得罪韦翰,却是真心不齿韦翰为人的,身为牧师,他自认道德水准要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何况韦翰这种惯会哄骗女孩的人渣。 “罪有应得,真是罪有应得,”柯林斯猛地拍了下手,意识都达西先生正冷淡地看着自己,他信誓旦旦道:“在现场,我会手持十字架,尽量帮您一起镇压韦翰先生心头的魔鬼。” 达西:“……” 柯林斯再蠢,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蠢话。 他默默地坐了下来,等达西开口,达西这才说道:“柯林斯先生,我找你参与是为了多一名见证人,你是上帝的仆从,必定对此事有诚实而公平的衡量。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和韦翰先生当中有谁遭遇了不测,你可就要负责引导那个人的灵魂进入天堂了。” 这可是自己的强项,柯林斯连连点头答应。 达西有点后悔,可惜此地人生地不熟,只有柯林斯这么一个有交情的牧师,而且慑于凯瑟琳姨妈是他的赞助人,这足以令他闭紧嘴巴。但达西觉得这位牧师恐怕连天堂口开在哪儿都不知道,被引导的灵魂会走错路跑进地狱也说不定。不过那灵魂若是韦翰的,他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决斗当天早上,伊丽莎白穿着斗篷戴着兜帽,在离家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上了安妮小姐的马车。 安妮想见是昨晚没睡好,顶着一对黑眼圈,她看着伊丽莎白的黑眼圈半晌无语,知道自己不过是半斤八两,便扔给伊丽莎白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袋子,伊丽莎白打开一看,是一副黄铜制作的精美的望远镜,这是太太小姐们上剧院看戏时候用的。 “这副望远镜是我的,”然后安妮打开自己的天鹅绒口袋,里面还有一副更豪华的:“我把妈妈的也偷出来了。” 接下去二人相对无语,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安妮打发走车夫,二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处约定的地点,躲在了半人多高的野草后头。 伊丽莎白发现韦翰的副手是年轻的军官丹尼。 她对丹尼仅有的那么一点了解,是因为他从前对莉迪亚猛献殷勤,莉迪亚在各色舞会和游玩时候,同伴中总有丹尼。这个傻大个的军官虽然和莉迪亚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对莉迪亚却有几分真心,比起跟着韦翰,伊丽莎白自暴自弃地想至少丹尼和莉迪亚能玩到一起去,而且不会像韦翰那样玩出大事来,然而莉迪亚却并没有那么喜欢丹尼。 回报给她感情的她总是不要,不给她感情的,莉迪亚却反而一股脑地奉献。 没心没肺,却很有情有义,这是她矛盾的妹妹莉迪亚。 丹尼事前答应得爽快,到了现场发现风吹草木一片黎明将去而阳光未至的肃杀,没有经验的年轻人顿时腿肚子有点儿颤颤,他不安地再次低声和韦翰确认:“你和达西先生用剑,我和菲兹威廉上校配枪对吧。” 韦翰拍拍丹尼的腰侧,那里硬邦邦的是一把□□挂在腰带上,被军官的制服外套遮住,韦翰冷笑道:“没错,丹尼,就是这样!” 第59章 小人伎俩 宾格莱是个不爱把人往坏处想的好好先生,即便是他这样的性格,在韦翰自大学退学之后,二人尚算头一次见面,心思细腻的宾格莱也觉得韦翰的眼神很不对劲。如果从前他只是纵情声色,那么如今的韦翰,眼神就像恶犬一样,但他要的可不是肉骨头,他要的是自己从前朋友的命。 他开始担心起达西的安危来,绅士之间的决斗是为了荣誉而战,但如果你挑选的对手根本不在乎荣誉呢?宾格莱原本被邀请做裁判之时就不赞成达西参加决斗,但他向来以达西马首是瞻,不能说出非常强有力的反对理由来,难道说韦翰是道德败坏的人渣会弄脏达西的剑? 不不,宾格莱不是这种人。 决斗这种事情,除非真的是血海深仇,双方总会在冲动之后留点儿余地,那么最后不至于下不了台,兼且还能留着命。决斗的伤亡率如此高,也和医疗条件落后有关系。乔治三世在位五十多年,有近两百起决斗,百分之二十的人因此死亡,受伤近百人,重伤占了大半。 致死致残的可能如此之高,导致决斗双方有时候甚至不上子弹,顺理成章握手言和。达西是想真的来上一场,又不想韦翰侥幸取胜,才会选择用剑。另一方面韦翰最开始接受达西的挑战可能是因为骑虎难下,但是如今他已经想通了,何不顺理成章取了达西性命呢? 这场决斗明明没有火药味,却已经透出血腥来。宾格莱或许还在想着如何让双方找个台阶下来,决斗的当事者两人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宾格莱还想极力挽回一下可能的伤亡:“我建议只要一方受伤,决斗就终止。” 一般决斗有三种终止信号,一方受伤、一方受重伤或者一方受致命伤,通常火器决斗会比较快速,双方互射直到一方倒下,每人不超过三次,否则就过于血腥了。如果选择火器,韦翰作为被挑战者,有优先动手的权力,但他不敢拿自己的准头和生命做赌注。 用剑决斗,时间会比较漫长,但是致命的机会不大。 达西毫不犹豫地表示:“我选择致命伤。” 他是真要置韦翰于死地。 韦翰显然也没有想到达西这样坚决,他自己不见得好心,却很了解达西心里那种可笑可叹的荣誉感,这才是达西致命的关键所在,因为他不会下黑手。这位朋友和敌人都承认的真正的绅士,现在正表示一定要杀死自己呢,韦翰想,但只要他一天抱着那些可笑的道德感和无谓的坚持,就会拿自己没办法。 “哦,达西,”韦翰挖苦他:“你就这样对待你一起长大的朋友?” 达西却示意菲兹威廉把剑递给自己:“我不记得我的朋友之中有你这样的人渣。”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韦翰不甘示弱:“动手吧。” “等等,”一直没有说话的布朗医生突然开口:“我有一个建议,能够增加你们二人的存活率。” 裁判宾格莱立刻示意大家都认真听布朗医生的讲解。 达西只好讪讪地把剑放下。 “受伤之后,我是说万一有一方受伤,身上穿的衣服很容易把脏东西带进伤口,这个观点虽然未经证实,但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这就是许多病人伤口感染乃至死亡的根本原因。”他清了清嗓子:“我建议你们把上衣脱光了再决斗。” 丹尼傻乎乎地问:“万一伤在大腿上呢?需不需要把裤子也脱掉?” 韦翰瞪了他一眼,脱了裤子再没有绅士能够笔挺地站在原地,那可太羞耻了。 莫名被鄙视的丹尼先生觉得很委屈,韦翰说服自己作为副手的时候,态度可是既耐心又亲切的,怎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呢? 安妮拿手肘捅捅伊丽莎白:“别祈祷啦,伊丽莎白小姐,快拿望远镜看那些男人!” 上帝发福利啦! 伊丽莎白刚才还企图例行祈祷一下达西的平安,这会儿赶紧匆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捡起望远镜往那儿一看,决斗的两位主角开始脱衣服了。韦翰虽然在军营里待着,但他阿谀奉承和投机取巧的时候比较多,纵然年轻,身上已经有了赘肉的痕迹。倒是达西先生出乎观众意料,他可远比韦翰结实,肌肉并不夸张,但是看得出平时有锻炼。 “真看不出达西表兄原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安妮小姐啧啧称奇:“要是副手也脱衣服就好了。” 要是菲兹威廉上校脱衣服,那说明达西已经不敌韦翰需要上校帮忙,这可不是伊丽莎白乐意看到的。 达西把白衬衫兜头掀下来,十分不悦地掷在地上,又把两根背带解下来塞进裤子里。要说心里没有一丁点紧张害怕那是假话,太阳没有全部升起,这片林子背阴,风往决斗的场地一吹,吹在达西背心的冷汗上,飕飕地彻骨凉意。 凉得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韦翰也脱去了上身的制服,从丹尼手里接过一把剑。 二人面对彼此,站在对方左侧的位置,方便用右手迅速拔剑,宾格莱挥了第一下手绢,二人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伊丽莎白看到这里狠狠地抓住了安妮的手臂,这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安妮吃痛却不忍心喊出来,连她也感觉到了,伊丽莎白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宾格莱咽了口唾沫,随即挥了第二下手绢。 达西卡着宾格莱的动作拔剑,技术娴熟、动作流畅,如果按照正常的进展,此时韦翰也应该拔出剑来,二人应该短兵相接。谁都没想过韦翰会弱到慢半拍,任凭达西的剑刃畅通无阻地挥向他自己,虽然下意识侧了一下闪避锋利的剑刃,鼻梁却狠狠地被剑身敲了一下。 韦翰吃痛“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跪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鼻梁已经被敲断了,手指摸得到鼻子上的肉翻出来,哪怕布朗医生妙手回春,韦翰也已经破相了。 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这道疤会盘踞在韦翰面部正中,跟随他一辈子。 达西便有些踌躇,他设想过韦翰的身手会弱于自己,是的他就是这样自信,自小在绅士教育中就有骑马剑术等课程,老达西先生给了韦翰和自己儿子同样的机会,韦翰却完全辜负了他的希望。如果说勤学苦练二十年有余的达西会不敌韦翰,那纯是笑话。 而且达西还顺从于自己的爱好,花钱去上拳击课,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很疏于练习。英国这时候已经产生了现代拳击的雏形,拳击不再是野蛮的互殴行为,除了不戴拳击手套,新式的时髦课程也开始追求出拳的力度、速度和角度,这些都是得益于古老的击剑传统,两者之间是能够互相融会贯通的。 韦翰渣到极点的剑法自然是他出师不利的原因,而相对而言,达西的剑术也说得上十分优秀。 宾格莱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叫停,韦翰伤了鼻子血流如注,但是鼻子根本不是要害。 发现对方的剑术竟然如此高超,韦翰不自觉地回忆起年幼时候骑马,明明是同一个老师同时开始学习,甚至□□的骏马也是同一只公种。马的孩子,自己就是追不上达西。 韦翰告诉自己老达西先生一定是骗了自己,达西的马的确是有冠军血统,而自己的那匹马一定是从庄园里跑货的马车上解下来的没用的畜生。 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犯错儿的那可都是别人。 如今现实如此残酷,不要说火器了,光是用剑,韦翰都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他把那把根本没用□□的剑扔到了一边,达西犹豫了下,也扔了自己的剑,他不会拿锋利的剑刃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布兰医生给韦翰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韦翰感觉到鼻子不再流血,他挥舞着拳头朝达西冲过去,他打算赌一把如果不用任何决斗工具不讲求任何技巧,就像街上的醉汉们互殴一样,自己说不定还有取胜的机会。 但很快他宁可自己从没有扔掉剑。 因为达西的拳头太厉害了,他单方面揍韦翰可能脸指关节都已经发青了,可这比起韦翰的惨烈遭遇根本不算什么。韦翰受伤的鼻子又被打得崩裂,血渗透了包扎的纱布,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韦翰身为军官,从来不会自己下场,至多看着那些穷人出身的士兵在被条例惩罚的时候,被拳头殴得惨不忍睹。 军官的日子可是很舒服的,显然舒服得有点过头。 为了躲开达西快速而有力的拳头,韦翰几乎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躲避。打得难分难解之际,达西也会遇到韦翰拼死的反抗,除了淤青还有被树枝刮擦了的血痕,韦翰却已经是一脸血,支撑他没有求饶认输的理由,就别在丹尼的腰上。 看着韦翰和达西已经战斗到自己眼前,而且是一面倒的局势,丹尼几乎不忍心看下去,然而场上也没有任何副手能够帮忙的。韦翰已经滚到他脚下,丹尼几乎以为韦翰是要躲到自己身后去。 他哪里料到自己的脚一把被韦翰抱住,抽不出剑的韦翰先生这次迅如闪电地从他腰上抽出那个要命的东西。 韦翰受够了,他不想做到这一步的。哪怕是双方签下生死书的决斗,在约定用剑甚至用拳头交手过后,他用火器攻击达西的结果会非常严重,譬如达西死去,而他会成为上层阶级里因为决斗而被控谋杀的第一人。 可这不是他的错,都是达西欺人太甚,他快要被打死了。 韦翰对准达西,扣动了扳机。 第60章 身受重伤 “啊”的一声尖叫来自伊丽莎白,她几乎以为达西肯定会被韦翰打中,不由自主地就从野草丛中站起来,整个人就要往决斗的地点冲过去。 但菲兹威廉上校离得更近,动作也更快,他对韦翰极度不信任,韦翰不老实,他也不见得和表兄达西一样实诚。先前决斗情势一面倒的战况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若不是韦翰就是真的这么弱渣,但凡他能使出这样的苦肉计来逆转翻盘,菲兹威廉上校还要为他的隐忍和谋略叫一声好。 事实是韦翰真的只是无力还手而已,因此所有人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好在菲兹威廉上校紧跟在达西身侧,韦翰摸出枪来的一瞬间,菲兹威廉上校下意识拽住达西的裤腰,一气把他拉摔在地上,另一手同时摸出腰上的火器,和韦翰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 达西这一下摔得不轻,他趴在地上发懵,口鼻隐隐发痛,哪怕耳朵听到了两声几乎没有间隔的木仓响,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菲兹威廉!”伊丽莎白拉不住安妮,安妮甩开她的手,好像这样奔跑叫喊对方的名字,子弹就会偏离既定轨道。可她看得清清楚楚,达西千钧一发避开了韦翰的子弹,可是取而代之中弹的人是菲兹威廉上校。 “柯林斯先生,拦住安妮小姐!”布朗医生大吼道,不理智的女人只会坏事,他凭借经验判断,菲兹威廉上校的左肩膀应该中枪了,要不是他拽了一把达西先生,韦翰瞄准的可是达西的左胸致命处,就算韦翰会被处以绞刑,达西先生为此丧命也太不值了。布朗医生不知道该不该说菲兹威廉上校挨这枪挨得好,因为达西先生必死无疑变成了上校的前路未卜。人的肩膀上有一根大动脉,止不住血一样会送命。就算伤口没有危及大动脉,不理智的安妮小姐冲上前来,也会令得上校饱受感染的痛苦而死。 柯林斯不敢碰尊贵的小姐,只好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双手,不让安妮小姐靠近。 宾格莱没有那种顾忌,把安妮拉到了一边。 安妮束手无策地看到菲兹威廉上校胸前露出的白衬衫都被血染红了,外面的红色军装的肩章处也被浸润成了深色,她的手都在发抖。她对这个时代了解得还不够透彻,但她对医疗的落后了解得足够多,菲兹威廉上校出于各种原因的死亡几率是很高的。 “帮我个忙,安妮小姐,”布朗先生对旁人的激动十分无奈:“冷静点,不要靠近上校,他受了伤,任何人任何物体的接触都会令他伤口恶化。” 安妮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消毒,她一下子泄了气,推开了宾格莱的手,沉默地站到了一边,眼睛却盯着上校和医生不放。 宾格莱和柯林斯这才腾出手把摔晕了的达西先生扶起来,他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表弟倒在地上,然后想起那两声诡异的炸响,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甩开二人扶着的手,怒吼着要找韦翰算账,可哪里还有韦翰的踪迹,只有丹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韦翰呢!”达西恨不得掐死丹尼:“你为什么会带着火器?” 丹尼又害怕又委屈,不是韦翰和你们说好的决斗规则吗,为什么不论己方和对方最后都要冲他发火? 他结结巴巴道:“是韦翰先生说的,按照规定达西先生您和他用剑决斗,副手们则携带火器助阵。” 达西一看对方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说谎,就和丹尼表现的蠢样一样,他实打实是由内而外、表里如一的愚蠢,达西痛殴了韦翰大半天,刚才又狠狠摔了一跤,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更不要说去教训一个蠢不自知的蠢货了,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揪住丹尼的衣领:“韦翰呢?” “您倒下了,菲兹威廉上校也受伤了,我们赢了,所以韦翰先生走了。”韦翰指指西边树林的深处,他不明白为何韦翰不往驻地方向去,而是要去密林里。 达西已经懒得和他说道理。 就连温和的宾格莱都忍不住了:“我们事前的约定根本没有要求携带火器,是韦翰先生违反了决斗规则,这样的无耻之辈是要处以绞刑的,你们还是军人,军事法庭的审判只会更加严重。” 丹尼瞠目结舌:“韦翰骗我?” “不然呢?!”达西低吼:“你是韦翰的共犯,丹尼先生。” 丹尼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菲兹威廉上校,把“上校也带了火器”这句话咽了下去,他怕自己说出来,紧接着达西就会向他要求第二场决斗,他毫不怀疑对方现在的怒气绝对能够把自己置于死地。 达西光看着对方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丹尼对菲兹威廉上校也携带火器有疑问,但好在这小子没有蠢到底,他一旦敢问出口,他绝对会为了菲兹威廉的名誉要求向他决斗。但是菲兹威廉为什么要携带火器呢?达西不是很了解这位表弟的心思,但表弟因为自小知道无法继承家业财产,心眼总比别人多一些,但他对待达西和安妮确有一颗赤子之心,因此达西从没有怀疑过他的品德。 他把疑问咽了下去。 当务之急是菲兹威廉必须平安无事,他过于高估了自己对于局势的把控,也高估了韦翰的品德,他不但没有那种东西,而且已经败坏到底了。达西不相信只是声色犬马就能把人摧折成这样,韦翰到底经历了什么? 布朗医生正在进行急救,达西严厉地扫视了一圈围观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安妮脸上,他现在很难保持冷静,几乎是在怒斥安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妮?!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安妮几乎要吓哭了,她的男神虽然不是大众品味的达西先生,可是她对达西至少算得上路人粉,可是真实的达西先生为什么这么可怕,简直就是一头分分钟就喷火的怪兽。 他对自己的妹妹和表妹的保护欲,几乎令他表现得活似一个暴怒的封建大家长。 安妮怕他,也是因为被他管教,而且不能否认这一切的种种她都是起因的祸头子。安妮不是有错不敢承认的人,但是被达西责骂,总让人觉得羞愧欲死,因为作为对照物,达西先生自己的品行标准委实太高,以己度人,他的确足以令旁人感到羞愧。 安妮急得一头汗,难道老实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她万万不敢,达西听到这样的回答,绝对会想法设法说服凯瑟琳姨妈对安妮禁足半年以上,从此安妮哪儿都别想去溜达,攻略菲兹威廉上校更是无从说起。或许原本的安妮小姐不以为忤,但作为一个从电子信息社会来的穿越女,没电脑没电视已经够苦恼的,再加没自由,那人真能憋屈死,安妮还不如早早承认攻略失败,认输回去现实世界呢! 她看到伊丽莎白也慢吞吞地走过来,立刻指着对方向达西解释:“是伊丽莎白担心你,才要我陪她来看的。” 听到伊丽莎白担心自己的安慰,不惜特地跑来观战,达西心头一阵暖意,脸色也随之放缓。 安妮捕捉到这点变化,心里叹服也只有伊丽莎白能令道德标准比天还高的达西先生重色轻友,瞧瞧这一秒变脸的绝活,也是令人自叹弗如。 达西再开口已经是担心不已的口吻:“伊丽莎白小姐,您怎么能上这儿来,这里太危险了。” 这前后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大得伊丽莎白自己都尴尬了。 她走近站定,刻意站定在安妮身边,安妮刚刚把锅甩到伊丽莎白身上,这时候很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只有伊丽莎白才能应付达西先生,在男主角的滔天怒火面前,女主和路人女配友谊的小船只好说翻就翻啦。 伊丽莎白有点儿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达西先生,自从那天听说您要和韦翰先生决斗,我始终担心这场较量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更担心您付出远高于这场决斗价值的代价,没想到菲兹威廉上校因此受伤,我很为了当时没有极力劝告您而内疚。”她抬头看了一眼达西又飞快地挪开眼睛:“我们可以稍后慢慢再聊,您先把上衣穿上吧。” 变故发生的太快,男主都忘记自己还没有穿上衣服。 达西讪讪地道歉,因为自己衣衫不整的失礼,因为婚姻生活中长久的相伴,伊丽莎白几乎没有察觉到达西日积月累的细微变化。这时候不是透过望远镜,而是近距离的肉眼观察,她发现五年后的达西先生比起现在,已经明显发福了,肚子上几块壁垒分明的小疙瘩,变成了一整团的大疙瘩。 班纳特太太说男人发胖是婚姻幸福美貌的标志,对此班纳特先生表示无法否认。 但伊丽莎白表示如果有幸能够回到正确的时间地点,她希望达西先生能够重新恢复锻炼。 达西一边飞快地捡起仍在草地上的上衣穿戴,一边偷偷不留痕迹地打量伊丽莎白,发现她脸颊一抹飞红实在动人,又不禁猜测她这样害羞是因为自己的不雅。但他没有旖旎的心思,菲兹威廉的伤势似乎不很乐观。 布朗医生终于满头大汗地做完了初步的伤口处理和包扎,让人找来马车把菲兹威廉上校送回尼日斐花园。 马车门关上之后,达西这才私下问布朗医生:“菲兹威廉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老实说!” 安妮强忍着眼泪,如果可以不听,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不能。 布朗医生面色凝重:“老实说,达西先生,非常不乐观!” 第61章 安妮归宿 夏绿蒂原本是来看自己的未婚夫的,可是凯瑟琳姨妈的怒吼声把方圆一里内的所有飞禽都给惊飞了。 “这是怎么了?”夏绿蒂含蓄地问:“公爵夫人一贯都是仪态万方的啊?” 而且反常的是,虽然自己是布朗医生的未婚妻,然而有女客来,安妮小姐或者卡罗琳都应该出面接待一下才是,而且伊丽莎白听说此刻也在尼日斐,但全然不见人影。 公爵夫人还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不正常,这一切都很不正常! 夏绿蒂给人的印象是沉静的,但是谁不爱八卦呢? 布朗医生这些日子对于未婚妻四平八稳的性子已经有了些了解,觉得把这件事告诉她也无妨,如果她嘴上没门把,那也只当看清她这方面的弱点,以后不再和她说正经事就行了。 他这才隐晦地暗示:“菲兹威廉上校受伤了,火器造成的伤口,在肩膀上。” 夏绿蒂将要惊呼出声,但她下意识的动作比嘴巴还快,已经拿手捂住了嘴。 她脑子转得飞快,这种乡下地方,遇上盗贼打劫的概率几乎为零,受火器伤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些绅士们为了无谓的坚持而去决斗。菲兹威廉上校是突然来访的,能叫得动他的自然只有达西先生和公爵夫人母女,既然涉及到决斗,必然是为了达西先生而来的。 这里没有人得罪达西先生啊?而且夏绿蒂对达西先生的傲慢个性和端方做派印象极深,这样的人要说为了自己的荣誉向别人提出决斗,夏绿蒂觉得不可能,她印象里的达西先生只会拿无视对方作为还击,而这已经足以让对方羞惭欲死了。而值得达西先生大动干戈的亲眷,只有他的亲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和公爵夫人母女。 乔治安娜小姐没有跟来德比郡,可以排除在外。 公爵夫人这样发火,显然先前也不知情。 “那么,是为了安妮小姐?”夏绿蒂大胆地问道。 布朗医生挑挑眉,他知道夏绿蒂聪明,却不知道她会聪明到这个地步,除了一见如故之外,这位未婚妻再次令自己震惊。或许婚姻只需要稳妥,但爱情却需要惊喜,布朗医生觉得,自己可能会爱上这位未婚妻。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双碧蓝的眼睛已然放出了光来:“的确是为了安妮小姐没错。” 于是便把安妮小姐作弄韦翰、韦翰引诱其私奔不成反被曝光债务的事情说了出来,夏绿蒂听得津津有味,八卦的乐趣比布朗医生眼中异样的神采还要吸引人,夏绿蒂不是很懂对方在兴奋什么,只当男人其实也喜欢八卦,待布朗医生告一段落,她才叹服道:“没想到一贯温文安静的小姐也有这样的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为她大声叫好呢!” “韦翰是罪有应得,”布朗医生说话很谨慎:“而安妮小姐则过于冒失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但偏巧被达西先生知道了,达西先生亲密的家属不多,德·包尔公爵夫人以及菲兹威廉伯爵两家就是他最亲近的母系亲属,他不能容忍他人勾引自己表妹,因此才对韦翰先生提出决斗。没想到韦翰先生竟就这样卑鄙到底,竟然私自携带火器,意图出其不意暗杀达西先生,多亏菲兹威廉上校挺身而出,只是他自己的状况也不是顶好。” 夏绿蒂对病人的情况也忧心忡忡,单她看法有些许不同:“达西先生虽然不同意安妮小姐的做法,但在我看来,这位表兄倒是和表妹一样,有嫉恶如仇的性子呢!” “可不是嘛,”布朗医生非常欣赏这样有自己观点的夏绿蒂,他不介意在往后的日子里多教导她一些事情,她一定会不负期待成为自己的贤内助:“你往后嫁到伦敦来,必然会因为我的关系进出各种权贵家中,遇事多看多想,关上门来我们俩再一起商量。” 夏绿蒂对挑战跃跃欲试,她没有美丽的面貌和妖娆的身材,但她通晓人情世故,而平凡的面貌恰恰给了她这样的便利。曾经自卑的外表,有一天也会成为她的利器。 布朗医生在不经意之间,给了她从没有想过的自信。 他喜欢她迎挑战而上的勇气,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像是落了漫天的星光,却不太明白是为什么。 “咳咳,”布朗医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夏绿蒂:“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夏绿蒂饶有兴致地把头凑过去。 “子弹避开了动脉,上校的伤其实不碍事,只要等他出血情况稳定,我就可以着手准备手术取出子弹。”布朗医生有些不解:“但他昏迷前,要求我把他的伤势说得严重些……” 夏绿蒂也不明白菲兹威廉上校是要做什么:“他这样只会令亲人担心呀。” “也许就是为了令亲人担心?”布朗医生倒不是很有困扰,因为即便伤势本不严重,感染也会要了人命,所以他刻意夸张上校的情况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菲兹威廉上校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但不同于达西先生那样的原则性特别强,我照他的意思做,也不算违背医德,往后你在伦敦,在我的行医过程中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亲爱的未婚妻夏绿蒂小姐,要不要去楼下花园散个步顺便聊聊天?” 夏绿蒂欣然应允。 伊丽莎白在二楼露台,隐隐约约看到楼下的花丛里有两个人影贴在一起,像是在亲吻。因为撞破自己认识的人的亲密行为,她有些尴尬,但是回到客厅内,就是公爵夫人滔滔不绝的责骂声,作为一个“外人”,她这样听着不合身份,却又忍不住为达西心疼。 达西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在大学时候就和韦翰结怨已久,因此才在重逢之后向他提出挑战。 无论如何他都不把安妮做的事情说出来。 伊丽莎白想,比起因为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勾引男人身败名裂而晕厥过去,侄子桀骜不驯决斗受伤的消息只会让凯瑟琳姨妈血压升高,所以达西应该只是让姨妈血压升高了,她还没有晕过去。 安妮虽然内疚,但是知道这时候老实招认只会令事态更严重,所以只能一口咬定达西的说法,二人口径相同。 不过经过这事情,她也开始反省自己,虽然她出发点不是坏的,但或许她和那些自己不齿的穿越女犯了一样的错误,就是因为自己来自一个先知和先进的世界,就对出于十九世纪的原著人物充满了上帝视角的恶意。她过于自信地去戏弄韦翰,如今看来不过是刚愎自用的可笑把戏。 她简直没法表达自己有多后悔。 凯瑟琳姨妈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让安妮先回房,准备一一击破,她决定专心对付达西。 安妮只好祈求达西能顶住巨大的压力。 她不敢多留,听话地走了。 “菲兹威廉,”凯瑟琳姨妈叫达西的名字:“我看着你长大,我不敢说我像我的姐姐——你的母亲那样了解你,但是也足够了解你了。你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和别人决斗,而且那人还是韦翰。他的品行有些小人,却不足以冒犯到你,说实话,除了对女人有兴趣,他对男人可没有兴趣。你之所以这样做,只会是为了别人,那些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家人,譬如乔治安娜,譬如我和安妮,从菲兹威廉上校赶到德比郡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了,我可真是老糊涂了。” 达西觉得自己手心都是冷汗,他和安妮或许都觉得自己瞒得很好,但是自己孩子做了什么,是瞒不过父母的。达西觉得久违的心虚,又觉得一阵暖意,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教诲了? 凯瑟琳姨妈年纪大了之后显得越发任性,但老人家就是有老人家的智慧。 “你不要怪我一厢情愿,”凯瑟琳姨妈长长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一直想把安妮嫁给你的原因,菲兹威廉,你的本性非常纯良,永远把家人爱人摆在自己前头。祖产也经营得相当不错,作为一个只有独生女的寡妇,我愿意把安妮嫁给你,就是知道她作为达西夫人肯定会安定富足。” “姨妈,”达西不是很愿意谈这个话题,以前就不愿意,现在更不愿意了:“我已经有了……” 凯瑟琳姨妈突然告诉了他一件他先前不知道的事情:“菲兹威廉上校每年都会来罗新思庄园,和你一起拜访我,但是他从前年开始,已经两次暗示我他可以照顾安妮一辈子。” 达西很想说这是一对很好的组合,但凯瑟琳姨妈肯定不愿意,否则这事情不会到现在都没影,姨妈和表弟甚至都瞒着自己,安妮更是毫不知情。 “你要说我嫌贫爱富吗?不不,达西你太小看我了,安妮和他在一起,连富足安定都享受不到,”凯瑟琳姨妈叹着气摇头:“他和你不一样,菲兹威廉亲爱的,一个嫁妆丰厚的新娘自然是他想要的。但这只是他实现终极目标的一样资本而已,菲兹威廉上校他有自己的政治野心。比起一个只有钱的新娘,德·包尔家会帮他实现得更多更快。” 达西沉默了,菲兹威廉上校很早就表现出这种圆滑聪明的特质,但因为他没有用在家人身上,所以达西选择忽略,但凯瑟琳姨妈一定要拿到台面上来讲,达西只好勉为其难地表明立场:“这要看安妮自己的态度。” 凯瑟琳姨妈不以为然:“这跟她的态度没有关系,如果菲兹威廉上校这次能够成功渡过难关,安妮就必须嫁给他。他是为了安妮受伤的,达西你为了德·包尔这个姓氏的荣誉而决斗,难道我这个老妇人就没有荣誉感吗?” 第62章 齐齐助攻 达西无言以为,家族中的每个人彼此凝聚为一个整体,个人因为家族而荣耀,家族也需每个人的荣耀感来支撑并壮大。 安妮或许不懂,菲兹威廉表弟可能也不懂。 但作为一家之主的达西,太懂同为一家之主的公爵夫人这句话了。 然而他同样作为一名年轻的表兄,很希望安妮和菲兹威廉能够就此幸福。 “如果您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我殷切希望菲兹威廉能够尽快好起来,”达西不但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至于筹办婚事之类的种种琐碎,您尽管提出要求,我是责无旁贷的。” 多看看多学学,伊丽莎白小姐成为自己新娘的那天会更完满幸福,这可是男人的责任呢。 如若不是菲兹威廉的伤势那样重,想到自己在事前的承诺,达西几乎克制不住就要即刻赶到浪搏恩去。 凯瑟琳姨妈没有表态,而是冷哼一声:“那也得那位躺在床上的病人自己争气才行。” 知道风浪已经过去,达西便笑着告退了。 推开门,他意外地和伊丽莎白四目相对。 他以为她已经回家去了,原来并没有。 莫非是因为担心自己受到公爵夫人的迁怒?达西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伊丽莎白刚刚无意看了一场医生夫妇的秀恩爱,正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好在很快有好消息传来,菲兹威廉上校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布朗医生正准备手术器具好取出子弹,伊丽莎白便自愿留下来,只等里头的人谈话一结束,好告知他们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菲兹威廉上校醒了,他发热的程度也没有加重,布朗医生认为感染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爱神之箭总是太飘忽,飘忽到甚至是残酷,原来伊丽莎白小姐不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达西沮丧起来。 但是菲兹威廉上校能够暂时平安无事,达西大大松了一口气,表弟若是能够挺过这关,按照凯瑟琳姨妈的意思,就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了。但达西私心希望菲兹威廉可不要眼里只看到少奋斗三十年,夫妻互相能够心悦对方的话,生活会有盼头很多。 “我要去看看他,那您……”达西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伊丽莎白留下来,一起去关心关心菲兹威廉这个借口可并不充分,菲兹威廉是自己的表弟,可自己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谁呢?想到自己平安无事就要前去浪搏恩的承诺,达西觉得有些赧然,他这算是非故意的失约。 “我可是从头到尾参与了这件事呢!”伊丽莎白故意板着脸,达西的表弟她一样视为自己的亲戚,哪里有不关心的道理:“既然您一开始就告诉我有决斗这回事,我又怎么能够辜负这番深情厚谊,菲兹威廉上校受伤令所有人担忧心痛,我自己也是不例外的。” 达西不想抠字眼,但他真怕伊丽莎白的担忧心痛里,包含了额外的情愫。 他努力压抑患得患失,同她一起下楼,聆听布朗医生的吩咐。 安妮此时还在自己房里惴惴不安,她对达西很有信心,这个男人的原则性强到让人害怕,她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便宜妈对他逼供。可她自己没有达西那么好的定力,她喜欢菲兹威廉上校,不,见到真人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深深爱着菲兹威廉的,虽然这位出场不多的剧中人颇有点深沉让人捉摸不透。她都没有信心可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又怎么能够做到掩藏自己的感情,这些成天跳舞聊天的绅士小姐们个个都是人精,安妮有种错觉,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 但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地看着她主演自己的爱情剧本。 被围观的压力好大,她突然就没有信心好好演了。 “安妮,我要进来了。”凯瑟琳姨妈打发了达西,这会儿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女儿。 这简直就是要来催命的,安妮硬着头皮把自己亲妈迎进门。 好在达西让她心里有底,她打定主意不被人威逼利诱哄出真话来,就算是这个身体的亲妈也不行。 “菲兹威廉上校醒了,”凯瑟琳姨妈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仿佛已经被达西打消了顾虑:“我找你一起下去看看,布朗医生手术的风险虽然有,但不会很大,只是修养期会比较漫长,不卧床静养以后左手的功能都会受到影响。” 安妮心里很着急却又不敢流露出心急如焚的心态,唯恐被抓住把柄:“有达西表兄看着就行了,他向来都是主持大局的人,如果他需要帮忙……” 这似乎又是那个沉默内向的安妮,凯瑟琳姨妈还当自己的女儿终于开朗了些,怎么稍稍刺激就又要躲回自己的世界里? 凯瑟琳姨妈面临女儿要出嫁的现实,怎么能容许安妮轻易做回闺中时候那瑟缩的模样。 “达西是个男人,宾格莱一家又都是外人,”凯瑟琳姨妈抱怨道:“布朗医生虽然是专业人士,总不见得白天黑夜都围着菲兹威廉上校转悠,总要有个自己人搭把手,才能让人家放心。我虽然看上去偏心达西,可菲兹威廉上校也是我的姨侄。” 安妮关心则乱,完全没有理解到凯瑟琳姨妈的重点。 凯瑟琳姨妈只好安慰自己,也许反应慢一些,思考的东西少一些,单纯的快乐会多一些。菲兹威廉上校的心思已经那么复杂了,安妮还是不要和他比谁心思比较细腻,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更幸福。 她便直白地提出来:“你那位菲兹威廉表兄,在尼日斐花园养伤这段期间,可就要靠你照应了。” “啊……”安妮不敢相信会天降这等好运,想要答应又怕显得过于殷勤:“嗯……大家都是亲戚嘛,我会照做的妈妈。” 凯瑟琳姨妈哪里看不懂她,她从前不是没有试探过安妮,可是无论是达西还是菲兹威廉,安妮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否则以凯瑟琳姨妈的手腕,不会至今连任何实质性的强迫手段都没有做出来。只要是为了安妮,她是不惜撕破脸的。 但现在,安妮对菲兹威廉上校产生好感了。 凯瑟琳姨妈只能叹息这完全就是上帝的安排。 这个女儿,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菲兹威廉上校之前出于什么理由来暗示自己,凯瑟琳姨妈不愿意去深究也不可能去深究,但要是安妮也喜欢他,那么性质就全然不同了。不管一开始对方喜不喜欢她,她要是真想嫁给对方,那么就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来喜欢自己。 没有感情的婚姻有多无趣,婚姻幸福的公爵夫人简直不敢想象。 她最终放弃了让安妮做个有钱有闲的达西太太的打算,转而支持女儿追求前途未卜的爱情。 安妮一开始还能仪态万方地步出房间,一到凯瑟琳姨妈看不见的地方,她就飞快地跳跃着跑下了楼梯。 然后……然后发现达西很不赞同地看着她。 伊丽莎白则抱以善意的微笑。 安妮很不好意思地坐到一边。 足足有两个钟点,伊丽莎白都快做完一整条手帕的针线活了,布朗医生才从里面出来。他庆幸自己听从了安妮小姐的建议,不但清洁了手,还拿沸水清洁了手术工具,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些简单的清洁工作起了效果,但是菲兹威廉上校在整个取出子弹的过程中,身体状况都很稳定。除了疼痛剧烈了些,病人的精神状态称得上极佳。 就这样,安妮也还是觉得心疼。 她踮着脚尖扒着门缝往里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菲兹威廉上校的脸色特别苍白,可就是这样,躺在床上的上校还是察觉到往门缝里偷看的安妮,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凯瑟琳姨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才下楼,刚才对着达西大吼大叫而后对着安妮明示暗示苦口婆心耗尽她的精力,这会儿下楼就又看到安妮一副藏不住的殷切模样。刚才在自己面前她还有些顾忌,看到了真人完全就是不设防了。 她同达西对望了一眼,而安妮根本浑然未觉。 凯瑟琳姨妈只能庆幸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妮能有福气,女孩子长大了,到底还是女生外向。 但姨妈姨侄互看的这么一眼,却落在了伊丽莎白眼里。 明明刚刚还吼得不可开交,这会儿两人便心知肚明分享同一个秘密,伊丽莎白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猜出来了,这秘密自然和安妮有关。 要是凯瑟琳姨妈反对,肯定是要把安妮禁足的。 看安妮这欢快的模样,哪里像挨骂了,大概她的心思早就被姨妈和达西猜到了,而且似乎乐见其成。 伊丽莎白也是乐见其成的,她以前就觉得菲兹威廉上校和安妮小姐有彼此身上需要的东西,但由于女方占了绝对优势,安妮小姐没有明显的表示,这桩亲事就不会成功。 偏偏安妮小姐没有青睐上校的意思。 伊丽莎白只能为他们感到可惜,好在菲兹威廉上校后来的婚姻还算尽人意。 她衷心希望这两人能够顺顺当当在一起。 原本的安妮小姐实在 做妈的要给懵懂的女儿助攻,凯瑟琳姨妈表示有些心酸:“劳驾,布朗医生,”她客气地对这位年轻医生求助:“您今天也是够辛苦的,若是有事需要搭把手,尽管差遣小女吧。她虽然没什么经验,做事却很小心周到,同病人又是亲戚,肯定能够帮上您大忙的。” 第63章 黯然神伤 若是你周围的人都是人精,那还是乖乖任由人摆布吧。 譬如安妮,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助攻,高高兴兴就被自己亲妈卖了。 德·包尔夫人一放出信号,布朗医生就知道她话中有话,让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姐帮助医生一起照顾自己的表兄,什么亲戚情深互相照应那都是面子上的假话。重点是这两人明明都是适龄的未婚男女,这样借着照顾病人你来我往,就算并非包办婚姻,那也想必是好事要近,而且长辈还是有心促成的。 得罪公爵夫人可没有好处,赶紧抱上大腿才是正经。 只要不是菲兹威廉上校伤得不可救药,他可一定要把公爵夫人未来的女婿治疗得和以往一般健康英武。 布朗医生马上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您真是设想得太体贴啦,我正愁没有人帮忙,”布朗医生脸上一派情真意切的谢意:“原本我从伦敦来,只当是出个短差,没有想到耽误了这么多天,身边也没有带合心意的助手。德·包尔小姐就算没有经验,换药裹伤总是没有大碍的,您们母女当真是雪中送炭。” 这医生虽然年轻,自己不太相信他的医术怎样了得,先前还对达西抱怨自己不太满意,除了让他按照老药方给安妮配药水,自己从不让他代为看病。没想到这人能精明成这样,自己还没私下同他露个底,他就觉察到了自己打算,绝对称得上是个难得的人才,难怪伦敦的豪门贵族都对他交口称赞。 医生有时候医的不是病,而是心病,偏偏他们出入的又都是了不得的门第,若是做人不聪明,什么时候得罪了人□□掉都不知道。 这年头被医生治死不是最严重的,就算皇室也免不了因为落后的医疗枉送性命,行医的头等大事反而不是钻研医术,而是医生必须留意绝对不能泄露了病人的秘密。 光是识时务这点,公爵夫人毫不吝啬想给布朗医生点个赞。 这事情便由公爵夫人和布朗医生心照不宣地商定下来,安妮对上校有心而且人也不笨,一些基本的护理知识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很得布朗医生赞赏。 见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伊丽莎白便打算告辞,她猜想自己很快说不定又有机会来尼日斐花园,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安妮好事将近。 达西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留她,反而是宾格莱先生善解人意,假借卡罗琳之口留伊丽莎白下来吃饭,因为主人们无心饮食,夜里菜色比较简单,难得的是非常精致爽口,要不是席上卡罗琳一如既往口无遮拦,一切就都还算圆满。 “菲兹威廉上校还真是倒霉,”卡罗琳和姐姐赫斯脱夫人调笑:“没能在出生时候占了长子名分也就罢了,母亲那边也早已败落,没有几个便士能够继承,如今还不幸受了伤。我说不如让查尔斯捎带他一起上伦敦,这样不但可以让布朗医生和卢卡斯小姐早日回家完婚,也方便他继续照顾上校,再者上校也能在伦敦找个合适的新娘也说不定。” “还得是富有的新娘。”赫斯脱夫人觉得自己很精明,她和妹妹“咯咯”笑起来,笑声里满是不怀好意。 究其二人说这些闲话的原因,无非是菲兹威廉上校不止一次夸赞过伊丽莎白的聪明活泼,卡罗琳意有所指道:“恐怕嫁妆不丰的小姐将要失望了,除去客观的种种局限因素,菲兹威廉上校本人也不失为一名迷人的美男子,只不过现实太过残酷了罢了。” 达西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要转到伊丽莎白身上,偏偏卡罗琳就是有这个本事,把毫无关系的人纷纷串联起来说些流言蜚语,但是达西很不愿意有人把菲兹威廉上校和伊丽莎白放在一起说长道短。 要是流言成了气候,即便他求婚成功,这个封闭的乡下地方还不知道会把伊丽莎白的名声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达西抿了一口餐酒缓缓说道:“菲兹威廉上校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而他很快就会有一位身份高贵的新娘。” 这突然其来的宣布让宾格莱姐妹不约而同噤声,虽然她们没有看出上校有任何订婚的苗头,但此事上作为表兄的达西是有发言权的,卡罗琳一下子就想歪了,如果值得达西开口去维护当事人的声誉,难道菲兹威廉将要迎娶的是乔治安娜不成? 以达西维护妹妹的那股劲头,这么个稳妥的办法的确像是他会做的,菲兹威廉上校一定不会拂了达西的好意,除了年纪相差大些,这门亲事竟然称得上门当户对。 卡罗琳还指望宾格莱去努力一把成为达西的妹夫呢,她家做生意起家不过三代,哪里及得上达西这样的名门,若是宾格莱能够娶到乔治安娜,不但能够提升门楣,而且乔治安娜下嫁必定会令得整个宾格莱家把她捧得高高的,达西根本不用担心乔治安娜婚后过得不痛快。 果然外人没有自己人值得信赖吧,卡罗琳沮丧地想。 所以才说卡罗琳不得达西的青睐,在知道达西为妹妹考虑良多的情况下,她却依然摸不透达西的心事。达西或许会考察适合乔治安娜的青年才俊,但现世安稳不过排在其次,他最最关心的是乔治安娜心里到底属意谁。 所以才说他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好哥哥。 好在卡罗琳没有口无遮拦到这份上,不敢把自家这份心思瞎嚷嚷出来,如果达西真的想把乔治安娜嫁给上校,他们这些“外人”可毫无立场发表意见。卡罗琳只好安慰自己,乔治安娜这样温和善良的姑娘,嫁给表兄是能够幸福安乐一辈子的。 卡罗琳打算真心实意地祝福这段婚姻,这于双方是各得其所。 她便情不自禁带出了点谄媚和羡慕:“身份高贵的小姐,想必嫁妆可不少呢!” 达西一定会让乔治安娜带足嫁妆出嫁,足够到维持夫妻二人婚后生活的花用,说不定只会比传说中的两万镑还要多,四五万也不是不可能的。要是乔治安娜嫁得离彭伯里够近,还可以靠着哥哥吃饭,日常接济也决不会少。 伊丽莎白从卡罗琳开口就只能忍耐着保持沉默,因为菲兹威廉上校属于达西的家事,现在话题聊到嫁妆,她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笑眯眯道:“从宾格莱家来到此地的第一天开始,我只当卡罗琳小姐是此地嫁妆最高的幸运女孩了,原来卡罗琳小姐也会羡慕别人?这可叫我如何是好,我的嫁妆可不多。” 伊丽莎白虽然在自嘲,却是语气轻快,让别人都知道这是善意的玩笑,都捧场地笑了起来。 唯独卡罗琳虽然笑着脸色却有些白,她一直自负家境富有,来到此地开始就昂着鼻子看人。偏偏她刚刚说的那番话简直是对她初来乍到时的高傲自扇巴掌,而且还打得“啪啪”直响。 “要说此地嫁妆最高,卡罗琳小姐当之无愧,”达西给卡罗琳挽个尊,毕竟安妮是肯特郡来的,也不算尼日斐的正经主人,就不和卡罗琳抢这个第一了,但他马上话锋一转:“伊丽莎白小姐也不必自谦,你的聪明可人就是最有价值的嫁妆了。” 而且我已经不需要妻子的财产来为扩充达西家的实力,倒是希望达西夫人的智慧就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为彭伯里庄园增光添彩。 卡罗琳看看达西,又看看伊丽莎白,只觉得嘴里的餐酒微微发苦。 这两人清白得很,要是有些什么,卡罗琳自觉总能捕捉到他们之间不经意的眼神交流。但伊丽莎白很小心,视线绝不和达西相碰,这就令卡罗琳吃不大准,如果伊丽莎白对达西来说真的只是一个路人姑娘,那么他宁可称赞一个路人也不乐意对卡罗琳搭腔,卡罗琳就越发伤心了。 晚饭结束之后天色已黑,伊丽莎白拒绝了达西想要送送她的盛情,在凯瑟琳姨妈霸道的命令下,坐了达西的马车回了彭伯里。 “倒是个有分寸的女孩,不会借机答应下来亲近你。”凯瑟琳姨妈嘟囔:“就是家里太差了些。” 达西自己很确定,将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站在凯瑟琳姨妈面前,坚定地为伊丽莎白辩护:她是个好姑娘,即使她的父母很没有教养,而她也没有多少嫁妆,她也没有故意接近我,是我自己愿意把一颗心捧到他面前的。 但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有些难题,他需要伊丽莎白的共同面对。 他一边沉思一边在屋子里踱步,这会儿夜色已深,整间别墅灯火最为明亮的反而是菲兹威廉上校的房间,达西看到上校房间的门缝透出光来,想帮他代为关好。走到面前他无意中往里看,发现安妮正在照顾菲兹威廉,心里边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并没有找到布朗医生,心里就对这样的孤男寡女不太乐意。 妹妹天生能够激起哥哥的保护欲,就算对象是表弟也不行。 虽然凯瑟琳姨妈已经应了这桩婚事,既没订婚也没结婚,风俗礼仪上两人可不能大晚上地待在一起,布朗医生想要奉承姨妈,奉承得也太过头了。 他正要进去,突然发现安妮把头轻轻靠在菲兹威廉上校没有受伤的那边胸口上,喃喃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有些心软,不忍打扰。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至为情动是个什么模样,不得不说的确让人心生怜惜,若是那女孩还是自己爱着的,那又要让自己心动到何种地步呢。 达西想不出伊丽莎白露出这种表情的样子,她太聪明也太理智了。 达西深深苦恼起来。 第64章 前去求婚 达西先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菲兹威廉上校也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了。 他一有动静,安妮立刻从他胸前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菲兹威廉上校虽然有意夸大伤势,好令凯瑟琳姨妈回心转意去考虑自己做她女婿的可能性,但安妮大半夜的还在自己身边照顾,这着实令他没有想到。 “布朗医生呢?”菲兹威廉上校挣扎着起身,虽然布朗医生配合他虚构了伤情,但是他受伤是事实,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已经疼得他满头汗:“他怎么不在?安妮,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该在这里。 孤男寡女的出格,很可能把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菲兹威廉上校以为自己醒过来,遇上的会是凯瑟琳姨妈急于谈判的脸,虽然用安妮的名誉和受伤的恩情相逼不是菲兹威廉的作风,但是他委实等不及了。在他的新娘名单里,的确有那么一两个家境殷实的女继承人,无论和谁结婚对他都是一样的。但是在最终放弃之前,借着达西表兄决斗的机会,他仍然想最后努力一把。 醒来看到的是安妮,菲兹威廉上校初时惊喜,而后就是惶恐。 他很怕还没和凯瑟琳姨妈对话,就把对方推到完全对立的立场上去了。 安妮只当菲兹威廉醒过来不想面对自己,虽然他的态度是符合礼仪规矩的,但是安妮仍然不免感到受伤。 辛辛苦苦陪了大半夜,人家醒来却不想看到自己,就算安妮的性子明朗豁达,这会儿也忍不住眼圈微红:“我和布朗医生轮流值夜,离我去休息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如果你需要医生的陪伴,我现在就帮你去叫他。” “布朗医生怎么能支使你?”菲兹威廉上校眉头微皱,这样的待遇他可有点儿不明白:“安妮,你不该做这些事情。” “不是布朗医生支使我的,是妈妈同意了的,医生需要一个帮手,亲戚之间自然靠谱些。”安妮坚强地把话说完,作势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站起身就要离开。 菲兹威廉上校差点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馅儿饼砸得眼冒金星:“姨妈同意了?” “是啊,她同意布朗医生找我做帮手,”安妮显然没有get到这个“同意”的深层含义,在达西和伊丽莎白的事情上她是好助攻,在自己和菲兹威廉上校的事情上她是个猪队友,她强笑道:“妈妈是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总要医生在近侧更专业些,我至多也就是帮忙端茶送水换药,我现在就走。” 菲兹威廉上校后悔自己有些急躁了,但谁知道布朗医生会因为自己昏迷前的一句请求,就把事情办得这样漂亮呢? 所以说布朗医生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到头来人人都得记着他的情。 “我口渴了,安妮,”菲兹威廉上校立刻决定装虚弱:“给我端点儿水来,这事情不用医生你也能做。” 安妮原本只当自己被判了死刑,突然之间起死回生,一下子高兴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去,她的这反应可瞒不了别人,菲兹威廉上校于是松了口气,须臾安妮端了个茶杯又拿了一小方棉布,小心翼翼地拿棉布沾水给菲兹威廉上校擦拭干涩的嘴唇:“你失血过多,布朗医生说你清醒后可能会觉得口渴,但是不能立即喝很多水,关照我给你稍稍润润嘴唇。” 她快速而温柔地拿浸润的棉布轻点上校的嘴唇,小心地大气都不敢喘,好像手下对待的是一件珍贵得无以名状的宝物。 菲兹威廉上校突然觉得嘴也不是那么渴了,他亟待解决的是别处的干渴焦灼。 “这样不行,安妮,”他握住安妮拿着棉巾的手,低哑着声音道:“我还是觉得口渴。” 安妮也是急得没法子了:“那你慢点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我喂你。” “不是那种口渴,”菲兹威廉上校把头昂起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是这种口渴。” 安妮迷迷糊糊地想,他的嘴唇真的很干,要是有润唇膏就好了,她没有拒绝,一旦她面对菲兹威廉上校就没了拒绝这回事,她紧张地拿手抵着对方胸膛,手却没什么力气,脑子里只剩胡思乱想,觉得手里抓了把毛茸茸的东西。对呢,菲兹威廉上校是英国人,自己把手伸到了他敞开的衬衫里,抓了一大把胸毛。 她终于想起要脸红要矜持了。 不如说是因为意识到菲兹威廉上校有胸毛这件事,对安妮的冲击太大了。 偶像,果然是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安妮猛地站起来退开到一边,双手揪着裙子不知所措,而后又满怀期望地看着上校:“你要求婚吗?” 单膝下跪、硕大钻戒、鲜花美酒以及音乐伴奏,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菲兹威廉上校点头,安妮就觉得自己快要兴奋地飞上天去。 “严格说来我还没有执行到这个步骤,”上校卖了个关子:“但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当做我在亲吻自己的未婚妻。” 啊啊啊,他这算承认了呢! 安妮想到原著里达西求婚的情形,不确定道:“你还受着伤,我们要不要暂时保密,好让你过段日子再和妈妈说。” 明明她自己不仅仅把上校当亲戚看,却又以为凯瑟琳姨妈把她送来照顾病人真的是血缘情深了。 要找个护工,尼日斐花园里多的是手脚利索的女仆可以选择。 可就是因为这份单纯,菲兹威廉上校只觉得更为可贵,谁想要结了婚之后天天跟枕边人玩心眼呢? 他善意地点拨安妮:“凯瑟琳姨妈已经同意你照顾我了,而且现在已经深夜,安妮……” 安妮这才后知后觉,她的未来经历使得她对礼仪教条并不特别敏感,终于意识到这个时间以及这个相处模式的不妥,其他人更是应该早于她察觉,但是他们似乎全部默认了这个安排。尤其是凯瑟琳姨妈,作为提出这个方案的发起人,安妮此刻总算明白了“同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呢。 就连刚刚才清醒的菲兹威廉上校都抓住了重点。 自己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妮又羞又气,既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男神,也不知道怎么去应付那些笑着看自己倾慕上校的亲朋好友。 被人看穿的感觉真是太羞耻了啊! “这是男人的事,安妮,你不必觉得不自在,”菲兹威廉上校勉力伸出手把安妮拉近,见他艰难动作安妮便没有挣扎:“我觉得我能站起来,凯瑟琳姨妈和达西表兄那里,都由我去说。安妮,我一直当你是小妹妹,但这次看到你,又觉得你不仅仅是家里的妹妹,安妮,我……” 安妮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打断菲兹威廉上校的话:“我实在害羞,听不了这些话,菲兹威廉表兄,你的心意我都能感受到,但请你千千万万不要说出来,我害羞地快要晕过去了!” 菲兹威廉上校看着安妮急红了的脸以及一头冷汗,接受了这个说法,把表白按捺进了肚子里。 她或许还接受不了这样的亲密,只要假以时日,她总能习惯的。 菲兹威廉上校表示这事情不急,他担心的是第二天怎么面对凯瑟琳姨妈,虽然貌似对方已经默认了婚事。 但附加条件肯定得让菲兹威廉上校忌惮。 因为表弟的情况稳定下来,达西第二天策马前去麦里屯,邀了菲利普姨夫作为介绍人,去了民兵团的驻扎地拜访韦翰的长官福斯特上校。丹尼倒是个实诚的人,早就将决斗当天的变故告知了长官。福斯特上校原本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刚刚调任民兵团的长官不久,又先后更换了两次驻地,结识了不少乡绅和名流,前段时间还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谁想到韦翰和丹尼会惹了这么大的乱子。 他们不得罪则已,一得罪就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不说达西先生富有半个德比郡,他还有个姨妈是德·包尔公爵夫人,虽然老公爵故去多年,但是公爵夫人经营得当,当年的人脉仍然十分好用。 这两位的稍许不满,且不说低级军官的下场会怎样,就算福斯特上校也仕途难保。 因此,福斯特上校严厉惩罚了丹尼,把一贯用在列兵身上的鞭子破例甩在了他身上,还把他绑在绳索上,穿过停泊在河上的船只的龙骨,在河里浸了大半天,丹尼受了惊吓还被鞭打,之后就病倒在了床上。 如此一来,达西也不好过于追究,但看到福斯特上校这般不把丹尼的性命放在眼里只为保证自己的地位,达西也觉得齿冷。 他绝口不提自己接受了福斯特上校的“诚意”,反而一个劲地追问韦翰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这我可是真的不知道,但我已经写了封急信回伦敦恳请军事法庭发布通缉令了,”福斯特上校小心地看着达西的脸色,唯恐火上浇油:“驻地里没有人和韦翰深交,因他欠债不还蒙受损失的人倒是不少,达西先生,请您相信,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想要找他。” 达西深深觉得,即便没有决斗这桩事,韦翰在把能借钱的人全部借过一遍之后,早晚也要逃离军队。 这回他不可能拐个姑娘,威胁姑娘的娘家人帮自己还债了。 韦翰就是过街老鼠,这么一想,达西反而没有那么急于找回韦翰出气了。 为了大家面上好看,他还是轻轻放过了福斯特上校,叮嘱对方一有韦翰的消息就要尽快通知自己,并且等伦敦的军事委员会同意颁布通缉令,他就打算把韦翰的通缉令贴遍这处所有的地方,好让别人不再把伊丽莎白和韦翰这个人渣联系在一起。 婉拒了菲利普姨夫同回麦里屯的建议之后,达西策马往浪搏恩奔去。 到了他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什么韦翰,还有凯瑟琳姨妈,都不是他踟蹰不前的理由。 伊丽莎白小姐的冷静理智,和他的毫无作为不无关系,当男人不值得依赖,女人自然只能靠自己坚强。 达西深深反省。 他打定主意要去向伊丽莎白求婚。 第65章 帽子戏法 达西一路跑马到班纳特家门前的时候,简正在阳光下做干花。 班纳特先生事先可没有说过今天会有绅士来家里拜访,简稍稍一想就知道,达西是不请自来的。 作为一名通晓妹妹一切秘密的姐姐,她猛地领悟到了什么,朝达西先生远远地鞠了一躬,飞快地往屋里跑去。 没错,她就是向伊丽莎白通风报信去的。 达西一愣,虽然乡下盛传简·班纳特小姐先前是被吉普赛人的巫蛊娃娃魇着了,可他总以为这是伊丽莎白为了保护亲爱的姐姐的名声所使用的伎俩,但是眼下他看见简明显是要去通知妹妹的举动,不禁开始怀疑起吉普赛人的法术是否具有真实性了。在他对简的认知里,她应该主动上来和自己问好搭讪才对。 可她远远地看见自己,显然毫无一丝邪念。 达西开始正视伊丽莎白的意见,不但他自己甚至是宾格莱似乎都有重新认识一下简·班纳特小姐的必要。还有夏绿蒂·卢卡斯小姐,达西本来对她颇有成见,若非手段欠佳,达西相信她足有一马车的歪门邪道想要使用在自己身上,可是自从她意外受伤醒过来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达西原本就答应伊丽莎白在夏绿蒂伤势痊愈后再正式拜访这位小姐一回,可是达西不用特地去见她就知道,这位卢卡斯小姐大不一样了,不说她火速和布朗医生订了婚,达西先前还怀疑过布朗医生的节操问题,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种种迹象越发证明布朗医生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夏绿蒂同他来往合拍,至少也不会太笨。 这和之前那个手段拙劣的夏绿蒂简直大相径庭。 更不要说对于安妮的事情,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下于她的未婚夫。 达西开始越发重视这对夫妇。 他这么一晃神,简已经跑回家里去了。 她谁也没告诉,“蹬蹬”地一路直冲二楼,伊丽莎白正在二楼起居室里弹琴,她琴艺一向不佳,偶尔练习不过是追求心灵的平静。菲兹威廉上校虽然受伤所幸并没有大碍,凯瑟琳姨妈也默许了安妮的爱慕之心,夏绿蒂很快要去伦敦嫁给她的如意郎君,而至于那些惹人讨厌的穿越者们(吉蒂和安妮被从讨厌的穿越者们的名单里划掉),十个人中只出现了五个,堪堪才一半。 剩下的人都在哪里呢? 伊丽莎白不敢说这些穿越者对自己完全没有影响,达西可不是还没有向自己求婚吗? 其中就有她们持之以恒努力的结果。 简的到来打断了她正在弹奏的曲子,她看着简气喘吁吁奇怪地问道:“你跑这么急是做什么呢,简?” 简狠狠喘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飞快地说道:“丽兹,达西先生来了!” 爸爸可没有说过今天家里会有绅士拜访呢,伊丽莎白和简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心知肚明简已经发现了端倪,伊丽莎白脸都红了。上一回直到自己把拒绝达西求婚的事情告诉简,简都还毫不知情呢! 她的心思似乎比从前更加细腻敏锐了。 伊丽莎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受到了穿越女的伤害的缘故,她越发为简感到心疼。 “哦,达西先生来了,”伊丽莎白努力保持镇定:“他大概是来找爸爸的,为了韦翰先生的事情,爸爸可是此地有名望的乡绅,说不定能够帮忙打听消息呢!” 简笑起来:“你可别装傻,伊丽莎白,你冲谁装傻也不要冲我装傻,”她伸手去拉伊丽莎白:“你就算不换身漂亮衣服,也得先把头发梳理梳理。” 达西进门,一眼就注意到伊丽莎白的头发绑得特别漂亮。 她用了一根玫瑰紫的发带,鬓边的头发分成两股盘到了头上,不像伦敦的闺女们拿铁夹烫上半天才做出来的华丽卷发,零星没有盘上去的碎发显得特别的淳朴可爱,配上她红扑扑的双颊仿佛地里含苞的野玫瑰,只需要自己拿手微微轻抚,转瞬便能盛放开来。 达西一紧张,在原地控制不住轻轻地踮起脚来。 伊丽莎白没有错过这小动作,她太熟悉这小动作了,伴着达西的踮脚她行了个礼:“日安,达西先生。” 达西腾出手摘下帽子,一路疾驰而来,他帽檐内里一圈早就已经汗湿了,额际的卷发都贴在了脸上,这令他很有些尴尬,他随手把帽子夹在腋下。 “您是来见我父亲的吗?”伊丽莎白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他正在书房忙着,我可以让女仆给您先准备些茶水。” “不用劳驾班纳特先生,”达西连忙婉拒,而后又把伊丽莎白的脸同她梳得特别漂亮的头发打量了一遍,想起简·班纳特小姐之前的反应,越发觉得这是伊丽莎白为了自己特意打扮的,这增强了他求婚的信心:“我想邀请您单独和我走走。” 班纳特太太带着其他四个女儿在门后面竖起了耳朵。 她虽然不太喜欢达西,却一点不反感有一个年收一万镑的富有女婿。 伊丽莎白要是敢拒绝达西先生提出来的单独走走的提议,她就要把伊丽莎白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让她被班纳特先生赞不绝口的“聪明”的脑袋焕然一新。 令她觉得女儿好歹继承了她的“智慧”的是,伊丽莎白竟然不负众望地答应了! 这时候可不是追究伊丽莎白是何时同达西先生看对眼的时候,班纳特太太笑呵呵地给他们介绍好去处:“就到屋子后面的花园走走吧,那里的野菊花开得可美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丈母娘。 若是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的情感里渗入了哪怕一分半分的利益考量,这样的倒贴行为足以令伊丽莎白在未来的婚姻里失去最佳的立足之处。 “女仆早上才给那块地浇了水,我可不想踩得一脚泥,”伊丽莎白赶紧给自己挽尊,而后提议道:“达西先生,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沿着河边走,那里也开了很多野花,虽然说不出名儿来,却也不妨一看。而且沿途路上经常会遇见熟人,您可以同他们打打招呼,自从上回盛大的尼日斐花园舞会之后,很多人再没有见过您呢。听我爸爸说,他们可是交口称赞您的大度与慷慨。” 这么一番话把自己从班纳特太太的“跳楼清库存”中摘出来,又连带捧了一把达西,怎么看怎么妥帖,达西相信只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伊丽莎白熟悉了彭伯里庄园,不论庄园家事还是对外宴客,没有伊丽莎白不能手到擒来的事情。 虽然达西先生可以说是因为爱情盲目,觉得伊丽莎白浑身都是优点,然而他的盲目并不是毫无根据,来自五年以后的达西太太表示,她的确把这份工作完成得相当优秀。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出门,后脚仆人就把一封来自伦敦的来信送进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 达西数着河边的柳树,告诉自己一旦走到下一棵,就开口倾诉衷情。 然而他和伊丽莎白走过了一棵又一棵,达西还是酝酿不出书里看到的那种动人心魄的开场白,就算是表白,他也想给伊丽莎白最好的,好到心上人能够一生难忘。 他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就把步子跨大了,把小姐扔在了身后。 要不是他有一份善待自己最心爱之人并且爱屋及乌的赤子之心,之前穿越莉迪亚对他的评价“注孤生”还真是没错。女主能够为情忍受男主的缺点,并全心全意地去包容劝导,为钱为权甚至是为攻略,却是很难做到这点的。 伊丽莎白存了鼓励的心,非常自然走快两步,同达西并排之后,挽住了他的胳膊。 好像延续了上一次知道决斗的事情的那个早上,达西顺势夹住了伊丽莎白的手肘,先是拿手指试探地碰了碰伊丽莎白的,发现对方的指尖勾了勾自己的小指头,便自然而然握上了。 有经过的路人和他们善意地打招呼,因为双方的小动作掩饰在达西的手掌下,伊丽莎白也不知道邻居们有没有看出端倪来。 “我来晚了,伊丽莎白小姐,”达西感到很抱歉:“但我想我还没有失约。” “当然,达西先生,您还远远未到失约的地步,”伊丽莎白浅浅笑道:“我还记得十一岁的时候菲利普姨妈答应给我从伦敦带一条裙子回来,如今我二十一岁了还没有见过这条裙子,这才叫失约呢。” 达西低低笑了起来:“您能这样以为,我可感激不尽。” “那您真是太客气了。”伊丽莎白同他打起官腔来。 没想到达西非常直接:“不知我今天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令我对您感激到底?” “这可太令人惶恐了,”伊丽莎白享受着这种类似打情骂俏的调调:“我有何德何能,能够帮您这么大的忙呢?” 达西正色道:“相信我,伊丽莎白小姐,对您来说这不过举手之劳,对我却是至关重要。” 伊丽莎白不解。 “能否替我拿一下帽子呢?”达西把一直紧紧夹在腋下的帽子递给伊丽莎白:“天儿太热了,我不想把它再戴回头上,这样我的额头上非得捂出痱子来,布朗医生可没有特别有效的办法。您可得帮我拿稳了,我特别喜欢这顶帽子。” 连同帽子一起,有一样东西从帽子里掉出来落在伊丽莎白的掌心里。 伊丽莎白对它的纹路太熟悉了,它那么小,而又那么沉重辉煌。 “这是彭伯里的钥匙,可我觉得大门钥匙太重了,您拿着它没法继续保持轻快自如的脚步,”达西紧张地问:“所以我让人照原样仿造了一把金钥匙,伊丽莎白小姐,您能不能发发善心帮我保管它,如此一来,您在哪儿,彭伯里就在哪儿,我再不会因为粗心地把钥匙乱扔,而迷失回家的方向。” 第66章 未婚夫妻 看着那把金钥匙,伊丽莎白意识到达西为了这一刻向自己求婚,准备的日子绝非一两天。至少一个月前,也就是尼日斐花园舞会结束以后,他就起了这个念头,这把钥匙精致的工艺,必定是他派专人去伦敦特意打造的。 原来他一直有心想要求婚,却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不得不搁置。 伊丽莎白先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知道自己爱的人和自己有一样的烦恼,这会令你在解决烦恼的时候信心倍增,只因有人同你并肩而立、携手共渡。 “达西先生,我可不想说‘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之类的客套话。”伊丽莎白把玩着金钥匙,它的长度只有女子的手掌宽,伊丽莎白对彭伯里那把大而沉的铁钥匙自然非常熟悉,它和其它大大小小的钥匙组成一串,保管在管家奶奶雷诺太太手上。后来其中最重要的几把,包括大门钥匙、储藏室钥匙等等都交托给了伊丽莎白,大门钥匙因为不便携带,一直躺在达西为伊丽莎白专门找人制作的妆奁的底层。 这把金钥匙还把原版钥匙上达西家族的家徽也一并复制了,是拿鸽血一样艳丽的细小红宝石镶嵌而成的,伊丽莎白惊叹于达西的心思细腻:“没有女子不爱首饰,尤其它这样轻盈可爱。” 达西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希望您不会觉得我太吝啬,因为钥匙是空心的。” 两人相视笑起来。 便迎着和煦的风儿继续往前走。 “所以我可以当做您答应了我这非分的请求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实在对您的盛情厚爱感激不尽,”达西开口确认,纵然伊丽莎白对于钥匙的态度非常明确,但达西想要一锤定音的回答:“彭伯里庄园也在德比郡,虽然离您的家所在的浪搏恩有些距离,却也并不很远,坐马车半天就能到,您愿意和我一起住到彭伯里去吗?” “自然是愿意的,达西先生,如果您的马车跑得和公爵夫人的那架一样快,但我觉得不妨简化一下内饰,把那些银器和毛毡都撤去,这样马的负担会更小跑得也更快。”