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着]今天我又穿成谁!》 第1页 [bg同人] 《(综同人)[综名着]今天我又穿成谁!》作者:黛如青【完结】 文案 彭瑟瑟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掉入了时空裂隙。 “你好,欢迎参与‘国家时空与时空安全管理处’一级考核。” “考核流程与要求如下:” “一、实现目标角色的愿望;” “二、在时空动盪与交错中,成功通关;” “三、尊重歷史、尊重文学、尊重人民。” “顺便……”系统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点bug,能不能把我的制造者从时空乱流里带回来?” ……这bug有点厉害…… “今天我又要穿成谁?”彭瑟瑟只能这么问了。 快穿爽文,略带金手指,1v1,he,涉及各段歷史与文学名着,考据大大手下留情orz 一句话:在名着中和碎片男主一起为人民服务。 涉及到的作品:《水浒传》《红楼梦》《海的女儿》《悲惨世界》《乱世佳人》等…… p.s.更新时间:晚上10点左右掉落! 开个脑洞,请各位看官大人赏光,不喜欢的话点点右上角,喜欢的话捧个人场~ 内容标籤: 系统 快穿 古典名着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彭瑟瑟,秦七星 ┃ 配角:系统,潘金莲等 ┃ 其它:水浒传,红楼梦,悲惨世界,海的女儿,西方名着,东方名着… 第1章 我不是潘金莲(一) 彭瑟瑟睁开眼睛,第二百次嘆气。 这时天还没有亮,四处透着暗色,只有天边挂着几颗无精打采的星星,她爬起来,披上衣裳。 睡在一旁的妇人早就在外间打理衣食了,见她出来,也不说什么,赶忙递了米面过来,彭瑟瑟木着一张脸,开始做中午送去给父亲吃的汤饼。 她的母亲,人称“潘娘子”的,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你爹一大早就去铺子里了,最近张家夫人娘子都要裁换新衣裳,不起早贪黑都干不过来……” 彭瑟瑟,不对,如今应该叫她“潘小娘子”了,第一万次劝说她的母亲:“要不我们就别呆在清河县了,去汴京怎么样?” 潘娘子瞪了潘小娘子一眼:“整天说要去汴京,你当汴京是那么容易去的?咱们家哪里来的那些钱?” 潘小娘子还是不放弃努力:“那也总比呆在清河县好啊,再呆下去,我可是要……”她忽然咽下了后半句话。 “要、要什么?”潘娘子道,“你就是鬼点子多,还不快继续做活!过了年,就要裹脚了,裹完脚你爹就要送你去张大户家了!” 潘小娘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若是将真实情况说出来,只怕潘娘子会立刻以为她疯了。 毕竟,她怎么能告诉她,你的女儿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天下皆知的“第一淫妇”,毒死老公之后,被小叔子掏心挖肝地死掉? ……没错,潘小娘子名字乃是非常妩媚的“金莲”二字。 彭瑟瑟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 她是在懵懂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当时,她刚刚开始壮志雄心的考公之路,每天闲暇时间都用来刷题,生活平淡而忙碌。 一切的变化都出现在那天早上。 那些日子的天气一直都很奇怪。 一大早,雷鸣闪电就没有停过,天边浓黑的云朵压得整片天空都沉沉欲坠。彭瑟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刷题之旅。 她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 窗外的空气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波动了起来,一圈一圈地震盪开来。 彭瑟瑟愣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圈震盪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吞没了她整个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是北宋末年清河县的潘金莲了。 没错,就是那个“潘金莲”,那个《水浒传》里的潘金莲。 出现在她脑海深处的系统“北斗”告诉她的。 彭瑟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笑是笑自己毕竟读过原着,有原着优势,哭是哭自己的命运是肉眼可见的悲惨,毕竟,除非穿成歷史上的那个据说贤良淑德的明代潘金莲原型,否则不论是《水浒传》还是《金瓶梅》,那都是要命的啊! 然而北斗说: “你好,欢迎参与‘国家时空与时空安全管理处’一级考核。” “考核流程与要求如下:” “一、实现目标角色的愿望;” “二、在时空动盪与交错中,成功通关;” “三、尊重歷史、尊重文学、尊重人民。” “每次通关一个时空,对成绩进行结算,及格即可进入下一个关卡。” ……这都是些什么? “我是在考公,可是没报过你们部门!”彭瑟瑟声嘶力竭,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很抱歉,出现了一次时空乱流,对我影响很大,我无法查证你是否是我们的考核对象。”系统“北斗”一板一眼地说。
第2页 敢情这还是个出故障的系统?自己等于是被bug卷进来的? 冤啊!有冤无处诉啊! “只要您完成考核积分要求,成功通过考核,就可以回到您来的地方。” “那我现在退出行吗?”彭瑟瑟怀抱着一线希望。 “很抱歉,该功能在时空乱流中损坏,尚未修復。” “那让你们的工程师修復啊!”彭瑟瑟死鱼眼状。 “很抱歉,我们的工程师也被捲入时空乱流,我们正在尽力寻找他。” ……呵。 原来连你们的工程师都失踪了吗? 彭瑟瑟看着自己脑海中“强国app“模样的面板上,积分那一栏孤零零的”0“,就想给北斗一拳。 积分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字:“实现潘金莲的人生价值。” 潘金莲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嫁给西门庆吗?彭瑟瑟瞪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吐槽。 陷入了死循环,不做任务不通过考核,就没办法离开这里。 彭瑟瑟无奈道:“好吧……顺便,一直不达标会怎样?” “很抱歉,这部分在时空乱流的震盪中损坏了。” “……” 彭瑟瑟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捲入其中,似乎是一场非常大的震动导致的。不过,只要能回去,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毕竟没有wifi空调的日子,哪个现代人能受得了? 七年过去了,唯一的变化,就是积分涨了10分,可对于“潘金莲的人生价值”,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潘娘子还在絮絮叨叨:“咱们家攒点钱不容易,你前些日子说的那个什么茶点铺子,我和你爹说了,倒也不是不行……” 彭瑟瑟,不对,还是叫她“潘小娘子”吧,后世大名鼎鼎的潘金莲,现在不过是北宋末年清河县的一户小家之女,父亲给县里的大户张家做裁衣铺子的裁缝,成日在外。 潘小娘子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很长,眼睛秀媚,虽然岁数尚小,也能窥得几分长成后的风采。她自己对于这点特别注意,誓要扭转自己未来可能出现的口碑崩塌。 