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摄政王》 第1章 嫁给摄政王[穿越] 作者:扶风琉璃文案:谭洲穿越到古代,成了侯府被流放的嫡长子薛云舟,有个被休的娘没关系,有个阴险的渣爹他忍了,可是要嫁给摄政王这件事……一段时日后,换了芯的薛云舟眯了眯眼,猛地捂住狂跳的心口:为什么摄政王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二哥的影子!!!避雷:生子!生子!生子!1v1,he,双穿攻受穿越前后都没有血缘关系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薛云舟(谭洲),贺渊(谭律) ┃ 配角: ┃ 其它:银牌推荐:谭洲穿越到古代,成了被流放的侯府嫡长子薛云舟,被迫接受既定的命运嫁给人 人闻之色变的摄政王,却没想到摄政王早已换了芯子,身体里住着的竟是他暗恋 已久的人。两人互相试探,逐渐认出彼此的身份,最后喜闻乐见地走到一起, 在面临小皇帝那一派系的算计时,毅然决定回封地发展,却在半途中发现早已揣 上了包子。本文设定攻受双穿且互相暗恋,上辈子因为身份约束爱在心口难开,这辈子则借 着名正言顺的夫夫关系弥补了遗憾,两人相处时温馨中不失搞笑,彼此信任且忠 诚,回封地后一边养包子,一边发展自己的势力。作者文笔自然流畅,从细节处 刻画人物性格,且善于描写萌系生物,即将到来的包子必然是个大萌物,再加上 现代人统治下的领土将与土著们将形成鲜明的对比,后面的发展值得期待。第1章 穿越“死秀才!今后再敢多瞧隔壁狐狸精一眼,老娘就拿手里的杀猪刀挖了你那双贼眼珠子!”“你!你!无理取闹!你这泼妇!”“你骂谁泼妇?!”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屋内立刻响起“哐哐当当”锅碗瓢盆砸地的动静,惊得屋顶上几只麻雀一哄而散。这边争吵愈演愈烈,那边另一户又响起小儿啼哭声,想必是被吵醒或受到了惊吓。小儿一哭,树荫下乘凉的老黄狗也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狂吠着凑热闹,炎炎夏日里惹得四周埋怨咒骂声此起彼伏。谭洲以一种极度懒散的姿态靠坐在院子里一棵柳树下,手肘撑着膝盖,两根手指夹出唇边的草梗儿,眯着眼抬起头冲碧蓝澄澈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就好像吐出的是看不见的烟圈。没烟抽,换了一具毫无烟瘾的躯壳,照样难受。烟瘾似乎早已成为一种发自灵魂的习惯,就像他从小到大都想方设法让自己处于二哥的视线中,深入骨髓的习惯,怎么都戒不了。心情真是复杂,虽然死而复生,却没有半分喜悦,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古代,没了烟,也没了二哥,谭洲彻彻底底成为一缕孤魂,如今的身份是个名叫薛云舟的古人,整日里穿着布料粗糙却做工考究的长衫,屋子里随便抽出一本书都是看得人头大的之乎者也。哦,还有一个老娘,就是隔壁正教训秀才相公的杀猪婆口中的狐狸精。这座破旧的四合院位于城北贫民区,七八户人家挤在一处,哪家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弄得人尽皆知,谭洲过惯了优渥的生活,突然沦落到这种脏乱差又嘈杂的地方,实在是不习惯,这会儿听着秀才家没完没了的争吵声,烦躁得直想揍人。“吱呀”一声,秀才家的门忽然打开,杀猪婆端着一盆烫过猪毛的水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眼角一斜就看到坐在树下的谭洲,双眉立时竖了起来,大步走过去,往他脚上踢了踢:“走开!我倒水!”院子不小,不过很没看头,中间就两棵树,被谭洲和老黄狗各自一棵瓜分了,谭洲靠着的这棵树位于自家和秀才家中间位置,要他让一让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这杀猪婆满脸恶意,明显是来找茬的。谭洲来了没几天,有些摸不准原来的薛云舟应该是个什么态度,看杀猪婆这蛮横的样子,估计薛云舟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包子?谭洲正琢磨着要不要让开呢,脚尖又被踢了一下,顿时火了,咬着草梗儿偏过头,微微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杀猪婆,眸中散发着冷意:“院子这么大,哪里不能倒水?”杀猪婆接触到他的目光,莫名觉得后颈发寒,突然不敢跟他对视,眼神闪躲了一下,暗骂见鬼了,又迅速瞪他一眼:“叫你让你就让!哪儿那么多废话!”说完作势要将盆里冒着热气的水往他身上泼。谭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杀猪婆双手僵住,泼也不是,不泼也不是,只能看着他干瞪眼。谭洲早看出来她就是耍嘴皮子功夫,懒得跟她较真,笑了一下站起身,“噗”一声将草梗儿吐她盆里,又冲她咧咧嘴,拍了拍手上的灰,晃晃荡荡朝自家门口走去。杀猪婆扭头愣愣地看着他背影,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薛云舟比以前时时刻刻挺直腰板的薛云舟更有气势,像换了个人似的。“云舟,快进来。”门帘子掀开,康氏笑着朝他招招手。薛云舟的母亲康氏三十多岁,在古代属于半老徐娘,搁现代其实挺年轻的,虽然生活艰辛,但底子好,至今仍算是一个美人。谭洲在发现自己与薛云舟长得一模一样时,曾经非常希望这个母亲也与自己的母亲相貌相同,可惜康氏与他自小在照片中看到的母亲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意料之中,却依然有些遗憾。“娘。”谭洲朝她笑了笑,尽量显得亲热些。康氏笑意更深,眸底透着几分受宠若惊的喜悦,虽然不甚明显,却还是被谭洲捕捉到了。她从桌上拾起一件青色长衫,往谭洲身上比划,柔声道:“娘给你做了一身新衣,领口袖口添了几道暗纹,你瞧瞧好不好看?”谭洲低头打量半晌,虽然古今审美有差异,却还是能看出康氏女红了得,不由笑着点点头,真心赞道:“好看!谢谢娘!”“秋闱在即,这身新衣穿着去考场也是不错的,不过你要多花些功夫在读书上,若考不出功名来,结交再多朋友都无用。”康氏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似乎怕他不高兴,又急忙道,“不是娘心疼银钱,娘是怕别人冲着你出手大方而来,并非真心相交。正所谓财不外露,咱们母子相依为命,总该小心为上,万一落在有心人眼中,咱们无权无势,只能任人鱼肉。”谭洲顺着康氏的意思应了,他对温柔的年长女性向来没有招架力,或许是缺少母爱的原因,康氏的关怀令他十分受用。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又吃了中饭,谭洲看着她眼角藏不住的细纹,看着她唇边清浅而满足的笑意,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切话语,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位母亲着实不错,老天让他代替薛云舟,说不定是让他来享受母爱的?谭洲自我解嘲着闷笑了一下,见康氏疑惑地看过来,忙给她夹菜:“娘辛苦了,多吃一些。”康氏愣了愣,迅速垂眼,哽咽着点点头:“好!好!你也多吃!”说着顿了顿,含着笑意低声道,“云舟,娘觉得,你这回遭难,懂事了不少。”谭洲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还没全消下去的突起,他醒来后旁敲侧击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薛云舟是被人打死的,那人觊觎康氏的美貌,趁着院子里没有别人,潜进来进行骚扰,碰巧被回来的薛云舟撞见,二人起了冲突,薛云舟被打得满身是伤,更被一石头砸在后脑勺上,当场断了气,那采花贼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寡妇门前是非多,谭洲想到那杀猪婆的谩骂,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想到自己还要去考功名,不由头疼,试探道:“娘,我若是考不中怎么办?”康氏神色毫无变化,似乎对他能否考中并不如何期待:“如今这世道,好官难做。娘不求你富贵,只求你一生安康。”“唔……”谭洲顿了顿,“若这次考不中,我找个营生做做如何?”康氏大感意外:“你想通了?”谭洲挑了挑眉,点点头含糊应了一声。康氏没再多说什么,仅仅表示支持,似乎对他的“想通”也不抱什么期待,看来这薛云舟原本是极为执着功名利禄的。谭洲并非视功名如粪土,若不是他一读古文就头疼,去参加科举混个一官半职他还是很愿意的。古代不好混,而且再也没有二哥罩着了,他总要不断往上爬,才能争取活得更好的机会。想到二哥,谭洲有些沉默。 第3章 杀猪婆顿时笑靥如花,豪爽道:“左邻右舍的,今日我帮你,明日你帮我,有来有往嘛,客气什么!”薛云舟觉得这杀猪婆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杀猪婆摆出一脸八卦的模样朝大门外努努嘴:“那人是谁?”“你猜?”薛云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与她客套,大喇喇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脑中开始思索逃婚的可能性。杀猪婆此时已顾不上疑惑他与平时大相径庭的举止,飞舞的眉眼显得兴致勃勃:“我瞧着他像大户人家的,啧啧,瞧那一身打扮,讲究得很!还有外头停着的马车,贵气不说,竟然还有七八个小厮护卫守着。这里可是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我虽然就是个杀猪的,可也不缺见识,贵人们总喜欢在马车上挂牌子,张府的,李府的,尚书家的,丞相家的,免得互相冲撞了。可惜我不识字,不然就知道他是哪家的了……”薛云舟兀自陷入沉思,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杀猪婆说了半晌见没人应她,觉得很是无趣,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了低声道:“唉!那人是跟你娘相好的么?”碰巧这时康氏从里屋走了出来,将她的话听在耳中,面上顿时尴尬起来:“胡说什么呢?”杀猪婆讪讪地接过她手中的衣裳,顾左右而言他:“这衣裳真美!你的手艺,给大户人家做绣娘都是可以的。”康氏不自然地笑笑:“混个生计罢了。”杀猪婆显然对这回礼喜欢得不行,又狠狠夸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康氏轻轻叹了口气,沉默地将肘子洗刷干净,又闷头开始择菜,屋子里一时无声无息。薛云舟总算回神,见她情绪低落,赶紧凑过去帮忙,却被她抬手拨开,忙讨好地笑了笑:“娘,你不高兴了?”“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些不是你应该做的。”薛云舟抢过她手里的菜:“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那都是读书人说出来给自己偷懒的,娘才应该远庖厨呢,是儿子不懂事让娘操劳了,以后儿子会让您享清福的。”康氏并非迂腐之人,欣慰之余便随他去了,只是看着他手里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惊讶道:“你何时学会做这些的?”薛云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娘,我不想嫁给摄政王,我们能离开京城么?”康氏盯着他看了一眼,语重心长地叹道:“你既然不想,当初又为何要答应呢?摄政王暴虐又好色,还担着一个克妻的名头,先前说的几门亲事都黄了,后院抬进去的小妾听说也死过两三个,至于怎么死的,外人虽不清楚,可传言并不好听。他看上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薛云舟手一抖,差点将择好的菜摔到墙上,努力克制住才没有骂出“人渣”两个字,他原本没打算照着这身体原主的真实身份演戏,也就懒得揣摩他的性格,可眼下实在是对这个“薛云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是有多脑残才会答应嫁给那样一个人渣?薛云舟一夜没睡好,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想违抗一个王爷的旨意简直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还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一旦他带着老娘卷着细软跑路,后面等着他的就绝对是皇族与忠义侯府的联合追杀。他不相信侯府那个爹会对自己仁慈,他也不希望康氏因为自己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康氏本人十分乐意。而且据他所知,如今世道正乱,南面还冒出过几起农民起义,让康氏混入流民中逃难,万一自己看顾不周,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逃婚是绝对不行的,难道只能认命地嫁过去?薛云舟在硬得磕骨头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烙了整夜的饼,最后决定走一步算一步,第二日在康氏担忧的目光中乖乖跟着陈总管回侯府去了。虽说摄政王名声不好,可有权势地位作倚仗,任谁都不敢轻视,薛云舟身为未过门的摄政王妃,只要还没被坑死,就永远属于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从进大门开始,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似乎他当真是侯府备受看重的嫡长子,从不曾被撵出去过。侯府如今的嫡母季氏是季将军家的女儿,薛云舟刚落脚就被带过去向她请安见礼了。季氏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比康氏年轻不少,可惜顶着一张路人脸,若不是衣着华贵妆容考究,扔大街上都不一定能被认出来。薛云舟与她母慈子孝地说了半天话,直到离开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模样。到了傍晚,忠义侯薛冲回府,将薛云舟叫去了书房,见他行礼时动作有些生硬,神色却十分从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薛云舟面对他打量的眼神,淡淡回以一笑。薛冲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很快又缓和了神色,温和道:“明日去看看你的嫁妆,爹不会亏待你,那些往后就是你自己的了,若还有什么欠缺的,只管与你母亲说。”这母亲自然是指的季氏。薛云舟恭敬应是,心中迅速开始打起这嫁妆的主意,毕竟他如今一无所有,平白添了一份产业总是振奋人心的。薛冲又温言细语地关心了几句,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到他面前,低声道:“小心行事。”薛云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伸手接过,目光死死盯在这瓷瓶上,恨不得戳个窟窿将里面一探究竟。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一个接一个意外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看对方那一脸严肃的神色,这神神秘秘的一句话显然应该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他能蠢到直接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薛云舟心念一动,立刻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看了看面前的便宜爹,欲言又止。薛冲安抚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宽慰道:“他既然看上了你,大喜之夜必定不会太过警惕,你要见机行事,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你为爹做了这么多,爹知道你孝顺,不会亏待你的。”薛云舟很想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奈何实在是演技平平,只好郑重点头:“爹放心,儿子明白!”同时在心里狠狠竖起两根中指。“爹对你一向是放心的。”薛冲呵呵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娘最近如何?”薛云舟大感诧异,难不成他还惦记前任老婆?“娘一切都好。”“唔……”薛冲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垂眼沉默了一瞬,缓缓道,“眼下以亲事为重,你娘那边倒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吧。”慢慢来?慢慢来什么啊!薛云舟觉得这穿越实在是太让人心塞了。第3章 出嫁翌日,薛云舟兴致缺缺地去查看自己的嫁妆,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嫁妆”这个词会被按在自己身上,再加上还有个摄政王像定时炸弹一样蛰伏着,随时有可能将自己轰得渣都不剩,他就实在没办法心情愉悦,不过也不至于恼怒,只是有种淡淡的荒谬感。陈总管见他始终耷拉着眉眼瞧不出情绪,不免心里有些惴惴,便不敢多话,只默默地在一旁带路,到了地方又恭恭敬敬将礼单呈上。薛云舟寡淡着脸伸手接过,眼底云淡风轻,只微微低头一页页翻看,目光从床架桌凳被褥摆设的繁杂称谓上迅速掠过,又稍微用心地看了看金银玉器的列单,在看到一溜陪嫁仆婢的名字时微微动了动眉梢,最后看向陪嫁的庄子、铺子等产业,眼前一亮,总算是精神了些。陈总管一直偷觑他神色,见他目光落在最后,忙讨好地笑了笑:“侯爷说了,给大公子的嫁妆,一切都要挑最好的,不仅为了摄政王府与忠义侯府面上有光,更为了大公子您有足够的嫁妆傍身,在王府能过得自在。两处庄子地势甚佳,每年的收成都很好,另两间铺子也是年年盈利,这些都是侯爷亲自为您挑选的。”侯爷要真这么疼儿子,难道不应该把嫡长子留在身边以待承袭爵位?那样得到的可是整个侯府。不过薛云舟并不稀罕,只是想到藏在怀里的那只瓷瓶,忍不住讥讽地轻嗤一声,只当陈总管的话是放屁,礼单在手心敲了敲,轻扯嘴角给了个笑容:“进去看看。”说着大步跨过门槛当先走了进去。只是没想到,目光投进去的一瞬间,他就立刻被强烈的视觉冲击给惊住了。 第5章 爷成功逃过一劫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王妃,您起了吗?”薛云舟揉了揉脸清醒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这“王妃”喊的是自己,顿觉晦气,忙起身黑着脸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是侯府安排给他的陪嫁小厮之一,名字他也没用心记。小厮看到新任王妃竟然亲自来开门,而且身上还穿着起皱的喜服,顿时心生不屑,腹诽道:果然是外面养的,一点世家风范都没有。薛云舟有点起床气,再加上折腾了一天又趴了一夜,这会儿正腰酸背痛,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皱着眉冷淡道:“什么事?”小厮满脸堆笑:“早膳已经备好,小的来问问王妃何时洗漱用膳。”“哦,你端过来吧。”“是,小的这就去。”没一会儿,几个小厮鱼贯而入,薛云舟在他们的伺候下换好衣服把自己打理干净,坐在桌前将早饭吃了。吃饱喝足才想起打听自己的夫君:“王爷呢?”一名小厮答:“回王妃,王爷上早朝去了。”说着瞟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情绪来。薛云舟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倒是平静,随手挑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小厮:“你,陪我出去走走。”那小厮愣了愣,连忙跟上。两人在廊檐下穿行,薛云舟正在打量王府顺便认认路,不经意间转头就见后面那小厮一脸欲言又止,啧了一声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那小厮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恭敬道:“王妃请恕小的多嘴,昨夜王爷在……在书房歇了,眼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王妃回门前还是待在府中较妥,免得招人口舌。”薛云舟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那小厮顿了顿,又尽心尽职道:“一会儿可能府里的另外几个主子会来问安见礼,王妃若是不在,怕是要失了礼数,毕竟王爷他对王妃您……”薛云舟一脸“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王爷没来跟我洞房,所以我这个正妃的翅膀硬不起来了,得适时地安分点,照着规矩来。”小厮脸一下子涨红,欲哭无泪:理是这个理,可用不着说得这么直接啊!薛云舟突然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小厮跟不上他的思路,愣愣答道:“回王妃,小的叫余庆。”“哦,好名字!”品性也不错,至少还知道善意提醒。薛云舟听从他的建议,打消了出府的念头,刚准备回自己的院子窝着扮鹌鹑,就见迎面走来几个姿色各异的年轻女子。薛云舟嘴角一抽,低声道:“这就是王爷的几位侍妾?”余庆也压低嗓音:“应该是。”卧槽!我要是个女的,那就是当家主母了吧?可我是男人啊,那算什么?主公?啊……叫主公的感觉还不错……薛云舟对后院这些莺莺燕燕避之不及,走了一下神连忙撇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刚转身又见另一个方向走来几个打扮鲜亮的清秀男子。薛云舟:“……”余庆好心提醒:“那些应该也是。”薛云舟:“……”我知道啊!花枝招展的侍妾们热热闹闹一拥而上,满脸喜气地向他行礼,表面倒是毕恭毕敬,可眼底却藏不住偷偷打量与幸灾乐祸。薛云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尴尬之余特别想对他们吼一句:王爷让给你们啊我不要!于是,新任“当家主公”一边在心里吐着血,一边生无可恋地在前面带路,领着一群绿柳红桃去自己的院子小坐,接受了他们的敬茶,又按规矩每人赏了点金银佩饰。这半天,薛云舟什么都没干,就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看似在听摄政王的小老婆们互相吹捧攀比试探,实际上思绪已经跑出去老远。还是余庆尽职,在旁边认认真真地把所有话都听进耳朵,还揣摩深层含义、归纳中心思想,人一走就对薛云舟汇报工作。“王妃,您不必忧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王爷近几个月一直睡书房,谁都近不了身。”薛云舟还在发呆,闻言愣了一下:“我忧虑什么?”余庆道:“王爷昨夜没来,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并非独独冷落王妃。”薛云舟无语地看着他:我好稀罕噢!余庆见他目光呆滞,以为是因独守空房受了打击,忙宽慰道:“听说王爷前阵子曾中毒昏迷,或许最近在忙着查凶手呢,王妃可要小的去打听一下?”薛云舟本想说不必,可再一转念又觉得消息闭塞对自己不太有利,就点头答应了。接下来这两天,薛云舟哪里都没去,也没见着所谓夫君的面,虽然乐得自在,却也着实无聊,好在他上辈子练过字,现在无事可做就模仿原主的字迹写写大字消磨时间。回门前的晚上,余庆打听到一些消息,说:“凶手早就抓到了,据说是投入大牢交给了刑部。下面都在奇怪王爷怎么突然变仁慈了,以往碰上这种事都是直接将人抓来剥皮的。”薛云舟一阵恶寒:“剥皮?”余庆点点头,小声道:“王爷性子不大好,府里曾经死过几个侍妾,都是被活生生打死的,现在一些受宠的,身上也满是伤痕,他们虽然下令不许多嘴,可底下一直在偷传。如今王爷谁都不碰了,也不知他们是个什么想法。”薛云舟想起那些小老婆,有点无语,一身伤痛还要在情敌面前强颜欢笑,想想也是蛮辛酸。余庆说完后,突然发现薛云舟眯着眼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薛云舟翘着二郎腿,脚尖晃了晃,疑惑道:“他们都在看我的笑话,你怎么这么不随大流呢?” 第7章 明明练得一手好字,非要写狗爬,明明可以做优等生,非要考低分。为了搏得二哥的关注,他的叛逆期就没结束过,想想也是蛮拼的。薛云舟一边感慨一边写字,正写得兴起,就听身边的贺渊道:“行了,不用写了。”薛云舟回头,见他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心里有点囧:爷的字写得够有型了好伐?你失望个毛。贺渊淡淡道:“明日陪你回侯府,我会命人备礼,你不用操心了。”说完转身就走。薛云舟看着他的背影,再次产生莫名的熟悉感,愣了一下之后大松口气。原来摄政王他老人家喜欢字写得好的,看来我的危机解除了!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二哥:我叫你洲洲你为什么不答应?云舟:卧槽!你平时都是一张后爹脸连名带姓叫我的好伐?云舟:你干嘛突然叫我洲洲?二哥:……太激动了没控制住。第5章 回门薛云舟猜测这位摄政王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因此心情大好,睡了穿越以来最沉的一觉,第二天心满意足地收拾收拾准备回门了。只是马车已经备好,却迟迟不见贺渊的影子,正疑惑的时候,就见何良才指挥着几个小厮抬着礼物过来了。“老奴见过王妃。”何良才满头汗也顾不得擦,躬身对薛云舟行了一礼。他毕竟是王府的总管,见惯了各种起起落落,因此做不来捧高踩低的事,谁知道被你踩了一脚的人以后会不会一朝翻身,到那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薛云舟对这个身材微胖、笑起来像弥勒佛的老太监印象还不错,笑了笑:“王爷呢?”何良才微微无奈:“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有要事,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今日怕是要委屈王妃了。”薛云舟无语:这姓贺的怎么回事?前一秒还激动地占我便宜,后一秒就高冷地扔完话走人,前一天还说要跟我一起回门,今天就不见人影,反反复复地逗人玩么?不是说这个朝代很乱嘛,他都这么无能了还忙个毛线?薛云舟谁都不在乎,自然也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无可无不可地独自回了侯府,意料之中的,众人对他不比之前热络了,就连门房的笑脸都少了几分谄媚。忠义侯薛冲将他叫到书房,微微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衣着朴素、神色坦然,怎么看都不满意,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都三天了,王爷如今还好好活着,怎么回事?”薛云舟无语:人家都活三十年了,你也没能把他弄死,我一个外来户就可以三天搞定?薛冲看他一脸无辜,忍不住眉头又皱了皱,叹道:“听说王爷至今都没踏足过你的房门?”“是。”薛云舟应了一声,暗叹道: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网络,但是消息照样传得很快嘛!薛冲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语重心长道:“你啊,也别摆读书人的架子,自当年太祖皇帝立男妻为后,男妻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你且放低身段委屈一阵子,一旦事成,你就可以重获自由,到时皇上感念你的忠心,定会对你青眼有加。”薛云舟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这神情落在薛冲的眼里,薛冲以为他受到了鼓舞,便欣慰地笑了笑,又问:“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你娘?”“儿子想今天就回去一趟。”“嗯,还没探出口风来吗?”“……”又来了又来了!我两眼一抹黑啊麻烦你说清楚好吗!薛云舟摇摇头:“没有。”薛冲又问:“你这五年都与你娘在一起,可曾见着她与康家联系?”薛云舟猜测这康家就是康氏的娘家,只是不清楚他问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只好再次摇头。薛冲沉吟半晌,自言自语道:“那她的田契铺契应该都在她自己手中,只是到底藏到哪儿去了?”薛云舟听得一愣,随即暗暗磨牙:这老狐狸太不是东西了,把老婆休了,还想侵占老婆的嫁妆,到底是侯府太穷了,还是我娘太有钱了?薛冲神色不虞,暗自嘀咕:这儿子最近怎么回事,叫他办什么事都不出力,看起来不大听话了。“去看看你母亲吧。”一句话将人打发了。薛云舟出了书房,正准备去拜见嫡母季氏,迎面碰上一个穿着鲜亮的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也不知是便宜爹的哪位妾室,便停下脚步准备避让。跟在后面的余庆小声道:“王妃,夫人看见您了。”“夫人?”薛云舟左右四顾,一脸茫然,“哪里?”已经走到不远处,正好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位女子面色一僵。余庆将嗓音压得更低:“就在前面。”薛云舟瞪直眼看着来人,有点惊讶:路人脸的威力这么大!我竟然没认得出来!季氏强压着心中不快,面容扭曲地朝他行了一礼,生硬道:“薛季氏见过王妃。”薛云舟忙侧身受了半礼,歉意地笑了笑,也拱了拱手:“儿子见过母亲。”完了刚想客套两句,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侧头一看,是季氏的独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薛云山。他在侯府待嫁的这几个月,薛云山每次见到他都要阴阳怪气一番,这回也不例外,走上前来也不行礼,面露讥讽道:“堂堂摄政王妃,怎么穿得如此寒酸?王爷不愿入你的房门,难道连身像样的衣裳都不给你吗?”薛云舟一脸“卧槽”地看着他发呆:在古代混真是一点隐私权都没有!那要是自己受宠,是不是一夜几次都会有人偷偷观察了来打小报告啊?薛云舟发现自己对忠义侯府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本来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和嫁人郁闷得要死,这会儿更是窝着一肚子火,强忍着想揍他一拳的冲动,和蔼道:“贤弟字写得如何?”薛云山一愣,虽然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却还是忍不住微露自豪:“至少比你好,先生和爹都赞我字写得有风骨。”“哦……”薛云舟点点头,咳了一声道,“知道为什么王爷嫌弃我吗?” 第9章 石太医在盆里净了净手,恭敬道:“王爷请宽衣。”贺渊再次一头雾水,依言将外面的衣服脱了。石太医再次开口:“王爷脱请亵裤。”“……”贺渊脑子里突然冒出薛云舟的话:房事不大如意。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论谁的穿越更惨#云舟:我娘被休了。二哥:我房事不大如意。云舟:我爹太渣了。二哥:我房事不大如意。云舟:我做了摄政王的男妻。二哥:我房事不大如意。云舟:我男人房事不大如意。二哥:……第6章 烂摊子石太医见贺渊沉着脸迟迟没有动静,不敢多催促,只好立在一旁垂手静候,同时心里也在暗自揣测。王爷这病症已有十来年,若吃药有用,早就该好了,上回来诊脉,王爷还是一脸阴沉,眉宇间戾气未散,怎么现在突然就好了?不过观其气色,确实与以往大不相同,难道是这回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心结解开了?贺渊沉默片刻,又起身将衣裳重新穿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石太医平时过来都是在凳子上挨个边角,这会儿看看那铺着华丽锦缎的椅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战战兢兢谢恩入座。贺渊盯着他看了一眼。石太医顿时有种屁股上被戳了一下的感觉,差点就想站起来了。贺渊又淡淡收回目光,道:“石太医,你给我诊脉有多久了?”石太医稍稍放松了些,答道:“回王爷,已有十二年了。”贺渊感叹:“这么久了,那时我才十八岁……”“是,当年王爷……”石太医猛然闭嘴,因自知失言,面色有些僵硬。贺渊笑了笑:“有话就直说吧,没什么好避讳的。”石太医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有点傻眼,见他眼风再次扫过来,连忙回神,磕磕巴巴道:“当年王爷中毒留下了病根子,是下官为王爷诊治的。幸得王爷信任,下官一直为王爷诊治至今,王爷若是还相信下官,不妨让下官再瞧瞧,如此下官也好改一改药方。”贺渊不接他的话,似有感慨:“十二年……其心何其歹毒。你可知是何人所为?”石太医摇头叹道:“过了这么久,王爷还想追查,恐怕不容易。”他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当时贺渊虽然年轻,却势头强盛,而先皇已经病重,不管是谁下毒,都跑不了皇权争斗,岂是轻易能查出来的。贺渊也不指望能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为了避免他起疑心,就没有再多说,至于他再次提起的身体检查也没答应。石太医走后,贺渊起身走到窗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本以为接手的是个烂摊子,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烂摊子在等着自己,他一直在忙着了解情况、巩固势力,都没注意过这身体有没有问题。难道要自己来一下,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贺渊面色难看地回到书案前,也没注意忙了多久,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外面天色有些阴沉。他不习惯做事的时候有个不相干的人杵在旁边,早把书房伺候的小厮打发走了,这会儿书房里没有别人。他看外面似乎要下雨,便起身去关窗,刚把手伸出去,就见前面走过一个人,正是之前曾吩咐去查事情的心腹护卫宋全。宋全走到门口求见,得了允许后走进来,递给他一份口供:“启禀王爷,之前下毒之人已经招供,说是受了季将军的指使。”贺渊接过口供看了看,蹙眉回想了一下:若记得没错,季将军应该就是忠义侯薛冲的岳丈。“就只有季将军?”“是,他只供出了季将军。”贺渊沉吟片刻,点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宋全离开之后,贺渊在书房坐了片刻,起身走到廊檐下:“何总管。”何良才立刻从角落里钻出来,躬了躬身:“王爷。”“王妃回来没有?”“回王爷,王妃回来有一段时间了。”贺渊抬脚就往薛云舟的院子走去:“不用跟着。”“是。”何良才看着他的背影,暗道:果然还是惦记的嘛,也不知大喜之夜为什么非要睡书房。贺渊到了薛云舟那里,抬手制止了余庆的通报,只问道:“王妃在哪里?”余庆答了句“在书房”,就非常识趣地避开了。贺渊走到书房外面,透过半开的窗子,正看到薛云舟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翻书。 第11章 贺渊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扔掉帕子:“嗯。”薛云舟大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有洁癖你直说啊!害得我以为你要对我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贺渊目光扫向案头。薛云舟一惊,手忙脚乱地把所有账册都收起来,干笑道:“这是我嫁妆!嫁妆!”贺渊没怎么在意,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薛云舟收拾完,与他面面相觑,最后干巴巴问道:“王爷,您吃了吗?”贺渊:“……”薛云舟说完就后悔了,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姓贺的就紧张得要命。贺渊顿了一会儿:“没吃。”薛云舟难掩失望,硬着头皮邀请:“那王爷在这儿吃?”“也好。”薛云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薛云舟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顿了顿脚步,眼底露出几分迷茫。这顿饭吃得薛云舟再次紧张起来,生怕贺渊说要留在这里过夜。虽然名义上他是自己的夫君,留宿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薛云舟,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变态……贺渊见他吃着吃着开始走神,放下筷子看着他:“在想什么?”“变态。”贺渊:“……”薛云舟一惊,刚想改口掩饰一下,可转念一想古代人应该不清楚变态是个什么意思,于是闭紧嘴巴,尽量使自己显得坦然。贺渊重新拿起筷子:“好好吃饭。”“是。”薛云舟应了一声,偷偷撇嘴。名义夫夫而已,管太宽。这么一腹诽,他心里再次产生疑惑:姓贺的既然看中了这个薛云舟,为什么洞房花烛夜不见踪影?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虽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贺渊发现他又走神了,脸色骤黑,沉声道:“好好吃饭!”薛云舟一个激灵,连忙扒饭,忽然眼前一晃,碗里多了块鸭片。薛云舟疑惑地抬眼看看他,被他眼风一扫,又迅速低头。一块鸭片入口,薛云舟猛然瞪大双眼:完蛋!姓贺的会不会已经怀疑我是冒牌货了?不然他没道理跟我相敬如宾啊!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试探我?薛云舟在侯府待嫁那段日子要装出读书人的斯文来,只觉得累得像只狗,后来听说摄政王与这个薛云舟只有一面之缘,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嫁过来之后独门独院过日子也算自在,因此一直我行我素,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露馅的一天。薛云舟这时才发现自己大意过头了,连忙挺直腰板,尽量吃得斯文些。贺渊看了他一眼:“……”一顿饭吃完,薛云舟身心俱疲,听说贺渊要回去了,顿时欢喜,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高兴劲来,最后客套两句,恭恭敬敬把人送走。送走贺渊,薛云舟伸了个懒腰,累得直接趴到床上。而贺渊回去之后,则第一时间把宋全叫到跟前,吩咐道:“给我查一查薛云舟。”宋全大吃一惊:“王妃?”难道王爷上次中毒昏迷和王妃有关?贺渊道:“查一查他出嫁前的言行举止,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全对这道命令十分疑惑,不过也不敢多问,便领命退下了。贺渊这一晚什么事都没做,在窗前站了有大半夜,当听到宋全的声音时,眼角紧了紧:“进来。”宋全带着疑惑去,又带着疑惑回来:“启禀王爷,王妃出嫁前凡事循规蹈矩,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多数读书人一样。”说着又递上几张纸,里面详细记录了薛云舟往日的一言一行,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但凡能查到的,全都记下来了。贺渊接过去没急着翻看:“你先下去。”“是。”宋全离开后,贺渊挑亮灯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看纸上记录的内容。一张张翻看,贺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将所有纸张团成一团,过了很久才深吸口气,眼底恢复风平浪静。第8章 查账贺渊走了之后,薛云舟只在床上趴了片刻就起身了,让余庆准备了些热茶和点心,撸起袖子挑灯夜战,虽然来不及理清所有账本,但至少完成了一个铺子的。这是一个绸缎铺子,账面上形势一片大好,薛云舟发现了诸多漏洞之后,不得不对便宜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具身体的原主执着于功名利禄,对庶务一窍不通,收了这些产业做嫁妆之后说不定就会束之高阁,一旦第二年发现收益锐减,而账上又辨认不出猫腻来,那他一定会认为是自己不善经营的结果,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是被亲爹给坑了。薛云舟哈欠连天地撑到天亮,趴在案头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就起来洗漱了。余庆在旁边瞟了眼他不怎么好看的气色,心里忿忿不平:王爷真是反复无常,当初看上王妃时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带回府,可如今明媒正娶把人要进来了,又从不在此过夜,昨晚好不容易在这里吃了顿饭,竟然吃完就走了,害得王妃寝食难安。 第13章 薛云舟暗自气闷了一阵,拔腿走人。余庆疾步跟上:“王妃,咱们这就回府吗?”薛云舟顿了顿:“回去。”回去继续查账!第9章 同行薛云舟穿越以来从没有这么勤奋认真过,接连好几天都在清查自己的财产,虽然那些金银玉器没有掺假,可另一间铺子的账目也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有大笔银两去向不明。他上回没有多想,一时气愤就跑到绸缎铺子去问责,却没想到其中还有更大的疑点,再一联想便宜爹的阴险狡诈,他觉得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回他先按捺住了,怕打草惊蛇让便宜爹起疑心,就只装作毫不知情,暗地里则会派人去铺子附近悄悄观察一番。而李掌柜则被他一吓,立刻就跑到侯府去告知了薛冲。薛冲听说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关心铺子里的生意,大感意外,不过他毕竟不是李掌柜,而且又自认对儿子十分了解,因此心里十分镇定,只点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待李掌柜离开后,薛冲叫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去关注此事,道:“一有动静立刻回报。”心腹领命而去,之后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薛冲听说薛云舟没有再继续追查,彻底放下心来,暗道:想必只是凑巧。薛云舟在王府里面窝了好些天,猜测便宜爹那里应该放松警惕了,这才像乌龟似地悄悄把脑袋探出来,不过仍不敢大意,就决定把事情暂时放一放,先去探望一下康氏。刚叫余庆去准备马车,就见贺渊走了进来。薛云舟:“……”贺渊看了看桌上准备的礼物,问:“要去哪儿?”“去看看我娘。”薛云舟直接省去了寒暄。最近贺渊神出鬼没的,时不时就要过来表示一下关怀,他竟然渐渐习惯了。贺渊翻翻桌上的东西,道:“我陪你去,让何总管再多备些礼。”薛云舟愣了一瞬,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王爷贵人事忙,这些小事就不劳烦王爷了。”“应该的。”贺渊说完就转头吩咐下去了。薛云舟只好乖乖应了。最近他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了,总觉得他和传说中那个暴虐又好色的摄政王差别太大。坐到马车上,薛云舟朝贺渊瞟一眼,心想:最近也没听说他剥了谁的皮啊,想怕他都不知从何怕起。而且就自己的观察来看,这人根本就是禁欲系的,谁说摄政王好色我都能跟谁急。不过他的禁欲要真是因为那方面不大行的话,也确实蛮可怜的……贺渊看着他脸上微微表露出的同情,只觉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道:“坐过来,离那么远干什么?”薛云舟连忙狗腿地蹭过去。马车很快就到了康氏那里,在胡同口停了下来。薛云舟一进院子就看见杀猪婆拎着秀才相公的耳朵往屋子里走,扯着嗓子骂道:“死秀才!老娘叫你在家看儿子!你却跑出去写诗会友!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秀才一边挣扎着一边弱弱辩解:“是别人找过来了,我不好意思拒绝……”“我呸!老娘整天忙进忙出,里里外外都是老娘在操心,叫你老实一会儿你都做不到!还那么多借口!你作死啊!”薛云舟朝贺渊道:“王爷,这里都是些市井小民,您身份尊贵,要不……”“没事。”贺渊打断他的话,当先往里走去。薛云舟噎了一下,看他面色如常,心里再次诧异:这真的是封建社会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为什么如此亲民!哪里不对?!康氏没想到贺渊会陪同薛云舟一道回来,大吃一惊,连忙对他行礼,再看向儿子时,目光很是惊疑不定。何良才把见面礼奉上,就拉着余庆退了出去。薛云舟看看贺渊,只觉得这么个大高个儿往屋子中间一杵,顿时衬得这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屋子更加矮了。贺渊与康氏客套了两句,目光一转落在薛云舟的脸上,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便问:“怎么了?”薛云舟上前两步,与他几乎胳膊挨着胳膊,目光上下比划了一下,心里再次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姓贺的跟二哥一样高啊,难怪有时候看到他的背影会莫名其妙想起二哥来。贺渊见他目光发直,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问你话呢。”薛云舟被他这异常熟悉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卧槽!不会真的被二哥附身了吧?!“这个这个……我去做饭!”薛云舟觉得自己不是得了相思病就是神经错乱了,连忙拽着康氏就去厨房,“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康氏正在给贺渊倒茶,她原本是不想让儿子干活儿的,不过一想到同来的还有这位名声极臭的摄政王,就干脆让儿子跟去了厨房。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话,康氏一边择菜一边低声问道:“云舟,王爷对你好不好?”薛云舟呵呵干笑:“挺好。”“说实话!”“真挺好的!”薛云舟怕她担心,又强调一遍,“大实话!王爷对我不错,而且他虽然严厉了点,但完全没有传言的那么可怕。”康氏将信将疑,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一圈:“他有没有打过你?”薛云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的事!”康氏还是不大相信,可想到刚才贺渊对自己的礼遇,又觉得儿子说的也不无可能,而且不管他品性如何,至少对她儿子应该还是用心的,不然也没必要特地来这么一趟。 第15章 贺渊神色淡然,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别坐门口,危险。”薛云舟给车夫说了地点后,再次乖乖地与他靠在一起,结果还没坐多久,又被他掰了掰腿。“坐端正了。”薛云舟:“……”其实,你是在吃我豆腐吧?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出了城,这会儿正是秋收的季节,沿路都能看到金灿灿的田间有人在弯腰劳作。薛云舟有些感慨:早就知道天子脚下与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景况大不相同,但没想到会不同到这种地步,若不是四处都有世道已乱的传言,他真要以为这个国家正处在歌舞升平的盛世。薛云舟朝贺渊看了一眼,很想来一句:兄弟,作为统治者,你有什么感想,我能采访一下吗?没多久,他们就赶到了庄子上。薛云舟被便宜爹坑习惯了,已经做好了入目一片荒凉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去了那里一看,竟然是一片收成大好的样子。当初侯府的陈管家说过,这庄子的收成很好,薛云舟没放在心上,前几天查账,结果也没多少进账,现在看来,关键问题还是在账目上,大概又被便宜爹吞了。庄子上的管事姓孙,孙管事没料到他们竟会突然造访,大惊之下连忙把他们请进屋,又手忙脚乱地奉上茶水,战战兢兢道:“庄子上一切简陋,也没有好茶,王爷王妃请勿见怪。”薛云舟摆摆手:“没事,我就来看看。”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孙管事,樊大哥他们来了!”孙管事面色微变,急忙走出去,对着外面的人小声道:“快让他们回去!”“谁来了?”薛云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孙管事急忙回头,躬身道:“回王妃,是请的几个割麦的庄稼汉。”薛云舟笑了笑:“那就让他们来吧,你不用管我们。”孙管事顿了顿,再次弯腰:“是。”薛云舟想看看田里的收成,就邀请贺渊一同前往,走了没多久就与迎面而来的七八个庄稼汉碰上。薛云舟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就是孙管事请来割麦子的?”当先一人四十来岁,身形魁梧,看起来竟有几分气魄,朝他拱了拱手道:“正是。”薛云舟觉得他不像个庄稼汉,心里略感诧异,猜测他神色这么坦然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正疑惑时,突然见对面那人目光落在贺渊身上,脸色微变。接着,那人抱拳跪地,朗声道:“草民樊茂生叩见王爷!”贺渊唇线微抿,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此人原本是个战绩斐然的将军,却在几年前突然辞了官,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出现。贺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起身吧。”那人与身后跪着的几个人同时起身,动作竟出奇的一致。贺渊眼神微敛,道:“本王以为樊将军已经归了故里,想不到竟会在此相见。”樊将军摇头叹道:“原本家有老母,草民是准备回去尽孝的,可惜母亲不到两年就病逝,草民过了孝期便带着妻儿辗转到了京城。”贺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薛云舟没料到眼前还是个将军,本想请人家喝杯茶的,可看贺渊态度不冷不热,便说了几句“失敬失敬”之类的客套话。樊茂生带着人去田里收割庄稼,薛云舟与贺渊则绕着田埂转了一圈,期间薛云舟一个不慎脚下滑了,贺渊立刻将他拉住。薛云舟突然想:姓贺的不会时刻都在盯着我吧?两人转到将近傍晚才动身回去,薛云舟趴在窗口看着夕阳点缀在城墙上方的美景,再一次觉得自己彻底成为了一名古人。薛云舟前所未有地想念二哥,正神思恍惚时,猛然听到有护卫大喊:“王爷小心!”几乎同时,贺渊迅速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薛云舟,双双跌倒在车厢内。第10章 遇刺危险来得太过突然,贺渊只来得及将薛云舟护在身下,随即便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薛云舟后背砸在车板上,隐约听到外面响起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呼喝声:“杀了摄政王!杀了狗皇帝!”薛云舟觉得有些不妙,瞪大眼看着上方的贺渊:“很多人?”贺渊眉头微蹙:“可能。”薛云舟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对,目光一转,看到车厢壁上钉着一支利箭,这才发现贺渊的手臂被划破了,鲜血顺着衣服的口子渗到了外面。薛云舟急忙推他,迅速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挣扎着在颠簸的马车里给他包扎。贺渊按住他:“趴着。”“嗯!”薛云舟嘴里应着,手中依然坚持着给他包扎好。马车在田间小路上飞驰,加速往城门方向赶,可没想到道路两旁的田地间竟然埋伏了许多人,应着呼喝声源源不断冲出来,与贺渊带来的护卫战成一团。贺渊与薛云舟紧贴车底板趴着,耳边时不时能听到利箭的呼啸声。好在箭声很快就消停下来,想必对方的箭矢已经用尽,贺渊坐起身,掀开帘子的一角,因马车被护卫围在中间,他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小部分情况。突袭的人衣衫褴褛,手中武器千奇百怪,彼此间也不懂配合,看起来毫无章法。贺渊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刚一转头就与凑过来一起往外看的薛云舟撞了下脑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7章 这一天,王府的门槛差点被踩烂,一听说贺渊遇刺,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过来探望,好在贺渊身份超然,只说了一句需要静养,就把人全都拦住了,只累翻了底下的人。不过有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那就是当今皇帝贺桢。这个少年皇帝如今才十五岁,对着贺渊恭恭敬敬喊皇叔父,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大为愤怒,拍案道:“岂有此理!皇叔父请放宽心,侄儿一定替你查出罪魁祸首!将他碎尸万段!”薛云舟暗地里偷偷观察这位皇帝,发现他五官精致,长相偏阴柔,与贺渊虽出一脉,却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皇帝离开之后,王府里总算清静下来,薛云舟看看闭目休息的贺渊,几次欲言又止。贺渊感受到他的视线,道:“有话就说。”“啊……这个……”薛云舟顿了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这个……我……我有点事要向王爷请教。”贺渊睁开眼看他:“什么事?”“是关于我的嫁妆……王爷稍等!”薛云舟说着就转身离开,风卷残云般跑回自己的屋子,又抱着一摞账册过来。薛云舟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担心他的身体,一时有些纠结。贺渊伸出手:“拿来我看看。”薛云舟咬咬牙,把账册交了过去,眼看着贺渊一本本翻看,他的心逐渐提到嗓子眼里。贺渊翻着翻着就翻到一本薛云舟上次写的满是阿拉伯数字的账本,在上面扫了一眼,心想总算不是废柴,于是很满意地继续看下一本。薛云舟表情卡住了,直到他看完才试探地开口,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贺渊点头:“这是假账。”说着看向他,“侯府给你的嫁妆?”薛云舟愣愣点头,有点不甘心地问道:“没别的了?”“数万银两去向不明。”贺渊说着陷入沉思。薛云舟一脸失望: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关注那一本?难道他当真不是二哥,仅仅以为那是一本鬼画符?贺渊正寻思这些账目背后隐藏的事情,一时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最后把账册丢到一边,道:“要我帮你去查么?”薛云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贺渊没有强求,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道:“我右手不方便,你去帮我批折子。”薛云舟愣了一瞬,随即再次精神振奋,颠颠地抱了案头的奏折过来。他取出其中一本,把内容念给贺渊听,又照着他的意思作了批示,接着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把奏折送到他眼前:“王爷看看,这么写对不对?”贺渊看着这些狗爬直皱眉:“没问题,字太丑了。”薛云舟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瞬。怎么回事!这些狗爬也不认识吗!难道他真的不是二哥?薛云舟一脸绝望,直到把所有折子都批完,他都一直处在低落的情绪中。将折子放回去,薛云舟稍稍整理了一番,见旁边摆着一本史书,看名字记录的应该是本朝开国时期的事情,好奇之下随手翻了翻。这一翻,他的心再次狂跳起来。书里有备注,字迹是自己学了无数遍的,二哥的字迹!这下没错了吧!薛云舟颤抖着手在书房里翻出其他的书,很快就发现,还有另外一种字迹,应该就是摄政王本尊写的。薛云舟激动得头顶开始冒烟,可一回去看到贺渊淡然的神色,又再次产生疑惑。这就是二哥,可是二哥不认识我了……薛云舟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猛然明白过来。二哥失忆了!第11章 上药想到二哥极有可能已经失忆了,薛云舟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自己跟在他屁股后面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可穿越到古代,他把身后的尾巴给忘了。不过,二哥即便失忆了,也依然对他很照顾,薛云舟想到贺渊最近与自己独处时的一言一行,又觉得心里那点郁气渐渐散了,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二哥还是跟前世一样,摆着一张后爹脸,实际上却表达着关心,典型的面冷心热,难道说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潜意识里还是对我感觉熟悉的吧?不然他应该对我和对别人一视同仁……薛云舟很会自我开解,临睡前心情又恢复了灿烂,毕竟二哥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清晨起床时,薛云舟神清气爽,看院子里的枫叶红成一片,顿时觉得世界一片美好,精神振奋之下忍不住便想发泄发泄,就兴冲冲跑到院子里去准备做运动,没想到刚下台阶,脚下猛地一滑,狠狠摔了下去,后腰和屁股直接磕在了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这回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瞬间就痛得脸部扭曲起来。跟在后面的余庆吓一大跳,一边大喊:“不好!王妃摔了一跤!快去叫大夫!”一边跑过来扶他。薛云舟一手扶着腰,一手揉着屁股:“嘶……这身体太不好用了!”余庆没发现这话中的古怪,只哭丧着脸请罪:“都是小的看顾不周,台阶上降了霜,小的应该早点提醒王妃的。”“没事……嘶……是我自己跑太急了……”薛云舟摆摆手,顺势将手臂搭在他肩上,僵硬着身子往屋里走去。余庆从没想到自己跟了个这么好说话的主子,顿时感激涕零,暗暗发誓一定对王妃誓死追随,手脚也一点都没闲着,将人扶到床上之后,立刻去接别人打过来的水,又问大夫什么时候过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贺渊。薛云舟一回头就对上贺渊的目光,心尖狠狠颤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顿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贺渊沉着脸,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第19章 宋全离开后,贺渊又将几名心腹大臣召到王府,与他们商议镇压起义一事。被抓的几名刺客都是普通百姓,起事时义愤填膺,显尽英雄气概,可真正面对皇权还是有着天生的畏惧,其中一名胆小的几乎是没怎么严刑逼供,就将他们的老巢交代得一清二楚。几个人围着地图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派一路人马去当地打探形势,之后再决定是大举进攻还是实施偷袭,至于带兵的将领,贺渊最后决定,用一个自己人,再用一个季将军,一来好让他们互相制约,二来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季将军在大是大非上的态度。只是没想到他刚把决定说出口,下面就有人说:“季将军病倒了,据说是得了风寒,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贺渊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蹙眉沉思片刻,冷声道:“去打探一下他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个季将军之前指使人下毒将原摄政王害死,与自己的立场本就不一致,如果再对朝廷的决策借口推脱,那就当真留不得了。事情商议完,众人陆续退散,贺渊走到院子里,看着被夕阳染成一片赤红的天边,独自站了半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考虑的只有自己,凡事并不会太过用心,如今知道洲洲就在身边,他惊喜之余肩头的担子一下子就变重了。从和平年代穿越到这里,洲洲能不能适应?就算他心大过天,自娱自乐活得好好的,可又能安稳多久?在现代社会,无论是什么出身,选择什么职业,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挺直腰板在世上立足,哪怕他混混度日,有自己这个二哥照顾着,做个米虫也能活得好好的。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堂堂摄政王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而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下面的百姓更是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说到底,没有谁能安安心心活在这个世上。他是摄政王,这个身份异常尴尬,进一步就是万人之上,退一步必然是万丈深渊。如果他是一个人,死了倒也罢了,说不定还能再穿回去,可如今他还有洲洲,而且两人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一旦他死了,整个王府都将埋入黄土,更何况他的王妃?眼下唯一可行的,就是开创一个太平盛世,这是最艰难的,可也是最美好的。既然自己一来就身居高位,有这个天然优势,那何不尽力去实现?想到两人目前的关系,贺渊下意识朝后院方向望去,再一想到这个世界男人是可以生子的,呼吸顿时有些不稳。他原本对子嗣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只是没想到……天色渐黑,贺渊回屋换了身衣服,打发了何良才,准备去薛云舟那里用饭,只是刚经过后院的小岔路口,冷不丁就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伴着“哐当”一声响,一只精致的食盒连带着里面的碗筷全都摔在了地上,汤水饭菜撒了一地。“妾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一名年轻女子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上,对着贺渊连连磕头。贺渊看看自己衣摆上的污渍,蹙了蹙眉,无可无不可地道了声:“算了,下次注意。”说完就转身准备回去重新换一身衣服。那女子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贺渊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着那女子,见她妆容精致、衣着考究,估计是王府里的某个妾室,不由眼底闪过一抹狐疑。那女子没料到他突然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瞬间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贺渊扫了眼地上的饭菜,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那女子匍匐在地,战战兢兢道:“听说王爷受了伤,妾不会别的,恰巧懂得做菜,便准备了一些,想给王爷补补身子,没想到冲撞了王爷……”贺渊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那女子抬起头,似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嘴唇轻轻应了声“是”,起身后退了几步,依依不舍地转身从来路返回。贺渊叫来暗处的护卫,吩咐道:“将何总管叫过来。”何良才听说贺渊被冲撞了,立刻提着衣摆小跑着赶过来,看着地上的狼藉,不由暗暗咋舌:王爷凶神恶煞的,后院的那些妾室要么对他退避三舍,要么暗暗争风吃醋,不管怎样,至今都还没有人敢直接跑到他跟前来献媚,怎么这回冒出个这么胆大的?难道是看王妃受宠,按捺不住了?贺渊道:“叫人把这些收拾了,拿去给大夫查一查,你要看好了,别错漏了任何一样。”何良才一惊,连连应是。贺渊重新换了身衣服,这才往薛云舟那里走去,府里的事传得很快,薛云舟此时已经从余庆那里得到了消息,心里酸溜溜的。同样是穿越,二哥穿成了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好不风光,而他却穿成了莫名其妙的男妻,虽然是二哥的男妻这一点让他心里暗爽不已,但是一想到二哥整天除了去朝堂,就是在前院,自己整天除了出去晃荡两下,就是在后院转悠,此外还要接受那些小老婆的羡慕嫉妒恨,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薛云舟郁闷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人收下去,让下人重新准备一份。这些可是他带伤上阵,亲自到小厨房做的,当时他还美滋滋地哼着歌儿,暗暗赞美自己是一枚居家旅行必备之小暖男,二哥娶了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可一听余庆八卦,顿时就觉得不对味了:大老婆做饭,小老婆也做饭,这不是典型的争相谄媚嘛!薛云舟趴在桌边,有气无力地朝余庆招招手:“余庆呐,你过来。”余庆连忙凑过去:“王妃有什么吩咐?”“你把这些饭菜都收……”薛云舟余光瞥见贺渊走了进来,吓得一个激灵,忙垂下眼皮子假装没看到,改口道,“把这些都热一热,等会儿王爷过来吃。”余庆一脸莫名,疑惑地挠挠头:“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呢……”“哦,热的就好。”薛云舟抬眼,一脸惊喜,“王爷你来啦!”贺渊面对他的热情,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薛云舟忘了自己有伤在身,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立刻痛得皱起了眉头。贺渊脸色微沉,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拨开他的手给他揉了揉,教训道:“长点记性!”薛云舟苦着脸哼哼,心里却暗喜:是要长点记性,最好每次二哥来的时候都记得给自己闪这么一下。两人一起吃饭已经成了习惯,贺渊给他揉完就径自坐下,一看桌上的菜式,猛地顿住,不由微微抬眼朝薛云舟看了看。薛云舟接受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王爷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贺渊“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心头微震,接着又不动声色地把其他几样菜都尝了一遍,猛地抬头看向薛云舟。薛云舟被他吓一跳:“怎么了?王爷不爱吃?”没道理啊,我穿过来口味没变,难道二哥穿过来口味变了?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啊,我毕竟长相也没变,二哥却是长相变了。贺渊指指桌上的菜:“你做的?” 第21章 许大夫恍然大悟,接着摇摇头:“常人恐怕都忍不住,即便毅力惊人,能忍住也只不过是废得更快罢了。”薛云舟:“……”贺渊沉默地坐在一旁,看似只是在旁听,实际上眼神已经在下面扫了好几遍,几乎时刻都在注意着所有人的动静,底下的人只觉得如芒在背。何良才听许大夫说完,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开始询问薛云舟:“听说今日这些饭菜是王妃亲自做的?”薛云舟正了正脸色,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一脸严肃地点头:“没错。”贺渊前世几乎没见过他这么沉稳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薛云舟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就坐不住了,好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又习惯性歪了歪身子,没正形地坐在那儿了,同时心里对自己彻底绝望:改不过来了,在二哥面前就不想做个积极向上的好好青年,欠教训欠到古代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抖m属性?何良才转头看向余庆,神色变得威严起来:“今日除了王妃,还有谁进过厨房?谁碰过酒壶?”余庆努力回想了一番,进过厨房的倒是说了几个名字,碰过酒壶的却只摇头不知,贺渊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还是很轻易地通过下面的细微动静辨认出人来,他将目光转向许大夫:“这药常见么?”“不常见。”许大夫摇了摇头,“这么歹毒的药,平常人是不容易得到的,想必是有什么特殊来路,要查怕是不容易。”贺渊点了点头,盯着酒壶陷入沉思。何良才还在那里一个个盘问,贺渊突然开口:“不用问了。”“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贺渊道:“让他们都在纸上按手印,五个手指都按,另外,找些细面粉来洒在酒壶上。”薛云舟愣了一下,隐约有点明白:“对比指纹吗?”“嗯。”贺渊见他一脸惊奇,解释道,“酒壶用之前必然清洗过,能在上面留下指纹的,除了你,就是下毒之人了,只要将酒壶上的指纹与他们一一作对比,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薛云舟一脸崇拜地仰望他:道理我都懂,可撒点面粉就能采集指纹?何良才听了贺渊的话微微疑惑了一瞬,不过看贺渊神色笃定,顿时就觉得茅塞顿开了,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很快就将面粉找了过来,又命人准备了充足的纸墨,让下面的人一个个按上手印。薛云舟好奇地把面粉端到自己面前,又小心翼翼捏着酒壶把酒倒在另一个空碗里,跃跃欲试道:“王爷,我可以试试吗?”贺渊目光看着下面的人,随意点了点头:“可以。”薛云舟小心翼翼撒完面粉,盯着白漆漆的酒壶,目光呆滞:就这样?你特么在逗我?手印全部收集好,何良才将写有名字的一摞纸递上来,薛云舟也连忙将酒壶奉上。贺渊看都没看酒壶,直接抽出其中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寒声道:“把这个叫余吉的带下去。”余吉一听,脸色顿时惨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薛云舟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竟然是从侯府跟过来的陪嫁小厮之一,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阴谋论一下便宜爹,就听余吉突然大喊:“我招!我全招!”贺渊神色不动地看着他。余吉不敢与他对视,抬起手直指薛云舟:“就是王妃指使小的下毒陷害王爷的!”薛云舟微微一愣,随即朝他斜了一眼,冷笑:“要下毒我不会自己下?你接着编。”余吉身子有些颤抖,却依然挺直腰板:“王妃嫁入王府以来,一直独守空房,心里早已对王爷生了恨意,这才命小的给王爷下毒。”薛云舟气笑了,如果坐在旁边的是原摄政王,他可能会担心自己被污蔑,毕竟那人杀人不眨眼,说不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二哥,是个不缺理智不缺人性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就相信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贺渊果然没有心情听那人继续嚷嚷,直接下令:“把他拖下去。”余吉连忙挣扎:“王爷若不信,不妨在王妃的卧房里搜一搜,那里还藏着一瓶毒药!小人敢发誓,若搜不出来,小人遭天打雷劈!”薛云舟脸色僵了一瞬:完蛋,便宜爹给的货,忘记扔了。贺渊却神色淡淡:“污蔑王妃,罪加一等,先拖出去严加拷问。”余吉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顿时发不出声来,很快就愣愣地被拖了出去。王爷说是污蔑,那自然就是污蔑,再说这两口子感情渐好,谁都不信王妃会下毒,因此并没有人将余吉的话真正放在心上。事情初步查出了眉目,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把排除了嫌疑的下人们都打发走后,薛云舟心情好转,再一次拿起酒壶,一脸勤学好问:“还想请教王爷,这个撒面粉……这个指纹……”贺渊瞥他一眼:“只是吓吓他们。”薛云舟一顿,砸吧砸吧嘴:“所以……”“余吉手抖了。”薛云舟:“……”站在旁边尚未离开的何良才、许大夫:“……”薛云舟摸摸肚子转移话题:“王爷饿吗?”贺渊起身:“糟蹋了一桌好菜,叫下面煮些面条送过来。”何良才正要应声,旁边的许大夫鼻子动了动,猛地变了脸色,上前两步躬身道:“王爷请恕老夫无礼。”贺渊微微疑惑,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许大夫凑近他,仔细闻了闻,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王爷,您身上的香味是从何处来的?”贺渊蹙眉:“有么?”薛云舟也凑过去闻了闻,除了正常的衣服薰香,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许大夫提醒道:“不在衣服上,在脸上。” 第23章 至于忠义侯薛冲,的确很让人头疼。原摄政王曾经多次遭人陷害,虽然查出来的幕后主使各不相同,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些人隐约形成了一个权利关系网,而这个网是以忠义侯为中心的,当然,忠义侯的背后是龙椅上的少年皇帝。看来,他们不把自己弄死是不会罢休的。贺渊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带着薛云舟回藩地算了,但是以皇帝那一派系紧咬不放的作风,恐怕到了那里也没有安稳日子过,更何况他本人也不愿意临阵退缩。若要让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刺杀、下毒这些招数,他一时又有点适应不了,他宁愿真刀真枪地打个明仗,可没有合适的借口,要明着来谈何容易?薛云舟见他陷入沉思,就没有打扰,自己找了本书,坐在椅子上撑着腿随意翻看。这种感觉和上辈子差不多,一个在书桌前处理永远堆积成山的公务,一个懒懒散散陷在沙发里玩平板,现在只不过换了个环境,换了身躯壳,一切还是那么顺其自然。没多久,宋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室内的静谧。薛云舟很识趣地问:“我要不要回避一下?”贺渊看了看他撑起来的那条腿:“不用。”薛云舟一个激灵,连忙把腿放下,又捞起袖子将椅子上被踩脏的地方擦了擦。贺渊跟着看看他的袖子。薛云舟欲哭无泪。好在宋全进来,及时转移了贺渊的注意力,薛云舟连忙找了块帕子,默默滚到角落去擦衣袖。宋全进来禀报上次要他去查的事,说没有找到樊茂生,京城内外都翻遍了,又往外扩大范围搜了一遍,始终一无所获,此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薛云舟注意到他们说的事,惊讶了一下,道:“我去问问庄子上的孙老头。”宋全却说,附近所有的庄子也都搜过了,没有找到。薛云舟愣了愣,觉得此事透着古怪,秋收还没结束,他们没道理突然离开京城,要么就是见到贺渊心虚了,要么就是突然死了,不过他看那樊将军身强体壮,哪里像是会突然挂掉的,更何况他又是在自己的庄子上出现的……薛云舟快抓狂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让他联想到便宜爹身上去?原来的摄政王都没发现吗?便宜爹竟然能好好活到现在,他都有点无法理解了。不过现在的摄政王是他二哥,以他对二哥的了解,要针对便宜爹,恐怕也不可能直接弄死那么简单粗暴……贺渊吩咐宋全:“继续追查樊茂生。”他原本对这人的突然出现只是有一点疑惑,现在又来了突然消失这一出,他想不关注都不可能了。宋全离开后,薛云舟又坐到贺渊旁边的椅子上,道:“要不我们还是去赴宴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能乱吃东西。”贺渊看着他,眼神难得的温和:“嗯。”薛云舟又把手伸到他面前,拉开衣袖:“看,擦干净了。”贺渊:“……”作者有话要说:[两人勾搭上以后,某次房事]云舟:等等!二哥,我不小心把你衣服扔地上了。二哥:……没事。云舟:可是脏了啊……二哥:没事!云舟:哦。[半小时后]云舟:等等!二哥,这被子刚掉地上了,你怎么又垫我下面了?二哥:……没事。云舟:可是脏了啊……二哥:没事!云舟:哦,那你继续。[一小时后]云舟:等等!二哥:……云舟:二哥,我这个姿势够端正吗?二哥:……云舟:两条腿是不是要抬一样高比较好?二哥:……云舟:不对,我好像左腿高了点,二哥你这个手往下让一让,我左腿往下点。二哥:……云舟:要不你那个手往上抬一抬也行,我把右腿抬高点。二哥:……云舟:好了好了,二哥你进来的时候记得别歪了哈!