伊丽莎白把达西说笑了,达西老早就觉得凯瑟琳姨妈对于马车的布置太过小题大做,只听伊丽莎白又说道:“要是您得空,也可以和我一起回来,我想我们都会怀念这段在河边散步的时光。” 达西并不是很赞同伊丽莎白这种老气的想法:“我以为我们还未结婚,就是订婚也还要我去见过您父亲获得同意。您这就想要重温旧梦啦伊丽莎白小姐,这可不像马上要成为新嫁娘的做派。” 因为我已经嫁给你五年啦,伊丽莎白愉快地想,现在可不是就在重温旧梦嘛?! “那就得看彭伯里庄园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我了,让我足以暂时忘记浪搏恩的原野。”伊丽莎白语气里带了向往,虽然浪搏恩是她年少成长的地方,但她早已视彭伯里为家,要说怀念的话,她更怀念的是自己成家的彭伯里:“我听说彭伯里庄园很大,大到人们说您拥有半个德比郡,庄园局部向人开放可以入内参观。啊,我完全可以想象几十年之后,金钥匙也躺在庄园陈列最显眼的地方,庄园里的人会指着金钥匙告诉来访者,庄园主人当初是怎样向他的未来夫人求婚的。” “我决定还是不要了,”达西皱着眉头:“雷诺太太看着我长大,她一定会杜撰一些情节美化这段求婚的故事,我可不敢想象她嘴里的那个人是我。” 哦,达西先生,你比你自己以为的感性太多了,只有你自认为是理智的男人,大家伙儿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雷诺太太?”伊丽莎白自然认得她,除了韦翰这个瑕疵,彭伯里是个主仆尽欢的地方,达西父子为人严肃公正就不必说了,即便是韦翰的父亲也是位忠仆,因此才能得到那样的优待。雷诺太太年纪是大了点儿也啰嗦了点儿,但她在伊丽莎白刚刚住进彭伯里的时候,凭着自己几十年做活的经验,让新夫人很快对庄园事务上了手。非但如此,伊丽莎白还从她口中了解了达西前二十年人生的轨迹,她计谋得逞般笑起来:“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认得这位雷诺太太。” 达西打算贿赂伊丽莎白:“一年中可以有两个月在外出游,每个月都会有伦敦的服装首饰图册可以选择,每一季都会举办一次舞会,您觉得这些条件怎么样?” “听上去挺优渥的,”伊丽莎白佯装考虑的样子:“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我的好奇,阻止我去认识一个过去二十年我所不知道的达西先生,我想知道您的一切事情。” “你可以直接问我,”达西还是第一次听到伊丽莎白说出自己的心声,关于她爱恋自己的心声,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好像瞬间被填满了,仿佛高原上的河流,流的都是牛奶和蜂蜜,甜到人的骨子里,达西先生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了:“你直接问我的话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作为交换,我也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伊丽莎白。”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连小姐两个字都省了,这是一种双方都能意识到的越加亲密的称呼。伊丽莎白发现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达西的脸凑得离她很近,温暖的气息已经拂到伊丽莎白的脸颊上。 他烟瘾其实不很重,只有和人谈重要事情或者烦心的时候才会去点根雪茄,卷烟更是很少抽,因此并不会造成旁人的困扰。唯一困扰的那个人是伊丽莎白,如果她用自己的嘴去品尝的话,就会从达西嘴里尝到一种微微带着烟草香的苦涩。 然而因为达西的缘故,伊丽莎白也染上了莫名的烟瘾,一种叫做达西的烟瘾,伊丽莎白想,她这简直是中毒症状。 不知道布朗医生有没有药方可以治疗她的症状。 她猜想应该没有,否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爱情而病入膏肓的人们啦。 达西先生同样病入膏肓,所以才会因为紧张,出门之前用烟草放松过了。 也是因为紧张,在二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话之后,他才想起此处应有亲吻。 伊丽莎白真想不害臊地告诉他:亲爱的达西先生,你已经错过好多次机会啦! 伊丽莎白站得直直的,侧着身体好让达西挡住自己,她的背后是一棵树,这样如果有人经过就不会看到他们是两个人。达西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伊丽莎白极轻微地一抖,觉得被他嘴唇碰过的脸颊几乎要着火了,就算看不到,她也知道红晕已经迅速蔓延。达西阻止了伊丽莎白下意识想要害羞逃离的动作,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更压进自己怀里。 他的嘴唇开始追逐下一个目标,他其实很想亲吻那娇滴滴的红透的耳垂,可那太私密了,只能等到结婚以后才能这么做,他理智地想。 但他的理智也就到此为止,不能阻止他探索别的目标。 伊丽莎白的腰胯碰到他并得紧紧的大腿,男人的体温烫得惊人。 她安静顺从地把眼睛闭上。 心里却像有一群小人儿在跳霹雳舞,边跳边唱:“壁咚!壁咚!壁咚!” 伊丽莎白模模糊糊地想,两百年后的人们可真是有才! 冷不防班纳特太太连续的尖叫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甜蜜,达西懊恼地低咒了一句什么,顺手把怀中的伊丽莎白推到了树干的另一面去,班纳特太太走近的时候,两个人看上去正在隔着树说话。 伊丽莎白拿着金钥匙不知道往哪里藏,因为出门散步离家不会远,所以她没有带随身的手袋,情急之下,她把这把小小的钥匙塞进了紧身衣。 一抬头,又迎上了达西专注的目光。 “非常聪明,伊丽莎白小姐。”他得意洋洋地评论:“看来您真是宝贝这把钥匙。” 不过他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班纳特太太仿佛是他的天敌。 “丽兹!丽兹!我的丽兹!你爸爸真是太过分了,”班纳特太太气喘吁吁,一路跑来肥硕的胸部狂颤,姐妹里只有莉迪亚遗传到了这个特质,她一把拽过伊丽莎白:“快跟我回去阻止你爸爸!刚才有信送来,天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写的,你爸爸看完就说要出去几天。我问他去哪儿他也不说,他要是走了,达西先生向你求完了婚要找他可怎么办?” 这事儿就被班纳特太太大声嚷嚷出来,关键是当事人达西还没在女方亲属面前表态,要是情况并非这样,伊丽莎白的脸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伊丽莎白对此也很无奈,但她更关心班纳特先生为什么要急于离开浪搏恩。 “我现在就回家,”她问达西:“您要一起吗?” 达西拼命告诉自己以后会和伊丽莎白住在彭伯里,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位丈母娘,这样想想他才把烦躁压了回去,但班纳特先生可是一位行事相对靠谱的乡绅,对他突然要离开达西也很惊讶。但他一定要赶在这位丈人离开之前把他和伊丽莎白订婚的事宜办妥了,之前已经遇到过太多次不顺和障碍,达西几乎想去教堂祈祷了。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班纳特先生的行为,已经被班纳特太太美化过了。 因为这位先生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匆匆骑马离开浪搏恩的。 班纳特太太出门之前,还关照了两个粗壮的仆妇不要放班纳特先生离开。 却防不住班纳特先生从低矮的花园后墙翻了出去。 眼见着年入一万镑的女婿一只脚跨进自己家,另一只脚却迈不进来,班纳特太太眼前一黑,她还有四个女儿嫁不出去,人生为什么如此艰辛?! 第67章 逃跑丈人 班纳特太太嚎得非常大声,那悲痛情真意切,闻者动容听者落泪。 伊丽莎白和姐妹们则处在震惊中,爸爸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至于达西先生嘛,达西先生表示这事儿他自己也实在想不明白。 非他自负,在他仅有的几次和班纳特先生会面中,双方交谈一直比较愉快,而且班纳特先生不能免俗地对达西表达出些微恭维的态度,虽然不像卢卡斯爵士那样露骨,但总的来说相当得体。所以在达西看来,班纳特先生就算不很喜欢自己,但也绝对称不上讨厌,他有伊丽莎白这样的女儿且他自己也最喜欢这个女儿,达西不认为他会是在自己面前大费周章做戏的性格。 不然他也不会喜欢上他的女儿伊丽莎白了,毕竟班纳特太太的个性已经无法挽救,孩子总得像父母当中任何一方。 这样的班纳特先生又怎么会弃自己这样的女婿不顾,在紧要关头“翻墙”跑路? 又或许自己是否太过一厢情愿了? 要知道班纳特太太可是从不讳言甚至是大声嚷嚷自己讨厌傲慢的达西先生,虽然她本来名声不怎么样,却也颇得了几句不慕权贵的赞许。 而达西那时候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这种无知村妇再如何不喜欢自己,也影响不了哪怕是一口彭伯里庄园内藏酒的口感。但她是班纳特先生的太太,伊丽莎白小姐的母亲,她对她亲近的人们有绝对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说不定是她影响了班纳特先生的态度,而班纳特先生显然不像自己的妻子那样,轻易就会被达西的门第以及财产打动,因此他是否顾及门第悬殊,才选择避而不见吗? 作为点头之交,班纳特先生或许欣赏达西先生;然而作为女婿,恐有齐大非偶之感。 这样的推测,对达西的尊严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连日来的焦躁,不断的求婚挫折,让他觉得头疼起来。 伊丽莎白敏锐地注意到达西的脸色开始不好,只当班纳特太太吵闹得太过分了,引起了达西的不快。伊丽莎白不由庆幸,达西因为爱情妥协也好,出于教养忍耐也罢,至少不会当面出口指责她的母亲有失体统。 “我送您出门吧,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极力想挽回家人的形象:“现在天色不早了,何况您若是想要和我父亲商讨什么事情,今天也是不成的了。” 达西其实也想离开,伊丽莎白递上来的台阶正好是他所需要的:“看情形只能如此了,也是我的不是,我该提前来信告知班纳特先生我将要来访,若是他之前就有了别的安排,我自然是该告辞。下回……下回我会记得写封信来。” 只是并不知道下回是何时。 “何必自责呢,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安慰他:“兴致这种东西总是捉摸不定的,您要是兴起去哪儿的念头,真等到万事俱备恐怕已经失了先前的兴趣,说走就走才好呢!” 达西那番话也不过是托词,因此伊丽莎白的安慰并不能真令他开怀:“是啊,我也觉得时机这回事情实在捉摸不定,希望下回一切妥帖的时候我们还能拥有如现在一般的心情,我将非常期待,伊丽莎白小姐。” 他能发现伊丽莎白的好处,旁人自然也能发现,譬如韦翰,若是他的作风稍稍正派一些不总是围着钱和女人打转,达西相信他对伊丽莎白确有好感;还有菲兹威廉上校,若他更喜欢伊丽莎白胜过安妮,达西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和血缘至亲的表弟去公平竞争。 所以他急不可耐地想订下婚事,用名分阻隔其他男人的非分之想。 班纳特先生却硬生生让他的想法夭折。 而且可能也就差了几分钟而已,要是班纳特家的人嘴巴不够紧,村子里马上就会流传出来新的流言:譬如班纳特先生消受不起达西先生这样尊贵富有且傲慢的女婿,不敢等他正式求婚,便翻墙跑了。 等这流言传到伦敦,版本说不定已经进化为达西是个花花公子,有心勾引一户姓班纳特的乡绅家的女儿,女孩的父亲因为不齿达西的为人,宁可翻墙跑路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达西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之所以道德水准比韦翰高出那么多截,就是因为韦翰不要脸,而达西要脸。 班纳特先生的临阵跑路,令达西大失颜面。 这就戳到了达西的底线。 “希望他不是在别处看中了什么青年才俊,这会儿急着给你相看去了。”达西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虽然还是开玩笑的口吻,语气里却已经带上了几分认真。他从未想过会被心上人的父亲拒绝,而他们若是得不到女方家长的同意,就称不上美满良缘。 “我爸爸并不会这样做,从小他就告诉我嫁人一定要选个自己喜欢的且说得上来话的,这样婚姻生活才不至于寂寞,因此他绝不会替我选择。”伊丽莎白能够明白达西的急切,她甚至猜他恐怕连在哪里举行结婚仪式都安排好了,眼见着到终点只剩一步,这一步却是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的等待,但是他的猜测仍然让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她必须承认达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班纳特先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班纳特家几个女孩不知道上哪里找他。她的爸爸是个头脑清晰的老派绅士,虽然对他看不上的班纳特太太以及其他女儿没什么兴趣,可他要是出门则一定会对家眷有所交代。 这回他连伊丽莎白也摒弃在外了,伊丽莎白不但伤心,还担心他孤身一人上路的危险。 她面对的是来自亲人和达西的双重压力。 “如果您确定您的父亲不会做类似的事情,我将感激不尽。”达西倨傲地回答,今天他受到的羞辱已经够多了:“那么我告辞了,伊丽莎白小姐,请您不用麻烦送我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去和您的母亲一道想想办法,我静候您的佳音。” 伊丽莎白想要安慰达西,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这事情别说达西为之失态,连她现下也没法冷静面对。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想想办法,怎么找回爸爸,她的订婚还不是最要紧的事情,最要紧的是玛丽很快就要嫁给柯林斯,要是班纳特先生不出现,连婚礼都没有办法按时进行。 她想和达西说声再见,达西却已经大步走远了。 他就是这样刚硬的性格,有时候劝解不起作用,达西只关注如何解决现实问题。 伊丽莎白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班纳特太太已经冷静多了,但是悲伤的心情没有丝毫减缓,因为她也已经意识到,非但还要四个女儿没有出清库存,唯一那个定下婚约的也可能暂时没法结婚:“天杀的该死的班纳特先生,”她喋喋不休地咒骂道:“这可都是你的女儿,这可不都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不是最喜欢伊丽莎白吗?她差点就成了半个德比郡的女主人,可是你这个做人父亲的却跑了,你这该死的老东西!” 玛丽觉得自己的未来夫婿有了表现的机会:“妈妈,不如我去麦里屯找柯林斯先生,让他来想想办法。” 柯林斯已经是班纳特一家最为亲近的男性亲属,不但是表哥兼且还是女婿,班纳特先生没有其他兄弟可以帮忙,玛丽的建议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是让柯林斯出马,伊丽莎白宁可自己穿上男人的裤子骑马出门找爹。 “怎么能麻烦柯林斯先生?!”班纳特太太在这方面思路就清楚多了:“以达西先生的为人,他可不会多嘴到四处去说班纳特先生跑了的事情,柯林斯先生若是不能从别处听说,就不要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说不定你爸爸在婚礼之前自己就回来了,干嘛要让未来女婿多心呢。简,你去写信给嘉丁纳先生。” 这可省了伊丽莎白的口舌了,她本来就想让班纳特太太找嘉丁纳舅舅帮忙的,这对夫妇可是所有亲戚里最靠谱的人。 “就这么办,”伊丽莎白也赞同地对简道:“嘉丁纳舅舅一家住在伦敦,如果爸爸上伦敦去了,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也方便他们找人。” 简转身就上楼:“我立刻去写信。” 一切只能等嘉丁纳舅舅的消息,在这个年代,一屋子女人什么都干不了。 班纳特太太握着伊丽莎白的手,一边还默默垂泪:“多好的姻缘啊,就这么飞了。” 伊丽莎白不接茬,反而问道:“爸爸是接到伦敦的来信之后突然决定离开的,有人知道那封来信是谁写的吗?” 询问了仆妇之后,那仆妇回忆了半天,只记得是个女人的署名,叫格雷诺耶什么的。 班纳特太太脸色都青了,这个名字她一点儿都不认识,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 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班纳特先生竟然认识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差点昏过去。 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安顿了班纳特太太,伊丽莎白只好写信去尼日斐花园向安妮求救,希望她让布朗医生配一点儿安神药水,就说是她自己要用,不要让人知道是班纳特太太需要,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面子好看,伊丽莎白相信安妮不会多问,因为班纳特太太的神经质大家都知道。信的末尾,她不经意地提起伦敦是不是有什么姓格雷诺耶的人,因为这是个法文名字,在伦敦并不常见,安妮和她母亲公爵夫人时常出入伦敦,或许会知道也说不定。 安妮很给力,她的回信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随信还配了一打药水来。 班纳特太太一夜没睡,知道这是安妮小姐送来的药水,诚惶诚恐地喝了,太太平平睡了一个回笼觉。 只是安妮在信里没有回复伊丽莎白的问题,只说她碰巧知道这么一个人,但是这个人的背景太过复杂,她和伊丽莎白约定见面再说。 第68章 格雷诺耶 安妮什么事都没问,但她心里可敞亮了。 达西天刚亮一脸忐忑地往外走,额头上写着“我要去求婚,不知道怎么才能一次成功,急,在线等”的表情;这会儿回来,一句话不说就冲进房间里写信,不用说求婚的事情肯定不顺利,安妮几乎以为是原著剧情重演了。原著里伊丽莎白狠狠拒绝了达西第一次的求婚,还撂下狠话“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嫁给你”之后,达西先生不就是一回来就写信解释的吗? 就算被女主糊脸,第二天还是屁颠屁颠去送信了,等后续的机会一来,立马又求婚了。 足可以见得达西是一个有始有终的好青年。 不过安妮猜想这回因为有几个穿越女从中作梗,官配之间平添波折不说,反而催化了伊丽莎白和达西的感情进展,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伊丽莎白拒绝达西求婚的几率不大,除非达西自己作死把女方的家人贬低到泥里去,可她不觉得达西现在还会犯这种错误。 于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伊丽莎白身上,安妮可没有这个胆量当着达西的面管他的闲事。 还好伊丽莎白的信紧跟着就来了。 她在信里说班纳特太太的身体欠佳,希望安妮帮忙让布朗医生调制安神的药水,安妮只当班纳特太太发现达西先生要向伊丽莎白求婚,惊喜得(惊吓得?)不能自已。然而达西那样子又是不尽顺利的模样,想必求婚的事情暂时不能外传,伊丽莎白才会拜托自己出面要布朗医生帮忙,而不是直接说班纳特太太需要一位医生。 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在信里问自己认不认识叫做格雷诺耶的人。 安妮倒是碰巧认识一个,她处在公爵母女平日的顶级社交圈里头,但是公爵夫人从来不屑和这个格雷诺耶说哪怕一句话,连带着安妮也不太了解其中的秘密。 这人身份敏感诡异,她打定主意要和伊丽莎白见面详细说说,也好探探当事人的口风关于达西这次求婚为何失败。 她小算盘打得“滴滴答答”响,发誓要处在最佳vip席上,近距离观看原著人物会把剧情走向何方。 安妮却忘了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了,安妮,”菲兹威廉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突然开口打断了安妮的胡思乱想:“你一会儿开心一会儿苦恼,让人不由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安妮“霍”地转身,发现来人是上校,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转眼又提心吊胆起来。 她没有把握糊弄的人里面,菲兹威廉上校排在第一,其次是公爵夫人和达西。 “我刚刚瞧了伊丽莎白小姐的来信,她让我帮个忙。”安妮打算说真话,但又不是完全的真话:“是帮班纳特太太配的安神药水,我打算明天亲自送过去。” 菲兹威廉上校挑眉:“举手之劳值得你这样慎重,你果然视伊丽莎白小姐为至交好友,”他卖了个关子:“那一打安神药水也不足以令你亲自去一趟,你是不是想问伊丽莎白小姐为什么拒绝达西表兄?” 原来尼日斐花园的住客都看出来了,却没有人敢去撩拨明显心情不好的衣食父母达西先生,就连卡罗琳也看出来了,但她不知道达西是出门求婚去的。 安妮不可思议道:“你也看出来了?” 达西那脸色铁青铁青的样子,瞎子都看出来,菲兹威廉上校揶揄道:“旁人都说达西表兄傲慢,我却觉得不是。他只有对待我们或者伊丽莎白小姐的时候才会温和得如沐春风,其他时候至多不理人罢了。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的,看来不但是求婚没有成功,还让他觉得丢了面子。” 安妮觉得菲兹威廉上校说得太有道理了:“可不是嘛,瞧瞧达西表兄那气急败坏的样儿,那表情我能回味一年。” “你回味达西表兄的样子做什么?”菲兹威廉上校佯作不开心:“我以为你至少每天该抽出空来想想我。” 安妮的脸一下子爆红,却硬挺着接招:“何必特地抽出空来想你,菲兹威廉,想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有了进步,从一开始的脸红不知所措到如今的见招拆招,不变的是安妮脸上因为爱情而呈现的动人红晕。菲兹威廉上校仿佛看到安妮如一棵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虽然她会害羞地蜷缩起枝桠,然而只要风儿经过,就会带起树叶“沙沙”的爱语。 突然有一股冲动满溢于菲兹威廉上校的心胸。 连他自己都惊讶,他会这样大胆。 “深情厚谊,怎敢辜负?”他深深地看着安妮,牵着她不容拒绝地躲到了天鹅绒的窗帘后面,这种材质的窗帘厚重,有效隔绝了阳光,默默拖到了地上,午后静谧因为许多人都去打盹儿休息,菲兹威廉上校不怕有人经过发现他们。他揽着安妮靠在墙上,背后是宝蓝色的窗帘遮天蔽日,安妮甚至来不及出于本能嘤咛一下,就被夺去了呼吸。 这事儿除非安妮自己愿意说出来,私密亲热以极根本不堪言说。 “安妮,你怎么嘴巴有些肿。”伊丽莎白第二天一大早等来了安妮,安妮的嘴巴红艳艳得不正常,还带着点儿不明显的浮肿。 安妮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尴尬地开始拼命找借口:“大概是早饭时候被烫到了的缘故,我这不是急着出来找你嘛。” 她这样一说,伊丽莎白反倒觉得欠了安妮好大的情分,便不再刨根问底。 一众人等在客厅里,直到简轻手轻脚从二楼下来,宣布班纳特太太好不容易睡着了,所有女孩都松了一口气。 趁着这机会,伊丽莎白和安妮便单独出来了。 “那个格雷诺耶有什么不妥吗?”伊丽莎白直接问道,她实在太好奇了:“不妥到你坚持和我当面说。” 安妮最后和伊丽莎白确认:“你说的格雷诺耶,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而且年纪不轻了,”安妮不是外人,而且她一直很愿意帮助伊丽莎白和达西,相比之下伊丽莎白反倒有些愧疚,因为她没有对安妮说实话,她就是仗着“老古董”这层保护色,站在暗处对付穿越女,如果不是二人关系亲密,她甚至可以说是在利用安妮这个关于自己的盲点寻求利益,伊丽莎白天人交战,最终选择把班纳特先生不知何故落荒而逃的事情告诉安妮:“我爸爸接到署名是格雷诺耶的来信之后,根本等不及我和达西先生向他禀告将要订婚的事情,就连我妈妈都拦不住他,他翻墙之后骑马跑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儿?” 安妮啧啧称奇。 非但班纳特太太这样的泼妇拦不住班纳特先生,而睿智的班纳特先生也大失望日水准,竟然会翻墙逃跑。 “那可怎么办?”伊丽莎白和达西订婚发生波折也就罢了,玛丽可是很快就要结婚的了,安妮冥思苦想也得不出结论:“就算这封信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格雷诺耶写的,我也想不出她和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啊?” 伊丽莎白越发好奇:“简已经帮忙写信去伦敦找嘉丁纳舅舅帮忙,希望很快就有好消息。” 嘉丁纳夫妇可都是靠谱的好人,安妮也觉得这处理办法可行,她突然拉近伊丽莎白,凑在耳边道:“伦敦几乎没有别的姓格雷诺耶的人,可是就光那一个人,却已经很有名气了。她是摄政王如今最宠爱的情妇,大家都叫她格雷诺耶夫人。” 这个结果可真是出人意料,伊丽莎白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是这个年代的土著,对发生过什么事情如数家珍,摄政王在女人方面很不检点,拥有相当多的情妇。从天主教徒到贵族夫人,从女演员到平民都有,比较知名的就有玛丽亚·安妮菲茨赫伯特夫人、泽西伯爵夫人、赫特福德侯爵夫人、康宁汉侯爵夫人等等,根据伊丽莎白的记忆,这个时候本应该是赫特福德侯爵夫人风光无限的时候,可这个格雷诺耶夫人是谁,竟然一下子抢了所有的风头。 如果她这样被摄政王喜爱,没道理前一次没有人听说过她。 伊丽莎白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由有些胃疼。 安妮没有觉察到,是因为她是一个穿越者,她或许知道大历史,却未必像真正的伊丽莎白一样,对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的了解深入骨髓,善于打听时下最流行的八卦消息,几乎也算是一位淑女的天赋才能。 她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这位格雷诺耶夫人,可能是没有出现在正史上的一位穿越者。 而既然她如今是摄政王的情妇,难不成攻略目标是未来将会成为乔治四世国王的摄政王? 那她的兴趣点也太匪夷所思了,乔治四世可不是一位拥有人格魅力的国王,而且因为酗酒和美色,他的外表也摧折得厉害。 而且如果她达成了攻略摄政王的目标,又为什么一封出自她手的来信,轻易就让班纳特先生失去了冷静呢? 难不成她喜欢的是自己的亲爹班纳特先生? 伊丽莎白打了个冷战。 第69章 陈年旧恨 安妮看到伊丽莎白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毕竟关系到女主家里的丑闻,她不太好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不然对伊丽莎白可就太残忍了。 她所能做的,就是把格雷诺耶夫人详详细细地八卦给伊丽莎白听:“我妈妈在舞会和沙龙里可从来不跟这女人打招呼,好在我父亲去世前人脉经营得很好,否则这女人仗着摄政王的权势,不知道要怎样为难我和母亲。你知道的吧,前一任风光无限的情妇泽西伯爵夫人在最受宠爱的时候有多嚣张,就连摄政王的妻子都是她选的,选的还是最丑的那个公主,引得夫妇二人从一开始就感情不合,她就堂而皇之地自居女主人。这个格雷诺耶夫人现在不但自命女主人,还给摄政王生下了一个女儿,就那么个不上台面的私生女,过得比正牌公主还要风光。” 所以如果她是人生赢家,和自己的乡绅老爹为什么会产生关系啊,伊丽莎白苦着脸。 “她可是很厉害的,据说她不满二十就给摄政王做情妇,又做了二十年,反而越做越风光,本来好多人等着看她年老色衰的笑话,偏偏摄政王在她身上很长情,”安妮也觉得费解,不过欧洲这个时代本就出了很多弄潮儿,从前法国还有个牛逼哄哄的蓬巴杜夫人呢:“据说她出生在商人家庭,闺名叫黛西·洛克韦德,家里是卖猪油蜡烛的,天哪,还不是最顶级的蜂蜡,不知道她是怎么攀上摄政王的。” 两个女孩正说着,山坡脚下有一辆金光闪闪极其豪华的马车停下来,车夫正在和路过的人打听路线。 “安妮,这不是你家的马车吧?”伊丽莎白看着觉得比公爵夫人的还要豪华一倍。 “不是,我妈妈的品味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安妮看着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堆砌在马车上的风格,话里就带了点不屑:“不知道又是哪个暴发户往乡下来转转。” 这时候,坐在马车里的人把头伸了出来透气,伊丽莎白没看分明,隐约是两个女人。 安妮却猛地拉了一把,把伊丽莎白一起拉到一棵树后面去了,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一脸不可思议地压低声音告诉伊丽莎白:“马车里的就是格雷诺耶夫人!”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伊丽莎白简直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走向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安妮灵光一现:“会不会是她要去你家里?她之前寄的那封信,说不定就是说要来拜访的,你爸爸显然不想见她,所以跑了。” 这么说来,还真的挺符合班纳特先生不怎么负责任的个性,伊丽莎白当下拉着安妮,飞奔回了浪搏恩找妈妈。 还好离得不远,而格雷诺耶夫人的马车还在外围转悠,她们顺利先回了家。 伊丽莎白欣喜地发现班纳特太太已经睡醒穿好了衣服,这会儿正和几个女儿做针线活,她对现实适应的很快,毕竟在嘉丁纳舅舅回信或者来访之前,她们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既然班纳特先生不在,突破口只能在班纳特太太身上了。 反正人都要找上门来了,与其格雷诺耶夫人给自己妈妈难堪,不如伊丽莎白先为全家人做好心理建设。 “妈妈,你真的不知道格雷诺耶这个名字吗?”伊丽莎白小心地问。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小心,这个话题都会引起班纳特太太的勃然大怒,她的脸立马就抽搐起来:“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她是谁,我要让整个麦里屯都知道她的臭名声。” 整个麦里屯知道有什么用啊,伊丽莎白知道妈妈说的这是气话,毕竟格雷诺耶夫人的臭名声,就算是整个英国知道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决定再试试:“那黛西·洛克韦德这个名字呢?你有没有印象?” 这回班纳特太太反应很大,她猛地扔开绣活站起身来,鼻翼翕动、双目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丽兹,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格雷诺耶夫人和黛西·洛克韦德是一个人?!” bingo! 然而猜对了又怎样,班纳特太太显然是气炸了,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嘴里不停地咒骂。 “妈妈,你停一下!”伊丽莎白赶紧拉住她,不让她气得丧失理智,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不管你多么吃惊,但是格雷诺耶夫人很快就要到我们家门口了!” “她怎么有脸来!”班纳特太太尖叫。 “她当然有脸,她脸大着呢,”安妮嘟囔了一句:“她是摄政王的情妇。” 屋里死了一般安静。 莉迪亚突然指着安妮道:“就算她是摄政王的情妇,可是安妮是正牌的公爵小姐,还是未来的女公爵!”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伊丽莎白很担心,安妮这么单纯善良的性格,能不能和老奸巨猾的摄政王情妇撕逼。虽然她没有见过格雷诺耶夫人,但是能够屹立二十年不倒,不但越来越得宠还生下了一个得宠的女儿,这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作为屋子里唯一的身份担当,安妮只好挺挺胸准备迎战:“没事,我妈妈也不喜欢她。” 听到公爵夫人不喜欢格雷诺耶夫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德·包尔家颇得老国王乔治三世的赏识,即便是到了现在,母女俩还时常听召入宫。摄政王虽然上位,老国王还没死呢,公爵夫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时候仆妇一脸惊慌地跑进来:“外面有一辆好大好大金光闪闪的马车。” 是格雷诺耶夫人到了,班纳特太太刚刚还和没头苍蝇一样骂骂咧咧,这会儿却出奇地冷静下来,她也不想刻意打扮了再去见人,这样就显得太重视对方了。她只不过对着镜子,草草地理了一下自己头上已婚妇人在家里戴着的蕾丝睡帽。 简担心地不得了:“妈妈,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简,”班纳特太太一脸坚毅:“二十年前我就没输,不然哪里还有你们五姐妹的出生。” 格雷诺耶夫人本人长得很一般,头发是棕色的,覆在一张长长的马脸上,上下唇有点外翻,但是唇肉厚实性感,她体态修长,关键部位却带着中年妇人的丰腴,看上去就不像个正经人,可是看在男人眼里却会很诱人。她是带着女儿一起来的,这位流淌着尊贵血统的私生女大概真的是摄政王的亲生女儿,至少肥胖的基因是一样的,十七八的年纪,腰身得有一个半的伊丽莎白这么宽,但好在年轻,看着没有那么夸张。 摄政王对自己唯一的婚生公主都不管,更不要说私生女了,虽然锦衣玉食的供养,但这个年轻的女孩一走进班纳特家四下里张望的眼神,就知道教养并不怎么样。但好在她眼里没有恶意,和她的母亲截然不同。 那种恶意伊丽莎白很熟悉,是针对她这个女主的。 格雷诺耶夫人是特地来看乡绅班纳特家的笑话的,之所以选在这么一个时间点,她有很多原因。班纳特家没有重要到被她放在心上,当年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失望下的一时冲动;其二,按照原著发展,目前达西先生应该已经到乡下来了,她的计划虽然延宕了二十年,但利用对熟识的原著剧情进行自己的计划,格雷诺耶夫人觉得更有把握,至少不用重复她二十年前在彭伯里庄园闹出的笑话;其三,也是最主要的,她在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她的女儿,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女婿人选不做他想,必须是菲兹威廉·达西先生。 此时在尼日斐花园里的达西先生莫名打了个冷战。 “我不是来做客的,不打算坐下也不必喝茶,”格雷诺耶夫人一边打量这家的小屋子,一边脱了手套轻轻挥着,好像在嫌弃空气里的灰尘:“我只是来看看老相识的。” 班纳特太太尖着嗓门针锋相对:“真是不巧,班纳特先生不在,你可找错人了。至于喝茶,我也觉得不必,我连茶梗子都没打算拿出来招待人。” 作为人生赢家,格雷诺耶夫人不打算和班纳特太太计较,毕竟连她自己的丈夫也看不起她,旁人只要看现成的笑话就可以了:“他不在?不会吧,我可是提前写过信来的,不会是他根本不敢见我吧。呵呵,他这样的男人啊,就是自负聪明才智,今天爱你的冰雪聪明,明天就爱别人的如花容颜,没有定性不靠谱,所以才会让你一个人来面对我。对哦,他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只看脸。” 班纳特太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不怕面对这个无耻的女人,但这世上最可怕的是该作为后盾的丈夫临阵脱逃,还给别人留下攻击你的把柄。 安妮赶紧轻咳了一声,格雷诺耶夫人这才看到德·包尔公爵小姐,这家人是效忠乔治三世国王的,而摄政王正在拼命拉拢政治资本想要进一步架空老国王,他等不到老国王退位或者归西,急不可耐要把所有的权势抓在手里,两方人是天然对立的。 她可能得提前走人,不过今天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格雷诺耶夫人看到伊丽莎白和安妮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妮鼓起勇气学着达西的傲慢口吻:“格雷诺耶夫人,你还没有向我问好。” “日安,德·包尔小姐,”格雷诺耶能屈能伸:“没想到您会和这家的女儿成为朋友,这样折节下交可真难得,都让人忘了你是公爵家的小姐,还当你是这乡下地方哪户乡绅家的女儿。” 她的话是在讽刺安妮,眼神却在露骨地打量伊丽莎白。 二十年了,她终于见到了女主。 她要把她全家人都踩在脚底下。 第70章 二十年前 黛西·洛克韦德初来乍到,发现自己家里是卖蜡烛的,一墙之隔的作坊里是味道刺鼻的动物油脂,油黄黄地在各种器皿里流淌,看一眼就能让娇滴滴的穿越女十天半个月不想吃饭。 还好黛西·洛克韦德这具身体的父亲,马上要亲自运送一大车蜡烛去德比郡贩卖给小镇杂货店,那小镇叫麦里屯。 但她可不会等到了麦里屯再动手,那就太晚了,也不符合她眼下急切的心情。 “我以为你不爱出门,黛西,”洛克韦德先生庆幸女儿终于想通了,成天待在家里除了染上一身的猪油味儿,其实并不利于婚姻:“那你就跟着马车一起走吧,一路游山玩水,说不定还能遇上几个青年才俊。你虽然不及你妈妈好看,但也算清秀佳人。” 黛西其实并不喜爱自己穿越身体的容貌,这副长相太普通了,嘴唇即便厚实性感却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观,好在这身体个子很高发育也好,脸部能够用化妆品修饰,身材可是修饰不来的。 她也就释怀了。 父女二人和仆役前往德比郡的路上,怎么也绕不开彭伯里庄园。 因为彭伯里庄园太大了。 “真是位了不起的庄园主,”洛克韦德先生在小旅馆里感叹:“能够经营这么一份家业,那也是寻常人没法负担的事情呀。” 做二世祖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大个庄园要败掉也很不容易,黛西一边看不起洛克韦德先生一边怂恿这个便宜父亲答应自己的要求:“我们可以去参观彭伯里庄园啊,据说那里是开放的。” 洛克韦德先生到底只是个小商人,一方面觉得自己很卑微,一方面又好奇,被黛西说了几回,便答应去彭伯里庄园试试看运气。 “你们是要去彭伯里吗?”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听到父女的谈话,他似乎也是旅馆里的住客:“我听说过几次,也想去碰碰运气,可我的爸爸妈妈老不同意。” 谁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孩子冒失,黛西没有兴趣,洛克韦德先生倒是和他攀谈了几句,而且他从男孩的手可以看出来,他们家里是做皮具生意的。同一个阶层的人,总是更容易打起交道来。 “赶紧回来,戴维。”一对夫妇赶紧过来表达歉意:“这孩子正是在好奇的年纪,希望没有冒犯你们。” 洛克韦德先生表示当然没有。 通过交谈,原来这户人家姓嘉丁纳,正要往浪搏恩去探亲访友,因此才途经此地。 洛克韦德先生便客气地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去彭伯里参观一下。 “我不想和陌生人同行,爸爸。”黛西突然开口,生硬地拒绝,嘉丁纳夫妇可是达西跟伊丽莎白的媒人,自己怎么能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抱歉抱歉,我这个女儿比较怕生……”洛克韦德先生臊得满脸通红。 嘉丁纳夫妇连忙表示自己要赶路,没有时间去往彭伯里,就不麻烦他们同行了。 这对夫妇到底是有阅历的人,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任何诧异以及不满来,倒是小男孩子戴维觉得这位洛克韦德小姐的教养简直就是出乎意料地差,比自己的姐姐还要差,就算他原本还对一起去彭伯里充满了兴趣,现在也不想和这种人同行。 而且戴维看得懂黛西眼睛里的轻蔑,她自己家里是卖猪油蜡烛的,为什么还要看不起自家卖皮革? 简直有毛病。 他嘟着嘴不乐意的模样,嘉丁纳夫妇怕他嚷嚷出来,连忙叫来自己的女儿:“把你的弟弟带上去。” 不说是洛克韦德先生,就连穿越过来的黛西吃了一惊,只因为嘉丁纳小姐实在太太太太太美了,她是一位真正金发碧眼的美人,虽然个子不顶高但是身材是恰到好处的丰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模样。她的举手投足缺乏灵动,可能是出身商人阶级的缘故,气质没有为她的美貌增色,却也没有减分,此时她走过来,小旅馆里的人都在看她。 黛西感到一阵嫉妒,她来自未来高度发达的时代,对这里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然而同时未来世界有一句话,“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哪怕是高度发达也避不开人类的原始审美癖好,因此被土著女毫无悬念地在容貌上碾压,令她特别不爽。 而且嘉丁纳夫妇明明有这么美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放任伊丽莎白嫁给达西,简直是肥水流了外人田。 她眼里的不屑和嫉恨太强烈,嘉丁纳小姐就算不怎么聪明,也被这莫名的敌意刺了一下,她顿时觉得这位洛克韦德小姐简直匪夷所思。她知道自己容貌上的长处,因此性格不很收敛,相对来说,如果容貌并不具备长处,那么仪态就该温文尔雅。人家常说带刺玫瑰,可没有人会称赞一朵带刺喇叭花。 黛西·洛克韦德小姐,就是一朵没有自知之明的带刺喇叭花。 “戴维,过来,”嘉丁纳小姐招手叫弟弟,准备带着他一起上楼,一边还尖声教训他:“你可别整天把彭伯里挂在嘴上,那可不是我们这种商人家庭该去的地方。要是里头的仆妇都比你穿戴得豪华,还比你长得漂亮,你怎么好意思在庄园里挪动你的步子?!” 这回,两家人家都因为女儿们的口无遮拦羞红了脸。 但美人儿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宽容,人们打趣几句,仍然对嘉丁纳小姐的容貌赞不绝口。 黛西气得差点把旅馆房间里的被子都撕了,想到撕破了还要赔钱,她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愤怒之情。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太急于避开嘉丁纳夫妇,已经大大失了仪态。 洛克韦德先生虽然宠爱女儿,对她今天的表现却颇有微词。 她得小心行事了。 好在第二天两家人并没有碰上,黛西和父亲之间恢复了和睦的气氛,在征得彭伯里庄园的同意之后,他们获准进入参观。 黛西来自现代,见过很多好东西,但是此时的英国深受同时代法国的影响,建筑和装饰艺术都已经到了这个国家发展历史上最登峰造极的时期,彭伯里庄园不但占地广大、植被茂密,还处处巧思,坐着马车从大门处又奔驰了半小时,一路上经过无数的喷泉、吃糖和长廊,黛西才隐约看到庄园在一片绿意和缤纷中露出一角真容。 仿佛童话故事睡美人里,被森林藤蔓所覆盖的城堡。 没有女人能受得了这种仿若童话的美。 黛西为之颤抖起来,她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了。 离她咫尺之距,有男神达西,还要触手可及的庄园和财富,她就是来实现童话般的梦想的。 前来欢迎客人的是管家雷诺夫人,彭伯里庄园在德比郡内以及中部非常有名,无数人慕名却不敢来访,唯恐惊扰了主人家。其实这家主人特别和蔼可亲,雷诺太太在听说洛克韦德先生自我介绍是做蜡烛生意的时候,也附和着说自家主人的发迹也是因为贩卖纺织品,一下子令洛克韦德先生放松下来。达西家不但有钱,而且举止高贵,很有教养。 在雷诺太太面前,黛西反而感到越发局促。 她一路心不在焉,对雷诺太太对庄园各处的详尽解说敷衍了事,只期待是否能在某处遇见男神达西。 而在雕塑和油画陈列馆里,她站在达西先生骑马的全身像前,陶醉地看了很久。 雷诺太太如何会不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洛克韦德先生是个真正的老实人,她不想让对方难堪。 这时候,屋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演奏声。 黛西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达西一定是在陪着乔治安娜弹钢琴,知道了自己前行的方向,又怎么舍得不迈出那一步呢,她兴冲冲地问雷诺太太:“是达西小姐在弹钢琴吗?” 自己明明说过了达西先生是独子,为什么这位小姐完全没放在心上,雷诺太太心里头不满,但语气上没有流露出分毫:“达西先生没有姐妹,现在在弹钢琴的应该是达西夫人。” 黛西觉得眼前一黑,难道自己来晚了?都怪简·奥斯丁没有在书里标记详细的年份,但黛西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她已经在穿越伊始就赶来彭伯里了,想要更早,除非掐着游戏运营总监的脖子,这显然不可能。 她强笑着继续套近乎,安慰自己结婚还能离婚呢,哪怕这时候的英国不能离婚,还有很多别的法子,比如女人生孩子死了或者男人养情妇,一个乡绅家的女儿在豪富的老公出轨之后能做的事情恐怕不多:“达西夫人也是德比郡的人吗?” “哦,当然不,说起来她比达西先生的出身还要高贵得多,”雷诺太太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感到与有荣焉:“达西太太娘家姓菲兹威廉,是伦敦菲兹威廉伯爵家的长女,你们从伦敦来或许会有所耳闻。噢,这可是大家交口称赞的好姻缘,如今彭伯里庄园很快就要迎来小主人了,达西先生要用妻子的姓氏给小主人取名,一旦小主人出世且是一位男性继承人的话,名字就会叫菲兹威廉·达西。” 黛西意识到她来错了时代,或者说来得太早了。 她设定的攻略对象是达西先生,可是她要的那个达西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 黛西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在旅馆里和她发生龌龊的那个美艳绝伦的少女,竟然是班纳特先生口中“五个女儿的容貌都及不上”的班纳特太太。 第71章 宫中女侍 作为一个收入勉强能够糊口的小商人,只要不是病得要死,都不能停下沿途贩卖蜡烛的脚步,何况黛西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她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彭伯里庄园,躺在摇摇晃晃的破旧马车里,洛克韦德先生在她额头上放了一块浸湿了的冰凉的毛巾。 但她脑子里轰隆隆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拥有特权穿越到此,却要被旁人这样践踏。 被达西家的管家践踏也就罢了,还要被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蠢女人班纳特太太践踏。 不过她现在还不是班纳特太太,而是嘉丁纳小姐。 而洛克韦德先生的目的地是麦里屯。 重新穿越一次是不可能的,这是游戏公司做市场推广的商业活动,谁都不会免费出钱再让你来一次,商人逐利又不是为了做慈善;她也舍不得回去也没法回去,她还没有感受过这个时代的目眩神迷,还没有亲眼看过男神达西,哪怕他还在母亲肚子里。 他的受众实在太广了,广到自己小时候读的那个山村小学都有一本《傲慢与偏见》。 她成绩优异又有进取心,大学考到一座海滨城市,被现代化的生活冲击得回不了神,但那还不够,她更向往欧美的民主和自由,那里才是她这样有才能却没背景的人能够出人头地的地方。她频繁出入城市广场的英语角,认识了很多暂居的外国人,在一对夫妇的资助下,她顺利出国。但出了国才发现国外也没有高等义务教育,完成大学学业所需要的费用比在她原来待着的海滨城市的房子都要贵,她一不做二不休嫁给了自己的那位男资助人。 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传媒公司,认识了公司里的大老板,穿越之前她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她也觉得自己很无聊,为什么明明是“成功女性”,还要玩这种幼稚的纯yy性质的简·奥斯丁手游,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心底深处还有一份纯真的向往。 既然男神达西还没有出生,那她就换一种方式攻略好了,做达西的丈母娘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可比那个光有美貌头脑简单教养成迷的嘉丁纳小姐不知道高明多少,达西一定会欣赏自己这位长辈的,何况他父母早亡,彭伯里庄园有一天还是会欢迎自己的入驻,作为一个受人敬重的长辈。 她被很多人羡慕,却没有被敬重过,还是在一个老牌贵族国度,想想就觉得美好。 想到这里,她放松下来。 人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总要在穷途末路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黛西放松了下来,又昏沉沉睡过去。 洛克韦德父女住在麦里屯镇上的小旅馆里,此地的居民酷爱舞会,作为舞会蜡烛的供应商,初来乍到的父女也被邀请前去麦里屯舞会。 麦里屯舞会是社区性质的,什么人都有,当然也有镇上的金龟婿之一班纳特先生。 二十出头的他既没有秃顶也没有啤酒肚,即使不算顶顶英俊,但总算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他似乎很明白自己反应迅速口齿伶俐,因此除了跟四邻八舍寒暄问候,其他的话并不多,因为他不觉得周围的人能跟自己搭上话。 可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又是一脸等着人和他说话的模样,因为急于展现自己的学识。 不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未来伴侣的要求也是很高的。要么绝顶聪明,要么绝顶美貌。 第二条路被嘉丁纳小姐走掉了,黛西则选择第一条,而且第一条路体面多了。 她对付这种自命不凡的男人很有经验,尤其班纳特先生根本就是个老古董,根本不比未来那些男人们高明多少。黛西先是和他跳了一支舞,攀谈的过程中毫不吝啬地表示倾慕对方丰富学识,她懂得怎么让自己看着男人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真诚可人,因为她爸爸做的蜡烛的光芒倒映在她棕色的眸子里,班纳特先生年轻得不足以看穿这闪光中的廉价。 在接下去的第二支舞里,她又适当地表现了自己的学识见解,让班纳特先生确定这位小姐绝不会让他感到生活无聊。 当天舞会结束的时候,班纳特先生已经将黛西看做了灵魂伴侣,并且说了不少超友谊的动人情话,班纳特先生甚至约定了要去旅馆拜访洛克韦德先生。黛西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又衡量了一下班纳特先生的资产,他年入两千镑有房有田,收入高于自己家里,有地的乡绅的地位也高于商人,自己已经算是高攀了,而且她的女儿会更进一步高攀上达西。 洛克韦德先生欢天喜地之下答应了班纳特先生的拜访要求,不用说就知道他肯定是来向自己女儿求婚的。 但他人没来,而是差人送了封信,信的语气很恭敬内容却很敷衍,说是忙于庶务无法脱身,只盼父女俩见谅。 黛西一开始只当班纳特先生在摆架子,谁知不过两天之后她听到传闻,班纳特先生火速跟一家人家订了亲,据说这家人家因有一位极其美貌的女儿,让整个乡下城镇都为之轰动,上门要求拜访的人几乎踏破了这家人的门槛。在无数适龄男子含蓄的激烈竞争中,条件优越的班纳特先生最后胜出,他被对方的美貌一瞬间震撼了心神,又因为周围激烈的竞争势态迅速求婚,根本没有仔细考虑。 这户人家就姓嘉丁纳。 可怜的洛克韦德先生把消息告诉黛西的时候,旅店里的女仆也在偷偷打量这位小姐。 聪明世故,到底敌不过如花美颜。 乡下的八卦传得很快,洛克韦德父女不得不提前离开,偏偏在大路上黛西和出来采购结婚用品的嘉丁纳小姐以及班纳特先生照了面,嘉丁纳小姐认出了这就是当初在旅店里出言不逊的那个蜡烛商人的女儿,而班纳特先生躲闪的态度,让嘉丁纳小姐不难猜出传言中差点和自己未婚夫订了婚的小姐又是哪位。她高昂着下巴,带着胜利者的表情,根本不屑跟失败者打招呼。 这接二连三的挫折,终于让黛西·洛克韦德冷静了下来,她的疯狂追星之旅在回到伦敦之后告一段落。 达西的还未出生,以及班纳特先生的言而无信都没有让她真的受到伤害,因为她自己也不敢说自己用了真感情,这个时代的英国处处都是机遇,黛西准备复制自己之前的成功经历。只要这个社会有钱权说话的余地,她这样的人就有本事不断往上爬。 她告别了被她连累的老实人洛克韦德先生,孤身来到伦敦南部的布莱顿应聘女侍。这里是摄政王,不,当时还是康沃尔公爵殿下与威尔士亲王殿下的乔治·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修建的皇家穹顶宫,住着的是他非法的妻子玛丽亚·费兹赫伯特。任性的威尔士亲王与这位比他年长六岁、还曾两度离婚的罗马天主教徒秘密结婚,英国皇室和议会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她一生都没有踏进白金汉宫。 但黛西知道,风流的亲王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费兹赫伯特夫人,而且亲王以后会是摄政王还会成为国王。 这就是她谋求的庇护,而且会给她带来权势。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往上爬,足够她在恰当的时候携着权势给那些羞辱过自己的人致命一击。 她长相中上又颇有些小聪明,成功进入穹顶宫成为了新任女侍。 宫里的规矩宽和,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黛西最怕的就是没有麻烦找上自己,否则要到何时才是出头之日。她瞄上了宫中唯一的禁地,被明令禁止闲杂人等不得接近的亲王的专属马厩。 黛西没有想那么多,男人喜欢马就跟男人喜欢车一样,是一件太寻常不过的事情,有钱人也不轻易让别人靠近自己的车库啊。但是她要是对车如数家珍,不,如果她能够获得马的好感,说不定也会被马的主人爱屋及乌呢! 她哪里知道,马厩里没有马,而是一群光着身子的背着马鞍嘴里衔着马嚼子的异国俊美男女。 因为太过震惊,她被人发现了,然后被带去见费兹赫伯特夫人。 她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雇主,和想象中的妖艳性感不同的是,费兹赫伯特夫人反而像月亮一样高贵沉静,她细细端详了一下黛西,若有所思地表示这个女孩子的体态非常好,既然她已经去了马厩,不如让她去服侍亲王。 黛西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打算这么快就实现了。 威尔士亲王乔治这个时候还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相貌端正、才华横溢,黛西觉得自己很幸运,而且去服侍的第一个晚上,亲王对她非常的温柔,温柔得让她想要更多的狂风暴雨。然而事情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醒过来的时候四肢被缚趴在一个纯金的马鞍上,嘴里被硬塞进了一个马嚼子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就跟动物一样,亲王正甩着鞭子骑马。 “夫人说你去过马厩了,我就喜欢你这样好奇心旺盛的小母马,以后你就会一套专用的马鞍、鞭子、马嚼子和食槽,”亲王非常兴奋,自从土耳其苏丹给他送了一打“公马”和“母马”的礼物之后,他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好做一匹马,你什么都会有的!” 黛西第二天伤痕累累地被抬回费兹赫伯特夫人那里。 费兹赫伯特夫人不屑地看着,真是个愚蠢的女孩子,她之所以能够长久地陪伴在亲王身边,就是因为她靠自己的两只脚走路,而其他来来去去的女人,都是四肢着地的。 第72章 强迫婚姻 黛西却不这么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又没法逃脱,尽心尽力做一只四肢着地的小马驹可比用两条腿走路快多了,一样是出卖原始资本谋生,谁又比谁高尚? 她忍辱负重不说,还会用调弄精油和芳香的伎俩讨好摄政王助兴,随着年龄变大又越发迎合了摄政王喜欢年长女性的喜好,在伦敦的公开社交场合越发风光,不但如此,她还有一个女儿。比起正牌公主,她的女儿反而能更常见到这位父亲。 这便造就了日后的格雷诺耶夫人,就连真正的女主人费兹赫伯特夫人也开始避其锋芒。 待她趾高气昂地离开后,班纳特一家都还没回过神来,伦敦的贵人圈子离她们实在太遥远了,就连格雷诺耶夫人的耀武扬威,都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感。伊丽莎白想,这大概就是身为乡下人的好处,因为从没见过,所以没法感受,但她早已见识不同,心里便不禁深深担忧。 照安妮和她私下八卦的格雷诺耶夫人的发迹史,显见她已经是整个伦敦社交圈令人最不齿但也是最风光的妇人,可她却仍念念不忘当初的执念,这样的人到底是有多可怕。 班纳特太太则不断痛骂着班纳特先生:“好哇!这个女人回来冲我炫耀了,可还不是因为你们的父亲当初招惹她?!”她又气又伤心:“摄政王的情妇?就是摄政王养的狗我们都招惹不起呢!你们父亲一声不响就溜走了,这让我们一屋子妇人要怎么办才好?!” 简虽然也六神无主,却轻声细语地安慰母亲:“就算是摄政王自己,也不能胡乱作为,先不说摄政王还未登基,就是他以后坐上那个位子,也还有议会制约呢!我们家未曾犯错,格雷诺耶夫人并抓不到把柄,也是不能怎样的。” 这让班纳特太太大为心安。 简的话并不是不对,但是伊丽莎白和安妮却不敢这么乐观。 “我该回家了,”安妮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女人的事情告诉公爵夫人,老太太这么多年都对这个女人不假辞色,说不定会有办法:“有了消息我再来看你,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她的父亲走得不是时候,如果她已经成为了达西的未婚妻,那么她出面说话的立场就会权威很多,可她又舍不得埋怨班纳特先生,只好祈祷嘉丁纳舅舅赶紧把人给找回来。 安妮回到尼日斐庄园之后,几乎是急急忙忙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回去找公爵夫人,公爵夫人皱着眉看她气喘吁吁、毫无仪态的模样,安妮也顾不得了:“妈妈,妈妈,那个格雷诺耶夫人跑到班纳特家去了!” 公爵夫人虽然奇怪一个乡下家庭怎么会和格雷诺耶夫人有所牵扯,但她示意安妮手边有一封信:“我收到格雷诺耶夫人的来信了,她明天会来拜访尼日斐庄园。” “什么?这个女人要来?”安妮无措地打转:“那我们婉拒她,就说表兄们要去打猎,我们全家都出门。” “安妮?”公爵夫人不赞同地看着她:“无论她打的什么主意,都不应该由我们回避她,你的教养端庄呢?难道等你成了女公爵,遇到事情也只会想到一跑了之吗?” 安妮不做声了,她又不能告诉公爵夫人,自己觉得这个格雷诺耶夫人不太正常。迄今为止还有好几个穿越者没有出现,但她又不敢确定她是穿越者,因为她一旦是的话,那可就太恐怖了,毕竟她二十年前就差点和班纳特先生订婚,一个人在游戏里执着地待了二十年,最后动手的时候恐怕谁都阻止不了。 安妮在忐忑中迎来了第二天,格雷诺耶夫人如期来访。 “哦,德·包尔小姐,我们昨天才见过的,”然后她一一和人打招呼,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令她的仪态无懈可击,你根本不会知道她最无懈可击的是做一匹马,她牵着女儿介绍给所有人:“这是我的女儿玛丽亚·格雷诺耶。” 公爵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个小女孩子的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她的生母当初想要讨好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同为母亲,她简直不敢想象有人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在公爵夫人有意的冷处理下,没有寒暄问候,有的只是冷场。 安妮觉得尴尬,玛丽亚年纪更小一点,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扭动,而公爵夫人和格雷诺耶夫人则气定神闲,安妮觉得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两位高手就会飞离座位在空中大战五百回合。 她正胡思乱想,达西、菲兹威廉上校和宾格莱这时候进来见客人。 格雷诺耶夫人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回菲兹威廉上校和宾格莱,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书中的主要男性角色,倒是菲兹威廉上校这样典型的制服硬汉打扮更附和未来人们的审美观。宾格莱长相秀气风度翩翩,也算中上水准。 似乎是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待最后,格雷诺耶夫人把眼光停在了达西身上,整整二十七年了,她上一次听说他的消息,是他母亲怀着孕弹钢琴。经过这无比漫长的等待,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可以让有志的女士攻略的出色男性。 其实达西的五官和菲兹威廉上校更相像一点,毕竟二人是表兄弟,偏硬朗而非俊美,只是举手投足气质出众,让人目不转睛。要论五官俊秀,他尚没有宾格莱出色。 但是格雷诺耶夫人的瞳孔自带美颜,把心目中的男神达西美化成了不列颠第一英俊男子,她如今四十多岁,一脸兴奋脸红红地看着二十多岁的达西,眼神是毫无遮掩的倾慕向往,她自己不尴尬,反而令达西尴尬异常。 原本他还打算上前打个招呼,如今顺势改了主意,站到了一边去。 公爵夫人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下贱妇人”,神色更加冷峻,而安妮则确定了格雷诺耶夫人的目标又是表兄达西,她简直要出离愤怒了,为什么都要攻略达西,这么多人攻略达西不怕达西肾虚吗?更何况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格雷诺耶夫人早来了二十年,如今徐娘半老还对达西想入非非?达西都足够做她儿子了好不好,除了摄政王,别人还真没有这样的重口味! 格雷诺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她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就连一天也等不住了,何况她早已学会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要是心里还能感到礼义廉耻的话,她二十年前就活不下去了。而有摄政王做后盾,旁人的目光也根本不起作用。 “哦,菲兹威廉·达西先生,我大约在二十年多年前去过彭伯里庄园,那时候你可还在你母亲肚子里呢,”她自以为幽默地“咯咯”笑起来,随即感叹道:“真是夙世因缘,没想到我又在这里意外遇见你了,这是我的女儿玛丽亚·格雷诺耶,她从小成长在穹顶宫,都没有怎么出宫见过世面,您可是她见到的第一位绅士。” 要怎么往一个私生女身上贴金,格雷诺耶夫人已经做了示范。 这女人脸上的*,达西非常厌恶,但是那个怯怯的少女是无辜的,达西勉强同她问了声好。然后在格雷诺耶夫人嘴里,被抹杀了作为绅士存在的菲兹威廉上校以及宾格莱,尴尬地不发一言。 事已至此,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格雷诺耶夫人显然想把女儿嫁给达西,即便她的女儿只是摄政王的一个私生女,但只要摄政王登基,她获得一个头衔和封地都不是难事,甚至可以通过体面的婚姻嫁到贵族人家去。可她母亲偏偏选了达西,纵然达西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婚姻对象,但是格雷诺耶夫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其实一点都没有难度。若是达西不识相,她们母女后面还有摄政王。 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格雷诺耶夫人达到目的之后,只等达西主动就范,安妮实在不忍心男女主就这样被穿越女拆散,心里又恨班纳特先生如果晚走几分钟就可以定下婚约不至于令大家为难到这个地步,安妮相信比起格雷诺耶的女儿,公爵夫人宁可选择伊丽莎白。 大家的心思,达西都明白,他也必须面对现实,也就是他和伊丽莎白小姐之间的婚事很可能要吹了。 他知道自己爱着这位聪慧美丽的小姐,甚至为了去求婚几番心理挣扎,可是一直到将要失去对方,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痛心不舍,他的爱情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刻。 可是他要失去了。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回伦敦。”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怎么选择,可他不甘心全无挣扎就屈服于命运。 安妮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达西似乎认命了。 她不肯替男女主角认命,这可是十九世纪的英国,难不成还流行“赐婚”,她才不信。 “妈妈,妈妈,”安妮知道公爵夫人是有一定的政治能量的,甚至乔治三世都还没死呢:“我们去求求那个人,说不定他能阻止这件事情,摄政王毕竟还没有登基呢,要是他能出面制止,达西表兄就不用……” “安妮!”公爵夫人严厉地打断了女儿:“安妮,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知道你是关心达西,可你是未来的女公爵。德·包尔家的爵位以及权势,都得益于乔治三世陛下。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利,就去麻烦病重的陛下?!如果我们放弃一心只为陛下考虑的立场,而想要满足自己的*,那么对陛下来说,德·包尔家存在的价值就没有了!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手上的筹码,就算是要帮助达西,也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你总是这样冲动短视,那么你根本没有办法担起女公爵的重担。” 第73章 达西来信 公爵夫人说得都对。 道理安妮也都懂得。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只是进入一个爱情攻略游戏,为什么还会卷入宫廷斗争啊?! 安妮本就聪明,又来自未来,公爵夫人想要做个纯臣的想法无可指摘,安妮一直以来只当自己在打一份临时工,随时做好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因此心底里从未以德·包尔家的名誉作为行事标准的考量,对她来说,做事只要不出格就好了。 但她现在和菲兹威廉上校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她扪心自问,除非游戏把她硬拽出来,她本人真的舍得离开吗? 公爵夫人见女儿不说话,只当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刚才说的话,便把偌大的空间都留给她一个人。 菲兹威廉上校在门外等了许久,公爵夫人虽然不太满意他,但冲他对安妮体贴入微的心思,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向他点了点头。 丈母娘虽然不情不愿的,然而为了女儿,她的态度还是软化了。 菲兹威廉上校有底气了不少,正要推门劝解一下安妮,安妮却从里头猛地拉门,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菲兹威廉上校皱着眉问。 安妮有些情急:“当然是去告诉伊丽莎白,那个女人要把女儿嫁进彭伯里庄园,而且达西表兄就要回去伦敦了,我要和她一起想办法。” “你太热心了,安妮,”菲兹威廉上校无奈地劝说,她的眼里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到自己了,这让上校不得不怀疑安妮是否是因为没有获得达西的青睐,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虽然安妮表现出来的情感上校都感受得到,但是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人总是不免会多想:“该想的办法达西表兄都想过了,他甚至在班纳特先生不告而别之后立刻派人上了伦敦。但如果格雷诺耶夫人插手,任何人想办法的余地都很有限,她是目前皇室和议会都承认的官方第一情妇,多的是富豪的贵族想要娶她的女儿,达西表兄没有爵位甚至不够格。对方垂青他,他很难拒绝,摄政王的性子那么任性乖张,没人得罪得起。” 什么?!官方情妇! 安妮默默地给英国人的节操点个蜡。 “可是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安妮表示不服:“我一定要为他和伊丽莎白争取一下。” 上校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揽住她:“安妮,伦敦多的就是这样的婚姻,许多人这样过了一辈子,无论如何,这桩婚事对达西都有莫大的好处,甚至是德·包尔家,以乔治三世陛下的身体状况,摄政王登基也就是几年内的事情。他和伊丽莎白小姐的事情的确很遗憾,但是现在放手的话,尚不会妨碍伊丽莎白小姐再觅良缘。” 安妮瞪着他,她知道上校的话都对,但她的情感上不能接受。如果不是《傲慢与偏见》,如果不是达西和伊丽莎白,她不会爱上这本书和书里的菲兹威廉上校,她和他根本不会相遇。 她的眼神就像被夺食的野猫一样,上校苦笑地放开自己的手,真是神奇,他一直以为安妮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像一只满足的家猫,原来并不是。但是他选择屈服于她的眼神,菲兹威廉上校没有多费工夫去想这是为什么。 安妮毫不犹豫地立刻走开了。 上校想,大概是他们即将结为夫妇的缘故,他竟然愿意帮忙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其实如今的局面称得上大好,他的未婚妻家族德·包尔家是托利党的中坚派,在保守人士中享有非常高的名望,目前内阁由他们把持;而摄政王却和代表商人和大地主阶层的辉格党姿态暧昧,想必是为了对抗乔治三世的旧日势力。如果达西娶了玛丽亚·格雷诺耶,无论达西还是他有从政之心,都可在两党之间左右逢源,前途光明。 安妮逼得他必须放弃走中间路线了。 菲兹威廉上校在脑海中立刻过滤出了几个能出手帮忙的人选,打算提醒一下达西。 此时伊丽莎白因为安妮气冲冲的来访,已经知道了格雷诺耶夫人的打算以及达西将要回去伦敦。这也是原著中他们离开尼日斐花园回去伦敦的时间,伊丽莎白说不上很意外,然而格雷诺耶夫人会要把女儿嫁给达西,她仍然很意外。 她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年,早就走上了另类的人生赢家之路,却还是执着于达西。 伊丽莎白应该庆幸总算她没用徐娘半老之姿亲自上阵吗? 达西是她的丈夫,谁也不能抢走。 安妮还在一边不平道:“真是太无耻了,你和达西表兄就差班纳特先生的点头就是未婚夫妻了,就差那么一步啊……” 往往就是差那么一步,世上很多事情就前功尽弃了。 伊丽莎白不打算抱怨,而是打算迈腿跨过那一步。 “肯定有人能够帮上忙的,如果达西先生有心,”她毫不怀疑他的心,所以伊丽莎白冷静地安抚安妮,作为达西夫人的五年经历,使得她早已想到了一位合适的人选,但她只能通过安妮去提醒对方:“找一个达西家认识的人,最好是故交,在政坛上有名望,不能是皇上的人也最好不是摄政王的人,否则都会引起另一边的反感。不如找威尔士公主身边的人,由这方的人开口,格雷诺耶夫人的反弹会小很多。” 伊丽莎白的口吻缓慢但非常坚定,安妮其实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伊丽莎白说得很有道理:“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一到伦敦我就写信给你邀请你来做客,感情一旦产生了距离就会冒出很多不知名的风险,我坚持要你和达西表兄待在同一个地方。” 伊丽莎白表示自己一定会接受邀请的。 这天下午,她就收到了达西的来信,他写了很多,信纸捏在手里胀鼓鼓的。 “伊丽莎白小姐, 我希望上次一别后,您身体健康,一切都好,并同样问候您的全家人。我必须对您坦诚一件事情,我不能奢求不会招致您的反感,但是仍然要诚心诚意恳求您的理解,虽然我这么做有越轨之嫌。 在得知您父亲突然出门之后,我未经过您的同意,即刻已经派人前往伦敦寻找他。我知道您母亲的亲人也在帮忙寻找,但如果您的父亲真的目前身处伦敦,我派出的人一定会先行完成任务,并且把消息通知您在伦敦的亲人。届时您如果听说我涉及其中,请务必不要感到惊奇。” 伊丽莎白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惊奇,这的确是达西会做的事情。 “这事情由我来做可算是逾矩,因我还未得到你家长辈的认可,但我并不后悔,也不会为此道歉。请您一定要明白,这些都是为了您,伊丽莎白小姐。我很遗憾自己不是诗人,我会朗诵十四行诗,但脑中无法涌现一句诗词来赞美你。我初次见到您,您就像一首我拙于下笔的完美诗句,诗中有如梦幻境、有清晨朝露,请不要同情拙劣的我,那不是我要的,伊丽莎白小姐,请您垂青于我,为此我将感激不尽。 从最开始,我对您的看法就是错误的,因为我否认自己乐在其中。在我眼里,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它能使您高兴,哪怕您的靴子沾满泥巴,哪怕您在舞会上打着赤脚。无论我如何告诫自己必须自制,我的双脚都在自有意识地走近您。您毫不掩饰的活力,毫不妥协的个性,会吹散我心头所有的阴郁,让彭伯里庄园仿佛涌进清冽的空气。 因此,我坚持,并且会一直坚持下去,同您之间有个美好结果,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把信按在胸口,几乎热泪盈眶,唯恐眼泪掉在信纸上,她狠狠擦拭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把剩余的几行看光。 “我热情的表妹安妮可能已经告诉你,我面临一桩不堪匹配的婚事,我这样言辞拙劣个性傲慢的人,并不合适走进穹顶宫的大门,我认为至今能够包容我并且对我有所改善的人,只有伊丽莎白小姐您。 我这样急于赶回伦敦,是为了找寻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拒绝婚事的时候不至于令双方难堪。我不能说我一定会成功,一位绅士不该做毫无根据的承诺,而且我不愿令您在希望之后面临失望,但请您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到您的身边。 因为在我心里,那个清晨,在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 我们只是在原野上散步的时候,多绕了几个弯,这并不影响我们将要共同到达的终点。 请您务必保管好钥匙等我回来,否则没有人为我开门,我会相当尴尬。 菲兹威廉·达西书” 第74章 女主破绽 回去伦敦的路上一直在下雨,多么豪华的马车也避免不了颠簸,更加剧了每个人心头的阴郁。 达西家的四人坐在公爵夫人的马车里。 宾格莱家四人坐在达西的马车里。 布朗医生和夏绿蒂则坐在宾格莱家的马车里,一周内,卢卡斯家的人也会相继赶到伦敦,参加长女的结婚仪式。 达西闭着眼平静地坐在马车里,清晰地感觉到离开伊丽莎白越来越远。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家规模相对较大的旅店停下歇脚,卡罗琳破例没有凑上前和达西搭话,自从宾格莱告诉她格雷诺耶夫人的来意之后,她虽有不满却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这个金龟婿。 她家只不过是这几十年来冒出的新贵,做生意积累了点钱,除去那些钱,她家什么都不剩。 卡罗琳立马就把对达西的种种想法抛到了脑后,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要是他聪明些早跟自己结婚,卡罗琳认为达西和好友的妹妹结婚简直天经地义,那么他现在就不必面临这种尴尬的局面。那可是情妇的孩子,就算是摄政王的情妇那也是情妇,虽然想跟她联姻的人可以排到伦敦郊外去。 她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件事,达西不愿意结婚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娶格雷诺耶夫人的女儿,而是因为他有了爱的人。 安妮没有错过卡罗琳看热闹的表现,所以卡罗琳才得不到达西的青睐。然而以宾格莱家的水平,他们原本也帮不上忙,安妮便根本没有理睬她。 达西和菲兹威廉上校就站在窗前抽烟。 “真难得,达西表兄,”菲兹威廉上校狠狠吸了一口:“从大学里拿到学位之后,我可就很少看到你这样了。” 达西的自制力体现在方方面面,譬如在控制烟瘾方面,他觉得烟草令自己放松,会麻痹观察力和警觉性,而且那味道也不太礼貌。 即便他这会儿和菲兹威廉上校在一起,多数时候也是看着卷烟在手指间燃烧,统共只吸了一口。 安妮不着痕迹地坐得离他们近了些,开始偷听他们的谈话。公爵夫人则闭目养神,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们一年里很少见面。”达西没有理睬菲兹威廉上校的揶揄,他其实觉得有些丢脸,在察觉到表弟对伊丽莎白的好感的时候,他的占有欲表现得非常明白,然而最后他却无力护住地盘。 “我们可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忙碌事,你有一份很大的家业要照顾,而我忙着找人结婚,”菲兹威廉上校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尤其在寻找合适的结婚人选这件事情上,我相当的有经验,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达西挑眉,表示洗耳恭听。 当然上校没有错过自己的未来家眷也在偷听。 “若按照我以往的标准,我会劝表兄你接受这桩婚事,因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上校知道自己的家眷听到这句话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于是他赶紧转折:“但是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有时候别人看你是在做傻事,但其实当事人在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无比清醒。” 他回头对挺直了背坐在位子上的安妮笑了一下,安妮一愣,知道自己偷听被发现了,又被上校这么一笑羞得脸通红,但是她固执地坐在原地,不肯挪动步子。 公爵夫人继续闭目养神,假装没有发现未来女婿在撩自己的女儿。 达西也察觉到这对未婚夫妻的眉来眼去:“菲兹威廉,如果你是想和我好好说话,就不要让眼睛老是看着安妮。而且我不仅仅是出于你所说的原因,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乔治安娜。如果我带一个私生女回彭伯里庄园结婚,那么我给予乔治安娜多年的严格教育全部都成了笑话,我不敢想象她才十五岁,就要承受整个价值观的冲击,而我则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兄长。” “好吧好吧,表兄,都是我的错。”上校可一点没有被人看穿的尴尬:“不过你如果想和我一样拥有这种快乐的体验,那你想好找谁解除你的困境吗?” “格伦维尔勋爵,他是我父亲的好友,而且我父亲生前是辉格党的最大赞助者之一。”这是达西目前能够想到的最有势力的干预者。 辉格党的党魁格伦维尔勋爵,菲兹威廉上校心想若是没有种种的利害,这的确是个分量十足的干预者,但这又从侧面说明,达西对政治是多么的不感兴趣,他除了按照老达西先生的叮嘱,固定赞助几个选区的候选人之外,竟然没有更多的想法。 上校这才明白公爵夫人的矛盾之处,她为什么一开始不同意自己和安妮的婚事,而到最后又屈服了,安妮的心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而已。 “表兄,你的选择很明智,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摄政王上台之后,对曾经支持他的辉格党出尔反尔之事,格伦维尔勋爵原本有希望出任首相,也被摄政王唯恐影响陛下病情的理由搁置了。在这种情况下,格伦维尔勋爵就算心里痛恨被摄政王玩弄,但他表面上也不会做出任何违逆摄政王意愿的事情,因为他还指望要进入内阁瓜分地盘,”上校为他分析了情势:“我不建议你去找他帮忙,这会令他为难,也令你自己为难。” 但不去找格伦维尔勋爵的话,达西眼下就非常为难。 格雷诺耶夫人在等待他们的屈服,就像抓到猎物之后没有立即咬死,而是先调弄一下。真的等到她求到摄政王眼前,摄政王根本不会拒绝把女儿嫁给德·包尔公爵夫人的姨侄,哪怕这个姨侄不是贵族,这不但是对托利党的示好,而且显得对病重的乔治三世十分孝顺。 他甚至会选择给达西一个爵位,好令婚事锦上添花。 上校其实说得没错,好处其实很大,唯一的阻碍就是达西自己的心情。 好在,至少他的亲人们都会顾及他的心情。 安妮几乎已经觉得毫无办法了。 达西熄灭手上的卷烟:“你说得很有道理,菲兹威廉,我觉得你倒是真的很适合考虑走上这条路,而我也得很严肃地考虑要如何去支持你,所以告诉我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对策?” “乔治·坎宁爵士,达西表兄,他是达西姨丈的同学和故交,早年是辉格党人,后来拒绝了姨丈的资助,转投了托利党,和凯瑟琳姨妈也有交情,”上校对自信的事务非常侃侃而谈:“而且我们现在可是和拿破仑在打仗,数年前坎宁爵士在出任外务大臣的时候,就因为在哥本哈根的成功部署,击败过拿破仑的军队,内阁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和摄政王妃又是好友,天生就站在威尔士公主这一边,且不说他是不是不满格雷诺耶夫人如今鸠占鹊巢,他本身既不是摄政王的人也不是陛下的人,由他来开口不会令任何人感到难堪。” 达西皱起眉来:“我记得他去年已经成为驻葡萄牙大使了。” “你消息落后啦,”上校有点儿小得意:“他已经回国,而且据说,首相利物浦勋爵已经对他发出了组阁邀请。就算不能如愿成为下议院的领袖,他在内阁的职位也绝不会低。” 达西开始仔细考虑这个人选。 他知道这个人,一开始也曾对他予以考虑,但是在老达西先生口中,坎宁爵士非常清高,因为出身贫穷,哪怕老达西先生表示愿意极力赞助支持,他还是脱离了皆为有钱人的辉格党,转投托利党谋求发展,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金钱和权势制约。 要说服他帮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公爵夫人这会儿仿佛休息够了,微睁了睁眼:“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们就继续赶路。” 上校知道自己给达西出了个好主意。 他就像第一个拾得小鹿的猎犬,等着安妮崇拜感谢的目光。不得不说,他到底和达西是表兄弟,有着相同的雄性本能,在展示了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之后,非常希望自己得到喜爱的人的赞赏。 结果安妮根本连看都没看他。 因为她陷入了一种恐慌里。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间或有闪电雷响,仿佛劈在安妮的脑门儿上。天气寒冷潮湿,马车里面却舒适温暖,安妮只觉得阵阵发冷。 公爵夫人只当安妮赶路累了,还吩咐人从布朗医生的马车上拿来了安神药水。 安妮毫无反抗地喝了下去,但是她的思路却出其活跃。 她一直忽略的事情是什么? 因为格雷诺耶夫人的到来太突然了,她惊慌失措,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世界的阴谋去帮助男女主角,但是从公爵夫人到表兄们哪怕是伊丽莎白都非常冷静地在处理问题。可是伊丽莎白是个浪搏恩的乡下姑娘,她为什么会这样的冷静,还有她说的话! 她的话! 那些话历历在目,安妮就像背书一样牢记,却没有理解其中的意义,一直到菲兹威廉上校提到了坎宁爵士,安妮才猛地醍醐灌顶,伊丽莎白说的话和上校的一模一样,她只是不能直白地说出来那个人是乔治·坎宁。 如果他们束手无策,她就可以通过安妮的转述来提醒。 她冷静的外表下,显然也有了一丝慌张,因此露了破绽,因为来自格雷诺耶夫人的威胁,几乎已经完全摧毁了她和达西的未来。 而安妮,真的是大大咧咧,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伊丽莎白这个人的表象之下到底是谁,安妮简直不敢想,如果长久以来都有一个穿越女完美地扮演着伊丽莎白的角色,那她就比格雷诺耶夫人还要可怕。 第75章 到底是谁 因为无处可以倾诉,安妮忧心忡忡,回到伦敦之后很快就病倒了。 达西则写信给坎宁爵士府上,得到了一周后可以见面的答复,在此之前他可以腾出手来亲自去寻找班纳特先生。他按捺着怒气,极力压抑自己对未来丈人的不满,他非常清楚这位老先生很有些自以为清高的小聪明,但是这些在绝对的权力压迫下不值一提。当他知道了当年几乎算是被自己背弃了婚约的那个女子成为了这个国家暗地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他立刻吓跑了。 达西宁可他更没种一点,最好是吓得腿软跑不动,这样他就可以赶上班纳特先生,强迫他允许自己的求婚。有了名分在,做许多事情都可以放开手脚。 不会像如今这样被动。 达西写了一封短信给伊丽莎白报平安,只说他们一家已经在伦敦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因为亲眷朋友大多都在伦敦,而安妮婚前会跟着公爵夫人进宫拜见一回乔治三世,所以她和菲兹威廉上校的婚礼也会在伦敦举行。夫妇二人在度完蜜月之后,就会和公爵夫人一起住在罗新思庄园。 安妮邀请伊丽莎白参加婚礼的请柬却没有一起来到。 这和她出发前做出的承诺不符,但达西在信里提到这位表妹不堪长途旅行,迈进伦敦的地界之后就一直发烧,据布朗医生说可能需要卧床一周以后才能下地。所幸情况不算严重,否则布朗医生很可能要留在达西家中不能走,反而把自己的婚期延后了。 信末达西祝福了这对马上要举行仪式的新夫妇,并表明非常希望在布朗医生的婚礼上,见到身为医生夫人好友的伊丽莎白。 这几乎是一定的。 虽然安妮因为病倒的关系没有来信,但伊丽莎白一早就是打算追随达西上伦敦去的,因为夏绿蒂结婚绝对会邀请自己的,这样一来她还可以帮助舅舅、舅妈寻找自己的爸爸。班纳特太太和她的两名最年长的女儿,在收到夏绿蒂·卢卡斯的正式邀请之后,三人便启程前往伦敦。她们会暂时住在嘉丁纳先生的家里,以便继续关注班纳特先生的消息。 夏绿蒂结婚的那天,伦敦下着小雨。 而上一次,罗新思庄园阳光明媚。 在柯林斯的家中,伊丽莎白发生了很多事情,譬如达西第一次突兀的求婚,她冲动并且愤怒的拒绝,还有那封长长的道尽一切真相的信件,让伊丽莎白回到家中之后还感到后悔不已。在这样纷乱的情况下,伊丽莎白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新婚的夏绿蒂,但她隐隐地感觉到牧师夫妇的生活太过死气沉沉了,柯林斯在家的时候那宅子像个棺材,夏绿蒂把柯林斯打发走了之后,那宅子就像个打开盖子的棺材。 尽管夫妇二人都拿出最大的热忱招待伊丽莎白,但他俩自己就躺在婚姻的棺材里,辐射出的温情十分有限。 但好歹棺材里很安静,夏绿蒂再也不会听见关于“老姑娘”的闲言碎语。 这一回她脸色红润,平凡的脸上也显出光彩照人,即使没有头纱或者捧花,旁人也能轻易看出这将是一个走近幸福婚姻的女人。尤其是夏绿蒂这样理智的人也有藏不住喜悦的时候,伊丽莎白是真心为她高兴,不过夏绿蒂的伶俐眼色却一点儿都没有丢。 “如果安妮小姐病情再稍许重一些,我的婚礼就要延后了,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会找个借口让你赶紧上伦敦来,”夏绿蒂突然压低声音:“达西先生成日里早出晚归,据约翰(布朗医生的名字)说,他那不修边幅的样子简直惊人,虽然还没有邋遢到那种地步,但和从前光鲜亮丽的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流浪汉。” 原因他在信里提过,他在帮助伊丽莎白寻找父亲,显然他自己也加入了,而且还有他们的婚事…… 伊丽莎白胸口仿佛溢出一股带着酸楚的热流。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如初:“无论达西先生为何如此忙碌,上帝保佑他一切顺利。” “自然是希望他一切顺利的,”夏绿蒂冲伊丽莎白神秘地眨眨眼睛:“那样的话我们很快就能互相交换立场了,到时候我也会和你今天一样,送上祝福的。” 伊丽莎白一点都不意外夏绿蒂会知道,毕竟布朗医生出入权贵之家,消息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灵通,而以夏绿蒂的聪明敏锐,一早也该看出来了。 卢卡斯爵士或许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医生,但他绝对乐意女儿嫁给一个结识权贵的医生。 而夏绿蒂的存在,只会让布朗医生的事业发展得越发稳健。 你可能会为了结婚而结婚,但永远不可能获得这样的幸福感。 二人紧紧拥抱了一下,卢卡斯夫人大惊小叫地让她们不要那么激动,因为这样会弄乱新娘的头纱,伊丽莎白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教堂内的宾客以及新郎早已在等待新娘的到来,伊丽莎白是跟随女方的马车来的,她轻手轻脚地找了个前排的空位坐下,这才有余裕打量周围的人,并和人点头微笑问好,这时候她发现达西先生就隔着走廊坐在她的左手边,除了走廊,他们之间没有其他人。 眼神就这么突然地交汇在一起,而又不舍得分开。 他瘦了点、黑了点,想必饱受了奔波之苦,只为了最后的甘美。 伊丽莎白知道他们的对视太过忘情了,她勉强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顺势拿手按了下胸口假装平复心情,顺着描着蕾丝的襟口,她的胸颈处可以看到一根若隐若现的细金链,吊坠处隐没在胸口的衣料下,有点儿神秘,黄金的色泽又衬出一丝雪白皮肤的诱惑。 不用说,达西知道是那把钥匙。 伊丽莎白知道今天可能会见到他,所以给了一个答复,她的心和达西一样坚定。 连日的奔波其实令达西疲惫不堪,他的脸上尽是显而易见的憔悴,但是看到伊丽莎白戴着钥匙出现的一刻,仿佛阳光照亮了所有阴暗角落。 安妮就坐在达西身后,如坐针毡地看着男主和“女主”眉来眼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伊丽莎白也看到了安妮,她想同她打个招呼,慰问她一下痊愈的病体也行,安妮却完全避开了她的目光,这幕落在菲兹威廉上校眼里,令他也是眉头大皱。安妮从前那么喜欢和伊丽莎白一块儿,以她的个性全不会作伪,到了伦敦之后她们却完全没有通信,安妮眼下的神情也很不对头。 安妮的心思很少能够瞒过菲兹威廉上校,他善于观察和分析,而安妮的心思更是好猜,然而此刻上校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女孩产生了嫌隙,他不喜欢自己看不透安妮的心情,安妮在他面前,明明就和水晶一样剔透纯净。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也感觉到了。 安妮回避她,对她的示好置之不理,她的态度变了。 这时候卢卡斯爵士带着夏绿蒂走进教堂,这才打断这一片的暗潮涌动。 婚礼顺利进行,所有的人都跟随已经蒙上帝祝福结为夫妻的二人涌出教堂,参加之后的庆祝。伊丽莎白发现安妮站起身之后没动,她因此也没挪动脚步,达西看看这两个女孩,只当她们久未见面有许多悄悄话要说,便打算先把伊丽莎白让给安妮,他的悄悄话可以留待稍后再讲。 菲兹威廉上校就要比达西敏锐得多了,但他打算把这件事情交给安妮自己解决,他弯下腰对安妮耳语:“我在外面等你。” 安妮紧紧抿着唇,点点头。 “伊丽莎白小姐是好女孩,你知道的吧,”菲兹威廉上校仍然忍不住担心她的态度,女孩子之间无非是拌嘴误会,他决计想不到安妮担心的是一桩天大的事情,他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严肃了,便揶揄道:“无论如何,你们可别在教堂里吵起来。” 他这才和达西一道随着人潮出去了。 很快教堂里的人一个不剩,只剩下安妮眼神复杂地看着伊丽莎白。 冲安妮的态度,伊丽莎白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个一起来的穿越者,还有一小半不知身在何处,而安妮是迄今唯一一个三观奇正有自己追求的正能量妹子,而她并不知道还有原著人物重生的可能,如果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破绽,必然会觉得自己也是穿越者,穿越者若是能把伊丽莎白扮演得这样丝丝入扣,的确令人觉得害怕。 只不过,她扮演的一直是她自己。 格雷诺耶夫人的出现,打乱了一切正常的故事进展。她的确真正威胁到了伊丽莎白的女主地位,伊丽莎白才会籍由安妮来出谋划策,神奇地和菲兹威廉上校的观点不谋而合。如果上校不是和安妮订婚,他未必会帮忙这件事情,他们说的话太过相似,仿佛多年淫浸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这对菲兹威廉上校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伊丽莎白这个乡下丫头会有这等见识。 安妮害怕这个可能性,因为她真的喜欢伊丽莎白,她承受不起这种真相和真相带来的背叛。 格雷诺耶母女绝对不要想对达西逼婚。 同理伊丽莎白亦然,安妮哪怕再喜欢这个假伊丽莎白,也不会帮助自己的闺蜜去抢人家老公,她不但不会帮助假伊丽莎白,还要千方百计找出她的“安全词”,让真正的女主回来。 “你到底是谁?!”她一把抓住了伊丽莎白。 第76章 我就是我 安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是害怕答案的那个,伊丽莎白反而无比镇定。 安妮知道自己抓得她很牢,甚至可能把她抓痛了,伊丽莎白却拿手盖住安妮的手背,冷静地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这令安妮奇异地冷静下来了。 因为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而安妮的思路没有拐弯,她也没法拐弯,她既然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伊丽莎白的存在就不会有别的可能。 然而最大的悖论是,达西先生爱这个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会爱错人吗?不会,安妮坚定地相信,否则男女主就不值得她为之拼命争取。 这令她前所未有地矛盾起来。 终于,她选择相信达西先生的感情,就如她最爱的是菲兹威廉上校,在她遇见真人的一刹那二次元的爱变成了三次元,独一无二的时间点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你除了爱上这个对象,并没有其他的可能。 安妮大松了一口气,膝盖发软地坐回教堂的长椅上:“我可能真的不太聪明也不太敏锐,也可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时间太久了,忽略了达西先生的态度其实就是最好的指路牌。” 她把怀疑的理由说了出来,这样开诚布公,也是希望伊丽莎白告诉她关于自己的秘密,非常公平的交换。 “菲兹威廉上校远比达西要精通世故,”上一次没有安妮这个媒介,他被迫独自奋斗了,但他最后仍然会成功,伊丽莎白贴着安妮坐下:“你在穿越前是做什么的?” 安妮差点儿跳起来,涨红了脸惊诧万分地看着伊丽莎白。 “宅在家里写小说,”把二次元拿到三次元来说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儿耻,安妮连忙解释道:“我额外有一份正职的工作,比较清闲薪水也少,同事朋友都不知道我还在写小说。不过伊丽莎白,就跟坎宁爵士的事情一样,你不该知道这些的啊。” “我知道坎宁爵士的事情,是因为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做了五年的达西夫人,那时候坎宁爵士作为老达西先生的故交,和我们一直有来往,”但和坎宁爵士关系最好的是菲兹威廉上校,伊丽莎白没说出来:“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是穿越者,是因为我曾经去过你们的世界,在这之后又回到原著开篇的时间点。” 她便把自己的经历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纵然是来自两百年后平时常混二次元的安妮,也要被她所说的这个故事惊呆了。 小说来源于生活,而生活远比小说来得狗血,果然不是骗人的啊! “你也是不容易,达西先生是个万人迷,虽然粉丝不是个个无脑,但基数这么庞大,脑残粉的数量就十分可观了,”安妮是写小说的,她在网上可是没少见骂女主的人,什么“绿茶”、什么“教养差”都是客气的,还说她站在道德制高点踩其她姐妹,安妮都怀疑跟这些人看的不是同一本书:“要是菲兹威廉上校有这么多粉丝,我肯定会不堪其扰的。” “她们喜欢达西,我就几乎天然站在她们的对立面,我并不会觉得达西眼里的我就是完美无瑕的,我若是没有缺点,这本书就不叫做《傲慢与偏见》了,”伊丽莎白对这些事情早已释怀,两百年的岁月足以令人麻木,但真正让她保持豁达的是见识到这些穿越女如何想要接近达西的:“她们一边憎恨我,一边又只能靠模仿我才能吸引达西的注意,潜意识里她们都承认达西爱的是我,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何况达西就连这样幻想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们,她们再是口齿伶俐智慧超群头脑灵活妙语连珠,达西先生都不肯同她们跳一支舞呢!” 伊丽莎白话语中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令安妮羡慕非常,这对官配夺人眼球之处,就是因为他们天生一对,而且早早把自己的缺点都暴露给对方,最后又完全接纳彼此。谁要喜欢一个假模假样的人啊,谈恋爱就像爬山,婚姻的山比恋爱还要高,一旦婚后才发现对方的诸多缺点,简直就是在下雨天爬山,难度要加max。 官配官配,就是连彼此的缺点都是相配的。 安妮可全然不敢说她和菲兹威廉上校有这种深厚的感情基础。 “都是我冲动了,不但犹豫着没有写信给你,还耽误你和达西表兄难得的相聚,”安妮叫男主表兄也是叫得溜溜的,她这会儿解开疑惑元气十足,拉了伊丽莎白就要往外跑:“在晚上的舞会开场之前,你们可以找个地方单独待着。” “不急,安妮,”伊丽莎白叫住她:“我也有话想要问你,你攻略菲兹威廉上校……应该已经成功了吧。”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但是我们将会结婚,”安妮并没有真的去研究过菲兹威廉上校的心情,她喜欢原著里菲兹威廉上校的风趣体贴,虽然那风趣体贴总共也没几句详细的描述,待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校真人更是讨喜英俊得令她立刻坠入情网,然而上校的野心又似乎把他们彼此的世界拉得很远:“我不让他说他爱我,他只当我是害羞,伊丽莎白,你来自五年以后,那时候菲兹威廉上校和安妮小姐是什么模样?” 伊丽莎白也不忍心骗她:“菲兹威廉上校娶了一位女继承人,而安妮小姐还未出嫁。” “啊……”安妮心想菲兹威廉上校果然是利益至上的人,若不是安妮小姐的心意,公爵夫人是不会考虑他成为自己的女婿的,而原本的安妮小姐对他并没有那样的情愫,所以他最终务实地娶了个富有的新娘,她不得不内疚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算是抢了别人的老公。 伊丽莎白一眼就看出安妮的想法:“安妮,你要明白,眼下我们所处的社会只是一个巨大的婚姻市场,纵然有两情相悦却少之又少。至少从作为表嫂的角度来看,我是乐于看到菲兹威廉上校照顾安妮小姐的余生的,这才是真正的各得其所,而且有感情基础,就算那不是爱情。” 也唯有这样想了,现在要安妮放手是不可能的了。 安妮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婚姻市场里更加残忍的猎人:“难怪韦翰的表现不同于原著,他是不是也是重生的?他眼睛里那种恨意,让人不寒而栗,他原本没有坏到这种地步的。” “我重生之前,他又欠了一大笔债务,扔下莉迪亚和孩子跑了,”伊丽莎白说起来还心有余悸:“他的恨意来自哪里,我也不明白。” 军方的通缉令早已发出,目前还没有韦翰的消息,这事情急不来,因为伊丽莎白和安妮根本无法插手。 这时候有服务教堂的神学院学生来收拾举行婚礼的各种圣器,伊丽莎白和安妮只好约定等到下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再好好计划未来的事情。 二人尽释前嫌,手挽手走出大门的时候就呆住了。 站在达西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就是玛丽亚·格雷诺耶吗?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就被那个女人的女儿趁虚而入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达西也看到伊丽莎白和安妮出来了,伊丽莎白倒是比较平静,安妮气得双眼就要喷出火来。 为免场面不好看,达西主动把人带过来:“约翰是摄政王的御用医生,双方算是有些交情,所以格雷诺耶小姐今天才会来参加婚礼,但她身边并没有长辈陪同,我和宾格莱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最后排,她也只认识我们两人。” 论年龄,对方还是个孩子,而且格雷诺耶夫人虽然威胁联姻的意思很明显,到底还没有公之于众,达西若是装作不认识对方,这做法就太难看了。 安妮顺势就亲切地把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妹子领到自己身边来:“我们之前在德比郡见过的。” “你是德·包尔小姐,”玛丽亚年纪小,身材有些过于丰腴,一张圆圆的苹果脸还算可人,她虽然身份有些尴尬,然而皇室血统总是受人追捧,这会儿她和安妮站在一块儿,摄政王女儿和公爵小姐的组合,马上吸引了很多人想要跃跃欲试前来巴结,摄政王只管播种不管教养,玛丽亚显然遇上这种场面有点紧张:“妈妈一定要让我自己过来,先前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我感到很不自在。” “但你认识我啊,”安妮连忙示意达西和伊丽莎白赶紧走:“你如果害怕,就待在我身边,一会儿宫里就会来人把你接回去的。” 玛丽亚求之不得:“您真是太友善了,德·包尔小姐,”有性情更加适合的人选作陪,安妮的身份也更高贵,这比达西不苟言笑可好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一定坚持让我过来,我是说布朗医生是非常好,可是这里的人除了您,门第可都太低了。” 她今年十五岁,偶有追求者,都是伯爵、子爵或者是公爵的小儿子之类的。 安妮只好干笑,大家眼里的男神,在金枝玉叶眼里,果然是不够看的啊。 达西和伊丽莎白还没走远,他们显然听到了玛丽亚的话,伊丽莎白笑眯眯地看着达西:“达西先生,有生之年里我还以为只会听到别人对你的恭维呢!” “初次见面的时候,您也没有恭维过我,”达西克制住心头的激动,语气平静地调侃回去:“伊丽莎白小姐,您的有生之年实在短得惊人。” 他们在往花房的方向走,达西来过这片地方,甚至是他建议的婚礼地点,因为他对此地非常熟悉。 越往偏僻的地点去,路就不太好走,伊丽莎白一个趔趄之后,达西扶住了她。 她站稳之后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裙子挂在了他靴子的铜制搭扣上,露出了里面的衬裙。 伊丽莎白连忙跺跺脚,让裙子恢复原状。 她发现达西看得目不转睛。 其实淑女不该同意和男人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可这是达西,伊丽莎白愿意和他去任何地方,但眼下她还是紧张,便故意开个话头调节这种布满张力的气氛:“要是我可以选择,我也宁愿穿裤子,要知道不是所有的路面都对裙子友好。” 达西被她说笑了:“伊丽莎白小姐,女士能够驾驭裤子,男士却驾驭不了裙子,所以这重责大任还是应该交给你们。”而后他意味深长道:“而且女士如果穿裙子,就会显出腿来。” “腿还有什么不同吗?”伊丽莎白低头去看达西和自己。 关于这个问题,达西可以想到很多答案,男人和女人的对比,老人和小孩的对比,军人和平民的对比,但是他选择最直观的那个答案:“当然有不同,伊丽莎白小姐,因为你的腿很漂亮。” 第77章 紫藤花架 伊丽莎白立在原地,感觉到一种酥麻从腿上蔓延开来,又爬上尾椎,四肢百骸仿佛被大雨冲刷一遍。作为已婚妇女,她很想干点什么回应达西先生的赞美,然而这条路只通向花房,伊丽莎白强迫自己必须立即打消这个主意。 这里可不是彭伯里,他们没法随心所欲,哪怕是在彭伯里,她也不能对“未婚”的达西先生动手动脚。 伊丽莎白不禁感到好笑,这时候又突然羡慕起来两百年后的女孩子们可以随心所欲。 “既然达西先生您盛情恭维,那我暂且认为我的腿的确漂亮,那就更不该穿着裙子遮住它们,”伊丽莎白抓住达西话里的漏洞,坚持不放弃自己的立场:“我可不会因为您夸赞我,就要背负上这个包袱啦!” 达西并不觉得伊丽莎白唐突,他反而乐于和她探讨这些问题,他们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有趣话,足以打发某种遗憾,譬如没法在公开场合亲近一下的遗憾,但比起这些,达西宁愿维持绅士礼仪,通过谈话更加走近伊丽莎白的内心。 “如果您真的好奇穿裤子的感受,您可以……伊丽莎白小姐,我是说您可以偷偷地试试看,”达西很机灵地推销自己:“试想在彭伯里庄园,有时候你独自散步一个小时都碰不到什么人,所以也很难有人发现你到底干了什么。” “您似乎很有经验,达西先生,所以您到底偷偷干了多少坏事?”伊丽莎白揶揄他。 做过多少坏事?达西可不记得,他记得他小时候采过林子里的小小浆果,攒了一堆藏在枕头底下,惹得雷诺太太发怒,因为浆果汁液很难清洗干净;他还抓过松鼠,为了腾出笼子,就把母亲养的夜莺给放走了;还有什么来着,他为了去捞池塘上的浮萍,就把老达西先生珍藏的红酒给倒空了。 后来他必须担负起整个家族的生计,绅士的做派和渐长的年龄让他不会再去做这些事。 但他很乐于同伊丽莎白分享这些快乐。 “这得靠您自己发现,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因为往昔回忆的缘故,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我相信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不要立g啊,达西先生。 因为一旦伊丽莎白嫁进彭伯里,管家雷诺太太就会事无巨细地统统和伊丽莎白八卦,足足有一段时间达西因为年少时候做过的那些好笑的事情,没有办法适应伊丽莎白和雷诺太太共同出现的场合。 伊丽莎白想到这件事,乌黑秀美的双眼里便满是神采。 达西为那眼神陶醉,此处鸟语花香、小径幽深,花房便在前方不远处,他到底按捺不住想要接触的冲动,便快速紧赶了几步,在一处不显眼的台阶处对伊丽莎白伸出手:“请当心脚下。” 伊丽莎白便顺从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虽然她并不认为那处台阶能够带来什么困扰。 “这处后花园比较小,”达西指指不远处的花房:“在彭伯里最好不要用走的,伊丽莎白小姐,您可以考虑下让我教您骑马。” “所以问题又要回到裙子上啦,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努力不去低头看二人牵得紧紧的手,没错,上了台阶之后达西也没有放开她,他显然很紧张,手心微微沁出汗来,这和戴着手套跳舞时候的接触截然不同,等他以后不会再紧张,达西先生的手心就是温暖而干燥的:“穿着裙子就必须侧鞍骑马,不但不方便,而且还很危险。” 这点达西也同意,侧鞍其实比男士用的跨鞍要危险,而且这东西出现的理由实在太滑稽了,其实有裙子罩着,女士叉开腿在裙下根本看不见,不存在什么不雅的问题,然而社会观念是这样约定俗成的。他不能否认伊丽莎白的话有道理,因为他自己并不允许乔治安娜冒着风险骑马。 不过作为未婚夫妻,他最好不要和伊丽莎白公开讨论叉不叉开腿的问题。 “如果您还记得我们初次单独相见的情景,伊丽莎白小姐,”达西提醒她那次的泥足深陷:“那您最好还是学一下骑马,我可不能保证下次出现得那么及时。” 伊丽莎白愉快地回答道:“可是您出现了,达西先生,总是那么及时,”她暗示他舞会鞋子的事情:“好吧,我可以学着骑马,和您一起。” 她这样轻松地答应,达西却想到了某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以伊丽莎白的大胆活泼,她或许真的可能在没有人的时候,穿着裤子用跨鞍来骑马。这年头裤子很紧身,常常令绅士们也觉得尴尬,逼着他们跟孔雀一样炫耀自己粗壮有力的腿。 其实达西觉得没有出嫁的小姐们其实并不明白粗壮有力的腿到底有些什么好处。 但伊丽莎白小姐穿着裤子的话,那又该是一副怎样美妙的情景?她酷爱走路,双腿笔直修长,酒红色天鹅绒的骑裤料子会绷在她的双腿上,达西相信那曲线必定比彭伯里庄园池子里养的天鹅脖子还要优美。非但如此,裤子还会暴露出整个儿臀部的样子…… 他视线悄悄低垂,发现裙子果然令人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端倪来。 伊丽莎白发现达西的眼神看向了奇怪的地方。 她了解他,知道他是在严肃地考虑女人穿裤子的样子,认真到好笑的程度,而他想象中的模特必定是自己。伊丽莎白会知道,自然是因为在那秘密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五年,穿裤子骑马是她和达西先生心照不宣的小游戏。 毕竟要让裁缝保守住秘密,必须得达西先生亲自出马才行。 他们的话题果然往奇怪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奔去,这是在放任达西挑战自己的自制力。 他拉着伊丽莎白钻到茂盛的花架底下去。 “等等,等等,”伊丽莎白叫住他:“藤蔓会弄乱我的头发。” 蓬头散发地回到宾客当中去,伊丽莎白的名声就完了,谁会相信她只是钻了钻花架。 达西这才意识到自己欠考虑了,低低地嘟囔了句什么,小心地转过身来,为伊丽莎白拨开细小的叶子和花苞,她脸颊的皮肤比花苞还要细腻,这还是达西第一次接触,二人的呼吸近到可以吹拂到彼此的脸上,达西情不自禁把嘴唇印在了伊丽莎白脸颊的那朵花苞上。 明明还隔着什么东西,伊丽莎白却觉得那朵花苞像是完全不存在,因为达西落在脸颊上的吻,就和花瓣一样轻柔醉人。 他的嘴唇又小心地往下探索,唯恐惊扰了伊丽莎白。 可惜伊丽莎白不得不制止他,因为头发乱了和胭脂糊了直接能让他们两人的名声完蛋:“你踩到我的裙子了,达西先生……” 达西把头一偏,靠在了伊丽莎白肩上。 “该死的裙子……”他咒骂道。 “哦,你说了很不绅士的话呢,”伊丽莎白假装惊讶:“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不过我以后可以不用骑侧鞍吗?” “可以,”达西沉着脸退开了些,他当然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您想要什么,都会为您办妥的,伊丽莎白小姐,不过您得为我保守秘密,关于那句‘该死的裙子’。” 伊丽莎白笑眯眯地钻出花架:“自然是要为您保守秘密的,达西先生,很高兴您终于讨厌裙子了。” 他们又原路散步回去,远离了馥郁芳香的花架和幽深暧昧的环境,达西又再次彬彬有礼,为了彼此的名声着想,伊丽莎白知道这样是对的,但她相信达西和她一样,心里的遗憾可不仅仅是一两分。 但这股旖旎在见到来人之后,很快就烟消云散。 宾客们都各自出发去布朗医生在不远处的宅邸参加晚上的庆祝活动,教堂门前的草坪只留下三三两两各自寒暄聊天的人群,伊丽莎白一眼就看到了活像个女斗士一样的安妮,要不是菲兹威廉上校游刃有余地在应付格雷诺耶夫人,伊丽莎白毫不怀疑她就要跳上去打架了。 作为刚刚认识的朋友,玛丽亚小姐就很为难了。 她不知道该帮着妈妈,还是该帮着安妮,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小姐,你们可总算回来了。”格雷诺耶夫人一眼就看到他们,只要达西在,她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他,他就是她折腾一切的意义所在。格雷诺耶夫人自己也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可笑的执念,可是就是因为她已经拥有了一切,才更不能容忍这唯一的遗憾,在得到至高权力之后,为所欲为是展示权力的唯一表达方式。 这就跟中了彩票之后突然一夜暴富,都不知道该怎么花钱是一样的道理。 达西自然不会让她意有所指的话毁坏伊丽莎白的名声,他作势摸出怀表:“不过才十来分钟,格雷诺耶夫人,大约您是被奉承多了,不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不知道,她等了二十多年了。 不过跟达西争吵并没有意义,她为什么要跟男神起冲突呢?格雷诺耶夫人把眼光投向伊丽莎白,对女主她自然是无比苛刻鄙视的,纵然她是一个绅士的女儿,却是个没钱没见识的乡下人,这样一个野丫头,哪里值得达西喜欢。 这都是奥斯丁开的金手指,她不服。 格雷诺耶夫人突然看到伊丽莎白鬓边散落的一缕头发夹着一片紫藤花瓣,这不足以说明任何事情,但在她眼里,伊丽莎白勾引达西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果然是个乡下丫头,班纳特太太那样的低素质中年妇女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里就勾引起男人来了。 她显然忘了自己是干情妇这个职业的,心里却在狂骂女主是个“小贱人”。 第78章 婚礼舞会 早就见识过达西先生粉丝群庞大数量的女主伊丽莎白,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穿越女吓跑,书中的两百年她可不是白过的。 而且她和达西已经勉力克制了感情和举动,绝不可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格雷诺耶夫人不过是对她吹毛求疵,因为身为女主就是原罪,一丁点的不妥都要放大十倍来看,连头上掉一片花瓣都意味着和男人打了个滚。 大概因为她自己是情妇,看什么都是套路。 伊丽莎白坦然地抬头直直对上格雷诺耶夫人愤怒而嫌恶的光芒,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带着仿若天真的笑意:“中途离开确是我的错,毕竟我很少上伦敦来,对各处都十分好奇,”见待格雷诺耶夫人正要借此讽刺自己是乡下人,伊丽莎白立刻抢着说:“可是我们都还是年轻人,到处看看是很有益处的,等我回了德比郡,和同龄的小姐们交往也有一份不至于让人无聊打哈欠的谈资呢!” 格雷诺耶夫人愤怒地看着伊丽莎白笑得容光焕发,这代表着堪堪才二十岁肌肤满是胶原蛋白的大好年华,无论她怎么折腾精力财力,包括拿珍贵的水果敷脸、拿腥臊的羊奶洗澡,站在伊丽莎白面前,她的人她的话都在提醒格雷诺耶夫人,她老了! 而且伊丽莎白还拥有一对永远不会老的被达西挚爱的双眸。 “你住嘴,没教养的野丫头,”格雷诺耶夫人嫉恨得嘴角发颤,但她还知道必须压低声音去责骂伊丽莎白:“浑身带着村气和泥巴味的小姐,怎么敢踏进伦敦?!” 她若是像书中的公爵夫人找伊丽莎白麻烦,伊丽莎白还能看得起她一些,可格雷诺耶夫人分明就是泼妇骂街,她看到伊丽莎白就嫉妒得失去理智了。 “格雷诺耶夫人,我还是挺想劝说你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儿去乡下走走,你就会发现乡下不是村气也不都是泥巴味,而是望不尽的美丽原野和青草的香气,或许这样对你们的健康大有好处,”伊丽莎白觉得最需要健康的大概就是格雷诺耶夫人的脑子了:“哦,对了,乡下如果刮起大风的话,还能吹跑人身上的怪味道,譬如猪油味。” 谁不知道格雷诺耶夫人在给摄政王做情妇之前,家里是卖低级的猪油蜡烛的? 安妮“噗嗤”就笑了出来,她这一笑简直火上浇油。 穿越成什么人,格雷诺耶夫人认为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要怪就怪那个坑爹游戏。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的努力,努力地接近达西、甚至不惜想嫁给班纳特先生好生下一个主角女儿,可是偏偏这些路都走不通,她努力摆脱低贱的身份有错吗? 达西要是知道她的经历,也会怜惜她的!怜惜她这个从一文不名的蜡烛商人的女儿,经过二十年自强不息的奋斗,成为不列颠第一夫人的传说。 她忘了达西才不会怜惜一个年龄足以当自己的妈的女人,而且她二十年都奋斗在摄政王的床榻上。 然而这给了格雷诺耶夫人足够的底气。 刚刚被伊丽莎白激怒的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可惜摄政王殿下喜欢这股味道,”她得意洋洋地反击,这就是她最大的王牌,令她可以有恃无恐地拆散官配:“我可要回去告诉殿下,今天我很不愉快,有一个乡下姑娘不懂规矩令人头疼,她和她身边的这位绅士站在一起,完全的天差地别。” “你说的没错格雷诺耶夫人,天差地别,”一直沉默的达西突然开口:“她在天上我在地下,她对我来说太过美丽和高贵。” 被攻略对象这样啪啪打脸,刚刚稍微冷静下来的格雷诺耶夫人气得脸都扭曲起来,偏偏达西是她的克星,她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却没法反驳达西的话。 玛丽亚刚才一直不敢劝母亲,这会儿看到母亲落了下风,这才小心地拽了拽格雷诺耶夫人的手臂:“妈妈,我想回去了。” “那你就坐进马车去,我一会儿就过来。”格雷诺耶夫人不肯放弃找麻烦。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往常伊丽莎白很怕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尖声叫出来,但这会儿听到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一定是妈妈和简在布朗医生家里等不着她,所以才出来找她了。 她朝着马车招手:“妈妈!我在这儿!”她一点都不掩饰兴高采烈,转身对格雷诺耶夫人道别:“您看,我妈妈来了,我得走了。我妈妈知道我想去别处,所以特地来接我,她那么爱我,半点不会违逆我的心意。” 格雷诺耶夫人刚刚拒绝了女儿,显得她还比不上班纳特太太讲道理。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班纳特太太,怎么容许伊丽莎白拿她和自己比较。 而班纳特太太也看见了格雷诺耶夫人,不等伊丽莎白走过来,她一巴掌推开马车门朝伊丽莎白跑过来,因为结婚之后养尊处优,她丰腴的身体随着奔跑的脚步抖动起来,好在距离不远,她停下气喘吁吁道:“伊丽莎白,你爸爸好歹是个正经的绅士,在德比郡也算是有名的了,”其实出了麦里屯没人知道班纳特先生是谁,班纳特太太在拼命往脸上贴金:“就算对方是罗马皇帝的情妇,你也不该降低档次和这种人说话,你还没出嫁呢,你要是坏了名声,妈妈要上哪里哭去啊?!” 何况这只不过是个摄政王的情妇。 在伦敦人人爱面子讲道理,像这样直接嚷嚷格雷诺耶夫人是不要脸的情妇的状况,众人还是第一次碰到。为防尴尬,围观群众纷纷走避,免得因为看到格雷诺耶夫人出丑以后在社交场合受到为难。一时之间,周围除了主角和配角,路人们全都清场。 格雷诺耶夫人的脸色没有那么铁青了,她嘲笑班纳特太太:“所以您有闲情来参加舞会,是找到自己的丈夫了吗,班纳特太太。” 班纳特太太年轻时候是个美貌少女,嫁人之后为了操持家计,在乡下喂猪养马多少也搭把手,所以才变成了一个丰腴壮实的妇人,她搓了搓两手逼近格雷诺耶夫人:“我是还没有找到班纳特先生,可是这位先生在家里并不能帮我操持家务,我一个人就足以维持班纳特家了。我告诉你吧,格雷诺耶夫人,乡下人是怎么对付乱叫唤的牛马的,就是捆紧它们前头两个蹄子,给它们带上口嚼子,再拿鞭子抽,直到它们再也不敢乱叫唤为止。” 她还挥了两下手,差点挥到格雷诺耶夫人的门面上,把个忘了自己来历的女人吓得脸色苍白。 她哪里知道对方并不是被她的拳头惊吓到的。 格雷诺耶夫人只觉得自己被班纳特太太扒光了全身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她一把拉起玛丽亚,也不管女孩子娇嫩的手有没有被她弄伤,拖着女儿一路进了自己的马车。 玛丽亚忍着眼泪,无助地回头看着安妮、伊丽莎白等人,可是没人帮得了她。 班纳特太太莫名其妙,格雷诺耶夫人就这么走了?不会吧,她记得她和自己能够对骂半小时以上呢,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啊。 大家都不明所以,只觉得格雷诺耶夫人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是个怂包。 菲兹威廉上校可比达西会玩,联想到班纳特太太方才说的话,他心里就有了点猜测。没想到摄政王还有这样的癖好,不过在有钱的贵人圈子里,这种癖好不足为奇,但通常他们所豢养的宠物,都是从别处贩卖来的异国奴隶,像格雷诺耶夫人这种自甘堕落的委实少见。 但你若是以为她这样就败退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伊丽莎白一行人到达布朗医生家的时候,格雷诺耶夫人正带着玛丽亚坐在角落里,她不和人打招呼也不享受酒水饮料,就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布朗医生家,看得出他收入颇丰,虽然装饰不尽豪华,房子却是相当宽敞舒适的,大厅里用来举办一个小型舞会,也不至于让人觉得逼仄。 新郎新娘先是共舞一曲,夏绿蒂的舞其实跳得很好,只是她的容貌令她在以往并不是一个受人追捧的舞伴。但今晚有丈夫的陪伴,夏绿蒂整个人容光焕发,即使没有绝顶的容貌,她也是今晚绝对的主角。 但摄政王是布朗医生最大的施主,就算有达西在的关系,布朗医生也不能完全无视格雷诺耶夫人的存在,就算他不给这个情妇的面子,他也得看在玛丽亚小姐的份上,稍稍尽到舞会主人的职责。 “让人把音乐换成华尔兹,”格雷诺耶夫人不客气地颐指气使:“小步舞曲吵得我头疼,让达西先生带着玛丽亚跳一曲华尔兹,跳完我们母女就走。” 玛丽亚手足无措起来,华尔兹刚刚在上流社会流行起来,但是这是一种姿势特别亲密的舞蹈,并不是被所有人尤其是平民阶层所接受的,而且她和达西根本还不太认识。 “就跳华尔兹,”格雷诺耶夫人冷笑:“我可不想看到乡下女孩用乡下的舞蹈跳得满场飞。” 第79章 跳舞就行 格雷诺耶夫人是针对伊丽莎白没错,但她说的话却令一大拨人中了枪,包括今天的新娘夏绿蒂·卢卡斯。 布朗医生不想和她明着翻脸,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婚礼,但至少他可以晾着这个摄政王最宝贝的情妇。 见对方对响应自己的话兴致缺缺,格雷诺耶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拿机关枪无差别“突突突”了一圈,包括新娘在内的无辜路人都倒地了,此时补救为时未晚。 她笑着看自己的女儿:“国内如今还有好些人对华尔兹有抵触情绪,你们年轻人不是应该争做表率赶起时髦来吗?”她牵着自己女儿的手递给布朗医生,因为布朗医生经常随侍摄政王身边,他还是比较同情这个被品性低劣的母亲逼得无处可躲的小姑娘的,他不得不接住玛丽亚的手,格雷诺耶太太洋洋得意地说道:“您要是把您自己的结婚舞会弄得时髦有格调,明天说不定就能接到‘almack''s’俱乐部的邀请函呢!” 这话说得布朗医生颇有些心动,要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的作风大胆一些,夏绿蒂说不定会收到踏入almack''s的邀请,这对于一个刚刚从外地嫁到伦敦的御医的妻子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 而格雷诺耶夫人说这些话,则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almack''s俱乐部是一个不看身份、不看财产的地方,言行出身都要获得几位女主持人的认可,该俱乐部的宗旨便是要将暴发户排除在外,因此俱乐部舞会的邀请卡在当时的伦敦是社交上的顶级认证,是贵妇人们十分向往的社交圣地。 而华尔兹就是俱乐部主持人之一俄国驻英国代表夫人列文伯爵夫人介绍给伦敦社交界的,因为华尔兹没有英国传统社交舞蹈那样繁琐的舞步,姿态又十分轻盈优美,更因为介绍此舞的人身份高贵,被视为一种体面的社交舞蹈。但也有不少保守老派的人因为华尔兹太过亲密,认为这种舞蹈伤风败俗。 格雷诺耶夫人就是想利用别人的舞会,展示自己对于华尔兹的好感,好获得这张almack''s的邀请函,一举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要知道哪怕现在她已经横行宫廷,还是有些自以为作风老派的贵族,诸如德·包尔公爵夫人之类的,是不屑于跟她打招呼的。 所以她渴望获得认可,以及获得认可之后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的惊讶的嘴脸。 尤其almack''s几位女主持中最有发言权的那位同她的关系十分复杂,这位女士是第五任泽西伯爵夫人莎拉·苏菲亚,她不但是英国最富有的女继承人,而且非常地具有人格魅力,是伦敦社交界的领袖,在暗地里被叫做“社交界的莎拉女王”。 而她的婆婆第四代泽西伯爵夫人,则是格雷诺耶夫人的前任。没错,她在生了十个孩子之后,以四十岁的年纪做过比自己小得多的摄政王的情妇,而且还指定了又丑又作的卡罗琳公主做了王妃,二人结婚之后果然夫妻不合,而泽西夫人则稳稳地坐在了当家人的宝座上。 这婆媳二人,一个是格雷诺耶夫人在外想达到的社交高度,一个是她在内向往的实质权力,可她想要的东西,偏偏都在同一个姓氏的女人手上。 这就令她扼腕了。 而且格雷诺耶夫人始终觉得,以她此等身份的名流,却得不到almack''s俱乐部的邀请函,是因为莎拉·苏菲亚不屑自己是她婆婆的继任者,抢了她婆婆的位置,断了泽西伯爵一家从摄政王身上拿好处的途径。 他们的好处还少过吗?!格雷诺耶夫人气愤地想,从她跟着摄政王开始,摄政王早就债台高筑,绝对是因为这些曾经的情妇胃口太大。而把这么有钱的女继承人嫁给情妇的大儿子,那根本就是摄政王给的高额分手费。 可是人家就是混得开,她只好把这口气咽下。 转头还要用支持华尔兹的态度,向对方示好。 只要拿到almack''s的邀请函,她可能会高兴到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没工夫去想达西,不过达西先生的婚姻归宿,她可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布朗医生是不会受她威胁的,但是她话里的好处让他有点心动。夏绿蒂是很聪明,这令作为丈夫的他非常自豪喜爱,但夏绿蒂没有出色的容貌和高贵的出身,甚至是个外乡人,要是她能借助almack''s打开社交面,不但是对她作为医生夫人很有帮助,而且能够帮助她树立信心。 在布朗医生看来,夏绿蒂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就是因为太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上欠缺某种类似伊丽莎白小姐那样的活力,这对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姐来说,就是过于沉闷了。 为了铺垫,布朗医生要求乐队改奏华尔兹的舞曲,他领着玛丽亚小姐跳了一支快板的维也纳华尔兹。这种舞步轻快一点,布朗医生也跳得比较简单,舞姿看上去不会特别亲密,比较适合他们的身份,因为教会说旋转太快是不道德、不文明的。卢卡斯家的亲戚们是第一次在伦敦看到这种时髦舞蹈,立刻就被它简单却连绵的舞步、华丽又典雅的舞姿吸引住了。 城里人真是会玩儿啊! 若说达西先生此时的想法,他倒是不避讳这种假公济私之心,要是有机会同伊丽莎白小姐共舞一曲华尔兹,那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地可以把可人儿搂在自己怀里。 仿佛心有灵犀,他们便对视了一眼。 达西先生心神荡漾之余,不由可惜伊丽莎白小姐应当并不会跳华尔兹,不过好在这舞并不难学,他们俩往后有的是机会。 素来舞姿出众却并不爱同不相干的小姐跳舞的达西先生,其实很喜欢华尔兹。 只不过德·包尔夫人就是反感华尔兹的老派人士之一。 夏绿蒂也睁大眼睛看着舞池里的布朗医生和玛丽亚,看了一会儿转头去问伊丽莎白:“这可比咱们在乡下跳的舞大胆多了,不过很好看。”她突然掩嘴一笑:“要我说,但凡男男女女跳完一支这样的舞,接下去可就必须得求婚啦!” 伊丽莎白朝她神秘地眨眨眼睛:“那你应该赶紧学会这种舞蹈,因为你和布朗医生跳可是名正言顺的呢。” 二人笑起来,伊丽莎白并没有错过格雷诺耶夫人看向她的高傲鄙视的目光。 真可惜,这位夫人可要失望了呢,所以如果她要求达西必须和她的女儿跳支舞,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并不反对,因为格雷诺耶夫人反而亲手把女儿送给了自己当垫脚石。 只是可惜了玛丽亚·格雷诺耶小姐,她不得不承受母亲为所欲为所带来的羞辱,在这点上,伊丽莎白颇有些同情她,因为对于班纳特太太有时不合时宜的举动,她也有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但身为女儿,你也只能挺直腰背接受别人嘲笑的目光了。 在舞曲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布朗医生把玛丽亚小姐的手交给了达西,借口他实在已经旋转不动了。 他对伊丽莎白歉意地笑笑,伊丽莎白表示理解。 好在布朗医生开了好头,达西不至于和玛丽亚小姐太过亲密,而且这位小姐显然还没有到进入社交界的年纪,舞姿并不太纯熟,比起舞伴,达西更觉得自己是个陪舞的老师,这让他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激烈。 只不过他不肯开口说话,不像布朗医生那样会谈笑风生。 好歹他下场跳了,哪怕不是一支完整的曲子,格雷诺耶夫人坐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那个和达西在舞池里不停旋转的人仿佛是自己。 他们两人都察觉了那道叵测的目光,这目光总是令达西浑身不舒服。这个女人明明是要把女儿嫁给他,但达西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格雷诺耶夫人给他的感觉反而是她本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某种渴望,比过去奇怪的简、奇怪的莉迪亚以及奇怪的夏绿蒂还要奇怪上百倍。 伦敦的宫廷里也流行吉普赛人的巫蛊吗? “达西先生?”玛丽亚怯生生地开口,因为格雷诺耶夫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妈妈一定要让我嫁给你吗?” 达西没有正面回答,即便玛丽亚不心仪他,直接拒绝一位小姐也不是绅士所为,他在一个旋转动作之后恰好面对正在谈笑的伊丽莎白和夏绿蒂,伊丽莎白说着话眼睛却含笑看着他,他才如释重负道:“我已经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 “哦,”玛丽亚似乎松了口气,很快又担心起来,因为她是私生女,不能对外称呼那个人作父亲:“可是我妈妈要是和摄政王说了……我是说倘若婚约真的不可抗拒,你要是想和伊丽莎白小姐继续来往下去,我也不会反对的。” 达西想要斥责她,就像他平素斥责乔治安娜一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应该对婚姻充满美好的向往,这种不会阻拦对方找情妇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且不说他绝不可能娶别人,就是他和伊丽莎白小姐两个人默契无间的道德和亲密,也不会容许他们做出悖离婚姻誓言的举动,哪怕是背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伊丽莎白小姐也不会做的。 达西深信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想想玛丽亚小姐那个男女关系混乱还偏好大龄女人的摄政王父亲,从小在情妇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导致了这种即使结婚的话丈夫去找情妇也是无关紧要的想法,达西表示同情,但这不关他的事情。 他只好沉默地拒绝这个话题:“玛丽亚小姐,我只是你这支舞的舞伴,至于你和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婚约,我衷心祝福你们在上帝面前都谨守誓言。” 玛丽亚吃了一惊,旋即红着脸低下头去。 好在这时一曲终结。 格雷诺耶夫人言而有信,没有再找麻烦,却不肯走。她看到自己女儿脸红了,显然误会了女儿和达西的交谈内容,她深深嫉妒起来。 达西思考自己有没有把她气得发狂的机会,他立刻就对伊丽莎白邀舞:“华尔兹会跳吗,伊丽莎白小姐?” 其实伊丽莎白会跳的概率并不大,达西在想现场教学有没有可能。 “会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仿佛看穿了他的忐忑。 达西眼睛一亮:“维也纳快步华尔兹或者慢一点的……” 伊丽莎白简直就是个大惊喜:“都可以。” 要男人惊喜起来很简单,同他跳一支舞你就能让他欢喜,伊丽莎白总算知道了莉迪亚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现在达西先生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漫天的星星。 第80章 官方发糖 在伊丽莎白看来是漫天的星星,旁观者则感觉自己就要被肉麻的流星雨砸死。 安妮表示就冲达西表兄那缠绵悱恻的眼神,今天他和伊丽莎白一舞结束,保准明天所有伦敦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达西先生已经为了某位小姐深深坠入了情网。 “我还是头一次发现达西表兄感情这样外露。”她啧啧称奇。 “这可一点儿都不奇怪,”菲兹威廉上校耸耸肩,瞄了一眼高昂着下巴、眼里在飞刀子的格雷诺耶夫人:“要我说,哪怕达西表兄性格再是内敛,既然格雷诺耶夫人眼下坐在这儿,他就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毕竟就算有人要强迫他接受某个婚约,也还没有公之于众呢!把女儿下嫁给一个没有爵位又已经有了心上人的男人,就算有天大的好处,也足够人家笑话的了。” 以安妮对这些同胞的了解,她可并不觉得格雷诺耶夫人会在乎自己沦为笑柄,她们必须把自己的礼义廉耻完全漠视,才能做出这种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她可不敢过于乐观。 菲兹威廉上校感觉她兴致缺缺,突然伸手:“要不要和达西表兄他们一起跳?” “华尔兹?”安妮一愣:“妈妈可讨厌华尔兹了,要是被她知道我们在卢卡斯小姐的婚礼上跳了这种舞,肯定又要教训我了。” “我们是未婚夫妻,又有什么要紧,而且你不说我不说达西表兄也不说的话,姨妈是不会知道的。”菲兹威廉上校不容拒绝地把安妮带进了舞池里,并且瞧着兴奋异常的达西先生幸灾乐祸道:“就算凯瑟琳姨妈想要教训人,那也必须是达西表兄首当其冲。” 注定的背锅侠菲兹威廉·达西先生此刻眼里再没有其他人,伊丽莎白实在给了他太大的惊喜。不不,这并不是说如果伊丽莎白不会跳华尔兹的话,他就会有同等失望。他不会对伊丽莎白失望的,他可以教会她并且共同期待下一次的舞会,然而伊丽莎白从不让他失望,达西先生头一次坏心眼地想他的心飞扬得有多高那么格雷诺耶夫人就跌得有多惨,而伊丽莎白就是带他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小天使。 而且是一位美丽聪颖有着明亮双眼的小天使。 他绝不会吝啬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用在伊丽莎白身上。 布朗医生一定是故意的,轮到他们跳的时候曲子明显放慢了,那旋律优美柔和,少了快板那种满场几乎是奔跑的激动,只剩下不停地搂着伊丽莎白慢慢起伏旋转。伊丽莎白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跳上华尔兹,但是因为身处伦敦又是参加夏绿蒂的婚礼,她穿的是她新做的一条最华丽的舞裙。说是最华丽,也只不过是裙摆上镶了一圈小珍珠,但这时候因为舞姿的大幅度动作就耀眼地旋转起来。 达西的眼光偶尔能捕捉到她裙摆的珍珠,越发觉得伊丽莎白心思巧妙,每一处都能同自己合拍,而又不是刻意的,二人互相匹配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如今才算真正体会到。 那是你不用一句多余的字句和眼神,对方就已经知道你会做些什么,而这绝对不是流于下乘的心机揣测,而是一种天生的感应。 就譬如他们抛开了男左女右的起步,因为伊丽莎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习惯,下意识地先进了自己的右脚。华尔兹本就没有定死的步伐,尤其是舞池里只有两对人在跳舞的自娱场合,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随心所欲。而以她的水平早已突破了形式上的制约,华尔兹对她完全是一种自由舞蹈。 她是故意炫耀。 炫耀她不按规矩来,达西先生不但不以为仵,反而同她合作愉快。 他们想到的是同一桩事,那就是默契。 默契到伊丽莎白踏出和人相反的脚时,达西不但没有手忙脚乱,而是跳了三拍踌躇步之后,就适应了伊丽莎白的节奏,立刻知道了她想干嘛。来自德比郡的宾客们可能不懂,但是在场的名流们一看便知达西先生和这位“乡下小姐”跳的可是自娱步法。什么叫自娱步法,那是已经跳惯了华尔兹的人,想怎么跳就怎么跳的自由步法,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跳,也不是随便和哪个舞伴都能跳。 若是同舞伴初次合作就可以挑战这种难度,结婚也不会比跳舞更难了。 这简直就是对格雷诺耶夫人的公开宣战。 而慢板的姿势,更是情意绵绵,因为旋转的动作是男性主导,达西的手牢牢地掌着伊丽莎白的腰肢。你若是仔细观察细节,就会发现他不仅仅是为了跳舞,他的手指会亲密地滑动几下,引得伊丽莎白低低发笑,因为她的腰肢特别敏感怕痒。更多时候,达西五指微曲,把那截腰肢稳稳托在手里,不但是带领保护着伊丽莎白做更优美的旋转,也是一种昭告天下的占有。 英国人对华尔兹的分歧很大,照理说在场也不会全是赞同的声音,甚至报纸上都在公开谩骂,说是华尔兹这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下作舞蹈,使得英国妇女与众不同的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遭到非常严重的歪曲。凡是夜里出去过的人,都不能不怀着不安的心情看到,他们的姐妹和妻子被陌生人抓住,遭到任意拥抱,围着一个小小的房间慢跑的情景。女人们跟着丈夫们快步如飞,不留下一点儿新娘之夜的神秘。 可这时候八卦的力量则比反对的力量大多了,比起抨击伤风败俗,更多的人则在窃窃私语和半个德比郡主人的达西先生在跳舞的姑娘是谁? 毕竟真正的新娘之夜的主人,布朗医生夫妇可都没有任何意见呢! 在伦敦这种花花世界,她虽然不是顶顶漂亮,但面貌绝对称得上秀美可人,至于舞姿,哦,让我们撇开华尔兹的问题,能让达西先生这样满意的舞伴可不多见。人家说跳舞就是相亲会,连舞步都不协调那可怎么结婚;可是舞步如此协调,简直就是要一路跳上订婚的舞场啦! 不知道伊丽莎白来历的人,都在猜测她究竟是出身自哪个高贵家族的女继承人。 这彻头彻尾地出乎了格雷诺耶夫人的意料,这个成天只会耍嘴皮子的乡下女主伊丽莎白·班纳特应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伦敦上流社会的华丽舞蹈,一脸可笑羡慕地看着达西和自己的女儿跳进一个她完全跨不进的世界。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伊丽莎白是她见过的跳得最为娴熟优美的人,而且还是自由步法,她和达西第一次就跳自由步法,简直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天生一对。格雷诺耶夫人彻底忘了那些她之前说过的年轻人要多赶时髦的冠冕堂皇之语,如果有人贴近她颤抖的嘴唇,就会听到她在哆嗦着大骂“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妈妈,算我求求你了,”玛丽亚看着舞池里那对共舞的璧人:“以我们的身份,为什么要留在这儿被人看笑话?” 她前所未有地对母亲流露出不满来,以往她都是顺从安静的。 格雷诺耶夫人终于按捺住失态,被女儿的话点醒了,她冷笑着对布朗医生抱怨房子实在太小而人实在太多,舞池里的人占去了太多的空间,让旁观的人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她便只能告辞了。 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她回到宽敞豪华的穹顶宫,紧随而来的伊丽莎白的消息也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 因为她面对的并不是真正的伊丽莎白·班纳特,而是伊丽莎白·达西,只要给她足够大的舞台和向上的途径,她就可以不用次次需要安妮帮助她出面,而自己站出来解决问题。班纳特小姐直面格雷诺耶夫人或许输赢各半面,而对来自五年后的达西夫人来说,并没有输给格雷诺耶夫人的可能。 不说堵上女人的尊严,就是她对达西的独占,也不可能眼看着别人夺去自己的丈夫。 “我的天哪,丽兹,”舞曲一结束,简就立刻跑上来祝贺妹妹:“我的天哪,丽兹,你什么时候学会跳华尔兹的。真的,任何人看过你和达西先生跳华尔兹,都不会想要你们分开,真的……真的太棒啦!” 伊丽莎白早就想好了说辞:“华尔兹并不难,简,学好它只不过需要面对流言蜚语的勇气。它真的很简单,你只要看上两场就能掌握基本了,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乡下姑娘,对着指导手册稍稍练习,你就可以假装自己在和舞伴跳舞了。” 简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华尔兹比小步舞曲简单多了,她笑着打趣伊丽莎白:“哦,丽兹,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在家里的时候,舞伴就是楼下那把扫帚。” 夏绿蒂是真心为伊丽莎白高兴,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婚礼被抢了风头,跳舞对年轻姑娘来说意义总是更大的。夏绿蒂正式出嫁,又比其他姑娘大上那么几岁,她几乎是和班纳特太太一样操心,用已婚妇人的心态思考着怎么把这家姑娘都嫁出去。 在自家的舞会上跳华尔兹,绝对是个很不错的撮合未婚男女的方法。 布朗医生显然明白她的想法,他打趣自己的妻子:“亲爱的,你想什么时候学跳华尔兹,我都可以教你的。” 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今晚。 夏绿蒂的脸有点红。 今晚他们得在另一处地方,模拟着华尔兹前进后退时而旋转的舞步,跳点儿别的没法言说的舞蹈。 安妮也很吃惊,她知道伊丽莎白和达西合拍,不合拍那能叫男主女主吗?