经过七年的努力,潘小娘子成功成为整个清河县口耳相传的贤良淑德,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从不描眉画眼、涂脂抹粉,朴素得令人哭泣。 有时候潘小娘子自己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都觉得恍如隔世了。 县里的口碑是这样的: “你看人家潘小官家的莲儿,不像个小户人家的,规规矩矩,倒像是个大家小姐。” “原来我觉得那姑娘长得太美,恐怕不规矩,现在看来,倒是个好孩子。” 每当听到这些话,潘小娘子脸上毫无所动,内心却在哭嚎:“这都是我牺牲了多少娱乐换来的啊——” 尽管潘小娘子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学会了缝纫、做饭、拾柴等一系列宋代平民必备技能,但眼看着自己的积分除了一开始在潘家生活给的10积分,几年之内竟然一动不动,她很惆怅。 ……你妈的,为什么。照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明明让潘金莲变得如此优秀,离可能出现的结局越来越远,怎么一点分数都没有呢?难道是努力的方向不对? 她问了北斗。 北斗只回答了一句:“系统正忙于自我修復,请等待空闲时间再提问!” ……辣鸡系统。 只能两眼一抹黑,继续挽起袖子加油干了。 首要还是要保证自己健康地活下去啊!潘小娘子没精打采地嚼着缺油少盐的青菜梗想,自己在这里的爹是个老实头,娘又是个闷口的葫芦,这么搞下去,别说什么天生尤物,自己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躲避裹脚的问题。 前几天,潘小娘子看见母亲新买了一匹白布,就心里嘀咕:“到底是要干嘛?” 却怎么都没想起来,是要她裹脚。 这一天,家里鸡飞狗跳,潘娘子烧了一大锅热水,将布条裁剪浆洗得干干净净,潘小娘子头皮发麻,心想:这难道是要杀猪?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家里的破床上,摆满了剪刀、棉花、布条和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放着两双刚做好的小鞋,潘小娘子拿起小鞋一看,登时傻了,又细又窄,要不是把脚掰折了,怎么也穿不进去。 她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裹脚啊! 就在她脑袋发蒙的时候,她娘搬了一盆热水进来,一下子就把她的鞋袜脱了,一把按进水里,潘小娘子烫得尖叫一声,她娘一边抓着她的脚揉,一边说:“若不是你这脚天生生得好,我不捨得,早在你四五岁时候就裹了!” 潘小娘子吓得一个激灵,现代人哪见过这个阵势,四五岁裹,那脚将来还能走路吗? 她不知道的是,裹脚就是为了让女人不能走路。 潘娘子趁着女儿没来得及反抗,一把握住她脚趾边上的四个趾头,向脚心狠狠一掰! 只听“咔吧”一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潘小娘子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也不管自己光着脚,在屋子里瘸着转圈躲避自己的娘,潘娘子手里抓着一卷刚裁好的白布,追着潘小娘子,苦口婆心:“我的儿,你都这个岁数了,再不裹脚,脚就硬了,到时候一双大脚还怎么嫁得出去!”
第3页 潘小娘子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宁可死了,也绝对不裹脚!”她不是不记得,原书里潘金莲裹得一对好小脚,尖尖翘翘,还凭这个勾搭上了西门庆。 可是……也太疼了啊! 要一个现代来的女孩子接受裹脚,还不如叫她去死呢。 潘小娘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叫一声:“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死!”一头就朝炉灶边撞去! 潘娘子没有想到女儿性烈至此,大叫一声,潘小娘子已经撞到了炉灶边上,顿时鲜血流了一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后开新文~求预收求支持~ 时空处同系列—— 《名非貂蝉》: 一个探讨破镜是否能重圆的故事! 任璎:我觉得不行。 吕温: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可以。 毕竟从东汉末年到现在,他们的纠缠,实在也太久了一些。 真·霸道将军爱上我男主vs颜值超高抗压能力奇强女主 地址在这里: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4343124 点进专栏收藏获得快乐~请多支持啦~ 第2章 我不是潘金莲(二) 当然,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潘小娘子撞向炉灶边的时候,脑袋略微歪了歪,让自己的头磕着灶沿而又不至于磕中要害。 着是这样,血流满面的潘小娘子也是够吓人的了。 就在这时,脑内的系统提示声一响:“恭喜,您已获得10积分!” 潘小娘子不负众望地昏了过去,昏之前,她想:把自己磕破头就能获得积分?这是什么操作? 醒来的时候,潘小娘子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什么积分什么系统,先往自己的脚望过去。 还好,脚还是原样,没被裹起来。 见她清醒了,潘娘子在床边哭起来,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悲悲切切地说:“好闺女,娘也知道你疼,可这世上哪个女人家不裹脚?这都是命……” 潘小娘子听了这话,尽管脑袋还疼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娘这是什么话!不裹脚难不成就活不了了?就算做个大脚婆,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潘娘子吓得赶紧来捂她的嘴:“傻丫头,这话可是胡话了!” 潘小娘子将头扭过去:“反正我不裹脚!要是让我裹脚我就去死!” 潘娘子说归说,到底还是知道女儿的性情,这金莲儿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倔性子,说得出做得到,她生怕把女儿逼急了,真的去寻死,只好不住嘆气:“你爹前些日子还说,要把你送到张家去,若是能上他们家做个丫环,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这大脚……” 潘小娘子听了这话,脑袋嗡的一声,更疼了。 谁不知道,潘金莲就是在清河县大户张家做使女,因为不从老爷,被嫁给武大郎的啊! 想起武大郎和西门庆,潘小娘子恨不得自己刚刚就撞死了,这两个自己哪一个都不想要! 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警告,人物目标完成过程中,不得过度违反原本命运线!” 潘小娘子黑着脸,这才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情。 “北斗,出来!什么叫‘不得过度违反原本命运线’?不要告诉我我还要走毒死武大郎被武松打死的命运线!” 北斗的声音响了起来:“维持时空与人物的稳定。” “???” 潘小娘子仿佛听到北斗嘆了口气:“……至少要保证该人物的生存权,她还没有到死的时候,不能死。” 潘小娘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里的暗示:“也就是说,在原本潘金莲死的时候,只要保证她在那个时候从原本的歷史线里消失,具体死不死,也就无所谓了?” 北斗:“……我不懂你的意思。” 潘小娘子:“……我懂了!” “……” 系统没有表情,潘小娘子却像是看见了他头上冒出一滴汗的样子。 有了这样的保底方案,就算不知道“潘金莲的人生价值”到底是什么,潘小娘子也觉得有底气多了。 她看着潘娘子仍是恋恋不捨她的脚丫子,想了想,软语求道:“娘,我的脚本来就不大,算不上什么大脚,你要是裹了,莲儿反倒要赔上一条命,可不是划不来么?留着莲儿好手好脚帮你们做事不好?” 潘娘子想了想,女儿说的倒也在理,便暂时将裹脚一事暂且搁置,只是道:“你这一双小脚,若是再裹一裹,那可就是真真的‘三寸金莲’了,到时候别说张大户家,就是再高些也怕是能进得去!”随即又很是自傲,“凭我女儿这般容貌,就算没有三寸小脚也可以。” 潘小娘子满头冷汗,暗自揣度,一定不能让娘亲再把主意打在自己的脚上。 晚上睡觉时,看着孤零零的20积分,潘小娘子几乎要落泪,这后面的10积分得来不易,可是自己碰得一头血才换来的。 ……等等!就是因为自己反抗裹脚才得了积分,是不是说明,潘金莲本身,并不想裹脚? 潘小娘子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些脉络。