二哥:…… 第25章 队伍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那妇人看到薛冲,嚎啕大哭,边哭边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连自己的亲大哥都要谋害,我这次回来必要讨回一个公道!”薛冲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红着眼眶看看她身后的棺木,哽咽道:“大嫂,那里面可是……可是大哥?”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惊愕。薛冲的大哥薛广十几年前战死沙场,听说只余下一个独子薛云清,薛云清年幼时摔断了腿,想必就是此刻坐在轮椅上面孔苍白、神色阴郁的青年了。至于薛广的遗孀顾氏,毕竟是深宅妇人,因此大家之前都没能辨认出她的身份来。忠义侯府之前其实是忠义伯府,那时的当家人是忠义伯薛广,而薛广战死沙场后朝廷追封赐了侯爵,因为他儿子身有残疾不能袭爵,这忠义侯的爵位自然就落到了其弟薛冲的头上。薛冲此刻面对顾氏的责难,神色凄惶道:“大嫂,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说着就跌跌撞撞朝后面的棺木扑过去。“拦住他!”顾氏凄厉大叫,在几名壮实的家丁伸手将他拖住后,大步走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少在此做戏!你以为你做下的事能够瞒天过海?老天爷全都看在眼里呢!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薛冲不见恼色,沉痛道:“大嫂必定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对我有些误会,空口无凭的事就不要闹得人尽皆知了,先让大哥入土为安可好?”“入的哪门子土!被奸人害死,又为的哪门子安!”顾氏再次嚎啕大哭,哭了一阵抬眼四顾,看到贺渊后立刻扑过来跪倒在他面前,泪流满面道:“求王爷为臣妇做主!”第16章 血书顾氏一下跪,坐在轮椅上的薛云清也被搀扶着跪了下来,之后灵柩落地,两列家仆也全都跟着齐齐拜倒在地,一时间周围所有的人同时陷入沉默,整条街都似乎静止下来,只余挥洒在半空的纸钱纷纷扬扬往下飘落。一个妇道人家连带一个体弱青年,再加上二三十名家仆,这些人能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至少说明他们心里都是有底的,更何况薛冲本就擅长使阴招耍手段,那他谋害大哥一事也极有可能属实。贺渊心里迅速思量了一番,对他们道:“若先侯爷的确是含冤而终,本王必会为你们主持公道,诸位先起身吧,我们进去再说。”薛冲脸上青红交错,好好的寿宴就这么被打断,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他本不想让这些人进去,可若是不进去,留在外面只会招来更多百姓的围观,更何况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摄政王这次却突然转了性子要横插一脚,顿时让他措手不及。贺渊不顾薛冲难看的脸色,直接反客为主将顾氏与薛云清请到了会客的厅堂,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又示意薛云舟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缓缓开口:“给夫人和公子赐座。”顾氏此时有些怔愣,她虽然多年不在京城,可摄政王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之前在外面通过贺渊的衣着猜出了他的身份,也是一时冲动才朝他扑过去,对他是否会过问此事并不如何抱期望,毕竟她的夫君薛广已经过世十多年,那时的贺渊还只是一个少年藩王,想要将事情查清楚,说不得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翻查十几年前的事。贺渊给他们赐了座,又让薛冲也坐下,这才开始询问事情的始末。当年外族入侵中原时还是先皇当政,朝廷先是派季将军领兵迎敌,后听说战事失利,又派忠义伯薛广前去支援,没想到打完了胜仗都要班师回朝了,却在山林间遭遇不知底细的敌军埋伏,被冲散了队伍。之后薛广带着小股人马被一路追杀至悬崖边,无路可退之下也不知是被打落山崖还是跳崖自尽,总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朝廷派人前去搜寻,因为悬崖下面是湍急的江水,便以为他被冲走了,沿着水流方向找了许久都始终找不到他的尸首,朝廷为表抚恤,给忠义伯加了爵,由忠义伯变成了忠义侯。薛广只落得一座衣冠冢,顾氏与薛云清自然不甘心,料理完丧事之后便决定亲自去当地寻找,只是他们人单力薄,这一找便找了许多年,甚至后来直接在那附近住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母子二人已经逐渐绝望,正打算收拾收拾回京城时,村子里一位猎户前来敲门,并且带来了一封血书。那猎户不识字,是出于好奇来向薛云清请教的。薛云清看到血书时脑中嗡地一声,脸色瞬间变了,颤抖着嘴唇,抓着他急切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那猎户被他瞪大到略显狰狞的双眼吓一跳,忙老老实实回答,说是他看到悬崖下面长着灵芝,便拉着绳子下去摘采,无意中发现峭壁上有个山洞,进去之后先是看见里面有一堆白骨,白骨旁边散落着早已锈迹斑斑的铠甲,之后就在帽盔中发现了这封血书。薛云清将血书拿给顾氏看,母子二人泪流满面。这封血书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也让他们产生了刻骨的仇恨,原本他们心绪早已平静,甚至想过回京城将所剩不多的产业变卖掉,之后再回到这村子里来过平静安宁的日子,可现在找到了薛广的尸身,看到了他字字泣血的遗言,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京城,为薛广讨回一个公道。顾氏泣不成声,看向薛冲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凌迟,咬牙切齿地对贺渊道:“当年那些埋伏的人马正是他薛冲安排的!就是为了将老爷害死,好让他自己承袭爵位!”薛冲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愠色,无奈地微微摇头,叹息道:“大嫂当真误会我了,当年埋伏的人马不是早就查清了么?那些都是揭竿造反的刁民,怎么可能是我安排的人?我又如何有能耐号召这么一拨人出来谋害大哥?更何况我与大哥一向亲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顾氏擦擦眼泪冲他冷笑:“此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也不再与你多费唇舌,一切自有王爷做主。”说着便将那血书送到贺渊面前。贺渊抬手接过,正要仔细看,余光突然瞥见薛云舟手肘支着椅子扶手,托着略显酡红的腮帮子在那儿打瞌睡,竟是一脸醉意。贺渊看着他被挤得变形的脸,半晌无语,接着将那血书收了起来,淡淡道:“此事待本王回去查清楚,若当真有隐情,本王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薛冲这回有些按捺不住了,道:“这血书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贺渊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薛冲只得强笑着点头:“王爷说的是。”第17章 醉酒薛云舟坐在贺渊右手边,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桌,贺渊伸手就能够到他,便侧身朝他看了看,轻拍他肩膀低声喊他:“洲洲?”屋子里几个人这才注意到薛云舟已经睡了过去,见贺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都有点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眼花了才会看到这位毫无人性的摄政王露出如此温情的一面。贺渊见薛云舟没有反应,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将他身子扶稳,拿开他那只撑着脸的手:“洲洲,醒醒。”薛云舟脑袋晃了晃,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眼皮子微微撑开一条缝,眼看着又要耷拉下去,贺渊连忙扶着他站起来:“醒醒,回去再睡。”薛云舟被抽了骨头似的软软靠在他身上,不清不楚地点了点头:“哦。”贺渊见他实在困得厉害,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朝门口走去。薛冲虽然对他恨得牙痒,却还是急急忙忙起身相送,诚惶诚恐道:“今日打搅了王爷的雅兴,下官实在愧疚,王爷王妃怕是还没填饱肚子吧?下官这就叫人送些吃的过来。”“不必。”贺渊直接拒绝,抱着薛云舟上了马车,给他调整姿势让他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身上,又拿起旁边的一件大氅给他盖好。马车毕竟不比现代的汽车,做得再考究都还是避免不了颠簸,薛云舟被颠了几下,渐渐有些转醒,勉力睁开双眼抬起头,正巧对上贺渊沉沉的眸子,迷茫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二哥,眼睛顿时弯起来,冲他呵呵傻笑两声。贺渊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圈,搂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醒了?”薛云舟点点头,笑容突然僵了一下:“我中毒了!”贺渊:“……”薛云舟一紧张,人顿时清醒了几分,抓着他胳膊问:“你没中毒吧?”贺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喝酒了。”薛云舟努力回想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气:“我记得你好像没喝,那就没事了。” 第27章 现在正是秋收时节,这种时候也往往是草原民族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知道西北有自己的人在镇守,心里也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突利竟然这么快就行动,而且宁愿选择绕远路。“青州如何了?”“回禀王爷,青州目前无碍,赵将军继续原地镇守,李将军已经派大军去追截敌军了。”赵将军、李将军是原摄政王的心腹,平时替他坐镇封地,要紧时可以做横在突利面前的拦路虎,也正因有这两人在,突利这些年才一直有所忌惮,不敢大肆侵扰。这些贺渊都是通过书房里的各种机密文件了解到的,自然也就知道这两位将军的重要性,不过单凭李将军率军去追截,恐怕胜算不大,朝廷这边必须要搬救兵与之前后夹击。不过突利忍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突然就忍不下去了?贺渊来不及多想,立即换了身衣裳赶去皇宫面圣。虽然他手握实权,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明面上的功夫始终都要在皇帝面前走个过场。皇帝贺桢听说突利打过来了,当场就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抓着贺渊的衣摆:“皇叔父,快派人前去迎敌!不能让他们攻入京城!”“臣此番前来,正是要向皇上讨个旨意。”贺桢连忙点头,又问他圣旨写些什么。贺渊朝他看了一眼,深深觉得这个皇帝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用,懂不懂治国倒是不一定,但在权谋上即便不是很擅长,也一定不是草包,不然前摄政王也不会三番四次受到暗杀。就算他不懂权谋,也一定十分渴望实权,而且身边有人替他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比如薛冲。面对他隐含探究的目光,贺桢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恭敬道:“皇叔父心中可有合适的迎战人选?”“皇叔父”比“皇叔”更具分量,贺渊自然知道他在示弱,也就顺势将自己想好的旨意大致说了。贺桢乖乖按照他的意思拟旨,这道圣旨最后还得盖上贺渊的印章才算有效。京城的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中,圣旨已经连夜发出,朝廷百官更是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没人敢不放在心上。贺渊从皇宫出来时尚未天亮,他趁着夜色赶回王府,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又来了一份急报。看着来人惊惶焦急的脸色,他皱了皱眉,毕竟来的时间还不长,想要全面了解这个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比突利进攻中原更重要更紧急。他放下从薛家拿来的那封血书,问:“什么事?”“回禀王爷,西南有大军往这里攻打过来了。”贺渊心中疑惑,抬眼朝他看了看:“西南哪里来的大军?”那人怕说出来的话惹恼了他,战战兢兢道:“是……是有人自立为王,说要推翻朝政……”贺渊眉梢微抬,心道难怪这人紧张,这消息对土生土长的摄政王本人来说,恐怕的确比突利进攻更让他愤怒。那人见贺渊面上不露喜怒,虽然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可到底没有之前紧张了。贺渊又接过他送来的急报看了看,只好再入一次皇宫,等第二道旨意送出京城的时候,已近黎明时分。马车沿着街道在薄雾中穿行,贺渊沿途看着两旁若隐若现的大小门户,也不知这里还能安宁多久,不由庆幸他穿来这里不是孤身一人。再次回到王府,贺渊问了一下薛云舟的情况,知道他夜里迷迷糊糊喝了点水又睡了,到现在还没醒,也就没有过去打扰,直接去了书房,这才有时间去关注薛家的事。拿出血书,贺渊将内容仔仔细细看了。若里面所写属实,那薛广当年也的确死得太冤。那时他已经打了胜仗,却在半途遭遇埋伏被追到悬崖边,最后关头双方距离极近,他自然看清了对方首领的面貌,那首领他曾见过数面,正是薛冲身边的人。或许是对方见他已无生路,便痛快地让他做个明白鬼,告诉他此事正是薛冲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后自己能承袭爵位。薛广大怒,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战到最后,落得孤身一人,最后愤而跳崖自尽,没想到半途却被一棵伸出来的大树阻住了降势,滚落到悬崖中间的一处浅洞中。薛广已受了重伤,想要靠一己之力爬上悬崖绝无可能,想要大声呼救也不一定能让上面的人听到,更何况这种地方平时人迹罕至。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自救,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力竭之后心生绝望,便撕了衣裳写下这封血书。可见他即便不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也还是对揭露薛冲险恶用心抱着极大的希望。只是这血书虽然痛陈薛冲的阴险狡诈,却当真只能算是一面之词,贺渊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能做什么。而这时薛云舟终于醒了,他头一次尝到了宿醉的滋味,头痛不已,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以为是中毒了,二哥却告诉他只是喝醉了酒。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这么海量,穿过来竟然成了半杯倒,心里郁卒得不行,正扶着脑袋发呆时,猛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好像是靠在二哥胸口的,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余庆!”余庆急忙打开门跑了进来:“王妃,您醒啦?”之后发现他一脸激动,不由愣了愣。薛云舟轻咳一声缓了缓飘在半空的心情:“我饿了。”“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叫人将早膳送过来。”说着忙跑出去吩咐,又让人打了水来给他漱口洗脸。薛云舟吃晚饭就坐在那儿发呆,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给锤死,当时要是清醒点,不就可以全程感受靠在二哥胸口的感觉了?简直想想就要飘起来!余庆在旁边看他发呆,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凑过去小声道:“王妃,您恕小的多嘴……”薛云舟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要说什么?”余庆一脸忠诚相,十分认真道:“王妃以后和王爷在一起时,还是尽量少喝些酒,免得又冲撞了王爷。”“我冲撞了他?”薛云舟一脸诧异,“我干什么了?”“您……您打他了……”“怎么可能!”薛云舟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余庆继续苦口婆心:“难得王爷有意宠幸,您却喝醉了酒,小的句句属实啊!小的可是亲眼见着王爷想要亲王妃的,王妃您……您却一巴掌将他打开了……王妃?王妃您怎么了?”薛云舟呆滞了半晌,直到余庆的手在眼前晃了几下才回神,慢吞吞扭头看向他:“你说王爷想干什么?你再说一遍?”余庆道:“王爷想亲王妃您啊!这不就是要宠幸的意思啦?” 第29章 “那封血书王爷已经找人鉴定过了,的确是伯父的字迹,只是这毕竟只能算是伯父的一面之词,王爷已经派人去查当年设下埋伏的那位统领了,不过他现在又忙着战事,一时半刻怕是照应不过来。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娘,侯爷当年可曾做下其他恶事?”还没等康氏开口,顾氏已经冷了脸色,义愤填膺道:“他将你娘休了,这就是他计谋的开始。”薛云舟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他怕暴露身份,一直没敢问这个问题,现在听顾氏提起,连忙提起精神。顾氏当年显然与康氏相处得不错,现在提起那件事来,还是替康氏道屈:“你娘名声都被他败坏了,他为了娶季将军家那女儿,竟然找了个野男人来设计陷害你娘,说你娘与旁人私通款曲,你娘性子弱,又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这么让他奸计得逞了。你娘百口莫辩,娘家也回不得,只好在外艰难度日。那狗东西若不是休了你娘,他又如何得到季将军的支持,如何能够残害你伯父……”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薛云舟听得握紧了双拳,脸上乌云笼罩,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痛恨薛冲这个人渣,想起他连自己这个儿子都要坑,心里一紧,忙道:“娘,你当年的嫁妆还在吗?”康氏愣了愣,点点头:“在的。”薛云舟又问:“那铺子经营如何?是谁在打理?”康氏奇怪地看着他:“是林先生啊,林先生还是你极力推荐的呢,说他特别能干。”接着又叹道,“只是最近几年可能是因为年景不太好,进账一年比一年少了。”薛云舟脸色更黑。一旁的薛云清察言观色,讥诮地笑了笑:“看来这林先生很有问题啊。”薛云舟此事也顾不得康氏的疑惑了,急忙要了她的账本迅速翻了翻,果然发现里面的问题和自己遇到的一样,都被薛冲坑了。卧槽!这老王八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薛云舟气得将账本摔了,双手拍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沉着眼道:“我现在回去。”康氏急忙起身:“这么快就回去?还没吃饭呢。”薛云舟扶着她坐下,认真道:“娘,我会为你出这口气的!”自己被坑可以忍,毕竟那些原本也不是自己的,但康氏被坑他坚决不能忍。康氏眼底有些湿润:“尽力就好,娘现在只盼着你能过上安稳日子。”薛云舟笑了笑,与顾氏和薛云清告别,立刻赶回王府。何良才看到他,老远就迎了上来,笑道:“王妃,王爷回来了,正找您呐!”薛云舟眼睛一亮,忙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接着就下意识停下脚步,想着两人都好几天没见面了,莫名一阵紧张,连忙将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又给自己打打气,这才抬手敲门。第20章 出城贺渊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点喘口气的功夫,又看到朝廷百官各自为营,在这种关键时刻还尽顾着争权夺利,顿时气得恨不得撂挑子不干,可想想自己和薛云舟今后的处境,又只好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忍耐。他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里,沉着眉眼翻看下面官员递上来的告假折子,心情极度恶劣,听到敲门声不由皱了皱眉,冷声道:“进来。”薛云舟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二哥现在喜欢自己,可毕竟上辈子的习惯还在,一听他那种“别来烦我”的语气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贺渊见门口半晌没有动静,再次皱了皱眉:“叫你进来。”薛云舟一个激灵,连忙推开门走进去:“咳……那个……我……”贺渊听到熟悉的声音,怔了怔,脸上的阴云悉数散去,抬眼看着他:“你回来了。”薛云舟听出他声音里的温和,浑身一松,随即就觉得脚下有些发飘,再一跟他目光相触,心口一下子热得发起慌来,磕磕巴巴道:“回……回来了……”贺渊疑惑地看着他那双恨不得冒星星的眼睛,指指身边的椅子:“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薛云舟眼睛更亮了,十分狗腿地蹭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贺渊被他这样子弄得脑子卡了壳,好半天才找回思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叫你晚上早点睡,每次去看你,你都趴在桌上,这样容易着凉。”薛云舟每天三餐都会等他一段时间,等不到人就自己吃,夜里也会给他准备宵夜,所以贺渊对他每晚等自己等到睡着的行为只以为是他单纯地关心自己这个兄长,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过。薛云舟耷拉着眼点点头:“哦。”原来不是表白啊……虽然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又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薛云舟收了收心思,想起自己赶回来的目的,便道:“我刚从我娘那里回来,我爹太不是东西了。”贺渊看着他,等他说下文。薛云舟抓着头想了想,说:“他当年污蔑我娘,之后又暗中谋夺我娘的嫁妆,再加上陷害亲兄长的事,虽然这些事要找全证据实在费时费力,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先造势。”贺渊眉梢动了动:“造势?”薛云舟点点头。贺渊看着他:“你也有聪明的时候。”薛云舟:“……”这是在夸人吗?贺渊接着道:“侵占妻子的嫁妆,这不仅违反本朝律法,更会遭到百姓唾弃,就算在朝中,也会被同僚耻笑。至于薛广那件事,很快就会有人证了。”薛云舟期待地看着他:“那这个造势,可行吗?”贺渊点头:“可行。”“太好了!”薛云舟一脸高兴,下意识翘起了二郎腿,琢磨道,“你那么忙,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也好。”贺渊目光下移,看着他动来动去的腿,忍不住伸手按在他膝盖上,接着往上稍微挪一些,半握着他大腿就给他拨下来。薛云舟正晃得带劲的脚猛地落地,心口跟着一跳,接着脸上瞬间烘热起来。他上辈子都不知道被拨多少回腿了,从来没有想歪过,这次因为听了余庆的话,突然就心口狂跳起来,一时间两条腿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合适了,只好僵硬着一动不动。贺渊看他目光发直,脸上也莫名透着点微红,疑惑地抬手在他脑门上摸了摸:“怎么了?”薛云舟心跳加速,连忙摇头:“没事,呃……外面怎么样了?顺利吗?”贺渊脸色微沉,摇了摇头:“军饷不够,士气低迷,大臣只求自保,想要顺利击退敌军,恐怕没那么容易,更何况现在四处都在闹着造反,朝廷兵力眼看也不足了。” 第31章 薛云舟不仅没有避开,甚至身子微倾,在他唇上回亲了一下。贺渊眸色骤深,偏过头狠狠吻在他唇上,重重碾压下去。薛云舟微微抬着脸,眼睫毛抖得厉害,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到唇上,那里传来的压迫感让他空荡荡的心口瞬间满得发酸发胀,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二哥真的喜欢他。贺渊意犹未尽地松开稍许,人却没有退开,贴着他唇畔低声道:“再说一遍。”这略显沙哑的嗓音让薛云舟的心尖狠狠颤了一下,他印象中的二哥始终是高冷的甚至禁欲的,他从来都不敢想象二哥动情的样子,可现在他看到了,听到了,他觉得现在让他去死他都愿意,更不用说表白了。“我喜欢你!”薛云舟看着他,压抑了十多年的感情悉数涌上双眼,透着无法掩饰的痴迷。其实他更想说“爱”,可有时候感情太浓太久了,这个字反倒不容易说出口。贺渊将他眼里的爱慕看得清清楚楚,再也控制不住,抱紧他再次亲吻,不是简单的双唇相贴,而是以不容抗拒的强势撬开他的唇缝侵入进去,顺着心里的渴求翻搅舔舐,不留一丝余地。薛云舟根本不会有任何抗拒,几乎是立刻就启唇将他迎了进来,下一瞬便被撩拨得全身酥麻,呼吸急促着开始努力回应。贺渊越抱越紧,薛云舟的感情和回应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他有史以来头一次情绪失控,将人压在草垛上,舌尖一次又一次往喉间探入,越吻越深,越吻越重。薛云舟差点窒息,心底却生出极大的快感,如同引燃了一枚炸弹,直往脑门冲,他觉得自己要灵魂出窍了,无意识地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贺渊听到这一声后,猛地松开他的唇,压抑着喘息,目光幽暗地盯着他。此时的薛云舟双眼有些迷离,平日里浅淡色的唇一反常态地红润,他已经被突然而来的幸福感袭击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愣愣地看着贺渊。贺渊忍不住再次吻他,这次吻得缓慢而缠绵,每一次细微的舔舐都透着珍惜,直到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才意犹未尽地退出,最后咬着他的唇轻轻吮吸,又亲了亲,低声道:“洲洲,我太高兴了。”薛云舟从眩晕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得特别厉害,而且胸腔被强烈的欣喜胀满,他现在兴奋得双眼发亮,恨不得绕着京城跑十圈,最好再奔到山顶上去吼两嗓子发泄一下,最后实在忍不住,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傻笑,猛地扑过去将贺渊紧紧抱住:“我也高兴!”贺渊差点被他这熊扑给压倒,连忙扶着他的腰将他稳住,一抬眼才发现赶马车的护卫已经回来了,连忙在他的背上拍了拍:“马车来了。”薛云舟很不舍地将他松开,站起身才发现那护卫远远守在马车旁边,正面红耳赤地盯着不知哪个方向,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薛云舟立刻窘了,脑子里自动将刚才激烈的亲吻回放一遍,晕晕乎乎地让贺渊拉着上了马车,直到他给自己身上掸了掸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有种心里乐开花的感觉。薛云舟现在夙愿得偿,对贺渊的亲近明显放开了许多,刚想对他笑一下,忽然看到他肩上沾了点碎麦秆,忙抬手给他掸了掸,想着自己之前抓过草垛的手还抱过他后背的,就道:“王爷你转一下,我看看你后面有没有。”贺渊正垂眼看着他,闻言微微一滞,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你怎么还叫我王爷?”薛云舟一愣:“不对吗?”总不能叫二哥吧?叫了你又不记得,万一你记起来了,想到我刚刚占了你便宜,要揍我怎么办?贺渊神色有些晦暗:“哪里对?你之前这么叫我,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关系,可刚刚你已经……”“我当然喜欢你啊!”薛云舟急忙表明心迹,话出口才发现,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再次表白竟然变得这么容易。贺渊面露不悦。薛云舟急忙讨好地往他身边蹭了蹭:“那我以后不叫你王爷了。”贺渊看着他眼巴巴的神情,脸色稍霁。“那我叫你……”薛云舟抓抓头,有些迟疑,“叫夫君?”贺渊:“……”“怎么样?”贺渊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感觉……还不错。”薛云舟差点呛到,随即一脸别扭地扳了扳他的肩膀:“夫君你转过去,我给你看看后面有没有草。”贺渊深深看了他一眼,依言转过身子给他检查。薛云舟莫名觉得脸上有点烧,胡乱在他干净的衣服上拍了拍,然后自己也转过身:“我后面有没有?”贺渊看着他:“刚才不是给你掸过了?”薛云舟:“……哦,好像是。”第22章 合法同居两人上了马车没多久,外面就下起雨来,薛云舟想到之前就是因为二哥抹了落在他鼻尖上的一滴雨珠,他才突然冒出了勇气,心里不禁对这变化的天气有了几分感激。好在雨势不大,细细密密的下得极轻,他们难得一起出城,自然不愿意白跑一趟,就加快速度赶去庄子,看那里的庄稼已经全部收割且收拾稳妥,这才放下心来。回到王府时已近傍晚,余庆见薛云舟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由好奇,小声问道:“王妃今日遇着什么喜事啦?”贺渊耳尖,立刻就扭头朝薛云舟看了一眼。薛云舟不自在地抬起靠近他那边的手扶了扶发冠,挡住他的视线,瞪了余庆一眼,故作镇定地问道:“晚饭呢?”余庆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连忙笑道:“算着王爷王妃也该回来了,晚饭刚巧备好,正热着呢,小的这就叫人端上来。”“嗯,快去快回。”薛云舟朝他摆摆手。余庆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走到门外不解地挠挠头。饭菜很快摆好,不相干的人全都退了出去,薛云舟喜滋滋地紧挨着贺渊坐下,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吃的第一顿饭,意义自然非同一般。其实按照他的兴致来说,最好能喝点酒庆祝一下,可惜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如果能发发酒疯还好,说不定能有借口吃吃豆腐,可惜按照上次的经验来看,一喝醉就只有睡觉的份,别说吃豆腐了,就算被吃豆腐也不记得,这就亏大发了。正觉得遗憾时,就听贺渊问:“要喝酒么?”薛云舟郁闷地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半杯倒。”贺渊顿了顿,满意地微微点头:“我忘记你的酒量了。” 第33章 薛云舟此时也顾不上乱七八糟的心思了,急忙道:“我也去看看。”“好,多穿一些,夜里凉。”第23章 同床共枕两人赶到外书房,老远就见一个人垂首跪在外面的台阶下,那人一手扶着肩,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看起来神行狼狈,正是尾随那车队的护卫之一,林三。林三听见脚步声便知是贺渊过来了,急忙转身朝他行礼,愧疚道:“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贺渊脚下不停,只看了他一眼:“进来再说。”进了书房,林三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迅速道来:“属下与林四跟着车队一直到永临县的一个山谷,那山谷里面荒草丛生,又是夜里,实在看不清情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车上装着的都是大袋大袋的谷子,可惜属下还没来得及再多打探一些,就被人发现了,之后逃了出来。属下跟随王爷出门时特地换了身普通衣裳,并没有暴露身份,而且林四还在那山谷守着,准备随时为我们留下记号。”贺渊神情不辨喜怒,淡淡道:“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林三面色有些难堪,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贺渊微微蹙眉,沉默不语。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现特别重要的具有实质性的东西,但这件事分外可疑。朝廷什么都缺,也好几次在民间征集粮草,按道理早就将能搜刮的都搜刮走了,可眼下却有一车车的谷子悄悄运往人迹罕至的山谷,这山谷必有蹊跷之处。可什么人会用到这么多谷子?薛云舟凑到他耳边问道:“会不会有人在密谋造反?除了造反,我还真想不出哪里需要用这么多谷子。”贺渊想了想,道:“不是没有可能,但永临县离京城不远,若真有人造反,怎么会藏身在这么近的地方?而且朝廷至今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薛云舟撇撇嘴:朝廷不是不给力嘛!贺渊说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面色顿时严肃起来,立刻着手派出人马趁着夜色悄悄前往那山谷,并让林三在前面带路,吩咐道:“一有消息,立刻来报。”事情安排妥当,贺渊看看案头的沙漏才发现竟然是后半夜了,连忙拉着面露倦色的薛云舟回去休息。薛云舟原本正昏昏欲睡,可看到自己的床之后猛然清醒,想到一会儿就要和二哥同床共枕,顿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心里既雀跃又紧张,连忙给自己打了打气,火速脱了外衫爬上床钻进被窝躺好。贺渊一回头就见到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正瞪大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忍不住俯身靠过去,在他眼角亲了亲。薛云舟眼皮控制不住地轻颤,忙拉下被子抬起脸轻啄他下巴,啄了一下不过瘾,又啄一下。贺渊撑在他枕边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垂眼静静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在幽暗的屋子里显得更加深邃。薛云舟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磕磕巴巴道:“早点睡。”贺渊眼中的幽潭似划开一道涟漪,闭上眼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应道:“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在这静谧的黑夜中聆听彼此的心跳声,虽然刚表明心迹就迅速发展到同床共枕,却都没有半丝尴尬,彼此喜欢了很久,又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穿越到这种地方还能相遇,还能走到一起,这一刻只觉得分外安心。过了片刻,薛云舟想起他只穿着一层中衣,抬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这一摸正好碰在他的腰上,连忙忍住瞬间荡漾的小心思,睁开眼看着他道:“你不冷么?快进来。”“嗯。”贺渊掀开被子,裹着一股寒气钻进去,怕冷到他,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薛云舟往他身边挪了挪,拉开他一条胳膊主动枕上去,接着手脚并用地将他缠住,抬起脸冲他嘿嘿笑了一下。贺渊呼吸骤沉,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薛云舟脸上有点烫,幸福感爆棚,主动抱住二哥这种事放在上辈子打死他都不敢想,现在亲都亲过了,他自然有了胆子,心里那些渴望怎么都抑制不住,就想跟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怎么都不满足。不过二哥一贯亦父亦兄的严厉形象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饥渴,只好一本正经地拿自己热乎乎的脚夹住他冰凉的小腿,闷声道:“给你捂捂……”贺渊抱着他的手臂猛地收紧。薛云舟感受到后背的力道,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脚心在他腿上隔着裤子蹭了蹭,正色道:“不知道那山谷里是什么情况,明早应该就会得到消息了吧?”贺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嗓音低哑:“嗯。”薛云舟继续搓,顺便叹口气:“盯个梢都能打草惊蛇。”贺渊让他搓得面皮绷紧,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微微眯了眯双眼,轻叹道:“很多事不尽如人意,上回让他们查樊茂生,到现在都没发现那人的踪迹,之后让他们找当年埋伏薛广的人,也没有头绪。”薛云舟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不由心疼。摄政王原主权势滔天是没错,可军权、政权一把抓,并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个个能干,要不然这国家也不至于越来越乱,乱成了这么一副烂摊子。二哥现在肯定在头疼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一个习惯在上位发号施令,并且事事讲究效率的人,现在手里无人可用,这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薛云舟感觉到他身上已经迅速恢复了热度,便停下了动作,抬腿将他的腿勾住,又往他身上贴了贴。贺渊呼吸明显有些乱了:“洲洲……”薛云舟闷着头应了一声,搭在他腰间的手在他衣摆上摸了摸,状似不经意地滑进去。贺渊猛地翻身将他压住,深吸口气:“你老实点。”薛云舟立刻感觉到他某处的反应,脸上一下子烫得能煮鸡蛋,嘴角勾了勾又急忙压下去,哼哼两声算是答应了,手从他衣摆下面滑出来,指尖在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摩挲出一条线,最后轻轻离开。贺渊呼吸立刻粗重起来,捏着他下巴狠狠堵住他的嘴。薛云舟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无师自通欧耶!贺渊将薛云舟吻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压抑住体内叫嚣的冲动,捧着他的脸低声道:“你还睡不睡了?”“嗯嗯,睡。”薛云舟心里冒着泡,也没有再得寸进尺,美滋滋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贺渊重新躺下,将他搂在怀中。薛云舟在他颈间蹭了蹭,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感激老天,在经历了车祸,穿越到不知名的时空后,还能和自己暗恋了好多年的人重逢,能在这个寒冷的深夜里相拥而眠。如果没有二哥,他一个人在这里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如今他们是两个人了,将来的路再难走都能勇敢地坦然面对,这样的幸福让他措手不及。就像是急于确认自己没有做梦,薛云舟与他紧紧相贴,又在他唇上亲了亲才慢慢入睡。黑暗中,贺渊将熟睡的人搂得更紧。 第35章 “啪!”贺渊手中的毛笔被折断。石太医吓得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贺渊皱眉:“一定要知道这些?”石太医擦擦额头的冷汗,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转变百思不得其解,干笑道:“是这样的,您那物事起来之后的大小若是比不上中毒之前,那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想要子嗣怕是还得再调理调理。若是与之前大差不差,那就说明完全没问题了。”贺渊看着他:“中毒前是什么样的?”“这这……中毒前的恕下官不知,不过可以依据一般人的来看。”石太医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咦?王爷中毒前如何,您自己不知道?”贺渊神色如常:“本王只是随口问问。”石太医连忙点头:“是是是。”贺渊蹙眉想了想,问道:“按你的意思,只要大小正常,那就是完全恢复了?”“的确如此。”贺渊沉吟片刻,又问:“男子易孕么?”石太医一听便猜到他问的是王妃,便笑道:“王妃如今年岁正合适,太大或太小都是不容易的,不仅不易孕,产子时更是会有危险,男子一般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容易产子,也适宜产子。”贺渊点了点头,眉宇却皱了起来:“在二十五岁前就一定不会有危险了?”“这……不管男女,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谁都不敢保证一定会没事啊。”贺渊听了半晌没说话。石太医看得心惊,王公贵族看重子嗣,谁会在意家里的妻妾生孩子会不会有事,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只要能得到儿子便皆大欢喜,可他没想到面前这位摄政王竟然这么在意王妃,实在是出人意料。石太医见他神色凝重,急忙宽慰道:“王爷不必过于忧心,虽然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多数人还是平平安安走回来了,更何况王爷不比寻常百姓,良医、好药都不缺,王妃看起来身子也不弱,一定不会有事的。”贺渊听了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回去吧。”第25章 造势石太医走后,时刻关注着这里的薛云舟很快就赶了过来,刚跟贺渊打个照面,就听到外面有人求见。贺渊自然不会回避他,直接将人叫了进来,一看是昨夜派出去追查的护卫之一,神色不由微微凝重起来,沉着眼看向来人。那人风尘仆仆,衣摆上沾了些灰尘与草屑也来不及掸,先是向薛云舟行了一礼,接着对贺渊抱拳道:“启禀王爷,那山谷中只有零星几个人,那几人整夜守着车上的谷子,并将谷子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那里,一拨天亮后又运出去了。那山谷虽然看起来人迹罕至,可里面搭了一些木屋,屋子里有些简单的器具,甚至还有烧过的柴堆,一切都说明里面是有人居住的,只是目前没发现那些人的踪迹。属下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守着,也安排了人去跟踪另一拨谷子的去向。”贺渊沉默片刻,道:“能不能看出住在山谷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离开那里有多久了?”“屋子里有些衣裳看起来十分破旧,还有一些锄头,看样子像是普通百姓,甚至有可能是逃难的流民。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有些柴堆还在冒着热气。”贺渊摇摇头:“能在短时间内同时离开的,不可能是普通百姓,更不可能是流民,更何况他们还有这么多车的谷子。”那人想了想,道:“属下会让他们盯紧一些。”贺渊点点头:“再有消息,即刻来报。”那人离开后,薛云舟看向贺渊,神色有些紧张:“刚才有太医在这里?”贺渊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将他两只搭在椅子扶手上面的手握住,在他唇上亲了亲:“嗯。”手上的温暖直接传到四肢百骸,薛云舟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他真的是没料到一向面冷严厉的二哥谈起恋爱来竟然在细节上这么让人满足,忍不住也在他唇上回亲了一下。贺渊刚才看到了他的紧张,不用他问便主动解释:“你放心,没什么事,只是以前中过毒。”薛云舟看他神色淡然,下意识也跟着放松下来,不过仍有些不放心:“那现在呢?现在没事了?我怎么听何总管说每隔三个月就要请太医过来一次?”“没事了,只是中毒后身子有些虚弱,已经差不多调理好了,太医只是偶尔过来复诊。”薛云舟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自然不会多想,听他这么解释,总算是舒了口气。接下来一段时间,薛云舟比贺渊还忙,他借了贺渊的不少人手,一方面将自己庄子上收获的米粮全部运出来,十分高调地以摄政王府的名义捐出去,另一方面则不遗余力地宣扬忠义侯薛冲的臭名声。贺渊更是趁机在朝堂上施加压力,逼得许多大臣硬着头皮从自家掏出粮食,没粮的掏银子,没银子的掏衣服掏布料,实在哭穷哭得厉害的,只好弄些饲草,也算是给前线大军做出贡献了。不过短短数日,薛冲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甚至有人编了儿歌街头巷尾地传唱,反倒是以前令人闻之色变的摄政王,现在博得了百姓的不少好感,这自然少不了杀猪婆等人在市井的宣传,而摄政王府很久没有死人抬出来也是不争的实事。很快,市井消息传入高门大户,几乎整个京城都惊动了,薛冲听到风声,气得差点厥过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地扫落桌上的茶盏,在一道刺耳的碎裂声中厉声怒道:“是谁做的?给我查!”市井中传出来的消息,想要查清源头谈何容易,不过正如贺渊一早就猜到薛冲想对付他,薛冲也在心里暗自揣测此事是否与摄政王有关。只是他有些诧异,摄政王做事一向干脆,对待让他不痛快的人或事,要么不屑放在心上不予理会,要么就直接要人性命来个痛快,怎么会想到这么迂回的法子?薛冲正紧锁眉头焦躁地踱着步子,忽然有人面色惊惶地跑了进来:“侯爷!不好了!”薛冲面色难看:“天又没塌,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那人焦急道:“山谷被摄政王的人发现了,高子明被抓走了!”“什么?!”薛冲大惊,“你再说一遍?谁被抓走了?”“高子明!”薛冲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怔了片刻猛然回神,急道:“快!快将高子明的家人接走!”那人愣了一下,连忙应声退出。“等等!”薛冲一声吼,那人又急忙跑了进来:“侯爷还有何吩咐?”薛冲赤红着眼瞪他:“山谷如何了?怎么会暴露的?” 第37章 贺渊看了看高子明额头渗出的冷汗,问:“想好了么?”高子明抖着唇看向自己的妻儿,侯爷对他有恩,他若是交代了便是不忠不义,对不起侯爷,可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妻儿,他心痛之下眼神开始晃起来:“不……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贺渊眉梢动了动,对旁边的人吩咐道:“那就将这孩子押到他跟前,先剁一只手。”男童吓得哭声卡在了嗓子眼里,瞪大眼缩在女子怀中,身子抖得如同筛糠。高子明身子僵住,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儿子!你们放开我儿子!”薛云舟微微撇开眼,他不知道高子明最终会不会招供,如果他当真坚持效忠于薛冲,始终不开口的话,这男童的手必定是要剁掉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本心很难接受这样血腥的事,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仁慈根本没有活路。他看了看贺渊,贺渊面色如常,不过以他对二哥的了解,猜他心里必定也是期盼高子明能及时妥协的。男童已经被按趴在地上,那女子凄厉地挣扎哭叫起来,哭声在这空荡荡的地牢中异常刺耳,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时而向贺渊求饶,时而求高子明老实交代。刑具已经将那男童的手固定住,一旁的狱卒抽出腰间的砍刀。高子明瞪大眼,汗如雨下。贺渊看着他,冷声道:“再问你一遍,招还是不招?”高子明嗫嚅着嘴唇,眼眶赤红。贺渊微微抬了抬下巴:“砍。”砍刀高高举起,那女子吓得全身瘫软,跌坐在地上。高子明身子越抖越厉害,眼看着刀要落下,突然大喊:“我招!我全招!”这一夜,贺渊与薛云舟到很晚才睡,而忠义侯府的外书房却彻夜点着灯,薛冲在里面急得团团转,将一干下属骂得狗血淋头。翌日早朝,薛冲告假缺席,文武百官窃窃私语。少年皇帝没有看到薛冲,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下意识朝贺渊看了一眼,正巧对上贺渊投过来的沉冷的目光,不由抿紧嘴唇,面色紧绷。贺渊看着他戒备的神情,心道: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十八岁时就能凭借一己之力当上摄政王,而眼前这个少年也已经十五岁了,却连情绪都还不能很好地掩饰,看来他平时太过依赖薛冲了,薛冲此人不得不除。早朝上到一半,天光已亮,外面忽然传来隆隆击鼓声,一遍遍越过层层宫墙,直抵皇帝与百官的耳中,朝堂上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这鼓声离得很近,一听便知是摆在宫门外的登闻鼓,专门用来给人告御状的,只是几十年来没有人敲过,早已成了摆设,没想到今日却忽然响了起来。不用少年皇帝开口,贺渊已经吩咐下去:“看看是谁在击鼓。”从朝殿到宫门一来一回要花去不少时间,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回话:“是已故忠义侯薛广之子薛云清。”群臣哗然。关于薛冲害死其兄薛广的传言早已传遍,今日先是薛冲告假不上早朝,后是薛广之子击鼓鸣冤,两者一联系,都不等查明事情的真相,众人已在心里认定了此事属实,不禁暗骂薛冲阴险狠毒。贺渊道:“既然有人击鼓鸣冤,那我们就去看看吧。”百官下了朝都是要回家的,自然就跟随着贺渊一齐往宫外走。此时的宫门外,薛云清披麻戴孝坐在轮椅上,双手握着鼓槌,正使尽全力在鼓面上敲击。百官看到这样的场景并不奇怪,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宫门外竟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黑压压一片一直往外延伸出去很远。这架势有些惊人,官员们吓得不敢再往外走,甚至想要退回去避一避,可又掩饰不住好奇心,愣是站在了原地。贺渊一出现,薛云清立刻停了手,之后被搀扶着跪到地上,从袖中掏出状纸双手高举过头顶,高声道:“草民有冤,请皇上做主!请王爷做主!”贺渊走过去几步,叫人将状纸接过来,问道:“你要状告谁?”“忠义侯薛冲。”贺渊抬眼四顾:“这些百姓都是你集结过来的?”“不是,他们是听到草民击鼓才过来的。”薛云清的话音刚落,百姓们便沸腾起来,有大嗓门的振臂高呼:“忠义侯抛妻弃子、谋害兄长、欺压百姓!忠义侯不配忠义二字!请王爷做主!”有人带头,顿时群情激奋,一时高呼声此起彼伏,句句痛斥忠义侯,有说他杀害兄长的,有说他谋夺妻子嫁妆的,有说他纵容属下侵占他人良田的,甚至还有说他欺男霸女的。官员们目瞪口呆,齐齐看向贺渊:这是您老安排好的吧?贺渊面不改色地低头看状纸,又命身边的太监拿过去给百官传阅,淡声道:“既然有人告御状,那就将状纸呈到御前吧。”拿到状纸的官员手一抖,差点将状纸扔了,可这是摄政王让看的,他只好硬着头皮看了。官员们一个传一个,战战兢兢将御状看完,他们算是明白了,摄政王这是铁了心要将忠义侯往死路上逼,还得皇上亲自动手推一把,也不知皇上心里会有多恨。摄政王行事全凭个人喜好,说杀人不眨眼也毫不为过,可最近几个月,官员们发现他开始按常理出牌了,也没听说他乱杀人了,可不知为何,面对转了性子的摄政王,他们反倒觉得更不好应付,有时与他对上视线,总觉得无端端心里发毛。此时多数官员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他要拿捏的是忠义侯,不是我。御状很快送到皇帝的手中,这位少年皇帝顿时慌了手脚,对贺渊又气又恨,可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与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眼巴巴看着,他实在没办法将这状纸束之高阁,只好寄希望于对方找不到证据。可他的希望很快就落了空,当年薛广留下的血书,再加上高子明出面认罪的供词,很快就一同呈到他的面前。贺渊淡淡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皇上,薛广当年打了胜仗本该凯旋而归,忠义侯不仅仅是残害兄长,更是了残害忠良啊,这样的人是国之蛀虫,留不得。”皇帝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磕磕巴巴道:“皇叔父言之有理,那就将忠义侯降爵,降为忠义伯。”贺渊气笑了:“皇上当真?”“不不,他当不得忠义二字,那就改为……改为……”贺渊冷冷道:“皇上还想着留他爵位?你可知如今外面是如何骂他,如何骂皇上的?” 第39章 贺渊嗓音微哑,头也不回道:“干搓,你要疼死我?”薛云舟眨眨眼,脸上更烫了,这只手就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急忙伸到水里去捞水瓢,捞着捞着就绕到他身前,手臂不经意间与他腰侧的肌肤相蹭,两人同时身子一僵。薛云舟盯着水面:完了完了,想扑过去非礼怎么办?!“哗啦——”贺渊猛地从桶中站起来,转身伸出湿漉漉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微一用力,直接将他抱进了宽大的木桶中,按着他坐下。“哗啦——”溢出来的水洒满一地,此时谁都顾不得那些了。温热的水透过衣服扫遍全身,薛云舟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他直愣愣看着贺渊,半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心底激动得只剩一长窜感叹号。贺渊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抬手给他宽衣解带:“一起洗。”薛云舟这时脑子已经乱了,胡乱点着头:“嗯嗯,一起一起。”贺渊很快将他剥得不着寸缕,掌心贴在他腰间没有离开,抬起眼目光幽邃地看着他。薛云舟此时胸口起伏得厉害,目光正顺着他胸口的纹路往水中延伸,最后落在他紧实的腹肌上,不敢再往下移,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贺渊贴在他腰侧的掌心动了动,微微倾身朝他靠过去,哑声道:“洲洲……”这一声如同炸雷,薛云舟脑子嗡地晃荡起来,下意识抬手就在他腹部摸了一把,摸完就懊恼得想剁手,连忙又收回手在自己腹部摸了一把,哈哈干笑:“你身材挺好的哈,我也要多练练,说不定哪天也能练出这么好看的线条来。”贺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腹部。在他的注视下,薛云舟的手越来越慢,有点不好意思再摸自己了,最后从水里抬出来,不自在地挠挠脸,其实他更想把脸挡住,免得再多看几眼真控制不住扑过去。贺渊突然抓住他的手,倾身过去狠狠吻在他唇上。两人肌肤相贴,薛云舟背靠着木桶,连忙伸手将他抱住,在触上他肌肤的瞬间,全身都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洲洲……”贺渊吻得有些急切,从嘴唇移到他耳侧,口中再次低喃,“洲洲……洲洲……”薛云舟呼吸越来越急促,被动地仰起脖子,令他心悸的湿热一路往下流连,让他有种窒息的快感。木桶里的水哗啦作响,时不时溅出来洒到地面上,四周热气蒸腾,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影笼罩其中,薛云舟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如此真实,抱紧了贺渊急促地喘息。最后关头,薛云舟眼眶一热,忍不住叫出声来:“二哥——!”贺渊再次失控,喘着粗气将他吻得晕头转向,猛地一把将他抱起,跨出木桶抱着人直奔床榻。薛云舟有片刻失神,软软地挂在他身上,一到床上就立刻醒过神来,猛地翻身压到贺渊身上,埋着头开始四处舔吻。“洲洲!”贺渊下腹一抽,全身紧绷,垂着眼正好看到他趴在自己身上的风光,忍不住喉结上下滑动了几番,抬手将他散落的长发捋到脑后,顺势抱住他的头。薛云舟凑过来亲吻他,目光迷离:“二哥……”贺渊捧着他的头,低哑道:“再叫一次。”“二哥……”薛云舟面色潮红,再次凑过来亲吻他。贺渊立刻翻身将他压住,扯开被子将二人裹住。此时已近后半夜,屋子里传出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靡丽,守在门外的余庆面红耳赤地退开七八步,又退开七八步,最后退无可退,欲哭无泪地蹲在墙角抬手塞住耳朵。过了许久,屋子里恢复寂静,薛云舟趴在贺渊身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胸口划拉着,虽然全身无力,可心里却亢奋得恨不得抱着人在床上打滚。“二哥……我……”薛云舟突然顿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贺渊。贺渊垂眼看他,手指在他耳朵上捏了捏:“怎么了?”薛云舟眨眨眼:“我叫你二哥,你怎么不奇怪?”贺渊不解:“我为什么要奇怪?”“……”薛云舟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你不是失忆了吗?”“……”贺渊看了他半晌,“我为什么会失忆?”薛云舟:“……”第28章 再审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薛云舟依旧趴在贺渊身上,下巴枕在他胸口,只是刚刚还在深情凝视的两个人此刻同时直愣愣看着对方,眼底满是惊讶和无语。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贺渊缓缓开口:“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认为我失忆了?”薛云舟心情十分复杂,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只好木然着脸:“对啊,你都不记得我了,除了失忆还能有什么原因?我把账本给你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把我写的字给你看,你也认不出来,我长得和以前一模一样,你要是记得我,没道理不和我相认啊!”贺渊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勾起了之前的疑惑:“回门前那晚我让你写字,你写的不是挺好看的么,怎么平时的字都龟爬鳖走、不堪入目?”“啊……这个……我练过的,就是……没给你知道……”薛云舟不自在地把头埋在他胸口,脸贴着他肌肤蹭了蹭,蹭到一半回过神来,再次抬起头看着他,“别转移话题啊,你当时看到账本啊啥的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贺渊一脸无辜:“我早就认出你来了,所以看到账本并不惊讶。”“早就……”薛云舟话卡在嗓子眼里,眨眨眼,突然觉得心口狂跳,连忙趴下去,弯起嘴角偷偷笑起来,“早就认出来了啊?”这么说,二哥本来就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薛云舟感觉自己兴奋得灵魂都快飘起来,这个答案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他一时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忍不住张嘴一口咬在贺渊的胸口。贺渊闷哼一声,抬手按着他脑袋重重揉了两下,继续道:“你什么时候练字的?怎么偷偷摸摸不告诉我?”薛云舟又咬又舔,含含糊糊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第41章 薛云舟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贺渊猜测那边有急事,便点了点头,叫了两名护卫进来陪他,这才离开。到了外书房,见宋全面色凝重,心中不由一紧:“什么事?”宋全急忙递上一份密函:“王爷,军情告急!”第29章 决定贺渊打开密函,将里面的消息迅速浏览了一遍,不由蹙起眉头,他虽然知道突利这次必然有备而来,而且朝廷军备严重不足,可没想到这仗才打了没多久,竟然就撑不下去了,如果再派大军支援的话,几乎就是倾巢而出了,可不支援的话,那就只好等着人家往京城门口打。贺渊让宋全退了出去,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半晌,虽然有些难以抉择,可想到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由眉心稍稍舒展了些,这才将密函收好,起身去找薛云舟。薛云舟此时正一脸痛苦地蹲在地牢门口,里面高子明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来,震得他好几次想放弃用刑,一想到那些血腥的画面,甚至想象一下酷刑如果施在自己身上,他就忍不住胃中翻涌,几欲作呕。贺渊走近地牢时远远就看见他了,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不由一惊,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洲洲,你怎么了?”说着蹲下去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地看着他。薛云舟朝他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不太舒服……”贺渊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着二人目前的处境,不由手指收紧,低声道:“你回去,这里我来。”“没事没事,我适应一下就好了。”薛云舟急忙摆手,说着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明亮,“二哥,以前在和平年代,我总想着有你罩着,不努力也没关系,可现在不同了,我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在这个世界给你拖后腿,我们俩只有死路一条。”贺渊沉默地看着他,忍不住将手从他的手臂移到他手上,将他有些凉的手握紧。薛云舟感觉到手心的暖意,冲他笑起来:“刚开始听说要嫁到王府,我其实特别悲观,虽然知道摄政王的名声不好听,可我不想连累我娘,那时我想,嫁就嫁吧,大不了和他拼了,拼不过无非就是一死。现在我真庆幸这个决定,我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不想死。”贺渊看着他,目光极深,肯定道:“放心,我们不会死。”薛云舟对他一向言听计从,对于他的话也是无条件信任,因此心里稍稍轻松了些,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好好活着,凡是阻挡在前面的石头,全部搬开,血腥一点我也认了。”贺渊轻叹口气,忍不住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拍:“现在碰到难题了。”薛云舟愣了一下:“怎么了?”两人说话声极低,几乎算是耳语,而牢门外的守卫又离得较远,因此贺渊并不担心被人偷听,直接在这里将密函中的消息对他说了。薛云舟听得张大了嘴,随即面露纠结:“怎么办?现在的京城还在你掌控中,可要是再派兵支援的话,你在这里的势力就要被掏空了,可不派兵的话,突利早晚打过来,我们留在这里也危险。”“所以我在想,到底该怎么解决。”贺渊说着将他拉起来,“和军情相比,高子明的事不算重要,暂时放一放吧。”薛云舟连忙点头:“等我一下。”说着转身疾步往牢内走去。贺渊看着他的急匆匆的背影,心里生出几许愧疚,他早已习惯为薛云舟提供无忧无虑的生活条件,可穿到这里之后,竟开始自身难保,这让他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败感,同时也涌起极度的不甘心。薛云舟进去之后命人将高子明暂时关押,惨叫声这才止住。刑罚并没有多久,高子明有力气惨叫,可见他还没有到完全撑不住的时候,此时被重新绑到架子上,微微睁开双眼,目光中仍保持着清明,虚弱道:“我没什么可招的,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我也不知,或许是侯爷在我被抓后知道事情不妙,提前命他们撤离了。”薛云舟可以确定高子明没有说实话,这个人能得薛冲信任,知道的事情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他这时已经没有精力再多管此事,便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每天审问一次,直到他招供为止,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过来禀报。”高子明身子一僵,抬眼怒瞪着他:“你别忘了,你可是侯爷的亲儿子!你这么处心积虑算计他,也不怕遭天打雷劈!”薛云舟冷笑:“是他算计我在先,还有,我不是他儿子,他早就将我娘休了,五年前又将我赶出门,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说着再不理他,转身离开此处。二人回到书房,又将目前的形势梳理了一番,贺渊听薛云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诧异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薛云舟把话接下去:“以为我是个草包。”说完冲他龇了龇牙。贺渊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是草包也没关系。”薛云舟:“……”贺渊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缺乏了解,以前只以为他不上进,却连他练出了一手好字都没发现,那现在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薛云舟挠挠脸:“你要真不嫌弃我是草包,那干嘛管我管得那么严?”“……”贺渊闷了一瞬,道,“只是习惯了。”这种习惯在照看着他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直到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对劲了,这习惯就更是变本加厉,似乎不对他严厉一点,不用这种耳提面命的相处模式面对他,心里的那些渴望就完全压制不住。薛云舟并不知道他的这些难言之隐,只是对上辈子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经历耿耿于怀,忍不住抬眼瞟他,拿手指在桌上来来回回蹭,大着胆子头一回当面吐槽:“对哦,原来习惯当我爹,现在又习惯当我男人,你转变得还挺快的哈。”贺渊:“……”薛云舟吐槽完又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说正事,说正事。”贺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目前的形势上,道:“我倾向于派兵支援,而且最好我亲自带兵去。”薛云舟吓一跳,抬起眼瞪着他:“你亲自去?虽然我也觉得困守京城不好,但是你没必要亲自去吧?”“我亲自去督战,有利于鼓舞士气,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粮草不足,是士气低迷。”“不行不行!”薛云舟连连摇头,“鼓舞士气还不如天子御驾亲征呢,让小皇帝去好了。”“让他去,万一失败了,京城更加危险,我们会很被动。可要是胜利了,那不是白白给他树立威信的机会?”薛云舟想了想,没骨头似地趴在桌上:“可我不放心你去,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不行!”这回换贺渊反对,“不记得之前打人打得腿抽筋、摔跤又摔得闪了腰了?你这具身体缺乏锻炼,万一遇到危险,我来不及救你怎么办?”薛云舟一脸郁闷:“穿到一个书呆子身上,真特么不爽。”两人先是私底下商量了一番,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正好这时贺渊在朝中的一些心腹大臣也接到他的命令赶了过来,薛云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直接回避了。贺渊与他们又商议了一番,多数人都赞成他的决定。薛云舟得到消息后,再次对这具身体的原主腹诽不已,他虽然不懂古代的功夫,可上辈子实战经验还算丰富,即便不是打架能手,可应变能力也绝对是可以的,而现在的这具身体,虽然不柔弱,可遇到危险时完全不够看,身体的反应跟不上思维,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弄伤。 第43章 薛云舟起身在屋子里站着,提醒道:“别忘了地契!”康氏看上去温和,不过能独自在外过这么多年,可见她性子是柔中带刚的,自有其倔强的一面,不过最近这大半年,她觉得儿子懂事了许多,因此下意识便愿意听他的安排,也不做多想,手脚麻利地便将东西收拾好了。东西不多,全部塞进马车,还够两个人坐的,薛云舟扶着她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康氏疑惑道:“王爷不是已经率大军出征了吗?敌军离京城还远得很吧?怎么不太平了?”“不是因为突利,是因为薛冲。”康氏吓一跳:“他不是已经流放充军了吗?”“可他还有手下,那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究竟藏身在哪里,薛冲一定猜到当初是我搞的鬼,说不定早就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怕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王府好歹有护卫守着。更何况,王爷出征前已经吩咐过,让我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薛云舟说着又问,“娘,你的地契呢?”康氏转过身,从贴身衣物中将地契取出来,拆开包在外面的帕子:“带着了。”薛云舟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挠挠脸,虽然开口闭口叫着娘,可自己毕竟不是他亲儿子,这会儿手伸了一半又收回去,没好意思拿,心道:难怪薛冲只能在账上做文章,那渣儿子埋伏了五年都没能将地契弄到手,原来是被康氏贴身藏着了。不过渣儿子估计也是心虚,宁愿想一些拐弯抹角的法子也不敢直接开口问,不然以康氏对儿子的信任,拿到手不是挺简单的?薛云舟想得理所当然,完全忘记了自己与这身体原主的差别,若不是他穿过来了,康氏也不会因儿子变得懂事而欣慰,更不可能将他当成家里的顶梁柱来依赖,这地契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康氏将地契往他面前送了送:“你要这个做什么?”薛云舟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见她直接塞到自己手里,只好硬着头皮接着了,道:“万一要离开京城,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打算将这些带不走的都卖掉,娘觉得呢?”康氏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没想到形势突然就这么紧张了,略微犹豫了一番,点点头:“好,听你的。”“先收起来吧,回去找个稳妥的人将事情办了。”薛云舟笑了笑,“娘放心,即便卖也要找个好买家,娘若是舍不得,以后有机会回京城就再买回来。”康氏淡淡一笑,眼底有几分黯然:“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离开京城也好,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说着轻叹一声,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薛云舟见他眼眶微红,心里对薛冲的厌恶又添几分,正想开口安慰两句,目光一转突然看见街角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探出车外,压低嗓音喊:“慢点慢点!”车夫不明所以,连忙拉了拉缰绳。薛云舟将旁边的护卫叫过来,抬手指了指,低声道:“看见那人了没?”护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大吃一惊:“那不是王爷一直在找的……”“没错,正是樊茂生!”薛云舟见过樊茂生本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而那护卫只是看过画像,好在樊茂生一身武人气质,相貌也较为粗狂,极好辨认。只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现在竟突然现身了,而且那么巧在贺渊不在的时候现身,薛云舟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护卫不用吩咐,立刻主动请命:“属下过去看看?”薛云舟点头:“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护卫弃了马,又低头检查了一番,确认装扮不引人注目后,便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薛云舟则急忙叫车夫加快速度往王府赶。回去之后先叫下人将康氏安顿好,又吩咐何良才去寻找合适的买家,准备将康氏和自己嫁妆里的田庄铺子都卖了,吩咐道:“不要以王府的身份出面。”何良才知道他是怕引起别人注意,连忙应是。薛云舟在书房坐了片刻,起身倒水研磨,准备给贺渊写信。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樊茂生必定和薛冲有关,不然当初不会那么凑巧在他的庄子上出现,现在又这么凑巧在这种节骨眼出现,而薛冲花了那么多银两,也不可能仅仅是养一些死士。薛冲余党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贺渊,他必须写信去提醒他多加防范。薛云舟将墨研好,提起笔才发现找不到纸张。案头堆满了从薛冲那里搜刮来的账本和信件,他急得抓了抓头发,把余庆叫进来收拾,自己也跟着在里面翻了翻,当翻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一本薄册中滑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信封。薛云舟顿了顿,捡起那信封,见外面没有任何字迹,就拆了开来,将里面的信件取出,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着看着猛地瞪大双眼。“……高家但凡目睹之人均已灭口,只剩一男童,男童唤高子明,已将属下当作救命恩人……属下观其面相乃坚韧之人,便自作主张留其性命……大人正当用人之际,不妨将其收养,日后他必定对大人感恩戴德……”高家……高子明……薛云舟拿着信的手下意识捏紧,急忙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中的“大人”必定是薛冲,按照高子明的年纪来看,那时薛冲还没有继承爵位,称“大人”没错,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最后薛冲在上面批了一个字:可。薛云舟见过薛冲的字,认得他的字迹,因此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封信是写给薛冲的。不过便宜爹也真是够了,一封信而已,又不是大臣给皇帝上的奏折,竟然还姿态十足地在上面批示了一个“可”字……薛云舟一边腹诽,一边兴奋地将这封信收进袖子里。信中虽然没有明确说为什么要灭高家的口,但薛冲年轻时必定也不是什么好鸟,保不定就是哪次作恶时被高家的人看见了,所以他才下令要杀人灭口。看信的时间里,余庆已经将案头收拾好了,又整整齐齐铺好了信纸,薛云舟夸了他一句,开始提笔写信,将目前所有能推测到的信息全都写了进去,又嘱咐贺渊多加小心,最后将信口封好,叫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之后薛云舟又赶去地牢,正碰上宋全在给高子明施刑,看到对方满身鲜血,心里仍有强烈的不适感。宋全看到他,急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此人嘴巴硬得很,一口咬定没什么可招的了。”薛云舟抬了抬手:“先停,我有话说。”高子明已经虚脱,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可抬眼看过来时,那眼神依然清明,甚至还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薛云舟看着他,既同情又敬佩,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这么忠毅的人跟着薛冲为非作歹真是可惜了。”高子明闭上眼,沉默不语。薛云舟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问你,你为什么对薛冲这么忠心耿耿?”高子明冷道:“不关你的事。”薛云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了笑:“是不是当年你全家遭人毒手,就剩你一个,后来你被薛冲救了?” 第45章 高子明伸手在一处指了指。“那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高子明摇头:“只知道要掌控京城,具体将如何实施,我并不清楚。”“怎么可能?”薛云舟猛地起身,瞪直了眼看他,“你是他的得力干将,这么重大的事他会不告诉你?”