可是她想不到这两人能合拍到这种地步,自从她知道了伊丽莎白是重生归来而且又有未来两百年的见闻,之后伊丽莎白做什么事她都能理解,做得再好她也不再惊讶。 可达西表兄还是一张清纯的白纸好吧,他们简直默契得令人嫉妒。 她还是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找伊丽莎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们绝对在婚后也常这样跳舞,绝对是这样的!” “自然是要跳的,达西先生可是答应我每季都举行舞会,作为主人没有点拿手的本事谁会大老远跑来德比郡参加舞会,不过那是次要的,”伊丽莎白卖了个关子,然后才颇为自豪地告诉安妮真相:“我和达西先生跳得好是天经地义的,因为我们俩那时候都受邀加入了almack''s俱乐部。” almack''s俱乐部? 是那个almack''s俱乐部! 就算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安妮也知道almack''s俱乐部,因为它是摄政时代最高社交场所和最时髦流行的风向标,是英国受到法国奢华影响和国家繁荣的集中体现,几乎所有摄政时代的作品,小说、舞蹈、戏曲以及诗歌,都逃不开提及almack''s俱乐部。 达西夫妇是俱乐部成员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们俩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文学成就。 安妮体会到了官方发糖是什么滋味,她兴奋得几乎整夜都睡不着,可惜奥斯丁没能写这对夫妇的婚后,而她的眼界因为出身也受到了局限,但是眼下才是故事发展的正常节奏嘛! 不过这次菲兹威廉上校失策了,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医生的婚礼,公爵夫人根本不会关心自己和安妮舞会上干了什么。然而第二天,莎拉·苏菲亚·泽西伯爵夫人邀请安妮参加almack''s俱乐部下一旬活动的请柬寄到的时候,公爵夫人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作为保守派,公爵夫人对于女儿在公开场合跳华尔兹大发雷霆,还特别去信把菲兹威廉上校和达西都斥责了一顿,不过这只限于亲戚之间内部交流,毕竟安妮和上校是未婚夫妻,公爵夫人不可能弄得人尽皆知丢了自己的脸面。 公爵夫人毫不怀疑这是泽西伯爵夫人的故意报复,报复自己不屑于almack''s俱乐部这种地方,所以曾经拒绝过邀请,凯瑟琳姨妈可不会承认自己实则也被满足了虚荣心。但这一切都无伤大雅,只是上流社会的游戏,根本没必要对这种小小的挑衅大动肝火。因为她相信安妮只是被顺便邀请而已,顺便伯爵夫人只是想要对保守人士们炫耀。 她可不会允许安妮参加的。 但是她管不了伊丽莎白和夏绿蒂去不去。 她们俩这回可在伦敦出了大名,因为她们不是安妮·德·包尔公爵小姐,作为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姐和乡下来的医生太太,被邀请前去alck''s俱乐部是不看重出身和财势的地方,这也是个轰动全伦敦的大新闻。 第81章 论平常心 所有人都在为伊丽莎白感到高兴,唯独班纳特太太愁眉苦脸。 “哦,丽兹,你没有合适的衣服到那种场合去,”班纳特太太把带来的衣箱翻了个底朝天:“俱乐部可都是些什么人啊,伯爵夫人、侯爵夫人还有什么爵位来着,你的衣服可都太普通太失礼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你没有珠宝可以戴、没有大把大把的蕾丝,头上也没有羽毛,要是好事的人问起来,天哪,你眼下连爸爸都没有!” 班纳特太太仿佛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伊丽莎白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和简一起喝茶,等她嚎完一场休息的时候才劝道:“妈妈,要我说,哪怕我们现在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钱去买一套目前能够找得到的伦敦最美丽的衣服,也不会比俱乐部里几位女主持人穿得更好。既然如此,我只要尽我所能地打扮,做到不失礼就行了,让主人家看到你对邀请的重视,那可比什么样的珠宝华服都管用。” 班纳特太太还是嘟囔:“就你那蓬头垢面的模样,主人家兴许根本看不到你。” 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要不是出于对almack''s俱乐部尊重,伦敦的上流社会想要前来拜访的帖子肯定已经把嘉丁纳舅舅的信箱塞爆了,就连嘉丁纳舅舅的生意伙伴都知道现在他家里有位全伦敦炙手可热的淑女。至于布朗医生呢,这几天来信要求他出诊的要求频繁,其实无非都是些贵妇小姐夸大其实的头疼脑热,主要是为了打听他的新婚妻子。 布朗医生收取诊金一律不手软,关于夏绿蒂的问题则一律无可奉告。 这笔额外的费用足以给夏绿蒂在下一季添上好几件社交场合的礼服。 最大的惊喜当然是要留到almack''s俱乐部上才能揭晓,由“莎拉女王”把这两位神秘的客人介绍给伦敦的上流社会,这才叫给贵人面子呢! 伊丽莎白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夏绿蒂,她当年入主彭伯里庄园还是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的,而且初入伦敦的社交场合,这些参与者天然就会带着研判的目光审视你,并非指这样的举动带有恶意,但这是进入一个全新的圈子所遇到的必然待遇,伊丽莎白不能说自己没有遇到丝毫的刁难,好在达西先生是她最大的依仗,而她妥善地凭借自己的能力一一化解。 如果她遇事求助达西,达西一定会为她解决,但这会成为达西不必要的负担,而其他人对于彭伯里庄园的女主人达西夫人的印象则会变成一个“惹人怜惜的柔弱美女”。 这是社交辞令,通俗来讲那就是“没本事”,然后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来欺负你,因为他们有钱有闲成天没事可做。 因此二人相约出门购买帽子的时候,伊丽莎白假装自己有些忐忑地试探夏洛蒂:“你紧张吗,夏绿蒂?我可有些紧张,到底almack''s俱乐部的舞台可比麦里屯舞会大多了。” “何止比麦里屯大,恐怕就是拥有半个德比郡的达西先生家,也不可能比这个俱乐部档次更高了,”夏绿蒂打趣伊丽莎白:“这可不像你啊丽兹,我知道俱乐部里有很多贵族,但是他们不是一样也只长了两条腿吗?” 两人便大笑起来,惹得店主人频频伸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达西先生呢?”夏绿蒂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他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做做文章吗?” 今日伊丽莎白在伦敦已非无名之辈,说不定只要出现在almack''s俱乐部之后会追求者如云,转眼让达西先生高不可攀呢,夏绿蒂无聊地脑补了一出后续,不过就他们俩那天跳了一曲华尔兹的模样,但凡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二人已经密不可分了。不过因为没有确实订婚消息的传出,席上的客人们八卦起来还比较低调,但秘密传播起来有多快,女人心里是最懂的。 “他并没有接到almack''s俱乐部的邀请,看来女士比男士更要得到泽西伯爵夫人的青睐,”伊丽莎白大约猜到达西在干什么,但是不能告诉夏绿蒂,因为按照常识来说,她这会儿压根不认识坎宁爵士这个人,一个乡下来的未婚小姐去关心内阁成员也挺奇怪的,她最关心的应该是舞会和首饰以及怎么把自己嫁出去:“我认为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了让他感兴趣的谈资了,你还记得达西先生第一次出现在麦里屯,一脸无聊的模样吧。” “你可太记仇了,丽兹。”若论交情,夏绿蒂和伊丽莎白感情更加深厚,达西只不过是伊丽莎白的附带品。看到达西先生为伊丽莎白身陷情网,夏绿蒂真心为自己的朋友高兴,虽然这么想不太厚道,但她巴不得伊丽莎白把达西先生捏在手心里呢。 伊丽莎白开夏绿蒂的玩笑:“难道结了婚的话你就不给布朗医生记仇了吗?” 夏绿蒂到底还是个新婚妇人,当下就红了脸,但好在她反应迅速姿态沉稳:“丽兹,这你就不了解了,当一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你就不必给他记仇了。你可以花他的钱,拍几下他的马之类的……” 或者不让他晚间去到你的床上。 伊丽莎白当然懂得夏绿蒂未尽之意,这在从前夏绿蒂嫁给柯林斯之后简直就是没法想象的事情。他们的生活简直是整个教区的标杆,伊丽莎白怀疑他们晚上都要在床头摊开一本圣经,而且姿势永远只有传教士一种。这当然是她结婚之后才懂得的,但凡夫妇之间两情相悦而恰好丈夫本人身体又相当康健的话,其实结婚是件愉快的事情。 好在夏绿蒂现在能够享受婚姻生活了。 她深深为之庆幸,这是她重生以来为数不多的庆幸之事。 而此时,达西也在为自己能够享受未来的婚姻生活而努力,除了伊丽莎白之外的任何女人,决计都不可能让他用“享受”这个词语。 乔治·坎宁爵士虽然早已进入过内阁做事,生活却依然清苦简单,前来应门的只是一个老仆。要不是达西上大学的时候习惯和那些同学们在课余找点儿乐子,他几乎找不到这个隐没在小巷子里的前内阁外务大臣的宅子。 他们上一次在彭伯里庄园见面的时候,达西不过才十多岁。 那时候坎宁作为托利党人在内阁展露头角,刚刚被新首相波特兰公爵聘任为外务大臣,主理有关拿破仑战争的对外事务,次年他就成功在哥本哈根部署,以计谋击退拿破仑的军队。作为曾经的好友,虽然政见不同,他依然前来彭伯里庄园和老达西先生叙旧。但很快老达西先生去世,继任者的达西与他的关系谈不上很紧密,反而公爵夫人与之来往更频繁一些。 公爵夫人说达西对政治没有兴趣,是显而易见的。 “你和你父亲不太像。”坎宁爵士请他坐下,自己吸起了烟斗。 众所周知坎宁爵士是一位出色的演说家,达西希望他的口才能帮到自己。不过他说自己不像父亲,不知道他说的是外表,还是对政治的毫不热衷,老达西先生没想成为议员,但他毫不吝啬地在辉格党身上花钱,帮助他们竞选议员,好为德比郡的选区谋福利。 地方上要有所发展,取决于你送了多少人进政府帮德比郡说话。 花钱可比从政省力多了,达西想,虽然他明面上只有每年一万镑的收入,其实是因为助选活动费及其他动产不动产根本不便于计入其中。 这是老达西先生给他的建议。 “可能我比较像菲兹威廉我母亲家的人。”菲兹威廉伯爵舅舅典型的庸庸碌碌,好歹靠着祖产吃喝不愁,达西认为这样的生活相当安稳。 坎宁爵士没有发表意见,至于达西的来意,他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我考虑了许久,始终不明白格雷诺耶夫人的想法,毕竟她没有公开要把女儿嫁给你的意图,你真的没有误会她的意思吗,达西?”坎宁爵士是政客思路,他看不出格雷诺耶夫人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摄政王登基是一定的事情,她谋求更大的利益指日可待,哪怕摄政王不喜爱卡罗琳王妃,这与她也没有任何干系。她要想的是,把女儿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好人家,这样她以后就有了保障。” 达西离这个标准还相当远,坎宁爵士脑洞也没有大到能够猜到格雷诺耶夫人为什么那么干,迷恋二次元人物什么的,对当时的人来说就跟希腊神话一样,有人会为了神话不顾一切?开什么国际玩笑。 因为和卡罗琳王妃是好友关系,就算格雷诺耶夫人只是个玩物,坎宁爵士也有些微妙的不满。 而且摄政王还想把他和王妃唯一的女儿,威尔士公主夏洛特嫁到国外去。把整个不列颠王国的唯一继承人嫁到国外去,坎宁爵士觉得摄政王和他已经无法理政的父亲乔治三世陛下一样,都罹患了神经病。 他不但想进入内阁谋求更高的职位,还想和摄政王作对。 至于格雷诺耶夫人的打算,谁又真的在乎呢?都是男人,就算坎宁生活清贫,也不代表他不知道摄政王和情妇之间到底是些什么把戏。 “老实说,不管格雷诺耶夫人是什么打算,我都不会就范。”达西其实不太耐烦政客的夸夸其谈,他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我已经有了想要求婚的对象。” 坎宁爵士来了点兴趣:“哦?是哪个家族的小姐?” “她并不是知名家族的女继承人,”达西坦坦荡荡的,就算没有身家财势,伊丽莎白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完美了,他原本也不需要身家财势来锦上添花:“她是德比郡一位乡绅班纳特家的女儿。” “班纳特?”这个姓氏最近在伦敦大火啊,坎宁爵士来了兴趣:“不会是接到泽西伯爵夫人邀请的那位小姐吧?” 达西默认了。 坎宁爵士笑起来:“那我可得见见她了,就算是答应帮忙的一点儿好处,全伦敦的人都很好奇呢!” 泽西夫人应该没有发邀请给达西家或者坎宁爵士府上,达西不懂他们要怎么去。 坎宁爵士拍拍他的肩膀:“德文郡公爵也会在,他的面子足够他多带两个人进去的。” 第82章 来赌一场 伊丽莎白在almack''s俱乐部见到达西也在的时候,那倒是非常惊讶的,不过看到同行的是乔治·坎宁,伊丽莎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他们在和俱乐部主持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基本不离德文郡公爵左右,走了谁的路子一目了然。 德文郡公爵传承六代以来都是政治和艺术上的一等名流,是哪怕almack''s俱乐部都未必请得到的身份尊贵的客人,对almack''s俱乐部来说,德文郡公爵能够亲自驾临是绝对的蓬荜生辉,哪怕他多带了两个朋友来,旁人也绝不敢说公爵的同伴配不上俱乐部的门第。 何况其中一位是以清廉实干著称的未来内阁大臣,而另一位则是主持人贵客的舞伴。 目前英法战事胶着,聚会上男士的人数并不很多,看到坎宁爵士出现后,基于他对上拿破仑有相当出色的表现,以公爵为首的一众贵族都在咨询他对未来战事走向的看法。 坎宁的政治目标是入主下议院,他可不甘心只当个议员或者大臣,前一次从内阁辞职,就是因为出身不及他人树大根深,甚至和竞争对手演变到了决斗的地步。说起决斗,他和达西在这方面也有了新的共同话题。 达西不着痕迹的朝伊丽莎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到目前为止坎宁爵士的态度都是倾向于帮忙的。德文郡公爵则是辉格党的老东家了,奈何威尔士亲王当上摄政王之后翻脸不认人,辉格党执政的野心没有实现。如果一定要选择中间路线联合组阁的话,德文郡公爵觉得坎宁是个不错的人选,法国大革命之后以德·包尔夫人为典型的老贵族们走上了激进保守派的道路,坎宁这样的温和派实在难能可贵,何况他还有辉格党的老背景。 这样的人选,对两党联合执政是最适合的。 伊丽莎白听说过德文郡公爵,但一直无缘见过,这家子的爵位如今传到第六代,每一代的公爵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即便伊丽莎白成为达西夫人之后,也没有这个幸运撞见过公爵踏进almack''s俱乐部。尤其这位第六代公爵,不娶妻不生子,几乎过着隐士的生活,据说最近他的兴趣点在于怎么把美洲的香蕉移植到英国来成功栽培成活。 种地对他来说不是任何问题,想在哪儿种就在哪儿种。如果说达西拥有半个德比郡的土地,那么公爵光是其中一处庄园,就有半个伦敦那么大,可以说不相上下。 因为他很少出现,因此大家的注意都被他吸引过去。 “公爵真是又高又瘦,”夏绿蒂拿扇子掩住嘴和伊丽莎白一起打量年轻的公爵:“我猜他裤子里一定垫了东西,好让臀部看起来更加饱满。” 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连达西先生在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的时候也会特别留意一下,好让这些多余的布料把裆部前后撑起来,这些动作看起来像孔雀开屏一样浮夸可笑,却是提升男性尊严的有效方式。 伊丽莎白捧场地赞同夏绿蒂的说法,夏绿蒂嫁了人之后反而开朗了,要是嫁给柯林斯,伊丽莎白可不认为她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她不给自己讲解福音就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 “我们来这儿可不是光来比较男士们的臀部的。”伊丽莎白对着夏绿蒂做口型,然后非常自然地把蕾丝扇子从遮挡脸部的姿势移开,优美地扇起风来,她对这些小伎俩驾轻就熟,一场类似的夜间娱乐活动少说也要四五个小时,没有人能够时时保持最佳的社交状态,为自己的轻松一刻掩护一下是非常必要的。 好在伊丽莎白比较了解这样的场合,她根本不知道对于初来乍到者,有人在暗中观察。见她在入场之后没有任何失礼,哪怕是私下调笑也遮掩妥帖,这第一项测试就顺利通过了。通向二楼的黄铜楼梯扶手上被侍从们点上蜡烛,几位伦敦最炙手可热的名媛依次款款而下。 打头的“莎拉女王”,也就是泽西伯爵夫人,穿着类似希腊长袍一般的雪白长裙,浑身上下没有多余配饰,只有无名指上的星光蓝宝石婚戒熠熠生辉。她的头发盘起,发髻上镶着做成月桂形状的宝石头饰,象征神话里的桂冠。她已非妙龄妇人,却浑身透着一种让人顿觉亲切温和的气质,伊丽莎白再了解不过了,有她在的地方,你绝不至于会无聊,而且话题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她同她的那个竟然能够操纵皇室婚姻的婆母,也就是上一代泽西伯爵夫人为人处世截然不同,然而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厉害女人。 泽西伯爵夫人有钱,号称英国最富有的女继承人,而且她很会花钱,很懂得流行时尚。就和网红一样,家世优越且会经营会打扮,哪里会有不红的道理? 她的身后是她的一些好友,也是俱乐部的重要组成人物,最著名的就是列文伯爵夫人。华尔兹便是由列文伯爵夫人正式引进英国,当然这也得益于她高贵的身份。她是典型的德意志裔,便是英国也少见这样的金发碧眼美女,据说她在俄国时曾任皇后的女官,并且被俄国皇太子所追求。到来英国之后又同许多名流有交情,还有一种说法,便是奥地利首相梅特涅同她关系匪浅。 是个既时髦又八面玲珑的人物。 这两位闺蜜一个负责流行时尚,一个负责人脉周转,把这么个俱乐部经营得风生水起。 泽西伯爵夫人一眼就认出了伊丽莎白和夏绿蒂。 一个人的出身教养是骗不了人的,其实这两个德比郡的女子到来伦敦不久,站在人群里相当显眼。难得的是不亢不卑,伊丽莎白知道伯爵夫人在审视自己,她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因为就连十分挑剔的达西即便在一开始的时候嘴硬地认定伊丽莎白的容貌没有可取之处,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双如天上星子的眼眸所迷住。 她大胆地迎上了伯爵夫人的目光。 泽西伯爵夫人倒是有些惊讶,她是听说那个滑不丢手的布朗医生在婚礼上跳了华尔兹,而其中德比郡的大地主菲兹威廉·达西先生和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姐跳得脚下生风,她一方面是想和布朗医生套套近乎,因为御医可能是全伦敦的八卦中心,另一方面嘛她也想给自己的朋友列文伯爵夫人振振声势,因为英国国内反对华尔兹的声音不小。 然而伊丽莎白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姑娘有双好眼,被她那双得天独厚的星眸所望着,穿着长袍的泽西伯爵夫人仿佛有种错觉,自己好像真的成为在星空下原野上的月光女神了。 她不禁也觉得自己的这份错觉十分好笑。 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还不至于迷失,而达西先生则是因为被这双眸子一看再看,现在已经沉迷情网之中不辨方位了。 “班纳特小姐,布朗太太,跟我来。”泽西伯爵夫人是个好主人,带领着伊丽莎白和夏绿蒂,同她们一一介绍客人,尤其是列文伯爵夫人:“哦,娜塔莎,这就是那位将华尔兹从恶毒舆论里挽救出来的年轻姑娘,你今天可得好好谢谢她。” 伊丽莎白不是第一次见到列文伯爵夫人,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她的美貌震撼一下,似乎每一次见她,她就会像宝石的某一个切面一样,折射出一道来自不同角度的光芒。 真正的美人是十分多变的,泽西伯爵夫人穿着希腊式长袍,而她则穿着棉布格子长裙,淡金色的长发绑了一根粗粗的辫子垂在身侧,手里拿着一根弯弯的牧羊杖,脸上神情天真可人,仿佛真的是个不解世事的牧羊女沉浸在聚会的欢乐气氛里。但以她的姿色,足以化身丽达,令宙斯变成天鹅而流连忘返。 她微微一笑,眼中潋滟流转:“班纳特小姐,似乎您的舞伴今天也在呢!” 达西是名人,因为他的富有,就算门第远远不及德文郡公爵,光论财富那也是在伦敦数得上的。列文伯爵夫人这样一说,自然有人暗暗质疑乡下小姐何德何能会被富有的达西先生看上。达西家里虽然没有爵位,但他姨母是公爵夫人,舅舅是菲兹威廉伯爵,本人还常常助选议员,却又似乎和上流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伊丽莎白的话并没有错,她和达西在身份上是对等的,他们一个是绅士,一个是绅士的女儿,但生活方式却有本质的不同。 这在伊丽莎白嫁给达西之后,她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泽西伯爵夫人遗憾地道:“不过今天可没有跳舞的环节,”但她的遗憾是假装出来的:“不过我们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乐子。” 她倒是真想和伊丽莎白交个朋友。 桌子上有成排的杜松子酒,而大厅西边的角落里,□□已经准备好转起来:“哦,伯爵夫人,比起喝酒我宁可坐下来看着小球在盘子里转动,可是万一喝醉了,我可是连小球停在哪格里都看不见了。毕竟我随身只带了十个畿尼(一畿尼约等于一点零五镑等于二十一先令),可不能不小心把它们都输光了。” 伊丽莎白的家教其实很严,然而伦敦就是这么奢靡狂放,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假正经,哪怕你是真的正经也不行。你不但要玩得起,还得玩得好。 “十个畿尼不算什么大数目,尤其今天这样的场合,”泽西伯爵夫人颇觉得这位班纳特小姐是位妙人,这钱可说是现场所有人当中最穷酸的,但是她敢拿全部家当来玩,这可不关乎你到底是不是有钱,泽西伯爵夫人只觉得伊丽莎白很给她面子:“不过伊丽莎白小姐,哪怕你带着十一个畿尼回家,也是胜利。” “正该如此!”伊丽莎白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输光。 然而输光,也是一种勇气。 一见赌盘开始,男人们也都不说话了,齐齐围了过来。 第83章 女主豪赌 此时英国有三宝,赌博、杜松子酒和鸦片酊。 全体英国民众都以赌博为日常,甚至以赌鬼为傲,穷的玩纸牌富的转车仑盘。除了赌鬼之外,大英帝国还盛产酒鬼,最出名的摄政王殿下当年还是威尔士亲王的时候,新婚那天晚上醉得连路都走不动,威灵顿公爵曾经和友人透露摄政王殿下光是早饭就要喝三巡mozelle、一整杯香槟、两杯波本和一杯白兰地。 于是当年应运而生有个赌局,关于摄政王殿下到底是新婚后第几天才没有醉到足够清醒,清醒到让自己的新娘名副其实的,报纸上还满是讽刺这位殿下的漫画。 在这种背景下,聚会上几个女孩玩一把车仑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乡下的赌博风气没有那么盛行,但纸牌也是业余消遣时间的好玩意儿。 伦敦则截然不同,大家仿佛觉得钱是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地要将它抛弃赌完,常常进行的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豪赌。穷人会在酒吧玩纸牌,贵族们则在自己的庄园玩车仑盘赌直至黄昏,然后他们便会乘着马车前去新开张的俱乐部,数以千计的贵族贵妇日以继夜地挥霍光所有的家当。 在这事情上,妇女的地位可一点不比男性低半分,大家都是一样好赌。 就算没有赌具,人们也能够尽可能地发挥想象力,任何事情都可以拿来打赌。据说有人出价三万镑来打赌玻璃窗上的哪颗水珠先滑落底部;如果有人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倒地不起,他的朋友就会打赌他到底喝死了没有。 伦敦还有专门教授赌博技艺的导师,收费不菲,然而难道不是99.99%的赌徒都只有倾家荡产一条路吗?此时小桌上没有几个位子,容不下很多的赌客,伊丽莎白、泽西伯爵夫人、列文伯爵夫人、德文郡公爵和坎宁爵士落座之后,其他人只能另找乐子了。 立刻就有围观众人开了个新赌局,赌的是俱乐部的新成员会不会把十个幾尼的身家输光。下注的人最少也下了二十个幾尼,最高的下了一百镑,夏绿蒂注意到那个下注一百镑赌伊丽莎白不会输的人正是达西,于是她把小手包里带着的二十镑也全部跟着押上了。这是布朗医生给夏绿蒂的活动经费,平心而论这可是一大笔钱,夏绿蒂却连想都没有多想。她总觉得伊丽莎白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光芒,令她能够信任这位朋友所做的任何事情,夏绿蒂不知道这就叫“主角光环”。 不过伊丽莎白的赔率很高,夏绿蒂乐于冒险。 毕竟比起达西先生的那一百镑,她的这点赌金简直不值一提。 达西也很信任伊丽莎白,这和夏绿蒂信任伊丽莎白的这种友情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目眩神迷的激情一直持续地升温发酵,即便血本无归,恋爱中的人大约也只会觉得一种别样的酣畅淋漓。 夏绿蒂突然觉得这种聚会很无聊,这样旖旎的夜晚,她原本应该和自己的丈夫待在一起。 坐庄的人聚拢赌金之后,赌桌上的五个人都笑了,赢面最高的人竟是德文郡公爵,他的呼声这样高也不会令俱乐部的主人不高兴,以他的姓氏的声望来说谁都觉得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 泽西伯爵夫人则颇为遗憾地揶揄伊丽莎白:“我们不妨把事情倒过来说,让它听上去像个好消息。如果班纳特小姐今天能带回十个畿尼,那么就有两个人可以赚一笔回家。如果班纳特小姐在十个畿尼之外还有多余的钱在她这身漂亮裙子兜里,那么就有三位先生小姐能够满载而归。” 原来除了达西和夏绿蒂,还有一个人买了伊丽莎白赢。 夏绿蒂看到庄家同第三位人士打招呼,记载筹码的纸上写着这位小姐名叫夏洛特·布伦瑞克,夏绿蒂觉得这姓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好作罢,待回去再问自己丈夫就行了,整个伦敦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家。 她之所以令夏绿蒂好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位小姐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长得貌不惊人还略微丰腴,举手投足十分随意,神态做派与她的气质却又违和。不知道为什么,夏绿蒂觉得她有点像玛丽亚·格雷诺耶小姐,难不成这是摄政王另一个私生女吗?或者是摄政王弟弟们的私生女吗? 目前还在世的乔治三世据说一共有五十七个孙子孙女,其中五十六个全是私生的。 全英国人民的希望都寄托在唯一出身尊贵的威尔士公主身上,夏绿蒂觉得在这种高级社交场合见到一两个皇室血统一点都不稀奇,但是以她目前的资历,要搞清楚谁是谁还挺有难度。所以布朗医生也关照过夏绿蒂,多看少说话,有事回来关起门来商量。 也因为这个,哪怕是唯三在伊丽莎白身上下注赌她赢的人,夏绿蒂也没有打算上前和她打交道。 显然达西也没有这个打算。 泽西伯爵夫人委托了自己另一个朋友,也是almack''s俱乐部主持人之一的侯爵夫人来做庄家,木制车仑盘往逆时针方向转得很快,庄家眼明手快朝着车仑盘旋转相反的方向扔出一个木球,小小的木球在赌盘中翻滚跳跃起来,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直到车仑盘完全静止不动。这场赌局比较简单,只赌数字不赌颜色,小球最后落在数字“七”的木格里。 伊丽莎白和德文郡公爵都下了数字“七”的注。 泽西伯爵夫人和列文伯爵夫人互看一眼,只觉得场面渐渐有趣,坎宁爵士则“吧嗒吧嗒”抽着自己的烟斗,再输一盘的话他就会退场,除去伊丽莎白之外,他是这五人桌上倒数第二穷的人,而且没有什么赌运可言,眼下他已经先输了一局了。 庄家示意第二局下注。 泽西伯爵夫人注意到伊丽莎白又押了数字“七”。 两次押同一个数字可是很需要勇气的,因为这基本是小概率事件,但一旦获胜了,得到的钱财则会远远多于走稳妥路线的,伊丽莎白很干脆地自己的本金十个畿尼以及在第一局赢到的一百四十镑全部押上了。 德文郡公爵这回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七”,把剩下的两百多镑押在了别的数字上。 达西不知道伊丽莎白还有赌博的潜质,兼且还有孤注一掷的豪气,随着时间推移,他好像发现在她身上有越来越多迷人特质,美貌、聪颖以致果断、勇敢。 还有运气。 因为第二局,她又赢了。 现场的气氛便有些微妙,围观下注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包括已经退出的坎宁爵士,以及还坐在场上的德文郡公爵和两位伯爵夫人,因为伊丽莎白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又足以令人嫉妒的特质。毕竟场上的大多数人什么都不缺,金钱、权势、身份等等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但有一件事情是人为无法控制的,那就是运气。 那么伊丽莎白小姐是不是今夜运气最佳的人呢? 庄家打破了沉默,伊丽莎白非常感谢她,因为要不是她发话第三局下注,自己就要在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中如坐针毡了呢! 伊丽莎白还是押了数字“七”,赌金经过两局输赢之后总共达到了五百多镑。。 这个举动令现场所有人哗然了。 伯爵夫人已经让人送了钱过来。 而德文郡公爵此时已经没有现金了,他把手上的戒指脱了下来放在了赌桌中央。这枚祖母绿戒指被命名为德文郡,是巴西皇帝赠送给公爵的礼物,原石重达近一千四百克拉,公爵只是取了一小块做成戒指,而价值连城的那块大石头还收藏在庄园中。 这枚戒指被公爵当做赌注,就连泽西伯爵夫人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珠宝对于女人的吸引力,谁都没法抵挡。 平心而论,伊丽莎白也为这赌注心动了。 但这对公爵来说不算什么,这还是他今晚头一次直接和伊丽莎白说话:“班纳特小姐,就让我看看你的运气究竟有多好。” 坎宁爵士也看了一眼达西,对他来说,即便事前答应帮忙,但他对伊丽莎白的印象停留在一个颇有些手段以至于攀上了达西的漂亮姑娘,然而如今他要改变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了。赌徒分很多种,又有运气又有勇气的却不多见,这对今天在场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吸引力。 因为很多人并不同时具有这两种特质,甚至连一种都没有。 “公爵殿下,”伊丽莎白非常谨慎地向公爵致意:“希望我的表现不会令公爵殿下失望。” 德文郡公爵非常年轻,并不比伊丽莎白大上几岁,但却非常具有威严。 他看到伊丽莎白又押了一模一样的数字“七”,连眉头都没挑一下。 一直到小球停止跳跃,庄家宣布伊丽莎白再次胜出,他反而笑了,泽西伯爵夫人和列文伯爵夫人也是如释重负,她们不怕输钱只怕自己的俱乐部没有谈资。今天伊丽莎白连胜三场之后,报纸上必定铺天盖地都是almack''s俱乐部的消息。 最大的赢家可未必真的是伊丽莎白。 公爵的戒指被放在银托盘里,被递给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却没有接,众人都在看她想要做什么,公爵虽然为人谦和,却必定不会计较被人下了面子。 不想伊丽莎白却道:“公爵殿下,我已和人订了婚,虽然这只是个赌注,我却不方便收下戒指这种代金品。如果您不嫌弃我市侩的话,我还是比较想要现金。” 这回公爵真正笑出声来:“班纳特小姐,明天我会派人把钱送到府上。” 这个晚上宾主尽欢,尽善尽美。 泽西伯爵夫人则告诉伊丽莎白,自己非常欢迎这个运气出众的新朋友再次受邀现身。 伊丽莎白怎么会告诉她呢,前一次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嫁给达西,也还没有踏入almack''s俱乐部。但是那时候铺天盖地的报纸上都介绍了一件事情,说是有人在almack''s俱乐部豪赌,一晚上连押三次车仑盘全中且每一次都是数字“七”,成为了伦敦经久不衰的谈资之一。 她只不过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没想到得到了历史重演的结果,而那个幸运儿正是自己。 伊丽莎白本不想这么高调,但是格雷诺耶夫人步步紧逼,而她和德文郡公爵以及两位伯爵夫人同坐一席。达西可以为了她求助坎宁爵士,不惜去接触他最不感兴趣的政治,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达西一个人为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她也该做点什么。 就算不能博得贵人的好感,至少也要让坎宁爵士知道她同达西一般,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爱情,原本就是一场豪赌! 第84章 都是贵客 夏绿蒂赚了个盆满钵满,在回去的马车上就难掩兴奋之情,其实她一直是内敛的性格,难掩兴奋之情以她平常的表现已经是很出格儿的事情,所以伦敦真是个花花世界,很容易感受到刺激,也很容易迷失自我。 她稍许冷静下来好好地感谢了伊丽莎白,并且告知原因,夏绿蒂的嫁妆其实不很多,并没有比班纳特家的这群姐妹们好上多少。虽然她有同胞兄弟,但英国法律可没有规定男性继承人必须善待姐妹尤其是未出嫁的姐妹们。 如若夏绿蒂没有嫁人,以后必定是要看兄嫂的脸色过活,哪怕过了几年年龄更大之后嫁了一个老头或者拖着孩子的鳏夫,一旦卢卡斯爵士那时候不在了,嫁妆更要打上一份折扣。 所以夏绿蒂对眼下的情况不得不说非常满意了,因为她婚后可支配的现金不多,布朗医生会提供她足够的交际费用,但在伦敦这种赌博成瘾的风气下,显然多少交际费用那都是不够的。夏绿蒂觉得自己头一次出席高级社交场合那是撞了大运才会赚了一大笔回去,以后非但要谨慎花用,还要非常小心避免会涉及赌博的场合。 夏绿蒂就是这样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她总是非常有节制。 伊丽莎白笑着让她不用在意:“哦,夏绿蒂,我赢得可比你多多了,说真的,除去德文郡公爵承诺的那枚戒指,我现在身上携带的现金,比我的嫁妆还要多出不少呢,我现在可以随自己的心意,立刻出嫁都行呢!” 这才让夏绿蒂安心下来,如果伊丽莎白觉得自己那份是沾了她的光,夏绿蒂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好在伊丽莎白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多少人为了钱翻脸呢,哪怕是血缘亲人,夏绿蒂觉得十分庆幸。 伊丽莎白若是做成了达西先生的太太,也的确不在意这些小钱,而且今晚达西先生赚得也不少。其实以伊丽莎白的为人,她做不做得了达西夫人,都不会对已经落入别人口袋的钱宣示主权。而且她还有个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明天德文郡公爵派人上门送钱应该怎么接待,这钱来得太容易了,怎么接受才真正是烦恼。 二人分手之后,为人谨慎小心的夏绿蒂还是很在意那个除她和达西之外也下注赌伊丽莎白会赢的那位小姐,她不得不把已经入睡的布朗医生从床上叫了起来。虽然明知道丈夫明天一大早可能会出诊,但是在遍地黄金又危机四伏的伦敦,夏绿蒂没法说服自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倒头睡下去。 布朗医生很可能是第一批先于报纸而得知八卦的人:“泽西伯爵夫人每一次搞俱乐部活动都想弄个大新闻,不过新闻头条可不是那么好上的,这次伊丽莎白小姐可是如了她的意,恐怕以后就要成为俱乐部的常驻了。按照这个想法,她还是尽快嫁给达西先生比较好,班纳特家可负担不起这么一笔社交费用,毕竟好运气只是一时的,而且她们一旦找回班纳特先生,就要回浪搏恩去了。” 夏绿蒂烦恼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即使两情相悦,还有个格雷诺耶夫人一定要当拦路虎呢,她的身份特别尴尬,明明非常卑劣下等,却又招惹不得。就像一根鱼刺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你总不能因为这个鱼刺的存在连饭都不吃,可是吞咽又会令人剧痛。 好在伊丽莎白入了贵人的眼,而且她知道了和达西不离左右的那位老年绅士是谁。 是内阁大臣啊。 达西先生肯定也在拼命想办法。 “乔治你给我住手,”布朗医生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清醒一些,开始扯夏绿蒂的睡衣带子,夏绿蒂拍开了他的手正色问道:“你对夏洛特·布伦瑞克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布朗医生还是有些朦胧睡意,他勉强回想了一下:“夏洛特这名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上到威尔士公主下到数以万计的平民少女都叫这个名字呢,”他的手又爬上夏绿蒂的肩膀:“不过布伦瑞克这个姓氏的确不多见呢,可是听起来又十分耳熟,不过明天早上之前我一定会想起来。” 夏绿蒂只好笑着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结果不太尽如人意,因为布朗医生一惊之下草草结束了,他结结巴巴撑起手臂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夏绿蒂:“你刚才说这位夏洛特·布伦瑞克小姐和玛丽亚·格雷诺耶小姐有点神似?” 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被扔在了脑后,回不过神的夏绿蒂有点跟不上布朗医生的节奏,但仍然点了点头。 布朗医生长叹一声:“我怎么会忘了这个,摄政王妃就是布伦瑞克的凯瑟琳啊。” 夏绿蒂也吓了一跳,她马上坐了起来,不顾身上半褪的睡衣已经滑到了被窝里头去了:“天哪,乔治,你是说……” “如果按照你说的德文郡公爵和伯爵夫人们都在场,那她们显然也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但是却放纵她玩乐,也没有人去干涉她。”布朗医生紧皱着眉头。 夏绿蒂也是不懂城里人的玩法:“可是以她的身份……怎么能够跑到这种俱乐部来赌博?” “摄政王不管子女,不管是谁生的都不管。”布朗医生谈起这事情有点尴尬:“所以无论是威尔士公主殿下本人还是那一群不知道母亲是谁的私生子女,教养都不好,他们当中随便是谁半夜跑到俱乐部赌博,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在这股皇室带头的奢靡之风的影响之下,英国人民已经对汉诺威家族失望至极。还健在的乔治三世是个精神病患者,摄政王是个酒鬼,还喜欢玩弄女人,每年都要欠下一笔巨债靠着和议会讨价还价,从国库里拿钱分期还债。摄政王的几个弟弟们女人也是不断,但没有人愿意好好结婚,私生子女倒是一大堆,可是私生子是不能得到爵位的,更不要说皇位了。 传说中那个深居简出的威尔士公主,是英国人民对汉诺威家族最后的希望。 夏绿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刚才和自己一起堵了一把的少女,如果要说自己对这位未来君主有些失望,那不尽然,因为严格来说夏绿蒂不认为自己参与了真正的赌博,那么这位少女也没有。而且她和自己一样买了伊丽莎白会赢,那是不是说伊丽莎白面对格雷诺耶夫人的时候,赢面又大了一点? 涉及到宫廷和政治,输赢可不是像车仑盘赌那样很快会出分晓。 而且想到那位少女的母亲,布伦瑞克的凯瑟琳殿下,夏绿蒂觉得即使她有高贵的出身,也只是把女儿的君主之路带向了hard模式而已。 所以夏绿蒂暂时对此事保持了缄默。 翌日班纳特太太一醒来,就被伊丽莎白带回来的一大堆金银币给惊呆了,昨晚因为家人都睡下了,伊丽莎白不得不额外支付给车夫一笔费用,让他和仆人帮忙把这一大袋子钱统统拿进宅子里。 嘉丁纳太太不会像班纳特太太那样尖叫个没完,但她还是打趣了一下嘉丁纳先生:“我说这位姨侄女做起生意来可比你有头脑多了,如果要赚到这个数目的纯利,你得足足在外面跑上两年,嘉丁纳先生,我宁可你多留在家里几年呢。” 嘉丁纳先生不以为仵,他知道妻子是在开他的玩笑,他摸着自己的啤酒肚也笑起来:“伊丽莎白做的可是一次性生意,我得养活我的家人,这可得有持续稳定的进账。” 伊丽莎白知道舅舅舅妈是在善意告诫她不要沉迷赌博,运气是一时的,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算进赌注里。伦敦多少出身高贵继承了大笔遗产的贵人,如今成日忧心忡忡,就是因为一个晚上之后,沦落到被人追债的地步。 她立刻对舅舅舅妈表示,这只是自己第一次前往almack''s俱乐部必须经过的考验,而且她身上只带了十个畿尼,就算输光了也只不过是少做两条裙子。 伊丽莎白历来就是个令人放心的聪明的孩子,嘉丁纳夫妇便不再提这回事,开始询问起昨日她在俱乐部里的情况。今天的报纸还没有来,但是伊丽莎白这种赢法,在外经历了许多世面的嘉丁纳先生就知道她的运气可不是普通的好,必定值得报纸大书特书。 说不定现场还有人画下了漫画,因为还没有照相机诞生,这都是俱乐部主人的惯用伎俩。 伊丽莎白全部一一如实说了。 然后她还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嘉丁纳夫妇,今天德文郡公爵会派人来送上赌金,因为自己不能接受他把戒指设为赌注。 这回连嘉丁纳太太都尖叫一声。 在一边忙着数钱的班纳特太太则表示自己快要昏倒了,大女儿简立刻找来了嗅盐给她,但是班纳特太太又把简的手拍开,直嚷嚷着自己受不了这种味道。 一大家子人立刻忙着梳洗打扮,唯恐公爵的管家立时就要来敲门,若是被发现衣衫不得体,那就是大大地丢脸了。虽然对方可能不会对他们这种商人阶层抱有什么期待,可是大家心知肚明伊丽莎白已经被达西先生求婚,这对未来的姻亲可是有天大的好处啊! 好在似乎是知道小人物会对公爵府来人受宠若惊,这位管家到得并不早。 这位管家很年轻,看上去不像公爵府邸里的世仆,甚至不像一个当差许久树大根深的资深男仆,所以当他把装着汇票的信封递给伊丽莎白的时候,班纳特太太还从鼻子里哼一声。 伊丽莎白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又不能说德文郡公爵有cosy的爱好,竟然扮成了管家跑到自己家里来。班纳特太太有看人下菜碟的坏习惯,而且她看人从来就是不准的。 好在公爵根本没有当回事,大约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冷哼,所以他没有领会到班纳特太太鼻子朝天的意义。 但让伊丽莎白担心的是,她注意到公爵对着简多看了几眼,多看几眼似乎是很平常的动作,但伊丽莎白知道对于一位公爵来说这很不寻常,他见过太多拥有太多,没有多少事物是值得他流连的,那么他显然对简很感兴趣。 第85章 安妮出嫁 发现了公爵对自己温柔美貌的姐姐简充满兴趣,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整个头皮都要炸了。 她不会帮着简去做飞上枝头的美梦,简也不是这种野心勃勃的姑娘,因为哪怕是最没有门第之见的人都很清楚,以简的身份,至多只能给公爵做个情妇罢了。公爵不结婚不生子,可不是在等自己的真命天女,这可不是言情小说,对方只是对结婚生子没有任何兴趣罢了。 这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你和德文郡公爵一样,有一对,不,有一组三人行的父母,生父和生母各自都有情人和私生子女,你肯定对结婚生子没有多大兴趣。他的继母在成为第二任前公爵夫人之前,曾经和他的父母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德文郡公爵表示虽然早就接受了这种自他出生之时就有的设定,但他并不懂这三个人的感情。 伊丽莎白绝对不想让公爵接近自己的姐姐简,但她的能力可能太过渺小了。 她真心希望自己看错了。 伊丽莎白的冷淡敷衍并不难令人察觉,公爵很快就告辞了。 嘉丁纳夫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位年轻人的教养谈吐真是好极了,不愧是公爵在伦敦官邸的仆人,不知道公爵阁下本人会高贵到何种程度。” 其实这就是公爵本人,只不过你们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谈吐再了得,也只是个下人。”班纳特太太表示非常不屑,不能做她女婿的男人,那都不是好男人,不值得她给半分好脸色。 伊丽莎白便只能苦笑了。 好在德·包尔家这时候有好消息传来,公爵夫人带着安妮谒见了在温莎城堡长期养病的乔治三世陛下,那天碰巧皇上的心情不错,不但祝贺公爵夫人爱女喜获良缘,还将自己的小女儿阿米莉亚公主生前最喜欢的一对红宝石耳坠赠送给了安妮作为庆贺之礼。据说公爵夫人十分感动,但即便她对陛下无比忠诚,也看得出他已病入膏肓毫无痊愈的可能性了。 但只要陛下活着,摄政王就无法加冕,议会能够制约他,使他无法行使最高权利。 公爵夫人想这可能是自己的姨侄达西唯一能够对抗格雷诺耶夫人的契机,上帝保佑陛下长命百岁。 在获得乔治三世陛下的祝福之后,安妮的婚礼就被迅速提上了日程。菲兹威廉上校被从北方的驻地召回来,同时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的同僚在纽卡斯尔见过一个自称是班纳特先生的人,至于为什么班纳特先生会跑到北边去,菲兹威廉上校解释自己曾经为班纳特先生介绍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是个鳏夫,年轻丧偶但是家有恒产,当时上校是作为莉迪亚·班纳特小姐的对象对班纳特先生提起来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嘉丁纳舅舅找不到班纳特先生,而就连达西出马也找不到。 毕竟上一回他可是帮忙找到了带着莉迪亚私奔的韦翰。 班纳特太太一听丈夫是跑到北边去给小女儿相看女婿去了,这么长久以来的怨恨瞬间一扫而空,就算她和格雷诺耶夫人二十年前抢过未婚夫、就算班纳特先生临时翻墙逃跑搅乱了伊丽莎白的订婚,但是只要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莉迪亚可以嫁出去,班纳特太太表示这都不是问题! “你爸爸还算有点儿良心,”班纳特太太希望伊丽莎白不要怨恨:“你看达西先生不还没娶那个玛利亚·格雷诺耶吗?丽兹,你还能等,莉迪亚名声不好了,她可等不起的。” 虽然对母亲的偏心已经习以为常,伊丽莎白还是不懂班纳特太太的逻辑。 但她宁可和达西先生私奔,也不愿意和班纳特太太的神经做斗争。 所以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而且韦翰目前不知所踪,如果莉迪亚能够立刻远嫁,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伊丽莎白可不想一切又回到老路上,如果再发生一桩丑事的话,就算没有格雷诺耶夫人的阻挠,她也没法嫁给达西了。 她连忙又问菲兹威廉上校:“那么我爸爸离开纽卡斯尔之后去了哪里,您打听到了吗?” 上校表示很遗憾,班纳特先生在北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从镇上的旅馆离开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按照常理来看,如果他离开了纽卡斯尔,应该会来伦敦或者回去浪搏恩,否则没有其他地方值得他走访了。”除非班纳特先生心血来潮想徒步整个大英帝国,这显然不可能,上校安慰伊丽莎白:“只要他的目的地是这两个地方,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说不定他反而会主动联系家人。” 伊丽莎白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而且不论从莉迪亚的婚事还是帮助探访父亲的行踪,上校都帮了他们很多,而且对方还是个准新郎,本不应该在准备人生大事的时候还要帮忙处理这些琐事,伊丽莎白十分感激,更何况他要娶的还是安妮。 安妮的存在对伊丽莎白来说是个巨大的安慰,至少让她知道穿越者中还存在着正能量。 就像安妮害怕不知道自己会何时离开一样,伊丽莎白也非常害怕安妮会不告而别。 “你们的婚礼定在何时,如果届时我们都还在伦敦,一定会当面送上祝福。”伊丽莎白问道。 “就在下周,”上校知道这时间听上去很紧,但是公爵夫人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凯瑟琳姨妈希望我们结婚之后趁着陛下精神尚好,能够再去温莎谒见一次,这会是陛下第一次见到我和安妮两个人,那之后姨妈想要尽快回到罗新思庄园去,因为她觉得伦敦的人实在太多了,上周德·包尔家在伦敦的宅邸就差点遭了贼,好在被巡夜人及时制止,为此姨妈还奖励了那人一大笔钱。” 如今伦敦已经成了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却没有相应的安保机制,著名的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还有将近二十年才会出现。即使它提早出现也没有什么用,初期的苏格兰场一共只有五十名侦探,而伦敦已经拥有了百万人口。 伊丽莎白觉得公爵夫人的做法很有道理,富贵之家尚且如此,上回去俱乐部是因为和夏绿蒂同行,而且有泽西伯爵夫人专门派出的马车接送,否则入夜之后一般家庭的小姐是不会出门的。 简走过来挽住伊丽莎白的胳膊:“既然婚礼定在下周,那就太好了,我们一定会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丽莎白觉得简有些过于积极,当然安妮肯定会邀请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一起去的。 所以伊丽莎白在安妮的婚礼上见到德文郡公爵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 其实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会见到这位贵人的准备,哪怕她成为了达西夫人,也离公爵家的门第还有很远的距离。 伊丽莎白只能说服自己,德文郡公爵来参加德·包尔家的婚礼也是正常的,他人恰好在伦敦,没有住到其他哪个郡的庄园上去,德·包尔家又是老牌贵族,虽然各自政见不同,但门第是相当的,难说祖上到底有没有交情。而且安妮已经获得了乔治三世陛下的允许,一旦生下男性继承人,她就可以获得女公爵的称号。 有这个条件作为前提,伊丽莎白觉得菲兹威廉上校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因为是德·包尔家的大事,达西不但叫来了妹妹乔治安娜,就连稍有交情的宾格莱一家也来了,卡罗琳已经和家里看好的一位殷实的商人之子订了婚,她原本比较想嫁到有头衔的贵族家里去,然后发现追求自己的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很快卡罗琳就务实地接受了家里人介绍的对象。她虽然有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但是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养个小白脸。 简和伊丽莎白立刻恭喜了她。 许是婚事已经决定的缘故,她看班纳特姐妹便没有了那么深的成见,虽然已经听见了达西和伊丽莎白之间的风声,但如今她也不得不平心静气地承认伊丽莎白是一名拥有明亮双眸的秀美佳人。至于简的话惊艳程度还要更大一点,卡罗琳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但是自从他们离开德比郡之后,重新见到简,她给人的感觉变得很不一样。 宾格莱已经有点儿呆住了,然而简却除了打招呼之外完全不看他,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和卡罗琳坐回了位子上。 伊丽莎白至少庆幸简已经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了。 晚间安妮紧张地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身上是新作的纯白睡衣,睡衣的领口有点儿大,安妮照着记忆里那些看过的影视剧里的妩媚姿势,一会儿把领口拉下肩膀,一会儿又把下摆拎到膝盖上,今晚新郎是自己的男神,虽然安妮长得比较一般只能说是清秀,但她还是想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呈现给上校。 菲兹威廉上校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见安妮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自己却被她无知无觉地扭摆撩起来了,只好无奈地咳嗽了一声。 安妮整个人都炸了,被看到了!全被看到了! 上校可不给她害羞的时间,他上前一把将安妮抱起来就要亲。 安妮连忙拿手堵住他的嘴,上校不懂自己为什么在新婚夜要受到拒绝。 她只好结结巴巴解释:“你亲了我,然后我们就要到床上去了。” 上校大笑出声:“亲爱的,就算我不亲你,我们也是要到床上去的。” 第86章 攻略成功 伊丽莎白在公爵夫人家的庆祝晚会上见到了乔治安娜,她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小姑了,足足有两百年。 说起来简直难以置信。 伊丽莎白想,好在自己在这个玄之又玄的世界还有谈得来的好伙伴。 否则这满地的槽点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达西早就打定主意要介绍乔治安娜给伊丽莎白认识,却一直苦于琐事缠身没有机会,借着安妮结婚的日子,他终于让两个自己最爱的女孩子见上面了。 在没有遇上伊丽莎白之前,身为一个好哥哥的达西先生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妹妹乔治安娜是整个德比郡最温柔有教养的女孩儿。遇上伊丽莎白之后,达西先生可能就要犹豫着把德比郡之最的桂冠颁给哪位女孩儿了。 如果他稍微圆滑一点,完全可以说妻子同妹妹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但他是个很有些个性的实诚人,因此在给乔治安娜写信的时候,他告诉妹妹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是他见过的最活泼风趣的姑娘,面貌也很秀美尤其是那双忽闪得如天上星子一般的乌黑双眼,总令人有徜徉夏日夜晚的舒畅感。 说实在的,乔治安娜长到那么大,都没有这份幸运亲眼见到严肃的兄长拿这样诗情画意的语句来形容一个姑娘,因此当时她就明白过来达西这是陷入情网了。她今年才十五岁,按照达西的意思还要等上几年才会允许她出嫁,因此若是彭伯里庄园能够多一位年轻的女主人来和自己作伴,乔治安娜是十分乐意的。 而且她相信能够吸引达西目光的女孩子,自己一定也会处得来。 从她见到伊丽莎白的第一眼,乔治安娜就知道自己很喜欢伊丽莎白。 然而从达西前往德比郡开始,算起来已经快整整一年的时间,如果那么中意伊丽莎白小姐,为什么还没有喜讯传来呢?乔治安娜非常疑惑,自己的兄长虽然非常谨慎绅士,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行动力的人。两年前开始在彭伯里庄园任职的家庭教师勃朗特小姐告诉过乔治安娜关于婚姻市场的残酷,人们竞相追逐着财富以及地位,甚至贵族家庭会把对方家族女性的生育能力也纳入考量,在这些结合模式里,以爱情为目的的婚姻少之又少。 因此当她发现达西有了中意的姑娘,且情难自禁地把感情表现在写给妹妹的信里,乔治安娜就知道达西可能遇上了最难得的那种出于爱情的婚姻模式,达西自己也肯定知道,那他又怎么甘心错过呢? 乔治安娜虽然被达西好好地保护在羽翼下,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而且勃朗特小姐是一位见识非常广的女性,在达西看不到的地方,勃朗特小姐教会了乔治安娜很多她原本不会知道的知识和技能。 “您好,伊丽莎白小姐。”乔治安娜的脸上带着一种动人的腼腆,让伊丽莎白又一次感叹这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该有的样子,而自己家的莉迪亚已经恨不得抖起丰乳肥臀和帅哥们厮混起来了,好在她很快就要嫁到北方去了,只要她和韦翰没关系怎么样都行。 伊丽莎白立刻对乔治安娜展现出善意:“达西小姐,我曾经听过您的哥哥数次提起过你,他对你的绘画和钢琴技巧赞不绝口,可你知道我们一家生活在乡下,要是我弹上一刻钟的钢琴,家里养的白鹅都要被惊飞了。我可不是在为我的疏于练习找借口,不过有机会的话你是不是方便指导一下我的指法?” 乔治安娜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交圈,这种类似晚会的场合她是第一次来,好在公爵夫人没有很铺张,宴请的基本都是至交好友,人数不多且出身非富即贵,这让乔治安娜还觉得比较自在,而且达西一直不离她的左右。 只要些微的善意,就能让乔治安娜在陌生的环境里放松下来,因此她很感谢伊丽莎白的捧场,回答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很明晰:“当然,伊丽莎白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很欢迎您来彭伯里庄园做客,在那儿你和我一起,随便弹多久的钢琴都可以,因为庄园里的池塘里没有白鹅,天鹅倒是有几只,我发觉它们并不会受到琴声的惊扰。” 说完这些,乔治安娜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紧张没有结巴,她欣喜地回头去看达西,她替兄长成功邀请了他心仪的姑娘去彭伯里。你看,她也已经长大到可以帮忙了。 乔治安娜的表情纯真无伪,一切都写在脸上。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动都被冰雪聪明的伊丽莎白看穿,反而让自己的兄长达西有点尴尬。话的确是他教乔治安娜这么说的,但是乔治安娜发挥得很好,如果不是她最后一副孩子似的邀功的表情出卖了达西的话。 伊丽莎白不得不忍住笑意:“我们一言为定,达西小姐。” 乔治安娜觉得自己欢快得就要飞起来,仿佛明天伊丽莎白就能嫁到彭伯里庄园同她作伴了。 达西不得不暂时打发乔治安娜和简待在一块儿,见妹妹丝毫没有怀疑,一派天真地去了,他自己则拿了一杯潘趣酒递给伊丽莎白,两个人在露台上说着悄悄话:“这是乔治安娜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授意,伊丽莎白小姐,您不用感到为难,只当乔治安娜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是童言童语。” 才怪,伊丽莎白想,你的确没有授意,但是乔治安娜会揣摩你的心思,而对于唯一的兄长以及亲人,她总是揣摩得很准。达西就是知道乔治安娜这个习惯,所以才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引导着乔治安娜帮自己做一些未婚男女不太适合做的事情。 比如邀请伊丽莎白小姐前去彭伯里庄园做客。 乔治安娜把兄长交托的任务完成得尽善尽美,不要说伊丽莎白,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舍得拒绝这么一个好像天使一般纯真可人的姑娘。 “达西先生,达西小姐十五岁了,可不是个孩子,”伊丽莎白笑着揭穿他:“你要说她是个孩子的话,我也不便反驳,你可以只当我刚才所说的接受邀请前去彭伯里庄园的话不过是骗骗孩子的。” 达西立刻就当了真:“伊丽莎白小姐,别,我只是……” 伊丽莎白冲他挑眉,完全就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知道对方是在开自己玩笑,达西松了口气,只要伊丽莎白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他随时愿意为她效劳,何况又只是区区玩笑呢,他压低声音告诉了伊丽莎白一个好消息:“坎宁爵士昨天已经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一旦他顺利进入内阁,就会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拖延议会今年将要支付给摄政王用以还债的六万镑费用,借此强迫格雷诺耶夫人就范。这世界上能够让摄政王对枕边风无动于衷的,只有他的大笔债务了。” 一年六万镑! 伊丽莎白非常吃惊,她下意识地就问道:“摄政王总共有多少债务?” 达西比了个手势给伊丽莎白,令她倒抽一口冷气,乔治三世的儿子们实在是已经无能奢侈到骨子里去了,只要有人愿意出这笔钱给摄政王还债,别说牺牲掉一个女儿的婚事了,就是让他卖了女儿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只是一个私生女呢,就连威尔士公主,摄政王都想把她嫁到国外去。 能够有债务这个把柄,伊丽莎白彻底安下心来,她不知道达西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是资助坎宁当选内阁成员是一定的,而且这件事情没有坏处。至少伊丽莎白知道五年后的事情,那时候坎宁已经成功实现了他的政治野心,入主下议院了,到时候达西再想锦上添花就没有意义了,如今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否则刚刚从葡萄牙回来的坎宁,还要发愁赞助费用从何处而来。 二人抵着头彼此倾诉这段时间的相思,待到伊丽莎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乔治安娜正和卡罗琳在一起,简早就不见了踪影,她下意识去找刚刚还和凯瑟琳姨妈正在寒暄的德文郡公爵,忧心忡忡地发现公爵也不在晚会现场。 与此同时,外头的人正在通宵达旦的庆祝,而“身娇体弱”被公爵夫人勒令消息的安妮已经睡了一个囫囵觉醒了过来。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酸痛不已的腿,不小心踢到了睡在身边的菲兹威廉上校。 那腿,说实在的,毛茸茸的,戳得安妮的脚底板一点儿都不舒服。 她面红耳赤地想起刚刚被上校抱在身上的情形,就跟躺在一条毛毯上一样,温暖然而扎得她浑身痒痒,等她痒得扭动起来,菲兹威廉上校就被刺激得完全受不了啦。 安妮想原来她以前写的文都是纸上谈兵,亚洲人穿越西方社会追求男神头一个问题就是男神都是毛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现在木已成舟,一场激烈的夫妻交流之后,安妮表示她已经筋疲力尽地了。 一切很顺利,也很美好,因为上校是老司机带新手,安妮全程都稳稳当当,从天上顺顺利利地飘回地下。 安妮伸手偷偷揪了一把上校的胸毛,决定不和他计较之前那些风流债。 没想到她才做完这个小动作,就被人一把搂在胸前,又享受了一回毛毯覆身的待遇,安妮表示自己仍然需要时间去适应,但是能够和男神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你睡不着吗,安妮?我以为你够累了的。”上校闭着眼,声音沙哑。 安妮不安分地在被子底下拿脚磨上校腿上的毛毛:“今天是我们俩结婚呢!” 男人并不能明白女人兴奋的点到底在哪里,但他们自有直白的表达方式:“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安妮,不过如果你很在意凯瑟琳姨妈说的继承方式,那我今晚可以再尝试一回,看看能不能让你及早受孕。” 安妮表示你太猛了我受不了。 菲兹威廉上校你简直就跟吃了药一样。 似乎料到了安妮的反应,就如上校自己说的,来日方长,于是他摸了摸安妮的头:“不想做生孩子的事情,就好好睡觉,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温莎了,之后还要回去罗新思庄园。” 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旅程呢,安妮想着,眼睛渐渐地阖了起来。 就在她真的将要失去意识睡着之前,她听到菲兹威廉上校突然说道:“晚安,安妮,祝你好梦,还有我爱你。” 第87章 留恋之人 安妮瞬间浑身僵硬。 这是菲兹威廉上校第一次明确对安妮说出爱语,她一直又怕又期待。害怕一旦他说出这句话,自己的攻略就算成功完成,按照游戏公司做的一系列穿越培训守则上说的,她将成功返回现实世界;可安妮又怕自己等不到这句话,虽然他们没有把这场婚姻的本质拆解得支离破碎来分析,然而从菲兹威廉上校当初向公爵夫人的主动求婚到他得到首肯,他的心机起了很大的作用,至少在一开始,他不是百分百真心对待安妮。 安妮不知道自己是否让他真的动心了。 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自己一定会觉得不甘心。 竭力去追寻一个答案,结果可能是必须离开上校。 安妮表示这个问题比日更一万还要困难。 如今菲兹威廉上校突然说出这句话,她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屏气凝神等待结果。 黑暗中她的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游戏音效:“客户id936882攻略目标人物成功,将启动返回程序。” 安妮感觉一股热血涌上脑袋,几乎要大骂这破游戏,攻略不成功倒可以一直待在游戏里,攻略成功刚刚才两情相悦的人却要被迫分开,她这才是新婚第一夜好吧,她不想做一个提上裤子,不,提上裙子睡完就跑的渣女啊!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最后抱一抱熟睡中的菲兹威廉上校。 上校此时轻轻的鼾声也无比动听。 安妮紧紧地搂着上校,手下毛毛的触感却没有改变,她暂时还没有离开,良久游戏音又阴魂不散地响起:“启动返回程序失败,错误报告404发送至管理员,五分钟后重新启动返回程序。” 这一夜对安妮简直噩梦一样,返回程序一共执行了七次,游戏系统孜孜不倦地尝试到黎明,安妮的脑海里才重新回归一片平静。 她没能回去! 菲兹威廉上校莫名其妙地看着顶着一对黑眼圈精神却反常兴奋的安妮,联想到昨晚她说的话,上校不得不提醒自己的新婚妻子:“安妮,这是我们结婚隔天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才第二天啊,”她的喜悦那样真实感人,一切都在告诉菲兹威廉上校他的妻子有多么高兴能够嫁给他,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容,安妮一点都不明白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她还一直当自己是个女汉子:“不管是第一天、第二天还是第几天,我觉得我会永远这么开心的!” 因为新婚夫妇又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他们出发去温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公爵夫人是过来人,但她显然误解了安妮的彻夜不眠是上校的杰作,这会儿昨天才成婚的小妇人已经把头靠在车厢的天鹅绒隔板上沉沉睡去,公爵夫人默不作声地从椅子底下拿出一个柔软的垫枕递给上校,让上校把枕头垫在安妮的脑袋下面,好让她睡得舒服点。 安妮太累了,这番动作下来她都没有醒。 公爵夫人忍住气,她告诉自己只要女儿开心幸福就好,毕竟她脸上换发的神采是显而易见的,做母亲的压低声音劝告女婿:“你我都知道,安妮一旦生下男继承人,就能得到女公爵的称号,而你也会因为身为女公爵的伴侣而得到恩封,但你不能急成这样!” 上校无奈地摸摸鼻子,愉快地背了个黑锅。 他不打算多做解释,以后新婚夫妇会和公爵夫人一起住在罗新思庄园,他对安妮的心意如何,公爵夫人是聪明人一定会看得到的。 就跟他筹划多年,最终娶到了安妮一样,只不过是比拼谁更有耐心的问题。 菲兹威廉上校对此非常自信。 德·包尔家没有特意和达西家的兄妹以及班纳特家的人告别,因为如果班纳特先生很快回来的话,届时玛丽将要嫁给柯林斯,而莉迪亚要远嫁至纽卡斯尔驻地去,新郎会是菲兹威廉上校的同僚,他们还有的是碰面的机会。 这么多女孩子一个个都要出嫁,好消息仿似在遍地开花。 可是伊丽莎白却不敢这么乐观地看待问题,尤其这问题关乎简的终身大事。 她发现简把乔治安娜交给卡罗琳之后不见了,德文郡公爵也再没有出现在晚会现场,这下伊丽莎白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伊丽莎白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但她又不得不怀疑。 还是达西让她冷静下来的:“伊丽莎白小姐,班纳特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你千万不要急着去找她,即使有人发现她和德文郡公爵同时不见了,也不会产生什么没有分寸的联想,因为这许多年来德文郡公爵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但你要是失了冷静,旁人很容易从你的态度上联想到班纳特小姐的无故缺席。” 伊丽莎白这是关心则乱,达西说的道理她都懂,她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僵硬得令达西无比心疼。 因为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简,她只好苦笑一声:“早知道这样,我那晚在俱乐部就应该收下戒指,这样德文郡公爵第二天就不会来嘉丁纳舅舅家里,也不会看到简了。” 后悔其实无济于事,而且伊丽莎白那天的举动是正确的,作为一个未婚小姐,怎么能够接受来自未婚男性的戒指?而且简似乎并不是被公爵强迫带走的,她是个有思想有意识的成年人,伊丽莎白不能帮她担下一切责任。 最应该担负起这一家子责任的人,原本该是班纳特先生。 然而达西不能指摘自己未来岳父的不是,他忍了又忍,话到喉咙口又咽了下去,现在不是责怪旁人的时候,他们应该多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不,恰恰相反,伊丽莎白小姐,那晚你的决定再正确不过,”达西出声制止心爱人儿的自责:“如果当时您需要我帮忙站出来拒绝,我也会照做的,而且我会一力维护您的名誉到底。” 其实明眼人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呢,只不过是在等达西家公布消息,然而有格雷诺耶夫人横亘在其中,他们对外什么都做不了,旁人还只当富有的达西在逗一个乡下姑娘闹着玩儿。不过伊丽莎白明白最近她在伦敦的大出风头,一定把格雷诺耶夫人气得吐血,这直接导致了她没有出现给自己找麻烦。 “我明白你的好心,达西先生,但是简是我的姐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伊丽莎白不能接受自己只能待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的现实:“这是公爵夫人的宅邸,达西先生,您一定来过这儿,告诉我简可能去哪里了?” 达西内心深处也不愿意阻止伊丽莎白,他很明白将家人视为生命中最贵重之物的心情,如果不见了的是乔治安娜,他也没法无动于衷,但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旦他们惊慌失措地去找人,那么班纳特小姐哪怕是清白无辜的,也会面临非常尴尬的境地。 伊丽莎白之前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简的名声不至于因为穿越女受损。 简再也经不起哪怕是一点点的风言风语。 而且这里不是浪搏恩,这里是伦敦,会有上百万人知道她可能在德·包尔夫人家里同德文郡公爵幽会。 这种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哪怕是使用强力,达西也不能让伊丽莎白去找她的姐姐。 “这座府邸有几百年那么久,后花园里是一座藤蔓迷宫,就算你去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他们,但是一定会惊动旁人,这些世袭的贵族家里都是世袭的仆人,他们的嗅觉比狗鼻子还灵,”达西不得不用残酷的事实阻止伊丽莎白,而且伸手揽住想要回到大厅里去的她:“你可以责怪我,伊丽莎白小姐,但是为了班纳特小姐长久的未来,你不能自己去找她。我答应你,我在姨妈宅子里有信得过的人,我可以让他们去帮忙寻找班纳特小姐,而且不会透露丝毫风声。” 伊丽莎白力气用尽,一下子瘫软下去。 达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让伊丽莎白靠在自己身上,好在他们是在一处僻静的露台上,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他只好不断亲吻她的手背,安慰她给她支持,在喂她喝下一整杯杜松子酒之后,伊丽莎白这才放松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凡是想要接近这个地方的人,都因为乔治安娜杵着,不得不走开了。 不一会儿,卡罗琳也发现了异状,她默不作声地拿着一杯潘趣酒站到了乔治安娜的身边,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假装聊着天。 卡罗琳一直以为达西不会在公开场合失态,显然这是先前没有遇见能够令他失态的人,那么现在他遇到了。她这时才发现似乎除了钱财、门第以及高傲之外,她竟丝毫不了解这个男人,叹了一口气之后她终于释怀。 很快达西的人就找到了简和公爵,他们的确在一起,但只是围绕着后花园的迷宫外围散步,途中还遇见了其他客人,虽然这对组合非常奇怪,好在一直谨守分寸,没有丝毫惹人怀疑的举动。 但也有人猜测简·班纳特小姐的美貌,是否真的打动了对女色一贯无动于衷的德文郡公爵的铁石心肠。 好在晚会结束之前,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 公爵夫人显然察觉到了这小小的风波,却明智地连眼皮子都没抬,德文郡家除了门第高贵,和德·包尔家无论是政见还是婚姻历来都没有丝毫的关系,简·班纳特小姐就算是个天仙,她是不是要攀龙附凤公爵夫人根本不关心。 更何况根本就攀不上,哪怕班纳特太太是个低俗女人,公爵夫人在这点上很有信心,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去做情妇。 去做跟老对头格雷诺耶夫人一样的事情? 哦,那不可能,班纳特太太的确会那么说,简那么漂亮,足以嫁给年薪五千镑的青年才俊,公爵什么的,她根本不认识。 不能做她女婿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哪怕公爵也不行,此乃班纳特太太的处事名言。 第88章 官配最高 正因为两姐妹感情深厚,伊丽莎白更加对简的做法有说不出的失望。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跟着德文郡公爵走了呢?哪怕她能够嫁给公爵,伊丽莎白也不会因此开心,更何况这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且德文郡公爵显然没有瓜田李下的自觉,甚至还和伊丽莎白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 要不是对方得罪不起,伊丽莎白恨不得把手边的光着屁股的天使奶冻糊在公爵英俊的脸上。 就连达西都发现了,他最喜爱的伊丽莎白小姐那对漂亮的黑眼珠,眼下正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衷心希望自己以后不会有机会激怒伊丽莎白。 在简从花园迷宫回来之后,他亦打量过这位班纳特家的大小姐,她神色镇定、头发衣服一丝不乱,显然仆人传过来的消息属实,她和德文郡公爵之间似乎没有暧昧。但她是个惯于隐藏自己真实感情的人,虽然她的品格与先前已经大有不同,至少让达西如释重负的是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不合时宜的兴趣,但如果这是因为她把兴趣转移到了公爵身上呢?虽然达西自负,但他很清楚自己和德文郡公爵的差距甚远。 但他不敢这么评价简·班纳特小姐,唯恐伊丽莎白伤心,她为了她的姐姐已经付出了那么多。 况且撇开班纳特小姐的毫无异状,德文郡公爵也举止如常,这更加令人不解。伊丽莎白若是回家之后能够和班纳特小姐好好谈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公爵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相比之下,宾格莱的反应则更加让达西烦恼。 他能够觉察出来简·班纳特小姐已经不同以往,心思更为细腻感性的宾格莱也一定能够觉察出来,而且来了伦敦之后,小姐们的装束打扮也比在乡下时候更加华丽娇艳,宾格莱显然又坠入了情网! 天哪!对着同一个女人两次坠入情网! 达西想要斥责宾格莱,却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因为当他扪心自问如果对象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话他会怎么样,答案是他的表现根本不见得比宾格莱要明智多少。 没错,达西先生,你也是第二次面对同一个女人坠入情网,而且还是在一大帮子穿越女的围攻之下。 您的表现可喜可贺,足以拿到九十九分,扣除一分是为了防止您骄傲。 因此在发现简和德文郡公爵一起回到大厅之后,宾格莱立刻垂头丧气地坐到一边,他想要喝醉,却连喝醉的勇气都没有。他并没有后悔的意思,当一个女人在达西和自己之间徘徊的时候,他选择把友情放在第一位,这是天底下最不值得后悔的事情。但他亦有这个胸怀接受一个年轻小姐短暂的迷失,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盲目过呢?这一次于伦敦再见到简·班纳特小姐,她显然更成熟稳重了,也更加温柔迷人,宾格莱似乎觉得她已经成长到足以接受一份合情合理的爱情,可如果竞争对手是公爵呢? 宾格莱觉得自己还是喝酒喝死算了。 哪怕是为了宾格莱不要自暴自弃,达西都非常关心伊丽莎白能从简身上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简今晚的不辞而别,伊丽莎白非常的伤心,但无论简做了什么,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关乎着其他所有人的所思所想,根本割舍不断。 就连一向不懂得看人脸色的班纳特太太,在回家的马车上,也发现伊丽莎白的脸色非常难看。 反正惹了麻烦的也不是自己,老太太和平常夜晚一样,洗漱了上床,半点不关心自己的两个女儿,她心里头盘算的是别他的事情,譬如莉迪亚要远嫁北边,自己可不可能说服另外几个女儿每人匀出那么一点点嫁妆,这样自己就能多补贴小女儿一点。 因为以后莉迪亚想要回德比郡一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一旦受了委屈也是无处哭诉,好歹手上有钱不至于真的无依无靠。 钱有时候比人还要可靠得多呢,班纳特太太叹了口气,就像她的现状一样,班纳特先生不告而别,好在她手上还有钱呢! 伊丽莎白默不作声地帮着嘉丁纳太太忙活,她和简暂住舅舅家里用的是同一间屋子的一张大床,嘉丁纳太太何等聪明的人,早就觉察出姐妹俩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但她不是班纳特姐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漠不关心,如果伊丽莎白不愿意主动找她劝和的话,嘉丁纳太太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忧心忡忡地关上了门。 几乎是门一关上,伊丽莎白就像只母狮子一般一跃而起,她把简划拨在自己的领地里,可是面对公爵的无礼,伊丽莎白近乎绝望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跟他走,简,”伊丽莎白气怒到语无伦次:“哪怕你没法拒绝……那是大庭广众……” 简却出奇冷静:“丽兹,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令你难以置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你能不能哪怕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和你说说前因后果?” 伊丽莎白猛地想起达西那些耐心劝解自己的话,她勉力压下被德文郡公爵的绝对权力和为所欲为激怒的烦躁:“好,我听着,简,无论你说的故事有多难以置信,我承诺用最大的信任去倾听。” 这就是坚不可摧的血缘之情,理智让你愤怒,感情让你必须理解。 “我见到公爵的时候,就发现他是那个来过我们家的男仆,丽兹你当时一定发现了他关注了我,所以才会如此紧张。但那时候他是个男仆,我就算察觉到了,也没有当回事,但他是公爵,我就必须当一回事了。如果他对我有任何企图,没有多少人能够阻止他。”简虽然纯良,但是因为那副得天独厚的美貌,她从小受到的瞩目数不胜数,因此她能够区分人们投向她的注视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德文郡公爵至少不是恶意的。 知道公爵真的没有那种意思,伊丽莎白大松了一口气。因为公爵只要露出些微的意思,根本不用劳烦这位贵人动手,多的是人会因为想要阿谀奉承而来为难班纳特家。 伊丽莎白的口气转为埋怨:“就算他没有任何恶意,你也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和他单独说话。” “我不想的,”简也很无奈:“但是他给我看了一个吊坠,吊坠打开是一个迷你油画肖像,你不知道,我一看见那副肖像,就发现我和那人长得七分神似。因为好奇这个肖像的来历,我才会和公爵单独说话。” 不用说,那肖像是个女人。 以德文郡公爵几乎隐世的生活格调,简直难以想象他会随身珍藏一副女人的肖像。也许那是他求而不得的初恋情人,但他对简没有任何企图,初恋情人这个说法似乎说不过去;那是他的至亲吗,伊丽莎白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个人曾是名满伦敦的绝代佳人,有社交界“莎拉女王”之称的泽西伯爵夫人至多只及她的一个小指头。能够与这位绝代佳人并称的,只有同时期的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得悉这个小秘密,伊丽莎白情不自禁端详她已经非常熟悉但偶尔仍会惊艳的简的容颜,但她还是无法想象那人全盛时期的样子。简的五官虽然精致,气质却和那人截然不同,她是温柔而内敛的,永远做不了叱咤风云的时尚女王,德文郡公爵一定也已经发现了。 因此他才没有表示任何意思。 简非常惊讶,她太熟悉自己的妹妹了:“丽兹,你猜到了?!” 伊丽莎白点头:“简,你的容貌即使放在伦敦也是十分难得,与你容貌相仿又能令公爵珍之重之的人物非常有限。” 她们说的是公爵的母亲,第五代德文郡公爵夫人乔治安娜·卡文迪许,娘家姓氏是斯宾塞。伊丽莎白去过两百年之后,知道她有一位直系后代同她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风靡全球的英伦玫瑰戴安娜王妃。明明有无数人爱慕钦佩,然而唯一没有动心的偏偏是合法丈夫。 同一个姓氏,两代人重复的悲剧。 伊丽莎白不得不感叹历史惊人相似。 德文郡公爵出生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把情妇接到家里同住,那情妇还是公爵夫人的好友,三人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公爵夫人临终之前,还指名这位劳苦功高的情妇成为自己的继任,当然前任公爵可能只是对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不感兴趣,因为他很快又找了别的女人。 年轻的公爵可能非常孺慕自己早逝的母亲,那个在痛苦婚姻里挣扎的可怜的女人。 因为目睹上一代的悲剧,就连娶妻生子也不愿意。 即便在对长相相似的简初见惊艳之后,他很快发现了性格上的巨大差异,果断收手了。 这位公爵的内心深处,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 伊丽莎白万分庆幸:“简,说实在的,我知道你非常诚实矜持,只是公爵的身份实在太过高贵,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我不是在说我不相信你,但是这是人之常情……我很抱歉……” “怎么会呢,丽兹,你怎么会这么想?”简脸色通红:“我不会对别人动心的,就算是公爵也不能。” 伊丽莎白马上意识到了简话里的端倪。 她不会对公爵动心的,因为她心里有所爱的人。 “是谁?告诉我,简,那个让你不会对其他人动摇的人是谁?”伊丽莎白拉住简的手,不让她轻易逃避:“那人是谁?简,我们一起想办法,简,告诉我。” 简突然掩面痛哭起来,仿佛她一直在压抑,终于可以宣泄出来。 她断断续续地呜咽:“别,丽兹,我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在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伊丽莎白马上明白了,那个人是宾格莱先生。 她一直以为简没事了,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其实没有。 简只是一如既往地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其实她一直活在绝望之中,因为该死的穿越女。 第89章 姐妹情深 简的个性导致了她的绝望沉默,可伊丽莎白与她截然相反。 她一言不发地陪着简,等她痛痛快快地把眼泪流完。 但伊丽莎白心里头却有别的打算,简并没有她的离奇经历,所以伊丽莎白不能和简去商量。她知道在《傲慢与偏见》整本书里,最重要的两对官配就是自己与达西,以及简与宾格莱。她是不是可以寄希望于,官配有胜过其他原创配对的优势,甚至于是不可逆转性。 你看哪怕是有各种各样的穿越女,达西先生依然没有对自己以外的女人动心。 昨天晚会上众人再次见面,就连宾格莱小姐的婚事都确定了下来,宾格莱先生却反而没有什么动静。 伦敦待嫁的小姐们可一点都不少,哪怕宾格莱没有在麦里屯时候的众星捧月,他在伦敦依然称得上金龟婿。 可惜伊丽莎白今晚又失望又伤心,没有留心宾格莱的反应,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简和他碰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卡罗琳目前在准备婚礼,然而她是嫁去北边,想必在伦敦不会筹备什么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倒是宾格莱反而可能离开伦敦,把妹妹护送到夫家去。 伊丽莎白不得不承认简的绝望还是有点道理的。 在这个时代,倘若你想要嫁某一个人,就必须把握住所有和他相处的机会,因此能说会道、妙语连珠的伊丽莎白很能受到青睐,然而简在给人最初的惊艳之后,她的沉静内敛便会导致后续感情发展平淡甚至趋于暧昧,无法进一步明朗化,不能触发绅士迅速求婚的激情。但如果连相处都没有,哪怕是伶牙俐齿的伊丽莎白,也一样无可奈何。 她深深地为简感到心疼,但现状让人无能为力。 “没事的,简,”她递给简一块新的手帕,前一块几乎都浸湿了:“只要德文郡公爵不会从中阻挠,那我们还可以慢慢想办法。我们还要找爸爸呢,宾格莱先生送完妹妹,还是要回伦敦来的。” 简一直没有承认是宾格莱,但被伊丽莎白说破,脸上的红晕还是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 她太羞涩了。 伊丽莎白只能接受自己的姐姐是这样的个性设定,而她的爱情之路又因为穿越女的掺和难度堪比地狱模式,伊丽莎白想想就觉得头疼。 简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又继续之前中断了的关于公爵的话题:“后来公爵发现府上有人似乎在找我们,他对自己的冒昧邀请感到抱歉,立即就陪我回到了大厅。他……他还说……”简偷偷看了伊丽莎白一眼:“如果我能不计较他的失礼,他愿意做一件令我开心的事情,因为就算我和那位高贵的夫人气质并不相同,但是德文郡公爵说人们因为幸福而笑起来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样的。” “那你可以让他帮忙啊,简,你的名声可是差点儿被他给毁了,这一点儿都不过分。”伊丽莎白跳起来,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简终于也要走运了吗?! 简连忙点头:“当然,伊丽莎白,我当时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并没有觉得我会因此亏欠这位贵人,于是我不失时机地对公爵提出了会让我觉得开心的要求。” 伊丽莎白几乎要笑出声,如果有人牵线,而牵线的那个人是公爵,简直就是把官配的效力发挥到max。虽然简和宾格莱的结合是性格一样温柔腼腆的相知相许,造成了他们在经营产业上的薄弱能力,但他们是相爱的,毋庸置疑的天生一对。 “那我们很快就能迎来婚礼了,”伊丽莎白相信公爵的能力,这位公爵行事很神秘,但谁都知道德文郡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了。” 简也含笑点头:“是的,我让公爵一定要帮助你和达西先生的婚事,公爵表示他在俱乐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哪怕你当时愿意收下那枚祖母绿戒指,公爵也会借故把那枚戒指替换成别的代金品,因为他可不想出了俱乐部就被人找上门去决斗。” 伊丽莎白却没有被逗笑,她完全是错愕的,她没有想到简对公爵提出的要求不是关于她自己的。 “不,简,我和达西先生没有到那种不能挽回的地步……”伊丽莎白觉得自己鼻子发酸:“你该为了你自己……还有宾格莱先生……” “丽兹,你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多久没有见你哭过了?你总是开朗乐观的模样,多数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靠你拿主意,可是这次让我为你做一点事情吧,丽兹,”两姐妹互相给对方擦眼泪,简庆幸好在她们来了伦敦之后闲来无事做了好几块新手绢儿:“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感到最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你的幸福啊!” 事已至此,伊丽莎白无论如何不能辜负简的成全。 而安妮的来信也给了她全新的动力。 她新婚第二天就启程前往温莎,信是她在旅途之后将要谒见乔治三世陛下之前的间隙写的,整个篇幅字体都很潦草,但是伊丽莎白能从她的表述中感受到她的喜悦。 “亲爱的伊丽莎白, 我是安妮,这听上去像一句废话,但我只是想要表达我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妮。 是的,我成功了,我得到了非常明确的答案。不但我的丈夫对我说他爱我,就连系统也试图在我成功之后将我返回现实世界。 哦,要是这封信被别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我在胡言乱语。 但是伊丽莎白,系统启动了,却没有成功。 报错是404。 我现在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参加穿越培训,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错误404是因为何种原因引起的,但我很确定指导手册上有写。 我现在怀疑是因为新婚那一晚我的身体和精神太过亢奋,把游戏主板都给烧坏了,这一切都怪菲兹威廉。(大雾,这句划掉。)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我能留下来,和我的丈夫两情相悦,顺便期待你和达西表兄能和书里一样ding。 期待能够和你在罗新思庄园再会。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安妮的这个安妮写于1815年5月18日” 谢天谢地,安妮还好好地留在这儿。 伊丽莎白一直担心即便菲兹威廉上校的态度没有触发攻略成功,那么他和安妮的婚姻也会触发游戏系统的认定。 因为在这个年代,婚姻即绑定一生。 好在发生了那个404的错误,希望这个错误不会是个□□。 要是这么长长久久地错误下去也是极好的。 伊丽莎白不想在安妮的兴头上泼冷水,但理智上她们还是应该把404的触发原因是什么弄清楚,离开书中的人物你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离开真实相爱相处过的人,则可能悲痛一生。 她不希望安妮的忘乎所以导致更严重的结局。 其他的穿越人士可能会记得手册里的内容。 其中三个穿越女已经失败返回,一个安妮没有认真学习,指望格雷诺耶夫人告诉她们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已经来此地二十余年,很可能也已经忘得精光,剩下四个穿越人士依然不知所踪。 伊丽莎白只好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没有解决问题的途径,那就必须等待机会。 耐心等待是值得的。 伊丽莎白等来了达西,而他带来了班纳特先生的消息。 菲兹威廉上校所料不错,班纳特先生在离开纽卡斯尔之后无处可去,果真就往伦敦来了。 他的行踪立刻就被达西所捕获。 其实达西不是刻意布控的话,嘉丁纳一家也能很快找到班纳特先生,因为他随身所带的钱财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来了伦敦之后他只能主动找上嘉丁纳舅舅求助。 他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刚刚住进小旅馆,第一个来敲门的客人就是达西先生。 在他这个德比郡小乡绅眼里,即便达西先生不是贵族,身份也已经是高不可攀,他怎么可能主动找上自己,而且似乎已经找了很久,不然他的消息不会灵通到自己一进入伦敦就被他发现了。 达西其实很想发火,对这么个不负责任的老头吼上一通,但那根本无济于事,而且他是伊丽莎白小姐的父亲。 班纳特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养育出他所挚爱的伊丽莎白的,达西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您一定觉得很惊讶,班纳特先生,”达西不客气地进入班纳特先生小小的租赁房间,摘下帽子放在桌上,他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在您离开之前,我才刚刚向您的女儿伊丽莎白小姐求了婚,然而十分遗憾,并没有来得及得到你的同意。” 在外面奔波了一圈的班纳特先生其实憔悴许多也黑了许多,但他仍然觉得羞愧,因为显然他不体面的落荒而逃被达西先生看在眼里了,还就差那么几分钟时间,他毁了自己最钟爱的伊丽莎白的一桩大好姻缘。 但幸运的是达西先生依然保留了求婚的有效性,否则他不会这样竭尽所能地查找自己的行踪,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我很抱歉,当时的情况……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这的确都是我的错,”班纳特先生难得语无伦次,他虽不怎么样爱管事,平素却是个睿智的绅士,他没有想到自己落跑的后果这样严重:“这和伊丽莎白无关,达西先生,她百分百值得你的钦慕呵护。是的,你得到我的同意了,达西先生,我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达西不想打击这个憔悴的老绅士。 但他的同意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 第90章 大发雌威 达西既然能找到班纳特先生,这件事情自然很快也传到了格雷诺耶夫人的耳朵里。 她对班纳特先生是不可能有什么旧情留恋,这个男人至多只是她自导自演玛丽苏人生的工具而已。她既不需要他的财产、也不需要他的俊朗睿智,她只是想要班纳特先生能够生出女主的基因。然而基因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太好懂,二十年前格雷诺耶夫人就没有料到这个口口声声想要找个知己的男人,最后服从了基因里的劣根性,秉持的动物性本能依然是看脸选妻。 她被侮辱了个彻彻底底。 而且败在了她最看不起的角色——原著中教养最差的班纳特太太的手上。 格雷诺耶夫人自然不会承认年轻时候的班纳特太太美到了不得不让人嫉妒的地步,若她中年出场的时候没有被繁琐的主妇岁月摧折了如花容貌,讨厌她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现在格雷诺耶夫人耀武扬威的机会到了。 赶在达西带着班纳特先生回到嘉丁纳家之前,她就已经找上了门。 伊丽莎白受到泽西伯爵夫人和德文郡公爵的赞赏并不在她的计划里,格雷诺耶夫人看到报纸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连她的亲生女儿玛丽亚都觉得害怕。气归气,她很懂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格雷诺耶夫人明智地避开了伊丽莎白风头正劲的那几天,忍住了没出面来找麻烦,顺便放松一下对方的戒心。 来伦敦镀金的人多了去了,经过时间的大浪淘沙之后剩下的真正弄潮儿可没有几个。而且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没有任何人有说不的权力,唯一能够制约摄政王的议会,可不会拿这种小事来和未来的君主作对。 而后她兴高采烈地发现那个没出息的男人班纳特先生回来了,忍气吞声果然带来了好消息。 这简直是上帝向她挥舞起了胜利的旗帜,班纳特先生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她把班纳特太太和女主伊丽莎白嘲讽得连一丝脸皮都挂不住。 就算完全不想看到格雷诺耶夫人,班纳特太太也不得不把她迎进门。 这不是班纳特家,这是嘉丁纳宅,班纳特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办完了事情可以拍拍屁股回去德比郡,嘉丁纳先生还得带着一家老小在伦敦讨生活。不说多一个朋友,因为大家决计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是她们寄人篱下,不能给嘉丁纳夫妇带去一个惹是生非的敌人。 正因为如此,嘉丁纳太太默默地负责一路活跃气氛,而另外两路人马连交道都懒得打,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嘉丁纳太太自说自话的气氛。她是惯来聪明会看眼色的,只好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唠叨下去,虽然没话找话说非常痛苦,但总比双方撕破脸好。 伊丽莎白不懂格雷诺耶夫人为什么今天会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之后却没有立即找麻烦,倒像是在磨刀? 她到底在等什么,为什么一脸诡异的兴奋? 直到仆人欢天喜地地前来禀报达西先生带着班纳特先生回来了,众人还来不及喜悦,立刻就意识到了格雷诺耶夫人的来意,她不但是来看班纳特一家的笑话的,而且很可能就是来挑明婚事的。班纳特先生当初接了她一封信就惊慌失措地跑了,现如今真人就站在他面前威胁他,难保他不会逃得更快。而且最最残酷的现实是,他错过了第一时间确认女儿的婚事,以后这婚事也没有了他置喙的余地,甚至不需要他点头了。 达西本是想要前来告诉伊丽莎白这个好消息,但是班纳特家的女眷脸上丝毫没有喜意,于是他看到了众人身后坐着的格雷诺耶夫人,格雷诺耶夫人也看到了他,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风情万种地同他行了一个宫廷的仕女礼。 既卖弄风情又矫揉造作。 达西忍着气朝她点了点头,眼神立刻转开,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男主角自然是不愿意的,格雷诺耶夫人不在乎达西无礼的态度,毕竟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强迫的婚姻,除非这个男人本身品格有问题,无疑达西先生的品格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只要他和自己的女儿结婚,很快……很快他就能意识到这桩联姻的好处,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 这种获得顶级权势的诱惑,就和美色一样,男人对其的向往是刻在基因里的。 比达西更不乐意看见她的,自然就是班纳特先生了。 她的到访完美地摧毁了班纳特一家重逢的喜悦。 照着班纳特太太的性格,她该在重逢第一时间就叉腰大骂自己的丈夫,说他连累她长途跋涉来到伦敦,说伦敦的人比乡下多多了,空气也差得多了,说他在无下限地挑战她虚弱的神经,可是为了不给格雷诺耶夫人看笑话,班纳特太太全部硬生生忍住了。 骂老公要关上门以后再骂,决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 既然不能骂,那就换个方式嚷嚷,想要班纳特太太不嚷嚷那是不可能的。 “哦,班纳特先生,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她拿着手绢哭起来:“你一旦走了,留下我们一屋子妇孺能干什么?还是你指望柯林斯先生会来照顾我们?得了吧,他根本不会像尊敬德·包尔公爵夫人那样尊敬我,你是不在乎让我们寄人篱下,所以才一走了之吗?” 然后她泄愤似的把手绢上的眼泪鼻涕都抹在了班纳特先生的外套上。 “柯林斯先生当然不会像尊敬公爵夫人那样尊敬你,因为你不是公爵夫人啊,”格雷诺耶夫人默默翻了个白眼,突然对班纳特先生笑得风情万种:“你我好久不见,早知道你对我的来信反应这么大,我就该直接上门去见你的。” 班纳特先生跟触电一样坐得笔笔直,但并不是激动而是害怕,伊丽莎白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 虽然不知道老一辈纠葛的详情,但恐怕班纳特先生心虚得很有道理,二十年前的格雷诺耶夫人聪明机灵,当她刻意去讨好班纳特先生的时候,班纳特先生很难不被她迷住,几乎默认对方会求婚的青年男女之间会有点什么亲密,伊丽莎白自己也是有数的。虽不至于有违教养,但必定情之所至。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自己的父亲朝三暮四,背弃前盟。 不过伊丽莎白还是想夸一句老爸干得好,因为她简直没法想象有穿越女会把脑筋动到女主角老爸身上,而生下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却同名同姓的伊丽莎白,却把自己这个女主的存在完全抹煞了。 可以说,班纳特先生当年的选择几乎是一巴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穿越女给打醒了,却又同时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的选择不但“啪啪”打了他自己的脸,简直就像一记龙卷风扇在了格雷诺耶夫人的脸上。 因此班纳特先生二十年后接到陌生的信件,发现差点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人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格雷诺耶夫人,当场就惊慌失措了。绅士们在一起总不免聊聊政治和战争,作为摄政王最喜爱的女人和国家承认的官方情妇,稍微了解一点时事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头。 班纳特先生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是要报复他,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报复他简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他内疚于自己背信弃义抛弃对方,又后悔自己娶了徒有美貌而没有脑子的嘉丁纳小姐,然而内疚和后悔显然无济于事,他不愿意面对格雷诺耶夫人,也不敢面对。 如果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自己离开,她就失去了目标。 所以班纳特先生很没有体面地一走了之。 他哪里知道,从头到尾他都不重要,不能提供基因的他就只是个路人甲而已。 格雷诺耶夫人最终的目的是打击他的妻女。 仇恨不是果而是因,归根结底是她仇视着女主伊丽莎白,想要取而代之。 站在伊丽莎白的立场上,她对班纳特先生的责怪并没有那么深,因为或早或晚,格雷诺耶夫人总是要给自己找茬的,而她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穿越女,只是造成了最大的困扰。 “哦哦,是的,好久不见。”班纳特先生支支吾吾地应过去了。 “我们也没什么好叙旧的,你的太太也不会同意。”格雷诺耶夫人嘲讽班纳特先生,然后作势拂了拂她华丽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是你亏欠我的,你不能不认。你没有及时认可你女儿的婚事,那也是你的无能。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我和摄政王对于达西先生能够成为我女儿玛丽亚的丈夫,都感到非常满意。” 其实摄政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格雷诺耶夫人很有把握能够说服他,只要她付出一点点小小的牺牲,就跟过去二十年里常常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格雷诺耶夫人发现自己也越发乐在其中。 班纳特先生看看达西,又看看伊丽莎白,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他很聪明睿智,也知道这对年轻人想在一起,将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没有商榷的余地。 但作为父亲的心,让他对伊丽莎白充满内疚。 “您不能这么武断,”班纳特先生喘着气,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您不能……格雷诺耶夫人,对于从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请您再考虑一下……” 他的请求说得很委婉,班纳特先生的脸都涨红了。 格雷诺耶夫人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她高傲地回绝了对方:“你知道的,班纳特先生,我完全有权力这样武断,考虑是什么?哈哈哈,我不会考虑的……” 她话音未落,突地惨叫一声。 班纳特太太像个母豹子一样跳到她身上,恶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头发、脸颊和领口,嘴里大骂不要脸的女人想要抢人丈夫还要抢人女婿。格雷诺耶夫人剧痛之下很快明白过来,两个中年妇人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扭打在了一起。 第91章 落井下石 跟着格雷诺耶夫人出门的穹顶宫女仆睁大了眼睛,看着贵人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毕竟是在宫里当差的,她反应迅速地从车厢行李舱内摸出一件黑色的斗篷给格雷诺耶夫人披上,披头散发倒是其次,披散的头发下是被扯得歪歪斜斜的襟口,紧身衣都被扯歪了,大半个饱满圆润的胸部都露在外面,脸上和胸口还有零星的血痕。 “快走!赶紧走!”格雷诺耶夫人抱紧了斗篷,语无伦次地抖着嘴唇下令,须臾她像是发泄一样地把头伸出马车窗口大声呵斥车夫:“我让你走!你是聋了吗?!” 马车飞快地启动了。 她一路懊恼着自己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单身前来,否则就不会在厮打中落了下风。 班纳特太太扑上来的时候,格雷诺耶夫人的确吃了闷亏,但她反应很快,立刻就和这泼妇纠缠在了一起,虽不至于把对方揍得哭爹喊娘,但是好歹也没有吃亏。没想到周围人很快一拥而上前来劝架,混乱之中格雷诺耶夫人不知道被谁抓住了双手,班纳特太太抓住机会狠狠请她吃了两记耳光。 兵荒马乱的,这个闷亏是不吃也得吃了,而格雷诺耶夫人出门就带了一个女仆一个车夫,连叫人进来群殴都实力悬殊。她心里怨毒得滴血,要玩心机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是要跟班纳特太太这种泼妇比谁更泼辣,那她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好了,我知道你们的答案了,显然大家是谈不拢的。”格雷诺耶夫人也非常人,遭此挫折心态依旧强大,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虽然这对她凌乱的形象根本无济于事,但这让她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她讥笑道:“我是愚不可及才以为有可能和你们好商好量,下一次可没有人会来问你们的意见。” 她傲慢地朝达西点点头,高傲的样子比起达西有过之无不及:“下一次见面,达西先生,就是在彭伯里庄园了,我们将会是亲戚关系。” 达西厌恶地皱起眉头。 而格雷诺耶夫人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态度而对自己的目标产生任何动摇,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班纳特太太在她身后大大“呸”了一声。 但是大门一关上,班纳特太太就“哇”地一声哭起来,一边把手里够得到的桌布、茶巾甚至是抱枕扔到班纳特先生身上,班纳特先生只能狼狈地躲闪,却不敢反击甚至是回嘴。一会儿之后班纳特太太发泄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一天刺激实在太大,大家都还没有回神,就连一贯文雅的简都在拉架的时候弄乱了头发,像个疯婆子似的。 嘉丁纳舅舅除了叹气根本别无他法,这是他的宅子没错,他还要在伦敦带着一大家子讨生活也没错,可是他的亲姐姐在他房子里闹得天翻地覆,他根本没有办法。班纳特太太从前就是这样的人,从未变过,相比起她善变而背信的丈夫,这简直是难能可贵的优点了。 班纳特太太沉默地发了会儿呆,这简直太不像她呱噪的性格,之后她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达西,眼神里是疯狂而灼热的光芒,这和她当初懒得理睬达西并且到处说他为人高傲坏话的样子截然不同,这种沙漠里的人看到饮用水的目光把达西吓到了。 “你会娶我女儿的对吧,达西先生,”班纳特太太十分执着:“你会和伊丽莎白结婚的对吧?” 他对伊丽莎白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但达西还是紧张地抿唇咽了下喉咙:“班纳特太太,这是自然的,我爱伊丽莎白小姐,只想和她结婚。” “那就得了,”班纳特太太狠狠拍了一记沙发:“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女婿,那个老娘们儿要是还敢来,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有本事她就把皇家卫兵叫来。呵,一个情妇,哪里配使用皇家的待遇。” 不得不说,班纳特太太虽然无知者无畏,但她说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 伊丽莎白心里有点儿可怜达西和班纳特先生,但又觉得好笑。 她这会儿同嘉丁纳太太并排站在一起,突然嘉丁纳太太拿手肘碰碰她低声道:“我刚刚抓住了格雷诺耶夫人的左手。” “真巧啊舅妈,”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知音:“我抓到了右手。” 二人悄悄地相视一笑。 突然班纳特太太尖叫一声:“班纳特先生,你快点给我打点玛丽的婚礼,要是玛丽的婚礼出了什么问题,我就一个女儿都嫁不出了,我保证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班纳特先生!我宁可柯林斯先生搬进我们的宅子成为一家之主,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这个人!” 气话归气话,玛丽的婚礼立即被提上了日程。 而班纳特先生告诉班纳特太太自己先前去了纽卡斯尔是给莉迪亚相看丈夫的时候,班纳特太太表示自己的怒火已经是昨天的陈年往事了,只要莉迪亚也能成功嫁出去了,她就可以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班纳特先生松了口气。 格雷诺耶夫人催着马车一路狂奔往穹顶宫而去,原本她不打算借着摄政王的手去对付班纳特家,那可太大材小用了。她之所以能够经年累月地获得宠爱,就是因为容色不衰还温柔顺从,又很少对摄政王提非分的要求,摄政王见她守本分又可心,一直没有腻味。 而格雷诺耶夫人也信奉一个准则,花无百日新,因此如果有求于摄政王,一定要把仅有的机会用在刀刃上。 今天一定是她的倒霉日,她的马车在穹顶宫门前被另一辆马车挡了路,换作往日格雷诺耶夫人必定会使出千伶百俐的手段,指不定还能认识几个达官贵人。可惜她现在衣冠不整、脸上都是血痕,并没有心情去应酬陌生人。 于是她又呵斥车夫:“发什么楞!叫另一辆马车滚开!” “你叫谁滚开?!”对面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壮实的粗黑妇人来:“这个宫里能让我滚开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格雷诺耶夫人一见到她大惊失色,这个又壮又丑的妇人正是摄政王妃布伦瑞克的卡罗琳殿下。 虽然摄政王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一个如此low的老婆。 这都是拜他自己的情妇上一代泽西伯爵夫人所赐,其实摄政王自己未尝没有小算盘,所以就接受了情妇的枕边风,反正公主们大都一个样,娶谁都没有分别。他没有想到情妇会把自己坑得那么惨,虽然画像上的卡罗琳也不算好看,但是绝对没有在婚礼现场看到真人那么震撼。 她好歹是自己的表妹呢!布伦瑞克的卡罗琳的母亲是乔治三世陛下的亲姐姐奥古斯塔公主,按理说这位新娘至少出身高贵,哪怕她并不美貌动人,可是卡罗琳不但丑陋粗壮而且脾气火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摄政王打破头的架势。 因此摄政王不但在新婚夜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在卡罗琳怀孕之后迅速与之分居。 顺便让情妇泽西伯爵夫人赶紧滚蛋,情妇决定的这门婚事简直把他坑得不要不要的,当然在摄政王自己眼里他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 生下夏洛特公主之后,卡罗琳便长期旅居欧洲大陆了。 传说她在意大利生了一个私生女,摄政王正打算以此做文章废黜这位王妃。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就算最后摄政王成功离婚,也轮不到格雷诺耶夫人上位,而且要经过那么长久的和议会之间的讨价还价,格雷诺耶夫人可不敢保证期间卡罗琳不会找她泄愤。 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克星,卡罗琳王妃的粗鲁程度堪比班纳特太太,而她如果还出身高贵,那简直就是恐怖百倍。 格雷诺耶夫人觉得就算今天她在面对班纳特太太的时候没吃大亏,也可能被卡罗琳王妃打得和猪头一样。 她战战兢兢下了马车,向正牌王妃行礼。 还好她很少回英国,格雷诺耶夫人心想,忍一忍就过去了。 见两人都下了车,车夫们赶紧想把马车赶去马厩,避开眼下这个战场。 站在大门口迎宾的男女仆就比较惨了,正牌妻子修理情妇在伦敦一点都不稀奇,但像卡罗琳王妃一样会直接出手暴打的就很少见了。而且以她壮硕的身材,只要一巴掌就能把格雷诺耶夫人扇到吐血。 但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摄政王,不想在一个卑贱的情妇身上浪费时间。 卡罗琳王妃指着车夫道:“这里还有匹母马,愣着干什么,把她一起牵走!” 被点名的车夫一脸生无可恋,他必须要听王妃的话,可是王妃平日根本不在宫里,到时候自己得罪了格雷诺耶夫人,就别想继续混下去了。 而格雷诺耶夫人想反抗又没法反抗的怨毒表情,看得卡罗琳王妃浑身舒畅。 她刚刚还想利用绝对的权力去抢女主的老公,转眼就被绝对的权力扇了耳光,在持证上岗的正牌王妃卡罗琳面前,她也只是个被绝对的权力碾压的卑微之人。 车夫只好下车,伸手去拉扯格雷诺耶夫人。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救星来了,格雷诺耶夫人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来人正是威尔士公主夏洛特。 虽然她和王妃是亲生母女,但是两人之间没什么感情,摄政王夫妇生下孩子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公主是被按照标准继承人模式培养的,她的父母根本无须费心,他们也不愿意费心,摄政王只爱酒色,摄政王妃只爱玩乐。 而这位公主年纪小小行事却颇有章法,很受国民的爱戴,也实在是因为她的父辈们表现得太糟糕了,格雷诺耶夫人知道她不会帮着卡罗琳王妃欺负自己,甚至还要出言解围,免得事情闹大了太难看。 不过自己可不会感激她的。 反正夏洛特公主是要早死的,格雷诺耶夫人从未试图讨好她,两人不过是彼此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卡罗琳不是很愿意被人打断,但来人是她不怎么亲近的亲生女儿,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让人把这匹母马牵回马厩去,她平时就在玩这些勾当,马厩是她该去的地方。” “你不能把格雷诺耶夫人带去马厩,妈妈,”夏洛特公主阻止了卡罗琳王妃的任意妄为,格雷诺耶夫人只当自己被威尔士公主解围,正在窃喜,就听公主说道:“你该让马夫把她牵到父王面前,这样父王才会开心。” 第92章 奸计得逞 如果真要照着夏洛特公主所说,让马夫把格雷诺耶夫人牵到摄政王面前,卡罗琳王妃反而不敢了。她大张旗鼓地回英国,可不是跟名义上的丈夫吵架的,当时二人分居,卡罗琳提出自己可以不碍摄政王的眼也可以不管他豢养多少情妇,但是摄政王每月要提供大笔津贴给自己旅居欧洲大陆。 现在这笔津贴已经延迟了两个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卡罗琳奢靡挥霍惯了,从没有积蓄这种东西,因此她急匆匆赶回来,只是为了向摄政王催债的。 她怎么可能牵着摄政王的情妇,大张旗鼓地去丈夫面前遛马打擂台。 “快滚!”她恶狠狠地呵斥格雷诺耶夫人,看着对方灰溜溜地跑了之后,才扬起一张尴尬的笑脸对着女儿嘘寒问暖:“听说你父亲已经为你选好了未来的夫婿?” 夏洛特公主对于摄政王为自己选的这个未来丈夫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摄政王把女儿牢牢地捏在手心里,并且非常残忍地警告过她,除非她出嫁,否则她没有人身自由可言。 因此哪怕是为了自由,公主也是渴望婚姻的。 “还是荷兰的奥伦治世袭王子威廉殿下。”夏洛特公主低声告诉母亲新郎的人选。 卡罗琳王妃是个不大讲究的,当下就皱了眉头:“有完没完,上次不是订了婚就黄了嘛,这家人根本就是破落户啊!” 奥伦治一家名义上是荷兰的统治者,实际荷兰之前已经归了拿破仑,荷兰国王换了拿破仑的弟弟路易来做,虽然联军夺回了荷兰,这家人还是很让人瞧不上。摄政王想和这家人联姻,是为了让英国的皇家海军联合荷兰舰队,共同称霸海上,这将使得英国的统治地位不可动摇。 而作为奥伦治家的人,因为有先例在前,十七世纪时威廉三世是英王查理一世长女玛丽·斯图亚特公主与荷兰执政威廉二世的儿子,其后他通过1688年光荣革命和妻子英国的玛丽公主登上英国王位,成为英国历史上唯一的一对共治国王。 如果摄政王的想法可行,这位威廉王子将和威尔士公主夏洛特在未来共同执政,英国王冠的诱惑对欧洲王室的男继承人来说是相当大的。 这桩婚事已经反复过一次了,夏洛特公主并不喜欢威廉王子,但是婚姻带来的自由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因此她提出自己的条件,说婚后不前往荷兰她就同意订婚,没想到摄政王不过是暂时安抚她,最后不容商量地通知夏洛特每年要在荷兰住满三个月。最后由于辉格党人的反对,认为摄政王是是忌惮夏洛特公主拥有人民的支持,才强迫她远嫁,这件婚事到底作废。 现如今摄政王又老调重弹,不但德高望重的威灵顿公爵劝诫夏洛特这是一门好婚事,就连到访英国的沙皇也希望她考虑嫁去荷兰,夏洛特公主正面临极大的压力。 她近日频繁出入穹顶宫,就是希望摄政王能够听取意见改变主意,何况辉格党作为夏洛特公主的支持者,并不希望英国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因为摄政王的狭隘心胸而被嫁到国外去。 此时乔治·坎宁已重新进入内阁,成为管理委员会主席,并运用自己在两党的影响力,延缓了摄政王的津贴发放。这里面固然有达西请求的缘故,但不过是顺手推舟,坎宁爵士的根本目的也是因为众多党派人士不愿意看到公主外嫁,不给钱的做法虽然卑鄙,却是最有效的。 摄政王在还是威尔士亲王的时候就已经负债累累,债务高达六十万英镑,议会不得不每年拨款给他还债。拨款金额逐年上升,从每年六万镑一直调整至将近十三万镑,摄政王靠这笔钱缓解债务,另一方面又不断欠债,但今年议会敷衍拖延这笔津贴,摄政王囊中羞涩,导致远在大陆的卡罗琳王妃也要回来向他催债。 坎宁爵士含蓄地提醒了摄政王,希望他好好考虑女儿们的婚事。 显然不只包括夏洛特公主,他的私生女也惹了麻烦,摄政王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得罪了下议院,他连他几个私生女的名字都叫不全。 为了钱的事情,他正烦躁不已。 卡罗琳王妃偏偏回来碍他的眼,提的也还是钱的事情,简直让他烦躁max。 关于自己的婚事,夏洛特公主冷淡地提醒把威廉一家骂作破落户的卡罗琳王妃:“这事情决定权在父王手上。” 卡罗琳语塞,归根结底她也没有发言权,而且女儿和她根本不亲厚,尤其知道她在意大利有了另一个私生女之后,母女两人更是形同陌路。夏洛特公主曾经把接母亲过去同住作为和威廉结婚的条件,可是卡罗琳王妃根本是个猪队友,她名声这样差,威廉一口就回绝了夏洛特。 她现今嘴巴上反对,但恐怕一旦摄政王缓解了财务压力,将津贴给到她手上,她才不管女儿到底会嫁给谁,只关心自己要回去意大利继续快活度日。 成为未来女王的母亲作威作福这种遥远不着边际的事情,可没有眼下看得到的钱实惠。 摄政王酒色无度,身体肥胖,卡罗琳王妃只会比他更胖,两人关了起居室的门也无济于事,大吵大闹得令宫人们纷纷走避。夏洛特公主纹风不动地坐在门外等父母吵完,被打了脸的格雷诺耶夫人带着女儿玛丽亚坐在她对面,显然也有话要对摄政王说,而且她敢于再次出现,就是知道卡罗琳王妃不敢在摄政王面前对自己怎么样。 但夏洛特公主对自己也不太客气,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大约是婚事不如意,拿自己撒气。 她不时抬头打量年轻的公主,虽然知道对方没法活到成为女王,但是这种天生的投胎本事仍然令人羡慕,这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谁愿意出身低贱人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呢? 指望格雷诺耶夫人反省是不可能的,她从来不会想到是自己做了让别人看不起的事情。 夏洛特早已察觉了她的目光,也知道那目光里带着好奇和唏嘘,她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一会儿起居室的门被用力推开,卡罗琳王妃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诺,顺便搜刮了她所有看得到的金银珠宝,里头不乏格雷诺耶夫人收藏着的首饰,格雷诺耶夫人看到了,却敢怒不敢言。但是看到卡罗琳王妃眼里只有钱没有女儿,敷衍地道了声再见就飞快离开,她又对夏洛特公主幸灾乐祸起来。 夏洛特公主仿佛浑然未觉。 摄政王心情不好,不想见女儿,反而要格雷诺耶夫人进去。 这是很难堪的,玛丽亚好奇地看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姐姐。 格雷诺耶夫人越发幸灾乐祸。 摄政王迟迟没有等到最喜欢的情妇进来,在里头愤怒地砸了酒瓶子大吼:“谁都不能管我要把女儿嫁给谁!” 夏洛特公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格雷诺耶夫人一进起居室,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她被班纳特家的人打了,身上有血痕和乌青,却让摄政王看得激动起来,格雷诺耶夫人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只要她能熬过去,她有很大的把握让摄政王采纳自己的意见。 摄政王喝了很多酒,还没有进入状况。他指着银盘子里放着的一截小指头那么粗的生姜命令道:“自己放进去!” 从前有奸商想要把病歪歪的马卖出去的时候,就会把生姜塞进马的□□,马受了刺激之后,看上去就会非常有活力,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格雷诺耶夫人照做,之后摄政王挥舞起了藤条鞭打她的臀部。 因为吃痛,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臀部,生姜的灼烧感渐渐鲜明,摄政王兴奋起来。 时机到了。 格雷诺耶夫人忍着痛断断续续说道:“殿下,我要把玛丽亚嫁给菲兹威廉·达西。” “那是谁?”摄政王不记得豪门勋贵里有这么个人,但是他现在可以肯定坎宁爵士的言下之意,恐怕除了夏洛特就是玛丽亚的婚事令他不满,他狠狠甩了格雷诺耶夫人一鞭子:“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因为情妇的自作主张损失津贴,那可太不划算了。 格雷诺耶夫人因为剧痛抖了一下,仍然秉持着令人感动的毅力把话说完:“他没有爵位,不是贵族,但他是德·包尔公爵夫人和菲兹威廉伯爵的姨侄,拥有整整半个德比郡。坊间传闻他每年收入一万镑,但那只是明面上的,他家可是除了德文郡公爵之外,辉格党最大的赞助人。殿下,您要是有了一个这么有钱的女婿,为什么还要被议会威胁束手束脚?您只要让达西娶了玛丽亚,给他一个爵位,让他乖乖交出钱来给您尽情花用就行了。而且一旦他没钱赞助辉格党人了,他们就不敢整天给您难堪了。” 摄政王眼前一亮,他不能把德文郡公爵怎么样,但是一个没有贵族爵位的普通绅士,他还不是想怎样就怎么样吗?一个私生女而已,就当拿去换钱,有什么舍不得的。 达西浑然不觉他的钱成了他的掣肘,不得不说格雷诺耶夫人这么多年下来,非常了解摄政王的秉性,她不会明着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求摄政王的,她只会把这件事的好处单独拎出来勾引摄政王,让他帮自己达成目的。 穹顶宫的皇家信使很快就出发了。 但是因为达西既没有待在伦敦,也没有回到彭伯里,这封摄政王秘书的亲笔信就在路上耽搁了。此时的达西,利用宾格莱非常听自己的话的弱点,将他带到了德·包尔公爵夫人的罗新思花园,假借恭贺新婚夫妇,暂住了下来。 而班纳特一家不日就来到了肯特郡,参加玛丽和柯林斯的婚礼。 第93章 玛丽成婚 柯林斯的那幢房子离罗新思庄园不过一里远,非常方便他经常去公爵夫人那儿走动。因为房子年限不长,看着比班纳特家的大屋子还要精致一点儿,班纳特太太摸着玛丽的手啧啧赞叹,想着自己老了以后也能偶尔来此暂住,玛丽的个性又是个好拿捏的,不会轻易拒绝自己,自己还可以逛逛恢弘的公爵夫人的后花园,想到这里班纳特太太就止不住的兴奋。 光是那后花园,就可以让她回到浪搏恩之后炫耀一整年的了。 柯林斯自己就是牧师,他和玛丽的婚礼在肯特郡举办简直就是一路特权开到底。教堂是优先会给这对新夫妇使用的,庆祝的晚会和酒水饮食都是公爵夫人大方赞助的,就连新婚夫妇蜜月旅行的地点,都是公爵夫人在海边的别墅。 德·包尔公爵夫人的确是慷慨,难怪柯林斯要到处炫耀罗新思庄园价值八百镑的壁炉。 至于伊丽莎白在伦敦遭遇的风波,玛丽浑然不知,伊丽莎白也不愿意影响妹妹成为新嫁娘的心情,因此玛丽只当班纳特先生因为急事出门,如今事成归来,一家人都欢欢喜喜地来送她出嫁。 六月的天里风儿轻柔拂面,据说这个时节的新娘最为幸福美丽。 玛丽平凡的脸上,也因为婚礼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憧憬,而放出年轻少女特有的光彩来。 披着白纱的她有一种朴实自然的美丽,让柯林斯看得目不转睛。 德·包尔夫人作为证婚人也到场出席了婚礼,在她眼里这对由她委任的牧师夫妇并不太聪明,好在容易看穿又听话,再合适也没有了。而且看这对新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感情甚笃的模样,又都是相当虔诚的书呆子,想必会在教区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其实公爵夫人有点儿想笑,但她的教养令她克制住了。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菲兹威廉上校突然伸手摸了摸安妮手上的结婚戒指,安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回过头甜蜜地朝他笑个不停。这可就招了公爵夫人的注意,这两人虽然是新婚正蜜里调油的时候,在教堂里这样做派也太不讲究了。 安妮像是被抓到上课开小差一样,又安安分分地坐正了身体,菲兹威廉上校却悄悄把手揽在她腰后,这一下却让安妮的脸红起来,公爵夫人抬抬眼皮实在懒得说他们了。 让伊丽莎白惊喜万分的是,达西竟然也借故看望姨妈和表妹夫妻来了罗新思庄园,并且出席了玛丽的婚礼。最最要紧的是,他还带着宾格莱,伊丽莎白同他心心相印,知道这是要撮合简和宾格莱了。她正困扰如何下手,达西就给她来解围了。 她甚至根本没有和他说过这事。 伊丽莎白心里甜甜的,一是感慨达西能够于无声处觉察自己的需要,还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其二就是达西本也不可能违背朋友的意愿勉强宾格莱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伊丽莎白也承认爱情是勉强不来的,尤其是已经错过的爱情,虽然那不是任何人主观上的错误。达西能够带宾格莱回来这里,说明他看出宾格莱对简也还余情未了。 姐姐的感情之路有希望了。 伊丽莎白去看简的表情,她显然也知道宾格莱出现了,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去看。她是如此隐忍克制,可是伊丽莎白清晰地看到她从耳后到脖子全红了,她的姐姐心里的激动恐怕不下于滔天巨浪,这更坚定了伊丽莎白要让简的感情回归正轨的决心。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是和达西夫妇同心、其利断金。 可她明明还没有嫁给他呢! 另一边达西已然察觉伊丽莎白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此时也是心中一片舒畅,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同你十分默契还要愉快的?他们甚至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乃至一个表情或者手势,就能理解对方要做什么了。 若是这次能够促成宾格莱同简的婚事,既是帮助自己的朋友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能令伊丽莎白感激自己,何乐不为呢?达西当然不是挟恩图报,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心上人的美人恩。 来自伊丽莎白的感谢或者夸奖,都能令达西更加信心百倍。 台上玛丽的婚礼十分顺利,除了新郎有些滔滔不绝而新娘又太过拘谨,两人总算是成功缔结了婚姻之约。晚间他们就在肯特郡的一间乡村俱乐部里举行了晚会,这间俱乐部是公爵夫人赞助的,因此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尽皆出席,让柯林斯兴奋得满面通红。又因大家都是旧识,现场气氛十分融洽,新婚夫妇就住在俱乐部楼上的豪华套房里,明天一早就会前往南方渡蜜月。 伊丽莎白后悔从前没有听取夏绿蒂的话,现在想起来她的话才是至理名言,因她早就提醒过自己简的感情太过内敛,恐怕会错失好姻缘。她当时不以为意,好在简经过一番波折终于嫁给了宾格莱,这次却是因为穿越女从中作梗,她只当二人再无缘分,却不知问题仍是出在夏绿蒂说过的这个症结上。 她不能让简再次浪费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喜欢他就一定要告诉他,简,”宾格莱之前已经前来邀舞,伊丽莎白在舞曲开始前把简拉到一边耳提面命:“玛丽明天就去渡蜜月了,达西先生和宾格莱先生没有借口能够继续留下,我们没有邀请也不能贸贸然前往罗新思庄园,如果你爱宾格莱先生,简,你一定要在今晚得到他的回应。” 简非常明白伊丽莎白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已经受了太大的伤害:“毕竟我做过那样的事情,如果他心里仍然有芥蒂的话……” “如果他心中仍然有芥蒂的话,达西先生是不会把宾格莱先生再次带到你面前的,而且宾格莱先生本性是多么宽容善良的人,”伊丽莎白捏紧简的手,绝对不允许她放弃或者退缩:“你至少应该相信达西先生的判断,他帮过我们那么多次。” 简笑道:“而且他还是你倾心相爱的人,丽兹,你那么聪明机灵,而你认准的人我怎么会怀疑呢?我答应你,尽我所能地尝试,就算最后被宾格莱先生拒绝了,但我总归是尝试过了是不是?” 姐姐总要自己去试一试,伊丽莎白不能永远看顾她,如果事事都为她设想周到,其实却是剥夺了简独自面对挫折的机会。 伊丽莎白不舍地放开简,看见她如一只翩翩蝴蝶迈入舞池,同宾格莱牵手旋转了起来。 而站在角落的达西朝她举了举杯子,自己上去了俱乐部二楼,伊丽莎白见四下无人注意,也悄悄跟了上去。 达西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关于婚事的最新进展:“坎宁爵士已经联合下议院拖延了摄政王的津贴,主要是议会不满威尔士公主和奥伦治王子的婚事,我们俩不过是借着他的手顺手推舟。据说就连摄政王妃卡罗琳也因为摄政王付不起她的生活费,怒气冲冲跑回英国来了。我想摄政王很快就会因为钱财的问题屈服,就算威尔士公主的婚事仍需要商榷,私生女的婚事却不值得拿一年十几万镑的津贴去换。即便最后议会仍然把津贴发给摄政王,这期间各种债主上门也足够摄政王丢脸的,一个私生女不值得她这样牺牲。” 这话说得伊丽莎白心下大定。 此时两人还浑然不知,格雷诺耶夫人把达西描绘成了一只下金蛋的母鸡,怂恿摄政王撇开议会,从准女婿那里筹钱。而摄政王被债务和卡罗琳王妃逼得跳脚,竟认为格雷诺耶夫人的计划足以缓解他的燃眉之急。 只因他在根本上并不愿意对威尔士公主的婚事松口,乔治三世陛下吊着一口气,摄政王就无法登基,女儿却已经长大还颇有民望。不必谈什么血缘亲情,他没有任何为父的慈爱之心,他看夏洛特公主,不过是一个已经成年的正在和自己争夺王位的竞争对手。 好在这只是个女儿,打发她嫁到国外,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不要提什么雄心壮志了,即便她生下儿子,等到这个外孙能够长大理事少说还有二十年,摄政王觉得这段时间足以令自己高枕无忧了。 “我会等你的,”伊丽莎白眼神脉脉含情、十分动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不管从前也好,如今也好,伊丽莎白都绝不会对达西放手,何况面对格雷诺耶夫人,他们并非全无挽回余地,听达西方才所言,事情甚至在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走。 月光皎洁、烛光柔和,而楼下乐声轻快,达西凑近伊丽莎白耳边指着楼下舞池道:“快看。” 竟是简和宾格莱连跳了两支舞,这令伊丽莎白想起了原本初见的麦里屯舞会,简也是这般和宾格莱跳个不歇,几乎算是一见钟情。经过种种波折,这个原著中甚为浪漫的情节,竟是在肯特郡玛丽的婚礼庆祝晚会上重现了。 好多人的命运都变得不相同,可是幸福却是相同的,伊丽莎白甚至觉得,总体来说甚至比之上一次还要完美,譬如玛丽、夏绿蒂和莉迪亚都得到了理想的归宿,以及马上将回到正轨的简。相信经过这一遭,简和宾格莱会更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缘分。 伊丽莎白靠在栏杆上,对舞池中舞姿优美仿佛天生一对的姐姐姐夫看得入迷。 达西突然从后贴上,他绅士地同她没有肢体接触,双手却是撑在扶栏上将伊丽莎白圈在身前,他看向伊丽莎白也在看着的简和宾格莱,低低叹了句:“真是一对璧人,”似乎是羡慕对方,他低下的额头紧紧贴在伊丽莎白的后颈上,沉重热烫的气息钻进伊丽莎白的领口,他几乎是用嘴唇贴着伊丽莎白的后颈肌肤道:“伊丽莎白,我……” 突然走廊另一头的套房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好在楼下的人都沉浸在音乐和舞会里并没有听见,伊丽莎白看着玛丽只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达西连忙背过身去。 伊丽莎白连忙把玛丽拉住,免得她惊慌失措冲下楼去,这可是要出了大丑了的,因为碍着达西在场,伊丽莎白眼明手快地扯了沙发上的罩布把玛丽裹了起来,这才不至于失礼。 玛丽像是受了惊吓,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柯林斯则是急急披了睡袍追出来的,站在门边进退两难。 伊丽莎白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显然是班纳特太太的教育缺失,怎么偏偏让自己和达西碰上了? 第94章 无可挽回 “妈妈在哪儿?”玛丽看到抱住自己的人是伊丽莎白,顿时心下大定,她惊恐地看了一眼站在门边不敢靠近的柯林斯,又羞又怒道:“我要找妈妈。” 伊丽莎白决不能任由玛丽去找班纳特太太,要是这事儿被班纳特太太的大嗓门嚷嚷出来,柯林斯就没法儿在肯特郡做人了,何况他还是个牧师。 归根结底,这也是班纳特太太对于玛丽婚前教育的失职,也怪玛丽平时太拘谨严肃,就算是闺中女孩也能从小说、诗歌、戏剧甚至雕塑油画中知道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稍微大方点的甚至不反感同男方动动手脚,玛丽这样的实在是读书读傻了。 不过伊丽莎白原先还担心同样木呆的柯林斯先生能不能把新婚夜过好,毕竟这回他的新娘可不是处处聪明的夏绿蒂,现在看来她是不必担心他在这方面的常识了,不过他把玛丽吓到了。 “如果你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就别去找妈妈。”伊丽莎白把玛丽按坐在沙发上,倒了浅浅一杯白兰地给她压压惊:“喝掉它玛丽,然后仔细听我说。” 玛丽听从了伊丽莎白的意见,刚刚她惊慌之下迫不及待想要寻找长辈帮助,现在经过伊丽莎白的提点明白过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还想和柯林斯先生一起过日子呢,可是…… 一想起他脱光衣服之后那奇怪的模样,玛丽就止不住的害怕,男人的身体怎么会长成这模样呢,上帝造人真是太可怕了。 喝完一口白兰地之后,酒精一路灼烧进胃里,可人的头脑却反常地平和下来,玛丽这才对伊丽莎白说起症结所在:“丽兹,柯林斯他……他……他脱了衣服以后……” 柯林斯几乎没脸见人,好在这里只有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能够哄住玛丽,因为玛丽受了惊吓根本不愿意听任何解释,如今只能指望伊丽莎白的帮忙。至于达西先生是位品格出众的绅士,柯林斯也不担心他四处乱说,只是以后见面难免会尴尬。 可是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伊丽莎白不知道要怎么担负起新婚教育的重责大任,她只好隐晦地问玛丽:“那你认为男人和女人结婚之后要怎么繁衍后代呢?” 玛丽立刻正色回答:“新婚夫妇需要把圣经放在床铺当中,然后两个人并肩躺卧在床上,让虔诚的信仰飞出体外互相交融,这样就能孕育新生命了。” 柯林斯:“……” 伊丽莎白:“……” 达西:“……” 见一片死一样的沉默,玛丽好像意识到不对,她退而求其次道:“那……那至少不用脱光衣服吧。”她低声嘟囔:“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呢……” “咳咳,玛丽,上帝造人有他的深意,婚姻就是让你领会和男人女人有什么不同,”伊丽莎白尽量用玛丽比较能够接受的说法进行规劝:“这是上帝对于好学之人的考验,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一个真正好学的才女吗?柯林斯先生就是可以教导你的导师,把这事儿当做一门学问来做,也不要害怕脱衣服,难道你看书的时候不用打开封皮吗?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和你的丈夫一起打开新世界、学习新学问的机会。” 可不是嘛,谁读书不是先打开封皮呢?! 玛丽觉得伊丽莎白的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这会儿她再看向柯林斯先生,眼神就不再是恐惧迷茫而是如狼似虎,柯林斯只穿了薄薄的睡袍,顿时有点儿紧张。 达西只好出言解围:“做这门学问之前,你们还可以喝点儿酒轻松一下,届时就会事半功倍。” 酒!对,还有酒! 果然是男人才了解男人,喝多了自然不行,适量的酒精绝对可以发挥人的潜能! “以我的经验来看,做学问一向是最最愉快的,”玛丽急于向伊丽莎白求证:“所以这门学问也会很愉快吗?” 柯林斯:“……” 伊丽莎白:“……” 达西:“……” “应该是的,”伊丽莎白敷衍道,这事儿只有柯林斯自己知道,也只有玛丽才能体会,她把玛丽从沙发上拽起来,一路把她推回卧房,柯林斯对伊丽莎白露出感激的眼神,伊丽莎白关门前继续叮咛:“玛丽,你和柯林斯先生一定要互相配合。” 玛丽眼里的斗志在熊熊燃烧。 伊丽莎白反而有点担心柯林斯。 达西默默踱步到窗前对着月亮喝酒,不想让伊丽莎白感到尴尬。 伊丽莎白不客气地揭穿了他故作无知的体贴:“得了吧,达西先生,你可都听到看到了。” “好吧,伊丽莎白,”达西其实也有些不自在:“那我尽量不用无意闯入的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这件事情,柯林斯夫妇也将是我的亲戚,所以在这事儿上指点迷津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若是你我已是已婚身份,那会更自在一点。” 伊丽莎白昂着下巴问道:“您是觉得我懂得太多了吗?” “我早就知道您学识渊博,”达西打趣她,但这打趣更像是调笑:“从尼日斐花园的时候我就知道您博览群书了,不然怎么我正在阅读的书偏巧是您想要的那一本呢?虽然女子不能进入大学深造,我却毫不觉得您的见识要低于我呢。哲学也好、婚姻之道也好,难道不是要两人一起交流体会吗?” 这可是伊丽莎白方才和玛丽说的话,要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做学问呢,这会儿被达西拿来调侃,伊丽莎白终于害羞了。 天哪!她可是做了五年的达西夫人,心情竟仍然羞涩如少女。 达西先生的魅力对伊丽莎白施展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无所不克。