第4页 潘金莲的人生价值?看起来绝对不是嫁到什么高门大户去,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一双好小脚,女人的价值就少了一半。 究竟是什么呢?也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当天晚上,潘小娘子没有睡好。 不知道是脚疼还是头疼,她浑身都觉得不舒服,翻来覆去,脑海中有一种隐隐的、熟悉的翻腾。 窗外是明亮如水的月光,今晚的月光,看起来格外清澈。 潘小娘子爬起来,向屋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今晚,她很想出去走一走。 离家不远是一片河滩,河滩上生长着大片大片湿润的芦苇,月光映得这里一片明亮。 潘小娘子抱着膝盖,坐在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石头很凉,她脱了鞋,光脚踩在石头边上,火辣辣的脚总算好受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用俗套的话说,好像是“一种灵魂的牵引”。 一声清亮的唳叫响了起来。 潘小娘子倏然抬头,一只秀美的白鹤,迎着明亮的月光,向她施施然走来。 它来到她身边,展开白羽,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样,一双明亮而乌黑的眸子,沉得像最深的夜晚,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只尖而长的喙,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潘小娘子搂住了这只白鹤,见它毫不怕生,便赞嘆起它的美貌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白鹤,它身子纤长,通身洁白,没有一丝杂色,一双眼睛又黑又深,又那么亲人,不禁对它爱不释手,不停地抚摸它的羽毛。 那白鹤仰起脖子,轻轻叫了一声。 潘小娘子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和它非常亲近,她低下头,望向白鹤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温驯,也并不冷漠,但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 当天晚上,潘小娘子偷偷摸摸地,从河边抱回了一只白鹤。 ------------------------------------------------- 第二天一早。 潘娘子惊叫:“哪来的鹤?你是想养还是怎地?” 潘小娘子眨着眼睛,手上还紧紧地搂着它,那鹤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娘啊,我们养它又不会怎样。” “不会怎样?你是想把它养在咱们家的茶点铺子旁边么?”潘娘子气急败坏,他们家刚在县里开了个茶点铺子,潘小娘子竟然要在里面养鹤! “有什么不可以?”潘小娘子道,她就是不想放弃这只白鹤,昨晚抱回来才发现,它并不是毫无瑕疵,虽然走路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右腿有明显的伤。她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自然要给它治好再说了。 “娘,人家开铺子,都讨个好口彩,你看这白鹤,这么亲人,”潘小娘子想亲亲白鹤的脑袋,白鹤却脑袋一偏,不让她凑过去,“听说当今圣上也喜欢鹤呢,还养了好多,咱们家这不就算是清河县独一份?就算是县令老爷来了,也说不了什么。” 潘娘子素来知道这个女儿主意多,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道理,皇上都喜欢,那还能错得了?自己也搏个好口彩,只是心疼这餵鹤的东西。 潘小娘子察言观色:“我把我吃的东西分它一些就是,这么小一只鸟儿,倒能吃得了多少?” 潘娘子毕竟宠爱女儿,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最后也只好罢了。 潘小娘子喜滋滋地抱了白鹤,朝铺子而去。 自她家开了茶点铺子,潘小娘子便决定帮父母补贴家用,以显示,就算自己没有一双好小脚,也不是个废人,如今,又多了一只白鹤。 于是清河县的街头,就常常见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粗布衣服的七八岁小姑娘,在街边支起一个小摊,旁边是忙碌的母亲,小姑娘面容秀美,更是难得的平民百姓中的细皮嫩肉,可以想见,长大后定是个难得的美貌佳人。 她身边的小摊上摆着梅汤、和合汤、姜茶等各式各样的茶点,潘娘子从来点得一手好茶汤,潘小娘子也跟着学了不少。身旁的白鹤,形影不离地跟在少女的身边,成为了这个铺子最独特的景观。 只听那小娘子脆声道:“甜津津的梅汤唻!”有人过来,便叫道:“好娘子,点一盏梅汤来,多加些甜!”这小姑娘便端了母亲做的送来,后来慢慢地也自己学着做一些,竟然比母亲做得还要好。 只有一条,那小姑娘虽在路边吆喝,脸上的神情却凛然如霜,一副欺霜赛雪不可冒犯的模样,那街上便有些浑人给她起了个诨号“雪观音”,说她长得像个观音似的俏,却冷冰冰如同一团雪捏成的。 又有叫她“白鹤女”的,因为他家铺子里养着白鹤,这白鹤又因当今赵宋官家笃信道教颇为喜爱,故而民间也十分推崇,这家的白鹤和潘小娘子如此亲近,其他人也不禁高看她一眼。 这潘家铺子,真正成了清河县一景。 不过没人猜得出来,潘小娘子做出这幅样子,也是防患于未然,为了避免将来被挂上“风情招人”,又成为“第一淫妇”,她也是心中苦啊! 就是这样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三更!