“原本是应该知道的,只是还没商议出结果,我就被你们抓来了……”薛云舟怔了一下,对于抓了他这件事突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后悔,忍不住皱了皱眉,按捺着重新坐下,狐疑道:“当真是五万人?他们要怎么做你当真不知道?”高子明面有愠色:“我包庇仇人做什么?!”薛云舟头疼:“那你再详细说说,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薛冲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今我们也算是盟友了。”高子明点点头,站在地图前开始交代薛冲这些年来的兵力部署、心腹名单、朝廷同党,其中果然提到了樊茂生,而且这位樊将军在薛冲的五万大军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薛云舟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看,天已尽黑,可派去盯着樊茂生的护卫还没回来。薛云舟心中焦急,因此虽得到这么多消息却生不出半丝欣喜,他听得仔细,记得认真,生怕错漏了任何一点,最后皱起眉疑惑道:“他这么卖力地为皇上谋划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他是真正忠义之臣。”高子明冷哼:“我也不信!虽然他从未提过此事,可我猜他必定有所图谋!”私自屯兵,自然野心不小,如果不是真心为少年皇帝做打算,不愿意老老实实做一个辅政大臣,又卯足了劲与摄政王作对,那他还能图谋什么?薛云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位,可这答案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薛冲做再多努力都没办法改变自己姓薛的实事,这皇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坐?如果他想做一个幕后统治者,那也要看少年皇帝愿不愿意,少年皇帝能依赖他对付摄政王,自然也可以依赖旁人对付他。想要完全控制这个皇帝,区区五万人根本不够,没有绝对的军权,那些只能算是做梦。高子明说完之后狠狠一拳砸在桌上,起身怒道:“我要去杀了薛冲!”薛云舟没有阻止,换成自己也恨不得将仇人千刀万剐,更何况他们已经安排了人在路上跟着薛冲,原本就打算找机会取其性命,由谁去取并不重要。这次得到了不少确切的消息,薛云舟又给贺渊写了一封信,刚叫人送出去,就见那护卫回来了,连忙将人叫进书房。护卫急道:“王妃,大事不好!那樊茂生手里有五万兵马,属下碰巧探听到,他们正预谋对付王爷!”薛云舟腾得一下站起,脸上血色尽褪,虽然刚刚已经得知了五万兵马的事,可突然听到要对付贺渊,他立刻就慌了手脚。“他们怎么计划的?”“已有三万兵马埋伏在了太青山,准备在王爷大军过境时偷袭,另外有两万人就藏在附近,准备抢占城门,控制京城。”薛云舟惊得差点站不稳脚,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接着一把将他拉到地图前面:“埋伏在太青山的哪里?”护卫指了指,薛云舟算了一下路程,猜测贺渊还没走到那里,急忙又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出去:“务必送到王爷手中,越快越好!”信送出去,薛云舟又将余庆叫进来:“快去跟我娘说一声,做好准备,天亮前离开京城!你也去收拾一下,我们都走!”余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连连点头,转身跑出去时差点磕在门槛上摔一跤。贺渊一开始就说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因此他虽然急,却并不慌,一边安顿王府的事,一边又写了封信叫人送去徐统领府上。徐统领是贺渊的人,如今正是他掌控着京城,可眼下京城兵力空虚,这封信也只能告个急,能不能应付那两万人马就要看天意了。只是就这么狼狈地逃出城去,薛云舟心中不甘,他又对着地图看了半晌,做了最后一番部署,目的很直接:烧对方的粮草。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薛云舟肉疼得厉害,他更希望能将那些粮草归为己有,可眼下实在人手欠缺,时间又紧,那只能秉承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给对方背后捅一刀。余庆很快就回来了,苦着脸道:“王妃,我们这是要逃命了吗?”“当然!”薛云舟想到何良才,又问,“何总管呢?”“何总管刚回来。”“将消息告诉他,走不走他自己决定。”“是。”余庆应一声,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第33章 离开京城王府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开始悄然忙碌起来,康氏匆匆忙忙跑过来寻找薛云舟,见到他便焦急道:“云舟,可要派人去告知云清母子?因为你大伯的事,他们与薛冲已经反目成仇,这京城要是真的变了天,虽然薛冲已经不在了,可还有他的同党,万一他们意图报复,云清母子恐怕就危险了。”薛云舟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两个人,他知道伯母顾氏与康氏交情甚笃,便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只等半个时辰,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他们若是赶不及,就自己想办法到城外与我们汇合。”康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儿子会这么说,似乎觉得他这话有些冷情,不免迟疑了片刻,可毕竟儿子更重要,她不敢拖后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等王府安顿得差不多后,基本上一个时辰也到了,薛云舟正准备下令出发,就接到通报说薛云清母子到了,急忙出去相迎,康氏听到消息也稍稍松了口气。王府里还剩下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包括后院那些妾室,薛云舟没管他们,一来他根本懒得管,二来这些人基本都不会招仇家惦记,留在京城也没什么危险,不过像何良才、宋全等忠心耿耿且对贺渊有用的人,他基本都一个不漏地拉上了。薛云舟与薛云清一辆马车,康氏与顾氏一辆马车,其他人随行。这么一个队伍,说庞大不算庞大,说小也不小,走在大街上还是比较显眼的。幸好他们消息来得及时,此时京城还在贺渊的势力范围内,他们收拾好就悄悄出了王府,在夜色的掩盖下往城门赶去。薛云舟之前给禁军统领徐泰写信,告知了他当前的形势,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并且说自己准备出城避一避,免得万一被抓住就成了威胁贺渊的筹码,到时贺渊再回来就会束手束脚。话自然说得冠冕堂皇,贺渊回不回来另说,薛云舟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与京城共存亡,更何况这还只是内乱,连突利人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呢,但是徐泰不一样,他虽然是贺渊的人,但他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他对京城有没有感情薛云舟不敢确定,也不敢赌,只好将自己离开的理由尽量说得漂亮些。而徐泰也不可能指望他这个摄政王妃留下来做什么,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王府里其他人就要稍微伪装一下,免得徐泰看出他们是要彻底跑路,从而猜测贺渊是否已经决定放弃京城。万一被他看穿,突然改变主意不肯放行,那就麻烦了。何良才一身普通家奴的装束,走在车边唉声叹气,自责道:“王妃交待的事还没办成呢……”薛云舟知道他说的是卖地卖铺子的事,掀开帘子冲他笑了笑:“不要紧,反正手里不缺银子,没卖成就先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会回来呢。”说着探头朝不远处的城门看了看,提醒道,“一会儿小心些。”何良才扯扯身上的衣裳,又拉拉头上的帽子,笑道:“好嘞!”一行人靠近城门,看到那里的气氛明显比平时紧张了许多,值守的士兵多出数倍,在城墙上走来走去,而城门口则站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正是禁军统领徐泰。徐泰见车夫举起一块王府的牌子,便大步走了过来,目光朝马车旁边一行人粗略地扫了眼,只当是普通随从,并未放在心上,走近后见薛云舟掀开了帘子,便冲他抱了抱拳,低声道:“王妃路上小心。” 第47章 一人道:“这封信是真的,这就是李将军的字迹,更何况封口是完好无损的。”贺渊自然不认得李将军的字迹,虽然他曾经在书房翻到过李将军的信,但毕竟印象还不深,不敢轻下判断,他只微微抬了抬眼:“你们都觉得这份捷报是真的?”几人小心谨慎地研究半晌,纷纷点头,又同时产生疑惑:“突利来势汹汹,还没尝到甜头就退兵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贺渊沉默片刻:“先撤退。”命令下达,大军原地休整片刻,忽然调转方向,如潮水般往后退去。不远处躲在半山腰观望的几名男子大惊:“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撤退了?!”“快!快去禀报统领!”一名男子飞奔离开,很快就跑到不远处埋伏着的统领面前,刚要开口,就听另一方向传来惊恐的声音:“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另一名男子飞奔而来,惊慌失色,大喘着气道:“我们营地的……粮草……统统……统统被烧了!”第34章 归政就藩统领正坐在石凳上休息,听到消息猛地站起身,瞪直了眼看向前来报信的小兵:“你说什么?粮草被烧了?粮草好端端怎么会被烧了?”那小兵哭丧着脸:“昨夜突然着了一场大火,那火势异常凶猛,根本来不及扑灭,最后只救下来一小部分,恐怕只够吃两三天的了,可那火怎么起的,属下也不知。”统领又急又怒,来回转了两圈,吼道:“昨夜没风,不可能突然着那么大的火!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不……不知道啊……没看见……”“废物!”统领狠狠骂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视线一转,看到另一个小兵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便冲他吼了一嗓子,“什么事?”那小兵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赶过来竟要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稍微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抱拳道:“启禀梁统领,摄政王那拨大军……突……突然撤退了……”梁统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撤退?你看清楚了?”“属下不敢乱说,他们的确是撤退了,而且撤退得毫无预兆。”梁统领猛地深吸口气,大感头疼,顿了片刻后,开始烦躁地来回踱步,喃喃道:“太巧合了……那边粮草被毁,这边又退兵……怎么会这么巧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或者是我们的大军出了内奸?”两名报信的小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里陷入混乱的时候,京城樊茂生那里也同样得到了粮草被烧的消息,只是他们发现得及时,只毁了一小半,丝毫不影响抢占京城的计划。此时,贺渊率领大军往后撤退,一直到七八里开外的安全距离才停下来休整。众人埋锅造饭时,贺渊独自一人坐在营帐内,低头看着手中的信。这是薛云舟夹在第三份急报里送过来的私人信件,信中说了他暗中安排人去烧粮草的事,又提到他离开京城后即将行走的路线,以及沿途打算留下的记号,他甚至担心这封信被别人看到,特地用了狗爬式简体字,偶尔还夹杂一两个英文单词,视觉效果花里胡哨。“二哥,这样是不是很谨慎啊?就算信被人截了,他们也看不懂,除非这世界上还有第三个穿越者。”看到这句话,贺渊几乎能想象出薛云舟那张略带得意的笑脸,以及写满“求夸奖”三个大字的黑亮双眸,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拇指在信上摩挲片刻,将信折起来贴身收好。用饭时,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回来了,虽然搜寻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可总算探查到了确切情况:太青山里果然有埋伏,只是不清楚是不是三万人,但埋伏的地点与薛云舟信中所写的大差不差。几位将领听得后怕不已,其中一人迅速将嘴里的大饼咽下去,怒道:“王爷,既然他薛冲的人敢埋伏咱们,咱们不妨就杀回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贺渊垂着眼,摇摇头:“不妥。”“有何不妥!”那人急道,“突利已经退兵,根本用不着咱们去打了,而京城的乱子,现在赶回去挽救也已经来不及,何不在此出出气,杀杀薛冲那伙人的威风?”贺渊皱眉:“不要意气用事,他们既然选择在那里埋伏我们,自然占尽了天时地利,我们虽然兵多,可反过来攻打他们,完全处于劣势,胜算不大。”那人并非不懂,只是性子急躁,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最后气得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又无奈地叹息一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一抹嘴巴:“那就回京城吧。”贺渊啃着手里的大饼,沉默不语。其实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对方的粮草真的被烧毁,他们只要使用拖延战术就能扭转战局、反败为胜。不过他没有将薛云舟烧粮草的事说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件事究竟有没有成功尚未可知,不可以作为任何决断的参考,多说无益。想到薛云舟,他就恨不得即刻拔营,最好不回京城,直接找他去,可这么做的话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原摄政王坚持那么多年守在京城,可见他对京城是有执念的,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离开,底下的人应当也不会甘心。他还需要用到这些人,并不想冒险。之后大军朝着京城方向继续前行,贺渊因担心薛云舟的安危,一路都显得极为沉默,下面的人不知他在想什么,颇有些战战兢兢。快到京城时,前面突然烟尘四起,很快就有一路人马飞奔而至,在冲到大军前面时猛然停下,当先一人翻身下马,竟是禁军统领徐泰。贺渊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抬手示意下面的人放行,待他走到近前才发现他脸上有伤。徐泰以膝点地,抱拳道:“属下没有守住京城,请王爷责罚!”京城几乎成了空壳子,面对薛冲那两万人马,又没有充足的迎战准备,守不住早在他意料之中,贺渊神色未动,只抬眼朝远处看了看,见他带来的人马并不多,且一个个都面露疲惫,便道:“起来吧,你们是逃出来的?”徐泰面露羞愧:“是,属下不知王爷何时回京,原本是准备顺着大军行进的路线找过去的,没想到竟碰巧在这里看到了王爷。”贺渊遥遥望着远处的城墙,道:“眼下我们有十万人马,他们不过才两万,京城再夺回来轻而易举,你们不必过于自责。”徐泰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有些心潮澎湃,可随即又面露迟疑:“王爷,再夺京城恐怕不妥。”贺渊眉梢微动,还没开口,旁边那性子急的将领已经迫不及待问道:“为何不妥?”徐泰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叠折起来的黄纸,双手呈上,道:“眼下京城到处都贴着皇榜,说……说王爷已……归政就藩。”“什么?”贺渊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归政就藩!”徐泰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贺渊眼底微沉,周围寂静了片刻,几名将领皆面露愠色,纷纷叫嚷起来。“什么归政就藩?王爷领军在外,仗还没来得及打呢,究竟何时说过要归政?又何时说过要就藩?” 第49章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薛云舟正埋头喝汤,突然见宋全蹭一下站起身,连忙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林子里突然走出来一拨人,不由再次诧异。这些人全都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这边的火堆。在他们后面,又有一拨人走了过来……薛云舟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他每次决定休息时,都会有两名护卫在附近检查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之处,他们才会停下来,今天也不例外。可眼下却毫无预兆地冒出这么一大拨人,实在是诡异。薛云舟暗自数了数,竟然有三四十人,惊讶之余抬眼朝林子里看了看。北方的树木阔叶的少,再加上天冷,草木并不茂盛,因此林子并没有太多遮掩,没道理有这么多人却发现不了,难道他们都是躲在地洞里的?宋全面色凝重,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王妃小心,这些人形迹可疑。”薛云舟看着那些老弱妇孺,虽然并不觉得他们具有攻击性,可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好。”说着扶起康氏,带着一众人准备登上马车。只是还没走几步,那些人全都加快速度围过来,口中喊着“求大人赏口饭吃”,或是“求贵人行行善”,声音起起落落,全都透着悲苦。薛云舟这里有个腿脚不便的薛云清,又有康氏、顾氏两名女子,速度快不了,没多久就被他们围在了中间。薛云舟面前站着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与一个仰着头一脸懵懂的女童,他想将人拨开,又有点下不了手,只好转向另一面,结果那边又面临一个背驼得几乎弯到地的阿婆,这阿婆瘦得皮包骨头,显然一碰就会摔个四仰八叉。薛云舟一脸为难:“诸位别拦着了,我们没那么多吃的。”这话不起丝毫作用,那些人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全都眼巴巴看着他们,嘴里喃喃着讨要吃食。薛云舟啧了一声,看向薛云清,低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铜板?”薛云清取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铜板,往远处撒开。人群轰动了一下,很快又寂静下来,只有两个小童跑过去,一颗一颗捡起来,用衣裳下摆兜着,其他人依然包围着他们。薛云清挑了挑眉:“他们连铜板都不要?这背后有人指使吧?”宋全见事情越来越不寻常,立刻将刀拨出来,旁边几名护卫也跟着拔出刀,双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那些人依然不肯后退。宋全目视远方,朗声道:“哪里的缩头乌龟!驱使老弱妇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露个脸!”话音落下,周围只余北风呼呼声,半晌没有其他人出现,更没有人应声。薛云舟皱眉:“算了,硬闯吧。”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将面前一人拨开。没想到才跨出去一步就被拽住了衣摆,那人拖着他不松手,期期艾艾道:“大人赏口饭吃吧,我们好饿,吃了几天的野草了,大人没有饭就赏口饼吧……”薛云舟掏出匕首将被他拽着的衣角划开,那人又扑上来拽另一边,余庆急忙扯开缠着他的人,冲过来替薛云舟挡住,没想到后面又上来两个人,不依不饶地将他们拖住。薛云舟脸色难看,特别想将这些人都一脚踹倒,可又实在于心不忍,他回头一看,几乎所有人都被缠住了,他们不过十来人,对方人数是他们的两倍多,就连宋全都拿着刀束手无策。薛云舟看着那几名护卫,突然有点感慨,原摄政王简直就没有人性,可他怎么培养出这些还算有良知的护卫的?还是说,他们跟着二哥时间久了,渐渐转了性子?不过此刻形势诡异,他也只是稍稍走了下神,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些人身上。几十号人拥挤在一处,场面混乱不堪。薛云舟正想着要不要真的动手时,突然听到康氏低呼一声:“云舟,马车!”薛云舟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头,只见他们的四辆马车突然动了起来。宋全也发现了,再顾不得许多,抬起一脚就将人踹翻,这一脚踹出,后面再没有顾虑,三下两下将周围的束缚解开,接着飞快地追了出去,另外三名护卫也迅速将人撂倒,飞奔而出。一时间,周围满是哀嚎声,一些老弱妇孺倒地不起,一些孩童嚎啕大哭,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突然出现这一变故,显然是对方在声东击西,薛云舟头疼之余再一次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而且说不定对方早已观察了他们一路,不然不可能来抢他们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马车,更不可能利用他们的善心驱使这些流民来扰乱视线。正暗自琢磨时,不远处突然冲出十来个年轻男子,这十来人虽然衣裳破旧、头发散乱,可一个个都长得高大威猛,且手中各自挥舞着锄头、镰刀、棍棒等充作兵器,一看就不是善类。薛云舟大惊,一把将康氏拉到身后,大喊道:“刘护卫、于护卫!快将他们拦住!”剩余的两名护卫立刻冲了出去,何良才、余庆等人吓得白了脸色,赶紧挺身挡在薛云舟的前面。形势再一次发生变化,那些流民再次扑上来将他们缠住。眼看着那些人有的与护卫缠斗,有的越跑越近,薛云舟所有的不忍都在这一刻化为怒火,抬手就往身边一人的颈后劈下去,在那人软倒的瞬间才注意到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子,顿时觉得手被烫了一下。可眼前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他只好硬着头皮将扑上来的人一个个敲晕过去,令他意外的是,薛云清虽然腿脚不便,可双手双臂却极为灵活,竟然也撂倒了两个人,而何良才、余庆则有些力不从心。形势越来越紧张,对方人数太多,他们根本应付不过来,当周围的流民一个个倒下时,那些壮汉也将他们包围住了。薛云舟朝远处望去,心里有些担忧,这伙人人数太多,不知道宋全他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把马车抢回来,而眼前更要紧的是,他怎么才能护住康氏等人的安危。双方并未僵持太久,那十来人同时出手朝他们扑过来,薛云舟想护住康氏,可身侧突然一根棍子扫过来,他急忙抬手格挡,同时抽出匕首刺过去,只听“噗嗤”一声,那人被刺中腹部,他一只手臂也剧烈疼痛起来。还没缓过劲来,这只手臂就被另一人抓住,他反身一扭,抬膝就像踢对方的要害,没想到那人极其灵活,十分迅速地避开了。那人再次伸出手来抓他,薛云舟弯下腰,就地一滚,刚躲过对方的攻势,就觉得肚子突然疼了一下。只这一瞬间,他下意识皱眉捂了捂肚子,紧接着一个不慎就被人用膝盖压住,接着一根绳索套上来,他想挣扎已经来不及,很快就被人五花大绑。薛云舟被扯着站起身,肚子依然有些隐痛,不过已经比之前那一瞬间好了许多,他看向四周,脸色大变,只不过是几个回合的功夫,他们竟然全都被绑住了。没多久,一名男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看他出现的时机,应当就是这伙人的老大了,薛云舟沉着脸看他:“你想要什么?”那人满身匪气,笑出一口白牙:“借点银子。”一旁的薛云清冷眼瞪着他:“不过是借点银子,竟然折腾出这么大阵仗来。”那人盯着他看了一眼,再次笑道:“要养活的人多,我也没法子啊!啊……你们的银子在谁的身上?不说的话我自己找了啊!”薛云舟暗自心惊,这人利用流民进行干扰,偷走了他们的马车,连带着将几名护卫引开,简直就是声东击西又调虎离山,而且看他这架势显然已经猜到马车上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事实上他的确猜对了,薛云舟为了出门方便,能精简的都尽量精简了,他不缺银子,自然是将银票银两随身携带,值得人惦记的都在身上呢。 第51章 土匪头子显然已经先入为主,无所谓地笑了笑:“谁知道呢,大概你长得不错,王爷想纳你为妾?”薛云舟一口老血呕在心头,怒道:“你最好老实放人!”薛云清神色淡然:“没事,他不敢耍花招。”土匪头子磨了磨牙,又往后退开一些,冲倒在地上的流民撇了撇下巴:“将他们都带走。”其他土匪立刻行动起来,只是相比流民而言,他们人数较少,实在照顾不过来,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薛云清手腕微动,目光朝贺渊看过去。贺渊正凝神注意着土匪头子的一举一动,自然立刻就接受到薛云清的视线,便不动声色地朝他看了一眼。薛云清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朝向身后的土匪头子狠狠刺过去。一道银光倏地闪现,土匪头子大吃一惊,连忙侧身避让,可惜事出突然,他稍稍迟了一步,只觉得颈间一阵刺痛,接着就开始发麻,这股麻劲很快窜遍全身,整个人迅速失去知觉。薛云清轻嗤一声,将架在脖子上的刀轻轻拨开,讥讽道道:“赠你忠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土匪头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自己也身子一仰,重重倒了下去,倒地的一瞬间他还在想:刚才看见的是银针吗?淬毒了吧?这是什么毒?!变故陡生,时刻注意着这里的贺渊立刻下令包抄。形势很快逆转,有土匪想要重新抓住薛云清,却被大军中射过来的利箭钉在地上挡住去路,只不过是片刻的迟疑就错失良机,没了要挟的筹码,他们在大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那些绳索也从薛云舟等人的身上解开,绑到了他们自己身上。薛云舟见薛云清没事,长出一口,立刻扭头看向贺渊。贺渊也看着他,面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神明显透着温和与亲昵:“洲洲,你过来。”薛云舟很久没有见他,说日思夜想毫不为过,此时危机解除,心弦松懈,他看向贺渊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带上黏性,一听他喊自己,立刻激动地朝他跑过去。贺渊翻身下马,刚伸出一只手准备拉他,就见他像颗炮弹似地直直冲到自己面前,同时张开手脚跳起来,一个熊扑扑到自己身上,又勒紧自己的脖子来了个熊抱。“二哥!二哥!”薛云舟压低声音喊他,浑身上下都泛着喜气。贺渊空了一个月的心立刻就让他这亲昵的举止给填满了,差点不顾场合地亲他,连忙定了定神,抬手将他托住,侧头仔细打量他的脸:“你没事吧?”“没事没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太激动了!”薛云舟兴奋地在他脸上蹭了蹭。贺渊身后,众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那神情简直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薛云舟激动过后,终于意识到周围诡异的寂静了,连忙从贺渊身上跳下来,抬眼冲他笑了笑,接着转头看看四周,问:“那些人怎么办?”“先抓着吧,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贺渊下令原地休整,何良才、宋全等人立刻前来见礼,薛云舟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转头问宋全:“马车上的东西没少吧?”“没少。”宋全摇头,“他们是调虎离山,属下当时思虑不周,竟让他们得逞了。”贺渊目光转向不远处被绑着的土匪,对身边一名姓田的将领道:“田将军,此事交给你去查,有了结果告诉我。”田将军还处于“王爷竟如此温情”的震惊中,闻言愣了半晌才回神,连忙应了声“是”,领着几名亲信疾步朝土匪堆走去。那些被敲晕过去的流民则安排在不远处,此刻已经陆陆续续转醒,醒来后有一瞬间的迷茫,等看清驻扎在此的大军后,齐齐变了脸色。他们毕竟是普通百姓,面对薛云舟时只当他们是过路的商人,并不会太害怕,可面对这些大军,面对贺渊等一看就气势不同寻常的将领,扎根在骨子里的等级观念立刻被无限放大,一时间几乎吓得瑟瑟发抖。贺渊看着他们,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棘手。薛云舟道:“这些人帮着土匪劫道,估计也是生活所迫,实在过不下去了。”贺渊点点头,这些百姓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如果真是迫于生计被土匪利用了,那在这件事上就没必要过多追究了,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碰上这些流离失所的穷苦之人,他没办法坐视不管。想了想,贺渊将此事交给一位姓郭的将领,吩咐道:“将他们的来历都调查清楚,还有他们与这群土匪的关系。”郭将军领命离开后,这里只剩下贺渊与薛云清这一拨人。贺渊扫视一圈,问道:“你们都没事吧?”众人齐齐摇头,康氏想到之前看到他与薛云舟异常亲昵的一幕,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到底是放心了不少,此时看贺渊也觉得顺眼了许多。薛云舟抓住薛云清的手腕,将他的手举到眼前,好奇道:“你刚才是怎么对付那土匪头子的?手里藏着什么?”薛云清手指动了动,瞬间亮出一根银针。薛云舟瞪直了眼:“你隐藏得够深啊!针上有毒?”“不算毒,只是麻药。”薛云舟有点不可置信,凑到贺渊耳边低声道:“太玄乎了吧?全麻这么容易?那现代医学是退步了吗?”贺渊想了想,也压低嗓音道:“可能麻药成分不单一,说不定掺着其他有害成分,没有可比性。”“哦……”薛云舟点点头。旁边的人看他们俩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他们二人自成一片天地,隐隐将其他人都隔离开来,竟是异常和谐,便自觉地起身离开,留了他们二人在那里说话。这边的事说得差不多了,薛云舟又迫不及待地问起贺渊那边的情况:“你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仗打完了?突利跑了?”“我们中途就撤兵了。”贺渊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又道,“突利没有败势就突然退兵,很不正常,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如果不是突利内部出了问题,那就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那他们这次退兵就是早有预谋的。”“预谋?为了什么?”“假意入侵中原,为了引我出京城。”贺渊从怀中掏出那张皇榜,“也为了这个。”薛云舟疑惑地接过去,越看眉头越紧,最后气得咬牙切齿:“卧槽!这小皇帝搞什么鬼?我们自己主动离开,和让他设计被动离开,这差别大着呢!咽不下这口气!”贺渊淡淡道:“没什么,他城府不深,不见得能笑到最后。” 第53章 事情查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天色将黑,贺渊下令大军扎营,正忙碌的时候,宋全走了过来:“启禀王爷,平城知府陶大人求见。”薛云舟听得笑起来:“平城知府啊?他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因为流民的事,贺渊显然对这陶大人没有好感,眼神不由冷了几分,道:“十万大军驻扎在他城外,他要再不打听打听,这官也别做了。人呢?”“在外面候着。”“叫他进来。”没一会儿,营帐里走进来一个身材与何良才有些相似,但面相却远没有何良才那么讨喜的中年男子,他进来就用眯细眼迅速瞄了一圈,接着下跪叩首:“平城知府陶新知叩见王爷王妃。”贺渊淡声道:“起来吧。”陶新知起身垂手而立,笑道:“下官听闻王爷路过此地,倍感荣幸,特来邀王爷到平城作客,下官已经备好酒菜,还请王爷王妃及诸位赏光!”贺渊正好要了解一下平城的情况,想了想,没有推辞:“有劳陶大人了。”陶新知大喜,又道:“如今天寒,夜里更是寒气袭人,诸位风餐露宿了这么久,不妨到平城歇一晚,这样也好养足精神继续赶路不是?”贺渊抬眼朝他看了看。陶新知脸上的谄笑顿时有些僵硬,微微透着紧张,这紧张没有夹杂心虚,纯粹是有些害怕,想必是原摄政王恶名在外,惹得这位陶大人面对他时胆战心惊。贺渊转头看向薛云舟:“你想去么?”薛云舟在陶新知难掩惊讶的目光中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懒洋洋道:“也好。”他们倒是不担心这位知府大人耍什么花招,毕竟十万大军在旁边虎视眈眈,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陶新知又寒暄了一番才离开,之后贺渊将营地妥善安顿好,自己则与薛云舟等人在护卫的陪同下一道进城,刚到城门口便看见陶新知带着一班人马亲自在那里迎接。到用晚饭的时候,薛云舟看着满桌子的菜直咽口水,不得不心生佩服,凑到贺渊耳边低声道:“这位知府大人是个人才啊,处处周到,简直没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贺渊“嗯”了一声:“吃饭就专心吃饭,别想东想西的。”“哦……”薛云舟乖乖低头,目光一转落在酒壶上,馋道:“好想喝酒。”贺渊轻瞥他:“你一杯倒。”薛云舟:“……”贺渊给他夹菜,叮嘱道:“想喝等到了青州,我让你喝个痛快。”薛云舟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往嘴里狠狠塞了片肉,刚嚼完吞下去,猛地胃里一阵翻涌,脑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顺着本能弯下去。贺渊吓一跳,急忙扶住他:“怎么了?”薛云舟干呕了两下,抬手抹抹嘴,摇头道:“没事,大概简朴了一个月,不太适应这些大鱼大肉。”第37章 王妃有喜贺渊听得皱眉:“这一个月吃得很差?”薛云舟一脸戚戚焉,点点头低声道:“在古代长途跋涉,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尤其是冬天,基本上一日三餐不是吃干粮就是吃素,难得吃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这种季节打猎太难了,就今天白天我们吃的那两只野兔,真是瘦得我都不好意思下嘴。”“真没肉吃?你是不是夸张了?”贺渊盯着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在京城的时候圆润了点?”“什么?!”薛云舟大吃一惊,瞪大眼看着他。贺渊又看了看,不确定道:“或许是错觉。”“我每天都有锻炼身体啊!”薛云舟不太相信地揉揉自己的脸,又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发了半晌呆,最后还是扛不住诱惑,垂涎欲滴着重新拿起筷子,“不管了,我要好好吃一顿!”贺渊看他恨不得撸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再次皱眉:“不能暴饮暴食。”“哦……”薛云舟习惯性收敛了一下,接着突然想起两人目前的关系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忍不住笑起来,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知道啦!爹!”贺渊看着他,面色发黑:“……”薛云舟报了上辈子被压迫的仇,心情大爽,先夹了菜送到他碗里,又给自己夹,接着就哼哧哼哧地埋头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这算不算公款吃喝啊?知府大人不管外面那些流民的死活,倒是弄这么多好吃的来讨好你,一定是个贪官!”贺渊见他吃得痛快,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不过看着这满桌子的菜,确实心情不佳。趁着陶新知敬酒的机会,贺渊道:“陶大人可知,本王今日在城外见到了什么?”陶新知手一抖,笑问道:“下官不知,王爷见到了什么?”“劫匪。”贺渊看着他,目光有如实质。陶新知觉得他这目光异常迫人,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随即惊怒道:“竟然有劫匪?王爷没事吧?”贺渊放下酒盏:“没事,不过城外不远处有个土匪窝,陶大人竟不知情么?”“这……这……”陶新知干笑,“下官的确不知,不过王爷放心,下官身为此地的父母官,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管,明日就安排剿匪!”“那倒不必,土匪的事就不劳你挂心了。”贺渊看着他,“既然陶大人不知道外面有土匪,那想必也不知道外面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了?”陶新知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摇头:“下官的确不知,既然王爷看到了,那定是下官的失职,下官明日就派人出城调查。”贺渊毕竟是路过此地,对这个人并不了解,若完全不留情面,说不定会惹来一些麻烦,便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那些流民虽然不是平城内的百姓,可也在陶大人的管辖之下,即便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陶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也应当想朝廷之所想,急朝廷之所急,还望慎重处之。”陶新知也看出来他不打算插手了,稍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是:“定不负王爷所托。”贺渊又道:“平城这一代最近两年都没有闹过饥荒,那粮仓里应当是不缺粮的吧?”陶新知只觉得心抽抽地疼,连忙摇头,笑道:“不缺不缺,若的确有流民逃难来此,下官定会开仓放粮。”贺渊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第55章 薛云舟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脸,疑惑道:“我不用坐下来吗?不用脉枕?”薛云清斜了他一眼。薛云舟立刻闭嘴。过了一会儿,薛云清收回手,嘴角勾起一丝笑,朝面前的两个人看了看。贺渊面皮紧绷,双手在袖中握紧,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紧张与急切来,沉声问道:“脉象如何?”薛云清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了。”贺渊猛地深吸口气,因诸多情绪在胸腔里挤压碰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薛云舟一脸迷茫:“我有什么?”薛云清道:“恭喜堂弟,你这是喜脉!”何良才一听,连忙跑进去告知屋子里的康氏与顾氏,康氏高兴地站起来:“真的?真有了?”顾氏也跟着高兴:“自然是真的,云清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所有人沾了喜气,全都乐滋滋的,只有薛云舟还懵在当场。他转头看着贺渊,不解道:“他说我这是什么?喜脉?”贺渊心绪难平,一把将他抱住:“是!”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洲洲:作者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作者迅速拉过二哥挡在身前~二哥一脸受伤地看着洲洲~洲洲:哈哈哈好开心!作者你快出来!奖励你一块大骨头!我最喜欢生孩子啦!第38章 有喜(二)薛云清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嫌弃地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传说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王爷怎么在薛云舟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甚至两次当着别人的面举止出格,实在是……有伤风化。他当然不敢随意讥讽贺渊,便将矛头对准薛云舟,轻笑道:“堂弟这回可算是夙愿得偿了。”言下之意,赢得王爷独宠不在话下,只是不好当着贺渊的面说出来罢了。薛云舟差点被贺渊抱得窒息,费力地将他推开一些,总算透过气来,抹了把脸转头看向薛云清,想了想,勤学好问道:“有喜是不是有孩子的意思?”薛云清一愣,点点头:“自然。”“呃……咳咳……哈哈哈哈哈哈……”薛云舟突然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一把抓住贺渊的手臂,“这个人会不会看病啊,就算是庸医也要说得靠谱点吧,王爷快把他抓起来!”贺渊看看眼泪都快笑出来的薛云舟,再看看自己被揪成一团的衣袖,感觉心也跟着微微揪起来,不禁皱起眉头:“他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了?”薛云舟愣了一下,拍拍笑得僵硬的脸,眨了眨眼:“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贺渊张了张嘴,艰难道,“你是不是不愿意?”“等等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薛云舟咽了咽口水,缓缓低下头,略带迟疑地指指自己的肚子,“这里……这里……啊……那个……”贺渊看他表情比便秘好不了多少,疑惑之后突然眉心一松,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洲洲,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薛云舟脑子里一锅粥,闻言怔怔抬头:“知道什么?”“这个世界,男人是可以怀孕生子的。”薛云舟:“……”贺渊深深看着他,握着他手的力道越来越紧。薛云舟感觉有些疼,迅速回过神来,再次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贺渊深吸口气:“你一直不知道?”“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啊……”薛云舟始终有点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迷茫。贺渊沉默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薛云舟的关心远远不够。同样穿越过来,他成了摄政王,每天忙着与朝廷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自然早就知道男人可以怀孕的事,不谈官员中有哪些人的子女是男妻生的,就说皇宫里,当今太后便是男子,因此他来了没多久便知道了这回事。可薛云舟一来就要待嫁,侯府没有人真正关心他,肯定不会多交待婚后的注意事项,按照他那种懒散的性子,也不会主动了解周围的环境,嫁到王府之后同样没怎么与外面接触,这么看来,的确是没有机会知道。贺渊自责不已,同时又有点不知所措:“我……我以为你知道……你没有拒绝,我以为你愿意的……”薛云舟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措的模样,吓了一跳,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手忙脚乱道:“二哥你别这样啊,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贺渊听了更加自责,他上辈子习惯了独断专行,与薛云舟的相处始终缺乏沟通,这辈子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的习惯却依然没有改变,若是一开始在这件事上明确商量一下,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局面。看着薛云舟茫然的样子,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头一次显得笨嘴笨舌:“你……你饿不饿?”薛云舟正低头研究自己的肚子,闻言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点点头:“刚刚吐得太干净了,好像真有点饿了。”“那再吃点东西。”贺渊说着拉起他的手,直接带他回了房间。贺渊特地吩咐厨房做点清淡的送过来,薛云舟这次吃得小心翼翼,幸好吃完没有再吐,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吃饱喝足,人似乎精神了些,薛云舟这会儿才算是真正回过味来,想了想,猛地捂住肚子,一脸卧槽地扭头看向贺渊:“二哥,我怀孕了!”“嗯。”贺渊唇线紧抿,垂眼握住他的手,两人四只手一起贴着他的肚子。 第57章 贺渊再次揉揉他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亲,低声道:“别想太多,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不累。”薛云舟赖在他身上不肯起身,默默继续之前的脑补,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贺渊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薛云舟咧嘴:“你也可以给我生孩子啊?”贺渊陡然面色紧绷。薛云舟脑补了半天,弯着眉眼直乐:“想想那画面,跟喜剧片似的,哈哈哈哈哈!”贺渊:“……”第39章 安排薛云舟有了身孕,贺渊惊喜之余更多了许多紧张,他上辈子从没指望过有子嗣,这辈子虽然的确期待过,但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手足无措,就连想抱一抱薛云舟都架着胳膊不敢用劲,只虚虚地轻揽着。这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对孩子的看重,但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这是他和薛云舟的孩子,这孩子装在薛云舟的肚子里,比什么都重要。此时此刻他甚至都不想管身上的那些烂摊子,就想一家三口找个清静的地方过过隐居的日子,他甚至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薛云舟大着肚子在院中慢慢散步的场景,两个人能走到今天,是他上辈子做梦都梦不来的,他的确一瞬间有了避世的想法。但这个社会与现代社会完全不一样,此时也不是太平盛世,想要过安稳日子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做支撑,至少想要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就不可能放弃现有的社会地位,哪怕后面跟着一堆麻烦。过了最初的激动,贺渊恢复冷静,开始与薛云舟商量后面的事:“先在这里暂住,等孩子满三个月后我们继续往北,不能在外面生,回青州才是最稳妥的。”薛云舟点点头:“哦。”贺渊又道:“这三个月,你就不要做剧烈运动了,最多散散步。”薛云舟面露迟疑:“哦……”贺渊在他头上摸了摸:“我出去安排一下,孩子出生以后要穿的衣服、用到的物品、睡的小床,这些现在都要开始准备了,另外还要物色合适的奶娘。除了孩子的,还有你的,生产需要准备的物品、好的药材、好的大夫……事情比较琐碎,光交代下去就要花不少时间,估计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休息。”薛云舟听得晕头转向,晕完了冲他龇着牙直乐:“恭喜二哥!你已经成功点亮慈父技能!获得初始经验值1000点!”贺渊:“……”薛云舟缩了缩脖子,摸摸肚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好像嘴巴变馋了?明明刚刚才知道怀孕了啊,变化没这么快吧?”贺渊沉默片刻:“等会儿再叫人给你买些吃的,你想吃什么?”“不知道。”薛云舟摇摇头,“要不我们去街上转转呗,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不行,你要休息。”“不是吧?”薛云舟一脸纠结,“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虚弱啊,虽然这身体锻炼得太少,但到底是个男人啊,现在感觉还是蛮有精神的。”贺渊皱眉:“小心为上,别不当回事。”薛云舟哀嚎一声,扑过去挂在他肩上:“二哥,你让我出去跟你一起行动呗,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娇弱的!”贺渊闻言愣了一下,垂眼看着他沉默许久,最后在他额角亲了亲,低声道:“对不起,我紧张过度了。”薛云舟嘿嘿一笑:“没事,那我能出去了?”“可以,只要别剧烈运动。”薛云舟高兴地冲他咧咧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很快被他按住脑袋,狠狠吻了一通才放手。之后,贺渊安排人送消息到青州,并且详细提了不少要求,希望回到青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除此之外,他又将薛云舟怀有身孕的事情郑重地与康氏说了一次,最后道:“这里不属于青州地界,你们不妨先行一步,跟随大军一同过去,这样路上不容易出岔子。”康氏面露迟疑,道:“我不放心云舟,还是……留下来吧……”一旁的薛云清也开口:“我懂医术,还是留下来看着堂弟吧。平城或许的确能找到好大夫,但这样的大夫不一定愿意跟着你们走,到时堂弟肚子越来越大,在路上没人照顾可不行。”薛云舟早已习惯了他的各种讥讽之言,突然听他这么正经地说话,诧异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暗道这人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康氏与薛云清都决定留下来,那顾氏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自然是打算与他们一起。贺渊想了想,虽然跟着大军一起走的确安全,但这一路到青州,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的,自己和薛云舟都不在,他们到了青州恐怕也不是特别方便,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后,贺渊又带着薛云舟回到住处,将宋全叫了过去,命他安排人暗中回京城,一是为了调查当初战报有假的事情,二是为了监视樊茂生等人的动向。薛冲失势,樊茂生等人还能不受影响地行动,可见他们背后另有其人,这个人显然不是乳臭未干的少年皇帝,真相究竟如何,只有查清楚了才能知道。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短期内不会与那边产生冲突,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如今连对方的底牌在哪里都不清楚,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不查清楚了总归不放心。宋全走后,薛云舟想到城外还有大军驻扎,便问:“我们不用出城吗?城外还有那么多人。”“不用。”贺渊道,“先留着他们在那里也好,给陶新知增加点压力,敦促他尽早开仓放粮,免得他耍什么花样。”当天晚上,他们依然在陶新知的别院休息,只是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好。贺渊是高兴得睡不着,他将薛云舟揽在怀中,很仔细地摸摸他的肚子,感受着里面不易察觉的新生命,好半晌都没感觉到一丝困意。而薛云舟也同样摸着肚子睡不着。对于这孩子,薛云舟的心情极其复杂,每每想到这是他与二哥的,心里就雀跃得恨不得立刻见到孩子的面,可一想到这孩子装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滋味还是非常地别扭。两人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刚睁开眼,就听到外面有人求见。薛云舟以为是住处找好了,连忙将人叫进来。进来的是贺渊的一名心腹,那心腹对他们行了一礼,道:“启禀王爷,田将军夜里派人去搜山顶,在那里抓了七八人,另外还发现了几只信鸽。”贺渊眉目微凝:“信鸽?哪里来的?” 第59章 “能养那么几十号贫苦百姓,至少说明他本性不坏,在现在这种世道做土匪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他的身份与落草的真实意图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将他放了。在查清楚之前,暂时先扣押着吧,不过那些信鸽……还给他有点可惜。”薛云舟猛地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他:“二哥,我以为这种事应该是我先提起的,你的正直和原则呢?”贺渊无语地看着他。薛云舟夸张地怪笑了一声:“培养一批合格的信鸽多不容易,干脆连那个叫齐远的人一起抢过来吧?晋王府残暴,咱们燕王府绝对仁慈,他要是想多看王妃我两眼,我可以让他看个够,保证不会虐待他。”贺渊黑着脸看他:“……”两人就这么商议着将严冠玉的得力手下和五只信鸽收归己有,并且很快就落实下去,不过堂堂王爷抢别人东西听着有些掉身份,他们好歹有个合理的借口:严冠玉冲撞了王妃,收缴信鸽加挖墙脚撬人才算是小施惩戒。之后几天,两人每天都会听到下面有人来禀报,说严冠玉执意要见他们,不让见就各种闹腾。贺渊手里有一堆事要忙,自然懒得理他,对他的要求一概驳回。薛云舟则看好戏似地在旁边笑,咬着牙哼哼道:“竟然说我没有世家公子的气质,敢鄙视我,急死你最好!”正在这时,何良才过来求见,说是住处找好了,问他们要不要去看看。贺渊转头以眼神询问薛云舟,薛云舟连连点头:“去!当然要去!”第41章 稳定人心薛云舟扔了手中的书,兴冲冲就要拉着贺渊往外冲,刚到门口就被迎面一阵冷风呛到,贺渊心里一紧,转身将他推进屋去,取了大氅将他严严实实裹住才同意他出门。这几天明显又冷了不少,薛云舟看看自己,再看看他,道:“要不你也披一件吧。”“我没事,我练武的。”“……”贺渊说得自然,薛云舟听得心里直吐血,暗暗发誓等生完孩子之后一定要把体质练好,争取早日赶超二哥,虽然赶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拉近距离是必须的!两人再次出门,在廊檐下走了一段路,穿过院子里的拱门时碰巧看到薛云清被家仆推了过来,连忙顿住脚步。薛云舟抬手笑了笑:“堂兄找我啊?”薛云清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抬手做什么,再加上十分看不惯他这副灿烂又懒散的模样,忍不住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冷不热道:“不是我要找你的,是王爷有吩咐,叫我以后每日过来问诊一次。怎么?你们这是要出门?”薛云舟咦了一声,转头看向贺渊。贺渊在他头上摸摸:“去让他看看。”薛云舟已经逐渐习惯他的这种紧张,自然不再有任何别扭,乖乖应了一声便朝薛运清走过去,问道:“你医术究竟怎么样?光听你自卖自夸可不成啊!”薛云清神色不大好看:“治病救人岂同儿戏?我是久病成医,你不信便罢。”说着收回手。“别别别!”薛云舟连忙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手腕上,陪笑道,“我随口问问,对不住对不住,你快给我看看。”薛云清见他面露愧疚,脸上好看了些,这才凝神开始给他诊脉,过了半晌收回手,淡淡道:“一切安好。”薛云舟连忙道谢,又说:“我们去看看新找的住处,你要不要一同前去?”薛云清摇头:“你们去吧。”彼此道了别,薛云舟跟着贺渊坐上马车,带着几名护卫,很快就赶到那处新找的院落。这座院落环境清幽,走进去显得豁然开朗,里面各种布置都透着北方的粗犷与大气。两人在里面粗粗转了一圈,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贺渊显得有些迟疑,道:“原本打算留二三十个护卫的,那样这座院子倒是够住,可现在我还是不太放心,想多留些人手。”薛云舟想了想,点点头:“多留些人手也好,你虽然名义上不是摄政王了,但在小皇帝那群人眼里,依然是个极大的威胁,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只是不管留多少人马随行,既然是为了保护安全,那自然不能离得太远,住处就的确是个问题了。薛云舟抬头四处看了看,道:“这左邻右舍的都有人住吗?要是可以的话,临近的院子也租过来就是了。”一直跟随在侧的何良才连忙道:“回王妃,除了这一家,这附近没有空置的院落了。”贺渊沉默片刻,吩咐道:“再找找,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去城外住。”何良才连忙应下。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又登上马车回去,才走了一半路程,正支着头无聊看向车外的薛云舟突然瞪大眼:“二哥你看,下雪了!”贺渊俯身凑到窗口往外看,果然见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虽然不大,但这还是他们穿越以来碰到的第一场雪,看到这些扬扬洒洒的白雪,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意,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寒冬来了。寒冬意味着可能会有许多百姓熬不过饥饿与寒冷,熬不到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贺渊看着外面的雪,沉声道:“都已经好几天了,陶新知屡次找借口拖延开仓放粮,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会儿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会一会这位知府大人。”薛云舟点点头:“好,不过他要是再找借口,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贺渊眸底泛起冷意,“城外还有大军驻守,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胆子跟我叫板。”剩下的路程,薛云舟一直在骂陶新知,只是没想到两人回去后刚下马车,就看到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正恭恭敬敬站在那里等候着,着实诧异了一番。贺渊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薛云舟则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知府大人,好几天没见了,您贵人事忙呐!”“不敢不敢,王妃说笑了。”陶新知一脸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听到薛云舟的话之后僵硬了一瞬。陶新知这次过来,总算是合了贺渊的意,不管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权衡利弊,或者是被城外的大军震慑,总之他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上午就开仓放粮。贺渊满意地夸了他几句,道:“陶大人体恤百姓便是忠于朝廷,其心可嘉。明日本王正好无事,也会过去看看。”陶新知一脸郁闷地走了,虽然这么一尊大佛坐镇平城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可他从来没想过这大佛会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跑到那些肮脏低贱的贫民百姓中去,因此早就做好了在粮食上动动手脚的准备,没想到现在却不能够这么做了…… 第61章 现在正下着雪,不宜行军,田将军等人便开始准备着生火做饭,热热闹闹地将贺渊与薛云舟围在中间,说是要庆祝一番。贺渊本就有意鼓舞士气,薛云舟又一向喜爱热闹,两人都没有异议,便决定在营地住一晚。入夜后,营地燃起一堆堆火,除了值守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围着火堆坐下,军中不可饮酒,几位将领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很不过瘾地以茶代酒,嘴里直嚷嚷着可惜。正喧嚣热闹时,宋全走到主帐前面,俯身在贺渊耳边道:“王爷,您上回叫人去查严冠玉的底细,眼下已经有了消息。”贺渊抬起头,拿旁边的帕子擦擦手,道:“让他进来吧。”说完对薛云舟叮嘱了一声,起身走进大帐。宋全领命而去,很快将暗探带过来。那人对贺渊行了一礼,道:“启禀王爷,严冠玉落草为寇的真实意图尚未查清,不过属下已经探明,他家中遭逢变故与晋王府有关。严家住在晋王的封地宁州,严冠玉的父亲严鸣是书院的先生,在当地颇有名望,后来因看不惯晋王所作所为,公然辱骂过晋王,更在出题时隐射晋王剥削百姓、鱼肉乡里。消息传到晋王府,晋王被惹怒,派人去一把火将严家烧了,只有严冠玉当时不在家中,逃过一劫。”贺渊接过他呈上来的证据翻看,蹙眉沉默。这么看来,严冠玉与那齐远竟然都是晋王的仇人,两人都落草为寇,这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不管严冠玉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至少他们眼下肯定与晋王府为敌,这对自己倒是没有太大影响,只是想到如今的民间到处都有人私人势力,他便有些怀疑这严冠玉会不会是想要与朝廷为敌。想到此,贺渊放下手中的东西,吩咐道:“这山头除了严冠玉、齐远,另外还有几个稍有地位之人,你再去查一查他们,看他们又是为何落草为寇的。”“是。”贺渊回到薛云舟身边,将查到的事情与薛云舟说了一遍,道:“如果另外几人也或多或少与朝廷有仇,那严冠玉这个组织就不是单纯的土匪窝了。”薛云舟微微惊讶:“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严冠玉不简单啊,我们是不是该去会会他?他都叫嚣了那么久了。”“嗯。”贺渊点点头,“不用特地去见他,让他过来就是。”说着转身便吩咐下去。没过多久,严冠玉被人带了过来,虽然蓬头垢面,且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但却昂首挺胸,显得精神极好,不过贺渊并没有虐待他,精神好也算正常。严冠玉抬起双手拨开面前稻草似的长发,夸张地吹了声口哨,笑道:“王爷请草民吃肉啊?这是要送草民上黄泉路了?不知道有没有酒?没酒可不过瘾。”贺渊神色未动,只淡淡示意:“坐吧。”严冠玉走过来在薛云舟身边坐下,探头上下打量他:“你还真是王妃啊?那瘸子呢?”薛云舟哼笑:“瘸子身上有毒针呢,你要实在怀念那滋味,我这就叫他过来。”“别别别!”严冠玉连连摆手,“我怕了他了!真是娘们儿唧唧的,最怕这些使阴招的了。”严冠玉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被仔细搜过身,贺渊知道他身上除了一身破衣衫,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因此虽然反感他坐在薛云舟身边,倒是并没有多余的担心,只将薛云舟往自己身侧拉了拉,道:“既然你不喜欢别人使阴招,想必自己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了?那明人不说暗话,你养那些信鸽做什么?”严冠玉一听顿时炸了:“堂堂王爷,竟然抢夺他人的信鸽,这像话吗?我们养那些信鸽很不容易,这还没长大呢,就被你们给抢走了,朝廷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贺渊淡淡道:“已经说过,这只是小施惩戒,你公然冲撞王妃,没砍你脑袋已经足够仁慈。”严冠玉横眉怒目:“即便是冲撞,那也是无心之失,我们可什么都没捞着,也没伤着王妃,王爷要打要骂,我随时恭候,但那几只鸽子是齐远的心头血,你们把鸽子抢过去了,叫他以后养什么?”薛云舟摸摸自己的肚子:“你怎么没伤着我?我这肚子里可怀着崽子呢,这是王爷的骨血,是能随便冲撞的?”严冠玉愣了一下,视线下移,瞪着他肚子:“我可没碰过你肚子!”薛云舟切了一声:“谁记得那么清啊,我受到惊吓,对孩子也是有影响的。”严冠玉听得干瞪眼。贺渊道:“既然齐远喜欢养鸽子,本王就给他这个机会,带他回青州,那里有足够多的鸽子供他照料。”严冠玉听得咬牙切齿。贺渊道:“你还没交代,养这么多鸽子做什么呢,你其他的山头呢?都各坐落在哪里?”严冠玉面色紧绷:“你休想知道!”“那就是真有了?也好……”贺渊转头看向薛云舟,“我们不是正愁没地方住么,那就住他的山头吧,那里不缺地方。”薛云舟眼前一亮:“对啊,好主意!”严冠玉气得不轻:“你们——!”贺渊打断他的话:“既然你不肯老实交代,那这些肉也别吃了。来人,将他带回去!”“你们——我——哎哎——我这才吃两口呢!”严冠玉双手死死抓着那块肉,见拉扯他的护卫要来抢,连忙塞进嘴里,三下两下嚼完了就吞下去,被噎得直瞪眼。薛云舟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好拼……”严冠玉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一个字不肯透露,贺渊倒是也不着急,毕竟这种小股势力在民间到处都是,对于朝廷来说,只要还没有发展到扯大旗称王的地步,一般也就当是虱子了,更何况有这些势力在,该着急的是京城的小皇帝,他作为盘踞一隅的藩王,利用得当的话,反而会从中受益,再加上他本就是现代人的灵魂,对于这些类似农民起义的举动看待得比较客观,心态也相对平和。这顿庆功宴吃得简陋却热闹,虽然谁都不知道薛云舟肚子里揣着的究竟是男是女,但对于一直没有子嗣的贺渊来说,能生便代表着希望,因此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在贺渊看来,男女平等,他不舍得薛云舟受苦,哪怕这一胎是个女儿,他也不打算再让他生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是女儿就要为她排除万难的思想准备。而在下面这一众将士看来,不管薛云舟生男生女,也不管他生几个孩子,只要贺渊没有问题,那以后想要儿子还不简单?子嗣大过天,有的是人愿意为他大肚子。后半夜,营地明显冷了许多,即使坐在火堆旁边都感觉不到多少暖意,贺渊担心薛云舟受凉,便拉着他先回帐中休息了。薛云舟已经有些萎顿,打了个哈欠挂在他身上,由着他替自己脱掉外衫,迷迷糊糊道:“最近越来越嗜睡了,我不会是要冬眠吧?”贺渊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拍了拍:“快睡。”两人钻进被窝,薛云舟冷得直往他身上扒,连在他颈间蹭了又蹭,企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贺渊让他蹭得起火,连忙翻身将他反压住,只稍微抬着腰避免挤到他肚子,双眸在昏暗的营帐中如同深潭,嗓音沙哑道:“别闹,晚上吃了羊肉的。”薛云舟愣了一下,嘿嘿笑起来,又故意贴着他蹭了蹭:“我也吃了。”贺渊唇线紧绷:“别动!”薛云舟当真贴着他不动了,只是嘴巴仍旧不老实地凑过去,在他唇边舔舔,又在他耳侧亲亲,低声道:“二哥,你是不是快憋坏了?” 第63章 陶新知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吃惊,一方面是贺渊的言行举止与传言中那个毫无道理可讲的摄政王相去甚远,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他竟然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王爷实在客气,这些都是下官的本分,只是不知王爷留在此地,可是有什么打算?如果有用得着下官的,下官一定为王爷分忧。”贺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玉山风景独好。”陶新知:“……”贺渊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势。陶新知尽管对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好奇不已,可刚刚打听那一句就已经壮着十足的胆子了,实在不敢再多问,生怕惹恼了他,最后只好带着一肚子猜测闷闷地回去了。陶新知这里忙着调查的三天,贺渊那五百精兵也在忙着收拾山上的住处,该修补的修补,该搭建的搭建,因为人多,几乎不怎么费力就将那里拾掇得焕然一新。三日一过,贺渊就带着薛云舟等一行人在护卫的护送下不紧不慢地出了城,陶新知自然热情相送,直将他们送到山脚才作罢。严冠玉占领的这座山名叫玉山,薛云舟知道后惊讶了一下:“这么巧?这山名不会是他取的吧?”薛云清嗤笑:“这山原本就叫玉山,想必是严冠玉自命不凡,故意挑了此处落脚。”言辞中鄙夷之情尽显。一行人到了玉山,下车时薛云清面色不大好看,冷着脸对薛云舟道:“若不是为了给你诊脉,我就直接住在山脚了。”薛云舟在他肩上拍拍:“住在山脚也得有个屋子吧?没有我……们手里这些人,谁给你搭建?”薛云清斜睨他一眼,满脸写着“爷有银子”四个大字。薛云舟清了清嗓子,笑道:“好了好了,委屈你了,这不是因为城里住不下嘛,有这么多精兵在,夜里睡得多安稳,你说是不是?”薛云清撇开头,冷道:“我不要人背,你找几个壮丁将我抬上去。”“那是那是!”薛云舟答应得极为麻溜,生怕伤到他自尊,其实他们这几人不是身份尊贵就是身体孱弱,没有谁是自己爬上去的,薛云清根本不算特立独行。薛云舟觉得他对自己的腿脚问题特别敏感,是以一直没好意思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想表达一下关心都有些犹豫。到了山上,薛云舟好奇地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即便入了寒冬,景致也十分漂亮,尤其在白雪覆盖下别有一番韵味,像是适合隐居的世外桃源。山上的住处十分简朴,但一点都不寒碜,贺渊与薛云舟的住处更是花足了心思。薛云舟心情大好,冲进屋扑到贺渊背上,侧头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二哥,你在干啥?”“看东西,人口统计。”贺渊将陶新知的调查结果摊在桌上,转身扶着他,“当心肚子。”“没事,我肚子没碰你。”“那也要走慢点,头三个月不能大意,尤其在山上,磕磕碰碰的。”“知道了。”薛云舟连忙点头,目光转到桌上,“这就是你让陶知府弄得东西?打算给他擦屁股啊?”“不是。”“我就说嘛,他想得美。”薛云舟拿起来看了看,惊讶道,“壮劳力还是有一些的嘛,我以为饥民都是老弱病残呢。”“有,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壮劳力,毕竟忍受了这么久的饥荒,身体素质肯定谈不上多好。”贺渊抬眼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薛云舟对上他的目光,突然觉得时光倒流,就好像以前自己被他拎到公司去实习,时不时就要被他考较一下的感觉,顿时头皮发麻,干笑起来:“不是吧二哥,我现在是你男人,不是你弟弟啊……”贺渊面不改色:“你还是我贤内助,这是你的义务。”薛云舟:“……”贺渊用目光与他较量。薛云舟很快败下阵来,认命地挨着他坐下,老老实实道:“我本来是没啥想法的,不过你都做人口调查了,下那么大功夫显然是想从中捞点好处嘛,有了这个大方向的话,那我……啊……让我再想想。”贺渊静静看了他片刻,眸底滑过笑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你不要一副被家长逼着学习的样子,我也只有一个粗糙的想法而已。”“对啊,你都有想法了还问我,这不就好比你已经大学毕业了,还要让我当着你的面做小学题。”贺渊:“……”薛云舟冲他嘿嘿笑,笑完赶紧乖乖看调查,一边看一遍嘀咕:“其实我挺想给你分担分担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出京城人就放松了,人一放松就不爱动弹了……唔,果然离开京城是正确的。”贺渊眉梢动了动:“不爱动弹?你?”薛云舟抬头,一脸无辜道:“我……的脑子。”贺渊:“……”第44章 商议对策薛云舟将摊在桌上的人口统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撑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兴奋起来:“二哥,我太期待回青州了,真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去!”贺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了?”“就是突发感慨……”薛云舟举起手里的一张纸,歪靠在他肩上,“以这个为例,你看他们还没有建立人口档案的意识,所谓的统计其实还很粗糙,这样官府对下面的了解也只是浮于表面,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咱们毕竟是现代人嘛,既然有这个时代优势,当然要尽可能把能改进的都改进了,以后青州就是咱们的试验田,哦不对,是根据地,我当然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贺渊一手揽过他的肩,另一手在他头上摸摸:“我还以为你真懒呢。”薛云舟一脸正气:“那得看什么情况了,这种明明你已经有了主意的事,我还花那么多心思干嘛?咱们要互补嘛!”贺渊嘴角微弯,在他发间亲了亲,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不是考你。”“哦……”薛云舟认真起来,琢磨了一会儿,道,“先得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吧,反正是不指望姓陶的了,你看他办的那叫什么事,施粥,以为自己是搞慈善的吗?还来这种面子工程。不过统计出来的流民人数足足有两万八,确实挺难办的,最好就是给他们一条生路,能让他们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二哥,你的意思是,要让这些人为我们出力,然后我们来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嗯,差不多。”薛云舟想了想:“要不让他们去青州?现在你毕竟归还政权了,在平城恐怕施展不开手脚,回青州的话,什么都可以交给他们做,壮劳力可以开荒种地、或者在人家铺子里打工,其他人就做点轻省的活儿,吃饭的话,可以先给补贴。”贺渊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但从这里到青州至少要走两个月,按照他们的体力,走三个月都有可能,这三个月我们就要无偿供饭,虽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能省则省,最好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65章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波澜,流民中哗声四起,胆子小的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还没等到他们做出反应,前面那五百人马已经迅速四散开来,且每两匹马之间都拉出一条长长的绳子,将所有流民团团围困住。说是围困,其实五百人相对两三万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五百人稀稀疏疏地堵住所有路口,且一个个都举起手中的兵器,在尚未摸透情况的流民看来,逃走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更何况流民本就是一盘散沙,且多数羸弱不堪,谁也没有胆子与燕王府对抗。出于好奇特地到城楼上观望的陶新知也被这阵势吓到了,愣了半晌后猛然惊出一身冷汗,低声喃喃道:“完了完了!我惹下大祸事了!”一旁的心腹疑惑道:“大人何处此言?”陶新知颤着嘴唇,抖抖索索道:“你忘了京城的清杀令了吗?我……我竟然以为燕王是要救济这些百姓……”那心腹也是一惊:“这……这……”陶新知已经吓得腿软,似乎下一刻就会看到城门外血流遍野的场景,扶着城墙失色道:“两万八!足足两万八千人!之前他逼着我开仓放粮,我竟然信以为真,想不到绕了一大圈……”“不对啊……”那心腹面露疑惑,“燕王何必多此一举?”陶新知愣住,半晌后摇摇头,一脸茫然。此时,城外已经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正对城门的大旗下是这五百人马的统领,此人是贺渊亲自挑选出来的,名叫丁勇,人如其名,异常勇猛,且最大的特色是声如洪钟。丁勇一开口,洪亮的声音如撞钟搬荡开:“燕王有令,所有人等,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想要获得口粮的,统统跟我们走!”话音落下,回音阵阵,包围圈内却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直到包围圈逐渐收拢,他们才猛然惊醒,顿时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去哪里,又即将面对什么,可看着左右越来越靠近的绳索与骑兵,终究还是被这样的威势震慑住,再加上“口粮”二字吸引力巨大,他们在被迫形成队伍后,终于默默跟着那面大旗往前方走去。其中自然不乏心思活络之人想要趁机逃跑,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出百步,就被一支钉在脚边的利箭拦住去路,其他人看到顿时心惊胆战。其实多一人少一人,甚至十人、百人,都并无多少影响,可一旦让个别人成功逃跑,其他人必然蠢蠢欲动,一个不慎就会引起大乱,到那时区区五百人根本无能为力。好在一阵短暂的骚乱后,这一庞大臃肿的队伍最终安安稳稳地抵达玉山脚下早已辟出的一片开阔之地。此时贺渊与薛云舟正站在山顶上,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薛云舟抬手摸摸贺渊的背,一脸同情:“二哥,委屈你了,他们会理解你的苦心的。”