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把话题领进一个十分暧昧的境地,现在需要喝杯白兰地压压惊的是她自己。否则在这来客纷杂的俱乐部,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亲密,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她只好借故转移达西的注意力:“简和宾格莱已经不在舞池里。” 达西没回答,却是端着酒杯朝她一迳儿的笑,一是高兴宾格莱恐怕已经采取了动作,好消息指日可待;二就是自己和伊丽莎白相处的情景,恐怕和简与宾格莱一样,都是舞会上的爱情鸟们找隐蔽的地方在说悄悄话。 见伊丽莎白羞涩难当,达西到底没有情难自禁。 曲终人散之后,班纳特一家便临时住在俱乐部的客房里,明天一早新婚夫妇离开后,他们也将启程返回德比郡。宾格莱先生一直等到所有宾客散尽都没有走,而后他要求和班纳特先生单独说话,谈话一切顺利,班纳特先生把谈话的结果告诉班纳特太太的时候,这位太太差点儿高兴地晕过去。 失而复得的五千镑女婿又回来了。 这事儿足够她在浪搏恩夸耀整整三年,要不是伊丽莎白和达西之间困难重重,再有个一万镑的女婿,那可足够班纳特太太炫耀到躺进坟墓那天。 她这便嚷嚷着张罗要往回赶,好给简回去准备嫁妆,顺便把莉迪亚也一道嫁出去。 达西和宾格莱骑着马星夜下信步回到罗新思庄园。 庄园里却灯火通明。 公爵夫人并未入睡,而在等他们。 当然她等的肯定是达西,而非宾格莱。宾格莱同公爵夫人礼貌地道了晚安,就把空间留给这对长辈和晚辈。 凯瑟琳姨妈从银盘子里拿起一封用火漆封住的信件递给达西:“我参加完婚礼回到庄园,这封信就到了。我便做主收了下来,信是穹顶宫内摄政王的秘书写来的。达西,我以为那事儿已经完了,这女人竟然还没有放弃吗?” 竟然是摄政王秘书的来信,可不是情妇嘴上说说的威胁之词了。 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公爵夫人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担心的那件事就要成真了。 达西扫过来信的地址,发现果然如凯瑟琳姨妈所说,是穹顶宫的摄政王秘书写来的,这其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相信坎宁爵士的办事能力,没想到摄政王竟然顶住了这巨大的经济压力。他哪里知道这是因为摄政王早已盯上了彭伯里的财库,议会划拨的津贴就算晚上几个月总会到手的,摄政王只要暂时顶住债务压力即可,就算达西没有六十万镑,哪怕他只有十万镑,也足够摄政王暂时应付了。 摄政王便是打的这个主意,用准女婿的钱救急,最后必须低头向他妥协的反而是议会,摄政王就更有理由要求提高自己的津贴,并且让反对公主外嫁的声音闭嘴。 格雷诺耶夫人说得没错,摄政王发现自己不再因为要向议会要钱,而处处被议会掣肘了。 达西重重地把信扔回银盘子内,一时间心乱如麻,其实他和公爵夫人都大致猜到了信的内容,而仿佛一旦拆开这封信阅读了内容,就将真正万劫不复。 因此谁也没想去看。 然而看不看,都注定了结局。 达西转身就要离开。 “要像个男子汉一样,菲兹威廉,”公爵夫人阻止了达西离开:“把信拆开,念给我听听。” 第95章 跟我走吧 德·包尔公爵夫人是达西的在世长辈中同他最亲近的,姨妈的话不能不听,达西停下离去的脚步,耐着性子拆开了那封不看也知道内容是什么的“御函”。 信件用词中正平和,然而不难体会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在这点上达西深谙其道,但当别人施展到自己身上,这可就不怎么样令人愉快了。 这封来信显然是由摄政王口述,并由秘书记载下来。 大致先是冠冕堂皇地夸赞一番达西,说是摄政王意外得知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年轻人,并对他的亲属们或高或低有爵位而达西自己没有感到惊讶。为了不辜负这位得到上帝厚爱的年轻人,摄政王打算给他一名身份高贵的新娘和一个男爵的爵位。信的后半部分摄政王已经自居准岳父,他听说达西已经见过了格雷诺耶夫人和玛丽亚,因此希望他能不日启程前往伦敦筹备婚事,然而目前英国正胶着于欧洲大陆的战事,因此婚礼的费用务必得达西自己承担,摄政王希望他能带上一笔可观的数目去迎娶玛丽亚。 阅毕信函,达西被摄政王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他大概自信到从不认为达西会拒绝婚事。 客观来说,也的确鲜有人会拒绝。 “男爵吗?”公爵夫人瞥了一眼达西:“还不算赔本买卖。” 达西不敢相信姨妈真的是在衡量这桩生意:“摄政王的言而无信是出了名的,辉格党帮助他摄政之后根本没能进入内阁。” “但是如果你娶了玛丽亚·格雷诺耶的话,”德·包尔夫人细细算计起来:“就算摄政王出尔反尔,为了婚礼面子上好看,他至少也会给你一个荣誉爵士,这不亏本啊达西。” 多少人想出钱买都没有门路,这可是来自未来国王的第一手资源。 达西不为所动:“凯瑟琳姨妈,我必须拒绝。” “为了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公爵夫人早就看穿了一切,但因在尼日斐花园的时候格雷诺耶夫人就跑来表示相中了达西做女婿,以致于之后当她发现姨侄对那乡下姑娘动心,便没有过激的反应:“若不是有这么一位高贵的对象在,我可能早就纡尊降贵跑去班纳特家警告这乡下女孩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承认她是不错,但绝称不上顶好,达西你的选择余地可太大了。就算我看不顺眼格雷诺耶那个女人,但是你娶她的女儿好处显而易见,摄政王登基也不过就是三两年的事情,不仅是德·包尔家还是你舅舅菲兹威廉伯爵,都希望你能接受这次联姻,这可是同未来的国王成为姻亲,而且摄政王正值壮年。” 道理达西都懂,可是他只是个人,此刻他的心脏只为伊丽莎白而跳动。 “姨妈,请你不要这样说伊丽莎白,不是她痴心妄想……”达西的语气非常痛苦:“是我……是我在苦苦追求……” 公爵夫人对达西痛苦的模样有点儿震惊,他是个轻易不表露激烈情绪的孩子,如今他的痛苦流露,已经说明他为爱情而心碎。公爵夫人虽然不舍,却只能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的,她活了那么久见过太多的不甘心,最后都被琐碎的生活和时间的流逝磨砺得一点儿不剩了,达西他虽然现在痛苦,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老人家的想法才是对的。 “好好睡一觉,达西,”公爵夫人的决定不容置疑:“我明天会打发宾格莱先生自行离开,虽然这有些失礼,但他是你的朋友,一定会理解你对远大前途的追求,而你必须待在罗新思庄园同我一起上伦敦面见摄政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件事情不容闪失,如果这只是格雷诺耶夫人的一厢情愿,我是不舍得强迫你的,我亲爱的姨侄,但我们面对的是未来国王下的命令。对达西这个姓氏来说,将不再代表普通的有钱人,而是真正成为贵族了,我觉得你过世的父母都很乐意看到有这么一天,而未来乔治安娜出嫁,则会匹配更好的门第。” 对方搬出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妹妹,达西只好沉默,这戳中了他的软肋。 身处罗新思庄园令一切都很被动,达西这个晚上不可能入睡,黎明到来的时候,他立即警醒地发现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 “达西表兄,”安妮蹑手蹑脚地偷溜进来,穿着白色长睡衣的她仿佛一个幽灵:“达西表兄,你醒着吗?” 达西连忙点亮蜡烛:“我没有睡着。” “我猜你也睡不着,不然就谈不上是真爱了,”安妮嘴里嘀咕着,一边指挥自己丈夫躺到达西的床上:“让上校替你躺在这儿,而我原本和他一早要去俱乐部送别柯林斯夫妇和班纳特一家,你和我一起走。” 达西并不想连累表弟表妹:“可是凯瑟琳姨妈马上就会发现这事情和你们有关。” “女儿做了坏事,做母亲的也难辞其咎,”安妮一脸大无畏的表情:“现在可不是谈论道义的时候,达西表兄,我打赌你现在心里的打算可跟道义一点都没有关系。” 达西算是默认,他想要跑出去,可不是简单地只为了和伊丽莎白最后见一面而已。 现如今他只能靠安妮离开罗新思庄园,而且安妮还能提供一辆马车给他,虽然觉得很内疚,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达西和安妮回房,菲兹威廉上校一个人闷头大睡。 但其实上校并没有睡好,他哀怨地想会放任新婚妻子在半夜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使那男人是达西表兄,普天之下只有自己一个了吧。他也希望达西表兄能赶紧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有个好结局,这样他就能不再放任安妮出于诡异热心的胡作非为了。 年轻“夫妇”二人趁着凯瑟琳姨妈没有起床,由安妮小姐带着略有些感冒不能见风的“上校”坐进马车往镇上疾驰,安妮已经支付了丰厚的报酬给车夫,而达西另外给了一笔更大的数目,这个车夫根本没必要再回罗新思庄园了,而达西暗暗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一定会给凯瑟琳姨妈购买一辆更豪华的马车。 因为天色尚早,他们只好绕着郊区的小路兜了两圈,太阳升起后不久便遇上了出来散步的伊丽莎白。 男女主为何总是能在茫茫人海里遇上,安妮表示有些玄妙。 要知道原著里达西向伊丽莎白第一次求婚包括后来专门等着给她送信,那可真是迷之时间、迷之相遇,罗新思庄园的范围真的很大很大,现在的人根本没有手机这种东西,也没有gps定位,只能说男主天生就具备定位女主的第六感。 简直就是玛丽苏金手指。 这会儿安妮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只好躲在马车门后,看着达西一路大踏步地迎上吃惊不已的伊丽莎白。 “摄政王来信了。”达西不用细说,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信是关于什么。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晚会上达西尚且还说得益于坎宁爵士的帮助,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一瞬天堂转眼地狱的滋味伊丽莎白现在才尝到。 “姨妈看出我心仪的人是你,”他抓起伊丽莎白因为远足而热烘烘的手,抚上自己略微冰冷的脸颊:“但她认为摄政王御赐的婚姻更好。” 伊丽莎白一瞬不瞬看着他眼中深沉复杂的感情:“但你不同意你姨妈的意见,对吧,达西先生。” 达西吻了吻伊丽莎白的手心,嘴唇贴着她掌心的皮肤低低回道:“我只同意你的意见,伊丽莎白。” 二人瞬间达成了共识,携手往马车走过来。 安妮已经发现他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斗,她拎着裙子跳下马车,把空间让给这对手牵手的有情人。 “苏格兰?”安妮歪着脑袋问达西。 达西和伊丽莎白对看了一眼:“那地方太好猜了,很快就会被人找到,我们打算去欧洲。” 去欧洲渡蜜月啊,安妮以前一直在想结婚之后要去欧洲几国好好玩一圈儿呢,结果穿成了公爵小姐愿望也依旧没有达成,男主女主到底要让人羡慕到何种地步呢? “我衷心希望事情会有转机,”安妮表示不怪主角爱得不够深,而是敌人太强大,谁能知道会有穿越者变态成这个德行:“期待你们回来。” 伊丽莎白拥抱安妮,和她碰了碰脸:“不要为我担心,哪怕这和原来不一样,也许最终我们两个都不会按照书中的轨迹走这一遭。我的家人都祝福我先前和达西先生订婚的事情,如今只能麻烦你帮助他们想个好借口解释我的离开,我也希望我们能尽快回来,在这之前还得委托你把乔治安娜接来照顾。” 达西同意伊丽莎白的做法,如今也只能这么善后了。 安妮表示自己会照应好一切,朝他们挥手告别,她表示就是不走剧情才好玩嘛,比起ding的大团圆结局,看着达西和伊丽莎白私奔才叫真刺激。 作为粉丝,还有比这更高的福利吗? 而且她几乎是促成私奔的推手。 身为现代人,安妮觉得私奔就和从家里偷户口本跑去结婚一样,只是人的自由选择。 况且达西和伊丽莎白这两人,顺理成章恋爱结婚也好,私奔到天边儿去先上车后补票也行,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安妮最开心的事情。哪怕私奔是女方的风险更高一点,但是达西会背叛伊丽莎白吗?那绝不可能,谁都有可能是渣男,达西先生绝不是。 不过她现在得赶紧回去解救菲兹威廉上校了。 虽然公爵夫人很疼爱她,但是骂起她来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安妮这时候才觉得头疼起来。 第96章 私奔路上 直到安妮回到罗新思庄园,她才真正领会到男主可以定位女主的重要性。 庄园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正坐着局促不安的班纳特一家人,对着八百镑的壁炉假装看得兴致勃勃。她一踏进门,公爵夫人、菲兹威廉上校、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和简全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也就是说,公爵夫人第一时间就发现达西不见了。 她立刻就派人把班纳特一家从镇上的俱乐部里连锅端到罗新思庄园,可里头偏偏缺了伊丽莎白。 她的父母和姐姐也只是知道她出于往日的习惯,一早就起床散步去了。 被尊贵的德·包尔公爵夫人突然请去做客,全家人都还受宠若惊,但是进了门之后除了基本的寒暄,公爵夫人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也不太和他们搭话,就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班纳特太太也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劲,而且伊丽莎白若是散步回去俱乐部知道自己全家人都在罗新思庄园的话,这会儿也应该已经赶到了。 所以伊丽莎白人呢? 安妮意识到自己幸运万分地打了个时间差,否则这会儿她连同达西和伊丽莎白,早就被公爵夫人抓住了。 “跟我进来,安妮。”公爵夫人示意两人到隔壁的偏厅去谈话。 菲兹威廉上校想要跟进去,但是被公爵夫人怒火中烧的表情阻止了。 安妮见自己不能向上校求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妈妈去了隔壁。 公爵夫人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女儿动过手,但是她今天先是一言不发地打了安妮一个耳光,而后说的话简直是痛彻心扉:“安妮,你让我太失望了。” 安妮捂着脸,其实公爵夫人没有下重手,但她还是觉得伤心,她也知道公爵夫人作为母亲,伤心其实不下于她。 “他们去了哪里?!”公爵夫人逼问安妮:“达西和伊丽莎白·班纳特!” 安妮倔强地不肯出声。 公爵夫人气极,在小小的偏厅里踱步了好一会儿,最后颓然坐在长沙发椅上,整个人萎靡不堪。 “令你得到女公爵称号的承诺,是来自于乔治三世陛下,但是安妮,且不说你还没有怀孕,就算你现在就怀孕,陛下也未必能等到你生下男孩的时候。”公爵夫人语气急促,这件事情一直是悬在她心口的利刃:“摄政王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完全可以不遵守这份承诺,那么德·包尔家的称号就会中止在我的手上,你让我怎么在死后面对你的父亲?!” 安妮红着眼眶,可是她不服气:“德·包尔家的爵位不能拿表兄一辈子的幸福去换。” “不是只关系到我们家的爵位!”公爵夫人不顾仪态地大吼:“还有你的舅舅菲兹威廉伯爵,上校作为他的小儿子以及你的丈夫,难道你不希望他也得到荫封吗?对达西来说,这门婚事更是受用不尽的好处,从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变成有钱人不难,有了钱你就可以成为绅士,看看宾格莱一家,可是要从绅士走向贵族,有些人穷尽一辈子都没有成功!这是为了整个家族,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光可以继续延续,安妮,这不是书里的浪漫爱情,这是现实!” 公爵夫人只当她也是读书读傻了,但她不可能知道,作为一本经典,官配几乎是安妮三观重要的组成部分,背叛这对cp,几乎相当于割裂自己的人生。 “妈妈,你尽可以派人去把他们抓回来,”安妮站定自己的原则不动摇:“但我绝不可能出卖他们俩。” 而且安妮想要赌一把,她知道公爵夫人把家族的利益看做头等大事,可是当天平的两端分别是达西和利益,她赌公爵夫人会选择达西。 公爵夫人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两个人气势汹汹地互瞪半晌,做母亲的最后无可奈何了。 “先摆平那愚蠢的管不好女儿的班纳特一家,”公爵夫人只觉得头疼万分:“不能让他们坏了事。” 母女俩走出来的时候,安妮明显眼圈通红,菲兹威廉上校连忙上去安慰,班纳特一家则如坐针毡,德·包尔家的尊贵母女毫不掩饰地在他们面前吵架,连身为贵族的死要面子都不顾了,那么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而且一直到现在,班纳特先生都没有见到达西出现,要知道他可是公爵夫人最疼爱的姨侄。 达西和伊丽莎白……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公爵夫人很聪明,达西也不笨,所以他可能的去向有三种,苏格兰边境、北方以及港口,这将大大削弱搜寻的效率:“你们住下来,哪儿都不要去,只要不走出罗新思庄园,没人知道他们俩不见了。十天……十天内如果我的人没有找到他们俩,届时柯林斯夫妇就会回来,我会对外宣布由柯林斯见证,这两人在家人的祝福下结为了夫妻。”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菲兹威廉上校吩咐道:“你尽快去一趟彭伯里,把乔治安娜接过来,以免她不知所措。就算最终不得不对外宣扬结婚的消息,有乔治安娜在,可信度也会大大增加。” 这正是安妮原先要做的事情,公爵夫人全都想在了她的前面。 安妮很羞愧。 班纳特先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所有的过错全在他,如果他当时稍微有点骨气选择留下,伊丽莎白早就正大光明地嫁给了达西,不用落得私奔收场,他根本没有立场也不忍心责怪伊丽莎白的冲动行事。 简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丽兹……丽兹她……”她担心地看向公爵夫人:“如果找不回他们,柯林斯先生肯答应帮我们吗?” 真是天真的姑娘,公爵夫人傲慢地回答:“施主和上帝,他只能选一个。” 柯林斯只会选择家里有八百镑壁炉的施主公爵夫人。 简被臊得满面通红。 唯有班纳特太太至今不在状况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班纳特先生虽然知道太太历来愚蠢,但这种场合下犯蠢还是让他觉得丢脸,尤其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伊丽莎白名声尽毁,他只好把妻子拉到一边:“你知道的,我的好太太,达西先生早就向丽兹求婚了,虽然我的允许晚了些,但我毕竟是允许了,”班纳特先生想尽办法字斟句酌:“所以他们自作主张……嗯……结婚去了。” “啊!”班纳特太太瞪大了眼睛:“所以我们现在是公爵夫人的一门亲戚了?!” 众人:“……” “我还担心就这么住在罗新思庄园有点儿不好意思呢,”班纳特太太的眼睛闪闪发光:“现在我能名正言顺住着啦,这里的屋子和花园真是又大又漂亮,我们可以一直住到丽兹回来!” 谁要和你这种蠢妇人做亲戚!可公爵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安妮赌赢了,母亲最终选择了达西。 “我去想想怎么给摄政王回信。”公爵夫人不想看到这家人,起身去了书房。 “我去帮菲兹威廉准备出门,还要准备欢迎乔治安娜。”安妮也快快闪了。 班纳特太太对尴尬得要死的一对父女说道:“让我们赶紧去挑一间漂亮的房间!啊哈哈哈,我真是太开心了,丽兹也嫁出去了,还是达西先生这个一万镑的女婿!私奔又怎么样,就连公爵夫人也只想息事宁人,既然双方长辈都同意,这还算什么私奔!” 再没有哪个客人,会像班纳特太太这样昂头挺胸了。 她完全忘记了公爵夫人是有可能把私奔的两人追回来的。 且说达西和伊丽莎白两人,远离西北面罗新思庄园之后,他们打算在天黑以前到达肯特郡的郡府梅德斯通歇脚,第二天一早再疾驰赶往东南面的多佛尔港,从这个港口横渡英吉利海峡到法国的加莱港是前去大陆最快的方式,只要登上蒸汽快船,睡个午觉的功夫他们就能到达法国。 但是如果被抓住,他们就将会万劫不复。 出发后不久,伦敦周边区域就下起了大雨,肯特郡也不例外,这虽然给追踪的人增加了搜索的难度,但达西和伊丽莎白的逃跑也变得分外艰辛。 马车颠簸就不说了,伊丽莎白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棉质长裙,里头是勒得要命的紧身衣,这时节有不少太太小姐就是受了冻罹患感冒致死的。 达西无法,只能敲敲马车车厢的隔板,示意车夫把外边的油布再罩得紧一点,好让雨水湿气不要再透进来。 另一面两人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紧紧并排坐着,互相依偎着取暖。 虽然逃亡路上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却有一种异常亲密的愉悦感。 “希望姨妈不要太生气才好,”达西内疚道:“我又希望她能干脆气得失去理智,这样她就会方寸大乱,不能及时追踪到我们的出走路线了。” 伊丽莎白并不很担心,凯瑟琳姨妈这人面上是一幅势利的模样,但她再清楚不过,当事情危及到达西的声誉,这位老太太的第一反应必定是保全自己的姨侄。因此即便两人曾有过不愉快,伊丽莎白在成为达西夫人之后,是越发真心同凯瑟琳姨妈相处的。 因为她们都发自内心地爱着达西,虽然出发点不同,表达方式不同,但是她们能够理解彼此,理解之后便带来了宽容与和解。 伊丽莎白抓着达西的手安慰他道:“公爵夫人肯定会生气,但她如果看到你幸福,又会开心的吧。” 达西便低低笑了,他做这件事情就是有恃无恐,他知道他的亲人们有多么爱他,这样任性的一面,让伊丽莎白隐约看到一点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天性。 那种只有极度亲密之后才能看到的毫无防备的一面。 想起那美满幸福的五年,伊丽莎白几乎热泪盈眶。 这时候马车突然猛地震动了一下没了动静,车夫掀开油布大声喊道是轮子陷进泥坑里了,必须把马车从坑里推出去,在场只有车夫和达西两个男人,达西让伊丽莎白坐在车里不要乱动,自己脱了外套只穿衬衣下去帮车夫的忙。 伊丽莎白帮不上忙,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她只能开窗掀开油布,紧张地看一眼外面的状况,可是大雨滂沱,除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伊丽莎白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不想和达西分开,但她突然不知道他们的私奔的举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这时候一辆路过的马车突然停在了边上,很不客气地溅了达西和车夫一身的泥水。 泽西伯爵夫人贴着窗看着这对苦命鸳鸯低低地笑着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第97章 秘密结婚 肯特郡毗邻伦敦,遇见泽西伯爵夫人并不奇怪。 然而眼下的情况,就很尴尬了。 滂沱大雨、孤男寡女,既不是去往伦敦的方向,也不是去罗新思庄园的方向,往东南边目的地可只有多佛尔港。 泽西伯爵夫人这样的聪明人,哪里猜不到呢? 她把头缩了回去。 伊丽莎白隐隐约约透过车窗好像看见对面马车里还有个什么人,泽西伯爵夫人可能是在同“他”商量。外边雨势这样大,路上巧遇也没法下车打个招呼什么的,达西则是个务实派,他并不把希望寄予别人平白无故伸出援手,伊丽莎白感觉马车动了一动,但这点幅度全然没有奏效。 雨幕中一身泥水的达西有点狼狈。 泽西伯爵夫人指挥着自家马车停在路边,让随车的两名车夫一起上前帮忙,达西浑身湿透的样子不方便向她道谢,只好顺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有四个人一起用力,伊丽莎白乘坐的马车很快就被推出了泥坑。达西从头到脚都淌着水,正要回去自己的马车,泽西伯爵夫人的马车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她打着一把鲸鱼骨的大伞,还牵下了一位身穿风雨衣的女子,能令泽西伯爵夫人这么慎重对待的人可不多,达西不由多看了一眼。 但是隔着雨幕什么都看不清。 “达西先生,”泽西伯爵夫人笑眯眯的:“换一辆车吧。” 车夫打开门让伊丽莎白也出来,他们两人没什么拒绝的余地,而且泽西伯爵夫人提议换车,能够让他们更加顺利地出逃,因为如果不是下雨的话,公爵夫人马车上豪华的装饰以及德·包尔家的家徽实在太惹眼了,而伯爵夫人所使用的马车则非常低调不醒目。 她由不得两人拒绝,搀扶着那个穿着风雨衣的女子,上了德·包尔家的马车。 擦身而过的时候,伊丽莎白仿佛发现那个严严实实裹着防雨兜帽的人,似乎是夏洛特·布伦瑞克小姐。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再要细看,对方已经关上了马车的门。 伊丽莎白无法,只能和达西坐上伯爵夫人的马车,只待来日再感谢对方,两辆马车一南一北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那个神秘女子坐定后,除下自己的兜帽,雨衣的材质很好,除了脚下湿了身上其余地方都很干爽,这雨衣是一个叫托马斯·巴宝莉(burberry)的裁缝近年来才发明的时髦款式,她默默地笑了一下。 泽西伯爵夫人对其察言观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殿下,我们今天还要去见德文郡公爵吗?” “派人告诉公爵我改变了主意,今天就先不去了。”夏洛特公主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今天可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呢,她选在今天去见德文郡公爵,只是为了确保他们俩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只不过她没想到会遇上达西和伊丽莎白私奔。 竟然私奔了呢!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夏洛特公主对于要去见公爵的事情兴致缺缺了起来。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 虽然改变了计划,泽西伯爵夫人并没有从公主脸上看出任何不快,她一向是个会来事的性格,便调笑道:“这也是一桩奇遇了呢,公主,德比郡的首富达西先生和我的座上宾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私奔,我几乎以为他们的事情要不成了,摄政王恐怕也没有想到吧。” 夏洛特知道对方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帮他们,而且纡尊降贵地提议换马车。 “我乐意在暗地里做一切让我父王不快的事情,”夏洛特公主笑得开心,她长得只算清秀平时又比较严肃,泽西伯爵夫人还是头一次见她笑得那么轻快,便又听到她说:“不过帮他们也有我自己的私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泽西伯爵夫人便再无赘言,马车一路驰回伦敦,果然搅乱了公爵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桩事情,翌日达西和伊丽莎白就能成功渡海前往法国,私奔成功几乎是毫无悬念。 此时伊丽莎白坐在马车里,始终对布伦瑞克小姐的出现耿耿于怀。 她对这位神秘的小姐观感很奇怪,夏绿蒂告诉过她,她就是当初在俱乐部里唯三对自己下注的人之一。 达西和夏绿蒂对自己下注纯粹出于感情因素,那布伦瑞克小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好玩吗? 伊丽莎白安慰自己她至少没有令布伦瑞克小姐输得血本无归,甚至还赚了个翻倍。 她方才下车的时候把达西先前脱下的外套牢牢抱在怀里,这时候有件干衣服比什么都顶用。伊丽莎白用带着的披肩让达西把自己草草擦干,然后让他穿上干外套,又把裤腿上的水拧干,这样或许可以撑到郡府梅德斯通,到时候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再好好睡一觉,只要达西身体够健壮,或许不会着凉感冒。 从前老达西先生在梅德斯通有一栋宅子,一是为了方便肯特郡的生意往来,二来也是为了方便乘船前往法国的时候有个半途的歇脚地,纵然姻亲公爵夫人可以提供下榻之所,可惜罗新思庄园离多佛尔港口还是有点远。 达西叩开门的时候,这处宅子的管家大约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好在达西将家族的各处资产打理得十分妥帖,对雇佣来的仆人们也十分慷慨,就算骤然来访,一应准备也相对周全。负责管家的洛伦佐夫人指挥着整所宅子的人都劳动起来,但是当她看到达西进门还带着个年轻姑娘的时候,洛伦佐夫人不淡定了。 她虽然不常见到老主人和小主人,惯来也是个爱操心的。 伊丽莎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极了,达西连忙安抚她:“没事的,这是洛伦佐夫人,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她说。” 洛伦佐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小主人竟会私奔,她顿了顿终还是提议道:“你们需不需要牧师?” 达西一愣,和伊丽莎白对望一眼,想着还不如早日定下名分,反正他这辈子也不会和除了伊丽莎白以外的女人结婚,就算被姨妈抓回去,那时候伊丽莎白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他点点头:“那就劳驾了。” 二人均沐浴更衣之后才下楼,牧师已经冒着风雨赶来了。 就如公爵夫人之于柯林斯一样,达西在身份上也是约翰牧师的施主,他是愿意主持这桩秘密婚礼的。 “真是好运气,”洛伦佐夫人忙前忙后给伊丽莎白整理衣裙:“这是二十年前老达西夫人去罗新思庄园的时候穿过的晚宴裙,否则一时半会儿要上哪里去找一件带着小拖尾的礼服呢!不过你个子高,要是穿了高跟鞋裙摆就遮不住脚背了,还有这蕾丝,就是隔了二十年再去欣赏,也精致得不得了。我得再去找找,兴许还能在夫人的衣橱里找到面纱。” 达西微笑着看着她们忙忙碌碌,见洛伦佐夫人走开,便从花瓶里折了一支茉莉插在伊丽莎白头上。 小小白白的花气味芬芳。 好像他们并非是在雷雨大风的小宅子里,而是置身在六月至美的阳光下和草坪上,伊丽莎白委实没有想到自己也那么快地做了六月新娘。 “哦,达西先生,你怎么可以折了我的花儿去哄女孩?!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达西先生!”洛伦佐夫人抱怨道,手上却动作不停,把细细的纱料网到伊丽莎白的头发上。 有洛伦佐夫人做见证人,约翰牧师念了一大段的经文,然后牵着两人的手,问他们是不是愿意结为夫妇。 伊丽莎白几乎快笑出声了,因为她觉得约翰牧师应该问她:“亲爱的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您是不是愿意第二次嫁给达西先生?” 她是愿意的,她当然愿意。 第二次嫁给达西先生,可比第一次还要重重波折。 因此这一刻显得更为甜美。 “在场有没有人反对?”约翰牧师惯例要问一句。 “达西先生是我的雇主,”洛伦佐夫人一脸促狭:“我不反对,这是真心的。” 伊丽莎白和达西都笑了起来。 不过当伊丽莎白坐在卧室床上,看到床边特别放了一瓶香油的时候,她就有点笑不出了。 “达西……太太,”达西就着站着的姿势把伊丽莎白拢在自己臂弯里,他的手指轮流轻轻点着伊丽莎白的后颈,好像一种暧昧的舞步:“达西太太,听上去真是动人。” 伊丽莎白刻意泼他冷水:“没错,我身上还穿着达西太太从前的礼服呢!” 达西不为所动、意志坚定:“那我不介意帮忙为你摆脱束缚,伊丽莎白,”他也看向那瓶香油:“洛伦佐夫人是好意,她只是想让我们放松一点。” 第二次和同一个人结婚,伊丽莎白的身体是青涩的,情绪上却是渴望着达西的。 她的反应很令达西觉得鼓舞,还有什么比新婚妻子如此柔顺妩媚更令人心绪激荡呢,那香油根本就是多余的。 达西觉得有一种感动涨满胸膛,这种强烈的情绪几乎让他的武器昂扬至疼痛,仿佛瓢泼大雨令泰晤士漫过了涨水线,只待船只扬帆远航。 他的妻子,还有他和伊丽莎白未来的孩子们,彭伯里将不再只有他和乔治安娜孤孤单单的两个人。 达西突然泄力,翻身倒在伊丽莎白身边。 伊丽莎白一脸的薄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戛然而止的达西。 “对不起,伊丽莎白,”达西正极力克制自己:“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沦为私生子,我想让我们的儿子或者女儿能够正大光明地冠上达西家的姓氏,我希望他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而不需要躲躲藏藏。” 伊丽莎白也骤然冷静了下来,理智回归,不过女人要比男人好过很多。 达西也知道自己目前状态很尴尬:“嗯,它有时候是很碍事,女人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我也不需要有这种烦恼,”伊丽莎白瞟了一眼那个部位:“你有就行了。” 达西低吟之声,觉得自己刚刚冷静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他握住了伊丽莎白的手,伊丽莎白看到他的眼睛比烛光还要更加明亮,咬着唇没有拒绝。 一夜风雨没断,室内却静谧安然。 还未过半夜,洛伦佐夫人突然敲响了卧室的门,没有非常紧要的事情发生,她不会来打扰新婚夫妇。 达西吻了吻迷迷糊糊的伊丽莎白的额头,嘱咐她再睡会儿,自己披了睡袍开门出去和洛伦佐夫人说话。 “达西先生,我恐怕您明天去不了法国了,”洛伦佐夫人十分慌张,但极力维持镇定:“等到天亮报纸刊发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但我很不巧和隔壁那户人家的管家有点儿交情,他们家主人的亲戚连夜送来了消息,镇上的邮局没敢耽搁第一时间就送上门了。” 达西接过那卷薄薄的纸条,凑近了烛光去看。 送信日期是1815年6月18日。 纸条上写着“滑铁卢大败,威灵顿公爵阵亡”。 第98章 战争失利 这个时代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 只用了半天时间,滑铁卢的战况就从战场流出,转道布鲁塞尔,由比利时奥斯坦德港口的快船驶出,途径敦刻尔克和加来,穿越英吉利海峡,在凌晨以前送到了英国离大陆最近的港口多佛尔,所以达西才会在此刻知道消息。 如果是用最快的马送信,翌日清晨在伦敦的人就会得到消息。 按照寻常的方式,伦敦本需要三天后才能获知战争的结果。 这种速度不是不可能的,达西立刻分析了这不同寻常的飞速传送情报的模式,但这种模式的背后必须有庞大的财力去支撑,甚至与战争本身更休戚相关的英国王室都不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构建这么高效的情报网,达西敏锐地意识到有只翻云覆雨的手,正要从这场英法决战中撰取大笔的好处。 法国是不能去了,至于要不要回去,则要看三天之后政府对于战争失利的反应。 达西很肯定,面对英军惨败的事实,摄政王根本就顾不上私生女的婚事。 他离开太久,想了太多,伊丽莎白见他久不回来,没法继续安睡,渐渐也已经从酣睡中清醒,她披了睡袍下床,询问达西究竟出了什么事。达西也不瞒她,把那张纸条给伊丽莎白看,虽然战败的消息非常沉痛,但他们俩很可能被从逼婚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了。 “我们先不去法国,”达西打算留下来看看情况:“战败很可能带来摄政危机,摄政王连权利都保不住了,不会再想到要来为难我们。” 伊丽莎白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拿破仑赢了?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滑铁卢战役是英法之间的决战,威灵顿将军大获全胜后,拿破仑被迫退位,被放逐大西洋圣赫勒拿岛,这可是当初轰动整个欧洲的大新闻。摄政王则是未来的乔治四世陛下,他将滑铁卢战役的胜利视为自己王冠上的耀眼明珠,终其一生都在吹嘘这场大捷完全是自己的功绩。至于威灵顿将军则名利双收,甚至在日后角逐了首相的职位。 所以这一切怎么可能被改变了?! “这不可能!”伊丽莎白情绪有些激动,她赶紧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向达西解释:“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也许是假的。” 达西直觉这不太可能是假的,但一切又太过匪夷所思,背后传递消息的人究竟是谁?他瞬间改变了主意,与其待在港口附近的小镇静观其变,不如带着伊丽莎白回伦敦,看看能不能把握到新的机遇。他这一辈子作为长兄掌握一个家族,一直循规蹈矩,想成为幼妹乔治安娜的榜样,如今却连私奔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如果阻止居心不良的人去发这笔战争财,不说坎宁爵士,恐怕凯瑟琳姨妈都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甚至既往不咎。 伊丽莎白鼓励达西这么做,对她来说,她也很想知道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真的就此改变了战争进程和历史轨迹? 达西他们凌晨出发,不惜连续颠簸了十多个小时,在下午时分到达了伦敦。他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股票经纪人,询问证券市场是否产生了波动,以达西的经验来看,那神秘人不惜巨资只为了比所有人更早知道消息,除去倒卖军需物资的商人,前线消息作用最大的便是在证券市场。他的经纪人告诉他有人大幅度在抛售英国公债,引起了市场的恐慌,英国公债价格急剧下跌,引发了恐慌情绪导致进一步抛售,不到半天一路跌到只有原价的7%。 这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滑铁卢战役的结果不仅在军事上意义重大,而且对金融界的影响也同样深远。倘若拿破仑得胜,法国就会成为欧洲的主宰,英国公债的价格就会大跌;相反如果威灵顿公爵胜利,英国则会主导欧洲,英国公债就会大涨特涨。 不管胜负,提前抛售公债都可以避免下跌的损失。如果威灵顿公爵胜了,就可以趁低吸纳,来日资产可以呈几何倍数递增,甚至成为英国政府最大的债权人。 伊丽莎白在一边都听明白了,因为原本滑铁卢战役的胜利方是英国。 但可惜她不知道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然而现在战争失败了,公债不再具有回购的价值,不管原来的受益人是谁,现在他至多只能算安全离场。 “现在有没有人在买入?”达西吃不准如果背后的策划人在得知战败消息的话,到底会作何反应,但是公债的价格已经跌入谷底了。 “有人在大笔买入,”经纪人也很犹豫要不要跟进:“大家都在传说是德文郡公爵在兜底。” 达西不太相信德文郡公爵是那个翻云覆雨的人,因他已经够有钱了,更不会为钱去损害国家利益,身为公爵这么做没有好处且有碍名誉,所以他真的可能只是出面收拾残局。而原本的幕后指使者,恐怕只是抛售股票令得自己不至于亏损。 这个时候做出怎样的选择,取决于你对国家有多大的信心。 “我出十万镑,傍晚之前为我全部买进公债。”价格已经这样低,就算战败消息传来损失也很有限,虽然拿破仑如今是高歌猛进的态势,但达西不相信英国会从此一蹶不振,就算摄政王无能,还有威尔士公主是所有人的希望。 与其这十万镑被摄政王拿去,达西宁可投进公债里。 这也算是对德文郡公爵的一种示好。 伊丽莎白想起简曾经说过德文郡公爵答应帮她的忙,立刻表示支持达西购买公债的决定,当天证券交易所关闭之前,公债的价格回升到原本的12%。 市场依旧没有信心。 其实伊丽莎白也没有多大信心,就算摄政王被迫退出摄政,由所有人眼中更青睐的威尔士公主来主持大局,但伊丽莎白知道,这位公主两年内就会因为难产母子双亡。 但她总觉得哪怕历史拐了个弯,拿破仑暂时胜利,也改变不了这位皇帝气数已尽的事实。 隔天上午,战败的消息就传回了伦敦。 同时送到伦敦的,还有威灵顿公爵的灵柩。 议会吵成一团,纷纷向穹顶宫发难,迅速导致摄政危机,报纸上纷纷要求摄政王为失败负责,要议会开展弹劾,把他打回原形。 摄政王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战争胜利了,他视其为吹嘘的资本;如果失败了,这同他毫无关系,他是一点责任也没有的。 可惜反对的声音太大,摄政王只好闭门谢客,关上门却大发雷霆。他很需要这场战争的胜利,因为他摄政以来还没有大的政绩。此外威灵顿公爵可谓他的左膀右臂,对外可以带兵打仗,对内可以威逼威尔士公主听话,他的死和失利,对摄政王来说是一场巨大的双重打击。 而且据说威斯敏斯特区的某个议员甚至公开发表演讲,要求摄政王放下权力,做回威尔士亲王,国民将同意保留他未来继承王位的资格。但碍于乔治三世陛下还未离世,国家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他个人推选威尔士公主摄政,如果他的提议被采纳,那英国将史无前例地迈入十年之内相继由两位王室成员摄政的大摄政时代。 摄政王对此的反应是把夏洛特公主叫到穹顶宫来,恶狠狠地羞辱了自己的女儿。 这的确只是某个下贱的人的异想天开罢了,可是摄政王这么久来独享权力,他情不自禁地会怀疑这人是否真是由夏洛特主使的,说不定这真的是父女争权夺利的序曲。 其实夏洛特真的是无辜的,她只是想看着摄政王静静作死而已。 滑铁卢战役的失利也远超她的算计之外,在夏洛特所知的历史里,拿破仑不但惨败还就此被放逐,但最大的赢家并非英国政府,而是罗斯柴尔德家族。他们勾结英军将领从战场上传递消息,在先于所有人知道获胜的消息之后,恶意抛售英国公债引起恐慌,又趁低吸纳,英军凯旋之后公债大涨特涨。 涨到什么程度呢? 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投资回报率高达一百二十倍,成为了英国政府的最大债权人,并且掌握了大声说话的权力。 夏洛特眼里并不看重钱,但她并不希望未来她所掌握的国度里,出现这么一支不和谐的声音阻碍自己的女王之路。 所以她联合了德文郡公爵,希望对方凭借雄厚财力帮助自己打一场金融战。 可是她现在好像把公爵坑了,然而股票经纪人说公爵义无反顾地为市场兜了底。 她有点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 骑士精神或许老掉牙了,但你偶尔还是能在贵族身上看到,可笑而又悲壮。 见女儿无动于衷,甚至没有仔细在听自己说话,摄政王越发暴怒,他常年酒色无度兼且身材肥硕,脸色已经是一种深度醉酒般的通红。 夏洛特皱了皱眉:“父王,你冷静点,你的身体……” 她的话还没说完,摄政王已经像一头中了箭的肥大野猪一般,“哼哼”着倒了下去。 布朗医生立即就赶来加入了御医团队,众人没有异议一致诊断摄政王是刺激过大导致的中风,但情况并不严重,他还没有完全丧失语言能力,手脚也还都能动弹,只要静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床正常生活了。 而且布朗医生建议摄政王可以适当接受放血治疗。 这也得到了其他医生的首肯,但摄政王不肯。放血疗法在欧洲早就被作为一种过时落后的医疗手段被抛弃了,可在英国偏偏还很流行,摄政王特别惜命,他要求医生保守治疗,让他每日定时服用药水,放血的事情不必再提。 布朗医生有点窘,他多少有点明白了摄政王是害怕有人借故谋害自己。放血疗法的确为人诟病,自己也一向不是这种疗法的支持者,但是对于中风患者来说,放血还真的会有一定的好处。 但他想到在外等待的夏洛特公主,以及夏绿蒂和他说过的俱乐部里发生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下,没有试图继续说服摄政王。 而且摄政王的情况不算太坏,只要别受刺激就行了,反正已经没有比作战失利更严重的事情了。 夏洛特得知摄政王病情不严重也并不失望,此人在历史上虽然不长寿,但也在国王的位置上坐了十数年,这还不算摄政的年数。他突发状况,完全是可以归结在与历史不同的战争失利,以及在掌握国家大权上受到的威胁。 原本在他刻意的打压下,夏洛特公主至死都没有发挥政治才华的余地。 在听布朗医生说摄政王拒绝放血治疗以后,夏洛特只是讽刺地笑了笑,看来这位父亲是明明白白知道放血的坏处的,可是真正的夏洛特在怀孕之后,孕期的十个月都在经历痛苦的放血,身材虽然臃肿却虚弱不堪,最后根本无力熬过分娩,八斤重的男孩生下来就已经是死胎,而公主本人死于极度痛苦的大出血。 夏洛特不敢说其中一定有猫腻,但权力相争就是这么肮脏。 为了摄政王可以安心休息,所有闲杂人等都被清空,夏洛特也准备离去,她是不可能留下服侍汤药的,摄政王恐怕会以为自己在药里下石比霜。 最后果然是私生女玛丽亚·格雷诺耶进去服侍父亲。 夏洛特多留了个心眼,她知道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是摄政王的秘密妻子,但摄政王的情妇并没有断过。穹顶宫是这位夫人的住所,她虽然深居简出,却时时留心摄政王身边的每个女人,甚至留下了偷窥的猫眼,好观察摄政王又宠幸了哪个新鲜的女子。 夏洛特去问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夫人索要钥匙,这位夫人什么都没说就给她了。 对于格雷诺耶母女的嚣张,这位“大房”原来也忍气吞声很久了。 第99章 恶有恶报 玛丽亚一开始真的是在照顾摄政王,她从小算是在摄政王身边长大,相处的时间比起夏洛特这个正牌公主还要只多不少,要说亲情那必定是有的。 前提是如果滑铁卢没有战败。 如果摄政王没有中风的话。 玛丽亚把事情想严重了,毕竟她才十五岁,夏洛特看见她体贴周到地喂了摄政王喝了一回药,又非常耐心温柔地陪他说话,说着说着却突然摸出一份文件来。 摄政王正要迷迷糊糊打瞌睡,也没有细看文件上写了什么,就被玛丽亚抓着手签了字。 不得不说费兹赫伯特夫人这个猫眼的位置很好,玛丽亚此刻算计得逞的窃喜被夏洛特看得清清楚楚。夏洛特猜测大约是玛丽亚从小养尊处优,如今国内形势不稳、而摄政王又突然病倒,她唯恐自己断了后路,毕竟议会如今已经不同意授予私生子女爵位,她至多可以得到一大笔年金和衣食无忧的婚姻而已。 但她年纪太小了,摄政王是她唯一的靠山,一旦靠山倒了,她还没有约定年金的数额并且相看婚事,比起成年的私生兄姐们可就大大吃亏了。 未雨绸缪是值得赞赏的品质,不过摄政王的病情并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夏洛特从她身上只看到和格雷诺耶夫人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夏洛特可不会允许玛丽亚狮子大开口,和议会之间天长日久的扯皮就不说了,为摄政王还了二十多年债务的国库,是不是还能对他的私生子女大方,答案是否定的。至于夏洛特本人,她自有宏图大业,国库的钱可不是来供养这群卑贱的兄弟姐妹的。 “拿出来!”夏洛特拦住了一脸得意的玛丽亚。 玛丽亚刚刚小计谋达成,正高兴得忘乎所以,没有预料到自己全程被人旁观,手上的文件就被夏洛特夺了去。 那种偷偷行事成功的刺激感还未退去,肾上腺素的作用还在持续,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扑到身份高贵的姐姐面前,涨红着脸道:“还给我!” 好在夏洛特身材高大丰腴,一把就将玛丽亚推开。 她尖叫了一声,格雷诺耶夫人立刻冲了进来,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一看就是公主和玛丽亚发生冲突了,她上前扶起歪倒在沙发上的女儿,语气里半是心疼半是责备:“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非要动手呢?” 话是对着玛丽亚说的,话里的暗箭却是朝夏洛特扎的。 夏洛特根本懒得理她,她知道格雷诺耶夫人的底细,就是因为她那种视自己于无物的态度,不同于其他情妇的巴结和小心,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格雷诺耶夫人知道夏洛特公主来不及登上王位就死了。 “你的好女儿正在问她亲爱的父亲要钱呢,而她的父亲正在病重,真是好女儿!”夏洛特讽刺道。 格雷诺耶夫人有些惊讶,但她并不觉得玛丽亚做错了:“玛丽亚不会有爵位,如今又还未出嫁,就算是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嫁妆又怎么样?!” 夏洛特展开那封文件,开头就写着玛丽亚·格雷诺耶未来可以获得每年一万镑的生活津贴以及伦敦连同肯特郡的两处房产,夏洛特知道那是摄政王一些别墅里位置和景色最好的两处。这母女俩还真是不手软,房产就不说了,一年一万镑是要花到天上去吗?班纳特先生养着五个女儿和一辆马车,一年两千镑也尽够了。 但她继续往下看,却愣住了。 玛丽亚看到她的表情,不禁往后缩了缩。 格雷诺耶夫人还以为夏洛特把玛丽亚吓到了,越发心疼起来,这可是她在这个异世界唯一的牵挂,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甚至让达西娶了玛丽亚,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格雷诺耶夫人自己的心愿,谁都不能伤害她可爱的玛丽亚。 “年金和房产我可以理解,”夏洛特把文件摊开扔在这对母女面前:“第三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求摄政王谕令达西和你完婚,据我所知,这一切都是你母亲安排的,而你本人并不愿意嫁给达西先生。” 玛丽亚脸色一白。 “她不过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格雷诺耶夫人愤怒地辩驳:“玛丽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夏洛特不为所动,她无情地凝视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玛丽亚:“都是套路,你的母亲强迫你嫁给达西,你表现得并不愿意仿佛也是个受害者,达西就不会排斥你,甚至唯恐对付你母亲的时候会连累你。就算真的被迫娶你,也不会虐待冷对你,因为你也是‘受害者’,好一出以退为进。” 就算国产电视剧都没有这么老套的白莲花戏份了。 但夏洛特不得不承认玛丽亚装的一手好白莲,差点骗到了自己。也是她的疏忽,认为此人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但她亦不像她那些兄弟姐妹,看到自己这个未来的女王的时候会谨小慎微,夏洛特还以为她是受到格雷诺耶夫人的影响。然而现在想来不是,格雷诺耶夫人对自己是冷淡,玛丽亚看着自己的时候,更多是好奇。 好奇自己这个将在历史上一尸两命的威尔士公主,好奇自己这个差点登上王位最后却因为死亡造就了维多利亚女王的出生以及统治的倒霉鬼吗? 夏洛特一下子茅塞顿开,她不屑地冷哼一声:“该死的穿越女。” 她慌了手脚露了马脚,不是因为年纪小,同样是因为历史改变了,不知所措而已。 格雷诺耶夫人已经没法理解夏洛特的话了,她满脑子都是她最亲爱的孩子玛丽亚,是个“穿越女”! 穿越女?! 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去哪儿了? 格雷诺耶夫人一下子跳起来,她抓着玛丽亚稚嫩的双肩拼命摇晃:“我的玛丽亚呢?我的玛丽亚在哪里?!” 玛丽亚想要挣脱,可是格雷诺耶夫人像头发狂的母狮子一样力大无比,令她疼得失去了理智:“啊!要不是你这个老女人自作聪明,达西怎么会那么厌恶这桩婚姻,你这个猪队友!”她用指甲去抠格雷诺耶夫人的手,抠得鲜血淋漓对方也不放手,她只好继续大喊:“你的女儿早就死了!她十岁时候偷看到摄政王鞭打你这匹不要脸的母马,当场就吓死了,我醒过来就成了她!” 乍闻女儿死了的消息,格雷诺耶夫人怔楞住了,玛丽亚抓住机会一脚踢在她肚子上想要逃跑。 格雷诺耶夫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她血红着眼睛,这次改掐玛丽亚的脖子:“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啊!” 仆妇们把这对“母女”分开的时候,玛丽亚早就断了气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摄政王什么时候挪到了门口看到了情妇掐死私生女,他喉咙里呼噜噜地含糊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然后肥硕的身体再一次倒在地上。 这次中风还能不能救回来啊,夏洛特无奈地让人把御医团队叫回来,格雷诺耶夫人看着身体渐渐冷掉的玛丽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她只是想要金钱权势以及达西,为什么最后会杀了人?为什么她的女儿也死了? 其实达西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彭伯里庄园和一万英镑的拟人化,夏洛特看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命人把她看管起来,她的余生不是在监狱就是在疯人院度过,她动动嘴唇似乎想对夏洛特求情,夏洛特无情地拒绝了她:“格雷诺耶夫人,你的身体也曾是别人的女儿。” 王室封锁了这件事情的消息,对外只说摄政王的病情日趋严重,达西本想写信告知凯瑟琳姨妈自己在伦敦,没想到王家信使比他更快,威尔士公主夏洛特宣布要召见伊丽莎白·班纳特和德·包尔小姐。 信上说她好奇泽西伯爵夫人最炙手可热的座上宾,以及她要见见德·包尔小姐,看看她适不适合承担未来女公爵的责任。因为听闻伊丽莎白降和公爵夫人的姨侄达西先生共结连理,因此就把这将要成为亲戚的两人一起叫来了。 达西把她们二人送到白金汉宫,如今威尔士公主在此地理政,议会正在商量她摄政的可能。穹顶宫已然没落,只有费兹赫伯特夫人在照顾自己无法起身的“丈夫”。 倒是卡罗琳王妃回来找夏洛特要过钱。 他们一行人在宫门口遇见了来访的德文郡公爵,公爵是知道达西的,也知道达西跟着自己买进了十万镑公债,在当时的价格下,这可不是小数目,公爵今天来就是要询问公主这件事情:“一起来吧,”他招呼达西:“你和我一定都很好奇,有生之年到底还能不能回本。”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达西看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在乎。 伊丽莎白和安妮并没有见到夏洛特公主,而是被女官引到一处偏僻的房间,那女官只是复述公主的话:“格雷诺耶夫人要见你们。” 房门打开,格雷诺耶夫人穿着麻布的长囚服,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生锈的脚镣已经把她的脚背磨得鲜血直流,伊丽莎白和安妮吓了一跳,女官解释说:“格雷诺耶夫人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因为她罹患危险的精神疾病,在此处暂时看管之后,余生都将被关入伦敦塔直到死亡。” 女官说完这些就退了出去。 格雷诺耶夫人停住脚步,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眼神仿佛求生的野兽:“想知道我的安全词吗?”她知道对方很好奇,被关在这里期间她想了很多,一切都不一样了,夏洛特公主是穿越女,伊丽莎白和安妮恐怕也不干净,她是太盲目了,早就应该觉察出来公主已经换人做,早早抱上女王大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要你们为我求情开释,我就把安全词告诉你们,保证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觊觎达西先生。” 第100章 蝴蝶翅膀 安妮响亮地“哈”了一声。 饶是格雷诺耶夫人脸皮这样厚,也忍不住红了一下。 “笑什么笑……你们笑什么笑……”她面皮抽搐了下,似乎在忍受极度的羞耻,伊丽莎白和安妮很惊讶她竟还知道羞耻,格雷诺耶夫人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这世上谁没有苦衷……” 安妮懒得理她,自顾自地走了,留下伊丽莎白还在室内。 对于和自己来自一处的穿越女,格雷诺耶夫人没有把握可以玩弄,但是面对伊丽莎白就让人轻松多了。她早就觉得伊丽莎白有哪里不对,剧情改变了不说,她听到“安全词”和“游戏”之类的字眼也没有丝毫讶异,她不像穿越的,但她也不是原著里的伊丽莎白。 “求求你,伊丽莎白,”格雷诺耶夫人硬的不行就想来软的:“我在这里艰难度日二十年,实在也渴望回家。我把我的安全词告诉你,再也不会阻碍你和达西先生。” 其实伊丽莎白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格雷诺耶夫人的关键词究竟是什么,比如剩下的穿越者们在哪里,还比如错误404到底是什么导致的。 但她宁可留着这些疑问偶尔辗转反侧,也不愿意为了这些未知去向格雷诺耶夫人妥协,她就像一条毒蛇,但凡一息尚存必得咬你一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关到死为止。 “我不想知道你的安全词是什么,我也不在乎你受了多少苦有多少苦衷,”这房间不见阳光,令人很不舒服,伊丽莎白不打算久留:“你说得对,这世上谁没有苦衷,然而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去伤害她人呢?格雷诺耶夫人,我不关心你经历了什么,我只关心……只关心你永远再不会有机会伤害别人了。” 对于伊丽莎白的教养来说,这可能是她一辈子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 之后她快步离开。 格雷诺耶夫人的尖叫被封闭在关上的大门之后。 没有其他的可能,她将在伦敦塔度过余生,她将不能保留名字,穿越前的名字也好、闺名或者名动全国的格雷诺耶夫人也罢,都将被人遗忘,人们只会说“那个疯子”。 但伊丽莎白和安妮可不会觉得就此阳光灿烂,因为她们明白自身之外,大历史也被改变了,这并非历史中他们这些耽于情爱的小人物所能改变的。 不过威尔士公主呢?她将成为摄政公主,在乔治三世去世之前,摄政王或者说如今的威尔士亲王已经瘫痪在床,全民公投将决定他未来是否能够躺着登上宝座,不管夏洛特公主是继续做摄政公主或者直接成为英国女王,这都意味着她大权在握了。 是否需要提醒她最好不要嫁给利奥波德呢? 但如果夏洛特公主真的如她们所料是个穿越者,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提醒。 伊丽莎白和安妮去见格雷诺耶夫人的时候,德文郡公爵带着达西谒见了摄政公主,公主倒是和蔼可亲,外界传闻这位公主因为父母家庭不谐,教养上有所懈怠,其实只不过是行事洒脱了点,不过这点儿洒脱让达西有点尴尬,公主殿下身材丰腴,正歪在一张椅子上,穿的是家常衣服,色调搭配却非常柔和,不但突出了汉诺威家族人长相上不多的优点,还很好掩饰了微胖的不足。 她一见面就调侃道:“原来你就是菲兹威廉·达西先生。” 达西以为公主调侃的是自己被格雷诺耶夫人逼作女婿的事情,惹得阖宫上下都对自己好奇。他哪里知道,他是未来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极品男神之一。 就算夏洛特公主无意攻略男主角,也是要止不住对他本人好奇的。 只不过夏洛特公主内心深处真正对这位男神的评价是:也就这样吧。 远远不及德文郡公爵。 毕竟达西本不是天潢贵胄也非俊美绝伦,只不过是长相中正、性格端方而家有余财,父母早死嫁给他就能当家做主,家中虽有个妹妹然而性格可爱温柔,且早晚都要嫁出去的。 隔了两百年,择偶观竟也没什么变化。 夏洛特顿觉无趣,不过她依然感谢此书帮助自己打发的无聊时光,以及游戏带给自己的与众不同的经历。 她示意二人坐下,感谢他们的兜底使得公债的价格没有在暴跌那天崩溃,否则英国政府将面临破产,虽然其后战败消息传来,价格又被打回谷底,但至少情况还没有很坏。只要拿破仑不放弃扩张野心,反法同盟就不会解散,英国需要的,只不过是另一场胜利。 夏洛特是钦佩拿破仑的,他维护了法国大革命的胜利果实,但她身为敌对方的君主,哪怕私人对拿破仑有所好感,她也决不允许法国染指英国在欧洲大陆以及未来世界范围内殖民地的利益。 “达西先生,为表来自摄政公主的感谢,尤其是你能义无反顾地追随德文郡公爵出手并且这许多年来你连同你的父辈对于辉格党的金援支持,我将赏赐你一个荣誉爵士的席位,”辉格党正是夏洛特最大的支持者,并不是说达西接棒老达西先生继续金援是喜爱辉格党,而是汉诺威家族里除了夏洛特公主其他人已经都是一摊烂泥了,夏洛特对此心知肚明:“作为新任爵士,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以朋友的身份,告诉坎宁爵士我有意令他出任首相……” 德文郡公爵突然插话,他没想到辉格党在支持摄政公主上台之后,公主却又任命一个保守的托利党首相,哪怕坎宁有辉格党的背景也不行:“坎宁的支持者很少,他可能连组阁的大臣人头都凑不齐……” 夏洛特原本想解释英国将要开启两党联合执政的局面:“哦,公爵,我很明白我的父亲当初的食言令您失望,而您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过您的地位令我不能随心所欲地封赏您,毕竟您已经拥有了一切,不过……” 公爵正洗耳恭听,王家信使却选在这时候前来送信,他们不得不终止了对话。 才看了几行,公主的脸色就变了。 她礼貌地请两位男士告辞,随后派了女官把两位同行的女士请来,夏洛特不是没有注意到公爵面色不善,这个男人不爱美酒、女人、财物,他必定只剩下一个弱点——权力。 毕竟他的父辈祖辈们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夏洛特只好假笑了下:“这可是女孩子们之间的悄悄话。” 公爵拂袖而去。 伊丽莎白和安妮原本就等着达西觐见结束一同回家,因为这对私奔的爱情鸟还欠公爵夫人一个解释。虽然没有到十天的期限,他们私奔的事情并不为人所知,却瞒不过亲朋好友的眼睛,就连夏绿蒂都在心里犯嘀咕,只不过没人敢对外胡说。一是顾忌伊丽莎白的名誉,二也是为了给那几户显赫人家面子。 但公爵夫人可不会给达西和伊丽莎白面子,伊丽莎白正心里打鼓,夏洛特公主却宣召了她们。 虽然没有明确对方是否真的是穿越女,然而三人彼此心里都有数,对方不对劲。 “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不过托词,夏洛特公直接把那封王家信使刚刚送到的件函递给她俩:“无论如何,这事情你们该知道一下,毕竟和你们有点关系。” 这封信是伯格什勋爵写来的报告,他是威灵顿公爵的副官亦是他的侄女婿。 夏洛特公主之所以断言反法联盟能够继续存在,就是因为滑铁卢战役中,双方彼此实力差距并不很大,客观来看谁赢都有可能。即使在正史中,法军伤亡了三万人而英国的损失也在两万人以上,就看现实中的巧合,到底偏向了哪一方。 这次却是偏向了法国。 夏洛特公主要求伯格什勋爵报告详情,就是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历史上双方正相持不下的时候,威灵顿公爵等来了普鲁士的援兵,而拿破仑派出的格鲁希元帅却阻击普鲁士不利,并且没有及时回援,才导致法军全线崩溃。拿破仑的战败是历史的偶然,伯格什勋爵指出6月16日的时候拿破仑一反常态地穷追猛打,甚至不惜渡河追击普鲁士军队,将普军全歼。18日战役正式打响的时候,英国这方面便等不到援军,而拿破仑亦无须分兵,摒除了历史的巧合之后,威灵顿没能胜过拿破仑。 拿破仑本是英雄末路、独木难支,参谋部里没有人才,尽是坑他的猪队友,然而这一回显然不是。原本被他任命获得独立指挥权率众追击普军不利而又在回程耽搁的格鲁希元帅,是一个离了皇帝陛下就六神无主的人,但他的副官却引起了夏洛特的注意。 他本是英*人,清楚英军的部署,而他又是重生,知道历史的进程,他去投靠了拿破仑又被拿破仑慧眼识珠,改变本不是英国必胜结局的滑铁卢战役的结果,的确不是很难。 伊丽莎白和安妮这才明白过来,夏洛特公主为什么一定要见她们,还给她们看这么机密的信件。 伯格什勋爵在布鲁塞尔参加战后和谈的时候,注意到了拿破仑身边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法军目前的成分比较复杂,很大一部分人甚至不是正规军,但这个人实在太年轻了,引起了勋爵的留意。没想到他仔细调查之后发现,此人本是英国人,曾供职德比郡的民兵团,如今是军事法庭通缉的要犯。 他就是众人苦寻不着的韦翰。 第101章 各有前路 “他他他……韦翰他……”安妮已经吃惊地语无伦次,她对韦翰是小人的印象根深蒂固,完全没法想象这种人会成为掀起风暴的那只蝴蝶。 但他在原著里骗过了所有人,虽然其中有伊丽莎白涉世未深以及达西不爱为自己辩白的缘故,然而韦翰凭借自己的俊朗外貌以及花言巧语,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是个聪明人,不过是聪明没用在正道上,而且最后成功恶心了班纳特全家一辈子。 细细想来,他做出这种事情来并不令人惊讶,而他为了往上爬甚至不惜叛国的毅力着实令人吃惊。 夏洛特公主却并不明白契机是什么。 安妮便把自己先下手为强作弄韦翰的事情一一道来,随后他决斗下黑手的事情军事法庭已经在通缉令上写明,夏洛特公主却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照你所说,即便他记恨于你也不至于如此,可是他这股愤世嫉俗的深仇大恨又是从何而来,我看书中对这个人物的描写,不过是小奸小恶,却没有干下惊天坏事的胆量,如今他的做法,倒像是穷凶极恶的玉石俱焚。” 伊丽莎白和安妮面面相觑,她们其实也觉察出韦翰那种莫名其妙的恶意,但她们同样不知道原因。不过夏洛特公主的话中之意,倒是第一次正面承认自己就是穿越女。 踌躇良久,伊丽莎白才开口:“介于我自己的经历,我以为韦翰或许同我一样。” 这就是穿越女对于伊丽莎白奇怪感觉的由来,她不是同胞,但又有哪里不一样,原来这个世界中穿越和重生都齐全了,夏洛特公主顿时明白了过来:“若是这样,你该知道韦翰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不惜叛国来报复你们。” 伊丽莎白还真是不知道,在她离开原本的世界之前,韦翰又欠了一笔巨债,撇下莉迪亚和一群孩子们一个人跑路,彭伯里庄园好歹接受了被他抛弃了的一家子,伊丽莎白自觉仁至义尽。如果韦翰是记恨于班纳特一家没有帮他还债,那伊丽莎白只能说这个人天生如此恶毒,自己是绝不愿意为此背上负罪感的。 对于伊丽莎白的不知情,夏洛特和安妮不由有些失望。 但夏洛特的眼光更为长远:“韦翰不足为惧,经过了滑铁卢战役的巨大翻盘,历史的走向已经不一样了,我们都站在一个全新的起点上,没有人再是先知。我对法国皇帝陛下感到遗憾,拿破仑的参谋部眼下依然是一群酒囊饭袋。”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而伊丽莎白和安妮都明白,过了今天她们竟不会再有很多的机会见到夏洛特公主,也全然无法建立两姑嫂之间类似的友谊。 这个人和她们的人生目标太不一样,即便她从没有明说。 告辞的时刻便到了。 相比起安妮的故意忽略问题,伊丽莎白还是决定大着胆子最后问夏洛特公主一个问题:“殿下,您还记不记得《穿越指导手册》上面提过的错误404导致的返回失败?导致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 夏洛特不发一言地看着她俩,最后把眼光停留在了安妮身上。 安妮被她看得既紧张又好奇,她不是不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后再次导致自己离开。 那个晚上之后,系统再也没有企图执行返回,安妮恍惚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在这个世界持久地待下去了。 “为了你们好,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答案。”夏洛特公主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退下吧。” 殿外达西正等着伊丽莎白,而安妮知道公爵夫人和菲兹威廉上校就在伦敦的宅邸里等着自己,她们隐隐知道夏洛特公主的拒绝回答是正确的,因为眼下所有人都是幸福的,知道答案与否都已经不再重要。 不过对于凯瑟琳姨妈的反应,达西和伊丽莎白都很忐忑。 老妇人坐在天鹅绒的高背椅子上,把站着的一对年轻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伊丽莎白被她的老辣目光看得汗毛根根竖起。 就算心不甘情不愿的,公爵夫人也不能否认眼前这对璧人仿若天生一对,彼此对望的眼神也有说不尽的缠绵悱恻,甚至令她想起某段年轻时候的美好时光,因此她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儿。 “咳咳,”公爵夫人清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在膝盖上并起双手,两手的食指轻轻点了几下,暗示意味十足,她便接着问道:“所以你们要赶着举行正式婚礼吗?” 如果要大肆操办的话,万一新娘肚子大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安妮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达西无措急了:“没有……”他看了一眼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的脸也灿若红霞,作为男子汉,达西决定还是由自己来说:“我们没有,姨妈。” “我该庆幸你还有理智吗?否则我未来的侄孙还未出世就要蒙羞了,哼,但你若有理智,又怎么敢做出私奔这样的事情!”公爵夫人终于找到话头开始训斥达西,达西其实并不是非要卖姨妈面子,但这是他最亲近的长辈,她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好,而且在这件事上的确是自己心虚理亏,达西无言以对,公爵夫人也觉得差不多了:“好在不至于无法挽回。” 于是便开始正式商定婚礼的日期和筹备事宜,公爵夫人并不认为班纳特一家会反对,相反这势利的一家人恐怕还会求之不得。 不过既然姨侄把人家的姑娘拐跑了,公爵夫人觉得自己少不得要正式上门提亲,好给足这家人的面子让他们不计前嫌,至于那位愚蠢肤浅兼且没有教养的班纳特太太,公爵夫人除了“你好”以及“再见”,不打算同她再说别的话了。 毕竟天底下没有几个母亲会对女儿的私奔额手称庆。 偏偏这个女人的女儿嫁给了自己那优秀得不得了的姨侄,不知道要让多少伦敦的权贵们下巴落地,又不知道有多少暗中倾慕达西的贵重小姐要哭红双眼呢! “弹一曲吧,伊丽莎白小姐,”公爵夫人不打算为难这个姨侄媳妇,除了嫁妆寒碜点,教养以及聪明上倒是鲜有别的小姐能够比上她的,更重要的是达西就喜欢这个调调,公爵夫人认为自己没有那个必要和姨侄作对,要过一辈子的是这对年轻人,但她还是要习惯性地提点意见:“作为未来的亲戚,我还是得告诫年轻的小姐,得好好习得琴技,我想你不会拒绝偶尔前来罗新思庄园做客,并弹奏上一曲吧。” “当然不会,我很荣幸,”伊丽莎白差点习惯性称呼对方“姨妈”,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德·包尔夫人,我将静候您的佳音。” 看出对方差点叫自己“姨妈”,公爵夫人觉得还挺舒心的,她眼尖地看到门边有一角裙裾,无可奈何地宠溺道:“别偷听了,乔治安娜,我可不会吃了你哥哥和伊丽莎白小姐。” 被人发现了,乔治安娜只好羞答答地出来和大家打招呼,她是被菲兹威廉上校急急忙忙接来的,然后又一起上了伦敦。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哥哥,而眼下哥哥会多带一个人回彭伯里庄园。 还是她非常喜欢的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她一改往日的拘谨,先后拥抱了两人:“恭喜你们了,”然后又紧紧握住伊丽莎白的手不放:“您一定要允许我带您参观彭伯里庄园,虽然管家雷诺奶奶必定会和我抢这份差事,但我只当你已经答应我啦。” 