第5页 第3章 我不是潘金莲(三) 这一日,潘小娘子正和母亲在自家摊子上忙碌,忽然见前方一群人围着跑过去,只听得人家在喊:“阳谷县的大财主,西门大官人和他家少爷来了,好一派风光景象,还不快去看!” 潘娘子听得有趣,正想把铺子封个半日,带着女儿去看热闹,就见潘小娘子一张小脸煞白,缩在铺子一角,低着个头,只顾着点茶汤,只是一看就心神不定,把酸甜都点错了。 “闺女,走,咱们也看个热闹去?” 闺女的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只是道:“我不去,娘自己去吧,我留着看铺子。” 开玩笑,还有自己凑上去见西门庆的?是茶点不好喝还是工作不饱和?潘小娘子下决心,一定要离这些人远远的。 然而命运线不是你想远离就可以远离的。 潘小娘子抱着白鹤的脖子,喃喃道:“难道避不开吗?”她看向白鹤的眼睛,白鹤的眼睛幽深黝黑,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叫了一声,仿佛在安慰她。 潘小娘子慌乱的心,在这样的眼神中慢慢平静下来,她觉得,实在不能更喜爱这只通人性的白鹤,想了半天,用撸猫的方法,撸了一把它的羽毛。 白鹤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翅膀在她手臂上重重一拍,警告一般,潘小娘子笑道:“怎么啦,人家碰你一下都不行。” 白鹤高傲地昂起了头,潘小娘子笑不可抑。 和白鹤逗了一会儿趣,潘小娘子终于静下心来,好好调弄汤水。才弄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锦衣玉饰的少年公子走过来,旁边站着自己的母亲满脸堆笑。 那中年男人颇有威严:“听说你这茶点铺子是县里最出名的,都有哪些好茶点,上些来尝尝?” 潘娘子笑道:“大官人请坐,也尝尝我家的吃食。”一面吩咐女儿端上茶点来。 潘小娘子心中叫苦不迭,却也端了一碟瓜子、一碟酥油泡螺、一碟荸荠,并着点得浓浓的两碗茶,撒上白松子、胡桃肉,摆在两人面前,一路上低着一张脸,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那男人尝了一口,笑道:“果然不错!”又问儿子,“你觉得如何?”那少年公子看起来比潘小娘子大个五六岁,一脸的风流俊秀,听父亲问道,笑嘻嘻地回答:“自然是不能更好。”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潘小娘子。 西门大官人见儿子神情,便也往潘小娘子脸上看去,这不看便罢,一看便叫了一声好,那小姑娘面容秀媚,衣服虽粗,头髮却也梳得齐整,小小年纪风情已是不俗。 潘小娘子感觉到两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心里暗暗道不好,便抬起眼皮、调动全身精力,冷冷地瞪了一眼。 那少年公子被这一瞪,缩了缩脖子,心道,好个美貌小娘,只可惜冷冰冰的,不像个人,倒像是一块冰。又看她一脸凛然不可冒犯的样子,便将那调戏的心思略息了一半,倒生出一些敬重来。 西门大官人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转眼又看到旁边站着的那只白鹤,眼神又是一亮:“真是一只好鹤!” 他走过去,啧啧称奇:“这么好的白鹤,看起来不像乡野俗物,倒像是宫廷御苑才有的。” 潘小娘子死命咬住嘴唇,才没说出来,自己觉得宫里的鹤,绝对不如自己养的闲云野鹤。 西门大官人绕着白鹤转了一圈,白鹤不耐烦起来,开始扑扇翅膀,潘小娘子甚至能从它的脸上看出他有点暴躁的神色,赶忙唿哨一声,那白鹤转头看她,静了下来。 西门大官人笑道:“果然不愧是人家说的‘白鹤女’,好一手御鹤之术,不考虑去汴京选个御鹤女么?” 他这本是随意调侃,潘小娘子也的确没有什么御鹤之术,她只是凭着和白鹤的默契沟通罢了,不过提到‘汴京’,倒是让她又起了另一番心思。 只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潘小娘子冷着一张脸,道:“乡村陋术,大官人抬举了。”一上完茶,立刻退到铺子后面去,发誓自己再踏进去一步就是猪。 白鹤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进后棚,看着她摇了摇头,仿佛表示她这样的态度不对,潘小娘子道:“我知道一定得认识西门庆,可……” “只要认识就行,没说要用哪种方式认识吧?”她撇撇嘴,“我是不会让《水浒传》里的剧情重演的!”这说话的语气,就仿佛白鹤能听懂似的。 白鹤也仿佛真的能听懂一般,朝她微微偏了偏头。 一人一鹤正在“交流”,只见后棚的帘子一掀,西门小少爷笑嘻嘻地钻了进来,手中还握着自己随身的玉佩,见着金莲在里面,眼睛一亮,笑道:“小娘子,你在这里也是忙碌奔波,不如和我回了我家去,如何?”说着便将那一块玉佩递过来。 原来这西门庆虽然刚才遭了潘小娘子冷落,但毕竟忍不住美色诱惑,他人又是素来风流,还是耐不住,想来勾搭一番。 原本还笑着的潘小娘子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一言不发走到案台边,抄手就拿起了一把菜刀挡在胸前,沉声道:“你快出去!要是再敢走近一步,咱们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第6页 -------------------------------------------------------------------- 西门庆大吃一惊,登时吓得差点跌倒。 从来调戏姑娘没失过手的他,今天却碰上了一块硬骨头,潘小娘子看着貌美如花,神色也是冷冷淡淡,性子却烈得如同一团烈火。 他才不可能知道,潘小娘子可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在拼死努力,只能摆着双手,慌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呢?” 西门庆这时候岁数也不大,还远远没有以后那副“色中饿鬼”的模样,被潘小娘子这幅贞洁烈女的模样一吓,那调戏的心思是彻底熄灭了。 偏偏这时外面还不消停,西门大官人一看儿子不见了,便知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跑过去调戏人家闺女了,潘娘子更是门清,一看那小公子的样子,便生怕女儿遭了他的骗。 清河县刚搬来的两个小哥俩此时也在茶棚子里喝茶,一人个子矮小,看上去岁数大些,面容颇为憨厚,另一人看着年轻些,身材虽未长成,也看着英气勃勃。 年轻的那位看着这幅乱象,对另一人道:“大哥,那些富家公子,专门糟蹋好人家的女儿,我看那卖茶姑娘刚才不假辞色,可见是个正经姑娘,这富家公子却不怀好心,且让我去帮她的忙!”说着便挥了挥拳头,跑到茶棚后面去了。 那憨厚大哥刚叫了两声,就见自己兄弟跑得人影都不见了,只是摇头,见潘娘子满面惊惶,便过去安慰道:“婶子莫慌,我这兄弟是个好心的,只是人急一些,你家姑娘不会有事的。” 潘娘子谢过他们,又问两人姓氏。 那大哥说自家兄弟二人因父母双亡,办了丧事,刚从外地搬来,姓武,自己是家中老大,人称“武大郎”。 ……如果潘小娘子在这里,一定会当场晕倒。 一天之内见到西门庆武大郎和武松是什么感受? 事实上,她距离昏倒也不远了。 就在她和西门庆对峙的时候,一个比西门庆略年轻些,比自己看起来年长些的少年,一下子沖了进来。 见她拿着菜刀,那少年便对着她喊:“姑娘别怕,武松来也!”心中便认定了她是个刚烈女子,不由得更是敬佩。 那武松挽起袖子,便要朝西门庆冲去,碗口大的拳头也砸了过去,西门庆吓得四处乱窜,一下子躲在了桌子下面。 这哪里能躲得过武松?武松一把揪起西门庆,转头便对潘小娘子说:“小娘子,他得罪你怎样?” 武松的本意是想问潘小娘子,西门庆有没有对她过分调戏之类,却见到潘小娘子呆呆站在原地,脸色变幻莫测,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神情。 现在,估计只有忽然出生的八卦系统“北斗”才知道潘小娘子心里想些什么了。 “同时见到几个命运线人物一起出现是什么感觉?”北斗的声音很专业,问的内容却很欠揍。 “别问,问就是懵逼。”潘小娘子有气无力,“为什么会这么早遇见他们呢?” “顺便说一下,恭喜你,你的积分又涨了。” 潘小娘子赶忙去看自己的积分,果然,又涨了10分。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因为,我认识了这些命运线人物?” 北斗回答:“因为在潘金莲的生命中,的确和他们有着不同寻常的交集,因此,也必须认识他们。” “……所以,认识他们就属于遵循了命运线的基准要求!” 武松见潘小娘子的脸色忽悲忽喜,以为他是被西门庆吓傻了,一只手还揪着西门庆,另一只手在潘小娘子脸前面晃了晃:“小娘子?” 