贺渊神色淡然,反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薛云舟说的是今天将流民驱赶过来的这一出,明明最终目的是为他们好,可表现出来的却是当权者的蛮横,经此一出,贺渊的恶名恐怕又要更进一步了。其实关于这件事究竟要如何起头,他们之前列过好几个计划,最终都一一否决,因为涉及到后面的改革,有些事没办法解释清楚,更何况古代的百姓只识得门前的一亩三分地,解释了他们也未必会懂,反倒给自己招惹麻烦,倒不如直接利用权势压迫,这样既省事又高效,等他们享受到好处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过来。更何况,在民众尚未完全开化的封建时代,想要推行政策,讲道理是没用的,必须使用强硬手段,至少在最初阶段,权势威逼少不了。两人在山上吹了一阵风,就见丁勇的一位属下上来汇报情况。贺渊点了点头:“先挑出壮劳力,按计划编成队伍。”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洲洲:听说作者给我们开了金手指!二哥:嗯。洲洲:有了金手指,我们就可以赚钱养兵,当上一方霸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二哥:迎娶什么?洲洲:白富……白……富……帅……二哥:什么?洲洲扶额:卧槽怎么回事!突然失忆了……第46章 安排山脚下的流民原本就因为前途未卜而胆战心惊,接着又因为分组而与家人分离,正不知所措时,就见丁勇站在了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紧张地看着他。丁勇手里举着燕王府的令旗,高声道:“王爷有令,今日起,所有壮丁开始服从劳役!”下面的人脸色全都变了,百姓最怕的就是劳役,不仅每日都吃不饱,还要忍受官差的辱骂抽打,更有甚者直接死在外面就地掩埋,能活着回去与家人团聚的少之又少。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时,丁勇接着喊道:“年过十八、不过四十五、身无疾病的男子,一律算作壮丁。所有服劳役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由燕王府供应口粮,不偷懒不懈怠者一律管饱,且依劳作量每日可领五到十文不等。”底下的人越听眼睛越亮,这在现代绝对不算公正的待遇,放到古代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些身体较为强健的壮丁无不跃跃欲试,可激动过后又隐约生出几分不安: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听说燕王根本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难道他离开京城就变仁慈了?服劳役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还指望歇息?指望拿铜板?这是在做白日梦吧?“此外,年过十八、不过四十、身无疾病的女子须参与其他劳作,与壮丁服役类似,每日管饱,依劳作量每日可领三到五文不等。”丁勇扫视下面被震得目瞪口呆的人,又道,“所有年幼、年老或身患疾病者,可以不用参与劳作,全部由燕王府供应饭食,但不领分文。”下面的人已经全部惊呆,身为饱受统治阶级压迫的普通百姓,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由于此地离青州相去甚远,你们每日领取的并非铜板,而是专门由燕王府发放的青州券,这些青州券会印有燕王府的标记,可以在青州兑换成铜板或现银。”底下疑虑丛生的众人一听说暂时领不到铜板,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此时终于不认为自己在做梦了,更有甚者已经十分笃定,那些听都没听说过的青州券必然是糊弄人的,到时候铁定兑换不了。至于青州券究竟是什么,不抱希望的众人自然也毫不关心。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丁勇心里都在犯嘀咕,一是不理解贺渊的这些亏本政策,二是不理解这种弯弯绕的以券换币的做法,三是不确定青州券是否真的有效。但职责在身,他还是神色严肃地解释了一番:“青州券,顾名思义,只有在青州才可兑换,在青州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废纸一张。你们每日领到手之后务必妥善保管,不然以后别人拿着券去换真金白银,你们却只能眼巴巴看着,肠子悔青了都没用。”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虽然都不抱什么希望,但想着留下也没什么坏处,到时不能兑换的话再扔掉也不迟,于是纷纷释然。丁勇又说了一些细化的问题,对壮丁以外的人也进行了一番安排,之后一声令下,热腾腾的大锅饭被陆续抬了过来,里面只有异常简单的饭菜,又因为是大锅混煮,就连口感也谈不上有多好,但这对于饿得双腿发飘、吃了这顿愁下顿的流民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恩赐。燕王府首先实现了“管饱”的承诺,虽然才只是第一天,但已成功打破了多数人的疑虑。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自然瞒不过周边城池的官府,而且贺渊也不打算隐瞒,他所用到的米粮还是从周边城池买过来的,当然这所谓的买与普通百姓的买完全不一样,摆出燕王的身份,连买带送,基本和抢也差不多了。贺渊对此并没有多少愧疚,他能买到这么多粮,而百姓却食不果腹,可见那些官府或粮商都是经得起剥削的,更何况这又不是在青州,他没必要爱民如子,倒不是他狭隘,而是他有意要建立青州的优势,希望通过各方面的努力与潜移默化,让青州成为所有百姓心中的一方乐土。 第67章 “好嘞!”严冠玉双眼顿时发亮,转身出门冲着大肉奔过去。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洲洲:听说有人不相信我们有金手指。贺渊:嗯。洲洲:作者一定不服气,我们要不要帮她证明一下?贺渊:怎么证明?洲洲伸出一根裹着金黄色绸布的手指:look!第47章 以券换币严冠玉去厨房胡吃海塞一通,几乎是扶着墙回来的,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慢吞吞揉着肚子,一脸满足地凑到薛云舟身边坐下:“说吧,如何安排?要我教什么?”薛云舟看看他比自己还挺的肚子,再看看他长得像乱草的长发,又看看他脸上的胡渣,嫌弃地往后仰了仰:“身为人师,第一步是要将自己打理干净,你顶着这一身粗犷的土匪行头,打算教他们打家劫舍吗?”严冠玉不以为意地撩开发帘:“真麻烦!先说吧,说了我再去打理。”“不,你先打理,打理完了我们再说。”严冠玉不满地盯着他,薛云舟不甘示弱地回盯。严冠玉意外地“嘿”了一声,满脸凶狠地撸起袖子,薛云舟抽出腰间的匕首,“啪”一声按在桌上。贺渊进来时就见两人像准备干架的叛逆期青少年似的,不由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将严冠玉拎起来:“出去,这里不是你闹的地方!”严冠玉有练武的底子,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贺渊转头看向薛云舟,沉着脸道:“你们在做什么?”薛云舟龇了龇牙,收起桌上的匕首:“看他不顺眼,找茬出出气。”贺渊顿了顿,迟疑道:“是因为当初打过架,还是因为他说你没有世家公子的气质?”薛云舟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转头冲着门外喊:“余庆,去把云清公子叫过来!”贺渊摸摸他的头,在他身边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唔……还不错,你看,已经有点隆起来了。”薛云舟摸摸肚子,抬眼看着他,“你进进出出在忙什么呢?”“给赵将军写信,他应该已经带着大军返回青州了。”“写信?有什么事吗?”贺渊眉目沉冷下来:“之前派人去打探消息,现在已经有结果了。突利那边根本没有任何突发状况,那他们在战局非常有利的时候退兵,只能说明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侵占中原,那场仗,他们只是佯攻。”薛云舟点点头:“那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对付你?”“差不多,若不是有高子明那个变数,我当时可能就遭遇埋伏了,即便我没有出什么事,现在不也离开京城了么?虽然没什么实际损失,但对皇帝来说,他现在自由了。”“不是吧……”薛云舟有点难以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勾结外族对付自己的亲叔叔。”“应该是薛冲与突利勾结,皇帝是最大获益者,但他本人不一定了解那么多,这毕竟是他的江山,我想他还不至于那么荒唐,做出这种引狼入室的事。”贺渊说完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是从京城送来的,当时真正的战报是说突利休兵,但被人掉了包,那个人是我们这边的。”“内奸?”“嗯。”“地位应该不低吧?”“一名副将。”薛云舟坐直了身子:“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按军法处置吧,这种通敌叛国之人,必然是死路一条。”薛云舟一想到那人差点害了贺渊的性命,就气得牙根直痒:“便宜他了!如果是真正的贺渊,揭他一层皮都算是轻的!”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一名年轻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怎么样?这回打理干净了吧?”薛云舟回头,猛地瞪大双眼,迟疑道:“……严冠玉?”严冠玉换了一身像样的长衫,又将脸面整理干净,刚洗过的湿漉漉的长发松松绑在脑后,再加上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与之前的土匪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严冠玉颇为自恋地笑了笑,一抖袖摆:“正是在下,如何?是不是被在下的风姿所折服?”薛云舟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慢慢开口:“你还是别说话了,一说话就原形毕露。”严冠玉不以为意,左右看了看:“瘸子呢?私塾不是也有他的份?”门外陡然传来“喀嚓”一声脆响,屋子里的三个人齐齐看过去,只见薛云清坐在门外,脸色黑得如同墨汁,手里紧紧握着一截被折断的竹笛,竹笛的断口处正轻轻颤着。严冠玉自来熟道:“瘸子你来了?快进来啊!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薛云舟真想骂他嘴欠,可看到他脸上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神色,又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小心翼翼显得有些愚蠢。薛云清对自己的腿脚问题十分在意,可旁人越是避嫌,反倒越衬托出他的与众不同,如严冠玉这样,顶多在最初让他气一下,时间久了,说不定他反倒因逐渐习惯而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这么一想,薛云舟闭紧了嘴巴,决定还是不多话了。严冠玉见薛云清半天没有动静,“咦”了一声,直接走过去将他推进来,口中道:“客气什么,这又不是王府。”薛云清按在轮椅上的手微微颤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薛云舟看向严冠玉,面露同情。 第69章 因为心虚,他没敢多待,又随便聊了几句就站起身:“我再溜达溜达。”康氏点头,嘱咐道:“是要多走走,动刀子会大伤元气,身子不能弱。”薛云舟摸摸隆起来的肚子,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走进去一看,贺渊正坐在里面,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办公神情,不过眼底比平时多了几分凝重。听到脚步声,贺渊抬起头,神色缓和下来:“溜达完了?”“完了。”薛云舟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循着本能往他身边挤了挤。贺渊抬手将他搂住,侧头在他唇边亲了亲,薛云舟连忙回亲过去。即便是怀了孩子,两人的黏糊劲丝毫没有减少。薛云舟有时候觉得命运很神奇,他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竟然也喜欢自己,而且是喜欢得恨不得刻在心尖上的那种,而两人却是穿越后才走到一起,这滋味真是既幸福又心酸,好在他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多数时候都是被贺渊的亲昵冲击得晕头晕脑,但凡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偷乐了。薛云舟恋恋不舍地在他唇上唆了一口,转头看向桌面:“在看什么?”“京城的情报。”贺渊安排在京城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份情报,根据最近两次的来看,他们隐藏得很好,而且已经逐渐渗入到对方内部去了,只是始终没有特别有价值的消息。想到贺渊刚才的神色有些凝重,薛云舟捡起桌上的情报看了看,看完后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为了小皇帝下了那么大功夫将你逼出京城,现在小皇帝好不容易议政了,他们却没有被小皇帝收服?”贺渊点点头:“京城现在有一部分兵力是薛冲留下的,很诡异的是,这些人表面上听命于小皇帝,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归顺,他们似乎有自己的主心骨,但始终查不到那人是谁。”薛云舟想到自己与贺渊是穿越过来的,不禁抖了一下:“别告诉我薛冲的魂魄还没散,又飘回京城去,附在别人身上了。”贺渊皱眉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那也要别人相信他的身份,你脑洞太大了。”薛云舟不满地揉了揉脑袋:“还不是被你敲出来的。”两人对着这份情报研究了半天,毫无所获,最后薛云舟在贺渊腿上拍了拍:“管他呢,枪杆子里出政权,反正我们有军权就什么都不怕,你别担心。”贺渊垂眼,看着他拍完又摸来摸去不停揩油的手:“嗯,我不担心。”薛云舟继续摸:“想点别的事吧,我们要不要提前给孩子起个名啊?”贺渊想了想:“还是等出生吧,古代不比现代,不是好听就可以的,还要看生辰八字,而且我们的孩子身份特殊,起名的事,不仅要慎重,还要隆重。”薛云舟点点头:“行啊,那就隆重吧,不过小名就无所谓了吧?”“小名随你意。”贺渊呼吸有些不稳,将他乱动的手抓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薛云舟冲他嘿嘿笑起来:“老人家说贱名好养,我觉得应该想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最好土一点的。”“你有什么想法?”“狗蛋?”“……”“要不,来福?小强?旺财?”“……”“我觉得蛋系列就不错,狗蛋、猪蛋、驴蛋……你觉得呢?”“……还是我来吧。”“都不满意啊?”薛云舟一脸不甘心,开始蹙眉沉思,刚觉得脑子里有灵光闪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余庆的声音。“王爷、王妃,宋统领求见。”薛云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腻歪在贺渊身边,实在有损贺渊的威严,连忙坐开一些。宋全一直负责山上的巡逻与守卫,此时找过来必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贺渊敛了神色,沉声道:“让他进来。”宋全很快走了进来,行过礼后递上一只很细的竹筒:“启禀王爷,山上飞来一只信鸽,且熟门熟路地停在了严冠玉的窗台上,这是绑在信鸽腿上的信,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淬毒。”贺渊点点头,伸手接过:“你先下去吧。”宋全离开后,薛云舟睁大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摩拳擦掌着凑过去:“总算要逮到严冠玉的把柄了!”贺渊将信展开,薛云舟慢慢念道:“终不负所托,今已攻下桥林山头,获粮五千担,惜,死五十六,重伤两百八,轻伤未记。”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五千担”这三个字眼上,紧接着才意识到这没头没尾显得神秘兮兮的信是写给严冠玉的,也就是说,贺渊之前对于他们不止一个据点的猜测完全属实。“桥林山……”贺渊沉吟道,“应该离这里不算太远。”薛云舟连忙拿出地图摊开,仔细找了很久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地标:“呃……是这里?是不太远,而且被称为山头,估计也是土匪窝吧?看来这是民间势力淘汰赛啊!”贺渊让他的比方逗笑了:“嗯。”“就是不知道严冠玉有几座山头,有多少人。”“找他来问问就是了,他不是笨蛋,我们控制了这里,他肯定能料到我们会劫到信,可他从来没担心过。”“是啊,每天大摇大摆逍遥似神仙。”薛云舟说完竟然隐隐有些羡慕,又道,“他现在应该还在上课,我叫余庆去守着,待会儿将他叫过来。”贺渊点头:“也好。”之后两人一直等到晌午,严冠玉还没吃饭就被叫过来了,满脸不痛快:“有什么事不能吃晚饭再说?”薛云舟道:“你就知道吃。”严冠玉鼻子动了动:“什么这么香?”薛云舟诚心刺激他,将桌子底下的一只手举起来,手上烤得香喷喷的鸡腿送进嘴里。 第71章 贺渊叫来宋全去书房密谈时,薛云舟则看着薛云清的腿寻思,最后忍不住问道:“你这腿……是不是也与薛冲有关?”薛云清皱了皱眉,抬起双眼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吗?”“……”薛云舟眼皮子猛地一跳,心虚道,“我……呃……不怎么记得了……”薛云清眉头皱得更紧,好在他现在心思都在薛冲没死这件事上,并没有将他的古怪放在心上,只投过来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眼神,冷道:“我与你一起学骑马,我的马被动了手脚。”薛云舟张了张嘴,大致明白了:“所以……是薛冲动的手脚?”“是!我无意间听到他阻止你去骑那匹马,虽然言辞冠冕堂皇,可怎么那么凑巧,他不让你骑,换成我,我便摔断了腿?而且事后查出那匹马突然狂躁确实是被下了药,可最终却只打死一个奴仆了事,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薛冲的阴谋。”薛云舟听得后脊生寒,一般碰到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事,他都会保留几分怀疑,可如果事情与薛冲有关,那他就不得不相信了。薛云清说的是刚学骑马的年纪,那时候他还很小,薛冲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入夜,薛云舟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贺渊伸手将他搂住,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没事。”薛云舟摇摇头,“我只是在回想穿越之后与薛冲有关的信息,越想越觉得他可怕,这人简直就是心机狗。”虽然是开玩笑的词,可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他们都不觉得好笑,贺渊神色凝重道:“你都想到些什么了?”“我把所有信息都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些猜测,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完全正确,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薛云舟侧身面对他,“薛冲在马身上动手脚,害得薛云清摔断了腿,失去继承爵位的资格,又将我娘休了,另外娶了季将军的女儿,与季将军联手害死了薛广,这么一来,薛广的侯爵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贺渊低低“嗯”了一声:“看来他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我现在想不通的是,他既然要与季将军联手,当初为什么会娶我娘呢?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刚开始与我娘成亲的时候,还没有想过要夺爵,后来发生了什么关键性的事,突然让他改变了主意。”“这个推测是一种可能,不过你别忘了,他娶你娘说不定只是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他自己做主。”“哦,也对。”薛云舟点点头,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又道,“他继承爵位后,就开始私底下招兵买马,同时屡次设计陷害你,不对,陷害原来那个贺渊,那他夺爵有可能就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资源,然后帮助小皇帝铲除摄政王。可之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的兵马到现在还没有归顺小皇帝,那他帮助小皇帝的动机就值得琢磨了。”“无非就是掌权,踢掉皇帝自己坐龙椅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做个幕后皇帝。”贺渊说完顿了顿,冷哼道,“野心倒是不小。”薛云舟点点头:“另外还有一个疑点,他早就将我娘休了,但却是五年前才将我前身赶出侯府的,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图谋我娘的嫁妆,可后来根据高子明的说法,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我娘娘家人手里的一道圣旨。他如果早就知道了圣旨的存在,肯定不会轻易跟我娘离婚,可见这道圣旨也是某个时间段突然得到的消息。”贺渊沉吟片刻,道:“我明天派人去查一查康家的具体情况,你再跟你娘旁敲侧击一下,看她知不知道圣旨的事。”薛云舟叹了口气:“好,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之前以为薛冲死了,也就没再放心上。”贺渊摸摸他的头:“别太有压力,就像你说的,军权在手,管他什么阴谋诡计,没什么好担心的。”薛云舟点点头,脸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第50章 遗诏薛云舟一早醒来就去看望康氏了,因为心里记挂着薛冲那件事,便没有多绕圈子,与她闲话几句便道:“娘,我有件事……”康氏正在做针线,见他神色郑重,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笑道:“什么事?你说吧。”薛云舟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敢问,生怕暴露身份招来麻烦,不过现在他与二哥在一起了,又远离了京城,便没有了那么多顾忌,更何况薛冲始终是他心头的隐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征询康氏。略微斟酌后,他问:“娘可知道,外祖父手中是不是有一道圣旨?”康氏诧异地看着他:“你竟然知道?的确是有一道圣旨。”薛云舟顿时精神振奋,急切问道:“那圣旨上面说了些什么?很重要吗?”“这个……娘也不清楚。”康氏摇了摇头,“娘只知道,这圣旨是当年太祖皇帝的遗诏,康家世代留传下来,已有六百多年。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只有当家家主才能看到。如此慎重,想必……的确是很重要吧。”薛云舟听得瞠目结舌,考虑到如今龙椅上的皇帝年纪还小,而外祖父年事已高,他一直以为这圣旨是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出人意料的内幕。“太祖皇帝的遗诏……六百多年……”薛云舟觉得难以置信。康氏微微点头:“娘身为女子,原本是不该知情的,不过当年你外祖父对娘极为疼爱,让娘与你舅舅一同念书,娘便经常出入外书房,后来有一次无意间撞见你外祖父与舅舅在里面说话,这才知道家中有这道太祖遗诏。”薛云舟张了张嘴,半晌后迟疑道:“娘,既然外祖父这么疼你,你为什么不回康家呢?我尚未被撵出侯府的那些年,你一个人在外独居,日子太艰难了。”康氏神色黯然下来,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你外祖父重清名,他以前对娘有多疼爱,后来就对娘有多失望。娘是被休之人,又被薛冲按上莫须有的罪名,百口莫辩,你外祖父听到这件事气得大病一场,娘……没脸回去见他。”薛云舟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不是娘的错,外祖父不查清楚,反倒便宜了薛冲!那舅舅呢?这么多年,他们从没有跟娘联系过?”“那倒不是。”康氏说完一愣,奇怪地看着薛云舟,“你不记得了?”薛云舟吓一跳,顿时头疼起来,这就是他一直担心会面对的情况,昨天差点在薛云清面前露馅,今天又要在康氏面前露馅。薛云清那件事,他可以说年纪小不记得了,康氏这里,他毕竟是五年前才被侯府赶出来的,年纪可不小了……“我……”薛云舟咧咧嘴,硬着头皮道,“自从上回砸中了后脑勺,我这记性似乎不大好了……”这借口真是……太蹩脚了!想不到康氏竟信以为真,她顿时一脸担心地站起身,拉过他在他后脑勺仔细摸了摸,紧张道:“怎么会这样?有多少不记得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薛云舟连忙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基本没有太大影响,不然我早就说了。”康氏不放心,坚持要找薛云清来给他看看。薛云舟吓一大跳,赶紧将她按着坐下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顿时灵光一现,急忙道:“娘,我不骗你,真的没有大碍,云清眼下忙着呢,再说如果他真有办法,恐怕还是要开药,我这肚子里怀着孩子呢,不能乱吃药的。”“可……”康氏似乎被他说动了,但依然有些犹豫。薛云舟安抚道:“没事,你看我每日好吃好喝地养着,要那么好的记性做什么?娘若实在不放心,等孩子上下来,我再叫云清给看看。”康氏听他这么说,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薛云舟将她哄住,再次回道正题,这回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记得外祖父住在哪里了……” 第73章 贺渊看着他,嘴角微弯:“好。”薛云舟深吸口气,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过完年就快满三个月了,马上就可以动身回青州了。”“嗯。”贺渊也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眼底透着温柔与期待。薛云舟抓着他的手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二哥,过年我们热闹热闹……”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余庆急切的声音:“严公子……严……”余庆还没来得及通报,严冠玉就风一般卷了进来,定睛一看,“呦”了一声:“这么恩爱!”贺渊黑着脸:“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说进就进?”“这是我的山头啊,我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严冠玉面不改色,看看薛云舟,疑惑道,“你叫他二哥做什么?”薛云舟同样面不改色:“我乐意。”严冠玉显得有点好奇:“总该有个理由吧?究竟为什么?”薛云舟挑眉看着他:“什么为什么?王爷上辈子是我二哥不行?你来有什么事?”严冠玉“切”了一声,道:“大冷天没什么野味吃,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你们不是最近发了笔横财嘛,过年不买些好吃的?让我也沾沾光。”薛云舟从贺渊腿上站起来,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本册子扔给他:“采购的事交给你了,这上面是必须买的,其他还缺什么,你看着办,别光买吃的,也问问其他人的需求。”严冠玉接过册子翻开来,眼睛一亮,立刻当做宝贝收起来了,道了声“我去安排”,转身又风一般卷了出去。贺渊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账务要看好了。”薛云舟嘿嘿笑起来:“知道了,先试探一下,看看他的人品和细心程度,我觉得他不是表面那么糙。”贺渊脸色不大好看:“还是缺规矩,以后我们说话要注意了。”薛云舟“啧”了一声:“你看,说真话没人信。”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洲洲发了一条微博:#我们#马蛋,全民秀恩爱,怎么能少了我和二哥![附图:洲洲与二哥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薛云清回复:白痴![翻白眼]严冠玉回复:虐狗![咬手绢]第51章 过年严冠玉将过年采买的任务接过去,整个人比教书时精神不知多少倍,如此连轴转了两三天,终于将过年的一应准备都做好了。他拿着账单和清单去向薛云舟交差,坐下后一脸满足地端起茶来喝,眼睛往他肚子上瞄了瞄:“你这肚子很显怀啊!是因为怀有身孕想做好事吗?买这么多肉给我,够我吃一整年的,不过你也太不仗义了,尽让我挑些不好的部位!”“做你的青天白日梦!”薛云舟下意识拿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眼睛不离桌上的清单和账本,嘴里咬着笔,含糊道,“两万多人的肉,全都给你吃,想得真美!”“两万多人?”严冠玉一脸诧异地瞪起眼看他,“你的意思是这些肉是给那些流民准备的?”薛云舟点了点头:“反正不是给你的。”说完顿了顿,抬起头冲他咧了咧嘴,“要给你也可以,你带着你山头那些人跟我们回青州,以后你们的一切都由燕王府包了。”严冠玉立刻跳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们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别乱打我们主意啊!”薛云舟一脸无所谓地低头继续手里的工作。严冠玉重新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感慨:“这怎么与我听到的不大一样啊,不是说摄政王草菅人命,完全不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吗?怎么现在突然开始笼络民心了?”说完顿了片刻,又长长地“哦”了声,一脸恍然道,“被赶出京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薛云舟听着他的自问自答,懒得去解释,也没办法解释,只维持缄默。等严冠玉两碗茶喝完,他也差不多将账看完了,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没想到你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细致的一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严冠玉一脸受用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我的外表也很细致。”薛云舟无语,看他在这里怡然自得的模样,实在是心里老大不爽,正打算下逐客令的时候,外面传来余庆的通报声,说是薛云清过来了。薛云清每天都会定时过来给他检查身体,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进屋后就将轮椅推到桌边,朝他伸手示意,待他掀开衣袖将手腕露出来后,抬手将手指搭在他脉搏处。严冠玉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薛云清给他把完脉,又给他摸了摸肚子,半晌后,眉头微微蹙了蹙。薛云舟眨眨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薛云清摇了摇头,道:“脉象平滑,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安好,不过这肚子才不到三个月,竟然已经这么明显了,你平时吃补药了?”薛云舟一脸迷茫:“没有啊,我吃补药做什么?”“那你是吃得太好了?”“住在这山上能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平常吃的那些。”薛云舟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对这个孩子很重视,现在不免有些紧张,低头摸摸肚子,问道,“你是说我肚子太大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薛云清白他一眼:“你又不是大夫。”“大多少?会出什么问题?”“倒也不会有大碍,毕竟你不是女子,不用考虑生产时的艰难,但男子的肚皮比女子结实,里面也不大一样,肚子太大的话,越往后你会越累。”薛云舟听说孩子不会有事,放下心来,至于累不累,他过了二十年都没见过男人生孩子的,冷不丁老天爷叫他大一次肚子,他早就做好受苦受累的准备了,无非就是累多累少的问题,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薛云清正要询问他最近都吃了些什么,严冠玉连忙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来来来,给我也把个脉。”薛云清顿了顿,抬起头皱眉看着他:“你哪里不舒服?” 第75章 山下一片祥和,而在山上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光景。贺渊挑选并留下来的那五百精兵此时正凑在一处喝酒,他们多是生性豪迈之人,嗓门不小,笑闹声一阵盖过一阵,传出去老远,将玉山周围寂静的夜色衬托得颇为热闹。而另一边,薛云舟等人也团团围坐一桌,因这个世界男女都可以生子,男女大防并不是特别严苛,再加上出门在外原本就不必太多讲究,因此顾氏与康氏也在席间,她们俩虽然一个丈夫死了,一个被丈夫休了,但原本就是一家人,此时一桌人吃着团圆饭,虽然人少,倒也十分温馨。贺渊虽然不怎么开口,但神色十分淡然,只顾着照顾薛云舟,从头到脚都看不到一丁点暴虐的影子,若有外人在场,绝对会震惊得下巴掉在地上。当然,这里的确有一个外人,就是严冠玉,他如今算是被软禁在山上,哪里都去不成,不过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似乎自己也没想过要离开,如今到了大年夜,他又自动自觉地凑了过来,看到满桌子美味佳肴,眼睛恨不得放出光来。薛云清嫌弃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严冠玉不以为意,乐颠颠地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惊讶道:“怎么这些菜的口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山上来新厨子了?”薛云舟朝贺渊看一眼,埋下头哼哧哼哧闷笑起来。贺渊看着他,难得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温柔的神色。严冠玉咬着一块鸡腿看向他们俩,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薛云清冷冷道:“吃你的!管这么多!”严冠玉连忙将目光转向他,锲而不舍地问道:“换新厨子了?”薛云清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没换,云舟做的。”严冠玉大惊,瞪向薛云清:“堂堂王妃,身份不是应该很尊贵的嘛!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而且你还大着肚子!”康氏也面露惊讶:“云舟,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薛云舟神色自若地嘿嘿一笑:“其实我不会做菜,只不过是照着王爷的口味去提醒了一番。”他上辈子会做菜,这辈子原身是个书呆子,这种借口倒也合理,几人听了面露释然。严冠玉并非夸张,这一桌菜确实口感十分不错,再加上之前他们离开京城并没有带上王府的厨子,所以在这山上吃得并不精致,这回恰逢过年,薛云舟想给贺渊一个惊喜,忍不住就去露了两手,两相比较之下,这年夜饭自然就是绝对的美味了。贺渊给薛云舟夹菜,低声道:“以后不许做了。”薛云舟连连点头:“噢!”“你现在不孕吐了,能吃就多吃点,不然夜里容易饿。”薛云舟又点头:“噢!”严冠玉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瞄着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云舟啊,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在王爷面前乖得像他儿子似的,哈哈哈哈!”贺渊面容僵了一瞬,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薛云舟“噗”一声,嘴里的汤喷了出来,他觉得贺渊大概又要受刺激了,连忙擦了擦嘴,义正言辞道:“这叫夫纲!夫纲你懂不懂?”说完不禁抖了一下,心道:为了安慰二哥这个老男人,我也是蛮拼的。严冠玉原本还想再调侃两句,目光一转,不经意间看到薛云清嘴角的笑容,不禁呆了一下,他在山上住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薛云清如此自然的笑,以前虽然也见过他笑,可那些笑要么就泛着冷意,要么就带着嘲讽,和今晚的完全不能相比。薛云清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眼朝他看了看,笑容倏地收起,冷道:“你干什么?”严冠玉“呦嘿”一声,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脸:“看来今天是真高兴啊!”薛云清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皱眉道:“有病!”严冠玉不以为意,随手就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吐词不清道:“整天苦大仇深地做什么?谁还没有点仇恨呐!我要像你一样,早就从山顶上跳下去了。”薛云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隐约听薛云舟提起过他的事,听说他家人都被晋王给害死了。严冠玉将肉咽下去,又灌了一口酒,抹抹嘴道:“人家晋王好好活着,出入都有护卫随行,我又没法子将他怎么样,幸好我想得开,不然除了跳崖还能做什么?”薛云清冷哼一声:“你想得开还养那么多土匪?”说完就有些别扭地转开头去。严冠玉哈哈笑了一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薛云清看着碗里的菜,再次露出嫌弃的眼神,刚想将碗推开叫人重新拿一个,就听严冠玉在旁边阴阳怪气道:“大老爷们儿同喝一碗酒都没什么,吃口菜怎么了,娘们儿才讲究呢。”薛云清咬牙切齿,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严冠玉颇为热情地又给他夹了一道菜:“来来来,多吃点,小云舟的手艺还真不错,不吃就亏了。”薛云清深吸口气,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慢吞吞将菜夹起来吃了,心里恨不得将严冠玉凌迟一百遍。第53章 年后吃完年夜饭,薛云舟与康氏等人告了别,跟着贺渊回去休息。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山上寒风阵阵,贺渊担心他受凉,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给他穿上,又将他牢牢揽在怀里,低头问道:“我看你刚刚吃得太尽兴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薛云舟转身将他抱住,仰起脸看着他,弯起眼睛冲他笑,“今天真高兴!”贺渊让他笑得心里一阵悸动,忍不住低头含住他的唇瓣轻吮,好半晌才将他松开,低声道:“我也高兴。”薛云舟直直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句话的真假。上辈子他虽然被谭家收养,但谭爸爸很早就因病过世了,他从记事起,几乎所有的生活都充斥着二哥的影子,也是从记事起,二哥没有哪一年过年是露过笑脸的,因为谭爸爸在去世前将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带回了家。如果那私生子年纪小,谭爸爸还可以辩解说那女人是在谭妈妈去世后才找的,但事实上那私生子只比二哥小五六岁,比他这个养子还大,也就是说在二哥尚且年幼时,谭爸爸就出轨了。这对母女在大年夜合家团圆的日子登堂入室,谭爸爸让私生子认祖归宗,这件事无疑是在谭家兄弟俩的心口狠狠插上一刀,从那以后,谭家每年的春节都过得沉闷阴郁,欢声笑语那是别人家的事,谭家兄弟不杀人就不错了。也幸亏二哥对他一向很关心,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氛围中会长成怎样一棵歪脖子树。贺渊对上薛云舟探究的目光,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摸摸,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没骗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第77章 薛云舟刚放松下来,猛地又僵住了身子,扭头瞪大眼看着他:“二哥,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禽兽!”贺渊莫名其妙:“什么?”“你你你……你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我还很小啊!这么小就被你惦记上了!虽然我挺高兴的,但是这不能掩盖你禽兽的实事!”贺渊:“……”薛云舟痛心疾首:“真想不到,我引以为傲的二哥竟然是个禽兽。”贺渊:“……”“唉!”“……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怀疑你的身份。”薛云舟将捂在额头的手放下,一脸失落地看着他:“真的啊?”贺渊脸瞬间黑了,咬牙切齿道:“我又不是变态!”薛云舟顿了顿,把脸埋在他肩头蹭蹭:“好可惜哦,我不介意你对我变态的。”贺渊:“……”薛云舟作死已经作出经验来了,看他变了脸色连忙见好就收:“看风景看风景!”贺渊磨了磨牙,偏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薛云舟嘿嘿笑了两声,捂着耳朵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拉,口中念念有词:“如果这个国家这么大,那青州就是这么大,我们现在在这儿……我挺好奇的,这个国家以外呢?如果这里是地球,那地球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不说那么远,单是这一块大陆,就还有好多未知呢。”贺渊另外折了一根树枝沿着他画出的边沿扩展开来:“北面一大片都是突利,西面有众多小国家,因为隔着沙漠,与中原相安无事,东面与南面一直到海边都是这个国家的领土,海外没有日本,但的确有个类似的岛国,那里住着一些尚未开化的土著,另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有待开发。其实这张地图画出来和上辈子的差不多,只是一些领土归属有差别。”薛云舟看着这一大片疆域,不由惊叹:“这个朝代昌盛的时候很了不得!”“嗯,开疆扩土集中在前三代皇帝手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再加上前中期的朝廷都很能干,这个朝代确实繁荣了好几百年。可惜……”“可惜是可惜,不过这是必然规律嘛!”薛云舟盯着青州看了一会儿,说,“西面和中原一直没有纠纷吗?”“正西面的那些小国家没有过,如果是突利,他们东西延伸很远,历史上从西面进攻的次数不少。”薛云舟点点头,眼里冒起一些光来:“不知道那些小国家是什么样的,我们青州一看这地理位置就知道是个穷地方,节流有限,而且效果比较慢,如果能开源的话就好了。”贺渊道:“开放贸易?这个可以试试,不过人选还得好好挑一挑,毕竟要横穿沙漠,还有语言障碍,要有胆识又聪明的人才行。”“而且还得自愿,这样的人很少啊。”贺渊“嗯”了一声,又道:“那些小国家不可能一点文献记录都没有,回头我再叫人找找。”薛云舟连连点头。两人坐在山顶上叽叽咕咕说了很久,薛云舟最后撑不住,靠在贺渊的肩头睡了过去。贺渊听见耳边平缓的呼吸声,低头看了看,抬手摸摸他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亲,最后将他轻手轻脚抱起来,一路慢慢回到住处。过了年,一切又回到正轨,山脚下的学堂重新响起朗朗读书声,而那些修路的壮丁则在这些童声中再次离开,这回离开的心情与上回已经截然不同,一同离开的还有大半精兵,留下来的只剩一两百号人。贺渊在收编这些流民后就给青州写过信,命他们安排壮劳力从青州那头往这里修路,同时叫他们另外挑出一些人过来代替这里原本该在山上守卫的精兵,不过古代通信与交通都十分不便,虽然用了信鸽,可那边挑人就要花去一定时间,那些人在来的路上又要花去不少时间。眼看都年后三四天了,依然没见到援兵的影子,薛云舟不免郁闷,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也太慢了,没有现代的通讯与交通工具,等到他们过来,黄花菜都要结成冰了。”贺渊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军情紧急的时候才有最快的速度,平时他们也要节省精力、节省成本。”薛云舟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希望这条路修好后能有些改善。”“嗯。”贺渊将他面前的书拿走,“昨天夜里睡得少,你再去睡会儿。”“我不困。”薛云舟刚摇了摇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余庆的通报声,说是宋全求见。贺渊连忙将人叫了进来。宋全进来时面色有些凝重,递上一封信,道:“启禀王爷,有薛冲的消息了。”贺渊眉梢微动,将手里的信打开。薛云舟顿时精神振奋起来,连忙坐直了身子,朝贺渊凑过去。这封信写得极为详细,说薛冲在大年初一时露面了,不过当时他是易容的,并没有露出本来面容,而发现薛冲踪迹的是贺渊前身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那名小太监这次碰巧被挑中,跟随皇帝与太后前往行宫,而他发现薛冲是因为无意间在行宫的某个僻静处撞见太后与一名神秘男子争执,随即从言谈中听出来的。原来薛冲是太后派人救出的,不过他与薛冲谈过条件,就是让皇帝顺利接受薛冲手中的兵马,当时薛冲一口应承下来,没想到现在却反悔了。而薛冲则说太后答应救他一家人,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被救,他的家眷、儿女依然在流放的路上受尽艰辛。太后则讥笑薛冲根本不可能注重家人的死活,他的理由不过是不想交出兵权的借口。双方各执一词,都认为对方不守信用,说着说着便起了争执,最后又因为互相忌惮,各自憋着一口气不欢而散。那小太监探听到消息后,一路尾随薛冲,无奈身份受限,很快就跟不下去了,之后又急忙将消息递出来。眼下京城的眼线已经全部出动,全城里里外外四处翻找薛冲的影子。贺渊看完后将信递给薛云舟,对宋全吩咐道:“再挑五十精兵派过去,务必做好伪装,一旦找到薛冲就立即抓人,即便不能抓到活口,也要当场将他杀了,樊茂生等人同样处置。”宋全连忙应道:“是!”宋全离开后,薛云舟捏着着那封信道:“竟然还有太后的事,虽然看到他们狗咬狗挺开心的,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贺渊想了想,道:“我跟你说过吧,这太后是个男人。” 第79章 贺渊皱了皱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自己也在这山上,没有支援,我们谁也别想从这里突围出去。”严冠玉一脸不情愿:“我一个人完全可以逃出去,借你们有什么好处?”贺渊想了想,道:“你有什么条件?”“条件嘛……让我想想……哎哎你做什么?!”严冠玉话没说完,猛地被薛云舟一推,他怕碰到薛云舟的肚子,不敢乱动,就这么硬生生让他推进了屋子,又被按坐在桌边。薛云舟笑嘻嘻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支毛笔,催促道:“别废话了,快写信!”严冠玉怒目而视。薛云舟嘿嘿一笑:“你写不写?我记得上次你给山头回信的时候在最后盖了印章,你不肯写的话,我可就要叫人来给你搜身了啊!”严冠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是愚蠢,找到印章又如何?难道你还想伪造一封信不成?他们可是认得出我字迹的。”说完略带得意地瞥他一眼。薛云舟朝他看了看,从他手中将笔拿过来,三下两下就迅速写好了一封信,写完同样回以一个略带得意的眼神。严冠玉看着他写出来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惊得瞪大双眼,看看他再看看信,颤着手指:“你你你……”薛云舟心里有些焦急,面上又不想显出弱势来,只依然挂着挑衅的笑容:“要搜身吗?”严冠玉悲愤地咬了咬牙,现在形势紧张,他相信薛云舟绝对会说到做到,与其自取其辱,倒不如爽快点将印章给他,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这么一想,他态度有些松动了。薛云舟似乎拿准了他会答应,扬声喊:“余庆,去取信鸽!”“好了好了,给你们吧!”严冠玉顿时泄气,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枚印章,捏在手里转了两圈,最后狠狠盖在信的落款处。薛云舟大松一口气,迅速将信收好,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会报答你的!”第55章 遭遇夜袭(二)严冠玉的信很快就送了出去,之后他跟着贺渊与薛云舟去看望康氏、薛云清等人。山上所有缺乏自保能力的,连主带仆已经全都集中在一处,康氏与顾氏虽为女流之辈,但毕竟都是经历过波折的,此时面对这种突然而来的意外状况,也只是显露出担忧之色,并没有太过惊慌,而薛云清则是一如既往的神色自若。严冠玉虽然出人出力不怎么积极,但在其他方面还是极为大方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后,便很干脆道:“都跟我来吧,山上有一处藏身地,这么多人虽然挤了点,倒也能躲得住。”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严冠玉目光看向薛云清,挑了挑眉:“你这轮椅可不好走,要不要我背你?”薛云清面容僵了一下,冷道:“不用。”严冠玉不死心,冲他笑了一下,伸手指向旁边墙上四根用来抬轿的木棍,挑眉道:“你还打算叫他们抬?这会儿外面黑灯瞎火的,两个人前后照应不到,把你摔了怎么办?”平时给他抬轿的两个小厮齐齐吓一跳,连连摆手:“小的不敢,小得不敢!”薛云清双手在袖中握成拳,深吸口气,垂着眼道:“别废话,抬轿。”此时其余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两个小厮连忙拿了木棍过来熟练地往他轮椅上架,待稳固好后就立刻将他抬起来往外走。严冠玉看着薛云清与自己擦肩而过,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痒,连忙跟了上去,凑到他身边问道:“真不用我背?前面还有弯路,背着走多方便。”薛云清冷着脸不理他。严冠玉不以为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在他脸上捏一下,指尖还没碰到就被他猛地挥掌打开,在寂静的夜里传来“啪”一声脆响。走在前面正低声和康氏说话的薛云舟转头往后看了看,朝贺渊问道:“严冠玉怎么回事?老去刺激云清干什么?”贺渊随口道:“可能他太闲。”“哈哈哈哈!”薛云舟笑起来,转头朝后面道,“严冠玉,接下来怎么走?”严冠玉几步上前,给他指了指路,跟他一起往前行了一段时间,待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下来,等薛云清过来的时候双手抱胸靠在山石上,冲他嘿嘿笑了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这里正如他所说,因为需要拐弯,两人抬着走的时候木棍及轮椅容易被旁边的山石卡住,再加上地势较为险峻,确实不如背着来得方便。那两名小厮一看这拐角脸色就变了,胆战心惊地试着走了两步,立刻停下来,前面的人哭丧着脸回头:“云清公子,这里我们不敢过,怕一不小心磕到石头上将您摔下去。”薛云清唇线紧绷,没说继续走,也没说落轿。他这一停,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薛云清咬了咬牙,朝严冠玉看了一眼,虽然光线昏暗,可借着星光依然将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严冠玉见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连忙站直了身子:“哎哎,你们快把云清公子放下来,这里摔一跤可不是小事。”两个小厮如蒙大赦,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薛云清放了下来。严冠玉走到薛云清面前蹲下,指指自己肩膀:“来来来!上来,我背你!”薛云清脸色更难看,只眼底透着些挣扎。严冠玉见后面半晌没有动静,疑惑地转过头,一下子对上薛云清黑黢黢的双眼,隐约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脆弱,不由愣了一下。薛云清有点狼狈地撇开目光,脸色更冷,沉默片刻后,正打算屈服于现状朝他伸出手去,猛地见他站了起来,连忙将抬起一半的手收回。严冠玉“啧”了一声,转身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薛云清脸色大变,立刻挣扎起来:“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严冠玉!”严冠玉紧了紧双臂不让他乱动,皱着眉抱怨道:“你这瘸子怎么这么别扭?我好心帮你你却不领情。”“你!”薛云清脸上一阵烘热,倒是对“瘸子”二字忽略了,只顾着伸手推他。“别乱动啊,当心滚下去!”严冠玉将他抱得更紧,看他在自己怀里徒劳地挣扎,突然觉得心情愉悦,忍不住笑起来,“跟弱鸡似的,哈哈哈!”薛云清脸上的热度瞬间退掉大半,迅速抬手卡到他脖子上,指尖银光一闪,冷道:“已经拐过弯了,放我下来。” 第81章 贺渊微微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薛云舟不敢再耽搁,转身跟着宋全离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见贺渊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感觉这一幕异常眼熟,想了想,原来是上辈子经常出现的场景,只是那时他在学校门口,而二哥坐在车里,唯一不变的是,二哥始终都这样看着自己。他懊恼地抱着脑袋揉了揉,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如果没有这次穿越,他就永远与二哥错过了。回到山洞,康氏立刻迎了上来,担忧道:“外面怎么样了?”薛云舟连忙笑着安慰道:“我们占据有利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来一个滚一个,来一双滚一双,没什么好担心的。”康氏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的样子。薛云舟不自在地挠挠额头,老老实实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要能拖到严冠玉的人赶过来,我们就可以安心了。”那边薛云清听到他的话立刻将目光转向严冠玉:“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严冠玉此刻坐在他旁边的地上,正数着他轮椅上雕刻的花纹消磨时间,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挑眉道:“这我可说不好,万一信鸽半路被人一箭射下来,那我们可白费力气了。”薛云清轻嗤一声,嘲讽道:“大半夜谁看得到你家的鸽子?能发光不成?”严冠玉一脸无辜:“说的也是,大半夜的,我家鸽子看不见飞,这信能不能送到还真不好说。”薛云清知道他的信鸽都是有过特殊训练的,自然也知道他是有意抬杠,便懒得再理会他,干脆抿紧嘴唇闭目休息了。严冠玉有些无趣,往他跟前凑了凑,笑嘻嘻道:“其实呢,顺利的话,应该一个半时辰就赶过来了,只要前面的人能撑过一个半时辰。”薛云清心里有了些数,只是依然没睁眼搭理他。严冠玉便盯着他看,一直看到他恼怒地睁开双眼瞪过来,这才心情愉悦地收回视线。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清晰传到了山洞里。薛云舟再也坐不住,时不时便出去看一眼,回来就盯着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齿,小声道:“多好的一个并肩作战的机会,让你给毁了,看你以后出来了我不收拾你!”第57章 遭遇夜袭(四)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山洞里的人全都绷紧了神经,他们都知道敌我双方人数相差太大,想要将那些人全部拦住是不可能的,此刻说不定已经有不少人冲破阻拦上到山顶,且正四处搜寻,虽然这山洞的确非常隐秘,但严冠玉能发现,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碰巧撞到这里。薛云舟再也坐不住,一边担心贺渊的安危,一边又担心这里被人发现,只好强迫自己在里面待着,免得再出去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反倒将这个山洞暴露了。薛云清低头朝身边看了一眼,见严冠玉侧躺在地上,正闭着眼睛优哉游哉地打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倾身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严冠玉猛地惊醒,一把将他的手狠狠抓住,待睁开眼看清他的脸才回过神来,手上的力道随即松开,起身环顾左右,茫然道:“怎么了?杀过来了?”薛云清脸色发黑,挣了挣手腕。严冠玉低头看看被自己抓住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触感好得出奇,忍不住微微紧了紧,这才赶在他发怒之前慢吞吞松开。薛云清咬牙道:“这里就你身手最好,你不赶紧去洞口守着,在这里睡什睡?”严冠玉一听没什么事发生,顿时恢复了迷糊的样子,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大半夜的,本来就是用来睡的嘛。”说着又想躺下去,显然有接着睡的打算。薛云清再次伸手,迅速将一根银针抵在他脖子上,冷道:“去守洞口。”严冠玉一脸轻松地扭头冲他笑了笑:“别扎,把我扎倒了,我正好睡觉,还怎么守啊?”薛云清嗤笑一声:“这次不是麻药,是毒药,没有解药的话,六个时辰内必定痛苦而死。”严冠玉脖子猛地一僵,虽然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心里总归是有了些忌惮,连忙往后退开一些,干笑两声:“你提醒得太对了,这山头可是我的,我怎么能让那些人胡作非为呢,你们远来是客,护你们周全实属应当,我这就去洞口。”薛云清满意地弯了弯嘴角,这才将银针收回。严冠玉斜着眼睛朝银针瞄了瞄,咕哝道:“这针亮闪闪的,哪里像是淬了毒的样子?”薛云清换了只手伸到他面前,指间夹着另一根银针,针尖泛着黑色。严冠玉连忙住嘴,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大步走向洞口,在那里坐下后拿袖子在地上掸了掸,再次躺下去。薛云清看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刚要开口就见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严冠玉难得的神情严肃,冲里面挥了挥手,压低嗓音道:“快将火把熄了!”几个小厮不明所以,齐齐看向薛云舟。薛云舟刚才就觉得严冠玉的姿势有些奇怪,现在看他反应这么迅速,猛地明白过来他不是真的睡觉,而是贴着地面听外面的动静,于是点了点头:“熄了。”几个小厮连忙照着他的意思去办,山洞里面一下子陷入黑暗,只洞口有些外面夜色通过草丛缝隙射进来的微光。黑暗中,每个人的听觉都被放大了数倍,外面的厮杀声顿时变得更加明显。不一会儿,前面传来的厮杀声中渐渐出现一些异样的动静,所有人都凝神细听,很快就发现是有几个人在往这边靠近,只是脚步并不快,应当是在没有目标地胡乱搜寻。严冠玉屏息静气,双眼通过草丛缝隙紧紧盯着外面,缓缓抽出腰间的刀。洞口有橘黄色的光一闪而逝,应当是有人举着火把从这里经过。洞里面谁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在黑暗中踢到石子引起外面的注意,在看到洞口透进来的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在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杂乱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此紧绷着神经过了许久,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们还是走吧。”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其他人的附和,有人嘀咕道:“看这山后面那么难走,还以为能藏人呢,白费力气。”众人一边抱怨一边往回走,山洞外面很快恢复安静。里面的人没有听到严冠玉出声,依然不敢放松。直到过了许久,严冠玉又趴到地上听了半晌,这才松了口气,收起手中的刀,低声道:“他们走了。”众人这才放心,几个小厮又陆续将火把点燃,山洞里再次恢复之前的光亮。 第83章 虽然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要让康氏享福,可那时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因为自己占据了他儿子的身体,自然而然就要替他儿子尽孝道,可如今一起从京城走到这里,路上同甘共苦,责任中便渐渐生出了感情,哪怕明知道康氏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将自己当成他原来的那个儿子,可还是忍不住生出些孺慕之情。贺渊抬手在他头上摸摸,低声道:“她是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两人只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形势就再次发生变化,涌过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贺渊带过来的那些兵渐渐不支,最后竟全都被逼得后退到山洞中。贺渊神色微凝,疾步走过去查看外面的情况,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严冠玉:“你的人什么时候到?”严冠玉摸摸下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到了。”双方僵持不下,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一时成了僵局。没多久,外面有人低声道:“不如用火熏。”薛云舟脸色微变:“卧槽!太恶毒了!”贺渊急忙转身吩咐:“快把水端过来,各人拿衣袖或帕子蘸湿了捂住口鼻!另外,挑几个人脱下外衫连起来将洞口堵住!”此时形势已经对他们十分不利,再加上他们还带着一堆缺乏战斗力的人,成功突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通过权宜之计来缓解并拖延时间。虽然严冠玉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可贺渊与薛云舟都觉得他是个坦荡之人,应当值得信任,援兵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值得一搏,如今别无选择,只好将赌注押在他身上了。里面忙着倒水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很快忙碌起来,割草的割草,点火的点火,没用多久,便有一股股烟由淡转浓,渐渐通过缝隙往洞里钻进来。里面的人全都捂住口鼻瞪大眼紧张地看着。时间缓慢流逝,洞里的烟越来越浓,已经有人受不了呛咳起来。薛云舟转头道:“受不了的赶紧趴下。”正在此时,山下隐约传来一阵呼喝声,或许是因为人数众多,听起来颇为壮观。严冠玉精神一振:“来了!”第58章 擒敌严冠玉话音刚落,山下的呼喝声就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震如山海,这与正规军队的铁骑或呐喊声完全不一样,根本听不清在喊什么,显得凌乱而充满匪气,但因为人数众多,依然给人极大的震慑力。山洞里已经浓烟滚滚,但有了援军的到来,所有人的心弦都明显放松下来,薛云舟捂着鼻子冲着外面的人哼笑,闷声道:“现在山下有援军四万,你们两万都不到,另外,燕王府早就从青州调兵了,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也会赶过来,加起来统共有六万人,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严冠玉听他这么睁眼说瞎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蹲在洞口掩面闷笑。不过就算是胡说八道,在这种关键时刻也还是对动摇人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山洞外面的人毕竟都是些底层小兵,没有真正的主心骨支撑勇气,很快就犹豫起来。再加上山下的呼喝声没多久就消失了,之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没有人知道山下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山洞外的这些人面面相觑,心里更加没了底气。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关键时刻谁都珍惜自己的小命,之前以为稳操胜券,自然来势汹汹,可现在形势扭转,他们不得不考虑撤退的问题,毕竟这山洞不是完全封闭的,想要将里面的人熏晕过去或是逼出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做到的,这么拖延时间下去,万一山下的人杀上来,他们想逃可就来不及了。他们犹豫不决,山洞里体质弱一些的人也渐渐支撑不住,若不是来的时候带足了饮水,这会儿恐怕早就被熏得晕过去七八回了,薛云舟回头看看康氏苍白的脸色与紧皱的眉头,心里焦急不已。山下一阵寂静过后,再次响起厮杀声,这回双方人数都颇为可观,动静与之前相比大了许多倍,山洞外人心浮动,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想走又不甘心的模样。薛云舟凑到贺渊耳边低声道:“你觉不觉得他们太拼了?能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肯定是一笔巨款,说不定是他们主子承诺了巨额悬赏,不然他们早就滚下山去了。”“嗯,很有可能。”贺渊说着,转头吩咐身旁的宋全,“杀出去。”宋全应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刀从阴影中走出来,高声喝道,“援兵已至,我们杀出去!”“是!”虽然人少,但气势十足,两相对比,外面的人则一下子慌了手脚,在看到里面人冲出来时,匆匆应战,因为失了士气,竟没多久就节节败退。因知道那些人中没有弓箭手,贺渊便放心地牵着薛云舟的手从洞口走了出来,再次吸收到新鲜空气,简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紧接着后面的人胆子大的也陆续跟着走了出来。对方人心溃散,很快就处于颓败之势,再加上严冠玉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会儿喊他们粮草被烧了,一会儿又喊他们统领被抓了,时不时再应和着山下传来的惨叫声说他们又有人死了,就这么胡七胡八地连打带吓,竟然硬生生将这么多人逼退。没多久,见抓人无望,一个小兵首先转身逃跑,他这一跑,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跑了,再加上死的死伤的伤,山洞外面很快就恢复了清净。薛云舟回头看了看,见所有人都出来了,虽然神色不大好,但至少性命无虞,不由长出一口气。贺渊挑了几个人,叫他们去前面打探情况,同时带一些伤药过来,之后清点了一番,见所有人都在,只有几个受了轻伤,不由暗自庆幸。伤药很快送了过来,薛云清精通医术,主动承担起处理伤口的任务,严冠玉无所事事,便也凑过去帮忙。薛云舟一直等到康氏上过药,确认她没有大碍,这才彻底放心,随后转头对贺渊道:“我们去前面看看?”贺渊拉过他的手:“不必,宋全会处理的,我们等消息就可以了。”说着摸摸他的肚子,“刚才真的没事?”“没事。”薛云舟摇摇头,见他仍然不太放心,便笑起来,“大不了等会儿叫云清给我再检查检查。”贺渊微微点头。薛云舟环顾四周,看着地上躺着不少尸首,猛地想起之前自己砍下去的那两刀,后背再次渗出冷汗,就连手心都变得潮湿,他吞了吞口水,抬眼看向贺渊,磕磕巴巴道:“二哥……我……杀人了……”贺渊愣了一下,忙抬手在他头上摸摸:“现在感觉还好么?”虽然看影视剧里面打打杀杀觉得很正常,可真正在现实中碰到这种事,任何人都不会一下子适应,哪怕是旁观身边的真人真事都会觉得震撼,更不用说自己亲自动手了,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崩溃都有可能。贺渊知道薛云舟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因此并不怎么担心他留下心理阴影,只是怕他有些不舒服。薛云舟皱了皱眉:“感觉……说不上来……刚开始我甚至有点时空错乱,一瞬间想到的是,完了要坐牢要枪毙了,后来回过神,想到现在的身份地位和社会现状,简直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贺渊嘴角弯了弯:“回过神就好,看来没什么事了。”薛云舟把事情说出来,心情瞬间放松,想了想,叹口气:“老有人跟我们过不去,这不是逼着我杀人吗?要是再有个人冲上来对我不利,我肯定还是一刀砍过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没什么感觉了。”贺渊默默看着他,有些无语,隐约觉得刚才担心他留下心理阴影的自己略蠢。薛云清那边将所有人的伤口都处理好,不等贺渊开口,就主动过来给薛云舟把了把脉,又在他肚子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异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第85章 薛云舟“噗”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有出息了,整天除了吃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你那帮兄弟跟着你委不委屈,要委屈的话还是来我们燕王府吧!”严冠玉摸摸下巴:“我是看你们最近手头紧,不好意思开高价。”贺渊看他一眼,心知他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不过还是正色道:“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一定记着,只是我们昨晚死了十几名精兵,不宜欢庆,好酒好肉招待你们的事,不妨留到七天以后。”严冠玉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之前看他对流民那么厚道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又见他对手底下的兵这么仁义,忍不住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眼,迟疑道:“真是燕王?不会是冒充的吧?”薛云舟举起一根食指,拉着他的视线将手指移到贺渊的脸上,张开手摸摸贺渊的脸和下巴:“看!没有人皮面具!”贺渊:“……”严冠玉:“……”薛云舟收回手,冲严冠玉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数,以严冠玉这种内心却十分精明的人,不可能只一顿饭就能抵销人情,之所吵着要酒要菜,无非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价码。“怎么样?要不就七天后?我们再过十天就要走了,临走前正好跟你的兄弟们好好结识一番。”严冠玉摸摸下巴,半晌后慢吞吞摇头:“不了,还是先记着,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我再来讨债。”说着转身就要走。薛云舟连忙拉住他:“别啊,别客气,我们虽然穷了点,可一顿酒菜的银子还是有的。”严冠玉忙不迭地扯开自己的袖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说完又回头警告道,“别打我们主意啊!”贺渊:“……”薛云舟:“……”严冠玉似乎生怕他们与自己山头那些兄弟联络感情,走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薛云舟哈哈大笑:“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了。”贺渊也有些无语,其实他看中的严冠玉本人,并不是那两万人,两万对于他在青州的兵力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能拉拢过来自然更好,拉拢不过来也仅仅是有些可惜罢了。至于严冠玉,虽然一开始他是被迫留在山上教书,但后来贺渊并没有真正软禁过他,他愿意留在这里,并不是想与燕王府有什么联系,而是因为这玉山原本就属于他的地盘,若要让他跟着去青州,他绝对不可能答应,毕竟他还身负仇恨,而燕王府暂时没有与晋王反目成仇的打算,也就拿不出合适的筹码与他谈条件。当天下午,十七口棺木全部准备好,贺渊命人将那十七名精兵厚葬,玉山上下斋戒七日。对普通士兵如此厚待在以往从未有过,不仅玉山上下为之震撼,远处负责修路的士兵与流民也同样震惊万分,那些原本不将燕王府的承诺放在心上的人立刻就转变了想法,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青州,将青州券兑换成真正的纹银,想得长远的人,不用贺渊与薛云舟动员,已经开始期待未来定居青州的日子。玉山上的一切很快又回到正轨,严冠玉与薛云清依旧每日到山下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而贺渊与薛云清也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就在临行前两天,青州派来的大军终于抵达玉山,这路大军包括青州挑选出来的将士与百姓,这拨将士很快接手修路的重任,而百姓则汇入原先的流民中,使得修路的队伍迅速壮大。最后一天,玉山的学堂停止授课,严冠玉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准备跟着贺渊去青州的老弱妇孺,不无遗憾道:“夫子还没做过瘾呢,他们竟然都要走了。”薛云清嗤笑一声,道:“你那两万人中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想做夫子还不简单。”说着便转过轮椅准备回山上去。严冠玉急忙跟上他,笑道:“他们都那么大岁数了,早就不想识字了,我教他们不是自讨苦吃嘛。”薛云清不搭理他,只朝守在不远处的几个小厮招了招手。“哎等等等等!”严冠玉朝他们摆了摆手,走到薛云清面前,俯下身看着他嘿嘿笑道,“来来来,我抱你上去。”薛云清脸上骤然浮起一层微红,皱着眉头怒道:“滚开!”严冠玉朝他伸出手:“你都快走了,再想叫我抱可没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谁稀罕!”薛云清恼羞成怒,瞪他一眼,转过轮椅便想绕过他。严冠玉横跨一步再次拦在他面前,笑嘻嘻道:“我稀罕,我稀罕。”说着不由分说,伸手就将他横抱起来。薛云清心口猛地一跳,随即大怒,挣扎道:“你找死!快放我下去!”严冠玉不以为意,转头冲着那几个进退两难的小厮笑道:“你们将椅子抬上山去,云清公子交给我,保证不摔着他。”那几人面面相觑,想到上回薛云清挣扎半天还是由着严冠玉抱着走了一路,现在看着架势,结果恐怕也大差不差,踌躇一番后,便老老实实抬着一把空的轮椅腿脚轻便地爬上山去,徒留下薛云清兀自挣扎。薛云清差点将鼻子气歪,狠狠一拳砸在严冠玉胸口。严冠玉似乎早有所料,迅速将他抱紧,以至于他这一拳打出来便夹在狭小的缝隙中,毫无力道。薛云清脸色异常难看,知道这种情况下使用银针不合适,一时怒击,趁他得意时猛地一头朝他下巴撞过去。“哎呦!”严冠玉一声痛呼,手臂力道骤减,吓得赶紧弯腰将快要滑出去的薛云清重新抱住。薛云清因觉得异常丢脸,正不管不顾地挣扎。两人这么一折腾,重心严重偏移,严冠玉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连忙扭转腰身将两人调换了位置,在倒地的前一刻将自己垫在薛云清身下,后背重重摔在了地上。“嘶——”严冠玉痛得龇了龇牙。