达西笑着看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彼此喜欢且相处融洽。 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好情景。 而三人一起前往彭伯里庄园,多少给了伊丽莎白一点儿身为达西夫人的真实感,她是真的经历过那五年,然而现在看起来时间似乎已经很遥远,但随着彭伯里庄园的临近,却又日益清晰和逼真起来。 她仿佛要分辨不清现实和虚拟。 达西只当她是婚前犯了恐惧,毕竟在彭伯里举行的婚礼将会非常盛大,哪怕是出身豪富的达西,这都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但他相信只要伊丽莎白亲眼看到彭伯里,就会惊叹于它的美丽,而全然忘记这个无忧之地以外一切的烦恼和忧愁。 即便曾经身为此地的女主人,每一次看见彭伯里庄园,伊丽莎白仍是要惊叹它的恢宏与绝伦。 它的一草一木、一动一静都鲜活得无与伦比,伊丽莎白认识自己曾经散步的小径和达西纵马的大道,她熟悉每一处的喷泉雕塑也知道哪片池塘的水深最为清幽,甚至不用任何人引路,她就能活跃在庄园主宅的每处走廊上,对每一处的摆设和画像津津乐道。 但伊丽莎白对于一切的了解,并不包括“老熟人”雷诺奶奶对她到来的激动。 前一次并没有这样。 “哦,伊丽莎白,哦,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雷诺奶奶激动地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快舒展开来:“请一定要让我带你参观整个庄园。” 因为她的坚持,乔治安娜不得不放弃这份福利,而达西则先行回到书房处理积累的事务,不一会儿伴着乔治安娜的琴声,伊丽莎白跟随雷诺奶奶参观了那个熟悉的画像展览室。 伊丽莎白再次看到了那幅神形兼备的达西的半身像,她情不自禁地回想,上一回她就是在这一刻爱上达西的吗? 雷诺奶奶却在摆弄墙上挂着的达西家的全家福画像。 她竟从画框的夹缝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伊丽莎白,信件保存得很好,但依然微微泛黄,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是“eb”。 第102章 陈年来信 “头一回”来到彭伯里的伊丽莎白有很多期望,但这些期望中并不包括一封陈年来信。 而“eb”有太多可能了,只有很小的几率会指代她,除非…… 见伊丽莎白犹豫,雷诺奶奶鼓励她把信接过去,一边又解释道:“这是老主人吩咐我一定要在未来的某一天交给达西先生心仪的女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eb’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不过我不会好奇老主人的用意,也不好奇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您可以拥有独自一人的时间阅读这封信,”雷诺奶奶走到画室门口笑道:“这是身为彭伯里管家的职业道德。” 伊丽莎白一拆开信,就知道雷诺奶奶没有把信给错人,因为信的开头写着“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展信愉快。” 她找了一张舒适的躺椅,定定心心地把信看下去。 “抱歉为您带来的诸多困扰,但仍然要祝贺您最终入主彭伯里庄园,我就知道您一定能成,无论您遭遇多少仰慕也好诋毁也好,伊丽莎白小姐,你总是唯一的女主角。 雷诺太太一定介绍我是她的老主人,但冰雪聪明的女主角如您,想必已经猜到了别的可能。 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成为简·奥斯丁》这个游戏的策划人。 我是为了我的太太设计的这个游戏。 她是达西先生的疯狂粉丝,在一定限度内追星是生活的合理调剂,但不该是我太太这样。从我每天早上睁眼,天花板就是95bbc版本男主角一百平米的大脸,我的洗脸毛巾上印着05电影版男主角半身,说真的,我并不喜欢他衬衫领口里露出来的胸毛,因为这是我的洗脸毛巾。出门前我必须戴上40版电影男主的面具,这样我的太太才会给我一个拥抱和……亲吻,当然她是亲在面具上的。就连我的内裤上,都印着‘最亲爱的小达达’。我太太还给我报了古典舞教程,这虽然对技术宅的脊椎有好处,但是我想说我痛恨这种复杂的舞蹈,而且也不愿意参加脑残粉们一年一度的cos盛典。 我深觉这样的生活很不正常,于是我设计了这款游戏,希望她把自己的追星事业重新放回二次元世界。然而这是真正噩梦的开始,她没日没夜的在线,宁可反复刷同一个攻略对象的副本更新自己全服第一的记录,也不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打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否则我们之间就完了。 但她拒绝回到现实世界。 为了惩罚她,我说服投资人筹备了这番与众不同的穿越历险,我的太太自然是高兴疯了。我冷眼旁观着,等着达西拒绝她就像她拒绝我一样。是的,我没法喜欢达西先生,但我是个男人,我也看过《傲慢与偏见》这本原著,达西先生的最爱就是伊丽莎白,就像我的最爱就是我太太,就算我不得不离开她,也不会再这样爱一个女人。 没想到在项目启动前夕,她对身为策划人的我提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十个穿越女的攻略对象可以自主选择,但穿越成谁却是随机的,她要求谁都不能成为伊丽莎白。 我问她为什么。 她告诉我yy也要遵从基本法。 于是,我打算再给我们的婚姻一次机会。 我利用攻略对象的名字是‘达西先生’这个漏洞,利用指定穿越模式成为了老达西先生,而把我太太的穿越年代调整为亲时代,而非故事发生的子时代。让我惊喜万分的是,即便我为我太太选择了随机穿越模式,她仍然穿越成为了菲兹威廉伯爵家的小姐,而穿越的时间点则是我们新婚,而她刚刚怀孕。 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我的太太不得不脱粉,因为男神成了她儿子。她依然爱他,但那已经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爱了。而我也算报了仇,因为达西先生成了……我儿子,在他出生的时候,我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令他哇哇大哭,那一刻我身心舒畅的程度和为人父亲的喜悦可以说不相上下。 不得不说,达西先生其实是个好孩子,虽然略微严肃了点,他不是很看得惯我们为人父母的活泼性格,这使他越发严肃起来,只能请您多多担待了。 我必须承认,因为我的私心,导致了一点bug。 其一就是穿越玩家的时间混乱,管家雷诺太太说曾经有位小姐想要勾引我,我猜这是某位受到波及而攻略对象也是‘达西先生’的玩家,不过勾引不到儿子就勾引爹那真是口味太重了。而在我事后调阅数据查证的时候,发现不论我还是你亦或是其他所有穿越女,会永远遇不到一个特定的玩家,因为她……咳咳……被传送到孙时代去了,去攻略你和达西先生的儿子。 我想我回去之后就该处理投诉了。 其二就是对您伊丽莎白小姐造成的麻烦,因为我把自己加入了额定十人的传送设备,使得设备运转大大超出负荷,扭曲了平行时空中的某一段数值,导致了您的掉落。等这段数值被恢复,您就可以回去了,不过希望您在这儿已经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如果这封信被您看到,那说明我的太太诉说了一个真理,没错,官配就是基本法。 我们在这儿待了十数年,一直到我的太太再次怀孕,于是我们决定把天伦之乐还给原本的达西夫妇。书中你就很喜欢乔治安娜,说真的她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天使。 我很不舍,但最后必须离开,我绝不可能想到我也有沉浸在《傲慢与偏见》世界的一天。 现在我深深了解了我的太太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她经过这一次,也已经有勇气面对三次元现实。 希望你和达西先生,会永远把这段全世界熟知的佳话延续下去,你们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这一时期文学的最高成就,还是活生生的给人带来美好希望的童话。 不得不托大的你的公公写于1799年。” 原来导致一切混乱的源头在这里,剩下的穿越者也都有了下落,伊丽莎白大松一口气,她实在是怕了当一切都显得平静祥和之时,突然又有人出现破坏了所有人的幸福,就格雷诺耶夫人一人,造成的困扰也已经是够大的了。 不过攻略她和达西的儿子……伊丽莎白笑了,虽然她暂时还没有孩子,但是根据这位老达西先生的意思,既然那个孙时代的bug会出现,也就是说的确是有小达西先生这个人物。 伊丽莎白想到自己未来会有的孩子,看着达西先生的表情带了十足的甜蜜和兴奋。 达西觉得这种兴奋有点儿诡异,不像是被彭伯里庄园的华丽所吸引,而是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他走上前去搀住伊丽莎白的手,侧首询问她:“雷诺太太领你参观了什么,或者她和你说了什么关于这个庄园的故事,竟会令你这般高兴?” 伊丽莎白笑着回答:“哦,达西先生,那是一个关于幸福婚姻技巧的故事。” “是吗?原来如此,”达西很感兴趣:“衷心希望你会把这个技巧用在我的身上。” “毫无疑问对象必须是您,”伊丽莎白发现自己就在大厅里的那副老达西夫妇的画像下面:“所有人都知道我爱您。” 达西看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看着自己的幸福,亲吻伊丽莎白道:“所有人也知道我同样爱您,伊丽莎白。” 公爵夫人出面一手操办的婚礼十分盛大,而她各方面的交际技巧亦很超群,在这样的高效筹备下,伊丽莎白得以在七月就做成了新娘,这也符合达西先生本人的希望。钱可以买来华美的布置,却不能买来时间,他非常感谢自己有这样一位事事周到的姨妈。 其实公爵夫人只是怕他俩情火炙热以致行差踏错,虽然这不太可能,不过为了姨侄能够记自己的这份情,她还是亲力亲为让他们早日结合了。 彭伯里庄园许久没有接待过这样多的客人,而见到彭伯里的那一刻,宾客们才真正意会到伊丽莎白所要嫁给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那真是一个real有钱的男人。 简和宾格莱的婚礼已经决定在秋天的时候,宾格莱十分高兴继两人成为朋友之后,还将成为连襟。 莉迪亚会在隔年嫁到北部去,有菲兹威廉上校照应他的同僚,这位小妹妹只要不出格,日子也不会太差。班纳特夫妇对准新郎的态度也很满意,因为对方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并不催着新娘赶紧嫁过去,所以莉迪亚可以在父母身边多留一年。 伊丽莎白很认真地和父亲谈过,希望他能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管教莉迪亚。 至于吉蒂,她应该会和原来一样,嫁给父亲安排的人选。 对于伊丽莎白来说,班纳特一家有这样的故事结尾,才真正令人放心了。 但作为新嫁娘,她现在该考虑如何让自己的丈夫舒心,虽然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会何时回去,然而谁能两次做同一个人的新娘呢?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达西先生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正穿着长睡袍躺在墨绿色的天鹅绒床罩上。 周身被衬得肌肤雪白,似乎有一种柔腻的光泽莹莹悦动。 所以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他甚至怀疑为什么上一回他竟能克制住,他一定是被魔鬼附体了。 尤其伊丽莎白还这样识情又柔顺,完全让人沉溺其中。 如果说达西先生原本可以像过山车一样发力旋转几个弯道,然而他最后的表现却是俯冲到底的激流勇进。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虽然胜得并非光明正大,但她总归是胜利了,这够她得意很久很久呢。 一脸不甘心的达西先生搂着新婚妻子沉沉睡去。 伊丽莎白是被一阵说话声惊醒的。 “达西?”她睁开眼睛,呼唤站在床头担心地看着自己的两个人:“布朗医生?” 第103章 现实世界 布朗医生显然有点儿惊讶,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是打趣了自己一回:“原来我竟这样医名远播,达西太太也认得我。” 达西在伊丽莎白身后垫了个枕头,把她扶坐起来,一边搭了句布朗医生的话:“我妻子自然是有可能认识你的,整个伦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这位御医可是摄政王的座上宾,”随后他仔细地看了看伊丽莎白的脸色,温柔地解释道:“你方才晕倒了,亲爱的,因为嗅盐不管用,我就把布朗医生请来了。” 这下伊丽莎白确定自己真的是回来了。 “我到底怎么了?”伊丽莎白沙哑着喉咙问,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回到真实生活中竟然令她觉得别扭和无措,好在达西的存在安定了她的心。 “没什么大碍,亲爱的,”达西和布朗医生互看了一眼,而后达西拿水给伊丽莎白润润喉咙,一边又解释道:“可能韦翰太太的到来让你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我已经写信给柯林斯太太,希望她可以过来小住。一方面是能陪陪你,你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二来她是个聪明人,希望她能帮上你的忙,我实在不希望你过于劳累。” 玛丽可不是聪明人,达西怎么会邀请她……伊丽莎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柯林斯太太不是玛丽,而是夏绿蒂。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布朗医生。 布朗医生觉得达西太太看过来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不自在,可对方明明没有恶意,于是他收拾医箱打算告辞:“女人们晕倒是很常见的事情,实在不必过于担心。紧身衣抽带太紧了、野人舞的旋转过快了、心仪的男人向小姐求婚了或者心仪的男人向别的小姐求婚了,都会导致昏厥。只是别为了腰身克制饮食,并且在户外多走动走动,就不会那么容易昏倒了。” 这种略带讽刺的医嘱是布朗医生的特色,而他年少得志、春风得意,并不需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病人,说的话便不那么入耳。 要是夏绿蒂在的话,他肯定已经改了说话那么难听的习惯,夏绿蒂可是个贤内助,而且他们两人相处得那么好。伊丽莎白连忙让自己打住,把不会发生的事情代入现实中没有好处,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她把那股子无处可说的遗憾深深埋进了心底。 门外布朗医生请达西留步,但额外嘱咐道:“我这次的休假有半个月之久,一周后我会在四处游览德比郡的风光之后再回彭伯里,之后便回伦敦。那时候除了向您告别,我可以给达西太太再诊断一次,或许下一回就能确诊了。” 达西的脸上有一丝难掩的激动,但他觉得由自己一个人操心就够了,并不必令伊丽莎白知道而忧心,于是这期间越发地温柔体贴,伊丽莎白初时回来的那些不自在便在他的感染下烟消云散,隔了几日再回头去看,竟渐渐觉得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然而她毕竟见过之后两百年的世界,这可不是一个见识有限的居家太太能够臆想出来的。 一切毕竟都发生过,却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莉迪亚知道伊丽莎白曾经晕倒,还被达西禁止探望,大约也知道了事情多多少少同自己有关,于是带着三个孩子毫无存在感地住在彭伯里,彭伯里既不短吃喝,也大到你不会觉得腻味,她便再没有作怪,只要韦翰不回来,她就得靠着姐姐一家生活。 班纳特太太在得知莉迪亚住在彭伯里后,便暂时打消了要前往彭伯里小住好回来同老邻居们吹嘘的打算。她人生的志愿就是把女儿们都嫁出去,如今这个愿望的唯一瑕疵就是玛丽,不过那并不要紧,总体上都已完成,而且有两个女儿还超出了计划目标。这其中她最爱的是莉迪亚,哪怕她的婚姻不尽如人意,然而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但班纳特太太自己养大了五个女儿,余下的人生当中再也不打算和孩子打交道,哪怕是莉迪亚的孩子她也不会帮忙的,权衡再三之下她放弃了前去彭伯里的打算。 这让达西和伊丽莎白都大松一口气。 一周后布朗医生如约回来,他这次除了给伊丽莎白复诊,更是来告辞的。 “如您所愿,是个好消息,达西先生,达西太太,”他放下黄铜做的小小的听诊器,和达西隆重地握了握手,不明所以的伊丽莎白看着两个男人如此庄重颇觉得可笑,然后布朗医生正式宣布了好消息:“达西太太,您怀孕了。” 啊?! 伊丽莎白因为巨大的喜悦,整个脑袋被冲击得空茫茫的,甚至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她只好任达西搂着,接受周围人的祝福。理智告诉她既然布朗医生能够确认妊娠,可能时长已经有一两个月了,但她仿佛又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似乎又和那个新婚之夜有关系。 要是这个达西先生知道的话,会不会嫉妒那一个达西先生呢? 伊丽莎白笑起来。 夏绿蒂恰好在这时候到了,虽然布朗医生将要告辞,达西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他们介绍了一下,夏绿蒂何等聪明,她立刻就问伊丽莎白:“你一向身体康健,哪里竟到了要请医生的地步?”她说着说着,眼光就落在了伊丽莎白的腹部上:“难不成……” 不等伊丽莎白说话,达西先生抢先为夏绿蒂确认了这个好消息。 布朗医生便对着夏绿蒂多看了几眼,这位柯林斯太太可比他见过的许多女人都要聪明得多呢,难得她真心为朋友感到喜悦,做派却又十分冷静妥帖,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连她并不出色的外貌都淡化了去。以自己今时今日在摄政王身边的地位和在伦敦受到的追捧,要是有一位如此这般的贤内助,又该是怎样的愉快呢? 想起最近在舞会上认识的几位小姐,布朗医生只觉得越发乏味。 这位柯林斯太太的举手投足、说话做事,仿佛为布朗医生提供了一种范本,他该找寻的是怎样一种女人。 伊丽莎白在说话间,也隐隐觉得夏绿蒂心不在焉,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但她并不需要放在心上,哪怕是一时的好感,布朗医生会回到伦敦,而夏绿蒂则必然继续做她的柯林斯太太,短暂的相逢过后,不过是河面上的涟漪又归为平静。 夏绿蒂在结婚的头一年就生下了儿子,伊丽莎白非常怀疑此后她和柯林斯是否还有任何亲密关系。夏绿蒂是全然都不在乎的样子,而柯林斯是个道貌岸然的圣职者,他不会对自己的妻子主动要求,对婚外的女人也全然没有吸引力,竟然意外达成了夏绿蒂对于婚姻的所有基本要求。 生活来源、后代子孙、忠诚不二,全都具备了,除了爱。 在夏绿蒂眼中,爱不是生活必需品。 在布朗医生走后,她很快就把这段相遇抛到了脑后,这种极度理智的作风令伊丽莎白不需要为她操任何心。随后二人又去见了莉迪亚,夏绿蒂非常熟练地阻止三个孩子中最顽皮的那个爬到伊丽莎白身上,并且非常技巧地警告莉迪亚,如果她不看好孩子,达西先生就可能把她们请到别处的某个小房子去。 莉迪亚这才哄着孩子们午睡去了。 “男孩子们真是太顽皮了,”伊丽莎白托着腮想入非非:“女儿多么乖巧。” 夏绿蒂接受到了伊丽莎白的暗示,她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好心,她虽然厌恶柯林斯,但并不厌恶孩子,只是在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她发现自己要做好更多的心理准备才会要第二个,而且以她和柯林斯的外貌条件,她真怕女儿以后难嫁:“丽兹,生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柯林斯先生能不要总是奔着罗新思庄园去而多在家里待着,也许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他去得那么勤快吗?”伊丽莎白有些困惑:“公爵夫人也不见得就十分欢迎他吧,说起来大概有两三个月,公爵夫人都没有来信说要来拜访,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小住一下。” 夏绿蒂摆弄着花瓶道:“她大概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安妮小姐的身体从今年开始一直状况不断,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连绵不断的总令人忧心。伦敦都在传说乔治三世陛下快不行了,摄政王登基后,说不定会给安妮小姐女公爵的封号,公爵夫人怎么都得瞒着。要我说,如果威尔士公主没有死的话,安妮小姐得到封号的几率还要更大一些,可是女人生孩子就是这么危险,公主也不例外。” 伊丽莎白没有接话,在另一个世界中,一切似乎美好得多,才会在现世给她带来这么多的遗憾。 更大的遗憾接踵而来。 夏绿蒂在彭伯里庄园住到第三天,柯林斯的信就到了,信上说安妮小姐恐怕不太好,希望她赶快回肯特郡去操持一应事务。 她立刻把这消息告诉了达西夫妇,达西还派人去请布朗医生,布朗医生从伦敦赶到罗新思庄园,甚至用不上半天时间。 但他们还没有动身,公爵夫人的报丧信就来了,虽然大家总觉得安妮小姐能够活到三十岁已经是老天垂怜,待到她真的去世,又似乎不敢相信她走在了自己母亲之前。 公爵夫人拒绝参加葬礼,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伊丽莎白想去劝劝她。 “你不用劝我,丽兹,”老妇人的头发全白了:“我一直就知道安妮的身体情况,这一天总会来的,我拒绝参加葬礼不是因为我哭泣到心碎,而是因为我无颜面对我的女儿。” 伊丽莎白发现公爵夫人手边有一本薄薄的包金小本子,察觉到伊丽莎白发现了,公爵夫人把本子递给了她。 草草看了几页之后,伊丽莎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错误404究竟是什么。 第104章 正文完结 这是一本日记,公爵夫人应该是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安妮·德·包尔小姐从少女时代就暗中恋慕着菲兹威廉上校,日记里有几次提到她曾隐晦地提起过表兄妹联姻的想法,但公爵夫人的对象始终围绕着达西打转,对上校不屑一顾。 当发现母亲并不乐意自己嫁给上校,安妮从此对这段感情保持了缄默。 如果不是那段奇妙的经历以及手上的这本日记,伊丽莎白无论如何想不到安妮小姐有这样一个情感丰富的内心世界,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的姐姐简更擅长隐藏感情的人。 她从没有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过。 伊丽莎白并非大公无私,但是安妮无论嫁给哪个表哥,最后都会比现在幸福。就算对象不是上校,当公爵夫人青睐达西的时候,也是由母亲帮女儿出头,安妮自始至终像不存在于这段纷争中一样。如果她在自己和达西相遇之前,主动请求达西,不说达西最后会不会娶她,但按照达西的个性,也会想尽办法去安排她未来的生活。 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伊丽莎白衷心地希望穿越的安妮的生命能够延续得够长,不要受到原本虚弱体质的影响,因为她的活泼和外向,至少伊丽莎白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安妮的身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论是原本的安妮还是穿越的安妮,她们都爱着菲兹威廉上校,穿越的安妮说出了所有原本的安妮想说但没有说的话,两人不但共情,安妮躲在意识的深处,还得到了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 或许她欢欣鼓舞地得到了想象中的另外一个自己,因此在传送返回的时候,因为真正的安妮的强烈愿望,穿越者被挽回了。 伊丽莎白永远无法得知确切的答案,这是她所能得出的最合理的结论。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把日记本还给公爵夫人:“她只是冷静地描述,描述自己的感情,描述你的反应,没有抱怨也没有后悔,她才是那个该为自己负责的人,姨妈,也许安妮小姐只是想在生命结束之前,陪在你身边而已,她哪里都不想去。” 公爵夫人再也没法假装坚强,她低声地哭了起来。 伊丽莎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公爵夫人略略哭了一下,就整理仪容,打算出门参加葬礼。 “总算你和达西后继有人了,一个坏消息总是伴着一个好消息,”公爵夫人牢牢抓着伊丽莎白的手,失去了继承人的罗新思花园的长廊幽深得可怕,似乎永远没有到底的希望,公爵夫人低声的请求回荡在这个幽暗狭长的空间里:“也许一个男孩子是最好的,不是我自私,伊丽莎白,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希望她不是个男孩,这样也许是我的安妮回来了……” “我知道,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也紧紧握住那只抓着自己的苍老的手:“我都知道。” 她们在教堂门口遇到了等待着的人们,显见的公爵夫人的最终出现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伊丽莎白在人群里远远地看见了菲兹威廉上校,他的妻子并没有来。 “艾尔莎将要临产了,”菲兹威廉上校走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所以我是一个人来的。” 达西拍拍他的肩膀:“消息太突然了。” “是很突然。”上校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公爵夫人。 他曾经非常殷勤地每年去罗新思花园报道,远比达西殷勤得多,公爵夫人明知道他的心思却视而不见。最后两年的时候他不惜出口请求,最后仍然被拒绝了。如果那些话他选择对安妮说,或许一切的结果就不一样了,然而安妮这么听她母亲的话,兴许还是没有用。 早知道如此,哪怕用一些卑鄙的手段也好,上校说不上对安妮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感情,但他当年的第一选择却是这个表妹,这远比在婚姻市场上寻寻觅觅要好,表兄妹的婚姻被剖开之后还维系着血缘亲情,利益的结合被剖开之后只是一摊烂泥巴而已。 哪怕是为了安妮多活几年,他也许都应该试一试。 伊丽莎白刻意观察上校,发现他虽然哀伤却并没有非常的哀恸,放心之余再次为安妮感到唏嘘。 来年春天,冰雪消融,达西和伊丽莎白的长女被取名为安妮·菲兹威廉·达西,凯瑟琳姨妈不惜坐马车跑了老远的路亲自来祝贺。登基了的摄政王乔治四世虽然收回了德·包尔家的爵位,却又保留了这家人几乎所有的家财,还额外御赐了一笔津贴。 有人传说,是因为德·包尔小姐的事情让摄政王也感受到了丧女之痛。 不过伊丽莎白不相信这种说法。 还有人传说刚刚出生的达西小姐生来就带着整个罗新思花园和半个彭伯里庄园做嫁妆,等她成年就会是整个英国最富有的女继承人,伊丽莎白表示嗤之以鼻。这些八卦里只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她的安妮是菲兹威廉家族里所有人的宝贝。 她和达西将来还会有其他子女,但是安妮对于所有人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常住在彭伯里庄园的莉迪亚这时候总算发挥了她的用处,生育了三个儿子的她在照顾产妇这件事上经验丰富。只因她从来得不到照顾,韦翰根本对她置之不理,也没有钱为她请看护,过惯了苦日子的她最是知道伊丽莎白最需要的是什么。 达西终于对她略略有了些善意表现,也渐渐接受了这位小姨子时常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没等达西小姐满百天,韦翰突然上门来接莉迪亚和孩子们。 你绝看不出他之前仓皇出逃的狼狈样,他浑身衣着分外光鲜、通体珠光宝气,坐在起居室里的时候,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走了大运。原来那艘船只是被东方皇帝扣留了两个月,因为通信不易,才传出船只延期返回是因为已经沉没的假消息。韦翰整整逃了两个月,才偶然听人说起这艘船已经返航,他立刻出发去兑现自己的投资,甚至顾不上家里空空如也,莉迪亚和孩子不知去向。 他获得的报酬令他逍遥了整整大半年还有盈余,他购买了华服珠宝,在伦敦的俱乐部里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还和一个女演员长期同居,暴发户的喜悦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高傲地踩上彭伯里的台阶了。 莉迪亚看到他的时候激动地快要落泪,而三个孩子几乎都不认识他了。 韦翰见到妻子的第一眼,不是诉说离情而是讽刺:“住在彭伯里相当不错,虽然我最后被迫离开,却一直忘不了在这里度过的美好的童年时光,”他挑衅地看着达西:“伊丽莎白生了个女孩吧,怀孕的过程可是漫长又折磨,偏偏我的妻子长得又很不错……” 达西慢悠悠地从壁炉架子上打开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把镶嵌各种钻石珍珠宝石的老式□□。 “我记得你从前特别贪看这把□□上的珠宝,总以为这是美洲总督送给我父亲的一件了不起的纪念品,”达西突然拿枪口对准韦翰:“我忘了告诉你,我的父亲告诉我,无论枪被装饰得多么华丽,它毕竟都是一支枪。从他去世前,他都会每天拿出来看看,定期上油保养,我延续了他这个习惯,这把□□每时每刻都是上了膛的。” 韦翰说不出话来,在达西赶人之前,带着妻子孩子匆匆离开了。 他这样的人,没钱的时候穷困潦倒、四处躲债;有钱了又肆意挥霍,总是好景不长。 女演员的另一个情人和韦翰争风吃醋,二人相约决斗,韦翰想要临阵下黑手,没想到对方十分警觉,虽然被韦翰打中了腿,但是他也击中了韦翰。韦翰的运气不是太好,子弹卡进了腰部的骨头上,从此只能瘫痪在床。 女演员很快就跑了,莉迪亚却展示了非同一般的坚强,顶着韦翰持续不断的咒骂服侍他的一切起居甚至是屎尿,几个姐妹都来看过她,甚至班纳特老夫妇也来看她,他们都觉得莉迪亚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崩溃了,然而她最后毕竟撑下来了。 女演员过了大半年又回来了,扔下了韦翰的第四个儿子。 韦翰又活了两个月才死,莉迪亚把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起来了。 好在韦翰瘫得及时,莉迪亚成了一个富有的遗孀,在服丧期满之后,她也不愿意脱下丧服,也丝毫没有改嫁的意愿。那些十五岁时候的舞会、饮酒和纵情,仿佛都是另一个莉迪亚做的。 如果不是达西的妹夫突然来访,这件事情可能就平静地过去了。 理查德是大法官的儿子,这件事与其告诉纯真善良的乔治安娜,他宁可自己来找达西说。这时候苏格兰场的筹备刚刚起步,侦探少得可怜,永远是在超负荷工作。他们即使察觉到了什么问题,也只是记录在案,根本腾不出手去解决,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苏格兰场接到那个女演员的报案,去调查了韦翰的尸体,发现他死时早已形销骨立,好像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吃过几口饭,尸体的嘴里塞满了一镑的银币,但是按照当时的刑侦技术,没法确定他是饿死的还是一嘴银币导致的窒息,这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女演员想利用那个私生子去争夺遗产的打算也宣告破产,因为四邻八舍的证词都说莉迪亚视那个孩子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理查德是在做实习法官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个卷宗,他当下就做了遗失的报告,把卷宗夹带出来,交给了达西夫妇,伊丽莎白在达西的同意下,把卷宗烧掉了。 莉迪亚的四个儿子都顺利长大成人,她的亲生子平分了韦翰留下的家财,最小的儿子自幼长得秀丽无比又聪明机灵,最后娶了男爵家的小姐入赘旁人家里。 她穿着丧服死去,死去才对姐姐伊丽莎白说了真话:“我真心实意地爱着韦翰,丽兹,我从前在信里说我爱韦翰的程度远超你爱达西先生的程度或者是简爱着彬格莱先生的程度,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不是骗人的,也不是年轻时候的无稽之语。” 莉迪亚醒来的时候,舞会上的伴奏和笑闹简直震耳欲聋。 她一眼就看到了韦翰,他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年轻英俊眉眼销魂,正搂着女孩翩翩起舞,莉迪亚认出这是麦里屯舞会,但和韦翰跳舞的女孩不是班纳特家的任何一个女孩,甚至莉迪亚不怎么认识她。 是金小姐那个仗着家财到处找英俊少年的小贱~人! 莉迪亚怒火熊熊地冲上去:小贱~人!你给我放开韦翰! 第105章 番外一岁月静好 伊丽莎白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以至于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嫁的还是菲兹威廉·达西先生。 虽然她也是绅士的女儿,却毕竟是从乡间出来的,在她人生过去的二十多年中,虽然也同众多喜爱做梦的闺中少女一样,希望能够嫁予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达西先生超出梦想委实良多。伊丽莎白想起自己的婚事甚至曾受宫廷阻挠,累得二人不惜私奔,她只觉得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中历险,梦中自己那种坚韧和果敢,简直是一夜长大。 所以诗人才说爱情能令人成熟又坚强? 她抱着被子,把头塞进去,默默笑了好一会儿。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意识到该去找找达西先生去哪儿了,又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原来彭伯里庄园的主卧大得吓人,达西先生披着晨褛正站在床边,如果不是他手上拿着一件奇怪的东西,伊丽莎白会觉得此刻他脸上被朝阳投注的光影棱角和画室里的半身像一般无二,安静而又迷人。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会第二次爱上他,如果不是他手上拿着自己紧身衣。 此情此景不可思议,伊丽莎白一跃而起,把棉布长睡衣兜头套在身上,也顾不得新婚夜后彼此在晨光中含情脉脉凝视的打算,她只打算要夺回自己的紧身衣,就跟女人不会对男人的佩剑感兴趣一样,男人也不要指望染指女人上战场的武器——紧身衣。 “你手上拿着什么,达西?”伊丽莎白施施然走近,达西却没有被抓住的惊慌失措,她只好装模作样地仿佛刚刚才发现:“哦,你拿着我的紧身衣做什么,快还给我,我要起床了。” 结婚第二天的早上伊丽莎白丝毫没有拘谨,还像一只被人抢走了毛线球的小猫咪,达西有点儿了解紧身衣这种东西对于姑娘们的私密性了,于是越发不想还给伊丽莎白。 “我只是不敢想象,这像盔甲的东西会勒出看似柔软到不盈一握的腰肢来,”达西啧啧称奇,却没有归还的打算:“在女仆来之前,我主动要求为我的太太服务。” 他并不全然懂事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妹妹乔治安娜比他小上很多,其实他并不是很懂得和同龄的女性相处,高傲是他不善于交际的保护色,虽然他礼貌殷勤起来的时候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勉强。不过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男子如何会不对女性好奇呢,达西只不过没和他那些大学里的浪荡同学一样,跑去小巷子里找各色出价的女人一探究竟。 鉴于他的得体,达西太太就必须投桃报李让他一探究竟了。 他拿着紧身衣不放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任性的小男孩拿着玩具一样。 伊丽莎白也不是第一天他任性了,就和他初到麦里屯摆着个臭脸一样,但是“我的太太”这个称呼还是让伊丽莎白瞬间心头一荡。 她转过身去,抱住床柱,无奈道:“来吧!” 伊丽莎白双手高举、腰臀微陷的样子,很容易让达西先生想要来点别的什么,于是他就顺从心意来了点什么。但伊丽莎白似乎有些儿拘谨,这让他找回了点优势,大概她前晚喝多了杜松子酒,那威力可太大了些。达西先生迷迷糊糊地想,下次喝尼加斯酒比较好,里面只有葡萄酒、柠檬和果子冻,可以让伊丽莎白适当放松,又不能令她轻而易举地赢过自己。 当达西终于正经帮着伊丽莎白穿紧身衣的时候,她已经气急败坏了。 “我们今天该启程去巴斯的,啊!”她猝不及防叫了一声,因为达西大力地抽了一根带子,而后他赶紧放轻了动作,伊丽莎白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雷诺奶奶该等急了。” “她才不会等急呢……”达西心想这位如同家中长辈一样的管家可能巴不得新婚夫妻一天待在床上,这样她就可以马上去服侍小主人,而把老主人抛在了脑后。 “可我着急,我一直很想去!”伊丽莎白抗议,那里是有名的温泉度假圣地,但各方面生活费用非常昂贵,通常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去,而达西保证他们可以在那里待上六周,这时候伊丽莎白看到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两人,她惊讶地叫起来:“达西先生,把女仆叫进来,你抽的绳带和毛毛虫一样,晚上我脱衣服的时候会被旅店里的女仆笑死的。而且你抽得太松了,别人看到我的粗壮腰肢会以为我怀孕了!” 传说达西夫妇曾经私奔的风言风语可没有停过,只不过没有人敢在彭伯里庄园说这种话。 达西并没有觉得太太的腰肢哪里粗壮,他也不同意由女仆接手自己的福利,双方讨价还价的结果,是达西帮助伊丽莎白把紧身衣脱下来,然后由她自己抽带子,最后达西先生用他的手把紧身衣撑开让伊丽莎白套进去。 伊丽莎白其实并不相信达西先生的手劲能大到这个地步,乡间是有传说有些长年从事体力活的农夫们可以撑开太太们的紧身衣,这被他们的太太拿来在妇人多的社交场合炫耀,伊丽莎白现在总算懂了这种隐性炫耀背后的东西。 可达西先生虽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比如拳击之类的,可他总体是养尊处优的。 以至于达西把紧身衣套在伊丽莎白身上后,她还没有回过神啦,知道胸腹被熟悉的感觉紧紧挤压,她才意识到达西干成了。 所以她以后也要去沙龙炫耀一下吗?伊丽莎白笑眯眯地想,在更高级的社交场合,她这份荣耀可能是绝无仅有的。 早晨这段小插曲使伊丽莎白完全没有成为新妇的不适应,因为达西让她统统都忘记了,而她又已经成为了庄园实质上的女主人,这比一般意义上的嫁入豪门都要更轻松百倍。乔治安娜已经和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这会儿正等着他们用餐。 她体贴温柔,仿佛并没有等了多少时间,只说自己正好利用这段闲暇给安妮表姐写了一封信,又去灌木丛迷宫里绕了一圈,丝毫不欲令兄嫂尴尬。早餐包括热茶和银盘子里的烤面包,乔治安娜额外要了巧克力咖啡,餐桌上还有各种小圆点心和冷热肉卷,居中是一个硕大的切成方形的蛋糕,面上铺着奶冻,奶冻铺得很厚,几乎要沿着蛋糕往下淌。为了腰身着想,伊丽莎白只好勉为其难地每样都尝了一点之后放下餐具。 雷诺奶奶见她实在喜欢,便把小圆点心装在篮子里,送上了马车。 并且祝他们一路顺风。 新婚夫妇把乔治安娜也一起带走了,这也是乔治安娜第一次去温泉。伊丽莎白可不会觉得带着小姑子有什么妨碍的,而且由她带着乔治安娜参加一些温泉乡的女性活动,达西既不用担心伊丽莎白觉得孤单,又不必紧张乔治安娜无人引导。 伊丽莎白之所以想去巴斯,是因为建造这座城市的钱多斯大公爵模仿了罗马的风格,对于一个洗温泉的澡堂子一样的地方,这无疑大大提升了格调。城市中心除了皇家广场,甚至还有一个仿照罗马竞技场而建成的马戏场,许多新贵或者家族的新成员都爱去那里,因为他们可以在喝温泉以及泡温泉的时候认识一个圈子里的人,认识更多的朋友方便拓宽人脉。 这对达西太太来说是非常必要的,乔治安娜或许也能认识到同龄的朋友。 伊丽莎白是在喝温泉的地方遇见泽西伯爵夫人的,她一气喝了两杯,也不和别人打招呼,看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主动走了过来,不客气地就抱怨道:“我的婆母说这里的温泉水能帮助人生男孩,仿佛她生了十个孩子后还能做摄政王的情妇是件很得意的事情。” 这话伊丽莎白不好接,乔治安娜则羞红了脸,泽西伯爵夫人也知道自己失态,便利落地重新收拾心情,按照礼仪让伊丽莎白介绍了乔治安娜给自己。 乔治安娜没想到对方就是鼎鼎大名的俱乐部女主人,她的学业还没有全部完成,届时要是同学们知道她认识了泽西伯爵夫人,这足以让她成为整个学校的中心人物。她虽然文静优雅,到底才十五岁,也渴望别人的关注和仰慕,因此越发觉得自己的嫂嫂伊丽莎白十分了不起。 “您的同伴呢?”伊丽莎白两次见过公主和伯爵夫人在一起:“如今局势平稳下来,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出来散心。” 伯爵夫人知道达西和德文郡公爵在一条船上,而公爵和公主又在一条船上,就话中有话道:“她还在招待俄国来的朋友,俄国朋友希望她能够早日完婚,不过我的朋友不这么想,但她家里现在局势并不怎么好,或许结婚真的是个上上策。就算不能嫁个豪门,哪怕是生下个子嗣,从此在家中的地位也能稳固了。” 伊丽莎白只好赔笑,乔治安娜却并不懂对方在打什么哑谜,还只当泽西伯爵夫人的那位朋友家族复杂,不由抱以深深的同情。 三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这时候泽西伯爵夫人看到了熟人:“是爱尔兰大法官的小儿子,她母亲同我是远方亲戚,身体一直不太好,想必这很有孝心的年轻人是陪着母亲前来巴斯疗养的,”她朝母子俩招手:“艾米丽,理查德,这里。” 伊丽莎白莫名觉得这位大法官的儿子有些眼熟。 如果她是五年后的伊丽莎白,就会知道这位妹婿提早了两年出现。 这个时机可不太好,因为乔治安娜才十五岁,足以让达西大发雷霆。 理查德不但全程脸色通红,竟然连他母亲也不断和善地同乔治安娜说话,这个美貌文静的女孩是菲兹威廉·达西爵士的幼妹,虽然公主殿下还没有正式赐下文书,但成为爵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全英国这样的人不过一千来个,达西先生算得上年轻有为,何况他还如此富有,有了爵士的称号之后收入只会更多,因为他很可能会担任公职。 大法官夫人知道理查德很可能不会再遇见条件如此优厚的新娘人选了,何况她还从没见过儿子的脸这样红,他立志从事父亲的职业,非常习惯于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没道理这么容易红脸。 对方的动作十分积极,第二天泽西伯爵夫人便出面,带着母子俩上门。 达西面上十分周到,晚间却对伊丽莎白忿忿道:“乔治安娜才十五岁,他想也别想……”须臾又觉得对方其实并不差,可还是硬气道:“至少也要等两年,不,三年……” 把伊丽莎白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时候已经有了坎宁爵士将会受到公主青睐出任首相的传言,而这位大法官将有望成为主管司法的大臣,最后是坎宁爵士出面,达西才勉强同意让乔治安娜一年之后出嫁。 安妮小姐在察觉伊丽莎白不记得穿越者的事情之后,意识到重生的伊丽莎白可能已经回到正常时间里去了,她先时觉得很寂寞,后来又接受了现实,如果错误得到纠正,伊丽莎白就该回到她该去的地方,那五年之间她与达西现实的感情,是再来一次也没法取代的。 至于另一个穿越者,安妮虽然能够同她有共同语言,却不是她能够毫无顾忌接近的人。 但她委实没有想到,这位穿越公主很快嫁给了科堡的利奥波德。 第106章 公主难做〔不感兴趣入〕 利奥波德没什么不好,后世里还流传他素有痴名,不但在夏洛特公主生前同她相知相携,更是在公主死后对妻子怀念了一生,连找的情妇都和夏洛特公主长得差不多。安妮当时就翻了个白眼,都找情妇了,还找个像老婆的情妇,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女表示不约。 但是她知道的事情,夏洛特公主也知道,她却还是选择了利奥波德,不说公主的心思她没办法揣摩,而且就上次她和伊丽莎白一起觐见公主的经历来说,她更是觉得这位穿越同胞的心机深不可测,似乎是个一心要做大事的人,她的决定可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而且安妮本人也没法逃开历史的漩涡,指望拿破仑收手那是不可能的,滑铁卢之后法国即便大胜也恢复了一段时间元气,因此提及和谈的报纸统统用的是歌舞升平的口吻,仿佛大家伙坐在桌子前握个手喝个茶从此就不用打仗了。然而并不,等到拿破仑重新整顿了军队,欧洲各国也开始酝酿第八次反法联盟,菲兹威廉上校隶属海军,要是拿破仑有将要度过海峡的企图,不可避免地上校就必须上战场,安妮此前并没有成为军嫂的准备。 在这样的背景下,沙皇滞留英国盘桓不去的理由似乎不难理解,虽然联姻的最大支持者摄政王跟一只死猪一样瘫在床上而曾经军政大权在握的威灵顿公爵早烂在了坟墓里,沙皇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夏洛特公主嫁给奥伦治的威廉王子。哦哦,英荷海上联军,想想就霸气无比,沙皇想要祸水西引,虽然因为天气苦寒的缘故,拿破仑在俄国吃了苦头,但谁能保证下次会怎么样呢?如果真的要海战,英国具有相当大的优势,能够一举击败拿破仑而不用死自己的人,沙皇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甚至连自己的妹妹凯瑟琳女大公都出动了,夏洛特就是不松口。 这次会面长达三个多小时,夏洛特穿着正面很宽侧面又极窄跟把大蒲扇一样的裙子斜靠在椅子上,应对起来早已经有气无力,其他的侍女则更惨,不但穿着高跟鞋和裙子,连坐都不能坐,也不敢随意开口打断两国君主的斡旋。终于一个侍女忍不住尿在了地上,夏洛特非常感激她的失态,总算令沙皇闭嘴了。 她当即下令把这个侍女的年金涨到八百镑,自己也急匆匆起身去如厕,侍女把便壶塞进裙子的时候,夏洛特这时候也不禁舒服地长叹了一声,二十一世纪最令她怀念的发明之一就是附带卫洗丽功能的坐便器了,但是如果放弃马桶可以得到最高的权利,那她是甘之如饴的。 她出了厕所,却发现沙皇身边的陆军军官就站在不远处,这就有点儿失礼了。 侍女自然上前去呵斥他。 夏洛特知道这个陆军军官就是萨克森-科堡-萨尔菲德的利奥波德王子,他的四个姐姐其中一个叫茱莉亚的嫁得很成功,丈夫是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弟弟康斯坦丁大公。因为姐姐是俄国的大公夫人,五岁时候利奥波德就已经进入俄国宫廷,第二年还得到了上尉的荣誉头衔。即便后来茱莉亚与康斯坦丁婚姻破裂从俄国逃回德国不肯再回去,但是利奥波德仍旧得到沙皇和康斯坦丁大公的赏识。当他只有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又晋升他为将军。 沙皇出使英国还带着他,足见对其的信任,他却不知道这个勉强算得上小舅子的年轻人,其实在谋算一场婚事。如果滑铁卢战役如历史那般由英国取胜,沙皇早就离开了英国,而夏洛特公主会特地去向沙皇告别,之后因为走正门会遇见沙皇刻意安排的奥伦治威廉王子,所以公主是从后门走的,当时利奥波德就守在后门,还把公主送上了马车。 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但穿越的夏洛特一直没给他这种机会,就连见都没见过他,如今沙皇终于要离开,利奥波德无论如何坐不住了。 虽然都跟到厕所来了,但眼前高大英俊、一身雪白军服的年轻军官并不令人反感,就连侍女的呵斥也因为对方的器宇轩昂显得软绵无力。他的道歉也很诚恳,就连夏洛特自己也不好说,对方是不是真的出自故意才会现身在此。 但利奥波德完全有理由打自己的主意,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娶了富有的德意志女继承人,另一个娶了更加富有的匈牙利公主,找个有钱有势的女人结婚似乎是这家子兄弟与生俱来的目标,但这个最小的弟弟娶到了英国摄政公主呢? 那简直就是传说了。 即便没有证据,夏洛特也不相信他是无意中和自己巧遇的。 她似乎对这位人选无动于衷,利奥波德也忍得住不过分殷勤,哪怕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机会,这让夏洛特高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凯瑟琳女大公突然出现为双方解围,还不失时机地为年轻男女做了介绍。沙皇很聪明,英荷联姻不成,他就推荐了一个自己人,这个利奥波德空有王子之名,家底却是一干二净,若是夏洛特公主真看中了他,英国上下两院恐怕也不会反对。 这也就是历史上这对官方cp认识的背景,各取所需罢了,婚后感情深厚那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夏洛特想如果必须要结婚,这个人的确是最干净安全的,他唯一的错处,就是搞大了原本的夏洛特的肚子,又让妻子接受错误的孕期治疗,死于难产。 她可以完全不给他这种机会。 利奥波德亲王,英国王位共治的诱惑,足以让他像个蠢驴急着咬胡萝卜,被自己掌握在手心里。 他这样迫不及待,甚至尾随自己来到这个不该来到的地方,勉强自圆其说的道歉,可不就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了摄政公主,王夫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吗?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夏洛特此时头上还压着摄政王这座大山,利奥波德原该更有耐心一点。 人最怕没有软肋。 他喜欢权势地位就好,反正自己现在饱受逼婚之苦。 夏洛特突然对凯瑟琳女大公道:“如果您和您的兄长打算明天启程的话,我是该到你们下榻的酒店相送的,您可千万不要见外。” 凯瑟琳女大公不会见外的,她和夏洛特可是好朋友,但是情势的发展令她有点意外,因为方才夏洛特和沙皇的会晤场面已经充满了火药味,现在夏洛特又主动要相送,她看了一眼利奥波德,打算回去之后立刻告诉兄长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夏洛特如约去送沙皇兄妹,随身还带了自己的家庭教师和数位女官,见到利奥波德之后,家庭教师和女官们便知道了这是一场非正式的相看,她们都对利奥波德的风度和学识表示满意,沙皇便光明正大地令利奥波德留在大使的官邸里继续出公差。 这期间,利奥波德频频活动,虽然他明显感受到夏洛特公主没有对他表现出很明显的男女兴趣,但是王室成员和上下院都很喜欢他。他出生并不显赫但好歹有王子的头衔,家境并不富裕却又背景简单,年轻英俊却没有任何拈花惹草的传闻,虽然与人为善却往往秉持自己的意见没有站队的倾向,这种好对象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甚至连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摄政王都破例点了头。 这位王夫的人选简直就是无可指摘,沙皇甚至为此赠送了一套价值五万镑的结婚行头给利奥波德,自以为得意地充当了这位“入赘女婿”的娘家人。 利奥波德的第一要务就是令公主怀孕,因为他意识到公主可能是全英国上下唯一没有被他的魅力迷得晕头转向的人。现实一点的策略是,与其掌握自己的妻子,不如掌握自己的孩子。 王父比王夫更有现实意义。 在他踌躇满志地准备播撒种子的时候,新婚夜夏洛特公主就没有允许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官方借口是身体不适。利奥波德只当夏洛特公主月事来了,便十分关怀体贴殷勤倍至,他懂得抚慰女性这一时期的痛苦,所以当她度过这段不适的时期,就会翻倍地回报自己。 夏洛特毫不客气地享受了,却不打算回报。 新婚夫妻不同房不打算生下继承人的事情马上就传扬了出去,毕竟所有人的眼睛盯完了婚礼下一步就盯着子嗣,白金汉宫里服侍的人众多,不用一天就能传出去。待到新婚夫妻结婚一个月都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传言已经弥漫街头巷尾了。 甚至有漫画讽刺摄政公主,说她不愿意把童贞给自己的丈夫,是因为和密友泽西伯爵夫人有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暧昧,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曾经见到摄政公主和伯爵夫人同乘马车前往郊外密会。 渐渐传得越来越离谱,让新首相坎宁不得不出面。 夏洛特见他一脸正经,反而玩笑道:“首相也要来关心我的房事吗?” 坎宁失了先机,顿时没法开口了。 “结婚是我做出的最后妥协,孩子?抱歉,并不会有。”夏洛特摊手:“我们说点儿实际的,坎宁爵士,你的政治目标需要至少十年完成,你是希望我健健康康地活上十年支持你,还是为了一个不知道将来会怎样的孩子而送命,怀孕的风险太高了,而且你知道汉诺威家族的血脉可真不怎么样。” “可是民意……”坎宁不得不有所顾忌。 夏洛特嗤笑:“民意又没法代替我坐在王位上,我父亲光是一季的男士马甲就有三十八件,每件价值三百镑,民意可没能让他节约一点。你说我要是公开拍卖这些华而不实的衣服,民意会不会喜欢我一点?” 坎宁彻底无语,而之后大规模的王室服装拍卖带来的风潮,也让喜新厌旧的民意暂时忘记了去为难新婚夫妇。 一直到1820年,子嗣问题再次爆发。 第107章 子嗣难题(公主番外) 子嗣的事情仿佛和全国人民有关。 唯一事不关己的是那个拥有子宫的女人。 夏洛特表示很烦恼啊,不是说外国的月亮很圆吗?到头来穿越了还是被逼婚生子,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利奥波德一直以来都很乖顺听话,夏洛特可能老早和那群大臣撕破脸吵翻天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重大决策他们一点都不顾及,提到无子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夏洛特摄政期间就是呆坐在公主的宝座上,什么事都没干一样。 因为五年前的息事宁人,这次关乎王室子嗣的议论反扑得群情汹涌,就连夏洛特也颇觉得招架不住。利奥波德等到了机会,在不会招致公主反感的前提下,开始频频露脸,甚至议会专门批准了一笔可笑的预算,供亲王殿下采购服装打扮自己,好引起公主的兴趣。 这些手段包括一堆可以露出胸毛的大敞襟的衬衫和紧到不能再紧的裤子,专门管理服装的女官还建议亲王在裆下塞一点棉花,好增加男性气概吸引公主。 利奥波德初时还不能接受这种做法,直到家庭教师告诉他还可以在裆下留一块比较大的空间放钱包的时候,他决定还是接受棉花。这些置办的物品中还包括一辆从德国进口的自行车,这是伦敦花花公子们必备的行头,这时候的自行车还没有踏板,必须像滑板一样拼命蹬地才能前进,虽然姿势很滑稽,但是没有一辆自行车,你都不敢说自己在伦敦是受欢迎的绅士。 利奥波德亲王的这辆比别人的都高级,因为前轮安装了一个可以控制方向的车把子,不用像流行的法国自行车一样,转弯的时候必须下车搬动才能换方向。利奥波德亲王尝试着在花园里骑自行车的时候,许多贵族和女官们都出来围观了。 这番动静也惊动了公主。 首相坎宁自从上回被夏洛特说得哑口无言之后,一直不敢在公主面前提子嗣的事情。况且夏洛特这些年一直对他的两党政府支持有加,在坎宁初初上任的时候,他的支持者之少甚至没法凑齐半个内阁。夏洛特公主出面为他和德文郡公爵牵线,最后由两党魁首同意联合组阁,才开创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他觉得自己若是和其他人一样为难公主的私人生活,就是辜负了之前的共同努力。 所以他也顶多劝劝这样的话:“听说亲王在骑自行车,公主殿下要不要一同出去看看?” 公主不会拒绝坎宁厚着老脸的建议,而且她也挺感兴趣的。 于是在利奥波德骑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公主主动让他和自己一起喝茶。 侍女们激动地立刻想给白金汉宫的主卧里铺上雪白的床单。 利奥波德喝着茶,心里却十分激动,因为夏洛特公主几乎完全不在私下场合里见他,而他既然没有拥有公主的青睐,私下养个情妇是不体面的,人们会嘲笑他一无是处,因此这几年他过得也很贫乏。现在僵持的局面似乎有一丝松动,他毫不谦虚地开始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他知道夏洛特公主在观察他。 英俊的面庞之外,发际线不像普通的英国男人一样早早后退;因为勤于锻炼,小腹也很紧实,马甲紧紧地包在瘦窄有力的腰身上;臀部和双腿就更不用说了,当世最知名的画家也会夸赞一句曲线优美、纤长有力。 利奥波德觉得没道理夏洛特公主会不享用,而且明明可以名正言顺地享用,沙皇的宫廷也很靡乱,利奥波德知道夏洛特早已到了成熟的年龄,午夜梦回也会想要男人。如果她对自己不感兴趣,也早该可以找别的情夫,却又始终没有这个迹象,洁身自好得让任何人都抓不住把柄,利奥波德怀疑过她是不是还没开窍,而现在终于被自己孔雀开屏一般的招展吸引了。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自己的魅力真的完全不起作用。 夏洛特从两百年以后到来,看过的小鲜肉不知凡几,利奥波德就算可以打到一百分,夏洛特也只会给他九十九分,因为他已经太骄傲了。即便真的要生孩子,夏洛特也不会考虑这只孔雀,要不是拿破仑太矮,她真想跟这位盖世英雄借个种。 “你知道子嗣问题是头等大事吧?”夏洛特露骨地把利奥波德从头看到脚,嘴里的话却特别无情:“我现在很想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这个问题将困扰我终身,哪怕我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而我的叔叔们也没有婚生子,其他人却爱把问题堆积在我一个女人的头上。” 利奥波德感觉到幸运女神在向自己招手:“殿下,您很明白我完全有能力为您解决这个问题。” “让萨克森科堡的血统融入汉诺威家族当中吗?”夏洛特笑笑。 利奥波德知道夏洛特在嘲讽自己,可是她不求助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利奥波德没有脸红的功夫,对方既然给了台阶他就要拼命往上爬,否则一辈子面上光鲜,和守寡的寡妇又有什么两样,夏洛特可以挥斥方遒治国,他却连个生育工具也当不了。 “不仅是这样,”利奥波德大着胆子握住夏洛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这样难道不足以让我们共同孕育孩子吗?” “不足以!”夏洛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在筹备一门婚事,希望你说服你那守寡的姐姐,嫁给我的叔叔肯特公爵,如你所愿,他们的孩子会是我的继承人,而且也有科堡血统。” 利奥波德一愣,但他下意识地就开始考虑这门婚事对于自己家族的好处。 夏洛特还挺喜欢他这种现实的性格,说起话来不累,也不用把各处利益点一一拿出来摆事实讲道理,更不会没事在自己眼前晃,最重要的是他能做出符合自己期望的决定。有时候夏洛特也能理解原身为什么喜欢他,但很可惜,自己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一个男人,就绝不愿意承受这个时代怀孕可能致死的风险。 利奥波德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夏洛特拟定的这门婚事是对萨克森科堡最有利的,他那守寡的姐姐维多利亚公主与亡夫有两个孩子,生育能力不成问题,如果这桩婚事真的能够促成,那么自己将是下一任国王的舅舅以及姑父,亲上加亲的关系。 而且夏洛特公主释放出的信号是,她坚决不会由自己亲自生育后代。 利奥波德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我还有一个要求,”夏洛特一点都不客气:“你那辆自行车归我。” 夏洛特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首相坎宁和叔叔肯特公爵,虽然公爵对于为何在好几个叔叔中夏洛特独独选中自己感到奇怪,但既然摄政公主看中自己的能力,他自然无话可说,而且显然公主承诺了继承人会从他这一支里选出。对于结婚一直没什么兴趣的肯特公爵来说,那只是个形式而已,目的是让女人怀孕,而那个女人正好是利奥波德亲王的姐姐。 也许公主还是看重利奥波德亲王的,却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同他做夫妻,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安抚科堡人? 但捡了现成便宜的是自己,肯特公爵高高兴兴地准备做新郎了。 这门婚事一出,夏洛特另外几个放浪形骸的叔叔就坐不住了,克拉伦斯公爵娶了同样来自萨克森麦敏根的阿得莱德郡主,坎伯兰公爵之前刚刚同表妹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的弗里德里卡公主结婚,剑桥公爵也抓紧时间娶了黑塞-卡塞尔的奥古斯塔公主。 但夏洛特相信,肯特公爵夫人是那个最争气的新娘,她很快就会生下维多利亚女王。而她又是个愚蠢的女人,以未来女王的母亲自居,在英国宫廷里颐指气使,把利奥波德辛辛苦苦创造的亲善的大好局面破坏殆尽。所以未来继承人的维多利亚这个亲生母亲,根本就是个蠢得作死的角色,何况还有一个活着的夏洛特公主压制她,压根儿掀不起大浪来。 只要有摄政公主在,这些王室成员,就只是生育工具。 而如无意外,自己会在这个王位上安安稳稳地坐上几十年的。 这桩婚事符合所有人的期望,守寡的科堡公主在半个月内就嫁到了英国,三个月就成功怀孕,来年的结婚纪念日之前就生下来万众瞩目的小公主维多利亚,为了庆祝这个众人盼望已久的新生儿,夏洛特还亲自出席了维多利亚的洗礼。 这告诉了所有人她视这个女婴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她还是眷顾自己的丈夫利奥波德亲王的,否则她不会让科堡人的血统混进汉诺威王室里。 之前所有的争议都得到了平复。 肯特公爵夫人自豪万分地把女儿交给夏洛特,夏洛特抱着这个小小婴儿,心里满是吐槽。虽然明白婴儿可能还没长开,但是从五官来看以后也决不会是什么大美人的,果然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都是骗人的,晚年的照片才最写实。 夏洛特对此很不满,自己的继承人怎么可以又矮又丑? 为了排解这种不满,她把自行车送到德文郡公爵那儿,伴着一张图纸,让他给自己的自行车前后轮装上链条和踏板,就算聪明有钱闲得蛋疼的德文郡公爵,也足足忙活了一夏才弄明白夏洛特公主到底要什么,但他还是把自行车给做出来了。 于是又有传言说夏洛特公主和老相好伯爵夫人频频外出,其实她是去德文郡公爵那个巨大的庄园里骑自行车。 而在夏洛特公主眼里,随着维多利亚长大,她觉得自己的继承人真是越来越丑。 第108章 英法争霸 摄政的第十年,夏洛特公主终于迎来了和拿破仑正面对决的机会。 这次战火远离大陆,而是在海外被点燃,希腊人在五年前开展独立运动,却因为派系斗争引发内战,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和埃及统治者阿里帕夏借机准备共同镇压希腊,拿破仑表示愿意派出海陆军和土耳其共同包围希腊,以法军为主的联军从伯罗奔尼撒半岛登陆,仅用两个月时间就几乎攻占了整个半岛。 英俄希望促成停战,但荷兰的态度非常暧昧,而且频频在和法国接触。沙皇不禁埋怨当时夏洛特不肯听从自己的规劝,将一门大好婚事推拒在外,就算荷兰并没有真正站在拿破仑这方,但是他们目前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威胁。 荷兰一旦加入法土联军,英国的海上优势就将不复存在。 夏洛特却并不那么以为,英国二十年就曾在特拉法加海战中打败了法国和西班牙的联合舰队,致使法国海军精锐丧失,得以使法军再也无法威胁英国本土。即便荷兰真的倒戈相向,英国要面对的就只是荷兰而已,而非联军,何况荷兰并不见得真的会帮拿破仑。 如果真的要在海战上决一雌雄,夏洛特对上拿破仑还是相当有把握的,拿破仑是陆军的王者,英国却是海上的霸主。真的打起来,该担心的将是拿破仑,但夏洛特毫不怀疑,如果拿破仑侥幸在海战中获胜的话,他一定会趁胜觊觎英国本土。 对他来说,海军始终是他无法逾越大陆进攻英国的屏障。 战争最终在两年后打响,荷兰没有参战,但是援助了法国海军三艘最先进的蒸汽战列舰,因为奥斯曼土耳其苏丹马哈茂德二世的坚持,其中一艘战列舰马赫姆迪叶号巨大无比,即便英国也还没有这样大的战舰,三层甲板共装备了一百二十八门火炮。英国派出的三十三艘战舰,总共也只有两千门大炮。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夏洛特原本估计的是,除了法国那些不成气候的在特拉法加幸存的小船只,土耳其和埃及海军都是些帆船而已,己方的优势还是相当大的。现在她不敢如此自信,便启用了已经年纪老大但经验丰富的库思伯特·柯林伍德将军,他在二十年前的特拉法加海战中代替阵亡的纳尔逊将军指挥了全局,相信拿破仑一定不太愿意看见他。 事实证明,夏洛特还真是高估了对方。战争开始前,由于当天风力轻微,交战双方都知道不可避免双方会有一场大规模的会战。法军主帅却突然命令舰队转向,这样使得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南沿岸的纳瓦里诺湾出于下风口,好令战损的船只能有一个避难所。 这个想法是没有错的,但在战争一触即发的节点上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但显得畏缩不前,还打乱了之前的行动计划,由于土耳其海军训练素质不高,整个掉头用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成。柯林伍德中将从监视敌方的巡防舰上,获得联军舰队已出港的信号,他立即发出了“全面追逐”的信号。 英国的先发战舰以非凡的勇气切入了敌方舰队,在吸引敌军军舰包围自己之后,向首尾两端的敌舰用双边侧舷炮猛击,使每艘敌舰都受到了连续的集中火力进攻。以帆船为主的联军军舰反应迟缓,会战开始三个小时之后,联军就战损十一艘船只。 联军不得不派出巨无霸马赫姆迪叶号反击英军,由于王牌战舰的出现,双方陷入捉对厮杀。一直到日落时分,马赫姆迪叶号投降,柯林伍德中将登上敌舰收容俘虏的时候,发现剩下的只有清理工作。甲板上都是死人,尸体基本没有脑袋;伤兵都聚集在后甲板上,不是缺手就是缺觉,远远看去就是市场里的一堆死肉。 第一颗星星出来之前,英国士兵已经登上伯罗奔尼撒半岛,俄军按照协定后援,双方只好再次坐下来和谈。英俄的要求非常简单,法土联军撤出希腊,并承认希腊独立,就可以公开休战,从个人角度来说,英国摄政公主还提了个要求,要求押解叛国贼韦翰回国处置。 这个要求就令拿破仑为难了,人死了要怎么给对方啊。 他最初注意到韦翰,就是因为格鲁门将军带着四千人的及时追击,使得法军在滑铁卢之前消灭了普鲁士的援兵。这虽然违背了格鲁西元帅不要渡河追击的命令,但格鲁门将军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拿破仑这才知道这得益于格鲁门将军手下第十一骑兵师的一个新兵。 这个叫韦翰的年轻人是个英国人,自述因为被不公平地对待,才来投靠法军。 因为在骑兵师的身先士卒,他被破例准许进入参谋部,通过法军那些破绽百出的侦查情报,他神奇地得出了反法同盟具体的调兵布置,使得拿破仑在实际会战中利用有限的兵力一一击破,英军因为没有得到普军的支援,这才招致大败。 从此以后,韦翰便在拿破仑麾下平步青云,而拿破仑也越发老去,判断力和实战指挥力有所下降。正如夏洛特所说的,一旦历史改变,韦翰的优势便不在了。纳瓦里诺海战失败之后,韦翰授命被要求阻止英军登陆,这次因为没有先知,原本就毫无优势的法土联军根本挡不住英俄的进攻,韦翰在败退逃跑的过程中被马匹踩死,光荣阵亡。 菲兹威廉上校得到公主的亲笔信,由他亲自鉴定了韦翰面目全非的尸体,然后把这个卖国贼扔进了海湾喂鱼。 事后论功行赏,菲兹威廉上校所在的战舰“敬畏”号击沉两艘法国战舰,并且对战败后掉头逃跑的联合舰队射尽了最后一发炮弹,以示送行。根据条例,作为整条战舰上军阶第二高的指挥官,回国后他将获得三十万镑的奖金作为嘉奖,只要经历过战争并且获胜,这个年代的军人都非常富有。 德·包尔家自然非常高兴。 而夏洛特公主此刻捏着一张长长的名单,也非常高兴。 但是她的喜悦没有办法和其他任何人分享。 拿破仑已经垂垂老矣,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和拿破仑的争霸中没有落于下风,夏洛特觉得那就是成功。一旦拿破仑死去,反法同盟自然也即将瓦解没有存在必要,谁都不能阻止英国进一步在全球扩张的脚步,哪怕拿破仑活到一百岁也不行。她比拿破仑年轻得多,这个金手指已经够大了。 至于第二件让夏洛特高兴的事情嘛,她的眼光默默落在那张阵亡名单上,内阁大臣只当她是出于女性天性中特有的悲天悯人,才会想看看这张名单,但夏洛特只是想确认一个会让自己安心的消息。 二十一世纪,她出生在一个大家族,和许多大家族一样,身为女性即便再优秀,你也得不到任何栽培和期望,父母只会教导你打扮得漂亮温柔,然后嫁出去安分地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不得不接受这种性别设定,成天无所事事,玩这个游戏是意外,成为全服有名的vip玩家也不难,她多的是钱,但她并没有抱负,也没有实现的余地。 哪怕是被选中穿越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什么《傲慢与偏见》,什么达西和伊丽莎白,都只是她打发无聊的玩意儿罢了。直到她发现自己简直走了大运,穿越成为那个历史上因为可笑的难产早死的威尔士公主夏洛特,这简直是为了她不如意的真实人生专门填补空白的副本。 英国最黄金的时代,最黄金的时代里最英明的女王。 这就是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 至于她的攻略对象,那个随意选择的男人,只是一颗不定时会出来妨碍她的绊脚石。 夏洛特要除掉他才能心安。 可是摄政公主大费周章地杀人实在太难看了,而且要杀的还是一个军阶不低的军官。 借着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战争机会,夏洛特在战前要求全国总动员三十万人,因为对手是拿破仑,议会通过了摄政公主的这项决定。也就是说英国全国不但要吸纳新兵,还要将原来的民兵补充到正规军里去,夏洛特的目标就是这些人。 为了不引起注目,她一共组织了二十个民兵团加入前线的正规军,一旦海战英国取得胜利,他们就将作为前锋登录半岛。拿破仑的陆军也并没有令人很失望,黎明前的厮杀持续了一整个晚上,硝烟散去之后,夏洛特在阵亡名单上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名字。 她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角色了,那个在麦里屯舞会上和莉迪亚疯狂跳舞的叫丹尼的军官,穿越之前她因为无聊而随便选的攻略对象,在她发现自己将会成为女王之后,必须要死的人。 现在她终于名正言顺地除掉了这个人。 她最大的两个敌人,拿破仑和丹尼,都不再是她的威胁。 虽然丹尼在历史地位上不配和拿破仑站在一起。 这一期的阵亡将士们得到了非常优厚的抚恤,甚至引起了内阁的不满,但是因为摄政公主的坚持,他们不得不照办,并且因为公主此后将总动员后达到三十万人的军队进行裁撤,国内反战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夏洛特留给继承人维多利亚公主将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 如果不是因为夏洛特在三十五岁那年怀孕的话。 