潘小娘子回过神来,忙道:“算了算了,武二哥,放下他吧,他也没做什么,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心想,要是让武松这时候就把西门庆打死了,自己的积分怕是要清零了吧。 ……北斗告诉她,是的,基础的生命权是每个时空必须保障的,换句话说,其他变更命运线的行为,都比不上让一个人物提早死亡的破坏大,这引起的世界线影响波动极大。 然而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却又透露了一个不该透露的信息。 武松依言放下西门庆,心中感嘆,这潘小娘子真是个好心人,却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排行第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晚上10点半左右掉落! 第4章 我不是潘金莲(四) “这……”潘小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总不能说是我先看的书吧!大脑急速运转之下,急中生智,指着后棚进来的地方叫道:“你看,那不是你哥哥么?” 武松扭头看去,果然自家大哥满面焦急之色,双手绞着,正担忧地看着他们,旁边站着潘娘子,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女儿。 潘小娘子庆幸武大郎及时出现,笑着说:“你们俩生得相似,他看着年龄又大些,你刚才说你叫武松,那不就是武二哥了么?我猜得对不对?” 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事实上武大郎和武二郎是一点也不像,要不后人哪来的“三寸丁谷树皮”来形容武大郎? 武松满面钦佩地一拱手:“小娘子真是聪慧过人!”潘小娘子赶忙万福还礼,又见西门庆在一旁,不由得又劝道:“他也不过是一时玩笑,如今我已不在意了,让他回去吧。”
第7页 西门庆见武松凶神恶煞,心里虽怕,却也不敢继续造次,那西门大官人原本在门外,只当是小孩子胡闹,不过此时自己儿子被人捉住,不免进来查探,听得潘小娘子如此说话,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倒是一个会做人的姑娘。 潘小娘子心里苦啊,她倒是想武松一拳打死西门庆呢,省了日后多少事,可是,现在还不到西门庆生命的终点啊! 她这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武松,再加上武大郎也进来说合,最后,武松终于放过了西门庆,潘娘子为了大家和气,提议自家招待,赶女儿到后厨去做几道好茶点来。 潘小娘子趁着做东西的空当儿,抽空检查了一下,在刚才的混乱中,白鹤有没有受伤。 白鹤刚才在她和西门庆对峙的时候,扑腾着翅膀挡在自己身前,潘小娘子看到雪白的羽毛飘落在地上,心疼极了,一点一点检查过来,才发现它并没有受伤,心顿时放了下来。 北斗忽然说话了:“你为什么对这只白鹤这么关注?” “我喜欢养宠物。”潘小娘子一本正经。 “……人对自己养大的东西都是有情感的吗?” 潘小娘子没想到北斗忽然和她讨论起这么人性的问题,她手上的活儿没有停,想了想,点头:“是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制作的、培育的……都是与众不同的。” 北斗没有说话,头一次像人类一样沉默了。 “你的制造者是谁?”潘小娘子忽然好奇起来。 “他已经在时空动盪中失踪了。”北斗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是整个‘北斗’时空ai系统的总工程师。” “那么,你想不想找回他呢?” “人工智慧不应该表现出人类的情感,这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北斗说,他的声音沉静,但随后,潘小娘子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呜咽。 “但是我想。”他说。 接下来,不管潘小娘子怎么问,北斗都跟个倔强的小男孩一样,一声不吭。 她失望地把思维聚焦回了手中的茶点,想了想,不如让大家一起消消火气,便取了一盘豆糕,用水配着乌梅、甘草和苹果、砂仁,煎了一大壶“雪泡饮”,端了过去。 在端过去之前,为了犒赏白鹤,她悄悄地取了里面的一些碎果子餵给它。 走到前棚,放下茶点,转身。 照例仍旧是不假辞色,只是脸色比先前和缓许多了,端完就退,毫不留恋。 ……好不容易打出的名声,怎么能轻易放弃?况且,她也渐渐摸着这个世界任务的一些规律了,简直信心十足。 ---------------------------------------------- 西门大官人尝了潘小娘子端来的茶点,叫了一声好,对潘娘子道:“果然人人说你家的茶点不错,照我看,怕是去汴京都是排得上的!” 潘娘子笑得眯了眼:“都是我这女儿厉害,前些日子我和她爹还打算把她送到张大户家,看能不能有福气,在里面做个丫头,”接着又满脸希冀,“大官人你是见多识广,看着我家这闺女可能不能进得去?”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头,潘娘子以为不成,立刻一脸惊慌,谁知他随后就道:“小娘子这般的容貌人品,再加上这样的手艺,只在清河县岂不是委屈了?你们两口子,若是为了姑娘好,倒不如到汴京去,不是我夸,我看你家这小娘子,容貌手艺倒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是那只鹤。” 他压低了声音:“当今圣上最尚道教,宫中就养了百余只仙鹤,这鹤倒比一般人来得尊贵,娘子要将眼光放长远些,小娘子若有福气,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是商人,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这西门大官人,眼见着是将这潘小娘子当做奇货了。 天下有哪个娘亲不高兴别人夸自家的女儿?潘娘子笑得见眉不见眼,连连摆手谦虚,说能进去张大户家就是天大的喜事了,哪里还敢想汴京?京城那种地方,是咱们普通百姓能轻易去的?自家女儿这资质,哪有那样天大的福气? 只是到底颇有些意动,心底便从此埋下了一桩事。 潘小娘子躲在后棚听得真切,她忽然想到,要是去了汴京,是不是潘金莲的命运就会走入一条不一样的轨迹? “北斗,可以吗?”她有点不确定,这会不会触犯系统的规则?毕竟,这就偏离了潘金莲原本的生活环境。 北斗好像是进行了半天权衡,给了她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命运线的契合度达到一定比例,就不会触犯规则。” 这星星说话堪比街边的算命老头,潘小娘子揣摩了好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宛若吃了定心丸——只要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该活着的都活着,其他的简直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她下定决心,要说服自己爹妈,以后想办法到汴京去,不管怎样,她都不想把这一次的命运,拘束在这小小的清河县里。 白鹤叫了一声,潘小娘子摸着它的头:“放心,不会忘了你的。” 不过,现在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一家人又是在这里扎根许久,就算想说服他们,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潘小娘子托着腮,坐在灶台边思考起来,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一家人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呢?