薛云清虽然不怎么痛,可也摔得头晕眼花,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正压在严冠玉胸口,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严冠玉垂着眼看他,惊讶道:“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快摔断骨头了,还不是为了护着你,你臭着张脸做什么……”“你自找的!”薛云清怒瞪着他,“快起来!”严冠玉不痛不痒地抬了抬头,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无辜神色:“你不起来,我怎么起得来?你压在我身上呢。”薛云清被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立刻以手撑地,费力地想要爬起来,可因为双腿使不上力,怎么都爬不起来,脸色由红转白。严冠玉知道自己玩过火了,连忙抬手将他抱住:“别动别动,我起来!我起来!”“不用!”薛云清将他的手打开,神色冰冷地看他一眼,之后一手撑地,试图从他身上翻下去,只是因为腿抬不起来,动作十分吃力。严冠玉再次将他抱住:“我来我来!”“放开!”薛云清再次挣扎。 第87章 “那我可真走了啊!”薛云清抿紧唇不说话,只在他转身离开时抬眼瞟了瞟他的背影,神色不显喜怒。薛云舟眼珠子转来转去地看着他们俩,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不可言说的古怪气氛,甚至就连薛云清赶严冠玉离开,他都怀疑真正的原因是薛云清自己静不下心来把脉。这必须是有情况啊!薛云舟挠挠下巴,嘿嘿笑道:“云清啊,你有没有觉得,严冠玉也算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薛云清神色微顿,看向他:“也?还有谁?”“我啊!”薛云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理所当然。薛云清嘴角微抽:“我以为你会说王爷。”“王爷啊……一般般吧……”薛云舟在心里美滋滋地加了一句:王爷比二哥差远了。薛云清无语地看他一眼,沉下心来把脉。薛云舟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想到再过七个月就可以见到这个孩子,忍不住有些期盼,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期盼中又不免带着些雀跃与忐忑。薛云清凝神探了半晌,眉心微微皱起,似有些疑惑,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薛云舟依言将手伸出,看着他这慎重的表情,不由一阵紧张:“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薛云清没吱声,又仔仔细细探了探脉象,眉心时而舒展时而蹙起,直看得薛云舟心惊肉跳,最后将他衣摆掀开,手伸进去摸了摸他的肚子,低声道:“难怪……”薛云舟紧张得瞪直了眼:“难……难怪什么?你快把话说清楚啊!”薛云清收回手,唇边勾起一丝极轻的笑意,抬眼朝他看了看,道:“好事。”“什么好事?”“好事成双,你怀的极有可能是双胎。”薛云舟猛地瞪大双眼,眼珠子恨不得掉在地上,磕磕巴巴道:“我……没……听错……吧?”“你没听错,不过眼下脉象还不明显,等过些天我才可以完全确定。”薛云舟半张着嘴,一脸呆滞。薛云清离开后没多久,贺渊就回来了,他一进门便看到薛云舟躺在床上神游太虚,不由诧异,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鼓起来的腹部,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看着他低声道:“这么早就睡?”薛云舟正盯着房梁发呆,闻声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看到他的一瞬间,两只眼珠子突然黑的发亮,隐隐透着些兴奋。贺渊总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像看到肉骨头的狗,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在他头上摸摸:“怎么了?”“二哥!”薛云舟一脸雀跃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瞪大眼看着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贺渊受到他情绪的感染,眼底透出几丝笑意:“什么事?”“你……你你……”薛云舟想说的话太多,情绪一激动就全堵在嗓子眼里了,连忙缓了缓,来不及组织语言,脱口便道,“你是个神枪手!”贺渊:“……”薛云舟继续激动,还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你简直了!”“……”贺渊一脸莫名其妙,“一般般吧,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说就算真是神枪手,这里也没枪,你瞎激动什么?你能造出来?”“怎么没有枪!”薛云舟勾着他脖子作势要起身。贺渊连忙托住他后背将他小心翼翼扶起来,正准备洗耳恭听,身下某要害部位突然被一把抓住,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不是枪吗?”薛云舟在上面摸了一把。贺渊眼角狠狠跳了跳。薛云舟冲他大笑:“我说的是这个!哈哈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刚尝到点甜头就要被迫禁欲,哪里经得起这么撩拨,贺渊当即就起了反应,头都大了,一把将他乱动的手捉住,无奈道:“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流氓?”“那不是没机会嘛!”薛云舟嘿嘿笑了笑,将头枕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说的是真的,一发命中已经是神枪手了对吧?”说着在他面前比划了个剪刀手,“你还中了——两个!”贺渊正因为他喷在耳边的热气强自隐忍,听到他的话一下子愣住了,看到他的剪刀手在眼前翻来覆去,眼眸变得越来越深,随即猛地抓住他的手,扭头看向他,深吸口气道:“你说什么?”薛云舟从他龇了龇牙,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肚子:“两个!”贺渊直直看着他。薛云舟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云清说还不确定,等过两天再看,不过他这个人这么谨慎,没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不会这么说的,而且他之前就说我肚子偏大,我也没有营养过剩,我感觉这可能性应该趋近百分百了。”贺渊抱着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移向他的肚子,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涩声道:“他真这么说?”“真的!”贺渊沉默片刻,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猛地一收,狠狠将他抱住。薛云舟眼睛笑弯起来:“哈哈,看把你激动的!”贺渊眼角满是笑意,埋头在他颈间深吸口气,一时激动得失语。薛云舟之前已经激动过了,现在完全能够理解贺渊说不出话来的感受,连忙抬手在他后背顺顺:“淡定淡定……”贺渊抬起头看他一眼,目光下移,对着他的唇重重吻下去。薛云舟搭在他后背的手瞬间扣紧。这还是二哥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他感觉有些惊奇,又隐隐有些得意,同时想到二哥在现代一直单身到三十而立,又忍不住有些心酸,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多数人还是希望自己有个后代的。 第89章 严冠玉含住他耳垂吮吸,心里的渴望更深,呼吸透着难以抑制的热度。薛云清似被烫到,猛然回过神来,顿时恼怒,抬手便要打他。严冠玉迅速将他手腕握住,随即松开他的耳垂,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薛云清脸上微烫,看向他的眼神却如同寒冰。严冠玉深吸口气,笑起来:“你是不是有不少毒药?分我一些。”薛云清皱了皱眉:“做什么?”“有备无患。”薛云清眉头皱得更深,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只不大不小的锦囊递到他面前:“全部在这儿,拿着滚。”严冠玉伸手接过,没有从善如流地滚,反而好奇地将锦囊打开,看里面既有小罐子又有小纸包,拿手指拨了拨,发现每一样都做了记号,另有一张纸详细写着药性与用法,里面不仅有毒药,还有治病的药,不由受宠若惊,抬眼看着他:“全都给我了?”薛云清神色有些僵硬:“拿走赶紧滚。”严冠玉笑着将锦囊仔细收好,又朝他凑过来:“你看你,明明心肠挺软的,怎么嘴巴就这么硬呢?”薛云清不理他,撇开头去捡掉在身旁的书。严冠玉看着他,笑道:“我若是还能活着,就来青州找你。”薛云清手一抖,书再次掉了下去。严冠玉笑意更深,帮他把书捡起来,塞到他手中:“我要下去了,你真没话说?”薛云清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沉默良久,最后低声道:“你若是怕连累那两万人,完全可以投靠燕王,有燕王府做后盾,晋王不会将他们怎么样的。”严冠玉听到他这么真心实意的话,心里大感满足,不过还是摇了摇头:“燕王不会愿意为了我的私人恩怨与晋王闹得不愉快,再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薛云舟瞥向他的手:“拿人手短?”严冠玉按了按胸口的锦囊,笑嘻嘻道:“你不一样。”薛云舟突然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将那么多药送给他了,不由气闷,转过头抬手便要掀一旁的帘子透气。严冠玉按住他的手,俯身迅速在他唇上轻啄一口。薛云舟心口骤然狂跳,脸色大变,手挣了挣想要打他,见他按得紧,又抬起另一只手。严冠玉将他那只手也抓住,似有些意犹未尽,再一次吻上他的唇,呼吸渐沉,忍不住伸出舌尖抵上他的唇缝。薛云清被迫仰着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见他得寸进尺,启开牙关狠狠一口咬在他舌尖上。“嘶——”严冠玉痛得脸都皱了起来,连忙将他松开,捂着嘴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含含糊糊道,“你这嘴还真是刀子做的,痛死我了……”薛云清耳根红透,若不是自己腿脚不便,必定将他踹下去,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撕了他的心都有。“你帮我看看,咬破了吗?有没有流血?”严冠玉捂着嘴巴凑过来。薛云清抬手推他,冷道:“离我远点。”“就看一下,看一下。”严冠玉继续欺近。薛云清两只手推他都推不动,愣是让他挤到跟前来,只好冷着脸瞪他。严冠玉将手拿开,又张开嘴伸了伸舌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薛云清猝不及防,脸都差点扭曲了,连忙转开视线:“没破。”“哦,没破就好。”严冠玉说着便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住。薛云清吓一跳,立刻挣扎起来。严冠玉力气比他大,轻而易举就将他抱紧,笑嘻嘻耳语道:“不咬人的时候还是很软的。”薛云清气息滞住。严冠玉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保重。”说完将他松开,迅速后退,冲他笑了笑。薛云清看着他,神色微怔。严冠玉眨了眨眼,伸出舌尖沿着自己的上唇轻轻舔了一下,笑意更深。薛云清脸色微变,抓起一旁的书狠狠朝他砸过去:“滚!”严冠玉闪身避开,掀开帘子跳下车,笑了两声迅速滚了。薛云清脸色异常难看,靠在车厢壁上微微喘气,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心跳极快,耳膜中嗡嗡直响,不由皱了皱眉。没过多久,贺渊一声令下,所有人马全部开拔,浩浩荡荡往青州方向前行。薛云清坐在车内,身子跟着马车轻晃,出神半晌后掀开一侧的帘子往外看去。“嗨!”旁边马车内一只手伸出来朝他挥了挥,薛云舟将下巴支在车窗上,手往后侧方一个小土丘上指了指,“姓严的在那边。”薛云清隐约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随即又因为莫名出现这种感觉而恼怒,冷冷瞥他一眼,沉默着放下帘子。薛云舟在那边哈哈笑起来。贺渊将他搂住:“别闹。”薛云舟转头看向他:“我打赌,云清肯定会掀后面的帘子往外看。”贺渊问道:“严冠玉真在后面?” 第91章 下车后,薛云舟原地转了一圈,惊叹道:“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凉,不知道城里怎么样。”贺渊镇定道:“你想象一下影视剧里六七十年代的黄土高原,再往下降低几个档次。”薛云舟震惊了一下,瘪着嘴转过脸看他:“我们不会被饿死吧?”“别胡说。”贺渊在他脑后拍了拍,随即牵起他的手,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散步。两人转了不少时间,薛云舟终于尽兴,心情跟着开阔了许多,很快就将那些无奈的事抛诸脑后,开始想象将来一边带孩子一边开疆辟土的美好日子,想到得意处就自娱自乐地笑起来。贺渊看着他:“笑什么?”“好玩的事。”薛云舟停下脚步,看着他,“二哥,你希望这两个是儿子还是女儿?”贺渊道:“都可以。”“那你更希望呢?说实话!”贺渊想了想:“儿女双全。”薛云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想得这么美啊!儿女双全,那是龙凤胎好不好?这几率比双胞胎还小,要真是的话,就不是简单神枪手了,你是神炮手,哈哈哈哈!”贺渊无奈:“你让我说实话的。”“太不现实了,要真是龙凤胎,我给你表演脱衣舞!”贺渊笑了笑:“信口拈来,你会跳么?”“不会,但是我看过。”贺渊笑容僵住,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你看过?去哪儿看的?”薛云舟眨眨眼,一脸无辜道:“网上看的啊。”贺渊:“……”薛云舟撑了撑腰:“累了。”贺渊神色微缓,搂着他给他揉了一会儿,之后牵起他的手:“走吧,很快就要到青州了。”薛云舟抬头北望,雀跃道:“走吧,上车!”第61章 青州队伍浩浩荡荡又前行了数日,终于抵达青州地界。薛云舟听到下面的人汇报时,连忙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看,只见入目皆是一片黄土,举目不见人烟,顿时惊得呆住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这样荒凉的景象,还是忍不住一阵悲愤。"我们……是来开荒的吧?"贺渊只好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好在他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想到以后这里就是他和二哥当家作主,很快就变得神清气爽,再加上没多久后见到城池,遥遥望去,发现那城楼与城墙颇为壮观,心情一下子就恢复了灿烂。贺渊也是头一回到青州,虽然事先暗自做了些调查,但对这里也缺少直观的印象,此时看薛云舟盯着城楼一个劲感慨,便也跟着好好欣赏了一回,同时道:"城外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城内应该会好很多。"薛云舟已经看到了城墙上守兵的身影,见他们手持兵器,一个个都腰杆挺直,不由眼前一亮:"这个摄政王留下来的也不全是烂摊子嘛,至少军队还是很棒的,你看看这城楼,看看这守兵,太像样了!"贺渊道:"毕竟是戍边的,不像样怎么能抵抗北边的突利,再说他本人长年待在京城,这里主要还是靠他那些能干的下属。不过,有这样的下属,的确是个好消息。"一行人靠近城门,城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得到消息前来迎接的燕王府众下属齐齐迎了出来。这些人贺渊自然是毫无印象,好在他身份摆在这儿,不用一个个去寒暄,只需要接受他们的行礼问候便可,这倒是与原主一贯的姿态十分吻合。不过这些人在与贺渊打过照面之后,发现他们认知中的这位燕王虽然威仪依旧,却通身戾气全无,不免大吃一惊,再看看旁边大着肚子的燕王妃,不由猜测:王爷他难道是因为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子嗣,所以心情甚佳?直到看到后面的大批流民,再想想贺渊下达到青州的一系列命令,众人这才隐约觉察到,燕王与之前已经大不一样了。贺渊将流民留在城外交给专门的人去料理,自己则携着薛云舟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青州城。青州城内果然与城外大不一样,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街上人来人往,某些酒楼的二楼还有人在窗口好奇地往下张望,远处传来各种贩卖的吆喝声,显得热闹非凡,一点都看不出荒凉的影子。薛云舟凑到贺渊耳边低声道:"真没想到,这里的民风这么开放,老百姓看起来过得很好的样子。"贺渊扫视周围充满生气的景象,微微摇头:"看他们的衣着,生活水平只是一般,不过民风淳朴开放倒是真的,毕竟靠近边塞,没有京城人那种缩手缩脚的谨慎。""那倒是,看到我们这么大阵仗,就算不知道我们是谁,也该知道身份不一般,竟然没一个人诚惶诚恐。"薛云舟觉得他们坦然得有些过分,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光忽然瞟见附近的几个百姓在对着他们交头接耳并指手画脚。不一会儿,那几个百姓全都变了脸色,拔腿便逃命似地跑开,紧接着散漫的人群迅速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氛,隐约可听见有人在喊:"不好!王爷回来了!赶紧回家避一避!"街上顿时一片骚乱。贺渊:"……""……"薛云舟很想笑,嘴角控制不住抽了几下,"二哥,你身体的原主名声好臭,我现在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同情他了。"看着瞬间清冷下来的街道,贺渊脸色有些僵硬:"不合常理,这个时代消息闭塞、通信落后,京城的流言飞语要传到边塞百姓的耳中很难,而且原主几乎没在青州待过,怎么会给封地百姓这么恶劣的形象?"两人窃窃私语,而旁边的一众属下全都遮不住脸上的尴尬与惶恐,生怕贺渊一怒之下对他们施以重罚。贺渊皱了皱眉,道:"楼永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楼永年是燕王府的一把手,统管封地所有政务,青州可以说是文有楼永年,武有李赵二位将军,这才能确保贺渊这个藩王不在时,一切都能正常运转。楼永年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清瘦男子,听贺渊点了他的名,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回王爷,此事是下官失职,实在不知哪里来的流言,竟如此中伤王爷,下官必定详查此事。"贺渊仔细打量他一眼,神色不辨喜怒,直将他看得冷汗直冒才收回视线,淡声道:"整个青州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凡事都要看清。"楼永年连声应是。 第93章 话虽说得隐晦,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来贺渊这具身体的原主早就有了谋反之意。薛云舟看这些人如此积极,不由深刻怀疑,他们到底是希望贺渊造反,从而为自谋一份从龙之功,还是在青州待得实在太苦逼,急切希望去京城住一住。贺渊有自己的考量,最终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对道士点了点头:"那道长随本王回府吧。"薛云舟看那道士得偿所愿的欣慰神情,不由低声问道:"二哥,你留他下来干什么?真打算让他炼丹啊?这种人不事生产,留下来浪费口粮。"贺渊同样压低嗓音:"主动找上门的,要么就是真心辅佐,要么就是另有所图,留他下来再观察观察,看看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而且他说话似真似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神通,既然有穿越这种玄幻的事,保不齐就真的有神人,万一他知道我们的底细,便是握住了我们的把柄,总归不太好,留在青州至少方便控制。"二人窃窃私语、状态亲密,旁边的人不禁纷纷侧目,心里自然都十分惊讶。有了道士的加入,一行人变得热闹起来,或许是道士不卑不亢的态度感染了其他人,之前有些谨慎的氛围逐渐轻松下来,甚至有人好奇地请道士给自己看面相算命理。到了燕王府,早先随大军提前到青州的何良才领着一群仆婢在门口相应,见到贺渊与薛云舟立刻笑出满脸褶子,躬身行礼道:"王爷王妃一路辛苦,老奴已照着王爷王妃的喜好将王府重新布置,厨房也准备了合口的饭菜,王爷王妃是否要先洗漱沐浴再用饭?"之前在路上已经耽搁了,贺渊怕薛云舟饿着肚子会不舒服,便道:"直接用饭吧。"何良才连忙跑去张罗。用过饭,薛云清过来给薛云舟检查了一番,薛云舟此时已将近六个月身孕,虽然走路依旧脚下生风,可毕竟肚子已经很大了,夜里睡觉时哪怕侧着身子也会觉得呼吸艰难,因此贺渊对他的身体状况极为重视,直到听薛云清说一切安好才勉强放心。毕竟是穿越过一回的人,薛云舟适应力极佳,很快就在青州过得如鱼得水,因贺渊不许他劳心劳力,他便再次过起了猪一般的养胎日子,而贺渊则每日忙着了解青州的现状,将青州的各项命脉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越是了解得多对未来就越有细心。青州的确荒凉,许多地方了无人烟,但这个世界的地理位置与他们穿越前的世界么有太大差别,因此他们知道很多地方并不是毫无用处,只是尚未开发而已,一旦投入人力加以开发,青州必定会很快呈现出一派繁荣之相。"地广人稀,说到底还是人不够,生产力不够。"贺渊边说边翻看近几年的账务,想到之前楼永年将各种账本交给他时眼底没有隐藏住的惊疑,不由微微蹙眉,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研究地理志的薛云舟。薛云舟接受到他的视线,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人不够不要紧,从别的地方拐过来就是了,反正不怕没地方住,就是吃饭问题要好好想一想。"贺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觉得楼永年这个人怎么样?"薛云舟愣了一下,想了想,道:"看起来挺精明的,也很能干,是个合格的经理人,就是不知道对老板来说是不是一个好下属了。"两人私下商议事情的时候都不喜欢刻意学古人的说辞,偶尔会习惯性带出一些现代用语。贺渊想到楼永年时不时泄漏出来的一点神情,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冷道:"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草包。"薛云舟"噗"一声,瞪大眼看了他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发现贺渊脸色有些黑,忙下床去挨着他坐下,贴着他的脸蹭蹭,安慰道:"反正你的形象一直挺差的,看开点啦!"贺渊抬手按在他脑袋上,顺势揉了一把,神情依旧好不到哪里去。薛云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大感惊奇:"你原来不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什么残暴,什么好色,罪名一箩筐,你都没放在心上。"贺渊顿了顿:"智商除外。"薛云舟愣了愣,嘴角抽动,他没想到穿越到这里,竟然有幸看到一向严肃的二哥竟然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忍不住哼哧哼哧闷笑起来,特别稀罕地在他唇上连亲好几口。贺渊见他用一种看国宝的眼神看着自己,脸色微僵,解释道:"低估我智商的人,尤其是下属,很容易失去本分,做出出格的事,这是给我找麻烦。"薛云舟觉得他的解释很合理,可还是忍不住想笑,点点头:"噢。"笑完之后,薛云舟凑到桌前:"那他糊弄你没有?这些账有问题吗?"贺渊将账目合上:"暂时还没有发现,不看了,早点休息。"说着便起身准备扶他。薛云舟迅速拽住他的手臂:"等等等等!我刚刚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贺渊重新坐下:"什么?"薛云舟指指书架:"青州详细地图。"贺渊去将地图拿了过来,在桌上铺开:"有什么发现?"薛云舟拿手指在上面划了划,问道:"青州是不是在我们那个世界甘肃的位置?"贺渊在地图上比划道:"不是,但区域划分有重合,甘肃大概是……这样……"两人毕竟不是地理专业的,虽然前世对地图也有研究过,但要完整画出来实在难度太大,只能描出大致轮廓,许多细节不可推敲,但这样的轮廓已经足够。薛云舟看着地图,突然握紧双拳,咬牙克制心中的激动:"之前以为自己做白日梦,现在突然觉得……好像不是……二哥你看!这里是不是陇南市?"贺渊有些莫名,微微点头:"应该是,陇南怎么了?""卧槽还真是啊!"薛云舟激动得恨不得扑倒地图上去,又转身抓住贺渊的手臂,"陇南!文县!阳山金矿!金矿!金矿啊二哥!我们要发了!"贺渊心里猛然一跳,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仔细看向地图:"你没记错?"薛云舟连连摇头:"没错!绝对没记错!我是学霸好不好!"贺渊此时已经顾不上考虑他上辈子是学霸还是混蛋的问题了,目光紧紧盯着地图:"再说详细点。""青州地形多变,和甘肃很吻合,如果地图没有画错,那我们那个世界的陇南市就的确属于青州,你看这里是两座山脉交汇处,我记得阳山金矿就是在这一带。"薛云舟一边说一边从记忆里搜索确认,心情因此满满平静下来,激动的情绪逐渐被谨慎替代。贺渊毕竟早已毕业,且从商多年,而且自家的业务与矿产也没什么关联,所以他对这座金矿是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上薛云舟给他的一贯不怎么靠谱的印象,因此他依然有些怀疑,态度也显得更加慎重。"就算你没记错,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矿产资源是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才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形成的。光看地图没用,还要看现在处于地球的哪个时间段,如果时间不对,那矿产究竟有没有形成、特点是不是一样、矿源是深是浅,这些都是问题。"薛云舟被他一瓢冷水浇灭了热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贺渊连忙安慰道:"值得一试,如果真有金矿,你就是青州人民的救世主!"薛云舟顿觉飘飘然,笑道:"看,大着肚子也能做贡献,牛逼的人生就是这么无奈。"贺渊看着他沉默一阵,忍不住道:"你知道怎么探测、怎么开采、怎么冶炼么?就算是金矿,应该也会分不同种类,不同的矿采取的措施不一样,万一需要用到现代科技,我们恐怕无能为力。"薛云舟笑容僵住,缓缓扭头看着他,很想大逆不道地来一句:二哥,你能闭嘴吗?我突然不想听你说话了。 第95章 贺渊凝神想了想,叹口气:"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上小学的时候,你陪我做手工作业?"贺渊微微一愣,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在上大学,的确有很充裕的时间陪薛云舟完成课外作业,他几乎记得和薛云舟在一起的所有事,自然也对那几次课外作业印象深刻,再细细一回想,眼神猛然亮了。他虽然比薛云舟定力强不少,可此时也有些气息不稳,迟疑道:"简易电报?"用到稀硫酸的,他很快就想起来了,正是伏打电池与简易电报,而在这里要说派上大用场的,非电报莫属,而电源,恐怕也只能用伏打电池了。在现代的早已被淘汰的技术,放到古代却是颠覆性的创举,这的确是个震撼人心的消息。薛云舟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就是!就是电报!我们要走在时代的前列了!吓死敌人们!哈哈哈哈哈哈!"贺渊笑着在他脑门上亲了亲,又捏捏他的后颈,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这里有这个技术么?"薛云舟脸一僵,瞬间无力,脑袋搭在他肩上拖起长音:"你让我先激动会儿啊!"贺渊在他脑后摸摸:"好,你继续。"薛云舟更加无力,抬起头看着他,又抬起一只手举到他面前,开始掰指头。"绿矾油有了,下一步是铜片,以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做几个铜片应该不难,铜片之外还要锌片,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冶炼锌矿的技术了,再下一步就是铜线,大量的铜线。"贺渊虽然很多知识都忘光了,但常识性的都还记得,想了想,蹙眉道:"绝缘的话涂上桐油应该没问题,难的是电线的锻造和铺设。这个时代都是手工制作,那么长的细线,工程量实在浩大,而且要做到完全粗细均匀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会影响信号传输。再说铜线又比较重,更是增加了难度,成本也不低,不光是材料的成本,还有人工成本,锻造铜线的工匠、铺设线路的劳动力。"薛云舟赞同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这个只要多实践,应该还是可以成功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电线的维护,要埋在地下,肯定要防水防潮防虫咬吧?"贺渊道:"陶管吧,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薛云舟直了直身子:"最后就剩锌片了,没听说古人有什么器具是用锌做的啊,会不会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现锌矿?"贺渊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个我会去调查的。"贺渊工作效率极高,说调查很快就去调查了,而结果也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时代的确还没有冶炼过锌矿,但锌矿往往与铅矿共生,也就是铅锌矿,当然这里还没有锌矿的概念,更不会有铅锌矿的说法,贺渊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推敲出这个结论的。之后,贺渊开始全国范围内搜寻优秀的工匠,为线路铺设所需材料做准备,因电报属于机密任务,这项工作自然是暗中进行的。而薛云舟则在考虑,如果冶炼不出锌矿,是不是可以用银片代替?毕竟银的导电性更好,反正用量不大,成本的话他们也完全负担得起。正在他摇摆不定时,一道化学公式突然在脑际划过,如闪电般转瞬即逝。他激动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享福的日子过久了,竟然一碰到这些基础性的事务就想找合适的人来解决问题,明明自己就可以轻松搞定,何必要舍近求远?!当天晚上,薛云舟就将自己的想法跟贺渊说了:"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把铅锌矿埋在炭堆里,经过反应就可以提纯锌,具体怎么个埋法还要试验几次,毕竟我只记得公式,没真正做过。"贺渊见他神色间颇为自信,对这项工程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便点头应允下来,又叮嘱道:"不要自己做,交给别人做。"薛云舟冲他嘿嘿直笑:"你当我傻啊?不说我都快生了,好歹我也是王妃,身份尊贵得很!"贺渊好笑地看着他。薛云舟笑完后,心思又回到电报上,感慨道:"电报好做,但要真正起到作用,肯定需要四处铺设线路,工程浩大得我都有点犯怵。"贺渊却是一脸无所谓:"投入越大,回报也就越大,这个时代通信基本靠人力,所谓的烽火,也是遇到特别紧急的军情时才能点的,虽然比跑马快,可终究快不过电。这项投入非常有价值,在军事上的意义不可估量。"薛云舟听得一愣一愣的,撑着脸看他:"二哥,我觉得你越来越有一方霸主的自觉跟气势了。"贺渊看向他,目光逐渐下移到他挺得老高的腹部,正色道:"本来就是藩王,没有这个自我认知,只有等死的份。京城的皇帝能跟薛冲产生龃龉,可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想偏安一隅恐怕很难,我现在有你,很快又会有我们的孩子,再加上现在的身份,我们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家四口了,我们还有整个青州,包括青州的所有将士和百姓,青州在,我们就在,我们已经没办法独善其身了。"薛云舟咧咧嘴,突然低下头,将头顶抵在他胸口,闷声笑道:"做霸主的感觉比做boss的感觉爽吧?"贺渊哭笑不得:"差不多,只是舞台大小的问题。"薛云舟伸手搂着他的腰,脑袋又顶了顶,喜滋滋道:"反正对我来说,做霸主的男人,比做boss的弟弟,感觉爽多了,嘿嘿嘿!"贺渊让他顶得后仰了一下,很快稳住身形,眼底浮起一抹柔色,抬手将他扶起,对着他的唇吻下去。薛云舟迅速将搂在他腰间的手移到他背上,手臂收紧。接下来,薛云舟开始安排人给自己提取锌矿,他其实挺想用无尘道士的,但考虑到这个人目前还不可轻易相信,而电报又是一项非常机密的任务,就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了,只随便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毕竟有他从旁指点,这些人哪怕什么都不懂,只要懂得依照命令行事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有事可做,时间过得飞快,就在薛云舟满九个月身孕时,一个好消息传来:锌矿终于成功提取出来了!这是第一个进展,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薛云舟简直要乐疯了,立刻安排工匠着手铜片和锌片的打造。贺渊看他连笑一下都喘气,实在是心惊肉跳,再不允许他过问此事,严肃道:"你现在什么都别管,那些事我会时刻盯着,你只管安心待产,一切等孩子生下来你修养好了之后再说。"薛云舟哭丧着脸:"我不管那些事就忍不住管肚子,我……紧张……"贺渊其实紧张不比他少,毕竟是开膛剖肚,哪怕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不能保证一定顺利,更何况古代,再说薛云舟肚子里还是两个,难度系数直线上升。他只好用更坚定的神色给薛云舟安抚与信心。薛云清往他这里跑的次数更勤了,每天早晚更是一次不落,而王府中也做好了各项准备,开始严正以待,因为贺渊的郑重,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一时间燕王府的气氛十分诡异。一方面是自上而下的凝重,一方面又为了不影响薛云舟的情绪,所有人都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轻松的一面。如此古怪矛盾的氛围,薛云舟因只顾着紧张地待产,自然是毫无所觉。他已经不止一次朝薛云清抱怨:"不是说可以提前的吗?这都九个月了,还不给我生啊?"薛云清瞥他一眼:"太早了不好,最多提前半个月。"薛云舟算算时间,更加紧张,想着转移注意力,便问道:"严冠玉有没有来信啊?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第97章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出现薛云清的身影,薛云舟急忙出声喊他。薛云清看到他,便转头叫仆人将他往这里推。薛云舟见他神色不错,大致猜到了一些,问道:"高子明相信了?""相信了。"薛云清难得露出几分笑容。薛云舟几乎可以想象到形容枯槁的高子明现在正如何地懊恼悔恨甚至疯狂,想到他原本魁梧的样子,不仅恻然,其实他还是很佩服这条硬汉的,只是实在不好在薛云清面前多说什么。薛云清道:"高子明供出了非常有用的消息。"说着朝身旁的仆人示意。仆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到余庆面前,由余庆转呈给薛云舟。薛云舟立刻振作精神,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竟是画像,加起来有十来张:"这是……"薛云清道:"薛冲易容的相貌。"薛云舟愣了半晌,有点不能理解:"他怎么知道薛冲会易容成什么样?""他也不确定,但所有的可能都在这里了。"薛云清朝他手中那一沓画像示意。薛云舟再次看看手中的画像,仍是一脸疑惑:"所有可能都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薛云清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字面的意思,要知道,易容术非常难以掌握,想要一张脸自然到没有任何破绽,需要琢磨很长时间且尝试很多次,高子明离开薛冲没有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容薛冲易容成新的模样,必定是从前用过的脸谱。"薛云舟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原来易容术是这样的?!"薛云清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呢?""我以为……"薛云舟顿了顿,终于知道自己被小说和影视剧骗了,不由悲愤道,"我以为易容是想变成谁就能变成谁!"薛云清沉默片刻:"那是妖术。"薛云舟:"……"薛云清恢复正色,继续道:"至于高家的传家之宝,高子明自己也不清楚,但他说自己曾奉薛冲之命去夺取江南两户人家的藏宝,虽然没有灭口,但也是用尽了手段,而从那两户人家所夺之物,是样貌古怪的令牌,完全不知有何用。这也是他现在坚信薛冲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一个重要原因。"薛云舟想了想,道:"高子明怀疑他家的也是令牌?""正是。""他当时抢过来的两块令牌是一样的吗?""稍有差别,不过他还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就交给薛冲了。"薛云清递给他一张图样,"你看看,大概是这样,他记不清了。""呃……那么快就交过去,他还真老实啊!"薛云清一脸鄙夷:"愚忠!""那两户人家的是什么身份?""一家姓齐,一家姓沈。"薛云清又递给他一张纸条,"住址写在这上面,你可以去查一查。"薛云舟正有此意,连忙伸手接过。有了高子明的配合,薛云舟得到了不少信息,高兴不已,等贺渊回来后立即将事情跟他说了。贺渊将薛冲几种易容的样貌分发下去,有了这几张画像,寻找薛冲变得容易许多。几天后,齐、沈两家的家底也查了个清清楚楚,这两家与高家有一个极大的相似点,那就是祖上都在太祖年间做过重臣。听到这个结果,薛云舟大吃一惊,喃喃道:"之前一直以为薛冲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现在突然觉得,下棋的好像是太祖皇帝。"贺渊眼神微凝:"我也有这种感觉,另外,齐、沈、高三家当年在朝堂上互相不和,而康家那时属于清流中立派,说不定,谜底就在康家那道圣旨上。"薛云舟顿时有种拨开迷雾眼前一亮的感觉,恨不得立刻见那位外祖父一面。贺渊又道:"如果这些猜测没错,那薛冲必然知道令牌与圣旨的意义所在,这么隐秘的事都能知道,消息来源除了宫中的太后,我想不到其他人,看来那太后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早就觉得他不简单了。"薛云舟臭着脸,"不是个好鸟,他一定是黄雀!"贺渊面露疑惑:"什么?""黄雀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嗯。"薛云舟说完站起身:"我去院子里走走。""我陪你一起。"贺渊也跟着起身,扶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薛云清已经定下了日子,三天后给你剖,正巧那天也是好日子,现在府里该做的准备已经全都做好了,你只管安心等着。"薛云舟脚步一顿,抓紧他的手臂,瘪着嘴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又紧张了。"贺渊抬手将他搂住,在他额角亲了亲:"别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薛云舟点头:"哦。"贺渊看看他的神情,知道他对这种话早已免疫,只好道:"你要相信云清的医术,也要相信这个时代的麻药,孩子生下来你都不会有太大感觉,唯一可能的就是生完之后会有点疼,你怕疼么?""当然不怕,疼算什么。""那不就行了。"薛云舟摸摸肚子,心渐渐安定下来。贺渊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提议道:"再去看看孩子的房间吧,如果有什么缺的,现在准备还来得及。"薛云舟立马振作了精神,拉扯他:"走走走!看多少遍都不够!" 第99章 贺渊听他突然断住,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薛云舟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僵硬地将视线移到房梁上的:“卧槽!龙凤胎……龙凤胎……”贺渊顿了顿,突然想起他当初的话,若真是龙凤胎,自己就是神炮手了,要真碰到这种小概率的事,他一定跳钢管舞。薛云舟目光转回来,看到贺渊面上难得出现的戏谑笑容,脸颊顿时烧起来,干笑两声:“哈哈,哈哈。”正在这时,始终沉默不语地薛云清终于开口:“好了。”贺渊虽然在与薛云舟说话,但一直带眼看着,几乎是在薛云清开口的同时起身过去仔细查看,看完之后不得不佩服,薛云清若生在现代,绝对是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多谢!”贺渊诚心诚意表达感激,后面的谢礼自然是少不了的,不仅少不了,而且绝对会非常用心。薛云清面上露出一丝轻松,抬头对薛云舟道:“麻药会逐渐失效,你一会儿就会感觉到疼痛,忍一忍,若实在忍不住,再叫我。”薛云舟应道:“好,辛苦你了。”说着又看向其他几位大夫,“多谢诸位。”那几人没料到燕王夫夫这么客气,受宠若惊之下再次对他们道喜。薛云清离去休息,留下几个大夫在这里收拾,贺渊为薛云舟盖好被子,彻底放下心来,附身将他紧紧抱住,哽咽道:”洲洲,我太高兴了!“薛云舟很想回抱他,无奈双臂动不了,只好在贺渊松开怀抱时冲他撅了撅嘴。贺渊笑起来,在他撅起的唇上亲了亲,借着抱起女儿送到他面前:”你快看看女儿。“薛云舟好奇地转过眼珠子,再次哀嚎:”被他哥哥带得长歪了,全都那么丑!“贺渊将两个哭累了已经睡过去的孩子放在他身边排排躺,看着他们三个人,异常满足:”你小时候也这么丑,老一辈都说,生下来越丑,长大了越俊俏。“薛云舟父母与谭家父母是世交,薛云舟是父母的老来子,可惜父亲在他出生前意外去世,他母亲原本就是大龄产妇,遇到难产,再加上受了刺激,生下他就大出血。所以薛云舟一出生就是被谭家父母抱走的,第二个抱他的人就是谭家兄弟。贺渊抱着儿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笨手笨脚抱薛云舟的情景,一时间感觉万分奇妙。薛云舟咕哝道:“希望他们以后真的能长好看点,儿子倒是无所谓,反正是男人嘛,丑点没关系,女儿就不行了,要嫁人的。”贺渊一脸无所谓:“长残了也不要紧,一个是世子,一个是郡主,结亲只有我们挑的份,再说我们的孩子必定和这个时代的不一样,不怕没有良配。”薛云舟哈哈笑:“我是担心他们会长得不那么好看,不是担心他们长残,你快别乌鸦嘴了。”贺渊笑起来。薛云舟想了想,乐不可支:“这才刚出生,我们想的是不是太远了?”“是有点。”贺渊笑着在他眼角亲了亲,看看他,再看看两个睡得香喷喷的孩子,只觉心满意足。薛云舟有点犯困了,喃喃道:“他们把瞌睡虫传给我了,我也好想睡。”贺渊摸摸他的脸:“你失了血,累是正常的,快睡会儿。”“哦。”薛云舟强撑着眼皮子,“他们睡觉是什么样子的啊?”贺渊叫人拿了一面铜镜过来,举在他上方:“看到了?”“你太聪明了!”薛云舟乐起来,抬眼往镜子里看,眼睛越瞪越大,之后一脸满足加得意,“自己生的就是耐看!”贺渊无语:“你刚刚还嫌他们丑。”“我收回之前的话。”薛云舟一脸坦然,“之前我还小,说话不成熟,现在我突然想起来我当爹了,顿时就觉得自己懂事了。”贺渊:“……”薛云舟见他把镜子收回去,连忙阻止:“哎哎!我再看看!”贺渊:“……”过了半晌,贺渊问:“看完了么?”薛云舟半睡半醒,迷糊道:“没看完,小手小脚呢?”“手脚裹在里面,别把他们弄醒了,你就先看看脸吧。”“哦。”又过半晌,贺渊再次问:“看完了?”“没。”贺渊:“……”不知过了多久,薛云舟终于沉沉睡去,一脸疲倦,贺渊手都举酸了,这才将铜镜放下来,再看看薛云舟,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第66章 起名薛云舟失了不少血,睡得很沉,贺渊给他掖好被角,又将两个孩子的襁褓检查整理了一番,没叫其他人进来,自己一手抱一个起身往偏厅走。一直候在那里的康氏与薛云清的母亲顾氏之前听到生了对龙凤胎的消息时激动不已,又因为薛云舟一切安好,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这会儿已经稍微平静了些,正欣喜地坐在那儿等着,一见贺渊出来,立刻起身行礼,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他手中的两个婴儿,恨不得立刻抱过来看看,只是碍于贺渊的身份,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这外间还站着何良才、余庆以及王府中的不少仆婢,他们看贺渊这娴熟的姿势以及嘴角极为明显的笑意,一时都有些怔愣,虽然知道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还是有点不适应他这么春风和煦的神情。直到何良才咳了一声,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连忙下跪,喜气洋洋地齐声道贺,吉祥话说了一箩筐,何良才那张老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颇有一心为主、与有荣焉的架势。贺渊心情极好,就连一贯低沉威严的声音都透出几分难得的笑意:"都起来吧,今天是燕王府大喜的日子,人人厚赏。"贺渊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儿一女带来的惊喜,更是因为昨天刚听到下面的人回报,说是已经基本确定了金矿的位置,下一步就是探测与开采了。用薛云舟的话就是:咱燕王府不差钱!当然,金矿一事目前还属于机密,除了少数心腹之人因为参与而稍有了解,其他人一概不知,贺渊也并不打算将消息透露出去,只好将所有的喜悦全都归到今天这一对龙凤胎身上。得了厚赏的承诺,偏厅内好一阵热闹。贺渊见康氏与顾氏眼巴巴看着孩子,便将两个孩子送到她们面前。康氏左瞧右瞧,慈和的眼角堆满笑意,伸手小心翼翼接过其中一个,抱着看了半天,又转头与顾氏交换,再抱着另一个孩子看半天,口中不住感叹:"哎呀!真像!"也不知道是说孩子像哪个爹,还是说俩孩子生得像。 第101章 薛云舟低头,下意识瞪大眼,满脸惊奇地看着那两个吃饱睡足正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婴儿,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在他们俩脑袋边比划了一下,惊叹道:"好小!好小好小!刚生下来的孩子原来这么小!"贺渊淡淡道:"大了你肚子装不下。"薛云舟:"……"屋子里比较暖,贺渊已经将襁褓松开了些,两个孩子还不怎么会动,只轻轻蹬了蹬腿,蜷着的小手微微舒展开,过了一会儿又蜷起来,再舒展开,动作出奇地一致。薛云舟这会儿看着他们挤在一起的五官没有一开始冲击那么大了,再加上迟来的当爹的感觉,终于有了点"自家孩子真是太可爱了"这样的想法,哪怕俩孩子看起来像小老头,依然不减他的喜爱。"我生的!太好玩了!我要抱抱!"薛云舟自豪又激动,抓着这个的小手摸摸,又抓着那个的小手捏捏,然后动作笨拙地抱起其中一个。贺渊全程紧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摔了。薛云舟抱着孩子左右晃了晃,嘴里嘟哝着:"你是哪个啊?"一手就解开襁褓往里看,随即笑起来:"这我家闺女,长得太漂亮了,完全遗传老爹我!"贺渊:"……""谨谨,小谨谨,大谨谨……"薛云舟逗孩子逗得不亦乐乎,刚得了正经小名的贺谨小朋友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薛云舟,一脸吃饱睡好的满足相。薛云舟幸福感爆棚,逗了半晌后疑惑道:"怎么就这么直愣愣看着我啊,笑都不笑一下。"贺渊在旁边说:"现在还不会笑。"薛云舟想了想,冲他龇牙咧嘴:"哦,对哦,你已经有过当爹的经验了,啥都懂。"贺渊:"……"薛云舟放下女儿又去抱儿子,眼角朝贺渊瞟了一眼,嘿嘿偷笑,冲着儿子喊:"律律,小律律,大律律……"“……”贺渊听着给孩子起了无数蛋系列小名的某人现在嘴里没蹦出半个“蛋”字,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薛云舟把脸凑到儿子面前,拉拉他的小手:“律律?”贺律小朋友眨眨眼,带着些好奇地看着他。薛云舟深吸口气:“律律律律律律……”啊啊啊啊啊!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爽爆了!!!贺渊:“……”薛云舟"律律律律"叫个不停,玩玩孩子的手,又玩玩孩子的脚,再对比俩孩子的长相,拉着贺渊热烈讨论他们长得像哪个爹。薛云舟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现在看着自己的一儿一女,简直一惊一乍的,看到俩孩子一前一后张着小嘴打哈欠也能惊奇半天。等贺渊吩咐厨房做的稀粥送过来,薛云舟端起碗准备吃的时候,突然神情一肃:"二哥,我是不是要……呃……"贺渊抬眼看他:"什么?"薛云舟手指在碗底蹭蹭,一脸尴尬加迟疑:"坐……月子?"贺渊卡壳半晌,随即用一种看蠢驴的目光看着他:"你又不是女人,身体构造都不一样,坐什么月子?"薛云舟遭到鄙视,一点都没有郁闷,反倒是兴高采烈地挪了挪屁股,又因为这种小动作扯得肚子上的伤口疼了一下,呲牙咧嘴着雀跃道:"那等吃完我们出去转转吧!顺便遛遛孩子!""不行!"贺渊一口回绝,抬手将他按住,"别乱动,伤还是要养的,再过两天。"薛云舟咂咂嘴,只好乖乖埋头喝粥。等他吃完,康氏等人过来看他,再顺便抱抱孩子,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这一日,燕王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气,大家掂掂何良才发下来的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再加上主子心情好,所有人就跟着心情好,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薛云舟下地开始在院子里溜达才稍稍缓解。他溜达时,贺渊自然也在一旁陪着,余庆跟在后面,看前面夫夫俩亲自推着小推车,简直欲哭无泪。这是王府又不是寻常百姓家,带孩子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交给奶娘吗?哪有王爷王妃亲自出马的?再看看王爷那推着小车的模样,被外面的人看到绝对会以为他被鬼上身了吧?还有那小推车,竟然是王妃画了图纸教木匠做的,王妃为何如此能干?!余庆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抖抖唇,突然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因为无事可做而被王爷打发走。薛云舟低头看看两个迷瞪着眼一脸好奇地晒着太阳的孩子,伸手去逗弄两下,笑道:"最近看王府里那些人的表现,好像他们都对你改观不少,不然不可能因为一点儿赏钱高兴到现在。"贺渊觉得这些早在他意料之中,淡然应了一声:"嗯。""那外面的人呢?"贺渊脚步顿住,看着他:"你指青州的百姓?他们……没那么快改观,至少这次王府的大喜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吧?"薛云舟听得诧异,"不是减一年赋税与民同乐了吗?这可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对你没有半点儿感激?"贺渊摇头:"探子回报的消息,没有。"薛云舟一脸呆滞:"……"两人对视沉默片刻,薛云舟抹了把脸:“这个问题很棘手啊!”贺渊微微点头,两人都对原摄政王留下来的烂摊子万分无语。正沉默间,身后传来轮椅的声音。薛云清坐着轮椅慢慢行到跟前,目光落在小推车上,微微诧异,又仔细打量半晌,轻笑赞道:“这小车倒是别致。”薛云舟一脸自豪。贺渊知道薛云清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便问道:“有什么事?”薛云清将目光从小推车上移开,道:“云舟只需要再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我这个大夫没必要继续住在王府,我已经在外面找了一座不错的院子,准备和母亲搬过去住。”薛云舟有点惊讶,但丝毫不意外,毕竟他早就听薛云清说过要另外找住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103章 无尘道长懵着一张脸看他扬长而去,之后转过身,皱眉掐指碎碎念:"真的假的?绿矾油比仙丹还有用?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除了炼丹还能做什么?不过卦象上也没说王爷要如何重用我,难道真的不是吃仙丹……"薛云舟得到了必备的材料,方案也经过了无数次优化,接着一头扎入试验中。贺渊也在忙着青州的诸多事务,那条道路正在如火如荼地修建中,如今已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就是大量铜丝的锻造,以及借着修路的明目,暗地里着手线路的铺设。除此之外,金矿的开采也有了进展,只是冶炼出来的金子纯度很低,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薛云舟拿着贺渊带回来的样品,掺着点金色实际上灰不溜秋的一坨矿物质,嘴角抽搐:"这什么玩意儿?"贺渊言简意赅:"金子。"薛云舟:"蛋疼。"贺渊:"……"薛云舟拿着那块"金子"翻来覆去地看:"是不是冶炼方法不对啊,我记得那座金矿好像是近代才发现的,还有个什么命名来着,估计是新型金矿,传统方法炼不出来。"贺渊捏捏眉心:"那就棘手了。"薛云舟放下"金子",搬开他的手给他揉揉眉心:"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没必要这么拼,慢慢来。""嗯。"贺渊应了一声,伸手将他搂住,"电报怎么样了?"薛云舟哼哼两声:"快了。""快了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贺渊在他头上拍了拍,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我那边已经开始准备铺设线路了,你别掉链子。"薛云舟老脸挂不住,挥了挥手:"哎呀,快了就是快了,再改进改进应该就能用了。"贺渊低头看他,一只手绕到前面摸摸他的肚子。拜他好动的性子所致,虽然考虑到伤口要养好几个月没敢做什么大幅度的健身运动,但这肚子在一个多月之后竟然成功摆脱老棉花模式,正顺顺利利收紧,目前已经恢复了大半。薛云舟嘴角控制不住往上翘:"怎么样?老子恢复得快吧?"贺渊手僵了一下:"老子?"薛云舟下意识想改口,随即想了想,又抬头挺胸,勾着他脖子义正严辞道:"怎么?都当爹了还不让人自称老子?"贺渊看着他,眸色黑沉,搭在他腰间的手缓缓下移,低声道:"欠教训。"薛云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孔,腰际线往下却感受着他越来越不正经的动作,呼吸频率顿时起了变化。贺渊附身贴着他耳蜗,嗓音微哑:"恢复得快?"薛云舟耳朵瞬间被他口中的热气烘得滚烫,双眼因为期待而变得又黑又亮,嘿嘿笑着:"是挺快的,要不你试试?"贺渊正在游移的手倏地收紧。薛云舟一下子就觉得全身发软,嘴里咕哝起来:"卧槽,老子真是禁欲太久了,这么没出息,啊——"话没说完,就被贺渊按倒在床上。第二天,薛云舟揉揉不怎么自在的屁股,哼着歌一脸春意地从床上爬起来,拉着贺渊遛一圈孩子,各自奔赴战场。薛云舟动手能力很强,在没有任何参考资料的情况下,单凭遗忘了半数的化学知识和遗忘了半数细节的实验记忆,在进行了不知多少次修改与完善之后,终于将电报机做了出来。这时候已经是生完孩子第三个月,天气越来越热,两个孩子终于从厚重的襁褓里解脱出来,整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挥舞着手脚玩得热火朝天,再加上五官长开了些,皮肤也变得粉粉嫩嫩的,可爱得薛云舟想抓狂。我生的!卧槽竟然是我生的!薛云舟摸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到现在还有点做梦的感觉。贺渊秉承着现代人的育儿观,在带孩子的问题上让康氏与奶娘等人常常措手不及,不过凡事王爷说了算,他想怎么带,别人自然是听命的份儿,至于薛云舟,他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二哥有经验,听二哥的准没错!贺渊只能:"……"薛云舟完成了电报机的制作,兴奋激动得难以自抑,跑过来找到贺渊,张牙舞爪扑到他身上:"成功了!哈哈哈成功了!快夸我!哈哈哈哈哈……"正笑得带劲时,旁边突然想起另外两道笑声:"咯咯咯——咯咯咯——"薛云舟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拿手指指:"你们笑什么?瞎笑!"两个孩子在他说话时收住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又小脚一蹬,"咯咯咯"再次笑起来。薛云舟忍不住凑过去,蹲在那儿一左一右逗小猫似的跟他们玩,嘴里不停自夸:"你们老爹厉害吧?即将到来的革命性发展将从你们老爹的手里开始,身为我的儿女,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自豪?有没有?有没有?"两给孩子估计是被他疯疯癫癫的样子镇住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脸迷茫地盯着他。贺渊揉了揉额头:"洲洲……"薛云舟充耳不闻:"有没有?有没有?"贺渊加重语气:"洲洲。""有!"薛云舟立刻起身,一百八十度转身,抬头挺胸面对贺渊。贺渊哭笑不得:"带我去看看你的成果。"薛云舟控制不住翘起嘴角,如果屁股后面有尾巴,现在必然也高高翘了起来:"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来叫你的。"贺渊将孩子交给奶娘,收拾了案头的文件,跟着薛云舟去了他的"试验室"。薛云舟将电报机展示给他看:"这回应该没问题了,等会儿我们可以短距离试验一下,再加上我发明的薛云舟密码,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贺渊手里的动作顿住,眨了眨眼,抬头看他:"薛云舟密码?" 第105章 回去放下稀硫酸,薛云舟的目光落在那块灰不溜秋的金矿上,皱着眉犹豫了半晌,咬咬牙拿起来揣袖子里,再次奔向无尘道长的炼丹房。道长看到他有些惊讶:“王妃怎么又来了?可是绿矾油不够用?”薛云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袖子里掏出那块金矿放到他面前:“道长看看。”无尘道长有些疑惑地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之后,张了张嘴:“这是金矿?”“哎呦!道长不愧为道长,真识货!"薛云舟笑起来,见他还在翻来覆去地看,便直接说明来意,"道长看看,这金子能不能炼出来?”无尘道长正琢磨他带金矿来的意思,听到这个要求倒也不是特别惊讶,只是沉吟半晌后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这……贫道只能看出这里面有金子,可能不能炼……”“你就试试吧。”薛云舟打断他的话,“只要能炼出来,你想在王府吃喝多久,我们就供你多久,给你养老也是没问题的!”无尘道长看看他,再看看金矿,最后拂尘一扬,点头道:“贫道尽力而为。”薛云舟一直在观察他,见他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自始至终都神色淡然,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无尘道长又不笨,他都将话说得这么豪情万丈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他们发现了一座金矿,这其中的诱惑力哪怕是个普通人都抵制不了,可无尘道长却是眼睛闪都没闪一下,相当仙风道骨,要么就是太能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而且无尘道长来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贺渊始终派人盯着他,至今都没发现他有什么可疑之处,既然他对这些金矿反应平平,那至少这件事交给他去试试还算是安全的,再说他想出王府也不容易,也就不大可能向外传递消息了。金矿的事早晚会传到京城及其他地方,但不应该是现在,只要在正式开采冶炼并出成果之前保持隐秘性就可以了。薛云舟将金矿交给了无尘道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心里琢磨着,再加派两个人盯着他算了,之后又开始琢磨外公康兴为的事。“王妃,何总管来了。”余庆的话打断他的思绪。“啊?”薛云舟抬头,正看到何良才迎面而来。“老奴见过王妃!”何良才对他行了个礼,“可算找着您了,王爷那里收到飞鸽传书,想叫您过去看呢。”薛云舟听他说到一半就明白了,拔腿便跑。何良才被他吓一跳。薛云舟急匆匆奔到书房,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贺渊抬起一只手,食指抵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示意。薛云舟让他这小动作弄得心神飘忽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扭头朝旁边看了看,见两个小家伙正躺在小窝里,睡得又香又甜,忙踮着脚尖走到贺渊身边,压低嗓音:“是那边的消息吗?”贺渊点点头,揽过他的腰让他坐自己腿上。薛云舟嘿嘿笑了一下,拿起信看起来,看到一半时目光渐渐变了,气得手指差点将信纸捏破:“说外公写了篇忤逆圣上的文章,有谋逆之心,现在将一家老小全都抓起来了?狗屁!老头子官都不做了,还想稀罕那些权势?这知府脑子怎么长的?!”贺渊沉声道:“当地知府的背景也查清楚了,他是……薛冲的人!”薛云舟差点拍桌子,想到两个孩子睡着了,又生生止住动作,咬牙切齿道:“我猜得没错,果然是薛冲!”“现在知府肯定已经派人去康家搜查了,薛冲这一招确实厉害,我们一直以为他会使出以前那种阴毒手段,没想到这次却用了阳谋。康家一家老小被抓,知府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那里掘地三尺。”薛云舟眉头紧皱。薛冲一直觊觎康兴为手中的圣旨,却又碍于康兴为的身份与在当地的势力不敢也不能下暗手,这次恰巧当地知府换人,他与新知府里应外合,不杀人也不放火了,改为明着抓人,康兴为耿直且自认清白,自然乖乖入狱。薛云舟放下信:“能把外公救出来吗?”贺渊点点桌子,沉默半晌才开口:“现在还不能确定,不管能不能,这个知府是别想戴稳他的官帽了,能和薛冲搅合到一起,不怕搜罗不到他的罪名。”薛云舟气得在心里将薛冲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薛冲做得太狡猾了,康兴为一家入了大牢,燕王府不会坐视不理,一旦燕王府插手为康兴为翻案,他们完全可以再将人放出来,那知府顶多治个不察之罪,而康兴为能不能出来薛冲根本不在意,他的目的是那道圣旨。“二哥,我现在不担心圣旨被找到,就怕找不到。外公既然知道薛冲的意图,肯定早就将圣旨藏起来了,到时知府那边找不到圣旨,会不会对外公施刑?他那么大年纪了……我们就算能插手,可毕竟隔这么远,就怕来不及。”贺渊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别担心,来不及有来不及的办法,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用点见不得人的手段先把知府控制住。”薛云舟反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玩着他的手指,心里琢磨了一番,点点头。当天夜里,江南再次传来消息,这次将查明的详细始末都呈报上来,同时附上了康兴为的那篇文章。贺渊与薛云舟对着看了半晌,最后才挑出几个关键字,拼拼凑凑能凑成一句忤逆的话,但也实在牵强得很。薛云舟冷笑:“文字狱!这罪名也太好按了!”“好按,也好翻。看来想救外公并不难,薛冲是在与我们打时间差。”贺渊说着起身疾步赶到书房,一连串命令下去,一方面去京中告发知府颠倒是非冤枉忠臣,另一方面去搜集更多的有利证据将康兴为救出来,剩下的就是等待了。接下来两天,薛云舟过得异常焦灼,只好通过履行奶爸职责来放松心情。吃过中饭,他与贺渊一人抱一个孩子在膝头,这时两个孩子已经长得十分可爱,虽然五官相似,但也有明显的差异,很容易就分辨出来。薛云舟叉着贺谨的腋下在膝头颠来颠去,颠得贺谨咯咯直笑,对面的贺律稳稳当当坐在贺渊的膝头,十分认真一脸严肃地……吮手指。薛云舟凑过去把他手拨开:“不准吃手。”贺律眨了眨眼,举着湿漉漉的手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贺渊把薛云舟的手拨开:“别管,让他吃。”薛云舟顿时一脸不乐意:“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护短啊?以前也没见你纵容我啊,整天对我冷着个脸,亏我还乐意跟在你屁股后面崇拜你……”“怎么没纵容,我纵容你了,你吃手我也没拦,吃吃更聪明。”“……”薛云舟,“哦,我不记得了。”贺渊一脸慈父地抓住贺律的手指重新给他塞嘴里,贺律抬起头认真地看他一眼,收回视线低下头,很叛逆地把手指拿出来。薛云舟哈哈大笑:“你看,小律律不稀罕你的纵容!”话刚说完,贺律换另一只手塞进嘴里。薛云舟:“……” 第107章 高子明呵呵冷笑,笑容嘶哑。薛冲看到高子明的惨状,这才真正恐惧起来,高子明究竟遭受了些什么才变成这幅模样?就在他慌乱时,薛云清阴森森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乍然响起。“高子明重获自由了,现在轮到你了,不过你别想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薛冲一下子瘫坐在地。第70章 惊喜发现杀父仇人神色凄惶地瘫坐在自己脚下,薛云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意,他眼底噙着泪,却是一滴都没有流出来,只盯着薛冲笑,双手紧紧按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发白。顾氏却没有他那么好的忍耐力,在见到薛冲的瞬间就陷入崩溃,强行忍耐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抄起一旁的凳子,当着众人的面像个疯妇般重重抡在薛冲的头上。“卑鄙小人!我要你偿命!让你千刀万剐!掏出你的黑心肝祭奠我夫君亡魂!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薛冲料到她会发疯,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惊怒交加,口中大声怒斥她“疯妇”,身子则费力挣扎着想要闪躲,奈何他手脚被缚住,只能在地上打滚。顾氏追着打,直把凳子摔得散架才停下来,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回去抱住薛云清放声大哭。薛云清被母亲哭得鼻子酸痛不已,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掉下泪来,他抬手在顾氏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待顾氏恢复冷静后,将自己推到满头鲜血的薛冲面前。薛冲想到高子明的惨状,对薛云清直犯怵,他坏事做尽,自己却不是个硬骨头的人,想着自己将要受到的折磨恐怕比高子明更甚,倒不如一了百了,可就那么自尽又实在不甘心。薛云清看他神色不定,再次笑起来,口中慢慢吐出两个字:“大、伯。”这一声称呼含了无尽恨意,薛冲猛地反应过来,抬头四处寻找薛云舟的身影:“那逆子呢?!”而薛云舟这次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他此刻已经因为薛冲“又气又痛、一病不起”,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装病,随时竖着耳朵听余庆进来汇报情况。薛冲再十恶不赦,但到底是他这具身体的父亲,与他有着割不断的血脉牵连,他此时要是出面,任由薛云清将薛冲带走而不做任何表示,难保不会给人留下不孝的印象。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薛冲罪有应得,却不敢贸然挑战古人对孝道的执著,虽然有“大义灭亲”这种说法,但首先这“大义”二字就该立得住脚。薛冲惹下的都是私人恩怨,尚未造成民怨众怒,而贺渊才刚回青州,正是收拢民心的时候,他不能给有心人留下攻歼的把柄,倒不如做出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薛冲将注意力移到他这个儿子身上,顿生底气,怒道:“将那逆子带来见我!”贺渊目光扫视一圈,神色淡然地走回主位坐下,冷声道:“你抛妻弃子,还有什么资格认那个儿子?王妃却感念生恩,向本王求情,本王总要给那些死去的冤魂一个交待,自然不允,他大受刺激,此刻已经病倒了。你竟然还叫他逆子,真是做了个好父亲!”薛冲听得又气又怒。薛云清看他徒劳挣扎,神色畅快,忽地俯身抓着他头发将他脸抬起来,一手在他脸上拍拍,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会让你慢慢饿着,饿到脸上这层皮坍塌下去,饿到皮包骨头,等你身上的肉耗尽,这皮剥起来就毫不费力了。”薛冲呼吸顿住,他见过饥民,有的比高子明的现状还要恐怖,他无法想想自己变成那样。薛云清接着道:“我该从哪儿剥起呢?是在背上划一刀,慢慢向两边撕,让你蝴蝶展翅……还是将你身子埋在土中,在头顶挖个洞,把水银一点点灌进去,让你痛得受不了挣扎着血淋淋丢下皮跑出来?”薛冲打了个寒颤,眼底终于露出恐惧来。薛云清尤未解恨,狠狠扯着他耳朵:“你不是喜欢人皮面具么?我用你的脸做一个如何?身上的皮也不能浪费,不如再做一面大鼓,就挂在衙门的正门口,给百姓击鼓鸣冤。剩下的手啊脚啊……该怎么用还得好好想想。”薛冲想象着那次场景,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厉声道:“你敢!”薛云清冷笑:“你看我敢不敢!”薛冲面色苍白,色厉内荏地骂着,最终还是挣扎不过,被他带出了燕王府。余庆原原本本将薛云清的话复述给薛云舟听,薛云舟饶是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也仍是被吓了个激灵。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觉得薛云清的手段太过残忍了,但他也不确定薛云清是有意吓唬薛冲,还是真打算那么做,就算真那么做,他也不打算贸然插手,薛云清满心都是恨意,需要一些发泄来缓解他的偏执和疯狂,只是他也失去了观赏薛冲受虐的兴致。薛冲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薛云舟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落地,再加上听说外公已经动身前往青州,燕王府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尽,薛云舟心情大好,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康氏。康氏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父母,激动之余又有些近乡情怯,颇有些忙乱地准备起来,同时心绪复杂地等待他们的到来。天气愈发转暖,贺渊突起兴致,准备带薛云舟出去转转:“来到青州也有些日子了,我们一直在王府忙得团团转,还没有好好熟悉外面的环境,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也顺便了解一下青州这片土地。”薛云舟听得兴起,当即就点头答应:“好啊!赶紧的!”两人很快做下决定,点了几名身手极佳的护卫,骑着马出了王府,并未在城内多做逗留,很快往郊外行去。城内的景象他们早已见过,街市不比京城的繁华,楼宇不比京城的壮阔,但也别有一番热闹,而且作为边塞城市,城池建得异常牢固,这让贺渊很满意。郊外则是另一幅光景,零零散散的村落镶嵌在此起彼伏的丘陵中,一眼望去,青黄交错,青的是山间树林与村外的田地,黄的是不见住户、人迹罕至的大片黄土,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是沙漠。他们没有什么目的地,只信马由缰,走到哪里看到哪里,一路走一路感叹青州这片土地的荒凉,但荒凉之余又有不少值得开发的地方,只要有相应的人力物力,这里早晚可以改造成另一幅欣欣向荣的光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乡间,这一带竟然有梯田,只是没有他们前世在风景区看到的那样漂亮,里面的作物长得参差不齐,梯田的开发也透着几分粗糙,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并未形成气候。贺渊沉吟道:“看来青州还缺少水利农事方面的专家。”薛云舟点头,他对水利不懂,但对农作物有不少了解,上辈子暗搓搓想抓住贺渊的胃,没事就偷偷跟着大爷大妈去菜市场混,再加上勤学好问,认识了不少农作物,现在正好有了卖弄的机会。这里长的什么,怎么做最好吃,那里种的什么,品相不太好,但也可以怎么怎么吃,说得头头是道,把贺渊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大学选修农林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懂这些?”薛云舟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认识这个专业的朋友。”“哦……”贺渊皱眉,“你们谈这么多?交情挺深的……”薛云舟“嘿嘿”笑起来:“矮油,这口气酸的。”贺渊脸上挂不住,把他脸转过来,惩罚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薛云舟眼睛四处瞄,哼哼唧唧:“注意影响啊!”嘴角却控制不住高高翘起。两人很快走过这片梯田,薛云舟回头望了望,突然乐起来,抬起两只手观察手指尖:“不知道我有几个螺啊,老话怎么说来着,一螺巧二螺做三螺骑马看田货……不用看了,肯定是三个螺!” 第109章 薛云舟激动于红薯叶带来的惊喜:“想不到这里已经有红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玉米和土豆,不过有红薯也很不错了,这个产量也挺高的,又能填饱肚子,还可以晒红薯干当零食吃,吃饭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贺渊泼他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你知道红薯挖回去要怎么培育怎么长?”“知道啊!剪两节嫩茎就可以了,很好长的!”冷水没泼成,贺渊倒有些意外了:"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听隔壁王奶奶说的,她嫌儿子只顾着挣钱没时间陪她,就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红薯打发时间,还分给我一点,我烤给你吃过。”贺渊:“……”薛云舟看他一脸被震到的神情,沾沾自喜:“虽然我挺想给你做个谋士拿把羽毛扇装装逼的,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实在太烦人,有你在好像也没我什么发挥的余地,现在想想,做个技术性人才也不错嘛,多接地气!”贺渊看着现在穿着也很接地气的薛云舟,半晌无语。薛云舟兀自感叹:“我可以身兼物理学家、化学家、农业专家,科学人才在古代是稀缺资源!”贺渊看着半桶水晃个不停地某人,半晌后转移话题:“难得今天这么落魄,我们就在城里转转吧。”薛云舟还以为这就要回王府去呢,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心领神会,“哈哈”笑起来,低声道:“你要玩微服私访啊?”贺渊不满:“什么叫玩?这也是正经事。”“噢噢!”薛云舟连连点头,指指前面一家茶馆,“去那家!那家看门头不错!”贺渊点头:“好。”两人下马前行,到了店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伙计就一脸嫌弃地跑了出来挥手赶人:“这是哪里来的粗人?我们茶馆只接待文人雅士,二位请回吧!”贺渊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贵店开门迎客,做的就是这种捧高踩低的勾当?”店伙计顿时变了脸色,正要发作,掌柜连忙跑了出来,赔礼笑道:“二位快请进!小店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薛云舟看那店伙计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忍不住“噗”一声笑起来,心想这二愣子是哪里来的,就这种眼神还做店员,估计是走了后门才谋到这份差事的,顺手就把缰绳扔到他手里。掌柜倒是眼力好,看他们气度不凡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只是一时也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只好笑呵呵在前面领路,将他们引到临窗的雅间,亲自伺候:“二位瞧着眼生,可是外地过来的?不知贵客喜欢喝什么茶?”贺渊不开口,转头将目光投向外面的街道,薛云舟问:“你们这里什么茶最受欢迎?当地人都爱喝什么?”这话就是承认他们是外地来的了,掌柜顿觉放松,心想不管你们身份多了不得,也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门口那点不愉快想必是不会计较了。