第109章 公主番外完结 谁都看得出得胜后,摄政公主的心情整个儿如沐春风。 泽西伯爵夫人是公主的老朋友,外人眼里还是公主的老情人,这期间不但频繁进宫,还同公主常常出宫玩耍。公主甚至一时兴起,要求把维多利亚公主接到白金汉宫来同自己生活一段时间,肯特公爵夫人却唯恐被人早早夺去女儿,找了个借口回绝。夏洛特便也没有勉强,她清楚肯特公爵夫人即便未来没有王太后之名,也想把握王太后的实权,然而历史告诉夏洛特,即使没有自己从中作梗,维多利亚成为女王后也同自己的母亲划清了界限。 有些女人总以为自己最大的武器就是子宫。 却不知道这之外女人其实能做很多事情。 夏洛特现在比较烦恼的是,要不要提前十三年用炮火轰开中国的大门,照目前的态势来讲,越早打开中国的国门越好,免得老祖宗们还在做□□上国的美梦。而且如果她决定使用武力,就一定会使用得彻底,不让清朝统治者和自己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这样反而能够促使故国的演变。总比在未来不断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不断开放口岸,国家体制闹得个四不像,最后反而还不敌日本明治维新的成果。 但是制造借口把战火蔓延到东方,她仍然需要举国的支持。 毕竟经过多年的反法战争,国内民众的观点并不十分欢迎打仗,1840年通过的鸦片战争决议,主战派其实票数领先并不很大。 夏洛特选择1827年,因为它是个太过关键的节点,这一年开始中国白银因为贸易逆差大量外流,夏洛特通过东印度公司掌握的货物进出报告可以发现,此时鸦片的价格已经大幅度涨价。以三种主要鸦片为例,孟加拉产的公班土,二十年间价格翻了两番,至于稍微差一点的西印度白皮,也涨了三倍,最差的土耳其金花也翻了倍。很大一部门原因,就是因为这部分烟土销往了中国,而从广东口岸进入的烟土,永远供不应求。 但是中国皇帝不愿意开放更多的口岸,官方口径上也在努力禁烟。 这组数据拿出来,鉴于很多人都在靠着东印度公司发财,或许派出舰队前往东方,能够获得通过。夏洛特依稀记得,《理智与情感》中的另一枚大叔男神布兰登上校就是从印度回来之后发了大财,除了合法的战争奖金之外,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实在是太红火了,所有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只看你到底有没有门路。 这天泽西伯爵夫人同公主说了个笑话,说德文郡公爵鼓捣了十几年的美洲香蕉,终于在他的庄园里存活了。 “要去看看吗,殿下?”伯爵夫人非常了解自己的角色,她只是一个负责让公主开心的伴侣,只要公主开心,她就有享用不尽的好处,所以她只要负责到处找乐子就可以了,这本也符合她爱享乐的个性:“据说那种树上结出的果实又软又甜,如果德文郡公爵是为了随时能够享用美味才会持续不懈地栽培,我倒是很想夸奖他一句。” 夏洛特虽然在政治上和公爵是合作伙伴,但是这位公爵对她的意义和她委以重任的首相坎宁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坎宁和她合作愉快,但是公爵家大业大,有时候就任性了一点。她相信至今公爵都在记恨联合组阁这件事情,并且对坎宁这个保守党领袖出身的首相非常不满,但是夏洛特必须对他的不满置之不理。 坎宁在政治意义上比一个公爵重要太多。 坎宁原本就该在今年,也就是1827年死去,历史上的坎宁是英国历史上最短命的首相,刚刚上任仅仅百天就因病去世。他被后世评价为“被浪费的领袖”,有许多学术界的人猜测,若是坎宁没死,英国将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夏洛特器重他却不只是为了这些理由,有传说坎宁是摄政王妃的情人,夏洛特本人证实下来他们的确只是好友,私人上坎宁会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边,而他也这么做了,当时的情况几乎全英国的人都会抛弃摄政王站在公主这边;于公上坎宁也的确有这份能力,夏洛特在给予首相宝座的前提是,希望他戒除吸食鸦片酊的习惯,就算无法戒除他也必须减低用量,夏洛特必须确保能够延长他的寿命。 因此坎宁的身体状况比他历史上好了许多,夏洛特希望他至少可以再活五年,他曾担任过控制局局长的职务,负责监督东印度公司,后来发展成为印度事务部,这将帮助夏洛特开展她的东方战略,而五年后维多利亚公主就该十二岁了,夏洛特考虑让她开始帮自己的忙。 夏洛特是骑着自行车去见德文郡公爵的,这位公爵的庄园大得吓人,坐在马车里没法好好欣赏附近的景色。但凡公主驾临,周遭的仆佣都会纷纷走避,因为这几年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公主骑自行车都是不穿裙子的,裙子会卡在飞快旋转的车轮子导致危险,所以她穿的都是男人式样的裤子。 没人敢说摄政公主伤风败俗,只好小心地不出现在公主眼前。 夏洛特越发满意公爵府上的谨言慎行,甚至发展到浑身男装的打扮,不但骑自行车还骑马,她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宫廷生活令她保养良好,又没有经历频繁的生育,做了普通男装打扮竟像是个马路上的年轻报童,双腿纤长又有力,臀部让人想入非非。 在泽西伯爵夫人开展的秘密聚会上,一众贵妇人都是男装参加,成为了伦敦一种秘而不宣的时尚,同时又帮助了一些在外有情人的贵妇幽会,一时之间毁誉参半,伯爵夫人却非常享受这种登上巅峰的包含争议的名声。 见两个男装丽人骑车接近自己的香蕉园,德文郡公爵是不会回避的,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全伦敦的人都知道他的爵位以后会由堂侄继承,他不结婚,也没有孩子,连个私生子都没有。 夏洛特和伯爵夫人简直可以不把他当男人看。 公爵一眼就发现公主的气色很好,她不喜欢和英国那些女人们一样收集胭脂虫作为原料亲手制作胭脂,她讨厌一切的虫子,而且这种手工制作的胭脂常常染色不均,用公主私下的话来说“跟猴屁股一样”。公爵不是很欣赏这种修辞,但他通常不做评价,倒是偶尔会借伯爵夫人的手给公主献上几盒昂贵的东方带回来的胭脂,在几次正式场面的会见之后,他发现公主很青睐这种小小的瓷盒里装的花香浓郁的化妆品,从此以后就会定时供应。 仿佛只是普通的礼尚往来,大家心照不宣。 夏洛特特别行云流水地把车子骑到公爵面前刹车,潇洒地单脚撑地问道:“我是来祝贺你的,公爵阁下。” 你不如说自己是来喝下午茶的,德文郡公爵暗地吐槽,伯爵夫人笑了,便自顾自踩着车去找仆人们安排。夏洛特跳下车,两人也不在乎尊卑,一前一后地看几株不多的香蕉树,成功结出果实的也只是少数。夏洛特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比巴掌大些的,随手摘下来,往衣服上草草擦擦就剥皮,一边还嫌弃香蕉又小又硬。 德文郡公爵不太愉快,但他看着夏洛特吃香蕉却又忘记争辩。 “你看什么?”夏洛特后知后觉,好在多年的独身生活没让她迟钝得无可救药,吃香蕉可以很纯洁也可以很污。就好像被压抑了很久的荷尔蒙爆炸一样,夏洛特还在极力找寻理智,利奥波德就是那个唾手可得的美色,她告诫自己必须无动于衷,因为利奥波德是夏洛特命运里的一个地雷。德文郡公爵同样也是个美色,夏洛特没有十足的理由压抑自己,除非……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碍于身份或者别的理由不能娶她。”夏洛特保持着理智问公爵。 德文郡公爵不是很明白她的问题,但他不至于傻到没有感觉到两人之间强大的张力:“没有这种女人。” “你喜欢男人?”夏洛特问了另一种可能。 “我不接受这种名誉上的侮辱。”公爵粗喘着气回答,分不清是生气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夏洛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那证明给我看!” 伯爵夫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这一幕,差点尖叫出声,好在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不然别人真的会以为公爵喜欢男人。所以她没有出声,而是默默退出去把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公主和公爵为什么花了快二十年才最终滚在了一张床上,不,也不是床,而是香蕉园里的秋千摇椅。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两人没有任何要长期发展的意图,特别是夏洛特公主,仿佛只当是一日迷梦。 唯一的烦恼是这一场白日梦的后遗症,夏洛特不得不再次用胡萝卜去吊利奥波德这头满是野心的蠢驴,好让他承认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夏洛特没有哪怕一秒想除掉这个孩子,在这个她实现了梦想却又孤单了二十年的世界,这个孩子将是她仅有的亲人、唯一的骨血,这也是为什么格雷诺耶会失手掐死假的玛丽亚。 她告诉利奥波德,作为回报,当她加冕为女王的时候,他不会只是利奥波德亲王,他将和自己一样拥有陛下的尊称,成为名义上的国王。 染绿的王冠或者没有王冠,只有绿帽子。 事实上没有给利奥波德任何别的选择。 利奥波德接受,并且希望这个孩子以后仍然同科堡联姻,而后他开始非公开地养起了情妇,问心无愧地享受起这些年因为战战兢兢或者说仍然心怀希望所放弃的男性福利。 虽然这对维多利亚公主有些残酷,人民却更欢迎摄政公主的亲子即将诞生。 夏洛特只好早早议定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的亲事,维多利亚这么爱着自己的丈夫,甚至成了寡妇之后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终身服丧,她假设阿尔伯特对维多利亚来说比王位重要,那么在她顺利生子之后,阿尔伯特可以安慰到维多利亚。 前往东方的舰队也顺利出发,如果想要借口开战,争端多的是。不过夏洛特完全没有料到,舰队司令在回信上告诉自己,英国舰队在中国东部海域遭遇了一股“神风”,舰队偏离航向被吹到了东面的岛国上,岛国对黑漆漆的战船非常惶恐,这些愚昧的居民以为他们是上天的使者或者是恶魔。舰队司令考虑到再返回中国需要时间,于是打算不要白来一场,用大炮打开这个封闭的岛国。 夏洛特惊讶地发现,因为这一股离奇的“神风”,黑船事件提前了三十年发生,由英国打开了日本的大门。 这时候清政府的威信还没有下降,幕府便向清政府求救。 清政府本意居中调停,夏洛特则要求舰队司令的态度必须傲慢强硬,一切以武力为先决条件,借口打开中国大门。但是重点是日本,至于中国则太过幅员辽阔,只要让对方受到教训,英国政府可以谋划更大的利益。 在这样的背景下,夏洛特十月分娩,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取自摄政王妃的名字,叫卡罗琳。 或许是因为她改变历史的关系,历史同样寻求补偿,原本英国在1830年去世的摄政王,在病床上坚持了二十多年,一直到1840年去世,这期间他一直被尊称为乔治四世,摄政公主夏洛特年近五十才真正登上王位,利奥波德没有等到加冕也因病去世,他得到了夏洛特的承诺也无济于事,他的寿命并不争气。 加冕典礼结束的那天晚上,夏洛特疲倦而通身金光闪闪地一个人独处在白金汉宫的一处偏厅。 泽西伯爵夫人亲吻了她的手,然后告诉陛下德文郡公爵要见她。 夏洛特应允了。 她和德文郡公爵没有因为那一天的意外发展出长久的关系,她甚至不确定公爵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就算他和其他人一样误解孩子是利奥波德的,夏洛特也无所谓。 但是德文郡公爵走进来之后,夏洛特就意识到他一直知道,他虽然也老了,却风度更甚,夏洛特此前从来没有动过一丝涟漪的心,仿佛有微风拂过。 “两年前利奥波德亲王还没去世之前,曾经私下写信要求跟我决斗,”德文郡公爵头一次这么恼怒:“我告诉他他的怀疑是无稽之谈,因为我以为陛下至少应该告诉我真相,如果您没说,我假定那天的意外没有产生任何后果。” 夏洛特差点笑出来:“公爵,我以为你不相信爱情。” “你也不相信,陛下,”德文郡公爵朝她伸手:“其实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泽西伯爵夫人本想提醒他俩会面时间过长了,没想到那一个她永生难忘的下午又重演了,这一次不是秋千摇椅了,而是白金汉宫里国王的尊贵的座位。她一点都不懂这两个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怕年华老去,只怕追悔莫及。 第110章 现代游戏番外 “莎莎别玩游戏啦,快过来吃饭!”简单把热气腾腾的砂锅端到餐桌上,一边拿烫到的手指去捏自己的耳垂,一边跑到表妹尹莎莎的房间叫她出来吃饭。 尹莎莎正卡着点领游戏体力,嘴里一个劲地敷衍“马上就来”,半天都不见动静,简单只好亲自来拖人。 表姐妹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简单考上一线城市的大学之后,就一直借住在小姨家里,同表妹尹莎莎很合得来。尹莎莎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收入颇丰家里房子也大,多住一个简单毫无不方便之处。至于小姨尹太太则很高兴有人帮她分担家务,这样她就可以每天笃悠悠地跳广场舞,然后打麻将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 作为长辈,她一点儿不觉得哪里不好意思,还时常握着简单的手告诉她,姨妈这样做就是为了拓展交际圈,好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相亲对象。简单个性温柔,这时候通常微笑不语,尹莎莎不好下亲妈的面子,只好默默地翻个白眼,但是有简单挡在前头,相亲重任至少不会马上落在自己头上。 尹莎莎从设计专业毕业之后,在她爸朋友开的一家业内有名的广告公司做小小的市场部专员,工作繁忙之余,完全靠手游解闷。最近她迷上了一款换装游戏叫“冷冷环游宇宙”,这个游戏被国内一家实力雄厚的社交平台买下来之后,画面感、游戏性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原本只想玩玩打发时间的尹莎莎,不慎掉进了坑里。 游戏做得更好了,吸金手段自然也不同凡响。 还没发工资的尹莎莎因为没钱充这个月的月卡,氪金套装没法到手,卡在第七章地图的某一关过不去,就算每天早晚手机闹钟设定领体力,把体力刷完也无济于事,就是过不去。 尹莎莎在游戏联盟群里抱怨这件事情,不一会儿副会长小窗她甩过来一个链接,说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攻略分享号。 点开链接一看,尹莎莎发现这个号官方名称叫做傲慢攻略组。这个攻略组之所以在短时间之内火爆,是因为维护这个号的主要成员是长时间霸占各关卡第一的vip顶级玩家,享有众人的膜拜。 “傲慢攻略组”这个名字简直一点都不平易近人,她翻了白眼,不过对方的来头也的确很大,尹莎莎煞有介事地把对方的x博翻了个遍,不但找到了自己那个过不去的坎儿的攻略,还顺手把用得到的原创攻略都收藏了。尹莎莎是个资深潜水党,这次也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女票完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一夜好睡醒来,尹莎莎第一件事情就是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按照攻略刷第七章的地图。 半小时后体力用尽,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去刷牙,气得漱口水都吐歪了出去只好拿抹布抹干净,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用了攻略还过不去啊?!尹莎莎越想越气,嘴里咬着简单一早买回来的油条,飞快地点开攻略组的x博,在置顶的那条动态下面评论:差评,第七章地图攻略根本就过不去! 发泄完毕,她正要锁屏,冷不丁对方秒回了。 秒回了一个“呵呵”冷笑的表情。 气得尹莎莎一口把油条咬断了。 许是她狰狞的面容吓到了简单,简单连忙把准备夹油条的筷子缩回来:“你想吃油条就都拿去吧莎莎,我可以吃麻球。” “没……”莎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吃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在地铁上抢到一个位子,尹莎莎第一时间又摸出手机刷x博,发现攻略组已经上了热门,原来这个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还配了一张图片,这张图片正是截图尹莎莎的那条评论,对方的动态语气充满嘲讽:我想说这位粉丝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攻略里写得很清楚,除了要按照顶级搭配分数从高到低选择着装,还要根据顺序施放四个技能,我只想问你按照要求放了技能吗? 明明对方不在眼前,尹莎莎的脸还是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是没有仔细看到施放技能的那行字,对方有必要特地截图把她挂出来吗? 实在是太过分了! 很少写自己动态,一般只转发别人的尹莎莎破天荒地写了一段话:生平第一次遇上这么小气的公众号,就算我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你的语文也没好到哪里去,斤斤计较和菜场大妈一式一样。 写完之后她觉得爽了,退出x博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葛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觉得上司今天的心情很不好,然而富二代向来就是这么任性,因此他没有放在心上。上司杨达西是他发小,上世纪的时候杨达西的爹赶了时髦做电子产品,如今是驰名中外的电子大王,杨达西拿了他爹的五亿投资出来闯荡,谁能想到他投在了女性向手游上,买入这个游戏投放到平台上的第一年,日流水就进入了业内前十的行列。 对此,葛斌一点都不意外,他了解朋友杨达西的实力,毕竟在他还叫杨大喜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杨家老爹给儿子起了个喜庆的名字,被长大了的儿子万分嫌弃。 出于对项目的认真负责,这个游戏杨达西自己也在玩,就算不用测试号,有钱有闲的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登上全服第一的宝座,前不久还开了个攻略号,一面是引导玩家继续投入免得因为游戏难度太大中途弃号,另一方面也是营造一个推广游戏的平台。他和葛斌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制作攻略,一个负责日常卖萌。 没有人知道大神实际上有两个人分开扮演,因为葛斌出了一趟差,最近两天维护这个号的便是杨达西,因为没有惯例卖萌,转发评论和点赞数都直线下降。葛斌连忙开了自己电脑登陆,打算弥补一下这两天损失的人气,这年头公众号不卖个萌不掉个节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v,果不其然粉丝不涨反掉了十几个。 而且杨达西还挂了一个说攻略没用的小粉丝,葛斌觉得这人也实在可怜,攻略又不是高考阅读理解题,没多少人会认真到一字一句去看,提醒一下就好了嘛,杨达西这么和对方杠上委实有以大欺小之嫌。他脑筋一动,趁着杨达西出门开会的时候,拍了一张模糊的背影放到网上,照例卖了个萌。 结果网上立马就炸了锅。 因为那背影实在模糊,杨达西又拎着一个黑色的公事包,看起来雌雄莫辨,这条动态瞬间被顶上热门,评论都是在猜测攻略组到底是男是女。有一条热评言之凿凿地分析图片里的人身材高挑,可能是身高170的瘦长妹子,但是与她的身高和黑色着装不符的是她腰身处衣物蓬松的下摆,明明是女王范,穿的却是娃娃裙。 天可怜见,那真的是杨达西的公事包而已。 十五分钟后,大家都觉得杨达西的真身其实是个lo娘。 尹莎莎也没错过这条热门,她脑子一热敲下评论“这是个人妖”,几分钟就被怒赞了几百次。 攻略组彻底红了,葛斌被杨达西发配到棒子国去管新服务器的上线,吃泡菜吃到要吐都不准回来。 要不是葛斌的妈说要葛斌回来相亲,葛斌已经丧失了味蕾的功能。 据说这是她妈在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的另一个大妈的外甥女儿,除了家里条件不太好寄住在亲戚家,各方面相貌、学历、性格等等都是一等一的好,葛斌还把相片给杨达西看:“据说她大学时候当过平面模特儿,我觉得她很符合我们公司游戏的真人宣传要求,下一季将要推出的满天繁星套装穿在她身上应该很漂亮。” 杨达西看着这个叫简单的女孩的照片,觉得如葛斌所说,她的确很符合代言人的条件,但公司的另一个股东还推荐了一个三线小明星,谨慎起见他们可以先见见真人:“我陪你去相亲。” 简单真人比照片还漂亮,葛斌的反应简直让杨达西觉得丢脸。 好在对方那个姨妈口无遮拦的程度比葛斌的反应更让人觉得丢脸,这才让杨达西觉得好过了些,简单地介绍之后,双方长辈笑嘻嘻地离开,留下两个年轻人各谈各的。杨达西对文静温柔的简单的印象不错,唯一的担忧是她拍摄广告的时候会放不开,她那个一起来的表妹性格倒是活波很多,容貌虽然不及简单那么有冲击性,却也着实是个青春靓丽的可人儿,她看着葛斌和简单的眼神里根本不掩好奇和八卦,却完全不令人觉得讨厌。 为了照顾两个相亲人选,他和尹莎莎也先后借故离开。 两人站在酒店露台上不约而同刷起了手机。 联盟群里副会长才知道x博的事情,她激动地来不及打字,发了语音过来问尹莎莎她说攻略组是人妖的那条动态是不是真的。 尹莎莎觉得葛斌和杨达西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就算履历介绍的时候说自己从事游戏业,也不可能和少女换装游戏有什么交集。便放心大胆地调小音量和人语音起来,一边还说她之前就觉得对方小气扒拉肯定是个娘娘腔什么的。 完全都没注意到杨达西的嘴角都抽搐起来了。 尹莎莎意犹未尽地和联盟里的朋友打字加语音聊了二十分钟,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准备回去看看简单的情况,如果她和对方有进一步的打算,自己就先回家。如果简单没有交往下去的意愿,她就要义无反顾地做电灯泡。 “呃,杨先生,”她礼貌地问杨达西:“我们要不要一起回去咖啡厅看看?” 杨达西面无表情地扔下一颗炸弹:“玩家莎莎emliy,你确定要和我这个你嘴里的‘娘娘腔’一起走吗?” 第111章 游戏番外中 你就是那个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小气扒拉躲在幕后不敢见人的攻略组真身? 你就是那个阅读负分信口雌黄人身攻击没有钱氪金被卡住的穷屌丝玩家? 电光火石间,尹莎莎和杨达西用眼神进行了旷古烁今的表情包大战,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误会,尹莎莎不免有点心虚,杨达西见对方流露出理亏的神态,觉得尹莎莎总算还不至于无药可救,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高昂着头走了,再不跟对方纠缠。 那头尹莎莎的手机提示响个不停,原来刚才尹莎莎语音得起劲的时候,杨达西插了那句嘴,这会儿整个联盟群里都听到了。 联盟副会长瓶子一连小窗了十几条信息:“全服关卡排名第一最多的攻略君是男的?就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的?!” 就连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长也特此发来小窗表示慰问。 这时候游戏突然推送了一条信息,尹莎莎的号已经被联盟提升为副会长。 她大概是开服以来第一个因为八卦被提升的副会长人选。 这时候群里上了一条新公告:如果尹莎莎不在一个小时内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非但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不起来,还会被踢出联盟从此无人敢收! 尹莎莎只好跟瓶子说自己马上回来,追着长腿阔步的达西回去咖啡厅。跟他俩用眼神互甩表情包不一样,葛斌和简单隔着一张桌子已经用眼神演绎了一部获奖电影,还是nc18的那种。杨达西瞥了一眼背后缩头缩脑的尹莎莎,心里对表姐妹俩无情地打了个负分,做妹妹的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而那个姐姐,达西委实看不出她对葛斌动心了,要说对葛斌的家庭条件动心了反而更有可能。 简单的外在条件很符合公司接下去一季的平面广告,达西不会和公司的决策过不去,但是他不看好葛斌和简单在一起,暂且不提简单的心思是不是如她名字一样简单,市场部总监和代言人出双入对,免不了开后门的闲话。 他打开通讯软件,给葛斌发了个窗口抖动,葛斌立刻心领神会是老大召唤,便和简单匆匆定下再次会面的时间,和杨达西一起出了酒店大门。 尹莎莎在杨达西身后看到了他所有的动作,他也没有刻意避人,清楚直白地告诉别人就是他把葛斌叫走的,尹莎莎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使得杨达西迁怒简单,心里很不好过,但她对葛斌很有信心,就算二人是上下属的关系,你管得了别人工作,难不成还管得了别人恋爱结婚这种私生活吗?! 这说明尹莎莎还没有从这一系列事体中学到教训,杨达西那种大家长作风,在在说明他真的管得着。 “我会再见见股东推荐的那个三线明星,面子总是要给的,况且凡事应该看过再下结论,”杨达西一边开车一边试探葛斌:“但我跟你说句老实话,简单的机会很大,我不希望公司里传出什么开后门上位的传闻。” 葛斌原本如沐春风的心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对简单可说是一见钟情,但杨达西说得也很有道理。 葛斌虽然以对方马首是瞻,这会儿还是想努力一把:“我们尽量低调不公开可以吧……” “我相信你,但我没法信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杨达西无情拒绝了这种提议:“再说她的确主动投了平面简历过来,如今相亲巧遇这个广告的执行总监,你觉得她真的心无旁骛只是被你吸引?” 葛斌不说话了,他虽然略有些天真,带着点游戏从业者的盲目热情和浪漫,却不是个傻瓜。 他低叹了声:“那不妨缓缓……” 姐妹俩回家之后尹莎莎被联盟的基友逼问得筋疲力尽,由她嘴里流出的信息,已经令攻略组的x博号和游戏官方论坛炸开了锅,那个时而傲娇时而萌炸的攻略组竟然真的是个男人,也就是说这个业内第一的少女换装游戏的全服第一排名大神是个男的!男的!!男的啊!!! 无数少女们的三观被颠覆了,同时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膜拜这个异性(类)大神。 叫大神的不在少数,更多的人在叫男神,等到尹莎莎吃完晚饭,已经有一大帮子人在叫“粑粑”了。 公众号不失时机,把傲慢攻略组这个名字改成了父爱如山攻略组,顿时又炸了一片粉丝。 尹莎莎觉得这种耻度爆表的作为不像杨达西一贯鼻子朝天的作风,她很怀疑是那个性格可爱亲切的葛斌的手笔,这个晚上简单一直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往常都是她叮嘱尹莎莎不要做低头族,今天却轮到她自己了。但是从她纯净如水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想等的信息并没有来,但是葛斌明明说要和她下次再见的。 但是撇去下次,再见就只是再见,并不会真的再次见到。 简单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尹莎莎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这时候手机银行提示工资入账,尹莎莎大手笔地充了一个最高档,只差一级就能成为v10的玩家,虽然在氪金族群里不能说是大手,但也足够笑傲联盟了。看着明晃晃丰沛的钻石,尹莎莎没忍住去装备阁花钻连抽了十把,竟然出了两个超稀有限定,简直掉率感人,她截了个图发到微博上收获了联盟成员一片点赞,带着氪金玩家特有的满足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世界就变了。 那个该死的攻略组竟然点赞了她的x博,不少人发现她就是几天前被主页君挂的那个傻瓜玩家,而且还说“粑粑”是个人妖,可是粑粑却不计前嫌地点赞了她。尹莎莎还从没有这样一夜网红,羡慕她的人不在少数,酸溜溜地说她氪金引起攻略组关注的言论也偶尔有,更有人私信她进行人身攻击,痛斥她氪金上位,永远不会懂得她们这些珍贵的v0玩家是如何在游戏上花的无数心血。 尹莎莎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拜托还心血,你是在高考吗?如果你是高考,尹莎莎二话不说让位,一个游戏罢了,花个人民币还买罪受。 尹莎莎不知道给自己点赞的到底是杨达西还是葛斌,但她觉得杨达西会给她点赞,除非她尹莎莎好狗运拿了全服第一才有可能。她忍耐住想骂对方妈的智障的冲动,想想攻略组可能比她还难做,毕竟x博上智障那么多,她还是截了智障的话私信给攻略组看,没想到攻略组秒回了一个她当初说攻略无用的截图,尹莎莎气得心塞,再也不想和这个杨达西说话。 偏偏尹莎莎工作的广告公司最近接了“冷冷环游宇宙”的广告企划,她所在的小组的头儿知道尹莎莎正好是这个游戏的忠实玩家,就向刚刚海归出任创意总监的韩伟推荐让尹莎莎进入项目组。他们这个a4广告公司在业界主打汽车、酒品,承接游戏广告还是第一次,也是海归高管韩伟开拓新局面的手段,尹莎莎作为一个年轻时髦的女孩,突然进入这个重要的项目组还是挺扎眼的。 第一次接触“漫天繁星”企划的尹莎莎,因为提前知道了游戏下一季的套装,心里正在暗爽,纠结了半天要不要和联盟爆料,最终还是出于职业道德把话咽了回去。尹莎莎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给项目组的同事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韩伟也注意到这个年轻活泼的小女孩,当天加班到八点韩伟便自掏腰包请大家去喝一杯就当欢迎尹莎莎进驻。 席间尹莎莎以一个资深玩家的身份建议韩伟可以关注一下半个月后的游戏周年庆,找到更契合客户需求的拍摄风格。 韩伟可能是听进去了,很快就搞到了“冷冷环游宇宙”周年庆的入场券。入场券是酒会形式,不但游戏的主创们会齐齐亮相,还会邀请平台推广客户、各授权代理以及联盟知名高分玩家参与,据说席上还会发布一套冷冷和知名服装品牌合作的实体化游戏服装正式进驻网络商城。参加这个活动,对下一季的广告策划的确很有好处,韩伟也想借此机会和游戏公司的高层打打交道。这可是业内打入前十的唯一女性向游戏,要知道女人的消费潜力可是巨大的,要是营销做得好,一系列周边都可以卖起来。 他邀请了尹莎莎作为女伴,尹莎莎年轻可人性格大而化之,平日接触下来也很会说话反应很快,酒会绝对带的出手。韩伟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小心思,要是尹莎莎不介意和自己共度一两个夜晚,他自然是会笑纳这个年轻女孩儿的。 韩伟没想到他想要巴结的游戏公司高层,竟然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发现该公司市场总监是葛斌的时候他的确有过犹豫,只当天下事情没有那么巧,可偏偏杨达西真的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至于尹莎莎,她看着杨达西臂弯里勾着一个从鼻子眼睛乃至胸部屁股无一不假的“大美人”的时候,鄙夷几乎从她眼睛里窜到天花板上去。 四个人带动的那种气场,简直比万磁王的破坏力还要厉害。 最后被点燃的是杨达西。 因为韩伟在震惊之后,若无其事地朝对方打招呼:“嘿,好久不见,大喜!” 第112章 游戏番外中下 听见韩伟把自己小时候的名字当众喊出来,不吝于当场宣战,杨达西自然立马还以颜色:“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巴结我爸的,险些还要改成我爸的姓,真可惜最后没改成,不然那名字特有意思。” 一个大喜,一个yangwei,那还真的是特有意思。 尹莎莎乐得差点连酒杯都端不住了,冷不丁杨达西身边的女伴飞来一个白眼,尹莎莎认出了她,在客户公司给的企划案上,平面模特广告的候选人除了简单,就是面前这个有点小知名度的三线明星了。说真的,现如今人造美女铺天盖地,受众都快忘记什么叫天然美了,何况这小明星本身具备知名度,如今杨达西带着她亮相,就很说明了问题。 虽然知道这就是社会的规则,尹莎莎仍然觉得沮丧。 就连刚才那种看戏的兴奋,转眼都消失不见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她立刻振作起来,只要好好地做成这个案子,游戏公司总会再出风格不同的系列套装,总有一套是最适合自己姐姐而别人无法取代的。而且她这么积极参与这个案子,也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再见到葛斌,好问问他对简单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葛斌今天却没有出现。 如果她以为韩伟对杨达西只限于嘲讽,那她就错了,韩伟对杨达西简直就是娘胎里带来的深仇大恨。他爸爸是杨家的司机,但他自小长得漂亮又机灵,很得主人家的喜欢,韩伟就算不是天生的富二代,将来也能出人头地。他自信除了出身,自己没有任何地方比旁人差。 然而等到他第一次见到在英国读书放假回来的杨达西的时候,才知道上天是多么不公平。杨达西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虽然没有韩伟长得那么唇红齿白,那也是五官端正、相貌阳光,肚子里没有韩伟那么多花花肠子,却是这个年纪少有的脚踏实地。 有他在,别人眼里根本看不见韩伟。 从此韩伟就记恨上了杨达西,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冤家路窄。 “杨伯伯给了你那么多钱,你就拿来……”韩伟恶意地嘲讽对方:“就拿来做女人的玩意儿?” 这句话太过侮辱性了,杨达西皱起了眉头,就连尹莎莎都觉得太过分了。 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拽着韩伟的胳膊把他拖走,一边盯着杨达西严肃到凌厉的目光解释:“他喝多了喝多了,真不好意思,我们总监喝多了……” 韩伟虽然被她拽走,但是一到没人的角落里,韩伟就一甩手挣脱了尹莎莎,并且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这种做派很多女人都会觉得很潇洒,尹莎莎此刻却一点没感受到。 “总监,那是我们的客户……”尹莎莎觉得韩伟的态度太不专业了。 “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韩伟愤怒地把酒杯放下,唬了尹莎莎一跳:“上学的时候,他拿走了唯一一个商学院的名额;我交的第一个女朋友,也被他抢走;我难道不想创业吗?可是我拿着企划书去找从小对我那么好的杨伯伯,他只肯给我五万,对他自己的儿子,出手就是五个亿。” 韩伟发现尹莎莎呆呆地听着,嘴里更是停不下来,他太习惯用这招博取女人的同情心。女人都是这么蠢,总以为可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殊不知不过都是他发泄情绪的管道。虽然今天意外遇到杨达西令人很不爽,但是尹莎莎看起来很甜美,一会儿去开房足以补偿自己的愤怒。 “杨达西肯定在杨伯伯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否则我一毕业就可以进入杨氏的总公司,就算进不了,杨伯伯也不应该只打发给我五万创业,在我身上投资,他可以获利百倍的,”韩伟做出一副既悲壮又无奈的模样:“就算杨达西行事这么龌龊,我也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他们刮目相看……” “给自己儿子五亿有什么不对,他是杨达西的爹,又不是你亲妈,韩总监你怎么不上天呢?!”尹莎莎觉得这个总监看着相貌堂堂,怎么原来竟然是个神经病:“不管怎么样,杨达西先生是我们的客户,你怎么可以置公司的利益不顾,当面发泄自己的私人情绪,就算我是个新人,我也觉得你这种行为很不专业。我现在要去道歉,你去不去?” 韩伟不敢相信尹莎莎非但不怜惜自己,反而调转枪头指责起来,还不是看着杨达西有钱,想攀高枝,他冷笑道:“那你去道歉啊,我反正不会去的,最好你这次道歉能把自己道到他床上去……” 尹莎莎把杯子里的酒都泼在韩伟脸上:“侮辱客户、性?骚扰女下属,我明天都会和公司报告的,韩伟总监。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扭曲到何种程度,才会用这么幼稚的言行侮辱别人,大概因为公司不是你自己的,所以你毫不珍惜这份工作?!带着你的五万块去创业吧,我先祝你事业常衰!” 韩伟想抓住尹莎莎理论,可是他被泼得狼狈,只好看着尹莎莎走远干瞪眼。 端着酒杯走了一圈之后,尹莎莎才在休息室找到了杨达西,“大美女”已经整个人都挂在他脖子上了。尹莎莎觉得“大美女”其实没必要这么拼命,因为现在玄幻竞技类的游戏多的是肉弹代言,她完全可以胜任,她根本不符合小女生换装游戏的角色定位,还会引起受众群体的反感。 虽然她一整晚挂在杨达西先生的胳膊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尹莎莎觉得就算两人有私交,杨达西那样子也不会让“肉弹”掺和到自己工作里去。 不过眼下就很尴尬了。 尹莎莎想赶紧退出去,没想到已经被人发现了:“对不起啊,我不打扰你们了,”然后她想来都来了,不如把事情都做了,又把头伸回去:“还有韩伟总监说的话,我帮他跟你说对不起啊!” 杨达西甩开“大美女”,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尹莎莎没想到他会追出来,正要跟他客气客气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想到对方突然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记得你就是简单小姐的表妹,你不妨回去通知她一个好消息,就说‘满天繁星’代言的人选,已经决定是她了。” 这个好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尹莎莎觉得不敢置信,她看了眼不远处气急败坏却不敢跟过来的“大美女”,不确定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已经选了你的女伴……” “那是股东推荐的,就算不想要,我也得做做样子。”杨达西烦躁地松松领口,被一条美女蛇烦了一个晚上,尹莎莎的出现简直就是清新爽气的留兰香薄荷糖,她大概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穿了一条最保险不会出错的小黑裙,可是手臂和小腿却非常漂亮结实,看得出平时活泼好动。但最吸引杨达西注意的,是她只要开口说话,你就会注意到的乌黑灵动的一双眼睛。 听到杨达西的解释,尹莎莎也没有多想,敷衍地“哦”了一声。其实小明星长得很漂亮,但是去年不知道参加了一个什么游戏真人体验攻略失败后,突然性格大变。原本也长得挺漂亮的,却还是觉得自己不够美,跑到韩国做了一系列的大手术,整得面目全非,被网友戏称为“蛇精脸”。 “韩伟呢?”杨达西又问道:“怎么是你过来道歉?他是你上司还是个男人,太没担当了。” 尹莎莎表示自己很同意杨达西对韩伟的这个评价,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两手一摊:“我大概要丢了工作了,我泼了总监一身酒。” 在听尹莎莎说她和韩伟的冲突时,杨达西一直挂着讽刺的笑,结果得知尹莎莎泼酒,他愣了愣,然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尹莎莎还是第一次看杨达西不带情绪纯粹地笑,顿时呆了一下。 “你如实上报公司吧,”杨达西安慰她:“丢工作的不会是你。” 难得两人头一次言谈甚欢,尹莎莎踌躇再三还是问道:“葛斌总监呢,他今天没来吗?” “你问他做什么?”杨达西警觉起来,这年头陪试镜陪面试陪相亲,最后上位的都是配角,难道尹莎莎看上了葛斌,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不舒服:“他暂时负责韩服上线的运营。” 原来葛斌出差了,不是故意晾着简单,尹莎莎很想把这两个好消息赶紧告诉简单,这就准备告辞,没想到杨达西主动把送她回家的活给揽了,因为韩伟肯定已经甩手不干了。 尹莎莎原本想婉拒,因为打车也很方便,没想到杨达西的回答特别酷炫:“我不是随便谁都送的。”他又加了一句:“我不也会随便点赞别人的x博!” 咦咦咦?杨达西,你什么意思啊,说话不要说半句啊! 第二天尹莎莎挂着两个黑眼圈向公司报告了韩伟违反商业道德,高层找韩伟面谈,没想到韩伟的态度平淡,主动表示愿意辞职。这件事没有对外公开,只说是韩伟正常跳槽,临走还装模作样请吃散伙饭。 尹莎莎不好推辞,跟同事一起去了,没想到韩伟人品之低劣让她恨不得当天没去。 当天夜里,下一季游戏套装“满天繁星”的套装就被提前公布到了网上,虽然尹莎莎手机上的发送记录被删除了,但是论坛上的群内截图带着她的id,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 联盟会长也证实,当天夜里尹莎莎突然发了图,但是很快就删除了,她们当她是手误,然而图片已经流传出去了。 尹莎莎一看聊天记录,发现发图时间就是韩伟请吃散伙饭期间,不用说肯定是他趁人不注意在尹莎莎上厕所的时候偷偷动了她忘记锁屏的手机,而游戏群的名字很好认,于是栽赃嫁祸简直得心应手。 事已至此,尹莎莎不能说自己毫无牵连,她太不小心了,而且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韩伟动了自己的手机。 她完蛋了! 第113章 游戏番外完结 尹莎莎一整晚都在辗转反侧,想着第二天要怎么在见到杨达西之后进行道歉和解释,但这一切不过是空想,或许人家根本不会见她。想到杨达西那个晚上和自己说“不会随便给别人点赞”时候的神情,尹莎莎喉头一酸,差点就要哽咽出声。 她还期待着下次见面,然而很可能并没有下一次见面,对方应该永远不想见自己了。 就算如此,她还是要尝试着去解释。 哪怕是为了表姐简单的代言人不至于被迫终止合同,她还记得那晚简单听说了消息之后的激动,她一向是情绪不外露的,高兴成这样无非是打心眼里喜悦。还有她一旦成了代言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葛斌相处了,虽然工作期间肯定是不能做什么,但冲着这样一来二去地熟悉熟悉,往后发展也就顺利了。 如果是为了简单,尹莎莎觉得自己哪怕背着黑锅引咎辞职都行。 尹莎莎钻在被子里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自己却毫无睡意,便打算再刷一发游戏,没想到进入游戏界面之前,突然出现了一则通告。通告内容让尹莎莎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几乎是整个人弹起来,头还撞到了床沿的弯曲式落地灯。 顾不得疼得龇牙咧嘴,尹莎莎一字一句地又把通告看了一遍,通告里说了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中秋节,从今日凌晨五点游戏更新包上线后下载重新登录,每天可以免费领取一件“满天繁星”套装的部件,连续八天登录之后,就可以集齐全部套装。 也就是说,这件作为中秋节圈钱计划的大作,在提前曝光之后,被作为福利送给了所有玩家。 杨达西真是个任性的死土豪! 尹莎莎狠狠拍了一下床头的游戏周边抱枕,心里又觉得很不对劲,就算是富二代,谁又会嫌弃钱多呢,而且越是家里给力,杨达西肯定越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给家里看。昨天消息一泄露,各路游戏论坛上早就炸开了锅,令整个游戏团队声誉受损。但是尹莎莎知道攻略组的真身就是杨达西,而两周前攻略组就已经放出了内部消息,大致计算了集齐满天繁星套装需要三千五百钻左右,如果是没有积蓄的玩家,需要充值258人民币的档位才能获得相应钻石,也就是说损失是一定存在的。 损失还非常不小。 就算尹莎莎只见过杨达西有限的几面,也知道他额头上没有写着“圣母”两个字,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合理的解释是免费赠送只是紧急公关的对策而已,根本的危机其实并没有解决。损失已经造成了,而如果不能在节日当天推出新氪钻套装,就等于在广大玩家和竞争对手心中坐实了泄露商业机密的事情,声誉将受到很大的打击。 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但是尹莎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忙的。 没想到她向前台报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前台妹子看她的眼神虽然满含谴责,却还是给她办了临时卡指了路,把尹莎莎羞愧得不行。办公室里杨达西正和一群美工在商量事情,一看到是广告公司的尹莎莎出现,一个个都把附着画稿的文件夹合上,看她的眼神就和防贼一样。 尹莎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来啦?”杨达西和个没事人一样,给她倒了杯水,又问道:“早上满天繁星的头发部件领了吗?叫星光璀璨的那个卷发?属性是高贵sss,优雅ss,简约ss,华丽a的那个。” 这是什么节奏?尹莎莎下意识开口回答:“领了,挺好看的,我用了这个头发打了一关竞技场,pk分数目前是我自己的记录里最高的。” 杨达西似乎对她的回答挺满意的。 尹莎莎发现话题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以为杨达西是故意不提起免得自己难过,这令她越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又恨不得把韩伟撕成碎片,她放下水杯,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鞠躬九十度:“十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我的手机,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泄露了非常重要的商业信息。我知道损失不能挽回,哪怕是要我辞职谢罪,我也没有二话的。” “我知道不是你啊,”杨达西对她的一本正经不是很明白:“如果是你想出风头,就应该用小号直接发在论坛上,发到群里并没有多少人会看见啊,事情一发生,我就派人查过了,那个id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个在群里截图的普通玩家。想要出风头,却发在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群里,这可说不过去。后来我知道韩伟是那天辞职,就心里有数了,不过你的确太不当心。” 太好了! 他是相信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危机解除了,尹莎莎反而脆弱得不复之前请罪的坚强,眼圈都红了。 这画风也变得太快了,杨达西有点不知所措。 尹莎莎想到后续的烂摊子,不知道要怎么才帮得上忙:“满天繁星本来是充值套装啊?” “你有钱吗?”杨达西见她有功夫开始考虑损失的事情,就知道她的伤心劲头过去了:“上个月的这个时候,你因为没钱氪金用平民攻略却没释放技能所以没法过关,我就知道这个点你应该没发工资,既然都已经泄露出去了,我将计就计把满天繁星免费送给你不好吗?” 咦咦咦?这么大手笔? 尹莎莎脸一红:“所有人都拿到了,又不独我一个。” 哟?这就作上了? 杨达西决定不能放任尹莎莎骑在自己头上,不过眼下既然要追求女孩子,不妨多给点甜头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因为这两个人太虐狗,美工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都散了。 杨达西翻了翻一个画夹子,挑出一张上色的水彩稿,把其他的稿子又合上放回原位,尹莎莎接过那张水彩稿,顿时觉得眼熟,原来和那天自己在酒会上的穿着非常相似,但是更华丽精致了些。 头发:纯酿美酒(酒红色卷发) 连衣裙:探戈舞步(小黑裙) 袜子:迷离夜幕(吊带袜) 鞋子:年华缠绕(绑带高跟) 妆容:雨落星辉 手持左:棱镜手拿包 手持右:斩男唇蜜 前景:探戈舞台 “满天繁星虽然华丽,但是日常约会肯定是不能穿的,”杨达西见她看得入迷,知道她是喜欢这个新套装:“实际上在那天酒会结束后,这个新套装的想法就在我脑海里徘徊,我把这个创意告诉美工和市场,他们也更偏向日常装而非舞台装,因为搭配的部件会更具有实用性,满天繁星的属性里顶配只有两件,迷离舞步的顶配至多可以做到五个。但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漫天繁星的泄露,只是刚好给了我一个台阶罢了。” 尹莎莎知道自己此刻不仅仅是因为逢凶化吉而破涕为笑,更多的是因为杨达西借着这个套装隐藏的心声,原来他喜欢自己,还希望自己可以和他约会。 当然可以啊,但是前提是他得给自己做一套独家攻略。 没想到头一次约会是四人的,还有葛斌和简单也同他们一起,杨达西当然没有告诉尹莎莎,是他建议葛斌这么做的。简单和尹莎莎这对表姐妹个性虽然不同,却都是好女孩,他如今对葛斌和简单的事情乐见其成,好比自己同尹莎莎那样。 简单代言满天繁星一炮而红,因她天然的美貌和亲和的做法很得好感,网上的迷妹都叫她“小天使”,自从知道简单是尹莎莎的姐姐,联盟组长就在考虑要不要出让会长的位置,好和尹莎莎交换一个和简单面基的机会。 “迷离舞步”正式上线的那天早上,尹莎莎还因为和杨达西约会得太晚睡了个懒觉,没想到起床第一件事打开游戏,联盟里又炸了锅。商人就是商人,杨达西怎么可能坐视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呢,迷离舞步竟然有五套不同的染色。也就是在花了两千钻做基本套装之外,如果你在意服装收集度,就需要再做四套染色。而所谓的五个顶配,是五个染色套里会各出一个顶配的意思。 难怪那天他只让自己看一张彩稿,另外四张根本不给自己看。 饶是如此,尹莎莎只好流着泪默默充值了,不过这么一充之后,她直接就上了v10,成为顶级玩家中的一员。虽然只是刚刚踩线,和白金玩家不能比,那成就感也是非同一般。 群里纷纷发来贺电。 隔天尹莎莎的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因为隔天最高的vip等级就被升到了v15,尹莎莎的v10又成为了中产阶级的一员。她站上顶峰的成就感,只保持了一天而已。 尹莎莎愤怒地删了游戏。 晚上绷着脸去约会,杨达西朝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尹莎莎警觉道:“干嘛?” “亲自出马啊,”杨达西一脸“我是大神”的表情:“帮你享受一下关卡第一的感觉。” 尹莎莎内心os宽面条泪用流量把游戏下载后重新装了回去。 杨达西言出必行,试了几把之后,尹莎莎的id成为了第七章地图第七关的第一名,因为她是个生面孔,论坛里纷纷在讨论她是何方神圣,要知道总分榜上的大神可就那么几个。 “答应过你的,”杨达西和她干杯:“独家攻略。” 尹莎莎拿下挂在杯子上做装饰的樱桃,含着樱桃去亲杨达西:“喏,奖励你一个樱桃。” 第114章 番外公主现代上(慎入) 夏萝登机的时候,怀里的萌萌从空乘捧着的水晶碗里抓了一颗糖,然后对着自己妈妈讨好地一笑,夏萝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决定不剥夺她吃糖的小小机会。给女儿要了一条毛毯之后,她信手拿起空乘早已摆放在手边的报纸,看到了头版上最显眼的关于国内游戏新贵的婚讯的大幅照片。 电子大王的儿子杨达西,娶了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儿。网上除了一大群游戏迷的祝福之外,有人说这个叫尹莎莎的女孩是个心机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有女权大v号,说杨家不过暴发户,是暴发户高攀了女孩书香门第的好家世。 不管这些流言蜚语怎么说,夏萝只觉得杨达西和尹莎莎的名字有趣极了,让她想起了前几年玩游戏时参与的真人体验,摄政公主将近三十年,英国女王二十年,夏萝从时光穿梭机中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是个不同的人,但她绝不敢说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这是她一成不变的人生中一场小小放纵,而后她就顺从了家里早已安排好的婚事。 丈夫是世交家里的儿子,同夏萝感情不好不坏,女儿萌萌今年两岁,正是最最懵懂可人的时候。夏萝用这段婚姻换得自由,但原该是她的她绝不拱手相让,父母重男轻女不愿意给她的那份家产,她要整个儿争取过来给自己的女儿。 夏萝给女儿掖好毛毯,把她最喜欢的小熊一并贴着她盖住,头等舱里只有她翻阅报纸的声音。这班飞机上乘客很少,这片空间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年轻女孩似乎是头一回出门,愁眉苦脸地填着入境卡,自带的钢笔因为气压挤了她一手墨水,她不好意思叫空姐帮忙,夏萝把随身带的幼儿湿纸巾递了两张过去。 这可帮那年轻女孩解了大围。 长途飞行很无聊,两人便攀谈起来。 “你女儿多大了?”女孩看着萌萌的睡颜移不开眼睛:“她长得好可爱。” 夏萝自己相貌平平,萌萌倒是长得和她爸爸一样好看,但自己的女儿被夸做母亲的总是高兴的:“刚刚过了两岁的生日,我是出公差,顺便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她摸摸女儿睡得红红的小脸:“虽然她未必看得懂,以后也许也不记得这趟旅行,但是现在开心就好。” 女孩嘟囔了一句:“真是羡慕现在的小孩。” “你呢?”夏萝了然:“头一回出门?” “我男朋友让我出去散散心,他最近工作忙没时间陪我。”女孩娇嗔着抱怨:“是不是男人都爱拿工作当借口,我看你们母女也是单独出门。” 夏萝笑而不语,就算她老公要跟,也要看她愿不愿意给他跟,何况他从来就是乐子不少,夫妻俩家里家外都互不相干,只要不闹到面上夏萝根本无动于衷,她要做的事情太多,这个男人从来不在她关心的范畴内。 而她真正心系的那个男人,早已隔了两百年的时光了。 不过坐得起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这女孩的男朋友经济条件看来不错:“工作忙如果愿意把钱花在你身上,那就不至于罪大恶极,你大可尽情享受。” 女孩似乎有什么话憋着没法说,扭捏了一阵见夏萝根本没有追问她的意图,不像隔壁邻居大妈见她下巴上发了个青春痘就会问她是不是大姨妈来了:“我男朋友家里开公司的,这点钱根本九牛一毛,”她话里满是得意,旋即又失落:“他说跟我在一起最开心,回去家里那屋子安静得跟停尸间一样,他老婆……” 女孩惊觉失言,连忙闭嘴,但她好像并不觉得羞耻,状似伸了伸腰换了个姿势,宽松的衣服下这才依稀看出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夏萝只当自己没听见,就像她用婚姻交换自由一样,有些人用青春交换金钱。不过明明未婚男人那么多,却偏偏有人爱踩第三者这条底线,以夏萝所处的社会阶层,这种事情她早就看多了,包括她自己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前提是不踩到她的底线。且不说豪门巨富家里的男人,就是普通白领乃至社会底层,但凡手里有点钱或者有应酬机会,都要往外发展发展,早就不稀奇了。 她便懒得再搭理这女孩,就算知道这女孩之后一直在偷偷看自己。 九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迪拜机场,女孩小跑着跟在抱着孩子的夏萝后面,结果在出关的时候被人拦了回去。 女孩面对外国海关有点露怯,对方指指不远处的长队,用最简单的英语告诉她中国人和印度人要接受视网膜扫描。她眼看着夏萝和女儿已经去领行李,顿时急得要命,大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为什么那对母女可以直接出关。 对方傲慢地告诉她对方是持本国经济论坛邀请函的重要客人,走的是外交通道,如果她有邀请函,也是可以直接出关的。 顿时把这女孩打击得一点脾气都不剩,乖乖跑去和印度人一起排队。 期间还不忘自拍一张晒去朋友圈,四十五度角磨皮祛痘美颜瘦脸加大眼睛,不久就看到男朋友的评论:要乖乖的。 她当然会乖乖的,她想,看上去乖乖地在做坏事,女孩笑嘻嘻地回复了评论:宝宝都乖乖的,不论大宝和小宝。 夏萝没想到会在帆船酒店再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子,她本不想和对方再产生交集,奈何对方热情的态度让她不好装作没看见。听说母女俩要去登塔看博物馆并去游河,她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同行,三个人一起分担租车费用更便宜。 夏萝从后视镜里看到萌萌和女孩玩得开心,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在老城区,女孩吵着要去看金首饰,萌萌也被那些金光灿灿的首饰迷住了,夏萝只好耐着性子等她挑挑拣拣,不知不觉她们就逛到了偏僻的巷子里。眼见是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一群男人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女孩一把抓住夏萝的胳膊,冲着那些男人大喊:“快抓住她。” 夏萝一把就甩开了女孩,本以为男人们会一拥而上,没想到他们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愤怒地大叫自己事先付了钱的,夏萝虽然已经知情,但真没有想到对方会蠢到这个地步:“你大概不知道一直抱孩子的女人力气有多大,我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你,”她轻蔑道:“哦,我忘了,你还没生孩子所以不知道,不过你没机会把孩子生下来的,苏玛丽。” 女孩从来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叫mary,乍闻夏萝叫出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僵在原地,而后面目狰狞地尖叫:“他说你根本不在乎他,好啊,你都是在做戏,你这个丑女人,你其实一直在跟踪他对吧。” “昨天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也懒得理会这件事,不过家里安静得和停尸间一样这种话,呵呵,”夏萝捂住萌萌的耳朵,决定不再放任这个女人污言秽语下去:“我可不相信是巧合,因为我啊……根本不屑和他说话啊。而且呀,我比你男朋友有钱。” 只有这种愚蠢的第三者才会觉得原配是她上位的障碍,夏萝笃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在她手里绝不可能翻身。而且她在调查苏玛丽的时候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苏玛丽并非这女孩的本名,而是后来改的,显然她觉得平凡的人生需要一点金手指。巧合的是,她也是三年前那批穿越者之一,夏萝不用多想,就猜出她就是那个夺舍了格雷诺耶亲女的玛丽亚。 所作所为,仍然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却在失败后更加偏执。虽然以她的智商,根本谋害不到自己和萌萌,但夏萝仍然震惊于她恶毒的心思,在这个国家一个女人和小女孩失踪意味着什么,后果简直没有人忍心说出口,夏萝也不会白白发善心,她要让苏玛丽承担她自酿的恶果。 她毫无挣扎余地地被那群男人带走,事后夏萝报了警。 游客被绑架失踪是件大事,夏萝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亲自飞来关心苏玛丽的下落。 “你当时在场?!”男人不顾女儿在场,当时就大吼大叫:“为什么不帮忙?” “我们出去说,”夏萝本想解决了麻烦,为了联合收购自己娘家的公司,少不得还要对这婚姻忍受几年,如今看来这个男人也成了麻烦之一,她让萌萌一个人看动画片,关上门和对方摊牌:“老婆和一班情人一班飞机,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你那个智商低下的情人原本想卖了我和女儿,不知道你会不会这么紧张?大概不会,反正你觉得家里像停尸间嘛……” 男人脸上挂不住了:“救人要紧……” “救哪个?大宝还是小宝?”夏萝觉得痛快极了,穿越里自己是英国公主,在□□之前也如履薄冰数年,为了合作,她少不得也对这个烂男人忍气吞声,如今大家终于撕破了脸:“得了吧,你那个情人是想把我卖去做鸡,现在大概她自己在接客吧,你有听说哪个鸡大着肚子做生意的?” 男人脸色煞白。 夏萝觉得乏味:“她自作自受而已,不过原本我也不会放过她,虽然不至于这么惨,但你得记住,萌萌是你和我唯一的孩子。” 后来据说苏玛丽被救出来了,不过夏萝已经不关心她的下场了。 夏萝知道男人有了二心,不论于公于私,但是收购自己娘家是两人在一结婚的时候就说好的,而且夏萝结婚后的事业发展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丈夫,收购之后的分割对双方都有好处。夏萝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开启收购计划伊始,突然提出离婚,并且要求法院冻结资产便于清算,夏萝手头资金吃紧,几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她高估了利益对于人的诱惑。 不愧是父母给她选的结婚对象,竟然会为了一个只有50%可能是儿子的胚胎,不惜弄垮收购计划来报复她。 第115章 番外公主现代(下) =数年夫妻,夏萝对他眼高手低心知肚明,事情做出来了却未必敢亲自现身善后,最后果真只是邀了律师和自己谈离婚协议。 夏萝的资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丈夫,对方在离婚分割财产的协议里写明,自己放弃女儿的监护权,但要求一次性一千五百万的精神赔偿,至于每个月该给的八百元孩子的抚养费,则计入他向夏萝要求的每个月五万的赡养费之内,如此夏萝每个月还得支付他四万九千两百块。此赔偿的依据是夏家承诺夏萝嫁给他会生育至少一个男孩,但夏萝没有做到,且她是经济实力更加雄厚的一方,男方理应作为弱势者声张权益,至于房产之类的婚前财产是无须分割的。 对方律师还亮出一张婚前协议的复印件,是关于夏萝父母当初签名允诺女儿会生下男孩的保证书,这样确保了夏萝一旦离婚会付出高额的经济代价。 夏萝毫不意外他们出卖了自己的女儿,就如当初他们出卖自己的婚姻一样,因为一旦自己缓过气来,无论是那个丈夫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会一无所有,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她如今的措手不及。 女儿的抚养费法律规定才八百块,渣男向女方要求的生活费却是一个月五万,夏萝看完协议书草稿,表示这婚姻法真是real有趣。 她原本打算和婚姻对象联手瓜分了自己的娘家,却因为一个愚蠢的把子宫当武器的第三者,男人竟然站到了自己父母那边,反过来对付夏萝。夏萝只怪自己轻敌,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情愿把智商降低到和智障一样的层面,因此预料不到对方的反应其实无可厚非。夏萝并非不能力挽狂澜,哪怕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抵挡玉石俱焚的畅快。 所以她才说自己并没有因为那段经历而变成了更好的人,因为时隔两百年,那个能够帮助她踩刹车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内心的阴暗面几乎无法遏制地日益浓重,唯有女儿萌萌能够给她带来一点点阳光。 但这远远不够驱散她内心的阴霾。 夏萝当着律师的面把那份文件撕得粉碎,傲慢地撒在律师光秃秃的头上:“告诉你的客户,咱们法庭见。” 如果夏萝切实坐拥那一大笔惊人的财富,恐怕早有人蠢蠢欲动了,夏萝也从不相信共同财产这种说法,她一秒都没有打算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她的绝大部分财产实际都被公证在女儿的名下,而她作为监护人可以代为使用,离婚的确可以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却没有听说会分割孩子的财产的。 一旦法庭开始取证,就会发现自己名下其实没有多少钱,自然不可能支持前夫所谓的赡养费,至于孩子每个月八百块的抚养费,夏萝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 开庭那天夏萝却没有等到人,对方律师要求延期开庭。夏萝这才知道前夫因为一桩合同纠纷,在前天飞去了s城同人洽谈,这一去就失去了音信。虽然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夏萝为了尽快了结官司,还是尽全力在打听前夫的下落,却苦于没有丝毫进展,但很快她接到了有关部门的电话。 作为对方配偶,他们毕竟还没有解除法律上的事实婚姻,她被要求前去s城保释自己的丈夫。 一直看到丧家犬一般的前夫,夏萝才从他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原因依然不得而知。 原来夏萝结婚的隔年,她同前夫看中了一个很有前途的手机端游戏,便将其版权和代码从开发公司手里买了下来,投放到一家国内知名的社交平台上,以这个平台极具规模的用户数,移植的游戏一下子获得爆发式的增长。但是他们在和平台商签订合同的时候,约定的合同履行条款里规定新增用户数量必须达标以及当期流水必须达到的具体数目,对方平台才会给予他们合作,毕竟坐拥巨大客户群体的平台商的确有资格坐地起价,当时是夏萝前夫出面签下了这个合同。 也就是这个移植游戏项目的成功,使得前夫从富二代蜕变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业界新贵,一举扔掉了纨绔的帽子。只有夏萝知道,这笔生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促成的,大部分利润最后划分给了自己,而前夫担了名头从此有了吹嘘的资本,正好方便她慢慢实现自己的初期资本累计。 事实是他们在履行合同的时候的确发生小小的瑕疵,根据市场部的报告,虽然在规定时间内达到了新增用户数,流水却没有及时进行资金归集,即便最后达到了规定数目,其实已经过了合同履行的日期,但是这是业内常态,对方也没有表示异议,夫妇二人便也只当无碍。 想不到事情过了几年,对方突然发难了,还非常客气地把前夫请到s城,使其脱离家族势力范围,在陌生的地方求助无门,撕破了合作者的伪装,换上了一副在商言商的冷酷面孔。夏萝很清楚,他们在履行合同的时候打了个时间上的擦边球,大家在商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寻常的做法就是彼此抹了这件事情其乐融融,现在对方既然追究了,那就是私仇,甚至老早就给他们下套了。 这个结局,反而是当下的夏萝乐见的,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了嘛。 “对方怎么说?”夏萝心里大概有了底。 “按照合同上的违约金赔偿,”前夫脸上是深深的眼袋,被连续的讯问折磨得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但是他看着夏萝的眼神还是流露出希冀来,他知道这个老婆很有办法:“或者默认公司被收购。”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办法了,夏萝心里嗤笑,这个男人竟然还希望自己会花钱履行合同的赔偿。出卖公司虽然是下下策,但也是变现的一种方法,夏萝可以立即申请分割这笔钱:“那就卖掉公司吧。” 前夫吃惊地抬起头,他还以为夏萝会珍惜创业的心血,反正她那么有钱,绝对是有底气履行赔偿的:“那是我们的心血啊!” “是我的不是你的,我有权做决定。”夏萝站起来理理裙子转身要走,她不会保释前夫,他受不了折磨了自然会同意卖公司:“你不是今年全国十佳it经理人吗,公司卖了有什么关系,重新创业就行了,离婚也没有关系的,再娶一个就是啦。” 不过夏萝还是很好奇究竟是谁突然发难,反而造福了自己。 看守所门口一个正在抽烟的长腿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目前事业是开发手游,所以夏萝接触过不少时髦的话题,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脖子以下都是腿”。 她都快单身了,找找第二春也没什么不对。 男人看她朝自己走过来,神色立刻紧绷起来,夏萝想问他是刚刚被释放还是恰巧来探监的,男人在此时开口了:“你离开以后,我到死都在研究达芬奇流下的手稿,想验证他关于时间机器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可行。于是我在1872年的仲夏大雨里跳进了泰晤士河,在快被淹死的那一刻我心里都在想达芬奇是个老骗子还有夏洛特永别了,我不该骂达芬奇的,所以我被一道雷劈在了头顶,醒过来之后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也许是雷电的作用激活了我大脑里的部位,之后我就褪去老朽的表皮细胞,返老还童了。当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新世界,我发现你已经结婚了,如果你婚姻幸福,那张合同就是张废纸;如果他对你不好……” 的确像是这个科学怪人会做的事情,夏萝无语地摸出保温杯:“说了那么多,你喝口水,”时隔多年,两人依然老夫老妻一般自在:“你哪儿来的钱。” “德文郡公爵家财富的秘密在二战期间失传了,根据现有继承法,我的曾曾曾孙子要花二十四年才能付清遗产税,这还只是一处庄园而已,”他耸耸肩:“所以我去和他谈了笔交易,我告诉他财宝在哪里,我们对半分,然后庄园归我,因为不用烦恼遗产税他欢天喜地地同意了。” 夏萝简直不敢相信:“那可是金碧辉煌的德文郡庄园……” “哦并不金碧辉煌而是年久失修,他发财之后去了阿拉伯,说是要娶满四个老婆。”男人搂住夏萝的肩膀叨叨:“要不要和我住回去,那里地方大。我们不是没有女儿嘛,现在有了,我打算辟出一个游戏室给她……” 不管还要面对多少纷扰,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夏萝的烦恼被一扫而空。 之后的离婚也很顺利,夏萝成功拿到了一半的公司出让金,又因为争得了抚养权,一切堪称完美。前夫从第三个月开始就拖欠孩子的抚养费,夏萝只当拿钱打发无赖,毕竟每个月也才几百块。她的父母在女儿很可能会报复的压力下,为了不流落街头更改了遗嘱,将65%的股份赠与了女儿,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肉要烂在自己锅里。夏萝的弟弟虽然执掌公司,却是在帮自己的弟弟打工。 夏萝再知道前夫的消息是从电视上。 她早就知道前夫对苏玛丽有感情,甚至不惜为她离婚发难,没想到两人是真爱,前夫很快娶了苏玛丽,婚后虽然几次投资失利,好歹家底还有些。苏玛丽浑身上下最争气的子宫真的很争气,她在美国生下了一个男孩,没出月子的苏玛丽闹着要去赌城玩,前夫开着一辆借来的宝马在高速发生车祸,前夫当场死亡,苏玛丽被直升机救走才保住一条命。 车主已经找不到了,跨国官司追索耗时冗长,公婆趁苏玛丽昏迷的时候抱走了孩子,苏玛丽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二十多万美金的医疗账单。她的父母不肯卖掉女婿赠予的房产支付女儿的医疗费,眼见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撕x大战。 男人让萌萌骑在自己脖子上问夏萝在看什么。 “国产狗血撕x剧,”夏萝笑笑用遥控器关掉电视:“一点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