第8页 --------------------------------------- 武松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浓眉大眼的少年大跨步走进来,皱着眉头道:“还是你这里清净,他们那里絮絮叨叨,让人听了烦。” 他这般自来熟,倒让潘小娘子感到亲切,起身行了个礼,笑道:“二哥不必客气,你刚才救了小妹,咱们便如同亲兄妹一般。” 武松就喜欢这样敞亮的人,这潘小娘子性格刚烈、为人正直,正是他最看得上眼的那种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笑道:“刚才没喝好,妹子若是有什么好汤水,尽管拿上来点?” 潘小娘子也喜欢武松这样的人,尽管她在原着中,是要被他开膛破肚的,心里难免有些膈应,可现在他们的相识,已经不是原来的情景,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她端上一大碗自家酿的酒:“二哥将就些吧,咱们只有这些了。” 武松接过来,仰头一碗干尽,随便抹了抹嘴:“好酒!就是淡了些!” 潘小娘子忍俊不禁:“大哥还坐在外面,你就进来了,也不怕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武松道:“我大哥人好又老实,他若是坐在外面,除了不说话,是再无不妥当的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着潘小娘子的白鹤,白鹤因为他帮了潘小娘子,倒也没有躲避,只是也不甚亲近。 他感嘆道:“真是一只好鹤,妹子从哪里得来?” 潘小娘子奇道:“你们都说它好,到底哪里好了,也给我讲讲?” 她自然也是觉得它好,可是和别人的理由,显然不一样。 “这还用说?”西门庆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武松在潘小娘子身边,他倒也规规矩矩,见武松威胁地挥了挥拳头,只是缩了缩脖子。 潘小娘子倒也对他没有太大恶感,毕竟他虽然得罪了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他们俩此时并没有以后的交集,她虚拦了一下武松,对西门庆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 西门庆是真的去过汴京,听到潘小娘子问她,更是吹得天花乱坠:“你家这鹤,跟我在汴京见到的鹤,简直是一模一样!那汴京有个鹤苑,是专给官家养鹤选鹤的,那里的鹤,身高腿长,羽毛雪白,人家说,再好的鹤也难免有一丝杂毛,你们家这鹤,一丝杂都不掺,可不是再好不过?” 别人夸赞白鹤,就如同夸赞自己一般,潘小娘子听了美滋滋的,不禁抿了嘴甜甜一笑。 这一笑便把西门庆笑愣住了,武松见他那样子就来气,潘小娘子回过神来,怕他俩再打起来,赶快冷下脸,把两人赶出去了。 “出去出去!要打出去打!” 第5章 我不是潘金莲(五) 和武松等人的认识,使潘小娘子的生活增加了许多乐趣,她很乐意和他们做朋友。 ……除了西门庆。 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还没等她想出来怎么说服一家人搬去汴京,远远离开清河县,她父亲就央了张家的管家,好说歹说,还送了一匹上好的布料,总算让他答应,将潘小娘子送进张家,看能不能被选中。 至于能不能留下来,怎样留下来,张管家可没有保证,他只是捋着长鬍鬚,装腔作势地对潘小官说:“送进去是送进去,至于小娘子有没有福分服侍老爷夫人,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潘小官感恩戴德,回来给媳妇女儿说了,又催促媳妇赶快给女儿浆洗干净衣服,好过几天就去张家。 转过头又对女儿吩咐:“张家可是大户人家,若是有福气进了人家家里,一定要好好服侍,用心干活,多做些针线。”瞥了一眼潘小娘子,道:“以你的品貌,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潘娘子喜不自胜,又担心女儿不能中选,晚上特意和潘小娘子睡在一起,絮絮叨叨了一晚上。 “闺女啊,张家可不比别的人家,是咱们清河县第一等慈善的大户人家,要是能进去,哪怕去个一两年,出来也比别人体面些。” “只是为娘的平常没有好好教导你针线活计,只怕……”潘娘子忧心忡忡,甚至打算临时抱佛脚,拿出针线篓子,决定熬夜给女儿传授缝纫秘籍。 潘小娘子搂着自己的白鹤,大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张家是一等慈善?不知道是谁家的老爷在强逼潘金莲不成、被她告到主母那里去时恼羞成怒,将潘金莲嫁给了完全不匹配的武大郎? 不过,武大郎人不坏,潘小娘子想,如果这个命运实在躲不开的话,她就嫁给武大郎!能怎样! 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潘金莲想要的人生价值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不裹脚”那一项,她就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了。 被母亲按着,老老实实地练习了半个月针线,潘小娘子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为了防止近视眼,她坚决不在灯光特别昏暗的油灯下做太久活儿,就算被母亲教训,也闷声不吭。 说来也怪,她这“坚决不变近视眼”的行为,竟然也加了1分积分,这让潘小娘子不由得好奇起来,“潘金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在小说里,她的针线活儿可是非常精巧的啊,自己没有按照她的路线走,竟然也加了分?
第9页 半个月后,潘小娘子站在张家的后院时,还是没想明白。 这时还是集中精力,好好应对面前的选拔吧,既然潘金莲是在张家做过侍女的,这里看起来危险也不大,加一些契合度,为自己后面扭转命运线多一些移动空间也不错。 所以,潘小娘子还是很努力的,按照自己对丫环的理解,她特地穿了干净朴素的粗布衣服,头髮梳得整整齐齐,插了一根木簪子,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脂粉也没有施。 总之,是一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小姑娘。 挑选丫环的婆子看了看她,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得是太俏了一点,不过人倒是低眉顺眼看着规矩端庄,又是一双大脚,做丫环的,可不要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勾三搭四的,傻傻笨笨的倒好些,长得不丑也就行了。 再说,这姑娘听说是潘小官家的,他家的姑娘倒是有个好名声,听说虽是长年在外,倒从没有传出一点风言风语。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潘小娘子站在烈日下面,只觉得自己已经热得失去意识了,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滚,她已经只是吩咐什么做什么了。 好像漫长得过了一万年,金口玉音总算吩咐下来了: “潘家的,安排去花园洒扫。” 潘小娘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如她所料!进了一个哪个房都不是、也对针线要求不高的地方了。 为了避开潘金莲的bad end,她真是拼了。 潘小娘子笑得心满意足,旁边的人可奇怪了:“可惜了,生得这么标緻,若是能去少爷房里服侍,说不准将来还能沾上些福气呢。” “呸呸呸!”这便有人嫉妒上了,“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进少爷的房?连个头都不会梳,还总是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模样!” 潘小娘子慢悠悠地回过头,直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那也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丫头,刚被分到二姨娘的房里,那小姑娘看潘小娘子看向自己,脖子一缩,却也不愿退让,仰着脸道:“怎么?!” 潘小娘子微微一笑:“我进不进得了少爷的房不重要,”四处看了看,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凑到那姑娘耳边说,“不过我知道你是肯定进不了的。” 说完拔脚就走,这种感觉真刺激! 那姑娘气得直跳脚,潘小娘子却熘得飞快,她没来得及还嘴,那边人影都没了。 潘小娘子自此便在张家花园兢兢业业地干起洒扫来了,作息变成了极其规律的朝五晚九,早睡早起,不能更健康。 有时候她扫着扫着地,忽然想起来,这种生活不就是自己以前追求很久的健康养生日常吗?! 除了不能见到自己的白鹤,其他倒也没什么。 在进入张府之前,她央了武松兄弟,将白鹤收养。 她很清楚,自己爹妈在自己走后,是不会去管白鹤的,倒不如託付给别人的好。 在张府的生活,累是累一点,不过总算只是耗体力,不是什么宅斗,闲下来缝点针线活,这生活还不是美滋滋? 不知道在张家苟几年才能放出去?实在是不想过早进入命运线啊……于是潘小娘子专门去问了负责这件事的张管家。 张管家倒是疑惑起来,自来清河县的小家小户,哪个进了张家不是想飞上枝头的,再不济也要多呆几年,若是服侍得好了,被主人们看中,做了贴身的丫环,那可比外面的正经人家都体面得多呢! 