他笑呵呵道:“要说当地人最爱喝的,非本店招牌茶莫属,这茶可是楼受到楼大人赞誉的,我们叫他永年茶!”贺渊突然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中隐含锐利:“永年茶?”掌柜笑容顿了一下,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这位不高兴了,想了想觉得莫名其妙,只好点点头:“正是永年茶!这可是整个青州老弱妇孺都爱喝的茶,可整个青州也只有我们这一家的永年茶最为正宗!咱们楼大人亲创的煮茶工序,只有我们的茶师学到了十成十!”薛云舟看他一脸骄傲的神色,心神一动:“楼大人,永年茶,你说的是楼永年大人?”掌柜捧腹笑:“原来二位已经听过楼大人的名讳了,这青州的燕王府,可没有第二个楼大人!”看样子是全民偶像?好大的面子!薛云舟“哦”了一声,慢慢道:“那就尝尝永年茶吧。”掌柜高声应是,满面笑容地吩咐下去。薛云舟将他喊住,又问:“楼大人在青州声望很高?”“那是自然,他可是咱们青州的皇帝!”薛云舟愕然,不禁朝神色淡漠的贺渊看了看,没发现他有什么不悦的情绪,但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肯定动怒了,心里默默给楼永年点了支蜡,笑道:“这青州的皇帝不应该是燕王吗?怎么成楼大人了?”掌柜不屑:“燕王?阎王还差不多!好好的摄政王不当了,祸害完京城又要回来祸害我们青州!我可不知道青州有什么燕王,咱们百姓只认楼大人!”正说着,茶上来了。贺渊轻轻笑了一下:“看来楼大人当真爱民如子,喝茶。”第71章 天伦之乐永年茶好喝到什么程度,他们没有品出来。薛云舟喜欢现代饮料,对茶的欣赏力一般,贺渊上辈子却认识好几个茶道大师,无论泡茶还是煮茶,他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品出七八成味来,现在这个永年茶,他也不得不承认味道不错,而且古法煮出来的茶有着现代茶艺比之不及的韵味,但要惊艳到全民趋之若鹜的程度,就有些言过其实了。两人满斟慢饮,边喝茶边吃点心,隐约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无论是街边叫卖,还是茶馆大堂内聊天,在那些人的言谈中,"楼大人"这三个字的出现频率极高。楼大人吃过的饼,大家快来尝尝!楼大人写的对联挂在西巷的酒楼,那家酒楼的酒一定很好吃!楼大人半夜背着东街阿婆去看大夫,还帮阿婆付了诊金,心肠大大的好!楼大人生活过得十分清苦,一个人带个老仆住在破旧的院子里,家徒四壁!楼大人为我们青州百姓操碎了心,现在那个燕王回来了,楼大人以后怕是要看燕王脸色了!薛云舟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楼永年伟大得都快成圣人了!贺渊在京城时,青州军务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抓在楼永年的手中,楼永年对外是青州的政务一把手,对内是燕王的最得力下属,有这么一个在民间口碑极佳的代理人,本该是件对燕王府有利的事,可眼下看来,楼永年呼声越高,燕王就越不受人待见。从前的燕王的确是个暴虐不仁之徒,但楼永年将青州打理得这么好,就说明他应该对燕王府忠心耿耿,这样忠心的下属竟然任由流言四起,任由燕王名声越来越臭,任由百姓在贬低燕王的时候抬高他自己,这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而且他们刚到青州时有意查过账,楼永年在账目上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猫腻,这至少说明他是个十分清醒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允许功高盖主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楼永年肯定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声望,但他却默认了。身边有个这样的下属,别说当惯了领导的贺渊了,就是薛云舟都觉得无法忍受,他现在就一个想法:这楼永南有问题!这种事谁都不敢往他们耳朵里送,他们要不是今天碰巧微服私访了一下,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第111章 贺渊:“……”薛云舟:“……那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这说的什么话?薛冲诡计多端、心思阴毒,这样的人就该尽早除之,免得他再兴风作浪!”康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好奇问道,“你们把薛冲怎样了?”贺渊道:“交给薛云清了。”康老爷子连连点头:“这样就很好,你们不要插手,薛冲毕竟是云舟的生父,你们对付他只会落人口实。”薛云舟连连点头,眼睛却时不时往那明黄卷轴上瞄。那卷轴竟然看起来很新,照理说传了数百年的古物,又接受康家世代供奉,即便时时擦拭,也应该有些黯淡才是,可眼前这个却色泽明亮,就连锦缎上的金丝银线都散发着耀目的光泽,一点都不像旧物。贺渊也发觉了卷轴的异样,待说完薛冲的事就转入正题,指着那卷轴道:“这当真是太祖遗诏?”康老爷子恢复正色,摸摸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正是!你们都觉得它不像?”贺渊默认,薛云舟也不好意思说那么直接,只委婉道:“皇家用的东西就是好,过了几百年都簇新簇新的。”康老爷子呵呵笑了一下:“臭小子说话拐弯抹角!不过你们有怀疑才是正常的,要不然薛冲也不会上当受骗。这里面写着什么,你们不妨先看看。”贺渊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康老爷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事到如今,怕是这遗诏的存在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知薛冲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虽然薛冲被抓了,但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自觊觎,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倒不如给你们看看,免得被别人打个措手不及。”听他这么说,贺渊也就不再客气,拿起那卷轴缓缓展开,朝薛云舟面前偏了偏。两人头凑在一起,看完里面的内容,大吃一惊。这遗诏竟是本朝太祖用来废除后世不成器的皇帝的!按照里面的说法,太祖皇帝选了四大家族各授机密,康氏这一族得到的正是面前这道遗诏,另三族各得一块令牌,后世子孙继承皇位者,若能力不足或德行有失,就可以由四大家族联手,凭借遗诏与三块令牌,废除在位者另立新帝,若无可继位者,则学尧舜禹,放弃皇族血脉,择贤者居之!两个现代人颇有些震惊,一是没料到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竟然也有尧舜禹,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分岔,不仅发展出不同的历史轨迹,连男子的身体构造都有了变化,又或者这里的尧舜禹和前世历史上的仅仅重名,实际并无关联;另一点让他们惊讶的是太祖皇帝的胸襟,那该多有远见卓识才会立下这样的遗诏?贺渊有些感慨:“想必太祖皇帝心里很清楚,没有哪个朝代能维持千年万年,兴衰更迭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康老爷子点头,称赞道:“没错,盛极必衰乃世间万物必然遵循的法则,太祖皇帝的胸襟非常人能及。”薛云舟有些疑惑:“可这样的遗诏不也给了奸人钻空子的机会?薛冲不就为此煞费苦心吗?”康老爷子却笑道:“自古邪不胜正,薛冲到底没有得逞嘛,这就说明太祖皇帝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有所不知,太祖皇帝虽然选了四家,却没有告诉我们康氏的老祖宗另三家是谁,也没有告诉另外三家的老祖宗他们手中的令牌该怎么用,这也是防着我们起谋逆之心,四家合起伙来对付天子,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三块令牌在哪里。”贺渊沉吟片刻:“那三块令牌都被薛冲得到了,如今就在我手中。”康老爷子惊讶万分:“他竟真的差点得手了?!”贺渊接着道:“当初薛冲灭高子明满门,就是为了得到他们家主手中的令牌,还有齐、沈两家,也破费了他一番心思,他能得到三块令牌,又知道您手中有遗诏,必定是有人泄露消息给他,而他培养的私兵一直不肯交到皇上手中,可见他野心不小。”薛云舟指指那道遗诏:“外祖父,您还没告诉我们这遗诏为什么会这么新呢。”康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这遗诏自祖上传下来就一直封在漆筒中,我们康家世代谨遵太祖口谕,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打开漆筒,如今倒是被我破例了。说起来,这里面的内容,我也才知道没多久。薛冲得到的假遗诏是被我故意做旧的,印章也有些出入,只是这细小的差别很难被发现。”薛云舟连忙拍马屁:“还是外祖父英明!”康老爷子摸着胡子呵呵笑。贺渊起身去博古架上取出另一只匣子,拿过来摆在桌上打开:“这是从薛冲那里搜来的三块令牌,您看看是真是假。”当初薛云清审问高子明,让高子明凭着记忆大致画出齐、沈两家令牌的图案,贺渊得到令牌后便与那图案对比,确实极为相似,只是真假还有待商榷。康老爷子拿到手中眯眼看,沉吟半晌,将三块令牌一横两竖按“品”字摆在一起,又将遗诏反铺在桌上,两相对比,令牌拼凑出的图案与遗诏背面的银色纹路走势完全一样,只是令牌上的是微缩版,而遗诏上的暗纹金银两色夹杂,若没有这三块令牌做提示,也很难发现银色纹路的特殊之处。康老爷子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这么一来,太祖遗诏的秘密看似已完全解开,但仍有费解之处。薛冲是如何得到这些机密的?就算有人泄露给他,那泄露之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贺渊将令牌重新收好,遗诏则归还康老爷子。康老爷子面露赞赏,心里却止不住疑惑: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仍能泰然处之,这样的燕王与传言中那个野心勃勃、手段残暴的摄政王简直判若两人,难道真如外孙所说,他这夫君在成亲后改邪归正了?次日,贺渊将薛冲从薛云清手中借了过来。薛冲此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薛云清不让他死,偏要他生不如死,他如今已经有些意志涣散,不用费多大的功夫就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遗诏的事,我是从太后口中得知的,但太后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并不清楚。”薛冲嗓音粗砺难听,面露请求,“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全招,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贺渊不置可否,又问:“这么大的机密,太后为什么会告诉你?”薛冲嘶哑地笑,神情有些古怪,似得意,又似痛恨:“他入宫前与我有私情,后来将这一机密告诉了我,说不能让这种威胁皇上的遗诏存于世上,希望我找到遗诏并彻底摧毁。皇上是我的骨肉,我自然要为他谋划,后来我夺到第一块令牌,手指摩挲那令牌上的纹路,心思突然起了变化。”说着他闭上眼微微仰头,蓬乱的头发下面是回味憧憬的神情,“皇上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为他做再多又能如何?即便他知道了,他愿意承认吗?承认他并非皇室血脉?我永远没有做太上皇的资格,与其白费心血,不如取而代之!”贺渊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有些惊讶,贺桢是薛冲的骨肉,洲洲当初的戏谑之语竟然成了真。难怪太后与他翻脸,太后与贺桢是血脉相连,与他薛冲不过是奸情,当然不能任由他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不过太后当初将这些事告诉薛冲,难道就从来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么?太后并非愚蠢之人,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难道是太后自己相当皇帝,在利用薛冲?毕竟他是男子,男子天生对权利的渴求比女子要大得多,做太后哪有做皇帝来得痛快?只是这些只是贺渊的猜测,关于太后,薛冲没能交待更多,想他如今一心求死,说不知道的恐怕就是真的不知道。最后,薛冲依然没有死成,又满脸绝望地被送回薛云清那里。审问完薛冲,贺渊立刻加派人手潜入京城,更甚者潜入皇宫。而在此时,修筑马路的工地那里,却隐隐有了不安稳的迹象。 第113章 许多人在心中算了笔帐,燕王府早就说过等把路修好才能兑换青州券,自然不可能凭他们一闹就即刻把银子拿出来,那他们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老老实实继续干活儿,二是现在就走人。老实干活儿,最好的结果就是到了青州之后拿到属于自己的工钱并安顿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继续之前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日子。若现在就走的话,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万一惹怒了燕王,说不定还要大祸临头,毕竟燕王是否守诺他们不知道,但燕王名声不好他们却是早有耳闻的,即便他们这半年没有受到任何苛待,可对于权贵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对燕王就难免有些忌惮。这么一权衡,那些被煽动得要罢工的流民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鲁莽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得涌起的气势如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气,转而又陆续拾起扔在地上的家伙什,蔫蔫地四散开来,该干嘛干嘛去了,原地剩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十来个刺头。丁勇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他觉得以燕王府的势力,这些闹事的百姓不足为惧,可担子交到他肩头,他总归不希望事情闹大,免得王爷觉得他无能。他朝滞留在原地且脸上毫无惧色的那些刺头轻瞥一眼,心中冷哼:这些人突然商量好似地冒出来,必定是受到有心人的指示,只是不知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竟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正思量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喧哗声,他扭头望去,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一名随从很快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时脸色非常不好:“丁大人,那边来了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是这里两个流民的媳妇,她们哭哭啼啼地说是从青州城逃出来的,这会儿那些流民又闹起来了!”“从青州城?逃出来?”丁勇一听就大感不妙,忙疾步朝纷乱处走去,口中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随从也快步跟上,解释道:“属下听他们闹哄哄的,大致是说燕王府将他们囚禁在青州城内,不让她们出城,目的就是为了挟持她们,用她们来控制这里修路的流民。”丁勇大怒:“荒唐!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作梗!你快安排人马前去稳定形势,我这就给王爷去信!”“是!属下这就去办!丁大人放心,他们闹不起来的!”丁勇皱眉点头,闹不起来,但也着实要让燕王府头疼,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传言并没有错,燕王府现在的确缺银子,没有银子拿出来,这些人即便能被镇压下去,燕王府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王爷才刚回青州,这头开不好,后面的事就难办了。飞鸽传书很快送到贺渊的手中,贺渊面沉如水,整个燕王府噤若寒蝉,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薛云舟和两个精力旺盛的孩子了。正当贺渊怒上心头时,宋全来到书房,低声禀道:“王爷,城内那些流民的家人已经全部悄悄出城,属下并未阻拦,只派人分头跟踪,眼下那些人虽然路线不同,但各自绕了几个圈子后,都朝着修路的营地赶去了。”贺渊眉梢微动,平静道:“背后之人好大手笔!”宋全虽然见不到他面露异色,可直觉知道他动怒了,当下不敢多说,只沉默着等待他的吩咐。贺渊却忽然转了话头:“王妃呢?”宋全一愣,茫然道:“属下不知。”守在外间的何良才急忙探身,小心回道:“王爷,王妃方才急匆匆赶去无尘道长那里了。”贺渊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他去做什么?”何良才心里苦哈哈的,暗道王妃做什么怎么会跟我这个奴才多说,脸上却笑眯眯的:“王妃没说,天黑着,老奴瞧不真切,似乎见到王妃面带笑容,想必是有什么高兴事吧。”贺渊精神一振,眼底迅速流转出一丝笑意。何良才是个人精,没有把握的事绝对不会乱说,他既然说王妃有高兴事,那就一定是真有什么高兴事了,这会儿还要急匆匆赶去炼丹房,看来……是有好消息了!贺渊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对宋全吩咐道:“继续跟着那些家人,不要打草惊蛇。”宋全垂首:“是!”不久后,青州城门大开,一路大军悄无声息地迤逦出城,之后快马加鞭赶去修路的营地。营地那边,丁勇已经迅速组织人马将闹事者抓起来堵住了嘴,剩下的人但凡有不安分的也已被没收工具控制住,余下一些胆小的或是忌惮有家人尚在青州城内的,则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黑夜中只有火把发出微弱的声响,火光照耀在那些流民不再瘦骨嶙峋的脸上,有人愤然,有人不安,也有人心虚。丁勇则暗自捏了把冷汗,流民人数远远超过他手下的人马,而且背后之人隐藏在暗处尚未出手,他若是一个控制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再出乱子。正担心时,远处隐约传来隆隆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气势磅礴,如同鼓点敲打在人耳膜上,振得人脑袋嗡嗡作响。丁勇眼前一亮。与此同时,那些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刺头也同样眼前一亮。丁勇眼尖地瞥到他们的神情,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念一动,急忙下令:“快把带头闹事者押到林间隐密处!别让人发现!”旁边的随从一脸不解:“援军不是来了吗?”丁勇面色凝重:“恐怕没那么简单。”随从不敢多问,急忙去执行他的命令。没多久,浓浓夜雾中闯出数百铁骑,迅速将以丁勇为首的一群兵丁包围起来,同时包围他们的还有一圈闪着幽幽寒光的箭矢。这不大的一片开阔地此时挤满人影,最中间挨肩擦踵地聚着手无寸铁的流民,外围两圈人互相对峙着,剑拔弩张。丁勇眯起眼看向这些闯入者,心中迅速估量形势,自己这边虽然有八百兵丁,但多数都是步兵,而对方约摸有三百铁骑,战斗力远在己方之上,八百步兵对三百骑兵实在难有成算,勉力一搏或许可以突围,但还有这么多流民,实在不可轻举妄动。就在他寻思的当口,对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扬鞭一指,甚是傲气凌人地开口:“把这些流民放开,本将饶你们不死!”丁勇气笑:“不去打突利贼,却举箭对着本族同袍,好大的本事,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阁下是哪位将领?”那人被他一激,脸色顿时难看无比,恼怒地哼了一声:“少废话!快把人放了!”说完突然缓和神色,目光投向中间的流民,“诸位不必担心,你们被燕王挟制的家人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这里的步兵不足为惧,你们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重获自由。”那些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疑不定的神色很快被惊喜替代,他们显然不清楚这些骑兵的来头,但却觉得对方是来帮他们的,也有些人脑袋清醒些,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食,这些人说不定是来者不善,毕竟他们目前的处境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跟着这些人走还不知要面临些什么呢。丁勇借着火光将一些流民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冷声道:“想跟他们走的现在就站出来,我绝不拦着你们!”话落,人群中有些人犹疑了片刻,最终又归于沉寂,谁都不敢挪步。对面的首领面色微变,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寻,心里暗自嘀咕:不是说好了有人带头应和的吗?人呢?流民们普遍缺乏主见与胆识,没个牵头的,顶多也就在心里蠢蠢欲动一番,谁都不想做那根出头椽子,只站在原地观望。此时,那些牵头挑事的人已经被带到山腰密林间捆绑着吊在树上了,自然无法再兴风作浪。丁勇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紧盯着对面的首领,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115章 楼永年叹道:“是我低估燕王了,以前知道他在京城人憎鬼厌,只当他是个有勇无谋好糊弄的,没想到他回青州后的所作所为与往日大相径庭,实在让我措手不及。这次的事,救兵去得那么及时,他事后对此又只字未提,或许正是因为早就怀疑我,并且在刻意在防备我了。”秦伯笑道:“燕王依旧让您主持政务,甚至连最机密的事都告诉您,可见他对您还是信任的。”“并非如此。”楼永年微微摇头,“他命人铺设陶管锻造铜线的事,并未交到我手中,只是随意提了几句,还说此事涉及军机,不宜透露更多。可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如此劳民伤财究竟有何目的,说是军机,可我从未见赵李二位将军过问此事,着实蹊跷。”秦伯听了面露担忧:“若燕王真的开始防备您,您命老奴将信送出去,万一被他们发现……”“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好在驿丞是咱们的人……”楼永年说着突然顿住,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面色微凝,“外面怎么有光亮的?你快去看看!”秦伯大吃一惊,急忙打开门走向院门,刚把眼睛凑向门缝时,两扇门扉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将他推得仰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外面站着黑压压一大群人,其中点着数十支火把,将这些人不善的慢色映照得清清楚楚。秦伯心慌不已,连滚带爬地奔进屋子里,口中大喊:”主子!大事不好!外面被包围了!“楼永年倏地起身,案头的油灯被他拂袖刮倒,灯芯碰到窗纱上,腾地燃起火来。外面的兵迅速有序地冲进来,一拨人将楼永年主仆扣住,一拨人迅速打水将火浇熄,余下的人则在这狭小宅院内四处搜查。楼永年看到火被浇熄,脸色瞬间颓丧,事到如今,他再做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能面如死灰地看着这些人将家中隐藏的所有账簿、文书搜寻出来搬走。这一夜,楼永年的宅院人去屋空。楼永年被带到燕王府,原本以为会面临三堂会审的严肃场面,可没想到厅堂内除了两侧的护卫之外,竟然只有燕王夫夫在坐,这让他大感诧异之余不由皱眉,不过他还是神色镇定地对上首二人行了礼。贺渊点头:“楼大人请坐!”“不敢!”楼永年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王爷若是要降罪,只管下令便是,实在不必多做这些虚礼。”贺渊只淡淡看着他,并不吭声,倒是薛云舟哈哈笑起来:“楼大人,不要这么紧张严肃嘛!好歹你也是全青州城的偶像,上到八十岁老翁,下到八个月婴童,没有人不尊崇你的,王爷给你赐个座不是小事一桩嘛!何足挂齿何足挂齿!”楼永年不知“偶像”为何意,不过听话音也能猜到个大概,心头微松,他想起秦伯的话,自己在青州声望极高,燕王要是敢对自己动刑,轻则民间怨声载道,重则生乱,难免需要顾忌一些,毕竟百姓可不管头上的天是谁,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谁就能赢得他们的拥护,青州的百姓可不像修路的流民那样软弱犹豫,这里靠近边关,民风彪悍,若真的生乱,也够他燕王喝一壶的。想到这里,他一撩袍摆,坦然入座:“不知王爷深夜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贺渊没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薛云舟:“你来的时候去看过孩子了么?他们有没有闹?”楼永年:“……”薛云舟摇头:“没有,睡得香着呢。”说着摸摸肚子,“大半夜谈事太虐了,我们先吃点面条吧。”楼永年:“……”贺渊点头:“也好。”薛云舟把头转向楼永年:“楼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碗面?”楼永年:“……”薛云舟自作主张:“楼大人深更半夜赶过来不容易,也吃一点吧,我们王府的厨子还是很不错的。”贺渊道:“你少吃点,当心积食。”“没事,你放心吧,我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消耗太快。”楼永年木然着脸看对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话家常,一直到三碗面端上来,才听他们忽然想起自己似地招呼道:“楼大人吃啊,别客气!”楼永年眼角抽了抽:“……多谢王爷王妃!”他当然不担心这面里下毒,实在是没必要,燕王想对付自己有的是办法,所以他这面吃得很放心,只是着实有些食不知味,脑子都想疼了也不知燕王夫夫俩究竟在唱什么戏。一碗面吃完,薛云舟招来侍者净脸洗手,起身对贺渊说:“我去道长那里与他论论道法,你们去书房慢慢谈吧。”“好。”贺渊点头,“夜里凉,多加件衣服。”薛云舟嗯嗯两声,朝楼永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离开。楼永年被他笑得心惊肉跳,也不知有什么好惊的,可莫名就觉得不安起来。贺渊不像薛云舟那样笑嘻嘻的,不过对他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似乎没有任何芥蒂般将他请进了书房,接着吩咐宋全:“把门守好,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书房的门一关,满室寂静,贺渊自顾自往椅子上一坐,抬眼看着他,突然冷下脸来:“楼大人好大的本事!”楼永年轻吁口气,觉得这才是自己预料中的状况,面对贺渊沉得有些摄人的面色,反倒放松下来,他沉默片刻,恢复平日的从容模样,微笑道:“王爷既然将属下家中翻了个底朝天,想必是觉得属下有什么事做得对不起您对不起青州的百姓?不过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您总不能凭借似是而非的推测就给属下定罪吧?”贺渊没料到他都这时候了还如此自信,看来是当真以为自己忌惮青州百姓对他的信仰而不敢动他了。“楼大人,废话不多说,这封信你认识吧?”楼永年看向案头被贺渊手指轻叩着的信封,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今晚刚叫秦伯送出去的信,而且为了谨慎起见,这信是送到茶楼掌柜家中的,又是以掌柜内人给娘家寄家书的名义送出去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落到贺渊手中了,掌柜一家绝对可靠,那么唯一出现纰漏的地方大概就是驿丞了,难道驿丞在面对贺渊突如其来的搜查时没有将这封信及时藏匿或销毁?贺渊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色,淡淡道:“楼大人日理万机,大概还不知道,青州的驿丞已经全部换过人了,以前的驿丞暂时被调去军营中做了文书。”楼永年暗自吸了口冷气,虽然他曾猜测贺渊可能怀疑他了,但内心依然抱着侥幸,可现在他敢确定,贺渊必定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盯上他了,不然不会如此破釜沉舟将所有驿站全部大换血,而且特意将以前的驿丞送往军营,明为调职,实为看守,以至于他们连给自己递个消息的可能性都没有。贺渊把信收进一只木匣子中,道:“信我已经看过了,你对晋王说,我可能已经生出疑心了,所以你打算离开青州。”楼永年无力辩驳:“是。”贺渊看着他,眼含探究:“青州城半数产业都给你分红,你为晋王赚那么多金银财富,自己却吃糠咽菜住陋屋,甚至三十多岁都未成家立业,如此忠心耿耿,图什么?”楼永年面色有些泛白:“这是我的事,王爷无权过问。”贺渊轻轻笑了一下,有些嘲讽:“你还将我正在铺设线路的事也禀报给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这线路的用途,禀报给晋王也没什么意义。”楼永年冷哼:“我想不明白,不代表晋王也想不明白,晋王身居高位,看得高远,非我能及。”贺渊再次勾了勾唇角,他想起之前薛云舟在这里看完信之后说过的话:“楼欧巴这是要干啥?让晋王跟他一起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吗?除非晋王是穿越的,不然他猜到棺材里也猜不出真相来啊!”楼永年曾经一度以为燕王是个草包,冷不丁被人家反过来用看草包的眼神看自己,顿时有种要吐血的感觉。 第117章 楼永年不敢耽搁,虽然想即刻赶回宁州,可更怕父母遭遇不测,一得自由立刻往汉州奔去。不久后,宁州晋王府的门口有人半夜扔下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此人正是贺渊叫人送回去的那位统领。晋王得了消息,立刻叫人将他抬进去,又命大夫为他治伤。那统领苏醒后求见晋王,一见面立刻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晋王笑道:“你醒了就好,不是什么大事,好好养伤才要紧,快起来坐着说话。这次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是本王的疏忽,我们宁州的兵力到底比不上他们青州的,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看来我之前修身养性是不对的,今后南方若是有匪徒扯旗造反,只要皇帝开口,我绝不推辞,到时你就带着手下的兵去磨练一番。”那将领听得激动,晋王显然是不会怪罪他的意思,而且话语中对他颇为信任,看来此次遭罪是值得的。晋王又沉吟道:“燕王将你送回来,看来知道背后是我安排的了,他这是在警告我不要伸手太长?”说着略带玩味地笑了笑,“等以后我们所有人都撤回来,青州就剩下个空壳子,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我看他还拿什么跟我斗!”这时,门外有心腹求见,看晋王没有要支开旁人的意思,知道这位统领已经获得了他完全的信任,便直接开口:“王爷,青州有人传来消息,说,楼……楼大人将所有产业都转让到燕王妃的名下。”“什么?!”晋王倏地起身,瞪眼看他。“另外,楼大人已经离开青州,他的的双亲似乎也离开宁州了……”晋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去哪儿了?”“不知所踪。”晋王气得原地打转:“他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时旁边沉默半晌的统领轻轻“噢”了一声,低喃道:“难怪……”晋王回身看他,面色异常难看:“难怪什么?”那统领被他要吃人的目光吓一大跳,硬着头皮道:“难怪燕王一副对宁州了如指掌的样子……”“你是说,楼永年他背叛了本王?”晋王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不不不!属下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统领生怕自己说楼永年的不是将晋王惹恼,挠着头皮费力解释,“只是青州到处都有王爷的人,可属下被关了这么久,楼大人竟没有叫人往里面传过话,而且燕王只在前两天对属下用过刑,后来却突然停下了,只三五不时派人过来跟属下确认一些事,让属下只管点头摇头,属下并未表态,不过他们说的句句都切中要害,我还觉得邪门了呢……”晋王沉默地听他说完,再次确定楼永年背叛自己的事实,他阴沉着脸重新坐下,低低说了一句:“他在怪我。”那统领迟疑开口:“或许,楼大人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可能他是被逼的……”晋王沉默不语。旁边的心腹低声道:“属下还听说,楼大人夜里留宿燕王府,与燕王夫夫一起吃面条拉家常,气氛甚是和睦,之后楼大人与燕王在书房密谈了许久,离开时燕王妃又给他塞了些吃的,据说他们这一晚都相谈甚欢,第二天楼大人离开时更是由燕王亲自相送,声势隆重。”晋王捏紧扶手,听完后沉默许久,最后冷笑数声,狠戾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地三尺也要把楼永年给本王找出来!”第77章 晋王楼永年离开青州之后,贺渊就不再关心他的死活,毕竟他这个细作是听命于晋王的,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人窝里斗,只要不是南方的蛮夷,不是北方的突利,上升不到民族大问题,就没必要惩罚太过。再说楼永年将青州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有些功劳,又有民心加持,还真是轻易动不得,但青州很穷也是真的,虽然公帐上没什么问题,但民间资产大多被他侵占,万一哪天他把所有产业都撤走,青州就会成为一个空壳子,想获得税收,只能靠农地,但青州异常荒凉,有效开发的农田少之又少,这种情况下,他们燕王府别说养兵,养活自己一家都成问题。所以对楼永年的处置重不得轻不得,算是有些棘手,让他转移产业以及离间他与晋王的关系还是贺渊与薛云舟及以及数位心腹共同商议许久才定下的。将楼永年这个全民偶像狠狠坑了一把,薛云舟乐得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虽然在他这个拥有整座金矿的土豪眼中,这些收入根本不值一提,但想到晋王会气歪鼻子,他还是觉得浑身舒爽。晋王的确气得够呛,这么大笔收入突然断流,他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还不至于动他根本,真正让他气愤的是楼永年的背叛,以及他在青州多年部署的一朝倾塌。如今贺渊已经回到青州,他想再在青州动手脚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想将青州掏成空壳也成了极难实现的事,他无数次想说服自己楼永年是有苦衷是被逼的,可一天天等下来都没有楼永年的消息,心底那道罅隙终究还是越变越大。没想到两个多月后,楼永年却主动回到了宁州。楼永年是回去请罪的,他在汉州找到双亲后,见他们一切安好,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宁州。在去汉州的路上,他就察觉到自己上了贺渊的当了,但没有亲眼看到父母,他就没办法彻底放心,想到晋王可能怀疑到自己,他不敢将父母带回宁州,只好另外将他们安置好,之后独身上路。到了宁州晋王府,见到晋王后立即下跪请罪:“属下无能,坏了王爷的计划,请王爷责罚。”晋王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不要跟我说这是燕王的离间计。”楼永年愣了愣,苦笑:“属下想说的是,这的确是燕王的计谋,想必王爷是不会相信的了。”晋王仰靠在椅背上:“那你倒是解释看看。”楼永年没料到他竟愿意听,神色微怔,道:“燕王妃精通笔迹临摹,属下并未在任何契书上签字,那都是燕王妃签的。”晋王的神色似是听了个笑话:“燕王妃?就是那个被忠义侯府撵出去的书呆子?他不是整日读圣贤书的么?怎么会学这种歪门邪道?”“燕王妃并非书呆子,他性子十分跳脱,与王爷所听的传言相去甚远。”晋王神色不悦:“你在青州时日多,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楼永年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了,心中郁郁,口中道:“这次的事因属下而起,是属下的过失,但属下绝没有背叛王爷,属下为了王爷甘愿在青州那片不毛之地粗茶淡饭度日,王爷此刻不相信属下,难道以往数年的信任都就如此不堪一击,连燕王的离间之计都敌不过?”晋王听他后面话中竟隐含怨怼之意,不由冷笑:“你将父母移往别处,又何时信过我?”“那是贺渊做的。”“是么?那你这次回来请罪,为何不将父母一同带回宁州?还不是怕本王会迁怒他们对他们不利?”楼永年语塞。晋王看了他半晌,最后长叹口气,语带寂寥道:“我曾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信任我的人,如今连你都不信我了,我还能指望谁?”楼永年张了张嘴,最终只垂下双眼沉默,他没办法辩驳,晋王性子残暴,一旦被触怒,动辄抄家灭户,虽然做得极为隐秘,可他做为心腹知之甚多,他当年主动请缨去青州,晋王说替他照顾父母,又何尝没有要挟之意?自己在青州这么多年,心境早已发生变化,当年的执著不再是执著,当年的信任也的确不再纯粹,如今父母已安然离开,他竟松了口气觉得解脱,再回宁州,是抱着一死之心的。两人相顾无言,晋王忽然软下了语气,叹道:“我只是一时气愤,看到你主动回来,我心里的气立刻就消了大半,哪里会真怪罪你,既然你说未做过,那就是未做过,你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再说,你曾为我付出良多,是我亏欠你,你在青州那么多年着实辛苦,如今回来也好,不妨留在我身边继续为我出谋划策,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你也不必过于介怀,青州的事我们再想法子便是。” 第119章 薛云舟接过信看了看,皱眉:“当胸被匕首刺中,匕首上还有毒,这样都没死,太可惜了。这应该是严冠玉干的,有他的消息吗?”宋全摇头:“没有,不过应该顺利逃出去了,晋王的人正大肆搜捕他的踪迹。”薛云舟笑了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先下去吧,等王爷回来我会告诉他。”贺渊这些天比较忙。解决了内患,燕王府一边开采金矿,一边铺设电报线路,这两样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有点闷声发大财的意思,此外贺渊把心思着重放在练兵上,时不时会去练兵场坐镇,最近又将现代部队的训练方式进行修改,融合进古代练兵方法中,这几天正在检验阶段成果,白天很少待在王府中。等贺渊忙完回来的时候,薛云舟将晋王遇刺的消息告诉了他,他立刻安排人手前往玉山接应。晋王很容易就能查出严冠玉的身份,玉山肯定早晚也会暴露,严冠玉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光想想手底下那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这次也必然不会拒绝燕王府的庇护。再说经历楼永年一事,燕王府已经公然与晋王府撕破了脸皮,接纳严冠玉的人马与晋王府为敌,既能气到晋王,又能壮大自己的队伍,还能卖严冠玉一个大人情,实在是一石三鸟的好事。没多久,又有一道消息传来:皇帝贺桢听闻晋王重伤,甚为担忧,特地派人将昏迷不醒的晋王接到京城医治。薛云舟万分同情地摸摸贺渊的脸:“同样是叔叔,你被赶出京城,人家晋王被接到京城,这差别……算了,皇帝不疼你我疼你,你还是跟我混吧!”贺渊听得笑起来,将他乱动的手抓住咬了一口:“好歹我现在健健康康,人家晋王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薛云舟眯了眯眼:“不能让他醒过来,我觉得他是一条毒蛇。”以前他们刚穿过来,对晋王没怎么关注过,后来陡然被咬了一口才知道此人的厉害,之后便对他多了几分警惕。根据调查来的消息,晋王的喜怒无常让下面的人胆战心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情残暴,其心肠之歹毒、手段之狠辣并不下于曾经的摄政王,但他与摄政王的处事之道又完全不同。摄政王恶名在外,做任何事都由着性子来,用薛云舟归纳的话来说,就是有点中二叛逆期的反社会人格,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大张旗鼓地杀杀杀,从不考虑后果。但晋王却并没有那么显著的恶名,原因就在于晋王比摄政王城府深,一切都掩藏在伪善的外表之下,明面上对人百般示好,暗地里却各种阴招,哪怕是灭人满门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时将事情做得悄无声息。所以在青州流民闹事之前,贺渊与薛云舟从未将晋王这条蛰伏的毒蛇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彻底将他疏忽了。现在晋王重伤昏迷,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机,贺渊立刻召集燕王府众幕僚商议往宁州内部渗透的策略,同时安排人时刻关注京城的动向。第79章 兄妹晋王昏迷不醒,但晋王曾经下达的命令却被底下的人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们不仅锲而不舍地四处追捕,还将王府上上下下查了个底朝天,查清严冠玉和齐远的身份之后将他们的画像贴满宁州的大街小巷。严冠玉和齐远逃得万分狼狈,原本以为出了宁州就能安全脱身了,没想到京城的小皇帝横插一手,下令全国追捕,将他们俩的画像又贴遍大江南北,连青州都没漏掉。薛云舟压根没管画像的事,燕王府都跟朝廷关系不睦了,傻帽才帮他们抓逃犯呢。朝廷拓印下发的画像被送到案头时,他饶有兴致地瞄了眼,感慨了一句:“虽然不写实,但挺写意的,还真有点像,画师水平不错。”随后将画像随意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不过从严冠玉行刺到朝廷的追捕令下发至燕王府,这中间隔了不少时间,毕竟不是现代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古代消息传递没那么快,难免有所延迟,可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严冠玉也还是没有露面。薛云舟明显感觉到薛云清的心神不宁,这会儿看看薛云清的反应,再看看他以前面对严冠玉时的冷若冰霜和满脸嫌恶,自认是个耿直汉子对感情直来直去的薛云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口嫌体正直”。不过他也挺为严冠玉担心的,这会儿贺渊派去玉山的人已经带着新编人马回到青州了,他们到这时才知道严冠玉在走之前就交代了后事,说一旦晋王死了或是离死不远了,他们这些兄弟就赶紧投靠燕王府去,以至于燕王府的人去了没废半点劲就把大部队带回来了。他们前脚刚走,晋王府的人马后脚就到,之后自然又是一路追截拦堵,在得知对方已经被燕王府收编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手,没办法,怕被实力碾压。至此,燕王府与晋王府的罅隙更深。现在大部队安全了,严冠玉若真躲在暗处,应该早就知道了,可他迟迟未现身,也不知道是出了意外,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贺渊第二次派人出去搜寻。而这时燕王府则迎来了一件大喜事:龙凤胎兄妹贺律、贺谨满周岁了。这兄妹俩是燕王夫夫摆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又有着极尊贵的身份,他们的抓周礼自然要大操大办,不用贺渊特地强调,整个燕王府都自觉为这两个小家伙忙得热火朝天。最近青州诸事顺遂,薛云舟难得清闲,便带着一对儿女到处遛弯儿,他遛孩子跟遛狗似的,因为有一次听贺渊提起“学步带”,就撺掇着他画了张图,然后找裁缝去做了两个,现在兄妹俩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他就将学步带往两人身上一戴,一手拉一个,走在王府里赢得无数偷窥与回头。两个小家伙对身上戴着的东西非常适应,亮着又黑又大的眼睛一脸兴奋地蹒跚前行,没多久就拉着亲爹晃晃悠悠走到康氏那里。康氏的门扉半开着,两个小家伙与祖母很亲,知道这是祖母住的地方,立即兴奋地冲过去,结果冲得太快,一来本就身子不稳,二来脚抬得太低,结果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趴在地上。“哎呀!怎么摔着了!”康氏一脸紧张地冲过来,准备弯腰将兄妹俩扶起。兄妹俩却被贺渊训出了好习惯,一个劲儿冲康氏摆手,贺谨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脆生生喊着“不不不——”,然后费劲地挪着屁股试图自己爬起来,贺律则一声不吭地直接甩开手脚开始在地上爬,假装自己没有摔过。康氏哭笑不得,转开视线看向薛云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薛云舟后知后觉地看到屋子里另一个人,一个不适合在这里出现的男人,康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兼义子:康焕亭。“焕亭叔,你在这儿啊!”薛云舟笑着跟他打招呼,眼底带着几分狐疑。师兄妹或义兄妹说话聊天没什么,但这个兄始终未婚,这个妹又是跟寡妇差不多性质的独居女子,应该要有所避嫌才是,可没想到两人不止不避嫌,还屏退伺候的下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有猫腻啊!薛云舟的双眼迅速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康焕亭面色有些尴尬,笑着冲他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幸亏还有两个小家伙打岔,他看看在地上爬得满身灰尘的贺律,再看看挪了半天屁股后扶着康氏的腿晃晃悠悠站起来的贺谨,赞叹道:“世子和郡主真是能干!”薛云舟挺了挺胸表示骄傲,一脸傻爸爸样。康氏将扒在腿边求抱抱的贺谨抱起来,解释道:“你焕亭叔是过来与我道别的。”“啊?”薛云舟吃了一惊,看向康焕亭,“这么快就走?”康焕亭点头:“义父习惯了江南的气候,在青州始终住不惯,他看到你们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打算等过了世子和郡主的抓周礼就回去。”“那不是很快了?”薛云舟有点失落,虽然他是个冒牌货,与康兴为并非真正的祖孙俩,可康兴为与他印象中刻板迂腐的读书人完全不同,是个谈吐儒雅、字字珠玑的智者,他还挺喜欢和这个外祖父聊天的,陡然听到外祖父要离开的消息有点难以接受。这会儿抓周礼还在准备当中,他想了想,朝两个孩子招招手:“走了,去找太祖父玩。” 第121章 在一片寂静中,薛云舟想了个法子:“快快!把面端上来!”两个小家伙很快被面碗里溢出来的香味勾住馋虫,齐齐抬头看过来,薛云舟笑得像狼外婆:“想不想吃?想不想吃?想吃就爬过来!”贺律低头看看面前的宝贝,面露不舍,贺谨也扭头看看藏在身后的宝贝,一脸纠结,因为爹爹们教育过,吃饭的时候不可以拿玩具,拿玩具的时候就不准吃东西,这下顶着面香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薛云舟招招手,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今天你们周岁礼,可以破例拿一样,只能拿一样!”两个小家伙如蒙大赦,立刻埋头挑拣起来,最后贺律拿起一只纯金打造的玩具弩,贺谨拿起一把嵌着宝石的玩具匕首,齐齐奔着面碗而来。薛云舟:“……”这些反和平的玩意儿,贺律拿着也就算了,贺谨竟然也拿,原来他们养了个女汉子吗?!两个小家伙在大人的伺候下吃光碗里的面条,抓周礼才算结束,之后众人陆续入座,等待开席。就在这时候,何良才走到贺渊与薛云舟身侧,低声说道:“禀王爷、王妃,外面有位自称姓严的先生前来赴宴,他手里没有帖子,不过说是王爷与王妃的故人。”先生?贺渊与薛云舟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想到严冠玉,何良才没见过严冠玉,但与他们相识,又是姓严的,除了严冠玉,他们也想不出别人了。贺渊抬头,波澜不惊道:“请他进来吧。”薛云舟鬼鬼祟祟地看了眼朝廷使者,凑到他耳边低声问:“真请他进来啊?到时被发现了,我们是袒护还是不袒护啊?”贺渊神色不动,只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但凡有脑子就该知道今天这场合有朝廷的人,既然他敢来,就说明他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要真的被发现了,这么蠢的人我也没必要袒护他了。”薛云舟点点头,随即又咂摸出一点不对劲:“我就没想到这茬,总觉得你在说我蠢。”贺渊睨他一眼:“没事,你蠢成猪我也不嫌弃。”薛云舟:“……”没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气质翩翩的中年文士,此人蓄着美髯,手执纨扇,走起路来衣带当风,引得一众宾客频频回头。薛云舟定睛望去,差点一口汤喷出来,强忍着咽下去,呛得咳起来:“卧槽,我以为诸葛亮来了!”坐得近的人听到他的话纷纷面露疑惑:诸葛亮是谁?从门口进来的"诸葛亮"正是严冠玉,作为朝廷钦犯,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甚至还面带微笑地沿途向众人拱手致意。朝廷派来的使者自然也看到他了,但他现在的扮相与本来面目差别太大,而朝廷的画像是晋王的人查到他身份后根据他几年前的相貌画的,也与如今的真实相貌有一定差别,朝廷使者没见过他本人,单靠画像完全没办法产生联想,再看席间各位虽然面露好奇,但总体都还淡定,于是朝廷使者彻底放弃对严冠玉的观察。在座几乎都是青州官场中的官员及家眷,彼此都是相识的,陡然冒出来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严冠玉,众人面面相觑之余自然要打听一番,贺渊为了给众人释疑,让人给严冠玉添了个座位,这座位正在薛云清旁边。众人看看这一桌的其他人,瞬间明白:原来这是王妃家的亲戚啊!严冠玉看到薛云清身边摆上了空位,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先是大步走向贺渊与薛云清,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又送上贺礼,这才迫不及待地走到薛云清身边坐下,朝在座各位状似熟稔地打了声招呼。薛云清神色如常地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这句话的本意是从宁州回到玉山了,严冠玉却理解成回家了,不禁笑容更甚,丝毫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往他那边凑了凑,低声笑道:“媳妇儿,我回来了。”薛云清手一抖,怒瞪他:“你胡说什么呢!”严冠玉觉得他发怒的模样都格外吸引人,忍不住含笑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摆出一张无辜脸:“上回你收下的那枚玉佩是我严家的传家宝,我娘专门留给我叫我送给媳妇儿的。”薛云清皱了皱眉:“你夹在信中送过来,我想退也无处可退,现在既然你回来了,我立刻就还给你。”说着就要从袖中摸出那枚玉佩。“别别别!”严冠玉急忙拦住他,笑嘻嘻道,“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你都贴身收着了,自然是极喜欢的,不必不好意思。”薛云清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冷声道:“若真喜欢就佩戴在腰间了,随身带着不过是为了见到你的时候方便直接还给你,你不必自作多情。”“对对,你说的都对。”严冠玉连连点头,随即又一脸苦相地看看桌上的其他人,“我肚子好饿,你们都不吃饭吗?”桌上其他人:“……”薛云清面色很不好看,他本就自尊心极重,又性子敏感,虽然严冠玉与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可同桌吃饭的人还是能听到一些,这让他有种被扒光衣服暴露在人前的羞耻感,也让他恼羞成怒,恨不得一榔头锤死严冠玉。严冠玉却在将他火气逗出来之后转头开始与桌上的其他人寒暄,薛云清见他没事人似的,心中郁气更甚,咬紧牙关将袖子里的玉佩掏出来塞给他,之后低头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严冠玉低头看看手里的玉佩,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待抬起头时又是笑嘻嘻的模样:“算了,等媳妇儿消气了再拿回去。”薛云清只装作没听到。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虽然刻意压制,不过有心人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于是宴席结束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陡然冒出来的中年文士是王妃堂兄的意中人,还交换了定情信物,难怪会坐到一个桌上。于是,朝廷使者非常心宽地回去了。燕王府恢复宁静后,薛云舟叫人给严冠玉安排了临时住处,并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我家堂兄脸皮薄,你……加油!”严冠玉笑眯眯点头,目光转了转,道:“你家王爷呢?”“他去校场了,你找他有事?”“找你也一样。”严冠玉抬手把脸上的胡须扯下来,边扯边咧着嘴说:“这次多谢你们了!”薛云舟笑起来:“就为这个?我当什么大事呢,表示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咱们互惠互利,将来还可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严冠玉扯完胡子又搓了搓脸:“不过我的人马全都归你们了,我怎么办?我现在手里可连头跑腿的驴子都没有。”薛云舟拍拍他的肩:“放心,既然你来了咱们青州,以后就是青州的一份子,王爷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份好差事的。”“哦,那我现在能先借点人手么?”薛云舟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我爹在世时认识一位神医,我想跟你们要些人手随我跑一趟,去把神医请过来。” 第123章 贺渊忍俊不禁:“快吃吧,饭菜都凉了。”两人吃完饭带着一儿一女到院子里散步消食,转了没多久就看到康兴为走过来了,忙停下脚步,将孩子交给奶娘。康兴为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头,笑呵呵道:“我是来跟你们辞行的,想必云舟已经说了。”“他刚告诉我,不过外公的决定有些突然,在青州住不惯?”贺渊边说边将他请进书房,又叫人给他上了茶,等他入了座,自己才拉着薛云舟坐下,礼道十足。康兴为暗自咂嘴,这燕王挺好的嘛,学识渊博、勤政爱民、孝顺懂礼,自己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草菅人命过,以前那些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搞不懂!因为自来青州后就对贺渊的印象分直线上升,现在临别之际,康兴为俨然已经将他当作自家的好孩子了,所以祖孙俩谈得相当尽兴,薛云舟在旁边看得直乐。贺渊对康兴为再三挽留,见他去意已决,只好作罢,说道:“江南的气候确实比青州好,那儿水土养人,鱼米富足,是个好地方。”康兴为笑呵呵地捋着胡须道:“青州如今也很不错,与我刚来那会儿相比,可是天翻地覆。”贺渊并不谦虚,青州确实发展很大,不说别的,单看古人最看重的土地就能有所体会,他们安置的流民数目不少,除了年轻力壮的在铺路,剩下的全都安排了荒地给他们开垦,而且在最初没有产出的时候由王府给予生活补贴,如今青州的荒地已经被开垦了不少,整体面貌可谓日新月异。贺渊诚恳道:“外公这次回江南,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康兴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好奇道:“什么事?你说说看。”“最近洲洲一直在号召百姓种植瓜果,收效甚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百姓们无法放弃对粮食的依赖,我想请外公在江南替我们燕王府说项,让那里的官员与粮商同意长期向我们青州供应优质米粮,而我们以后也会向他们供应瓜果,一旦我们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我们两地的生活水准都会有很大的提升,绝对有益无害。”康兴为沉吟片刻,点头答应:“我在江南还是有一定声望的,想必他们也多多少少会给我几分薄面,我试试”。贺渊是个王爷,在江南也并非没有自己的人,以他的身份想要给那些官员和商人施加压力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这身体的原主名声太差,江南也并非他的地盘,若是有人不服他,暗地里总会耍些手段或制造些困难,他并不想用古代那套野蛮粗暴的手段去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才将法子想到康兴为的头上。康兴为门生故友遍地,江南尤其多,康老爷子振臂一呼,效果绝对好过他这个臭名昭著的藩王的一纸命令。康兴为点了头,这件事就算成功了大半,贺渊心里一阵轻松,薛云舟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不过他高兴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政令即将顺利实施,更因为在前摄政王的阴影笼罩下,外公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为贺渊出力。可见他家二哥的人格魅力无人可挡!康兴为离开书房后,贺渊低声对薛云舟道:“你看,我把坏消息变成好消息了。”薛云舟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对他竖起大拇指,正准备在他嘴上亲一下的时候,外面响起宋全的声音:“王爷、王妃,属下有事求见。”薛云舟:“……”贺渊迅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抬起头道:“进来。”第82章 发展宋全进来的时候,夫夫俩已经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案后面了,贺渊抬起眼看他,淡淡道:“什么事?”宋全莫名觉得周身有些冷,想着或许是夜里凉他穿的少了,便没有在意,只垂首认真禀报道:“京城传来消息,太后察觉了薛冲的失踪,已经暗中着人调查,没多久就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燕王府,不过之后又撤了人手,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贺渊对此并没有太意外,当初薛冲在去江南之前就与太后碰过面,太后到现在才发觉他的失踪已经算后知后觉了,不过薛冲毕竟是戴罪之身,本就不该有乱跑的自由,死在流放的路上都不稀奇,太后与他非亲非故,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查,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与他闹翻了脸的薛冲跟燕王府直接对上。既然太后已经放弃了追查,贺渊也就不打算多做什么,只交待道:“康大人不久之后就要回江南,你多安排一些人手在路上保护他们的安全,江南也盯紧些。”薛冲与太后闹翻了脸,太后又是过了许久才发现他的失踪,可见那次薛冲谋害康兴为的事太后并不知情,但太祖遗诏在康兴为手中的事太后肯定知道,这次薛冲被燕王府抓了,康兴为又到青州住了一段时间,太后应该猜到燕王府也知道了遗诏的事,想必顾忌着燕王府,不会轻举妄动,但凡事小心为上,他们已经忽略了一个晋王,不能再忽略太后。宋全作为贺渊的心腹,自然清楚太后与薛冲之间的瓜葛,忙郑重领命:“属下一定妥善安排,确保康大人一家平安无事。”贺渊点点头,对此并不太担心,毕竟硬实力摆在这里,而且他归政就藩没多久,影响力还在,江南知府又已经换成了自己的人,想保护康兴为一家并非难事。宋全没有急着离去,又向薛云舟禀报道:“通往平城的路已经全部铺好,地下的电报线路也已铺设完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挑一些人出来接受培训了?”作为一个纯粹的古代人,宋全说到“电报”、“培训”等词的时候依然觉得有些费解,好在他适应力较强,也对如今的燕王发自内心的忠诚与信任,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些新鲜古怪的东西。薛云舟一直在负责电报的事,当即点头:“可以安排了,挑一些年轻聪明的,最重要的是足够忠心,先把人挑好,二三十人暂时应该够了,剩下的事后面再安排。”说完顿了顿,又道,“我明天就过去做测试,确定电报能准确收发之后,第二条线路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到时跟着后面的道路一起铺设。”电报收发的事宋全也早就有了一定了解,因此并不疑惑:“是。”薛云舟看看墙上被自己标了几条线路的地图,又道:“下个月开始,再修两条路,一条通往江南,另一条通往云城。”这是他跟贺渊商量过又摆到小朝堂上讨论过才决定下来的,通往江南是为了方便将来的大量粮食蔬果运输,算是商业用途,通往云城是为了方便运输粮草通往离云城不远的边关,算是军事用途,两条道路的修筑工作齐头并进,工程量可想而知。宋全有些诧异:“两条路一起?这……恐怕人手不够……”薛云舟一脸豪迈:“这有什么难的?成功的例子就摆在前面,流民啊!全国有多少流民无家可归?赶紧出去宣传,全都召到咱们青州来,我们有的是银子,就缺人手了。”贺渊坐在一旁,被他这种暴发户的语气震得眼角直跳。宋全也噎了片刻,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宋全一走,贺渊立马将薛云舟搂住,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我们继续。”薛云舟正在想电报的事,心不在焉地抬起头:“嗯?”贺渊见他虽然目光看着自己,却明显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心里顿时不爽,皱着眉头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继续。”薛云舟骨头一酥,心口一跳,彻底回神,忍不住笑起来,眯着眼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意味不言而明,正准备使出手段好好挑逗一番,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贺渊打横抱起,顿时囧了:“别别别公主抱啊——”贺渊抱着他大步走到屏风后面,连扔带压地与他一同倒在软塌上。薛云舟彻底享受了一把“胸咚”,狠狠咽了咽口水,忙伸出手去扯贺渊的衣带,哑着嗓子说:“继续继续……”贺渊最近都比较忙,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亲热过了,贺渊看向他的眼神几乎要着火,迅速低头将他吻住。第二天,两人是在书房里醒来的,薛云舟早已在古代这种没有隐私的环境中练就了比现代还要厚三寸的脸皮,在余庆的伺候下洗漱完用过早饭之后,笑嘻嘻地在贺渊嘴唇上亲了亲,春风满面地出门去了。贺渊目光含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见他都是个当爹的人了,还是走路没正形的浑样子,忍不住心神恍惚了片刻,似乎两人回到了现代,每天柴米油盐过着普通的小日子,吃过早饭互相道别,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心里踏实而温暖。他忽然想,不管这一世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将来两人还能回到现代,他一定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再不刻意用严厉的表象压制掩盖自己的真实念头。薛云舟出门之后直奔王府内的电报收发点,用自创的密码向电报线路的沿途几个接收点发去消息,那几个点已经提前安排好人看守了,没多久就陆续给出了回应,测试结果都在薛云舟的预期之中,全都没有问题。 第125章 贺渊仔细研究了他入宫前后的言行举止与种种事迹,唯一可疑的就是当年先帝的皇后死得太蹊跷了,竟然是暴毙,而且正在他得宠之际暴毙,这件事太过巧合,要么就是他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其他人想嫁祸给他,不管怎样,先帝并没有追查,可见他那时的地位完全无法撼动。身为两个孩子的爹,贺渊倒也能体会先帝的心情,好不容易盼来个可以继承江山的儿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只是不知道先帝若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诈尸跑出来。如果薛冲说的小皇帝是他儿子的事属实,那这太后就隐藏得太深了,贺渊压根就没从资料里看出来他们两人之前有过交集。太后隐藏得这么深,无非就是想掩盖他的野心,身为一个男人,不谈进宫之前如何,单在宫里每天耳闻目染,哪里可能没有一点野心?翻翻本朝卷宗,自开国至今,也只有太祖皇帝立男子为后且空置三宫六院,之后历代皇帝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自信、胆量与魄力,别说立男后了,就是对男妃也宠爱有限,可见立男后宠男妃对皇帝来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代代皇帝都在防范着,这条不成文的惯例被先帝打破,无非是因为子嗣问题。太后很会把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只是不知道他这次的病是真是假,如果是装病,又到底想做什么。贺渊合上手中的卷宗:“紧盯皇宫,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等等等等——”薛云舟从他手中夺过卷宗,翻到太祖皇帝那部分,很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凑到贺渊耳边低声道,“太祖皇帝竟然没有三妻四妾哎,你说他会不会也是现代人穿过来的?”贺渊瞥他:“那现在还有你我发挥的余地?”薛云舟轻咳一声,揉揉鼻子:“你不要用这种看蠢驴的目光看我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贺渊被他逗笑,伸手捏捏他的脸:“你脸挺大的。”薛云舟:“……”太后毕竟远在京城,有些事捉摸不透只好静观其变,两人随后将京城的事暂时搁置一旁,开始商议开办学校的具体事宜。有现代的例子可以参考,行政制度方面倒是不成问题,但真正涉及到课程就有些麻烦了,毕竟古代百姓一般都不出远门,因为有地域限制,各地都是说的各地方言,虽然有官话,但在偏远地区并不普及,而薛云舟想要将现代汉语拼音那一套用到古代语言体系中还得费一番心思。兴办学校的事曾遭到下面不少官员的质疑,他们觉得这种事完全没有必要,在古代人看来,读书识字都是为了走仕途,农民种地都来不及,学这些没用的干嘛?更何况所谓的拼音他们这些官员自己就不了解,对学校和私塾的区别也一知半解。不过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知识普及实在是太重要了,短期内可能看不出效果,但以长远的目光来看,百姓们一旦开智就学会了思考,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技术进步与文化进步,最终将一步步推动社会发展。愚民的确方便掌权者的统治,但对社会发展几乎没有推动作用,几千年封建统治大同小异,都是因为知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而这些人的精力都放在仕途上,于社会生产没有任何贡献。推广官话就是为了将来的知识普及,拼音的优势很明显,年纪大点的百姓实在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学习的,可以只学一套拼音体系,用不着把字认全,将来燕王府在发放公文时添加拼音标注,后面再需要发放个小册子什么的,也都会方便很多。薛云舟在考虑究竟是把拼音融合到青州当地方言还是直接在青州推广官话这两条选择中权衡许久,考虑到自家男人的野心,最后还是决定推广官话。古代的官话和现代的普通话有很大区别,好在薛云舟穿过来就已经点亮了语言技能,做个古今翻译还是没有问题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伏案工作,他总算将汉语拼音进行了本土化,又找贺渊检查了一番,做了部分调整。这套体系完全确定下来的时候,薛云舟拿着成品连着深呼吸三次,揉揉胸口一脸苦恼地看向贺渊:“满腔豪情快要爆出来了怎么办?”贺渊莫名:“嗯?”“虽然知道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还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种我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的成就感,无比自豪,无比激动,要是有心脏病,估计我这会儿已经挂了。”“……”贺渊无语地看着他,“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你才发现么?”薛云舟与他对视半晌,生无可恋地趴到桌上:“好吧好吧,我境界不如你。”贺渊摸摸他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捏着他下巴将他脸抬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亲。薛云舟经不起撩拨,迅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两人原本正正经经商量着事情,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滚到床上去了,这会儿还是大白天,因为他们的白日宣淫,已经有好几拨前来求见的官员被挡在了门外,一时间里面春光四射,外面一众无聊的等待者开开茶话会顺便聊聊燕王夫夫的八卦。事后贺渊难得有些窘迫,哑着嗓子低声强调:“下次商量事情不在家里的书房了,我们去前面议事厅,免得你再胡闹。”薛云舟一脸餍足地趴在他胸口左亲亲右摸摸,嬉皮笑脸地为自己开脱:“我哪里胡闹了,实在是满腔豪情无处释放,只好找你解决了……”贺渊顿时满头黑线,额角青筋突起,破天荒有种想把他做死在床上的冲动,看向他的目光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一字一句咬着音问:“只、好、找、我、解、决?”薛云舟顿住,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气压有点低,忙抬起脸瞪大眼装无辜:“什么?”贺渊明知道他一贯嘴上瞎吐噜,可还是被气得肝疼:“你把我当什么?”薛云舟迅速举起一只手掌,无比正色道:“夫君!绝对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合法的!”说着不待他反应,赶紧低下头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他原本坐在贺渊腹部,这么一弯腰,再不经意地动一动,光溜溜的屁股直接滑到贺渊的关键部位,贺渊狠狠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强行忍耐。薛云舟偷瞄他一眼,以为他真的怒了,连忙亲亲他的唇吻进去,很有点卖力讨好的意思,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结果注意力转移成功,贺渊迅速将他压在身下,换被动为主动。两人又荒唐了不少时间,外面的官员看看天色,纷纷放下茶碗打道回府,回去之后又是一通八卦。如今燕王夫夫已经成了整个青州的模范夫夫,俨然是“恩爱”的代名词,又因为他们难得一见的亲民,所以现在整个青州的人都对他们敬重有加,畏惧减少,偶尔拿他们俩当谈资聊一聊也没什么打紧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当初摄政王暴虐嗜杀的名声纯粹是有心人恶意谣传出来的结果,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天色黑透,薛云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从贺渊的臂弯里抬起头,看看外面照进来的月光:“我睡了多久?”贺渊心情好了许多,摸摸他的头:“没多久,累就再睡会儿。”薛云舟摸摸喉咙,皱着眉咕哝:“嗓子哑了。”贺渊连忙起身摸摸他的额头:“疼不疼?没发热,我给你倒点水。”“嗯。”薛云舟无力地趴在床上,看着贺渊有点手忙脚乱地下床点灯倒水,忍不住弯起唇角,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贺渊端了水过来将他扶起,就着灯光看见他满身斑斑点点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一时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见他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喝光了,忙问:“再给你倒点?”“嗯……好渴……”薛云舟抱着他的腰撒娇,“嗓子疼……”贺渊看着他眼角隐隐约约的泪痕,想起他之前在自己身下哭出眼泪的模样,腰腹间的肌肉陡然一紧,忙深吸口气,拉开他的手下床。薛云舟连喝好几碗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了点,随后就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二哥,你年纪不小了,悠着点啊……”冷不丁被戳到痛处,贺渊脸色又黑了。薛云舟闭着眼继续:“纵欲伤身啊……”贺渊坐到床边,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再胡说八道,我真要做得你下不了床了。” 第127章 贺渊几乎都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轻轻勾了勾唇角:“官不是白做的,俸禄也不是白拿的,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贡献出自己所掌握的技艺,担任教师一职,在学校公开授课。”底下的人默默将他话语中的意思体会了一番,再次炸了,这回倒不是激动的,而是觉得不可思议。“这能行吗?不会有人愿意的吧?”“要真有人来,会不会被家族或师门其他人乱棍打死?”贺渊淡淡道:“怎样才能将这个计划顺利实施,这就需要各位群策群力了。”一句话瞬间堵住所有人的嘴。“你们先商议,回去之后也好好想一想。”贺渊扔下一句话就起身走人,留下一地官员呆若木鸡。这件事在小朝堂上酝酿了许久,反对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似乎也渐渐开始期待这条新举措将要带来的变化,到后来一众官员配合贺渊将措施进行细化,最终新政还是颁布出来了。这次贴出的告示与以往大不相同,每行字上面都有标注拼音,旁边站着的人也不再逐字逐句地念,只在大家有疑问的时候出声解释,一时间城门口围观的人都挤着往前看,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参照着拼音缓慢读出声。因每个人都想上前读一遍,燕王府又赶紧派人多贴了几张告示,同时将准备好的传单分发到百姓手中。这种在现代烂大街到让人厌恶的宣传手段放到古代却非常有效,尤其是青州这种学习气氛正浓的地方,每个人看到传单都恨不得主动讨要,回去之后一家老小都看一看读一读,有孩子的人家还督促孩子拿着树枝在地上照着传单学写字,这样一份传单对于家中没有任何笔墨书籍的普通百姓而言竟成了一笔宝贵的财富。这结果让贺渊有些意外,他刚来这个世界时带着冷漠旁观甚至俯视的角度,有了薛云舟和孩子之后才生出牵挂,如今看着这些淳朴的百姓,他又生出几分喜欢,头一回真正发自内心地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告示贴出来,虽然全城都在讨论,却没有一个匠人前来应征,据探子回报,这些天许多匠人都生出了心思,奈何家族或师门的规矩摆在那儿,一旦有人表现出想要应征的苗头,马上就是一阵内部争论。贺渊耐心等待了好些天,终于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这第一个应征者让贺渊有些失望,此人是个编箩筐的,但他编出来的箩筐除了实用就是实用,稍微手巧一点的琢磨琢磨都能做,而且很多家庭都是自己编箩筐,根本不需要买,此人的技艺想要发光发热实在有难度。遭到拒绝,这个人倒也没有失落,他搓着手小心翼翼道:“我……我其实就是来探个虚实……要是学校真的需要编箩筐的……先生,我祖父可以过来试试,他编的箩筐特别好看,想要什么花色就能编出什么花色。”他对“老师”这个名词暂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仍然习惯性说成“先生”。接待他的人点点头:“你可以让你祖父过来试试,不过……他身子如何?”此人连连点头:“身子很硬朗,还能种地呢!”到第二天,此人果然带着他的祖父过来了,一通考量过后,新编的箩筐被送到贺渊与薛云舟的面前,两人研究了一会儿,给老人出了个难题:一张康氏随手画出来的绣花的花样子,不复杂,但对于编织箩筐来说绝对不简单。他们以为会把老人难住,毕竟编箩筐再精细也细不过绣花,可没想到老人回去研究了几天,竟然真的编出来了,那上面的花纹虽比不上花样子精细,却也足够传神了。薛云舟一拍桌子:“高手在民间!就他了!”于是,“云舟技校”招到了第一名技术老师,燕王府官职名单上添了一个名字:赵三喜。接下来就是为这个专业招生了,考虑到流民中有许多腿脚不便之人,招生公告中特别强调了一点:优先接受残疾者报名,学费视情况有相应减免。那些腿脚不便的普通百姓,一来没有文化,二来不能劳作,几乎成了家里的负担,脆弱的人甚至都得了抑郁症,现在陡然看见一条生路摆在面前,激动得嚎啕大哭,家里人也都高兴得不行,立刻就带着人来报名了。“箩筐专业”很快就开课了,这专业名听着搞笑,可看着那些残疾人瞪着眼竖起耳认真上课的模样,任谁都无法不动容。赵三喜当官与箩筐专业的开课引起了全城轰动,更多的匠人蠢蠢欲动,燕王府在考验择选这些匠人的同时,又开始安排建立箩筐工厂的事宜。这个工厂自然不能和现代化工厂的规模相比,其本质还是个手工作坊,但因为有商人的经营与南来北往的牵线,这个作坊比家庭作坊的规模要大上许多,也专业许多。商人天生就有敏锐的嗅觉,几乎不用燕王府怎么动员,早在“匠人为官”的新政刚摆上台面的时候,就有商人盯上了其中潜在的商机,并且在与燕王府打过招呼之后得了一批新颖的样品,迅速投入准备工作,等那些学生拿到证书毕业之后,现成的工厂与早已打通的销路就在等着他们了。毕业生们激动得大哭,纷纷对赵三喜与燕王府磕头谢恩,他们如今才学了个皮毛,却已经能养活自己了,毕业后他们还会继续向赵三喜请教,将来技术越来越精湛,日子也就会越过越好。工厂一开工,赵三喜又兼任了技术顾问,在第一批成品卖出去之后,他同样激动得老泪纵横,拿着分红哭得稀里哗啦,以前编个箩筐无非就是周围的不会编的人买回去用用,没有谁稀罕上面的花样,他编那些花样也仅仅是自娱自乐,没想到还能有获得如此丰厚回报的一天。他觉得自己又当官又当先生又当什么顾问,不多做点贡献实在是心中难安,于是又开始琢磨编织点新的东西,什么席子啊,帘子啊,箱笼啊,灯罩啊,想到什么就研究什么。于是,箩筐厂在他的技术指导下开始渐渐向工艺品厂转型。有了赵三喜和箩筐厂的成功,那些观望的匠人再也坐不住了,当初受到冷遇的新政陡然火爆起来,薛云舟又忙成了陀螺。第84章 新消息有了更多匠人的参与,技校逐渐火热起来,再加上商人的积极奔走,青州建立起一家又一家工厂,在燕王府的有意引导下,青州的士农工商等级区分开始不知不觉地弱化,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发光发热,幸福感爆棚。坐拥金矿,燕王府本就不差钱,如今再加上逐年提高的税收,更是不用为财政问题烦恼,因此被拨出来用在军政上的费用比之前高了许多,边关将士的阵容壮大了,装备提升了,伙食变好了,家属待遇也提高了,将士们没了后顾之忧,对燕王府的忠诚度大大提升。再加上贺渊在军政上做了不少融合现代军事理念的改革,军队将士的作战能力有了显著提升,在一次应对突利扰边的战斗中几乎将对方全灭之后,青州将士的士气大受鼓舞,之后面对突利时不时的小规模骚扰全都摩拳擦掌、干劲十足。贺渊如今在军中的威望更甚以往,有不少人甚至对他产生了个人膜拜,这种膜拜与以往那种对上级的忠诚、对皇权的敬畏完全不同,按照薛云舟的通俗说法就是:二哥最近表现太好,圈了一大堆脑残粉。当然,薛云舟的脑残粉也不少,而且因为薛云舟平日里嘻嘻哈哈平易近人得很,没有贺渊那么大架子,他的脑残粉几乎囊括了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八岁幼童的所有青州百姓,俨然已经成了全民偶像,说他是第二个楼永年都委屈他了,毕竟楼永年当初虽然政绩优秀,但圈粉靠的主要还是个人魅力,而薛云舟虽然也有与旁人截然不同的讨喜气质,但他圈粉靠的是他为百姓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有了这样喜人的发展势头,青州一天一个样,就在贺渊考虑为军队扩建马场的时候,江南来了一封信,康兴为表示要带着全家老小到青州来看看。此时天气渐渐转暖,青州正是气候最怡人的时候,而青州与江南两地之间的道路也已经修完,薛云舟看到信之后高兴不已,算了算时间,康兴为等人直接走他们修好的大路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比上回来青州能节省一半多时间。康兴为在发出信之后不久就收拾东西带着家人赶赴青州了,他在这两年间早已对青州的变化有所耳闻,更因为“青州瓜果”、“青州箩筐”等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来势汹涌的商品对青州的发展产生了一窥究竟的想法,所以他这一路走来都带着点审视的目光。康兴为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刚出江南就大吃一惊,实在是始料未及,从青州修往江南的这条大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官道都要更宽更平坦,路面更是夯得结结实实,道路两侧还种着各种观赏性的花草树木,同时每隔小半天路程的距离就会看见一座小巧精致的木楼,木楼里面设有休息室和更衣室,同时还售卖各种点心小食,走在这样的路上全然没有以往出远门的辛苦,反而添了一种享受。康兴为年纪大点倒还算淡然,跟着同行的孩子们则惊喜得大呼小叫,一路走来都在叽叽喳喳地猜测下一个站点会卖什么好吃的,当吃到尚未全国普及的红薯时更是惊讶开心得哇哇直叫,临上车拿着一包红薯干不肯撒手。所有人都对青州充满了期待,越靠近青州,道路两边的变化越大,等进入青州境内,康兴为再次受到震惊,这里如今开垦了许多田地,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浓绿,近看又会发现田地中结满了瓜果,完全看不见往年荒凉贫穷的影子。就在康兴为等人惊诧不已时,贺渊与薛云舟带着一众亲随亲自出城来迎接,这举动引起了全城百姓的关注,以至于他们进城之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围观。康兴为笑着赞道:“青州真是日新月异,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贺渊适当恭维:“多亏了外公在江南替我们周旋,起步顺利了,才有后面的发展。”康兴为抚着胡须哈哈大笑,笑容中透着一丝得意,显得与贺渊毫不见外,又颇有几分老顽童的味道,引得旁人也跟着笑起来。 第129章 第85章 下马威消息传到薛云清耳中时,严冠玉正在看他与神医下棋,一边秉承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保持沉默,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时而欣赏他俊秀白皙的侧脸,时而欣赏他执子的修长手指,时而欣赏他凝眉思索的细微神色变化,没完没了。自从将神医请过来之后,严冠玉就趁机登堂入室,不分昼夜地占据薛云清家这小小院落的一间厢房,薛云清如今被他磨得什么脾气都没了,可看他当着神医的面也这么放肆,终于忍无可忍,执起一枚棋子朝他身上砸过去,位置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麻穴。严冠玉瞬间痛苦无比,等全身麻劲过去之后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谋杀亲夫啊?!”薛云清又尴尬又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面的神医抚着胡须呵呵笑,显然已经对两人的相处模式习以为常。严冠玉兴师动众地请神医过来,自然是早已将薛云清的情况与自己的心意说得清清楚楚,神医过来之后便配着从来不提治腿的事,薛云清一直当他是严冠玉父亲的朋友,是来青州隐居的,便没有往自己身上想,不过两人在医术上颇谈得来,神医又有意收他为弟子,他也求之不得,倒是一拍即合,正式定下了师徒名分。薛云清被师父笑得浑身不自在,正想着说点什么化解尴尬,碰巧门房有小厮过来送信,他连忙将信取出来展开。严冠玉见他皱起了眉头,连忙收敛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凑过去关切道:“怎么了?”薛云清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想到他大仇未报,一时间对他的恼怒消散了不少,便沉默地将信递到他手中。信是薛云舟写的,内容很简洁,仅仅是截取了密报上晋王苏醒那一段,严冠玉看完立刻沉了脸色,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薛云清皱着眉想了想,转动轮椅挪到另一侧的书案前,提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一列配方,回身递到神医手中,问道:“师父能否化解这种毒药?”神医接过配方仔细看了半晌,抬起眼略带严厉地看向薛云清:“这是你制的毒药?”薛云清神色淡然:“是。”神医眉头紧皱,想要教训他一番,可想到他与严冠玉的遭遇,又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最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身为医者,当以仁心立世,毒药乃歪门邪道,能夺人性命,也能蚕食自己的心灵。如今这世道确实乱了些,你们用这种手段也情有可原,只是你要记住,身为医者,终究还是要坚持正道的,否则早晚会迷失自己,葬送前程。”薛云清虽性子尖刻了些,可对这位师父却是打心眼里尊敬,倒也难得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垂眼沉默片刻之后,郑重道:“师父放心,我大仇得报,心结已解,今后只想与母亲将日子好好过下去,不会有害人之心。这毒药是十年前配制的,来青州之后我就再没有碰过。”“我可以作证!他把所有毒药都送给我了!”严冠玉立刻凑到薛云清的身边,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不过你想好好过日子,怎么没带上我?”薛云清看他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不禁愣住。神医又想笑又想叹气,有些无奈地拿手指点点严冠玉,再看向薛云清:“十年前就能有如此造诣,我倒的确是收了个聪明的徒弟。”说着轻抚胡须顿了顿,回归正题,“这毒药最厉害之处在于药材种类繁多、配比复杂,我看了你的配方,却也一时半刻想不出绝对无误的解毒办法,其他人光凭中毒迹象或已制成的毒药,想要解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便真有人能在尝试成百上千次之后有幸配制出解药,想要救人也晚了,最多能救回一个活死人。”薛云清皱眉:“那就奇怪了,晋王是怎么苏醒的?”严冠玉慢悠悠站起身,叹口气伸了个懒腰:“唉!想在你这里偷懒都不行,我得去燕王府赴任了。”他原本想过单枪匹马去京城探探底,可想到燕王府如今的实力,又觉得还是背靠大树乘凉比较好,燕王府在京城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有什么消息都会及时传回来,总比他一头冲过去胡乱摸索来得强。没过几天,京中又陆续有消息传来。先是晋王苏醒后表示要留在京城继续调养,接着他又将儿子叫过去侍疾,一时间宁州群龙无首,皇帝贺桢派了一个宁州刺史过去,宁州一下子炸开了锅。宁州是晋王的封地,一直以来都是自治,如今皇帝趁着宁州空虚的机会,出其不意分派了个朝廷大员过去,明面上是为晋王分忧,实际上却是奏响了削蕃的号角,一旦这位宁州刺史掌控了当地的军政大权,削蕃也不过就是再添一纸诏书的事了。而诡异的是,晋王对朝廷的这项决定没有任何异议,不仅要求儿子待在京城不回去,还约束自己的手下不准他们轻举妄动,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紧随宁州之后,朝廷又分别派出几位刺史,其中就有一位龚大人携着皇帝的旨意往青州而来,其目的不言而明。这位龚大人刚刚上路没多久,贺渊这边就得了消息,他将此事在议政时公布,不出意外得到上下一大片骂骂咧咧的抵制,青州民风开放,连带着这里的官员也作风粗犷,听说那个从来不管青州百姓死活的皇帝如今要在青州走上致富道路时前来摘桃子捞现成好处,这些官员当场就撸袖子吐唾沫咒祖宗骂娘,半点读书人的斯文都没有,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惨不忍睹。这也正说明了燕王府如今已得人心,贺渊对此十分满意,待大家骂够了冷静下来才开始商议对策。一个多月后,新上任的青州刺史龚大人出现在青州城,被拦在了城门外。贺渊虽然如今深受青州百姓爱戴,但他在京城的名声一直不曾洗白,当年摄政王凶名赫赫,这位龚大人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他在被任命时就偷偷埋怨过自己倒霉,是以来的路上始终心里打鼓,这会儿被城门小兵拦下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竟然因为担心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而瞬间落到实处:没猜错,果然要出事,这就对了!龚大人心里战战兢兢,面上还要维持几分威严,很不自然地皱了皱眉,让随从掏出自己的委任状,板起脸冷哼一声。那随从大声喝道:“岂有此理!龚大人乃皇上亲命的青州刺史,是来辅佐燕王治理青州的,怎能被你这黄毛小儿拦在城门外!睁大眼看着,这是圣旨!”城门小兵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变脸,先是对着圣旨行大礼,接着又点头哈腰地向龚大人赔礼请罪。龚大人神色稍缓,矜持道:“嗯,不知者无罪,如今你们已经知道本官的身份了,那就快开城门吧。”一名小兵连连点头:“龚大人请放心,王爷得了消息早早就为龚大人准备好一切,龚大人请进。”话落,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打开,接着马蹄声骤然响起,两列轻骑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迅速将龚大人一行包围在中间,一时间马声嘶鸣,马背上的人个个虎背熊腰、神色凶悍,像是刚从战场上浴血归来的罗刹,血腥气扑面而来。龚大人被这阵仗吓一大跳,顿时面色发白、双腿发软,再也顾不得做戏,强撑着身子抖着嗓子色厉内荏地喝道:“怎么回事?想谋杀朝廷命官不成?燕王就是让你们这么对待皇命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城门小兵急忙赔笑道:“龚大人误会!误会了!王爷得知大人皇命在身,恨不得亲自出来相迎,奈何王爷事务繁多,不能亲至,便特地吩咐小的们好生招待大人。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正是北方突利南下打草谷的时节,那些突利蛮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凶悍之极,这不,如今全城戒严,任何人从城门经过都要经过严格盘查。王爷担心有突利细作潜伏在青州城内外随时威胁百姓的性命安危,更担心那些细作行刺大人,因此特地在军营中挑出身手出众的佼佼者前来随行保护大人安危。大人,从现在起,他们就是您的扈从,您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有他们在,别说突利细作,便是苍蝇蚊虫也休想闯进来。”龚大人听得面皮直抽筋,差点跳起来:这一个个阎罗王似的瞪着本官,真的不是来取本官性命的?保护?信你就有鬼了!这燕王果然不是个东西!可如今人在屋檐下,怎么办?怎么办?龚大人内心急得上火,城门小兵却始终笑嘻嘻的:“龚大人,城门已开,您请进吧!”龚大人望着那大开的城门,觉得那是一头凶兽的血盆大口,似乎自己这一进去,就要迅速被撕咬啃碎吃得渣都不剩。城门小兵再次开口:“龚大人,您请进吧,王爷在等着你呢。”陡然听到贺渊的名号,龚大人一个激灵,咬了咬牙,英勇就义般对随从下令:“进城!”从未来过青州的龚大人迅速被城内的繁华热闹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在来的路上也隐隐感觉到一片生机,可了解远不如直观感受,城外的景象也远远没有城内那么有冲击力,冷不丁看到印象中荒凉落后的边陲城池发展成这样,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如今的青州城分内外两层,商贸区、住宅区、行政区划分明确,每一处都人来人往,热闹而井然有序,看到龚大人这一行人走过去,大家最多好奇地看上两眼,很快就回头忙自己的事了,显然赚钱比八卦重要得多。龚大人被一群护卫簇拥着穿过大半座城,心里气得直骂娘:这城里一派祥和,哪里像是进了突利毛贼的样子?当本官傻子呢!还有身边这一圈罗刹护卫,个个瞪着铜铃眼恨不得把本官吃了,哪里是来保护本官的?分明就是挟持!燕王简直欺人太甚!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气,口中却不敢真骂出来,脸上还得维持着镇定,甚至在进入燕王府之后挂上热情恭敬恰到好处的笑容。没办法,哪怕他真的是掌握了实权的封疆大吏,在皇族面前也只能乖乖下跪行礼,更何况他如今只担了个刺史的名头,实际上什么都不是,而即将面对的却是曾经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如今依旧本事了得的燕王。贺渊并未立即接见他,只派人来说了句稍等,就足足晾了他一个时辰,在他喝完一壶茶憋不住尿意想去净房解决一下的时候,薛云舟出来了见他了。 第131章 贺渊总算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有了更多了解,不过如今他儿女双全,以前中了什么毒已不重要,他也不怀疑楼永年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前是没想到晋王头上去,现在有了楼永年的揭秘,按照这个方向去调查验证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楼永年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虽然他不在乎曾经中的毒,但楼永年这番话让他更加清楚晋王的所作所为,倒也有一定价值,他有心再试探几句,便问道:“既然先皇早早断绝了子嗣,那如今的皇帝岂不是个冒牌货?晋王对龙椅觊觎已久,又知道皇帝是假的,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楼永年沉默片刻,缓缓道:“如今的皇帝是晋王骨血。”“什么?”贺渊愕然,愕然过后又忍不住皱眉,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荒谬感。之前他一直笃定皇帝是薛冲的种,此时又有人告诉他皇帝是晋王的种,他真不知该为京城那位刚及弱冠的皇帝感觉悲哀,还是该感叹那位太后的心机,他也想知道那位太后究竟有多寡廉鲜耻,竟然靠着这么下作的手段同时将两个男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只是薛冲最终与他反目,这晋王难道是好相与的?也不知太后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楼永年接着道:“晋王原本做着兄终弟及的梦,以为皇位早晚会落入自己手中,没想到后来着了太后的道,莫名为先皇添了一个儿子,先皇临终又将辅政大权交到王爷您的手中,让他的算盘彻底落空,他忙来忙去为您做了嫁衣,自然意难平,因此始终对您怀恨在心。”贺渊点了点头,问道:“当年的事,你可有证据?”“太后与晋王私通的信件倒是有,晋王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对信件也就不怎么上心,全是交由我处置的。但晋王对先皇与王爷下毒的事却早已消除了证据,所以皇上究竟是先皇的骨血还是晋王的骨血,如今只有太后的说辞,已经无证可查。”“这么说来,你被晋王追杀,有可能是因为你掌握了他太多把柄,他想将你灭口。”“我一人死不足惜,可我父母对那些事毫不知情。”楼永年神情委顿,有些心灰意冷,“他想要我性命我毫无怨言,可我不能做一个不孝子。”贺渊打量他神色,手指不经意间在桌上轻叩,略思索片刻,停下动作,问道:“太后与晋王私通的信件呢?可曾带来?”楼永年摇头:“不曾,我当初离开宁州时并未料到会有今日,不过那些信件放在何处只有我一人知道,想必王爷在宁州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手,如今宁州正空虚,以王爷的本事想要取出那些信件并非难事。”贺渊沉默许久,终于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既如此,你们且安心在青州住着吧,燕王府会替你们遮掩行踪。”楼永年总算松了口气,人似有些虚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一时有些怔愣,出神许久才想起道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贺渊神色淡淡,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怜悯。楼永年离开之后,薛云舟很快知道了此事,他越想越觉得蹊跷,疑惑道:“晋王要是真那么忌惮他手中的把柄,不是早就该将他杀了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灭口?虽然晋王那个人的行事风格一向是要杀就杀全家,但他当初将楼永年放走,至少说明楼永年是特别的吧?怎么说杀就杀了,也真舍得!而且晋王这次苏醒本就透着古怪。”贺渊笑了笑:“楼永年这是当局者迷,晋王根本不在意自己与太后的私情是否会泄露,不然早就将证据销毁了,而当年下毒的事早已没了证据,他也不至于突然就想到杀人灭口。”薛云舟挠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贺渊看他费劲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在他头上摸了摸:“我刚得了消息,太后还是在深宫里养病,至今没有露过面。”薛云舟让他揉得前仰后合,脑中恍惚听到“叮”一声响,猛地抬头:“你说会不会……晋王是太后假冒的?”贺渊神色不变:“何以见得?”薛云舟睨他:“这么淡定?你是不是早就这么猜了?”贺渊笑起来:“没错,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抓到了薛冲,知道薛冲会易容术,还知道薛冲与太后有一腿,那太后会易容术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而且晋王中毒苏醒本就诡异,太后又一直不露面,这就巧合得过分了,再加上太后与晋王又有一腿,他对晋王必定十分了解,想要模仿晋王的言行举止似乎也不难。”薛云舟听得直呲牙:“这太后是叫朱恒对吧?私生活还挺混乱,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跟其他人乱搞,小皇帝真可怜,都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啊不对,最可怜的是先皇,头上都绿成一片大草原了。”贺渊被他的比喻逗笑,想想先皇,再对比自己,真是觉得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薛云舟这么个一根筋的宝贝,他看着薛云舟黑到发亮的眼珠子,一时悸动,忍不住俯身在他眼皮子上亲了亲。薛云舟愣了一下,“嘿嘿”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突然拉长嗓音“哦”了一声,兴奋道:“这么说来,追杀楼永年的根本不是晋王,而是太后!你早就有了这种猜测吧?之前是故意瞒着楼永年的!”贺渊笑了笑:“是,我不想做烂好人。”薛云舟想到当年楼永年与晋王对他们的算计,大为解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勾着贺渊的脖子跳到他身上,像只猴子似的挂着,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二哥太棒!”贺渊双手托着他屁股,眼中含着笑意,手指在他臀肉上捏了捏。之后没多久,楼永年带着父母在青州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安顿下来,似乎为了避嫌,也可能是怕被有心人发现,每日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接触。贺渊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再加上安插在宁州的心腹成功搜到了当年朱恒写给晋王的密信,也确认了这封信的真伪,作为回报,他给楼永年安排了几名身手好的护卫,确保楼永年一家在青州的安危。就在他打算将心思放回青州的发展上面时,京城来了一封信,信中说皇帝即将到二十整岁的寿诞,再加上不久后将要大婚,可谓双喜临门,特地邀请燕王赴京。这消息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皇帝确实不小了,贺渊身为长辈,理应出席,只是皇帝与贺渊几乎已经撕破了脸皮,如今又动了削蕃的念头,在这种紧要关头请贺渊去京城,也不知安了几分好心。薛云舟直接将信拍在桌上:“不去!我们不去!”贺渊看他气哼哼的模样,笑着捏捏他的脸:“好,不去。”两人打定主意不去京城,可没想到皇帝紧跟着又来了一道圣旨,说太后重病,晋王也病体未愈,他身为九五至尊却孤零零一个人甚是凄凉,再三恳请请皇叔父务必赴京。之前的信件可以当做没看见,可这道圣旨就不好再无视了,而且当朝除了晋王与燕王,另外还有那么几位存在感极弱的藩王,都是皇帝的叔父,据探子回报,那几位藩王也接到了圣旨,而且很快就动了身,贺渊这时候再不答应就不仅仅是特立独行的问题了,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抗旨,不仅在忠君的立场上站不住脚,还会落下漠视血亲名声。如今青州正是欣欣向荣之际,贺渊爱惜羽毛,好不容易扭转世人对他的看法,再不能轻易被人抓住道义上的把柄。京城,看来非去不可了。主意已定,他拦住打算一同前往的薛云舟:“你不要去。”薛云舟拉长着脸,欲言又止。贺渊捏捏他紧绷的面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多带些人马,不会出事的。而且青州这会儿还有个龚大人在背后虎视眈眈,你要是跟我一起离开,留下一群职位没他高的官员,到时难免百密一疏,青州被他趁虚而入怎么办?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小阎王要你看着,我们俩不能同时离开。”第87章 危机经过好一番权衡,薛云舟最终答应留下来,可他还是很不放心,再三叮嘱贺渊多带些人马,想了想,又道:“要不让严冠玉领一路大军过去吧,他正好也一直想去京城了解形势,让他带个十万八万的路上保护你,不然我不放心。”没有战事,莫名其妙带这么一路大军实在有些夸张,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不过如今他们与皇帝确实关系紧张,贺渊也不喜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想让薛云舟担心,便点头答应了:“听你的。”薛云舟仍不放心:“可这么多人不能跟你一起进皇宫啊!你再多挑些身手好的暗中保护,回头我去问问严冠玉,看云清配的毒药他那里还有多少,到时全都给你要过来。”贺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神色柔和:“好,听你的。”薛云舟挠着头原地打转:“要万无一失才好,我们离开京城那么久,皇宫都不知道清洗多少遍了,现在那里面是皇帝的地盘,不能不小心。” 第133章 那里安排了人昼夜值守,若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汇报,薛云舟去了也于事无补,而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有没有消息?”负责通讯的心腹士兵抱拳回道:“暂时还没有。”薛云舟最近忙得顾不上休息,这两天又担心贺渊,此时看上去明显添了憔悴,他深吸口气,抬手搓了把脸,走过去开始检查电报机:“是不是没电了?还是哪里坏了?线路断了?”其他人都不懂这些,自然不能给他回答,他也没指望有人能回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开始埋头检查,一一排除可能出现的问题,最后发现电报机没有任何故障,又给其他线路发了测试消息,发现线路也没有问题。看来出问题的的确是贺渊那头了。薛云舟紧抿双唇,额角渐渐渗出一层薄汗,他提着心抖着手,迅速往京城方向发了条消息过去,同时冷静下令:“叫丁勇过来!”丁勇很快赶了过来。薛云舟道:“你带一队人马出去接应王爷,同时安排人沿途查看电报点,有任何情况立即汇报,不要泄露风声。”丁勇曾在流民修路的监管中表现出众,后又专门负责电报线路的铺设,是心腹中的骨干,接了命令自然二话不说,连夜带着三百轻骑出城而去。丁勇离开后,发出的电报没有任何回应,短短几个字的消息深沉大海,薛云舟如石像般站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颗心渐渐往下沉。即便在现代也会偶尔出现失联的状况,更何况古代,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贺渊是中途换了路线,多耽搁了几天。薛云舟一遍遍安慰自己,到天色微明之际,因担心前方的战况,决定回军营去,不过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看见两个孩子了,回去之前打算先去看看兄妹俩。“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把脸。”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因此处是机要重地,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了下来,很快有守兵进来通禀:“王妃,齐远求见。”齐远当初与严冠玉一起投靠燕王府,又重操旧业继续养起了信鸽,虽然电报效率极高,但毕竟尚未普及,如今信鸽在燕王府的通讯系统中依然占据着重要地位,而齐远作为这方面的行家自然地位不低,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能让他亲自跑一趟的必定是极为重要的消息。薛云舟精神一振,急忙道:“快让他进来。”齐远大步走进来,面色却并不好看,他看看薛云舟,双手将竹管呈上。薛云舟见那竹管是上了黑漆的,腿忽然就有些发软。黑色竹管代表极为重要的坏消息,只能贺渊或薛云舟亲自打开,这样的竹管有史以来还是头一回用上,又无巧不巧在这种时候……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明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还能有什么样的坏消息?他不想去接,却还是忍不住颤着手接过来,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封漆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来。小小的纸条上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朝廷大军与各路藩王的军队同时将王爷围困,宣称王爷私开金矿,等同谋逆。王爷率军突围,以少战多,终不能力敌,坠崖而薨。坠崖而薨,坠崖而薨,坠崖而薨……这四个字如千斤重锤直直砸下来,薛云舟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全世界都黑了,脑中空空荡荡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站在边上的余庆见他面色惨白,被抽了魂似的,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薛云舟却脊背挺得得笔直,挣脱他的搀扶,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撕碎手中的纸条,口中低声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齐远并不清楚纸条上的内容,但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上前问道:“要回信吗?”“不回,这消息一定是假的。”薛云舟将碎纸扔在地上,语气有些急促。这时外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贺律贺谨兄妹俩沿着长廊跑过来,后面跟着追得气喘吁吁的奶娘,两个小家伙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光着脚丫,显然是醒来后听说他回来就急匆匆赶过来了,兄妹俩跨过门槛一起扑到他身上,抬起头一脸想念地看着他,齐声喊道:“爹爹!”薛云舟回过神,低头看看他们,抬手在两个小家伙的头上摸摸,再看看奶娘手中的鞋,忙伸手接过,将他们抱去旁边的矮榻上给他们穿上,一如既往地笑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天还没亮透呢。”贺谨眨眨眼:“我和哥哥都很想爹爹和大爹。”薛云舟手顿了顿,突然红了眼眶,忙转过头避开兄妹俩充满依恋和期盼的目光,对齐远吩咐道:“就当作没收到任何消息,你先下去吧。”齐远并未多问,一来是因为他已经对事情猜到了八九分,二来如今正在关键时期,不管薛云舟是有意逃避还是什么,此时都不适合将任何噩耗公之于众。待齐远离开,薛云舟已经控制好情绪,回过头看着兄妹俩:“走,回去梳头洗漱,爹和你们一起吃早饭。”贺谨赖在他怀里不肯挪,仰着头问:“大爹什么时候回来?”兄妹俩只有在正式场合才叫贺渊“父王”,平时都是喊得十分随便,甚至偶尔还跟着薛云舟喊“二哥”,周围的人已经对“大爹”这个称谓见怪不怪,薛云舟却因为这个充满温情的词差点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忙深吸口气,揉了揉眼角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笑道:“你们大爹快回来了,算算估计还有十几二十天。”贺谨听了前半句刚想欢呼,再一听后半句,又变得没精打采,嘟着嘴道:“还要那么久啊?”薛云舟戳戳她粉嫩的脸蛋:“这已经算快的了,要是有汽车、火车、飞机,今天就能回来。”贺谨顿时被勾起好奇心:“汽车、火车、飞机是什么?”贺律却似乎不那么容易被糊弄,他始终都在观察薛云舟的神色,此刻截住妹妹的话,问道:“爹爹,你怎么了?”薛云舟愣了愣,看着他笑道:“没怎么,一夜没睡,累了。”说着摸摸他的头,“肚子饿不饿?爹爹带你们去吃早饭。”贺律抬手摸摸他的眼角:“爹爹想哭吗?”薛云舟如往常那样嗤笑一声,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家伙抱起来:“又没人敢欺负爹爹,爹爹是哭包吗?废话这么多,走走走,爹爹饿死了!”两个小家伙醒的早,被忽悠着吃了些东西,没多久又睡了,薛云舟没敢多停留,给他们盖好被子就急匆匆离开王府,再次回到军营。最近因为听说贺渊要回来,军中士气大增,突利已经节节败退,薛云舟看几位将领都容光焕发,只好强撑着精神参与他们下一步退敌计划的讨论,等到人都走了,才脱力地坐到椅子上。营帐内寂静无声,他垂着眼看向案头的小盒子,那里面都是这段日子贺渊发来的电报,几乎都是报平安的家书,所以没有被烧毁,全都存了起来,他将手搭在盒子上,指腹在铜锁上摸来摸去,心头渐渐涌现出一个个疑问,不禁振作精神,坐直了身子。电报比飞鸽传书更快,紧急情况为什么不发电报?如果电报点暴露了,对方也需要花时间了解这个点的作用,从发现到毁灭需要一定的时间,足够通讯兵们发一份电报回来了,而且这些通讯兵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有足够的危机意识,至少也该在被敌方控制之前发个求救信号回来,如果电报点没有暴露,那更应该对他发过去的信号有所回应,可事实却是那边悄无声息。另外,如果贺渊与严冠玉带过去的几万人马真的被围攻了,为什么这边没有收到任何要求派兵增援的传书?是信鸽被射杀了?如果信鸽能被射杀,那黑漆管中的信又是怎么顺利突围的?朝廷和各地藩王派出的大军明明是来支援前线的,怎么突然变成了围攻贺渊?小皇帝再不靠谱也不该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吧?即便阴谋论地猜测一下,这次的突利进攻又像上次那样是内外勾结,难道小皇帝不怕引狼入室不好收场?更何况这次突利举全族之力,显然是卯足了劲要谋夺中原,半点演戏的样子都没有。薛云舟越想越觉得蹊跷,虽然还没有理清头绪,但已经认定那份消息是有问题的了,他相信贺渊不会出事,一定不会!有了这份认知,薛云舟如同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很快又再次恢复精神,想到丁勇那一路人马行事会比较明显,又另外加派了两组斥候前往京城方向从暗处探查消息。 第135章 兵败如山倒,颓势一发不可收拾,薛云舟即刻往外走,吩咐道:“快做好守城准备!待大军入城,立刻关闭城门!”青州城慌乱了一刻,很快就进入备战状态,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薛云舟往城楼走去,沿街看到青州百姓的状态,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得到抚慰。可就在他走向城楼的时候,城内百姓再次陷入混乱,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涌去。薛云舟看得莫名其妙,吩咐身边的随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那随从离开没多久,路边一个老伯拄着拐从他身边经过,许是看他身份不一般,好奇地回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随即惊讶地瞪大眼,颤颤巍巍就要下跪:“王……王……王妃……”薛云舟如今憔悴又消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走在路上能被认出全靠身边这些护卫随从,他抬了抬手示意余庆将老伯扶起。老伯却忽然大哭:“王妃!您快去看看吧!王爷……王爷他……”薛云舟心里咯噔一下,忽地全身绷紧:“王爷?”老伯这一喊,周围的百姓全都将他认出来,立刻一拥而上,悲伤的情绪迅速传开,所有人都哭成一片,你一言我一语地喊道:“东城门有渔民抬来一具尸首,守城的兵爷认出来了,说那是王爷!王妃您快去看看吧!”闹闹哄哄的人群中,薛云舟惨白着脸色怔怔而立,一阵风吹来似乎能将他刮走,他艰难地看向东城门方向,嘶哑着嗓音缓缓开口:“你们说的……是哪个王爷?”“咱们青州还能有哪位王爷?当然是燕王殿下啊!”又是一阵乱哄哄连哭带喊的回答。薛云舟脚下晃了晃,被余庆迅速扶住,他呵呵笑了一声:“我不信。”余庆抹了把泪:“王妃,我们去看看吧?”薛云舟挣开他的手:“不可能,我不信。”“王妃……”薛云舟抬脚往东城门走去:“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说着脚下越走越快,“我不信!我倒要看看又是谁在造谣生事!”余庆与护卫急忙跟上:“王妃……”薛云舟脚下生风,面容有些扭曲:“呵呵,这又是假的……假的!”青州城内乱了套,人心惶惶,闹闹哄哄,薛云舟在这纷乱中火速赶往东城门,走到近前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看着围在城门口嚎啕大哭的百姓,恐惧渐渐袭上心头。他忽然害怕起来,怕得浑身颤抖,双脚如千斤重。百姓们发现了他,缓缓起身让开了一条道,道路那头简陋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铠甲,发髻散乱,肩头隐隐可见干涸的血渍。薛云舟艰难地抬起脚步,握紧双拳缓缓走过去,他脑中一片空白,心跳似乎也停止了运作,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挪动双脚。随着他的走近,担架上的人面容渐渐清晰,薛云舟目光发直地看着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面孔,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第88章 痛苦青州城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风渐起,鹅毛般扬扬洒洒的雪片很快将这座城池覆盖。伫立在风雪中的燕王府依旧巍峨庄严,只是如今挂上了白幡,平添许多肃穆哀戚。灵堂已经设好,正中摆着贺渊的灵柩,惨白的蜡烛在一片哀哭声中寂静燃烧,大堂里除了哭到嗓音沙哑的贺律贺谨兄妹俩与王府上下一干人在,并没有任何来客,冷冷清清,与外面隐约可闻的喊杀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突利大军趁胜追击,一路杀了过来,凭借着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将整座青州城包围。燕王身故的消息刚传开,很快又兵临城下,青州百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薛云舟不得不打起精神,下令推迟丧事,连安抚儿女的时间都没有,匆匆披了一身素缟就奔上了城楼。此时士气极度低靡,吃了败仗的军队本不至于如此一蹶不振,但陡然失去主心骨的打击实在太大,想要重新凝聚军心难如登天,城内的百姓更是满脸绝望,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突利大军破门而入,顷刻间家破人亡。负面情绪最容易感染旁人,几位将军焦急之下不得不用贺渊的死激起所有将士和民众的愤怒与仇恨,这才重新燃起大家的斗志,一时间城楼上喊杀震天。幸亏青州城修得坚固,突利又是马背上的民族,并不擅长攻城,这才给了大家喘息的机会,如今四面城门紧闭,城内百姓自发地抬着滚滚热油供应到城楼上,城外企图攀上来的突利士兵被热油浇得惨叫,偶尔有落网的也被箭矢击落或被城楼上的士兵一刀砍死。薛云舟站在城楼上,素缟罩着盔甲,眉睫沾染雪珠,整个人如一座白色雕塑屹立在风雪中,他有些精神恍惚,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后他会在医院看到同样醒来的二哥,两人养好伤会继续过现代社会的平静生活。耳边猛地响起一声惨叫,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他抬手摸了摸,垂眼看过去,手心一片赤红的鲜血,真实的触感与味道将他重新拉回现实,他不得不收拾情绪,继续开始思考当前局势。过了片刻,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夜里会结冰,多准备些冷水,等气温降下来就顺着城墙浇下去。”李将军应了声“是”,看着他欲言又止。薛云舟冷静道:“这几年发展得好,我们有足够的粮食,死守到开春都没问题,突利人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饿死,他们攻不下城就会退回去,李将军不必太过担心。”李将军叹息一声:“王妃说的是,末将对守城倒还有些信心,只是……突利一日不退,王爷的丧事……就要多拖一日……”说到中途已有些哽咽。薛云舟陷入沉默,忍了数个时辰的眼泪突然决堤似的漫溢出来,将沾满鲜血的脸颊冲出两道斑驳的沟壑,他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逐渐昏沉的天际。“李将军,等突利退了,我们与朝廷可能还有一场仗要打。”李将军握紧双拳,神情坚毅:“没错,我们与朝廷已经势同水火,王爷更是被朝廷所害,这个仇不得不报!”李将军此刻对朝廷恨之入骨,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贺渊及燕王府的忠诚,还有对他自身仕途的考量,他是贺渊的嫡亲派系,贺渊出了事,他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他本人常年驻守边疆,见惯了百姓疾苦,一向心怀天下,颇有仁将之风,如今见朝廷不将百姓死活放在眼里,心中自然是既痛又恨。至于攻打京城之后的退路,他也不是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大不了一死,总比做缩头乌龟在朝廷的压迫下苟延残喘要好,若是成功了,他们还有小世子,还有王妃,这几年青州的变化有多少是王妃的功劳他心知肚明,王妃的性子他也颇为了解,有这样的人坐镇,天下总会慢慢好起来。再说,朝廷已经给王爷定了“谋逆”的罪名,即便他们不反天,天也要压下来,他们这种“乱臣贼子”早晚难逃一死,这一仗避免不了。夜色渐浓,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两人心事重重地站在城楼上,直到许久后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扭头借着火光望去,发现是突利兵退了。虽然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但好歹能喘息片刻,突利兵累了,他们的将士自然也累,休息一番,明日才好继续作战。李将军立刻下令原地休整,又转身对薛云舟道:“王妃也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末将守着。”薛云舟抬头看着漆黑不见一点星光的天际,脸上落下两小片雪,他抬手将雪片抹掉,嗓音透着几分悠远:“李将军,等将来战事结束,小世子与小郡主就要劳你多加照看了。”李将军并未多想,忙郑重应下承诺,却不知薛云舟这番话实则有着托孤的意思。城楼上的士兵开始轮流值守,休息的士兵有的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饭,有的抱着自己的兵器睡得鼾声四起、雷打不动,所有人都是满脸污泥血迹、疲惫不堪,不过看他们一个个都睡得安稳,显然对守城还是有些信心的。 第137章 稀硫酸!薛云舟精神大振,回头急吼:“余庆,你快去找无尘道长!让他准备稀硫酸,越多越好!”又朝不远处的李将军喊,“李将军,赶紧安排三四十个人跟着余庆过去!”李将军毕竟是个武将,对无尘道长在燕王府的地位并不是特别了解,此刻听薛云舟提到此人,不禁皱了皱眉,不解道:“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一个道长能起什么作用?”在古代人的眼中,道士一旦与权贵搭上边,能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炼炼丹,编织一个长生梦,李将军虽然知道燕王府开采金矿的事,却不知道这金矿与别的金矿完全不同,更不知道若没有无尘道长,这矿上开采出来的也就是废石而已。薛云舟急道:“无尘道长能破攻城车,你先安排人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将军只好听从薛云舟的命令安排下去。薛云舟眯着眼看了看下方的形势,一边提心吊胆地担心城门随时可能被攻破,一边对李将军解释道:“无尘道长能提炼出稀硫酸,也就是绿矾油,这东西能溶铁,一旦攻城车顶棚上的铁被溶化,他们就失去了庇护,对付他们将变得易如反掌。”李将军大吃一惊,瞪直双眼不可置信道:“还有这种东西?没有高温大火,这铁就能熔化?”“溶化”与“熔化”,音同字不同,含义更是天差地别。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直停留在物理层面,这些化学变化在李将军看来颇有些骇人听闻,他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连忙肃容问道:“这天下,还有谁能炼出绿矾油?”薛云舟看他一眼,见他担心之色溢于言表,知道这是怕别人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自己,便笃定了语气道:“或许还有其他道士能炼出绿矾油,但这绿矾油也是有讲究的,太浓太淡或掺了杂质的都不合适,能炼出最纯粹且浓度合适的绿矾油的人,只有无尘道长,知道要如何利用这绿矾油的人,只有我。”李将军听得肃然起敬,再也不敢轻视无尘道长,至于薛云舟,他早已经对这位有着各种古怪想法的王妃钦佩不已,再加一条更古怪的,似乎也不值得奇怪了。若绿矾油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李将军想想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在战场上,绿矾油只算小打小闹,真正威力巨大的……”薛云舟说着说着又住了口,想到贺渊最重视的火器研究,心中再次绞痛起来。李将军却被勾起了好奇心与求知欲,忙追问:“是什么?”薛云舟双手攥紧,目光难掩痛苦,忙垂眼深吸口气,再次抬眼已经神色如常:“没什么,还要再改进,等有了结果再公布不迟,现在说有点早了。”这时候的火药还只是用在烟花爆竹上,想要在战场上发挥威力,最关键的是成分的配比,贺渊与薛云舟都不记得具体数字,只能一步步尝试研究,而贺渊也同时安排了能工巧匠研究火药的载体,在这场战事之前,研究已经有了成功的苗头,可贺渊却突然出了意外,再也……再也看不到后面的成果了……李将军听出他话中透露的信息至关重要,虽有心再细细追问,可看他实在面色不好,知道他又在为王爷伤神了,忙住了口不再多言,再说此时战况吃紧,也不是细问的时候。薛云舟回过神后搓了把脸,想了想一会儿的战术,又吩咐人找来足够的大木板,让人将大木板拼接起来,形成一个四边形的高大方框,又在方框上打孔系了绳子,绳子上又挑着结实的木杆。刚把方框准备好,余庆的声音就远远传来:“避让避让!军情紧急!”薛云舟循声望去,看到一列士兵在余庆的开道下驾着马车浩浩荡荡地朝城门口驶来,马车上安放着大缸,缸口用盖子密密实实地盖着,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可看余庆这激昂的模样,也能猜到无尘道长任务完成得不错。薛云舟精神大振,抬手冲余庆示意,让他们把大缸抬上来。城楼处多的是士兵,众人合力,轻轻松松就将大缸一个个抬了上来,薛云舟看着跟随余庆来回的士兵手上都多了皮手套,就连后来加入抬缸队伍的士兵也被余庆分发了手套,知道是无尘道长吩咐的,自己倒是情急之下疏忽了这些细节,心中不禁对无尘道长更加满意。余庆跑上来道:"无尘道长说了,这些都是以往炼丹积累下来的,现成的就这么多了,不管够不够,他已经又开始炼了,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派上用场。"薛云舟挥手:“够不够再说,先把缸抬到这儿来!小心点,别溅到身上。”等大缸全都抬上来后,城门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形势更为紧迫。薛云舟肃容下令:“将木板放下去!围住攻城车!”早已做好准备的士兵立刻顺着城墙将木板往下放。攻城车为了加重撞击城门的力道,与城门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而这就导致车身正好停在城墙偏外一点的距离处,不远也不近,城楼上的士兵用木杆与绳子挑起木框,对准攻城车的位置放下去,因大小与距离都是算好的,木框落地,正好落在攻城车的四周,而为了防止木框被攻城车撞坏,挨着城门的这一面是给撞柱留了缺口的,整个木框紧挨着城墙,将攻城车密密实实包围在中间。攻城车内的突利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招数弄懵了,谁也不知道这从天而降得木框究竟有什么作用,可他们被包围起来了,顿时有种即将被瓮中捉鳖的危机之感,立刻就有人冲出来想要毁坏木板。薛云舟早已预料到,立刻下令:“放箭!”几支利箭携着风声呼啸而下,暴露在攻城车庇护范围之外的突利兵立刻惨叫毙命。薛云舟再次下令:“将缸里的东西倒下去!注意别溅到身上!”士兵们虽不知道这缸里究竟是什么神奇之物,可看薛云舟神色严肃,一个都不敢大意,忙小心谨慎地揭开盖子将大缸倾斜。大片大片的绿矾油倒下去,如倾盆大雨哗然而落,正好浇在木框内,不等薛云舟吩咐,第二缸液体紧跟而下,接着第三缸,第四缸……城门外响起恐慌的惨叫声,城楼上的士兵骇然变色,想到这惨叫声出自敌军,立刻振奋起来,又干劲十足地将剩下的几缸液体全部倒进去。起先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从攻城车下面跑出来,企图攀爬木框逃出去,后来木框中的液体渐渐满上来,突利兵不通水性,又害怕这诡异的绿水,不得不爬上攻城车的顶端,结果被城楼上的青州兵一一射杀,至于远处跑来救场的突利兵,一旦进入射程,也同样难逃箭矢的追杀。薛云舟难受地闭了闭眼,到底是现代人,用这种手段总觉得过分恶毒,可毕竟是自己下的令,想想又觉得虚伪,好在这泼下去的毕竟是稀硫酸,远没有浓硫酸那样恐怖,虽然皮肤沾染到这种酸性物质会觉得灼痛,但多数突利兵并不是死于稀硫酸,而是死于箭矢,这对他来说,似乎在心理上更能接受一些。攻城车早已停止了对城门的撞击,没过多久,突利兵也没了动静,城门下陷入一片死寂,城楼上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心有余悸。李将军朗声大笑起来:“果真如王妃所言,无尘道长送来的宝贝竟是破敌的关键所在!”他没有说出“绿矾油”三个字,是怕被有心人听了去,怕这有效的应敌手段被别人学了去。周围的士兵见突利兵吃了败仗,大受鼓舞,齐声欢呼起来。薛云舟看着下方,那木框中的液体因受到泥土的渗透而渐渐矮了下去,好在倒下去的量足够多,渗透的速度比不上溶解的速度,他盯着那影影绰绰开始溶解的顶棚,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随即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平静道:“还没完。”众人一阵莫名,忙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过了片刻,一阵此起彼伏的气息声在周围响起。“天天天……天呐!那厚铁打造的顶棚化了!”“嗡”一声,城楼上轰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露出惊骇之色,再看向薛云舟,目光中陡然添了更多敬畏,他们原本只以为这古怪的水是掺了什么毒药,专门用来对付突利兵的,可现在才知道它的最终目标竟然是攻城车!这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打造出来的攻城车,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竟是如此干脆利落!饶是已经提前做好思想准备的李将军,也面露震惊之色。薛云舟看着那攻城车在硬铁溶解后缓缓露出的木质结构,又看看远处不敢再贸然上前、甚至已经鸣金收兵的突利大军,再次开口:“突利军暂时偃旗息鼓,大家可以稍事休息了,一会儿等他们退出进攻范围,我们就打开城门将攻城车拖进来。”想了想,又低声道,“算了,那东西不能用了,等会儿水分一挥发,残留的稀硫酸估计要变成浓硫酸,木架子一碳化,也要毁了。”周围的人自然听得一头雾水,薛云舟后面的话只是自言自语,说完又抬高声音道:“攻城车就放在那儿,它会自己散架的,若实在碍眼,就拿火把烧了。”众人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可也能自己给自己找一番解释:铁都能溶了,那木头还不是小菜一碟? 第139章 秦统领沉声道:“城内西北角接连死了三个人,经医者检查,是中了瘟疫。”“什么?!”薛云舟瞪大眼,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他死死盯着秦统领,嗓音发紧,“源头在哪里?查出来没有?”“我们的水源被污染了,是突利人干的,他们在上游投了死猪死羊。”薛云舟面无表情地原地站了片刻,最后深吸口气,咬紧牙关道:“这消息不能捂,赶紧公布出去,即刻起全城所有人禁用一切活水!尽快切断污染源,把消息详细告知薛云清,他师徒二人精通医理,说不定能想到法子治理污水。另外密切观察全城百姓,一旦有谁出现异样,立刻隔离医治,不治身亡的即刻火化!”一条条命令冷静清晰陈述下去,薛云舟显然已经在这场战事中得到了磨练,以往生了孩子自己还像个大孩子似的,如今没了贺渊在身边,他似乎一夜间褪去尚存的少年心性,变得真正沉稳果断起来。这样的变化让周围的人对他刮目相看,可他自己却痛苦不已,他宁愿每天都没心没肺地躲在贺渊的庇护之下,永远像个混蛋小子似的胡闹……命令下完,薛云舟有些虚脱似的盘腿坐在了地上,对秦统领挥了挥手:“你去办吧。”秦统领肃容应下,又担忧道:“那城里百姓的饮水……”薛云舟又从地上爬起来:“我这就回王府议事,大家一起想想办法。”青州比南方缺水,百姓家中都有存水的习惯,照目前的形势还能应付几天,可也仅仅是几天而已,若几天之后突利大军还不撤退,城里就彻底断水了。断水比断粮更麻烦,严峻的形势转眼又摆到面前。真是没完没了!薛云舟现在对突利恨之入骨。接下来一段时间,突利大军停止了进攻,只不声不响地包围着青州城,而青州城内的百姓却没有因此而得到放松,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大家每天守着越来越少的存水,能忍着不喝就绝不多沾一滴,反而是将平时舍不得吃的瓜果拿出来解渴,可就算这些瓜果,也吃得极为俭省。时间一天天流逝,求救的信送出去,临近州县有心伸出援手,却被突利大军隔绝了道路,城外的敌人与援兵进不来,城内的百姓也出不去,能喝的水越来越少,燕王府一干大臣差点愁白了头发,薛云清师徒说是想到了法子治理污水,可也不能短期内完成,等那水彻底能喝,估计百姓们都要渴死了。薛云舟在王府里来回踱步,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两个孩子依然守着灵柩,也很懂事地没有吵着闹着要喝水,奶娘看他们嘴唇干裂了,就万分心疼地用棉布沾水在他们唇上点点,薛云舟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找个地方蹲下去抱头痛哭。又过了几天,城里渐渐不安稳了,某些角落开始出乱子,乱象一起,民心更慌,后面只会更乱,薛云舟立刻派人去维持治安,可在死亡的威胁下,百姓们再也不吃这一套,一些性格暴躁的竟开始与官兵干起架来。到这时,薛云舟终于体会到绝望的滋味。以前看史书上记载荒年的景象,什么“吃树皮啃树根”,什么“易子而食”,不过寥寥数语,他一个衣食无忧的现代青年哪里能体会到,可现在他身处其中,终于切身感受到那种恐怖。缺水比缺粮更难熬,当听说有人宰了牲畜生吃活血的时候,他头皮发麻,当听说全城牲畜都被屠宰干净却没有血流成河时,他似乎能想象到百姓们拥挤着哄抢着去舔那地上的血的恐怖场景,同时心里升起一种不敢言说的恐惧。他想到了史书上那些冷冰冰不带感情色彩的字句,直到某一天突然听到一个惊天噩耗:有人杀人饮血了!薛云舟觉得头皮要炸开来,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声,他将兄妹俩关在家里紧紧看住,自己也不再出门,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若实在撑不下去,就带着两个孩子自尽吧,然后去现代与二哥团聚。兄妹俩现在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一向活泼的贺谨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她抬起头看着薛云舟,嗓音不再清脆响亮:“爹爹,我们一起死,就能去和大爹团聚吗?”童言稚语勾得左右的人纷纷落泪,薛云舟却笑了笑,笑容真切,语气笃定:“能。”贺谨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死?”奶娘愣了愣,呜咽一声跑了出去。薛云舟表情僵住。为什么?为什么呢?贺律扯扯贺谨的袖子:“爹骗我们的,爹不想我们死。”也不知是不是奶娘起的头,王府上上下下顿时哭成一团,这哭声感染了兄妹俩,贺律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薛云舟,紧紧咬住干裂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一滴泪都没掉下来,贺谨则早已跟着众人哭起来。薛云舟蹲下去将兄妹俩抱住,抬手摸摸贺律的头:“哭吧。”贺律瞪大眼,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顾不得行礼,又哭又笑地喊:“突利退兵了!突利退兵了!王妃!突利退兵了!”薛云舟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么?”“突利退兵了!千真万确!突利大军连夜拔营,走得极为仓促,像火烧屁股似的!”那人越说情绪越高昂,“突利大军真的撤退了!”薛云舟看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一时不敢相信,可心里到底还是升起了希望,不禁慢慢站起身子,在兄妹俩头上拍拍,松开他们踉跄着脚步朝外走去。王府外已经锣鼓喧天,薛云舟在护卫的严密保护下登上城楼。李将军迎面而来,笑容满面:“突利退兵了!”虽仍有疑惑,可看到李将军还是一副正常人的模样,薛云舟这才真的相信了,他扭头望向北方,那里尘烟滚滚不见天日,看起来突利大军的确走得火烧火燎。赵将军等其他将领也纷纷走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起劫后余生的笑容,薛云舟看看北方,再看看身边这些满脸红光的汉子,不禁也渐渐弯起唇角:”即刻安排密探跟过去,务必查清突利退兵的原因。”这种特殊时刻,最冷静的人竟然是最年轻身份最尊贵的薛云舟,众将领一时羞愧满面,同时也对他更加敬佩。薛云舟环顾四周,深吸口气,再次下令:“出城!运水!”众将士挺直腰板,齐声大吼:“得令!”第91章 归来燕王府议事厅内,薛云舟与一众大臣商议青州战后恢复的办法,因涉及到政务的方方面面,竟是整整商议了一天,直到大家都困倦得睁不开眼才散会。待众人都离开,薛云舟看着空荡荡的大厅,目光不自觉落在上首贺渊的座位上,就那么直着眼睛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在余庆的脚步声中回过神,站起身揉了揉脸,吐口气低声道:“回去吧。”“外面雪下大了。”余庆边说边给他披了件大氅,又拿出一双鹿皮靴放在椅子前,“地上不好走,王妃换双靴子吧。”薛云舟依言坐下,歪靠在椅背上抬起一只脚,面无表情道:“之前城里百姓渴得恨不得互相厮杀,一片雪花都没有,现在我们有水喝了,倒是下起雪来了。”他一向乐观开朗,像这样迁怒无辜的天气,说些怨天尤人的话,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余庆知道他心情不好,忙宽慰道:“不管怎样,突利还是灰溜溜退了,咱们青州条条大路通出去,外面的水运进来方便得很,等云清公子把污水治好,咱们就又有活水喝了,云清公子说了,用不了多久。”薛云舟“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 第141章 薛云舟愣愣抬头,痴痴地盯着胡子邋遢的贺渊看了许久,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我好蠢……认错人了……”贺渊却突然笑起来:“这不是好事吗?”这一笑透着无尽宠溺,仿佛在寒冬中散开极尽温柔的春风,将薛云舟所有的惶恐不安都吹走了,那漂浮不定的心似乎一下子落地,陷入柔软温热的泥土中。“二哥……”薛云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抬起手摸摸他的脸颊,摸摸他下巴上杂乱又扎手的胡茬,嘴唇轻轻颤抖,说了句,“你瘦了。”再也忍不住,抱紧他嚎啕大哭起来。贺渊同样将他抱紧,双眼赤红,喉头哽咽:“我刚回来时,看到满城素缟,看到王府里挂起白幡,还以为……以为你……”两人都以为对方出了事,此时真实的触感就在怀中,岂是一两滴泪就能疏散胸中郁气的?薛云舟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放肆,二哥一回来,他又变成那个可以胡天胡地的混小子,恨不得赖在二哥怀里哭上三天三夜才好。他这一哭,外面的人自然全部冲进来,旁边的两个孩子也被惊醒,跪坐起来迷迷瞪瞪左右四顾。薛云舟哭着说:“你们大爹回来了!”两个孩子睡意全消,看看抱着他们爹爹的那个身影,又看看棺木中躺着的人,一脸不知所措。贺渊回过头,伸手将兄妹俩揽过来,在他们一人脑门上亲了一口,涩声道:“那是假的。”薛云舟边哭边点头,算是应和了他的话,已经完全没了形象,贺渊忙抬起手在他脸上擦擦。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再看看拥抱着自己的两个爹爹,终于回过味来,“哇”一声,同时放声大哭起来。此时灵堂里站满了人,有原本就待在王府里的,有跟着贺渊一道回来的,所有人都心有戚戚,又受到情绪感人,一个个都红了眼眶。第92章 清君侧一家四口抱头痛哭,也就贺渊撑得住,仅仅赤红着眼眶,没有掉泪,薛云舟和两个孩子却是哭得天崩地裂,起初旁边的人也跟着哭,等后来情绪稳定了,再一思量,人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实在是一件高兴事,再看看那爷儿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突然就觉得既心酸又好笑,一时竟是哭笑不得。薛云舟却不管那些,他现在天塌也不怕了,又有人疼了,委屈就全冒出来,哭得嗓子哑了都不肯停歇,贺律倒是比他先冷静下来,擦擦鼻子一脸依赖地靠着贺渊,能跟他拼一拼哭功的也就贺谨这个娇憨的女儿了。贺渊心疼不已,见余庆已经机灵地打了水来,忙拧了帕子给三个宝贝疙瘩擦脸。薛云舟强撑那么多日,又大肆宣泄了一番,人一放松,困倦就不期而至,最后哭着哭着累得睡着了,让贺渊抱回房里休息,这认亲的场面才算结束。贺渊抱着他的时候明显感觉手里的分量轻了许多,等把他安置到床上,又摸摸他消瘦的面颊,心疼得无以复加,最后在他泛白的唇上亲了数口,这才起身离开。之后匆匆沐浴洗去一身血腥尘土,再次出现在人前,神情已经恢复冷峻,眼神更是锋厉如刃,整个人与平素表现出来的沉稳冷静的气质大相径庭,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充满攻击性,任谁都要避让三分。一众下属纷纷心惊,可同时又隐隐升腾起热血沸腾的感觉。贺渊看了灵堂一眼,淡淡道:“撤了。”随后大步走下台阶,“召集青州所有官员将领及各层负责人,前厅议事!”贺渊归来的消息如呼啸的北风迅速刮遍青州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惊喜过后全都涌到了街头,自动自发地举行了庆祝活动,一时间城内城外张灯结彩,各大酒楼餐馆下血本免费宴客,街头谈笑风生,人人嗓门都高了八分。与外面的热闹相比,燕王府议事厅内却是截然相反的气氛,这里面寂静压抑,除了官员向贺渊汇报近况的说话声,剩下的就只有贺渊翻看文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等所有人都汇报完毕,贺渊也就对青州最近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一时没有开口,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开口,厅内寂静得落针可闻,众人发现,回来后的贺渊变得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薛云舟在这儿,一定能分辨出来,这是由一个现代管理者彻彻底底转变为古代说一不二的主子了,以前是以能耐服人,现在则开始以身份压人了。官员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直觉却敏锐得很,面对这样的贺渊,一个个都压低了头,再不敢正视,明明没有犯错,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过了许久,贺渊终于开口:“我们的人需要好好梳理了。”众人不禁心神一禀,又听他继续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说到底就是因为出了内奸!这次我带着人马在返回青州的途中遭遇朝廷大军,被围困是真,可我们很快就突围了,我甚至给王妃发了一份电报,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要带着人深入草原腹地!”下面的人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外面的猜测有一部分是对的,偷袭突利老巢的果真是王爷的人马!贺渊等他们消化了一番才继续开口:“可结果却是,我的电报不翼而飞,王妃收到的是以假乱真的飞鸽传书。”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道:“图穷匕见,内奸与朝廷大军里应外合,朝廷要对付我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没想到朝廷安插的人竟隐藏得这么深。”“这件事交给刑部去查。”贺渊冷声下令,等刑部负责人出列表了决心,又另起话头,“我这次是带着少部分人披星戴月赶回来的,大部人马还在后面,不久后将会回到青州,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我们从突利抓回的俘虏。”这个消息一出,众人顿时情绪激昂起来,一个个都目露恨意,恨不得对突利俘虏生啖其肉,可他们到底身份摆在这儿,不能像市井间的贩夫走卒那样由着性子大喊“杀了他们”。贺渊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又道:“这次我们断了突利的根本,大家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一贯如狼似虎的突利?”官员们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纷纷变了脸色,立刻有人道:“俘虏不能杀!不仅不能杀,还要善待他们!”贺渊点头:“不错,这点人我们还是养得起的,不过也要区别对待,普通人可以安排做劳力,年纪小的尽量用中原文化去同化他们,至于那些身份高地位尊崇的,就将养着吧,也好让突利投鼠忌器,他们若再想进犯,我们就将俘虏拉出去,他们进一里,我们杀十人!”说到最后,已然带出戾气。众人再次屏息静气,又听他问道:“工部那边,研究进展如何了?”这话问得隐晦,其他人自然不明白,知道可能是涉及机密,也就垂下眼不再张望,只有工部的负责人沉稳出列,用不紧不慢地语气道:“下官正要禀报王爷,已经初具雏形了,只等王爷验收成果提出改进意见,下一步就可以试着投入使用了。”贺渊神色舒展开来:“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各自散了吧。”说着便要起身。众人面面相觑:“这……朝廷那边怎么办?”这议事议得东一榔头西一锤的,他们还没跟上王爷的思路,跟朝廷那边的矛盾迫在眉睫,还没出个解决方案,怎么就要各回各家了?贺渊看着他们冷笑:“急什么?我们连突利都不怕,还怕朝廷那帮软货怂蛋?”这这这……王爷出去打了一次仗,回来就沾染上军营里那些糙汉出口成脏的恶习了……一众文官缩了缩脖子,悻悻住嘴,再不敢提“朝廷”二字。朝议就这么散了,贺渊随后去了趟工部的研究基地,等回到王府的时候,天早已黑透。薛云舟这时已经醒过来,正在家中望眼欲穿,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立刻连蹦带跳地奔过去:“二哥!”贺渊及时抬手将他托住,抱着他在他唇上亲了亲,笑起来:“吃饭了没?”薛云舟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眼若星辰,满面生光,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偷笑:“没吃,等你呢。” 第143章 雨布被掀开,露出下面的真身,薛云舟拦住想要前去一探究竟的将领,笑道:“别靠近,当心被误伤到,就算不受伤,也会被吓到的。”几位将领见他嘻嘻哈哈的,都有些不信,当他在开玩笑,还是听到贺渊开了口才止住脚步,只好摩拳擦掌地站在原地眺望。城楼上的士兵看到下面推过来几辆车,不由面面相觑,有心想嘲笑一番,可想到青州兵素来善战,又连忙敛了心神,不敢轻敌,彼此交头接耳道:“这么快就上攻城车了?这攻城车好奇怪,这么矮能干什么?怎么也看不到几个人上前?还打不打了?”这边尚在议论纷纷,那边贺渊已经做了指示:“毕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尽量减少伤亡,开火吧。”贺渊身边的旗手挥动大旗,那边炮兵营的将领收到指令,立刻大声喝道:“预备——点火!”只见四架火炮同时被点燃火信,随即"滋滋"声响起,不待众人反应,陡然平底一声惊雷,只听数道“轰隆”声接连炸响,震得地动山摇,不远处的城门被炸得木屑飞扬,城门左右两截城墙轰然倒塌。漫天尘土缓缓散尽,天地陷入一片死寂。城楼上的士兵多数被震晕,没晕的都瞪大双眼,只觉耳中嗡鸣,吓得双唇双腿直抖,更有胆小的直接尿湿了裤子。而贺渊这边的将士们同样满面骇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恐怖场景。其实想要炸开城门,只需一声炮响就够了,贺渊特地带来了四架火炮,无非是想要给所有人一个刻骨铭心的震慑,经过这四声炮响,朝廷的军队彻底成了摆设,所有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还能好好站着的就算是胆子大的了。青州军穿过被炸开的城门,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不喧哗、不扰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直至皇宫门外。到这时,大局已定,再多抵抗都是枉然。宫门缓缓打开,贺桢面覆寒霜,在护卫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出,他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贺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皇叔父想要篡位,尽管将朕绑了去,何必弄这么大的动静?”贺渊在他刚开口的时候便翻身下马,抱拳上前几步,单膝点地:“臣惶恐,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救驾?哈哈哈哈!这戏唱给谁看?”贺桢抬手指向宫外,咬牙切齿,“你看看你身后,家家户户被你吓得闭门不出,谁会看你唱戏?谁要看你唱戏?你当天下人都耳聋眼瞎,都是傻子吗!”贺渊面色平静地听完,无波无澜道:“先前臣递了折子进来,皇上并未给臣回应,臣以为皇上已被奸贼乱党控制住,这才不得不破门而入,恳请皇上治臣不查之罪!”贺桢越听越怒,情绪越发不受控制,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不得不将那口血硬生生吞下,抬手指着贺渊的鼻子骂:“奸贼乱党?奸贼乱党就是你!贼喊抓贼的也是你!”贺渊不为所动:“不知那奸人藏在何处?”“你——”贺桢目眦欲裂,颤着手指说不出话来。贺渊冲身后示意:“皇上身子不好,一时没找到也在所难免,你们进去找找看。”青州军并未作出饿虎扑食之势,在贺渊的命令下井然有序地进入皇宫,直奔太后住所,没多久就用担架抬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出来。贺桢大受刺激,踉跄着脚步扑上去:“你们干什么?!”青州军将蠢蠢欲动的禁军拦住,又有两人小心翼翼地架住贺桢,口中道:“此人狡诈奸猾,皇上当心,万不可靠得太近!”贺桢怒不可遏:“这是朕的亲生父亲!”贺渊起身上前,走到担架旁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抬手干净利落地将那张假面皮揭去。周围的禁军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贺桢的怒骂声瞬间卡在喉咙里,他怔怔看着担架上闭着眼陷入昏睡的人,腿渐渐发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是晋王……太后呢?太后呢?你们把太后藏到哪里去了?”贺渊挥了挥手:“将晋王送回王府,请大夫好好看看。另外,把王府里的假晋王带过来。”晋王府早已被贺渊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严密控制住,大军进城时,他们就将假晋王绑了送到队伍中,此刻贺渊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下属将人押到了跟前。贺桢并不蠢笨,他知道贺渊必定是有备而来,此刻再看看站在面前的这位“晋王”,心弦骤然绷紧,双唇立刻颤抖起来,显然已猜到了七八分:“不……不可能……”假晋王看向贺渊,讥讽一笑:“成王败寇,不过一条烂命,拿去便是。”他顶着晋王的面皮,开口却是太后朱恒的嗓音,贺桢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人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抬头怔怔地看着朱恒,喃喃道:“父亲,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朱恒看向他,嗓音陡然拔高,“当然是为了你!为了你能稳坐那张龙椅!你甘心受制于人吗?你甘心当个傀儡皇帝吗?还不都是为了你!”贺桢摇了摇头:“可你为什么要骗我?”朱恒闭上眼,叹口气:“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当个好皇帝就行。”贺桢还要再说,却被贺渊打断:“皇上不要被他骗了,真正的太后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此人是突利奸细假冒的。”这话一出,不仅贺桢大惊失色,就连朱恒也跟着脸色大变,他扭头狠狠盯着贺渊,眼中有着不可置信,有着惊慌,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恨意。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揭了老底。贺渊道:“将他真面目露出来。”押着朱恒的人立刻将他脸上的假皮撕下来,这一撕,露出的竟不是贺桢所熟悉的那张脸,这脸乍一看还是朱恒,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完全相同,似乎眼眶略深了些,鼻梁略高了些,五官显得更为立体,有几分突利人的特征。朱恒自知再无退路,干脆闭紧嘴巴不再言语,他想到了那些可能已经落入贺渊之手的族人,想到自己多年经营终究毁于一旦,面上一片灰败。贺桢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后痛苦地闭上眼,涩声道:“宫中混入突利奸细,多亏皇叔前来救驾,朕身子不大好了,处置奸细的事,还请皇叔……为朕分忧。