像潘小娘子这样,好不容易进来的,刚进来没多久就问多久能出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问这做什么?”张管家难得起了细问的心思。 潘小娘子当然不会说是怕你们家老爷变态要收我的房,只是硬挤出了几滴眼泪,用半幅袖子掩着脸,抽抽噎噎道:“我在老爷家里,自然是天降的福气,过得不能更好……” 她嘆着气:“只是想到爹娘在外,年纪也渐渐大了,恐怕无人照顾,不能膝前尽孝……” 要知道,在宋朝,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一个“孝”字了! 万事万物都可以用一个“孝道”来解释,别人还不能挑出一点错处! 开玩笑,就算是刚杀了人,说是为了“孝顺”二字杀的,别人可能还要喝一声彩“杀得好”呢! 张管家听了这话,面容登时变得十分肃然,心内又将这潘家的小娘子高看一眼,点点头深以为然:“你既然有如此孝心,那自然很好……”便详详细细将放人出去的规矩讲给她听。 潘小娘子一听,老老实实呆着的话,五年就可以求老爷夫人的恩典,放出去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五年,也有点太长了……五年之后,她可就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也该许配人家了,一出去岂不是就要被爹娘包办婚姻?自己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又算了算,现在的年号是重和,马上就是宣和,宣和之后……是靖康! 靖康! 这还能好吗?! “北斗!如果还没实现潘金莲的人生价值,我就死了怎么办!” 北斗这次倒是答得很快:“本次任务提早结束,根据完成度进行结算。”
第10页 “如果这样我能结算几分?”潘小娘子怀抱一线希望。 “按现在的情况,命运契合度45%,积分31分,如果提早结束的话,倒扣100分。”北斗冷酷无情地说,自从上次说了他的工程师父亲,北斗就像赌上了气,有的时候很是气人,“很抱歉,你没有达到考核标准,精神体不再受时空处保护。” “就是说原地去世?!”之前不是说,这个功能损坏了吗?!这就自我修復好了? 就不能修復点有用的! “死是不会的,我们是国企,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北斗一板一眼,“只是会强制进入下一世界,直到积分达标。” 潘小娘子眼前发黑:“可是我不是你们的员工……” “很抱歉,这部分在时空乱流中损坏,我无法判断。” …… 潘小娘子当即下了个决定,早点拉着爹娘前往汴京!赚够钱攒好资源!赶快去找个安全地方隐居!先保住命,尽量达标! 张管家见她原地站着发呆,以为是她太想念父母,便温言道:“我们张家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家,你若是真箇思念爹妈,便找个休沐的日子告假一天,也没人说什么。” 潘小娘子回过神来,赶忙给张管家行礼道谢,倒是张管家虽是个贪财之人,但人也并不坏,见潘小娘子孝顺知礼,对她的观感又好了一层。 ----------------------------------------------- 管家的话提醒了她,过了几个月,潘小娘子果然告了一天假,名义上是回家探望父母,实质上是给父母洗脑,清河县呆着一点用也没有,不如上汴京,攒得几年钱,回家当个富家翁富家婆的好。 潘小官倒是没什么兴趣,潘娘子却有些意动。 之前西门大官人的话就让潘娘子觉得,自家女儿也许能博得更好的前程,对小小清河县也就不甚在意了。 潘小娘子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说,娘啊,咱们先把命保住再做梦不好吗? 当天谈了一晚上,潘小娘子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到了凌晨,爹娘总算松了口,只要潘小娘子好好在张家呆着,他们再积攒一些,过个两三年,就能在汴京开个小铺子了。 潘小娘子心满意足地收拾包裹回张府,两三年就两三年,总比五年有盼头。 刚进了门,就听见背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潘小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6章 我不是潘金莲(六) 潘小娘子回过头,随即展颜一笑:“原来是你们!” 她走过去,落落大方地站在他们面前,笑道:“刚打算去找你们哥俩呢,武大哥、武二哥我的白鹤怎么样?” 原来背后站着的正是武大郎和武松,叫潘小娘子的正是武松,他笑了笑,指着自己大哥:“大哥说看着背影像你,果然便是。”说着一掀武大的笸箩盖子,白鹤正蜷缩在里面,见到她,十分开心地伸长了脖子,呦呦叫了两声。 潘小娘子抚摸了它几把,揭开另一只笸箩盖子,看着里面满满的炊饼,笑道:“大哥这便开张了?” 武大郎憨憨地挠了挠头,递了几个炊饼给潘小娘子,道:“想来想去,也就做做炊饼还算拿手,挑出来卖些,也好补贴家用。”满是自豪地看了看自己的兄弟,“给二郎出去闯个事业也攒些盘缠。” 潘小娘子正笑着问:“二哥想去哪里?”就看到武大郎身后慢慢转出一个人来,脸顿时沉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又质问武家兄弟,“你们是怎么混到一处的?”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庆。 西门庆苦着一张脸:“潘小娘子,别这样啊,对他们都有说有笑的,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冷着脸?” 潘小娘子不想理他,转过脸瞪着武松。 武松道:“你之前怎么得罪人家的?现在人家对你冷着脸,再正常不过!” 西门庆笑嘻嘻道:“我早就‘从良’了。”说着一拱手,“二位哥哥救我一次,咱们早就是生死之交,潘小娘子如今就如同我妹子一般!” 潘小娘子啐了一口:“谁要做你妹子!”心内暗暗奇怪,才过了没多久,他们三人怎么看上去就好成这样? 这就是所谓男人的友谊都是打出来的? 武大郎果然是个好人,出来解释,潘小娘子终于明白,在自己在张家当牛做马期间,西门庆遇到了一起劫道事件,毕竟他家有钱,被劫道很正常,武松恰巧遇到,凭他的身手,救出个西门庆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一来二去的,三人竟然成朋友了。 此时的西门庆尚未成为日后的西门大官人,而武松也还没有因误打死人而四处流亡。 潘小娘子这一只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竟然引起了这样的变化,自己也觉得很有趣,不由得笑了一下,又赶快把笑容收回去。 面对西门庆,是绝对不能假以辞色的! 西门庆很委屈,肩膀缩了缩:“我又做错什么了?”潘小娘子把自己想笑的嘴角使劲往下撇,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我今日赶着回府,就不陪三位哥哥说话了。”又对武大郎道:“大哥做炊饼也累吧,起早贪黑的,多注意些身子。”
第11页 武大郎没想到潘小娘子跟自己说话,脸顿时红了,嗫嚅着答应。潘小娘子没想到他这么害羞,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搭讪着把话岔了过去。 毕竟,这武大郎是三个男人中,唯一没有害过自己的人。 潘小娘子却忘了,在现在这个世界线里,三个人其实都没害过她。 见潘小娘子依依不捨地摸了摸白鹤,回身要走,西门庆赶忙叫住她,潘小娘子皱着眉头:“怎么?” 她这幅神情,西门庆见多了,也习惯了,只看了看不远处张府的门楣:“你在张家做下人,可要小心些。” “怎么?”潘小娘子好奇了,西门庆也会这样提醒她? 西门庆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又怕冒犯了她,把话咀嚼了几遍才说出来:“那张家的老爷,我爹也是认识的,他之前说,”想了一想,眼角觑着潘小娘子,小心翼翼道,“张老爷经常将家里的侍女收房……” 潘小娘子一愣,她没想到,西门庆竟然是真的在提醒自己,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毕竟,自己一直很排斥他,对他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半晌,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多谢你了。” 西门庆本来做好了被她冷言冷语的准备,这潘小娘子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这次忽然听到她如此和气的话,不由得一愣,抬头见她微露笑意,那颗风流之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潘小娘子一笑即止,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再理西门庆,转头对武家兄弟道:“大哥,二哥,我先回去了,若是有空,还望你们帮忙照顾一下我爹娘。” 兄弟二人答应了,西门庆那颗心又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 在张府的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潘小娘子牢牢记住西门庆的话,每日就在花园和住处两点一线,绝不四处乱窜。 两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潘小娘子十二岁了。 所幸也并不沉闷,进入张府为她带来的几十点积分,让她解锁了一个新功能,在她看来,这个功能可是太有用了! “解锁原书内容!” 