摄政王府依然为皇叔留着,朝中诸事,今后也要多多仰仗皇叔。”话落,喉头再次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晕了过去。等贺桢重新睁开眼时,京城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贺渊又做回了摄政王。听说贺桢醒了,贺渊立刻入宫觐见,行礼过后,叔侄俩一时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贺桢先开了口:“多谢皇叔成全朕的体面。”他一向心思细密,当时就已经猜到,朱恒并非假冒的太后,而是他真得不能再真的亲生父亲,贺渊有心瞒住天下人,这才不至于让他颜面扫地。可感谢的话也并非出自真心,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可以自己恨,却不能容忍贺渊下手,但不能容忍又如何,他如今哪里还有对贺渊说“不”的底气?他恨透了贺渊,却又无可奈何。贺渊淡淡道:“臣也姓贺,维系皇族体面,是臣该做的。”说完又转了话题,“皇上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中毒了?”贺桢愣了愣,猛地扭头,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第145章 严冠玉用“尔等凡人懂个屁”的神情回视众人,对贺渊道:“皇上,这两只雁我能带回去吗?”不等贺渊给出回应,又迅速解释道,“我在狩猎场待了大半天就为了捉两只活雁回去,挺不容易的对吧?您再看看这满场文武,除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谁家里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我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没娶妻呢,急得恨不得从摘星楼上跳下去,现在未过门的媳妇儿有了,聘礼都准备好了,就差两只活雁,您说这两只雁重不重要?”满场文武:“……”贺渊眼角的神经抽了一下:“听上去是挺重要的,不过你就打了两只大雁?那待会儿晚上你吃什么?”狩猎的规矩,打的猎物敬献一部分给天子,剩下的不论多少都归自己,当天晚宴就用各人打的猎物入餐。严冠玉只打了两只雁,还打算带回去当祖宗供着,这是不仅没有东西献给天子,还指望着天子倒贴一顿晚饭的节奏?严冠玉面不改色地冲周围抱了抱拳:“大家同僚一场,晚上匀点吃的给我,就当是提前给我贺礼了,如何?”满场文武:“……”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直接把城墙糊在脸上的,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贺渊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行了,不用那么多废话,成全你。”严冠玉立刻笑逐颜开,谢了恩,高高兴兴地去伺候那两只决定他终身幸福的大雁去了。到晚上宴会的时候,贺渊将严冠玉叫到身边,神色间添了几分谈正事的严肃,但不算凝重:“朕有件事想跟你商议一下。”严冠玉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恢复到臣子应有的态度,侧耳恭听:“不知陛下要说的是什么事?”贺渊沉吟片刻,缓缓道:“现在朝局刚刚恢复稳定,各地生产也渐渐开始学习青州的路子,目前看来形势一片大好,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但突利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解决这个隐患,早晚还得有一场大仗。”严冠玉难得正经,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边疆将士也一直在加紧练兵,我们如今又有了火炮,胜算总归是要大一些。”“不管谁胜谁败,只要突利那边恢复元气再次攻打过来,只要战事发生在我们疆土之内,受苦的永远都是我们的百姓,没有兵不血刃的战争,只要开战,我们就会有损失。”“陛下的意思是……赶在突利恢复元气之前,将他们扼杀?”严冠玉挑起眉头,隐隐有些摩拳擦掌,“那我们是不是要主动进攻?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毕竟突利地广人稀,突利人又居无定所,鬼知道他们下一次迁徙的时间和地点,搞不好等这边做好战备打过去的时候,人家早已悠哉悠哉走了个一干二净。不过,对付突利,朝中多的是能干又经验丰富的将领,皇上为什么要单独跟他商量?严冠玉平时拽得人五人六的,在正事上却非常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自恋到认为官场资历尚浅的自己已经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因此一时有些想不通,却本能地感觉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忙打叠起十二分精神:“陛下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唔,是有点。”贺渊朝一旁跟大臣们谈笑风生的薛云舟看了一眼,眼神难掩温柔,看得不知道“单身狗”为何意的严冠玉实实在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虐狗”气息,差点没郁闷死。贺渊收回目光,继续道:“扼杀突利只是最终目的,至于手段,还需多管齐下。早在当初滞留玉山时,朕就跟皇后商议过,有了初步的想法,如今天下承平,也到了将想法细化为具体计划并付诸实施的时候了。”严冠玉下意识挺直腰背,洗耳恭听。贺渊用手指沾了酒水在长案上粗略画了几个互相衔接的多边形:“这里是我们中原,往外就是突利,再过去是西域诸多小国,我们与突利斗了那么多年都不敢说真正了解他们,对西域诸国更是知之甚少,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严冠玉本就学识渊博,又极聪慧,略微思索,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惊讶道:“陛下是想从西域诸国入手?可我们对那些蛮夷之地完全不了解啊!”贺渊轻描淡写:“所以就需要有人去了解。”严冠玉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后背上舒展的寒毛一下子就像暴露在冷风中,冻得一个哆嗦,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贺渊一眼,抬手指着自己鼻子:“?”贺渊抬眼看他,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严冠玉差点夺路狂奔。还有没有天理了!让我出塞???老子还没成亲啊!!!不知“草泥马”为何物的严冠玉又切身体会了一把“数万头草泥马在脑子里轰隆隆狂奔而过”的酸爽感受,不过他再狂放不羁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人,各种吐槽很快被根深蒂固的君权思想压制住,面无表情地冷静问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只是不知陛下可有章程?”贺渊这回对他是真的刮目相看了,略带惊奇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这才开口:“大战略可以概括为十二个字:远交近攻、政权分化、经济制裁。”严冠玉皱了皱眉,他熟读兵书,远交近攻的意思很容易就能理解,政权分化从本朝太祖时期就开始努力了,也能理解,可经济制裁是什么意思?贺渊显然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经济制裁,简单点说就是不跟他们进行任何互市往来。只要我们打通中原与西域诸国的沟通通道,建立牢固的利益联系,我们就可以直接和那些小国进行交易,同时缔结盟约制止他们与突利的货物往来,这样我们什么都不会缺少,但突利就不同了,他们逐水草而居,除了牛羊,样样短缺,届时日子会非常难熬,即便我们不去想办法离间他们,他们自己就会因为利益纠纷闹起来。至于远交近攻和政权分化,我想你应该都明白。”严冠玉有种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禁精神振奋起来:“陛下高瞻远瞩,臣自愧不如。”这些策略,任何一个现代人都能借着历史高度看得清楚明白,但放在古代,因为身在局中,极少有人能想到这些,贺渊如今的提议也不过是参考西汉时期出使西域的张骞。这个世界目前看来地形与他所在的世界大差不差,可历史进程却截然不同,更不要说还有能生孩子的男人这种逆天物种存在,这样的世界与他所处的世界不同,却又诡异的相似,这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块等待开采的原矿,充满机遇和成功的可能,他只要挑对合适的人选,再加上以现代人的历史积累从中点拨,必然也能开拓出一条相似甚至更好的丝绸之路。而这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严冠玉。贺渊问道:“这个差事,你敢接么?”严冠玉有些犹豫,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接肯定是敢接的,但陛下是不是该体谅一下微臣?如今放眼京城,像臣这么大的单身汉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说完给了他一个卖惨的眼神。贺渊挑眉:“怎么找不到第二个?薛云清不也是光棍儿一根?你不是一个人在单身。”“……”严冠玉出离愤怒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这时始终关注着这边的薛云舟凑过来,往贺渊嘴里塞了一片鹿肉,紧紧挨着他坐下:“这个壮阳的,上火,不能多吃,你们说到哪儿了?”“屠狗”气息来得太快好像龙卷风,严冠玉猝不及防,吐血三碗。受不了了!老子不想干了!老子要辞官!贺渊一脸惋惜:“严大人想要成亲,不太愿意为我分忧。”薛云舟顿时也惋惜起来,用与贺渊一脉相承的眼神看向严冠玉:“那真是太可惜了!”严冠玉欲哭无泪:“为什么偏偏要选我?万一我死在塞外,我们严家可就绝后了。”贺渊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朕自然不可能让严大人孤身涉险,到时必定会对随行护卫精挑细选,为严大人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塞外条件艰苦,这满朝文武老的老、弱的弱,难得有几个体格强悍的,却又是学识有限的粗人,像严大人这么博学多才、能文能武、年轻力壮的,朕也想多找几个,可惜没有。朕倒是想亲自过去,可朝臣们能答应么?挑选严大人也是迫不得已啊!”严冠玉心里也知道这项艰巨的任务确实由自己来担任比较合适,再加上被他说得肩头沉重,想想出使西域将创造怎样的丰功伟绩,精神再次振奋起来,使命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可薛云清又是他的心结,要让他奋不顾身地答应下来,想想还是不甘心。 第147章 严冠玉没应他的话,摸了摸他冰冷的双手,起身推着他的轮椅就往屋子里走去,为了方便进出,家中所有门槛都是卸掉的,严冠玉直接将他推进温暖的内室,剪了剪灯芯,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伺候的下人早已识趣地回避,光晕中只剩两个人,温暖安静。严冠玉俯身撑在他轮椅扶手上,近距离看着他,见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被烛火映照得流光溢彩,似添了几分罕见的柔情,终究没忍住,倾身吻上去。一股暖意毫无预兆地降落在眼皮子上,薛云清呼吸一顿,又猛地一急,不等他做出掩饰,那股暖意突然移开,又迅速转移阵地,落在他绷紧的唇上。严冠玉抬手贴向他胸口,感受到那里剧烈的起伏和跳动。薛云清抓住他的手:“拿……”严冠玉不等他说完,趁机将舌尖探进去,火热的鼻息喷出来,烫得薛云清一个哆嗦,严冠玉迅速将他搂紧,一手揽着他后脑勺,舌尖开始大力肆虐,越吻越深。薛云清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自从将亲事提上日程后,严冠玉就开始谨守分寸,克制守礼得像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可现在在他口中搅个天翻地覆的舌头告诉他,那些终究是一时的假象,他知道自己对严冠玉的亲近完全没有抵抗力意味着什么,可还是坚定地抬起手强迫自己将对方推开:“你放……唔……”严冠玉将他压在轮椅上狠狠堵住他的嘴,让他再吐不出一个字,只剩下急促的气息声。以往的调戏都是浅尝辄止,从没有哪一次亲吻像今天这样激烈,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又似乎要将几年的热情都一次性全部发泄出来,薛云清猝不及防,感觉全身都有些发软。严冠玉干脆将他一把抱起,唇舌依旧相连,难舍难分,又后退几步坐到床沿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就着这种极度暧昧的姿势继续亲吻。薛云清呼吸急促,剧烈挣扎起来。“不要动……别动……云清……”严冠玉含糊的吐词中有些哀求的意味,双手搂紧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薛云清当真不敢动了,因为他清晰感触到对方已经变得像烙铁的某个部位,正气势汹汹地杵在他腰间。“你……”薛云清面红耳赤,控制不住地闷哼了几声,感觉那凶器又胀大几分,竟觉得手软得抬不起来,一阵阵酥麻窜边全身,激得他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努力维持残留的理智,趁他转移阵地亲吻自己耳垂脖颈时气息不稳地问道,“你发什么疯?”严冠玉在他颈侧狠狠吮吸几口,又在他白皙如瓷的脸颊上落下一连湿热的吻痕,气息粗重且大言不惭道:“谁发疯?你明明喜欢我喜欢得发疯!”薛云清恨不得撕烂他这张嘴:“放屁!”严冠玉抬手就将他身下早已言不由衷直直立起来的部位抓住,又隔着几层不算厚的衣料重重揉了一把。“啊……”薛云清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刷新对他流氓程度的认知,浑身都着起火来,一把将他的爪子打开,“滚蛋!”严冠玉突然止住动作,半晌后艰难地动了动喉结,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很快就要滚蛋了。”薛云清僵住,身上的火瞬间被一场大雨浇灭,浑身都透着湿淋淋的冷意,他看向严冠玉,与对方黑沉沉的目光相对,轻易就读懂了其中的诸多不舍:“……什么意思?”“皇上有意让我出使西域,我答应了。”薛云清面上无波无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从面皮到身体,彻彻底底地石化了。严冠玉摸摸他的脸:“你会等我吧?”薛云清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严冠玉心口狂跳起来,掌心带着几分颤抖,语气添了几分笃定,重复道:“你会等我吧?”薛云清依旧毫无反应。严冠玉搂在他背后的手滑下去,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薛云清眨眨眼:“……啊?”严冠玉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迟钝又犯傻得可爱的模样,欣喜若狂,顺竿爬地又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薛云清依旧沉浸在自己浑浑噩噩的世界中,好半天才恢复语言能力,只是说话的语气有点傻:“……很危险吧?”严冠玉激动得恨不得大笑三声,脸上却硬是挤出悲伤的神色:“要穿过突利人的势力范围,穿过无边无际的草原荒漠,你说会不会危险?皇上让我去,我原本不愿意,说要留在京城娶亲,皇上原本不想答应,看我可怜才勉强点头,可你不愿意跟我成亲。”薛云清愣愣看着他。严冠玉叹息一声:“皇上听说你无意与我成亲,给我连下数道圣旨催促,就连皇后也给我施加压力,他们俩说我反正孤家寡人,死也就死了,不会让家人痛苦,总好过让那些拖家带口的大臣出去,那些人一旦出事,就是全家全族的悲痛。”薛云清突然受到刺激,一向灵光又多疑的脑子仿佛不会转动了,愣是把他这番卖惨还不忘抹黑别人的说法当真了,顿时怒不可遏,虽然没说话,表情已经开始狰狞。严冠玉见好就收,停止一听就很假的抹黑行动,继续卖惨:“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万一不幸折在路上,今晚就是见你的最后一面了。”薛云清目光有些失焦,手脚一片冰凉,好半天才开口:“什么时候走?”“下个月十五。”今天正好是十五,那就是只剩一个月了。薛云舟努力将目光聚焦在他脸上,欲言又止,最终一个字都没说。他此刻就像卸下了满身的利刺与硬壳,整个人都柔软下来,严冠玉读懂了他那番欲言又止中企图挽留的踌躇,顿时满腔柔情蜜意汹涌而出。“云清,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就算残了废了爬也要爬回来见你,你若是不愿意嫁我,那我恐怕在绝境中会失去求生的意志,死在关外似乎也没什么可惜的了。”严冠玉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虽然他与贺渊理性分析的结果是,趁着突利正虚弱的时候出关,危险系数并没有那么高,可西域到底是未知之地,谁也不能保证完全能够万无一失。回不来的可能并非没有。他殷切地看着薛云清:“就当是为了救我一命,你答应我好吗?”薛云清看着他,心口空荡荡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严冠玉爱极了他这副为自己魂不守舍的模样,抬起他下巴在他唇上轻啄,哑声道:“好吗?”薛云清微微垂着眼,竟是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柔软姿态,许久之后,在被他啄吻到浑身燥热的时候,终于轻轻颔首:“好。” 第96章 番外—严冠玉x薛云清(3) 第149章 薛云清不自在地握紧扶手,亲事应都应了,再别扭倒显得矫情,干脆不说话,只是脸似乎没处搁了。严冠玉看他这默认的态度,无奈扶额。难怪啊难怪,难怪云清到京城之后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别扭归别扭,可对他的各种调戏逗弄都反应激烈得很,带着明显的害羞与欲拒还迎,可到京城之后,他整个人都沉寂下来,面对自己花样百出的剖白心迹反应平淡甚至消极,现在回想一番才明白过来那是一种“认命”。对别人来说,或许能站起来就是极大的进步与改善,可云清与别人不同,他骨子里骄傲到自负,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示弱,对他来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恐怕比坐在轮椅上更加难熬,那是一种完全无法掩盖的缺陷,走到哪儿就明晃晃昭告到哪儿,他宁愿坐在轮椅上闭门不出,拿一块薄毯自欺欺人地盖住。严冠玉心疼死了,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亲:“没事,都听你的,你想站就站,想坐就坐,大不了我勤练体魄,以后年纪大了也能把你背起来,再说,我那么聪明……”“我试试。”“背不动还可以想想办法嘛,比如……”严冠玉看着他,“什么?”薛云清扭头看向别处,修长白皙的脖颈拉出优美绷紧的线条,不自在地低声重复刚才的话:“我试试。”严冠玉怔了半晌,眼睛忙着欣赏他此刻勾魂夺魄的颈项,脑中忙着感动于他愿意为自己克服心魔的决定,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冲击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薛云清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确实是为了严冠玉才做出这么个艰难决定的,虽然他知道对方并不介意,可今天从宫里出来之后,他前所未有地期盼自己能站起来,哪怕拄着拐杖。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口中却欲盖弥彰地狡辩:“你少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才……唔……”严冠玉狠狠堵住他的嘴,没有任何由浅入深的挑逗过渡,直接就是令人窒息的深吻,每一次探出舌尖都恨不得顺着喉咙直抵他内心深处。薛云清被迫仰着头,呼吸急促,来不及吞咽的口水竟顺着唇角挂下来,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糜艳起来。深秋的凉意似乎被隔绝在门外,陷入情动的两个人满身燥热,放下心结的薛云清第一次生涩地主动迎合,用自己发麻的舌尖在对方的舌根处轻轻拨了一下。这一下撩拨简直就是电闪雷鸣,一道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精准又沉重地狠狠砸在燃着火星的枯草上,顿时“轰”一声,漫天大火冲天而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不过眨眼功夫,一整片无边无际的草原统统陷入火海,火海上空的气流变得有形起来,在蒸腾的热浪中无尽扭曲。时间静止,毁天灭地。薛云舟被严冠玉抱到腿上坐着,交缠得难舍难分的粗喘声中,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滑落下去,两人赤诚相对、欲望相抵,唇舌移到哪儿,大火就蔓延到哪儿,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葬身火海时,一双滚烫的手将他臀部托起,天旋地转,两人双双倒在床上。薛云清睁开眼,对上严冠玉亮得如同着火的瞳孔,那双瞳孔中有着厚重的欲望和深情,他立刻闭上眼,涨红着脸喘息着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严冠玉被他这一反常态的柔顺刺激到差点疯魔,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哑声道:“你快别撩拨我了,我怕我忍不住。”薛云清闭着眼笑起来,唇边的弧度带着明显的勾引意味。“你……”严冠玉狠狠喘了口粗气,埋头就将他昂扬的欲望一口含住。“啊!”薛云清吓一跳,下一刻就迅速沦陷在销魂蚀骨的快感中。严冠玉可着劲儿地伺候他,从头到脚、身前身后、里里外外一处都不放过,能想到的招数悉数用上,从生涩到熟练,把薛云清一次次送上云端,自己则忍得青筋直暴,好几次差点破门而入,又及时打住。薛云清咬了咬牙,嗓音已经干得说不出话来,艰难而破碎地吐出两个字:“进来。”严冠玉没听他的,口中调戏道:“怎么?我的嘴和手不能满足你?”薛云清哑着嗓子骂:“滚!”严冠玉沉沉而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记住了,只有我才能让你欲仙欲死,我走了之后你不能找别人,等我回来。”薛云清抬手捧着他后脑勺,勾唇一笑:“这么不放心,就留个种下来,你走之后,我要忙着给你生孩子带孩子,保准没时间出去鬼混。”严冠玉差点再次失控,心想他娘的你平时冷冷清清的,怎么在床上这么勾人,我舍不得走了怎么办?!“不行,生孩子怎么能一个人,你等我回来再说。”严冠玉咬着他耳垂吐词含糊,怕自己心猿意马控制不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回不来,故意让我给你留个孩子做念想?”“放屁!”薛云清咬牙,“我是希望你看在骨肉血亲的份上爬也要给我爬回来!”严冠玉笑趴在他身上。“你笑什么?”薛云清恼怒。严冠玉摸摸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我的心肝,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只要你在这里等我,我肯定回来。”薛云清被他的肉麻刺激得脸颊通红,一抬眼看他忍得满头大汗,又心疼起来,手伸下去一把握住,开始投桃报李。“我的心肝!”严冠玉头皮炸开,重重喘了口粗气。“闭嘴!”“心肝!”“闭嘴!”之后几天,严冠玉干脆就住在薛府不出门了,日日甜蜜、夜夜笙歌,偶尔还支开下人白日宣淫,简直把能掉的节操全都掉光了。到临行前一天,他终于停止了一切流氓行为,沉痛道:“我该回去了,今晚不能待在温柔乡,我怕我明天舍不得走。”薛云清指了指墙角的大箱子:“里面都是药,你带上。”严冠玉震惊:“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的?我都几乎天天跟你连体了,没看见你离开过啊!”薛云清皱眉:“让你拿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严冠玉幸福得天旋地转,乐颠颠跑过去打开箱子东看看西摸摸,爱不释手。临别时,严冠玉叫人把箱子抬上马车,转头又吩咐:“还有聘礼,聘礼也带回去。”薛云清陡然变色,冷冷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旁边准备抬东西的两个小厮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悄悄退到角落里。严冠玉神色不变,拉着他的手笑了笑:“我们关起门来胡闹,谁都不知道,可留下聘礼就不一样了,在外人看来,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呸呸呸!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万一要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我就耽误你了。”薛云清冷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第151章 天色越来越亮,道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边关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有独属于边关的热闹。某家客栈的伙计迎着晨光将门板卸下来,远远就看见一位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款步而来,立刻笑弯了眉眼,点头哈腰地迎上去:“薛军医,您今日来得可真早!”薛云清笑了笑:“前天那位老伯怎么样了?”“吃过薛军医的药,已经好多了,昨晚还闹着不肯住客栈,要出去,瞧着精神得很,小的说您已经帮他付了住宿费,他又说要谢您,只是不知道上哪儿找您去,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话音未落,大堂里已经传出老伯颤颤巍巍的声音:“是我的救命恩人吗?”薛云清上前几步扶住冲出来就要下跪的老人:“举手之劳,老伯不必介怀。”这边一个要跪一个想拦,没注意到外面闹哄哄的动静,那边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轰隆隆冲到跟前的一堆野蛮人,结结巴巴道:“诸……诸位客官……要住宿还……还是吃饭?”最前面的野蛮人率先下马,拨开满头稻草露出一张胡子拉杂的脏脸:“客房有多少开多少,准备热水让我们洗个澡,再来点酒菜,马也给我们喂饱了。”临了似乎想起自己的德行,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们有银子。”话说完,人已经走到门口,伙计被呛鼻的味道冲地差点跌个大跟头,活泛的脑瓜子和伶俐的口舌瞬间跑个没影,二傻子似地愣愣点头:“哦……哦……”野蛮人振臂一挥,活像关外冲进来的异族入侵者:“兄弟们,我们进去!”伙计吓得“蹭蹭蹭”连退数步,等这群人呼啦啦冲进院子才反应迟钝地对着门外打着响鼻的数百匹马和唯一一个留下来善后的大胡子道:“客官请……请进。”大胡子憨憨一笑:“我等会儿再进去,先把这些畜生安置一下。”伙计:“……”薛云清无奈受了老伯的大礼,终于将人从地上拉扯起来,正准备进屋给他复诊一下,鼻端就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下意识皱了皱眉,接着在陡然响起的纷乱脚步声中听到身后有人大着嗓门儿道:“等会儿分配一下客房,看够不够住,不够就挤一挤。”熟悉的嗓音似乎引起了灵魂里的共颤,薛云清头脑一空,后背瞬间僵直,正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的时候,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对不住对不住,我光顾着回头说话了,没看到你,这位兄台,你没事吧?”薛云清僵着脖子慢慢转过身,对上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几乎找不到五官藏在哪儿的返古人类的脸:“……”“你有没有事……你……”返古人话音顿住,一阵沉默之后,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毛发撩开,瞪大眼看着面前俊雅出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时间静止,四目相对。返古人气沉丹田,平地一声惊雷:“云清!!!”旁边的老伯差点被震得磕到门槛上。美男子张口结舌,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去摸返古人的大胡子脸:“我不是在做梦吧?”白皙修长的手瞬间被一只历经风吹日晒干燥蜕皮的糙手握住,返古人激动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云清,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薛云清摸摸他粗糙的脸,眼眶顿时红了,突然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毫不犹豫亲在他唇上。返古人严冠玉猛地瞪大眼:“!!!”围观的众野蛮人:“……”老伯:“……”严冠玉被亲得灵魂出窍,直到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唇离开才堪堪回神,内心的狂喜来得迟钝,却极其汹涌,他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拥住,力道大得惊人,极度激动之下竟失去了语言能力,澎湃的感情化作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啊——”薛云清:“……”围观群众迅速退避三舍,院子里陡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阵沉默之后,薛云清松开搂在严冠玉脖子后面的手,捏着鼻子皱眉看着面前乐得像条疯狗的人:“离开五年,话都不会说了?”严冠玉傻乐着看他:“你一直在等我?”薛云清转开脸:“臭死了,快去洗澡!”严冠玉继续傻乐,堂堂七尺男儿瞬间变成依人的小鸟,抱着他撒娇:“我五年没洗澡了,不会了,你帮我洗。”薛云清:“……”如果化身一条狗,严冠玉这会儿应该开始吐舌头摇尾巴了。薛云清冷笑:“饭会吃吗?”严冠玉贴着他的脸狂蹭,委委屈屈道:“也不会,五年没用筷子了,不会拿了。”薛云清:“……”严冠玉:“五年没睡床了,不会睡了。”薛云清:“……”严冠玉:“我一个人睡觉害怕,我要你陪我,媳妇儿~~~”薛云清:“……”严冠玉是被薛云清提着耳朵拎进门的,中途因为下属们好奇地从客房里探出头来,被深明大义的媳妇儿松开了片刻,等周围没人了又迅速被提起来,一路乖乖地被提溜着带进房扔进客栈伙计刚刚准备好的木桶中。严冠玉抹了把脸上的热水:“媳妇儿,我不会脱衣……咕噜咕噜……服了……咕噜咕噜……”薛云清按着他喝了两口水,一边冷着脸嘲讽他怎么没忘了呼气吸气,一边手脚利落地开始给他脱衣服。严冠玉美得要上天:五年了,我媳妇儿还是这么口是心非。等换了三遍水之后,严冠玉总算冷静下来,他转过身抓住薛云清的手,惊诧道:“你腿好了?不是说会有点坡吗?”薛云清反抓住他的手塞到水里搓,轻描淡写道:“师父第二次也判断失误了,他以为我就算答应了也不会好好配合后期的恢复锻炼。”严冠玉美滋滋地接了他的话:“没想到你为了我,锻炼得那么积极。” 第153章 薛云舟眼睛亮如星辰,下意识回答:“当然!”女声继续:“请问是否选择回归?”薛云舟连连点头:“回啊!当然要回!”“请问是否选择回归?”“……”薛云舟顿了顿,“这系统好笨哦。”“请问是否选择……”贺渊出声打断复读机的朗读:“是。”“穿越者选择回归,通道开启中,请耐心等候。”薛云舟:“……”“欢迎回归,请做好准备。”薛云舟:“……是不是太突然了?”贺渊沉默半秒:“是有点。”薛云舟:“不知道有多少准备时间,我们要准备点啥?”话落,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光柱,穿透大殿的屋顶直直打下来,笼罩在龙榻上赤身裸体有碍观瞻的两个老头身上,接着,二人在光柱中瞬间消失。薛云舟只来得及用略显苍老的声音吼了句:“坑爹啊!”第99章 主cp番外-回归之路2深夜,z市某私立医院。在病床上躺了数个月的谭律和谭洲同时苏醒,睁开眼后缓了缓神,动作一致地撑起双手,有些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轻微的动静惊醒了一旁守夜的护工,寂静的医院迅速热闹起来,护士医生纷纷赶来,电话打到谭家,坐在书桌前面对如山的文件忙得焦头烂额的谭循如同听到天籁之音,飞速回血,匆匆拿了件外套就像发射炮弹似地把自己弹出去。为方便照顾,谭律和谭洲的病床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此时两张病床周围都挤满了医生护士,格局开阔的病房愣是被挤得逼仄了许多。医生们都被两人诈尸一样的动静惊到了,想想他们在床上不吃不喝地躺了好几个月,全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新陈代谢自然不比从前,可这样的两个植物人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说醒就醒,同时苏醒已经很诡异了,还一睁眼就同时坐起来,医生们惊得口罩差点掉在地上,忙不迭地按住他们检查身体。谭律和谭洲同时转过头,艰难地越过白大褂之间的微小缝隙看向隔壁病床,半晌后彼此目光终于对上。谭律心口狠狠跳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我是不是失忆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了……谭洲看见他眉心那一点褶皱,尚未完全展开的笑脸顿时僵住,有些心虚气短地收回目光:不是吧?都出车祸了,不关心我一下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惦记着摆张臭脸……难道是识破我打算告白的计划了?没一会儿,医生们检查出两人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惊叹之余大松口气。接着谭循又火烧火燎地赶过来探望,听说他们已经完全恢复,不等天亮就安排出院,一边唠唠叨叨叮嘱两个弟弟动作小心点别摔了,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对,醒了,都醒了,快把消息放出去!”谭律出事之后,公司股价下滑得很厉害,他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又要操心两个弟弟的伤势,又要接管公司稳定局面,短短几个月忙得脚打后脑勺,简直心力交瘁。让他一个整天待在实验室的学者跑回来打理公司,鬼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生活,兵荒马乱得他恨不得跳楼,好在公司早已形成了成熟的运营机制,管理层也团结能干,这才渐渐把局面稳定下来,如今股价也在稳步回升,总算有了点盼头。现在好了,二弟终于醒了!整个世界都光明了!身为谭家的老大哥,上车之后谭循迅速履行起家长的职责,渡过最初的劫后余生和激动惊喜相掺杂的复杂情绪之后,渡过交代公司近况的唠叨之后,开始了非常经典的针对大龄未婚男青年的逼婚谈话模式。“小律啊,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有的话也别藏着掖着。”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丈量身边的小混蛋最近消瘦了多少的贺律猛然被惊醒,一头雾水:“嗯?”谭循笑起来:“你还跟我装糊涂,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人家像你这么大,孩子都能跑会跳了,你想追个姑娘还不好意思告诉哥?”在二哥意味不明的扫视目光中正襟危坐不敢造次的谭洲心口忽然一紧,漫天醋意在密闭的车厢内蒸腾开来。谭律却越听越糊涂,皱着眉道:“什么跟什么?我没有追求谁。”谭循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转移战略目标:“小洲,你来说,你天天跟你二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出车祸那天,后备箱里摆满了玫瑰花,那天还是你生日,你二哥是不是打算给你庆祝完生日把你送回家再去跟人家约会?三更半夜的,看来对那姑娘很上心啊!”谭律愣了一下,猛地扭头,盯着谭洲的目光沉甸甸的,透着能把人戳个对穿的严厉。谭洲:“……”我现在说花不是我准备的,二哥会相信吗?我承认花是我准备的,二哥会不会揍死我?之前计划好酒壮怂人胆豁出去表白的谭洲在经历一次车祸之后又很没出息地怂了,这会儿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要再次鼓起勇气承认,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告白也是要讲究时机的,现在时机过去了,就像好不容易吹起来的气球被戳了一针,迅速漏气干瘪。谭循完全没有发现后座剑拔弩张的气氛,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小律你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怎么的?你也别瞪小洲,看把他吓的。小洲,你别怕,有什么话就直说,大哥给你撑腰!谈恋爱又不是坏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谭洲欲哭无泪:大哥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国外过得滋润,哪里能体会小弟我的水深火热啊!谭循还在继续做思想工作,谭律在他的唠唠叨叨中沉声开口:“谭洲。”连名带姓,两个字的咬音比平时重了许多,一听就知道在压抑怒气。谭循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闭了嘴。车里瞬间安静下来,谭洲却在这份安静中忘了紧张,反倒是精神恍惚起来:二哥是不是很亲昵地喊过我“洲洲”?还是我得了妄想症?或许医生没检查出来我脑子受了损伤?心里突然好失落,总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谭律在喊出“谭洲”二字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好惊险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脱口喊出自己在心里偷偷叫了无数遍的小名,他看着谭洲露出几分迷茫无辜的侧脸,心尖似被烫到,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不禁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转开目光冷硬着脸色沉声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谭洲回神,开始装傻:“解释什么?”谭律将脸皮绷得紧紧的:“花,你别告诉我玫瑰代表友情。” 第155章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谭律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吃完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起身去推开虚掩的门。谭洲趴在他这几天利用率颇高的单人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缓,衣服往上滑了一截,露出后腰一小片肌肤,狠狠冲击着他的视网膜。他深吸口气,努力维持理智,上前两步俯身仔细看了看,轻声喊:“谭洲。”见他毫无反应,就小心翼翼拉着被角抽出一点盖在他身上。谭洲不清不楚地咕哝了句“二哥”,翻过来仰躺着,把他好不容易盖上的被角又压在身下,或许是嫌光线刺眼,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抬手挡住眼睛,衬衫的最后一粒扣子松开,衣角间露出一小片腰腹。谭律呼吸猛地被扼住,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理智艰难地战胜差点扑上去的冲动,仓促后退几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又从旁边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给他盖好。刺目的光线被阻隔在外,谭洲遮住眼睛的手放下来搭在衣服上,或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沉睡的灵魂被唤醒了几分,进入浅眠状态,又迷迷糊糊陷入梦境,梦中的旖旎促使他双手抱住身上的衣服,就像非常熟练地抱住了一个压在他身上的人,随后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松开双唇轻轻喘了一下,齿缝中不清不楚地发出一声呓语:“二哥……”谭律如遭雷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妄想症,或许这小混蛋只是安安稳稳地睡熟了,一切异状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他不受控制地迈开双腿走近床沿,屏住呼吸俯身靠近谭洲睡得不甚安稳的脸,灼热到能将人烫化的目光一寸寸巡视着对方的五官,最后落在那半开半阖的唇上。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潜入小混蛋的卧室,并以如此暧昧的姿势巡视这片擅自划入自己统辖的领土,也不记得有多少次遏制住自己险些出格的举动,可这次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刹不住车了,小混蛋或许只是梦到自己在训他,或许只是梦到和自己吃了顿饭,他理智地认为梦中不会有任何令人遐想的内容,可全身的血液却被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呓语所刺激,毫无预兆地沸腾起来。他着了魔似地伸出手,略带颤抖的指尖隔着弱眼难以看清的微小距离细细描摹谭洲的眉眼鼻,像个偷窥的变态似地想象自己的唇舌跟随指尖一起游移,最后游移到唇上,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指腹在唇缝间若即若离,像受到吸引的磁铁,不受控制地轻轻按压上去。柔软的触感精准而凶狠地撞击到灵魂深处,引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他听到自己陡然粗重的气音,想要将手拿开,却又忍不住听从灵魂的号令,着迷地细细摩挲起来。这动作就像是已经练习过无数遍,熟悉感扑面而来,他觉得下一刻自己可能就要忍不住亲上去了。不行!住手!就在他准备撤离的时候,谭洲忽然抓住他的手,急喘了两下,张开嘴将他的食指含在口中,舌尖带着热度迅速裹缠上来。谭律面色大变,胸腔像要炸开,脊柱迅速攀升起一股酥麻的激流,身下的欲望竟像沙漠中饥渴了很久之后意外发现水源的旅者,急不可耐地抬起头来,无声诉说着压抑了许久的渴求,急切而热烈。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谭律被自己的禽兽反应给惊到了,欲盖弥彰、气急败坏地动了怒,低声喝道:“谭洲!”谭洲对这个称呼很不满,微微皱起眉头,用撒娇的语气咕哝:“二哥……”谭律仿佛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谭洲梦到了二哥亲吻自己,二哥的相貌有些变化,可很奇怪的是他确信这就是二哥无疑,只是二哥这次状态不对,舌头像根僵硬的小棍子似地,对他的迎合无动于衷,还直呼他的全名,一点都不亲昵。太过分了!老子给你生了一对龙凤胎,你给我玩婚后冷战?我跟你没完!咦?什么龙凤胎?谭洲很快放弃这个难以捉摸的问题,惩罚似地咬了咬口中的“舌头”,他仿佛听到了二哥的抽气声,有些洋洋得意地想:咬不疼你丫的!看你还玩不玩冷战!下一刻,“舌头”仓皇逃走。谭洲急了,伸手张牙舞爪地去捞,抓住一片衣角,立刻攥紧:“二哥!”正准备逃离休息间的贺律狼狈回头,看着谭洲皱紧眉头要哭不哭的样子,一阵心疼漫上来,忙稳了稳心神,重新俯身凑近他,低声道:“谭洲,你做噩梦了?”谭洲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往下拉。他没用力,被拉得差点脸贴脸。下一刻,一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目光发直地看着谭洲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缠绵到勾魂摄魄的字:“二哥……”脑海中腾起一片惊天动地的蘑菇云,他被震得恍惚了片刻,束缚心魔的牢笼赫然打开,他看着谭洲微微泛红的眼角,喉结上下滚动数番,猛地俯下身堵住那张嘴。谭洲心满意足,气息急促地回应,手脚都缠上来,像只八爪鱼似地将他紧紧裹住。“洲洲……洲洲……”谭律疯魔了一般,捧着他的脸含糊着他的小名越吻越深,本想浅尝辄止,本以为会生涩僵硬,可灵魂深处的渴望牵引着他做出极其熟练的动作,每一次唇舌纠缠都带着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恨不得将身下的人一口吞进肚子里去。“唔……”谭洲满足得脚趾都蜷起来,意识渐渐从梦境中剥离,睁开情欲未消的眼,目光迷离地看着上方近在咫尺的脸。二哥亲我了!二、哥、亲、我、了!!!剧情进展太快太突然,他自动将这不可思议的情形认定为另一层更贴近现实的梦境。我的天!以前做的春梦里面二哥都没这么热情啊!机会太难得了!抓紧时间!他迅速闭上眼将自己沉浸在梦中,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对方的舌尖,很快就被对方捉住,一通深吻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吸走,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立刻引来更激烈的进攻。小小的休息间里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一两道因太过激烈而响起的“啧啧”口水声,谭洲感觉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里被吸出去了,简直要被吻得灵魂出窍。二哥吻技太高了!这是找谁练过吧?不过这是做梦嘛,当然是任凭我想象。等等!这真的是在做梦?谭洲一个激灵,迷离的双眼陡然瞪大,意识渐渐回笼。谭律感觉到他的僵硬,猛地停下动作。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维持着唇齿相依的暧昧姿势僵硬了数秒,接着大概是信号错乱,剧情不再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正负相吸的两块磁石陡然变成同极相斥,将贺律狠狠弹开。两人大眼瞪小眼。谭洲一脸尚未睡醒又被刺激到的迷茫。谭律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中慢慢浮起一层绝望,他连逃避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自暴自弃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该死!我到底在干什么?!诡异的寂静中,谭洲小心翼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外套顺着他的动作慢慢下滑,他就像一只打探外界环境的蜗牛,慢吞吞的、非常谨慎地伸出触角,指尖在谭律垂在身侧的手背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那里的紧绷。我送来的饭菜没放迷魂药…… 第157章 “我没事,等会儿给我检查。”谭律拨开身边的白大褂,疾步冲到薛云舟床边,心焦地紧紧盯着医生在他身上迅速且有条不紊做着各项检查的双手,颤着嗓音问,“他怎么样了?”一段时间过去,医生抬起头:“除了头部,身体其他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水平,头疼的原因还需借助仪器进一步确诊,先把他送到……”话未说完,就见谭律扑上来抓住谭洲的手:“你怎么样了!谭洲?谭洲?”谭洲已经停止了挣扎,按住他的医生护士们见他情况稳定,大松口气,陆续收回手,后退一步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谭洲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目光失焦,整个人有些虚脱,过了好久才把那些强行塞进他脑子里的记忆理顺,又花了点时间辨别这是自己固有的记忆,还是外来意识入侵,在对记忆成功找到认同感之后总算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这系统也太渣了,真想把开发者拖出来暴打一百遍!他睁开眼,对上谭律担忧的目光,看着谭律久违的面孔,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二哥!我们总算回来了!”谭律愣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劫后余生,没多想,抬手摸摸他脑门上的汗,皱着眉从旁边抽了张湿巾过来给他擦了擦:“现在怎么样了?”谭洲对他不怎么温柔的动作有点不满,哼哼唧唧道:“没事了。”医生趁机又上前检查了一通,谭律见他没再露出痛苦的表情,放下心来,也配合着躺回自己病床上让医生检查。之后谭循赶到医院,给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领着他们坐上车,唠唠叨叨说了一路的近况。谭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目光落在谭洲身上,不着痕迹地上下左右丈量一圈,心想:瘦了。谭洲看他就看得很坦然了,看完还非常满足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恢复年轻的感觉真好!”谭律皱眉,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什么毛病?谭洲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骨头似地歪过来靠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还是原装脸看得舒服!”谭律让他突然而来的亲近弄懵了,全身紧绷,肌肉僵硬得好像石头,也不知是不是脑子出现瞬间空白的原因,竟然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谭洲抬手挡在唇边,压低声音问道:“二哥,当时走得仓促,你留言写完了没?”谭律莫名其妙:“什么?”“留言啊!给儿子闺女的留言。”谭律越听越糊涂,皱眉看他,又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太刺激神经,迅速将目光移开:“儿子?闺女?”谭洲眨眨眼,有些磕巴起来:“对……对啊,儿子,闺女……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谭律不得不再次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对他这种反常的黏糊举止归因于车祸后缺乏安全感,自认找到原因后迫使自己定了定心神,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谁的儿子?谁的闺女?”谭洲瞪大眼看着他,一时忘了压低音量:“我的,儿子,闺女,我给你……生的……”前面开车的谭循猛地踩下刹车,笑趴在方向盘上,闷咳道:“几年没回国,想不到你们年轻人现在这么会玩。”谭律却面色凝重起来,一把将谭洲推到椅背上,掌心贴上他额头试了试温度,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复述一遍。”谭洲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没恢复记忆?那你不记得你做过皇帝了?不记得我给你生过龙凤胎的事了?”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半晌后,谭循扭着僵硬的脖子回头看过来,似乎是为了确认他在开玩笑还是说胡话。谭洲左看看右看看,心知收回前言已经不可能了,只好抬手捂住一脸被驴踢到懵逼的表情,狼嚎了一嗓子:“卧槽!说好的系统重启呢?什么坑爹玩意儿!”谭律转头飞快地对谭循说道:“哥,快掉头回医院!”“别别别!”谭洲捂住脸,闷声闷气道,“我脑子没问题,刚刚逗你们玩的!”谭家亲兄弟俩毕竟共用了一部分基因,有时候固执得如出一辙,在这件事上脑回路惊人一致地将他的胡言乱语定义为“伤了脑子出现后遗症”,不由分说地将他押到医院又做了一次更全面更细致的检查,包括生理和心理。谭洲被迫跟各种仪器来了一轮亲密接触,又拿着医生给的五花八门的题目做得头晕眼花,最后出来时感觉自己没问题也要出问题了。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一脸疑惑:“谭洲先生身体和心理上都没有任何异常,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俩恢复得这么快才是最不正常的。”谭洲趴到谭循肩膀上,有气无力道:“大哥,我可以解放了吧?”谭律在旁边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转过来见他还趴在大哥身上,心里顿时酸得翻江倒海,冷着脸训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什么样子!腰板挺不直吗!”谭洲埋着头勾着唇角笑起来,抬起半张脸斜睨他一眼:吃醋了!叫你装大尾巴狼!谭律被他挑衅的眼神激起怒火,面色阴沉:“站好了!回家!”谭洲压根不听他的,还火上浇油地对谭循进行单方面勾肩搭背,苦着脸卖惨:“能走了吧?我好饿!”谭循还在很不放心地翻看检查报告,闻言点点头在脑袋上拍了拍:“行了行了,没问题就好,回吧。”说着放下报告转过头来,看到谭律黑得好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脸,无奈道,“小洲这会儿精神不稳定,你把你那张扑克脸收收,别刺激他。”谭洲默默站直身子,脸上就像贴着一张空白a4纸:说来说去还是认定我脑子有病,好气!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谭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关切道:“小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谭律猝不及防,被他问得一阵心虚,板着脸言简意赅:“没有。”谭洲一直在偷瞄他的神色,闻言转过脸窃笑。谭循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小动作,立刻转移询问目标:“小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出车祸那天,后备箱摆满玫瑰花,那天你生日,你们肯定一起出门的,你是不是亲眼看着他买花摆花了?”谭律闻言诧异地扭头看向谭洲,目光由震惊到严厉。谭洲这次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老夫老夫的,被发现也没什么,想告白也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二哥太深藏不露了,要不是穿越了一趟,估计他到老都发现不了二哥喜欢自己的事实,现在难得有机会观摩二哥暗恋自己的样子,当然要多看几眼安慰自己曾经百般煎熬的内心。谭律已经脑补了一出校园青春恋爱剧,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还要故作威严地摆出家长气势:“你早恋?”谭循一听顿感失望:“唉,你看看,小洲都恋爱了,你要抓紧啊!”谭律充耳不闻,继续盯着谭洲,势要讨个说法:“什么样的女孩儿?人品过得去么?是真心的还是玩玩的?她对你好不好?”谭洲听着听心疼起来,突然不敢看二哥的眼睛,怕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压抑的痛苦,他这会儿觉得自己是真混蛋了,暗恋是什么滋味他太清楚,要是这会儿有人告诉他二哥跟别人谈恋爱了,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第159章 “……有道理。”薛云舟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肉体上来回扫视,清了清嗓子,“本来担心,万一身体挂了,侍卫们进来之后看到我们老两口抱在一起的果体会作何感想,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贺渊:“……”薛云舟一本正经:“那我们的身体去哪儿了?被系统当病毒拦截了?”贺渊:“说不定还留在床上,变成植物人。”薛云舟:“……然后等儿子过来,手里拿着一封咱俩说要云游四海的信,一脸日狗地叫人把我们的身体抬回去伺候?我好想采访一下他那时的心理活动。”贺渊:“……”“要不我们再写一封信?就说哈哈哈桌上那封信是逗你玩的,其实你俩爹的灵魂去别的地方享福了,然后把信贴身藏在衣服里等着被他发现?”贺渊:“……”两人对视半晌,然后非常默契地走回去把衣服穿起来,等恢复人模狗样了才想起来之前不是故意要那么奔放的,实在是没来得及……“系统呢?”薛云舟一脸疑惑,“这次系统怎么不吭声了?”说曹操曹操到。“系统已完成更新,新版本2.0修复了历史版本的部分bug,欢迎使用。请问是否开启回归通道?”这回不仅薛云舟大吃一惊,贺渊着实也意外了一把,难怪系统刚刚没吱声,原来是忙着升级了,升级之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机械女声没那么呆板生硬了,多了几分甜美,听起来顺耳不少。薛云舟抱臂呵呵冷笑:“其实我真不介意你声音好不好听,也不介意我们失不失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特么能不能别每次都在我们亲嘴的时候送我们回来啊?很破坏气氛的好不好!”“不好。”“……”薛云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这渣系统升级之后还会回答问题了嘿!甜美女声再次响起:“异时空的记忆已经与穿越者的灵魂融为一体,一旦失去部分记忆,穿越者回归后将会面临老年痴呆的凄凉晚景,所以系统会挑选合适的时机进行检测。”薛云舟:“……”贺渊:“……”一阵沉默后,薛云舟忍无可忍:“好,没错,谁都不想老年痴呆,但你能不能换个检测的时机?”甜美女声立刻回答:“那换个滚床单的时候?”薛云舟:“……”贺渊:“……”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薛云舟抹了把脸,向渣系统低头:“算了,万一萎了就不划算了,还是维持原设定吧。”系统这次显然人性化了许多,甜美女声娇滴滴说道:“系统升级后,穿越者可以自主选择回归时间,只需口头输入命令‘回归’即可,届时系统将会在您准备就绪之后开启回归通道。”总算不用赶着投胎似地穿越了,看来这次系统升级花费了开发者不少精力,薛云舟对这玩意儿改观少许:“你现在会回答问题了?那回归后我们的身体会怎样?”“你们的身体会原地消失,暂时由系统托管。”甜美女声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收费。”“……我谢谢你啊大妹子!”薛云舟抹脸,“不过我们都回归了,身体还留着干嘛?”甜美女声:“你猜你猜你猜猜猜~”贺渊:“……”薛云舟:“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贺渊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抚:“看来不用准备第二封信了,我们回去?”薛云舟立刻点头:“回吧,系统升级之后似乎高端了不少,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贺渊就对系统喊了声:“回归”。回归通道果然应声开启,不多久,两人满怀期待地再次消失在光柱中。***深夜,医院的的寂静被一声呼叫铃打破。医生护士纷纷涌进谭家兄弟俩的病房,老大谭循接到电话也从家中急急忙忙赶过来,待确定两人都完全恢复之后立刻带着他们出院回家。谭循去取车,谭律和谭洲并肩站在医院门口等,谭洲仍有些不放心,扭头看向谭律:“二哥,你头真不疼了?”之前刚醒过来的时候,他一睁眼就看到二哥在隔壁床上抱着头痛得冷汗直冒,吓得胆都要裂了,虽然后来二哥平静下来了,也说不疼了,可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谭律弯起唇角,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柔声道:“你之前不也这样疼过,放心吧,没事了。”谭洲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疼过的问题,就让他亲昵的举止弄懵了,接着第一反应是“卧槽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二哥什么时候从严父变成慈母了”,第二反应是“我勒个大槽别摸头啊我躺了那么久头有没有洗都不知道啊太丢人了”……谭洲风中凌乱、不知所措、手脚僵硬,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心里只剩下成串成串的硕大感叹号。接着谭循把车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谭律摸完他的头又顺势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滑下来,牵起他的手走下台阶。谭洲一脸懵逼,被拉了个趔趄。“怎么了?”谭律回头关切地看着他,“体力还没恢复?”谭洲被震得三魂七魄找不着北,恍恍惚惚点了个头:“有……有点。”谭律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后朝坐在车里的谭循看了一眼,自认为找到了解释,眼底隐现笑意,揽过他的肩倾身凑到他耳边低语:“没事,大哥常年待在国外,什么没见识过,他不是保守派,放心吧。”谭洲觉得三魂七魄离他更远了,耳边低沉的嗓音与温热的气流悄无声息钻入他四肢百骸,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让他头皮绷紧、手脚发软、呼吸急促。 第161章 花痴洲陶醉了一会儿,终究因为刚出院精力有限,抵不过困意睡着了,迷迷糊糊似乎梦到了点以前的事,又和记忆里的场景有些不同。问题少年洲跟社会青年打架,光荣负伤,成功引起二哥的关注,二哥把他从医院拎回家,脱掉身上的西服外套,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冷着脸数落:“没那个本事就不要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你以为你不怕挨揍,揪着他们领头的往死里打就能震慑他们?亏得他们只是一帮小混混,要换成厉害点的对手,在绝对实力面前,你这点计谋就跟过家家一样!”哎哎哎!不对不对不对!剧本不是这样的!二哥你明明就是简单挽了下袖子啊,就小气吧啦地露了两截手臂好吗!现在这么奔放地解扣子脱衣服是要闹哪样啊!我要流鼻血了快住手!二哥没有住手,不仅脱了衬衫,还非常豪爽地脱了裤子,少年洲连退数步贴到墙上,脸红心跳气喘,摆出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凌然架势,眼神却不由自主溜号,悄悄打量二哥最后一块遮羞布下面蛰伏着的某样不可描述的器官。下一刻,二哥手指勾在内裤边沿,陡然往下一拉,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了。啊啊啊啊啊救命!你不要乱来!我还未成年!少年洲发出无声的呐喊,抬手遮脸,指缝稀疏,双目圆睁:“二哥你干嘛?!”快说“干你”,快说快说!赤果果的二哥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充满禁欲气息:“揍你。”少年洲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刻就被二哥扛起来摔在了柔软的巨大床垫上。不对!剧本还是不对!二哥你不应该等我伤好之后把我拉到健身房教我打架的吗?现在把刚刚包扎完伤口的伤员扔床上是怎么回事?二哥抬脚上床,撑着手臂伏在他上方,将他笼在阴影之下,目光幽深,嗓音低沉:“你欠教训,我揍你一顿你就老实了。”少年洲一脸痴呆:“怎么揍?”“这样……”二哥突然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气息加重,“先咬你一口。”话落,少年洲的唇舌就被狠狠纠缠住,他惊得瞪大双眼。一通令人窒息的深吻过后,二哥含着他的唇,滚烫的掌心游移到臀后,一手托起他的屁股,另一手极其暧昧地拍了一掌,口中含混不清道:“再打屁股。”谭洲受不了了,颤抖着眼睫毛面色潮红地闷哼一声,整个人似乎陷入滚热的岩浆。之后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山崩地裂、海水倒流、斗转星移、银河爆炸……“二哥……二哥……”谭洲猛地睁开眼,瞪着顶上的灯急促喘息。“醒了?”梦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的二哥,思维停止运转数秒后陡然炸裂。卧槽卧槽卧槽!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黄暴的春梦!好刺激!更刺激的是一睁开眼就看见梦里的主角正坐在我床边!态度还这么温和!啊啊啊啊我要出去绕着山头跑十圈!激动到一半,突然僵住。完蛋!身下黏黏腻腻一片潮湿,太有存在感了!谭律伸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调温和:“刚准备下楼吃早饭,听到你喊我就进来了,怎么?做梦了?”谭洲战战兢兢享受了他的照顾,又递给他一个略带狐疑的眼神,心想:我喊得很大声吗?隔着紧闭的房门都能听到?我怎么记得家里的每扇门每个房间都是隔音的?而且二哥一看就是进来有一会儿了,我到底什么时候喊的?谭律目光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下扫过去,似乎能穿透薄被直视里面的情形。其实他刚进来时,谭洲还睡得挺安稳的,后来他俯身在谭洲唇上亲了一口,这家伙就渐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起来,状态一目了然。谭洲心虚地微微侧过身子,就差无语凝噎了。谭律在他身上拍了拍,无巧不巧正拍在他屁股上:“起床吃早饭去,都快中午了。”谭洲躲在被子里抖了一下,耳根通红,哼哼唧唧道:“你先去吃,我还没睡够。”“不行。”又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睡几个月了还没睡够?你想懒死?”谭洲悲愤地发现自己某个部位竟然因为两个巴掌隐隐有了抬头的趋势,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床板上。不行了!二哥怎么变得这么邪乎了!这是被鬼附身了吗?!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仗着二哥难得的和颜悦色提出一个非常大逆不道的请求:“我……我有点渴,二哥你帮我去倒点水来行不行?”说完给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谭律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谭洲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都快不认识这个有求必应的二哥了,不过当下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等门关上之后,他迅速从床上弹跳而起,风卷残云、飞沙走石、横扫肆虐……等谭律拿着水杯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藏好罪证开窗通风,并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后了。“谢谢二哥!”说完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走,下楼吃饭!”谭律眉梢上扬了不甚明显的几度:“这么快?刷牙洗脸了?”显然没来得及。谭洲脸僵了一下,转身冲进卫生间,抬脚将脏衣篓往角落踢了踢,又飞快地拿出香水喷了几下,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二哥会跟进来。谭律果然悠哉悠哉地跟了进来,背后灵似地站在那儿对着镜子看他刷牙。谭洲被看得寒毛直立,几近崩溃,洗漱完猛地转身扑倒他身上,开始扯着嗓子干嚎:“二哥!二哥我错了!要打要骂随你便,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瘆得慌!”谭律不动声色:“你哪里错了?”“不……不知道啊……”嘴里喊惯了,没细想,谭洲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试探道,“要不……你提醒我一下?”谭律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到他视线飘忽才慢慢开口:“你错在有事不该瞒我,那天你准备了玫瑰花,还在里面藏了一张卡片……”谭洲眨眨眼,整个人僵住了,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开始崩崩跳跳萌萌哒吐舌头:哎呀哎呀被发现了呀!大哥还以为花是二哥准备的,所以肯定没注意到里面的卡片,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花也早就枯得爹妈都不认识了,应该早早就被处理掉了,再说车也在第一时间被送去维修……二哥昨晚才跟我一起出的院,他怎么知道有卡片的?谭律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脸,嗓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卡片上写的什么?” 第163章 谭家兄弟在昏迷数个月之后终于醒过来,这次系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两人睁开眼不用经历头疼就自然拥有了一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走廊上响起医生护士的脚步声,谭律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旁边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谭洲,试探道:“系统?”谭洲双目陡然一亮:“渣渣!”对上暗号,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随即忍不住露出笑意,谭洲立刻下床蹭到谭律身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弯着眉眼兴奋道:“二哥!”谭律也回亲他一下,嗓音温柔:“我们回来了。”一段时间之后,谭循心情激动地赶到医院将两个弟弟接回家,路上又不可避免地问到了一车玫瑰花的事。谭洲正握着谭律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胡乱勾画,谭律恢复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面对的是如此年轻的谭洲,自制力当然退化得不是一丁半点,听到大哥的问题就狠狠抓住谭洲的手不让他乱动,定了定神才回答:“是有喜欢的人了,也跟他互通心意了,过几天带给你看。”谭循大喜过望,激动得练练追问人家“姑娘”的年龄、品性、家世、相貌。谭律耐心极好地按照谭洲的情况仔细作答,不能答的就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谭洲美滋滋听着,低头窃笑。有过前几次失败的回归经历,两人都对彼此年轻的状态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在车上偷偷用手指缠绵了会儿,更多的是温情脉脉,可到家之后回到楼上房间,形势就完全不同了。谭洲摸到谭律那里,被谭律拉到卫生间一起洗澡,两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互相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诚相对,忍不住肌肤相贴,亲亲摸摸滑滑蹭蹭,热水撒下来,雾气弥漫,荷尔蒙迅速充斥在小小的空间,越来越浓郁。谭洲听着二哥明显变重的鼻息,主动往前顶了一下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心思就差拿只高音喇叭喊出来了,谭律眼眸骤深:“洲洲……”谭洲眯着眼啃咬他下唇:“二哥,虽然这次成功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爱你。”“我也爱你!”谭律一把将他抱起,将他压在墙上狠狠亲吻,“洲洲,我爱你!”都老夫老夫了,甜言蜜语自然不用太多,两人很快直奔主题,当场就用站姿做了一次,谭洲爽得手脚虚软,让谭律抱到浴缸里泡了个澡,回到床上喝点水又恢复了精神,继续发浪撩骚。谭律闷哼粗喘,哑着嗓子道:“你吃不吃得消?别乱动。”谭洲嘿嘿笑:“二哥,你定力不行了啊!”“废话!你很行?”“我不行。”谭洲脸皮够厚,非常坦诚,“一个小时之前我还是初哥。”谭律:“……”谭洲:“当然,一个小时之前,你是老初哥。”谭律咬牙切齿地在他臀上连拍几个巴掌,迅速堵住他的嘴。谭洲满足地哼哼着将他抱紧,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谭律将亲吻往下移,四处点火。谭洲眼角泛着桃红,被吻得水润光泽的双唇微微张着,呼出灼热的气息,心神被游移在身上各处的舌尖牵引,火烧火燎,当那舌尖下滑到臀缝的时候,终究抵不住强烈的心理刺激,痛快又婉转地叫了一声:“啊——”坐在客厅刚给妻子打完越洋电话的谭循手一抖,一脸惊悚地抬头看向楼上。贺律把身下的人伺候得魂飞天外,起身托起他的臀,准备跟他再来一次亲密的负距离接触,刚摆好姿势准备进入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畜生!”床上的两人被这一声怒吼惊得差点魂飞魄散,谭律迅速拉过被子将两人下半身裹起来,僵硬着脸看向站在门口面如包公的谭循:“大哥……”谭洲坐起身捂脸悲痛:完蛋!之前进来的时候迫不及待抱着二哥亲,忘记关门落锁了!谭循顶着一脑袋熊熊怒火大步冲进来,伸手指着谭律点了好几次,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看你做的混账事!还不给我下来!”谭律没有下来,只是略微调整了姿势,态度坚定地将谭洲揽在怀里:“大哥,你听我解……”“我还当你稳重靠谱,以为你做事有分寸,早知道你这么混账我就不出国了,就该待在家里看着你!这是你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对得起小洲对得起叔叔阿姨吗?!”“不是,你误会了……”“你刚刚在车上说什么?有喜欢的人了,一心一意要跟人家过一辈子?这就是你的一心一意?你对得起人家姑娘吗?谁瞎了狗眼要跟你这样的渣男过一辈子?!”谭洲迅速捂住自己瞎了的的狗眼:“大哥,你先听二哥说……”“小洲,你别怕,大哥不怪你,你年轻不懂事,被他骗了或是被他逼迫我都能理解,但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非不分,真是不可饶恕!”谭洲抬起脸,看向二哥的目光充满同情。谭律一个头两个大:“大哥,你先让我把衣服穿起来,我下楼跟你说。”谭循愣了一下,随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谭律抱着谭洲亲了亲:“别担心,我很快回来。”谭洲:"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咱俩有没有被吓萎。"谭律:“……”谭洲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抬起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我跟你一起下去。”半个小时之后,楼下客厅沟通完毕的兄弟三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最后谭循打破沉默,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没有要棒打鸳鸯的意思……”谭律谭洲同时松了口气。谭循不自在地站起身,两只手不知道摆哪里才好,只能互相搓了搓:“要不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上楼继续?”谭律:“……”谭洲:“……”谭循虽说常年待在国外,接受到一些开放文化的浸染,可骨子里还是个本土老学究,一下子完全接受家里多了两个基佬的事实还是有点艰难,他本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对谭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唯独对谭洲愧疚得不得了,好像是自己没管教好亲弟弟,把养弟给祸害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