于是,这天晚上,潘小娘子和另一个花园洒扫的丫环睡在一间房里,脑海里却听北斗在线读书。 “……叫土兵取碗酒来供养在灵床子前,拖过这妇人来跪在灵前,喝那老狗也跪在灵前,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今日兄弟与你报仇雪恨!’叫土兵把纸钱点着。 那妇人见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咯察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 这么惊心动魄的内容,让北斗读得跟领导发表讲话一样,不过,效果还是十分惊人。 潘小娘子本来想复习复习这一段,查看一下细节,却被这大晚上活灵活现的场景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在脑海里嚷嚷:“好了、好了,先暂停一下。” 北斗停了下来。 “唉……”潘小娘子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想到那个潘金莲,虽然现在已经和自己关系不大了,还是心里不是滋味。 “你想得到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在心中默默地问。 那个潘金莲自然不可能给她回答的。 潘小娘子心头涌上一阵压抑,北斗仿佛也知道她的心情,没有说话,她回头看了看另一个已经睡着了的丫环,悄悄走到门边,坐到台阶上仰头看天。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宋朝的天空。 ……千百年来,我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星空吗?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这句话,随即为自己突然闪现的情调笑着摇了摇头。 墙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潘小娘子朝那个方向望去,看见有个小小的影子一掠而过。 她向来胆子大,倒也不害怕,轻轻往那墙根掂着脚走过去,一只小猫“喵”地一声,从她脚边又窜了过去。 潘小娘子悄声“喵”了一,想叫那只小猫,谁知那小猫受了惊吓,反倒越窜越远,朝花园深处跑过去。 ……她没有跟过去,可是一样惹上了大事。 花园深处响起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并不大,听起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接下来又好像被捂住一样闷了下来,潘小娘子害怕是哪个丫环出事了,扔了一粒石头过去,叫了一声:“谁?!”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潘小娘子又叫道:“这儿可是张府,可不是你能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地方!”她想用张府的名号吓一吓这个人。 没想到这一喊,反倒是喊出事来了。 从花园的假山后,一声咳嗽,走出了一个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潘小娘子一看,简直如同五雷轰顶,叉手做了一个万福,低着头:“见过老爷。” 那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张府的主人,张大善人! 潘小娘子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去看猫! 张老爷又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领:“是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大事。”
第12页 潘小娘子此刻恨不得长出四条腿,赶快离开这儿,匆匆忙忙地答应了,急急往外走去。 张老爷却忽然道:“慢着。” 这丫头年岁不大,身姿却裊裊婷婷,看起来倒有些风摆杨柳的姿态,张老爷忽然起了兴致,刚才没有尽完的性,现在忽然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左右不过是自家的丫环,又能怎么样? 潘小娘子全身都紧绷起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张老爷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接着摇头晃脑吟起诗来,什么“豆蔻梢头”、“荷间嫩梢”,潘小娘子脸色煞白,心中乱成一团,眼角瞥到一个女人披着外衣,正从假山后悄悄熘走,那身形,那相貌,不正是张家的三少夫人、张老爷的三儿媳吗! 她心中一阵雪亮,碰到了这样的事,这个张府,是再也待不下去的了! 不管是张老爷和他的儿媳妇,还是他现在对自己,都向她预示着一些不妙的事情,潘小娘子在顷刻之间打定了主意,先闯过这关再说! “你叫什么?”张老爷笑嘻嘻地问。 潘小娘子低下头,看起来是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细声道:“奴婢莲儿……” “好!好个莲儿!让老爷看看你有没有一对金莲?”张老爷竟然上手就拉起她的裙子。 潘小娘子心里咒骂着这个老东西,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和他翻脸,只好任他作为。 张老爷在她身上揉揉捏捏了半天,见她如此柔顺,抚摸着鬍鬚满意道:“不错,是个好丫头。”接着眼中精光一闪,“今晚……你为何来此?” 潘小娘子赶忙道:“莲儿是来捉猫的,谁想到,猫跑得却这么快,什么都没捉到。” 张老爷点了点头,笑道:“好丫头,一只猫丢了有什么稀奇,我们家难道还少一只猫不成?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他意味深长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来尝试一下双更…… 第7章 我不是潘金莲(七) 潘小娘子回到屋里,想起刚才的事情和张老爷最后的话,后背冒出一股冷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张老爷话里有话,既是在敲打自己,也是在暗示自己。 该怎么办呢? ------------------------------------ 很幸运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武松就来帮她解了这个围。 这个高大的小伙子向张管家拱手作揖:“潘家妹子的父母出去了一趟,回来着了凉,生了一场急病,”他满脸焦急之色,“得赶快接妹子回去照顾二老,等好些了,立刻回来。” 潘小娘子一听这话,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倒在地,武松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喊道:“小妹、小妹!” 潘小娘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满脸泪水,哭着对管家道:“求求张管家,让我回家看看爹娘!”别人要是不知道,单看这架势,还以为潘家夫妻两个已经驾鹤西去了。 武松瞪着一双虎目,心想,这妹子果然聪颖过人,自己只在最开始向她使了个眼色,她就能作出这幅模样,只是用人家父母做藉口,未免有些不妥,不过…… 张管家倒是吓了一跳,他原本有些为难,老爷让他准备准备,这些日子要将潘小娘子收房,他这还没来得及跟潘小娘子说,武松倒是先报讯来了。 不过,孝道为重,人家父母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其他的要往后放一放了。 他赶忙道:“既然这样,你便赶快回去看看吧!”他不知道武松与潘家无甚干系,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旁支末梢的亲戚,便对他道,“你妹子是个有福的,老爷体恤,早些回来便是,老爷要给她大恩典。” 武松感到,自己扶着的潘小娘子听了这话,浑身一颤,便知道张管家是什么意思了,他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怒火,低声道:“多谢抬举。小妹,我们这便赶快走吧。” 潘小娘子在他手上悄悄捏了一下,示意他把脸上的神情收一收,不要那么凶神恶煞,另一只手扶着他站了起来,一副不胜虚弱的模样:“多谢老爷的恩典……回来后我一定好好伺候老爷……” 她低着头,闪烁的眼神被遮掩在面容下:谁还回来!再过几年就是靖康,那时候,整个宋朝都要遭殃! ---------------------------------------------------------- 武松扶着潘小娘子出了张府。 一离开张府的范围,潘小娘子立刻就站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给武松深深行了个礼:“多谢二哥。” 她抬起脸:“二哥怎么这么及时,知道我这边遇上了麻烦?” 武松忙不迭还礼,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妹子在他面前,总是非常守礼,他哪里知道,潘小娘子是被吓的,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到位,让武松又觉得自己轻薄了。 “哪里是我,是它——”他朝巷子一角一指,只见一只雪白的鹤扑着翅膀朝潘小娘子而来,潘小娘子满脸惊喜,一把搂住了白鹤的脖子,叫道:“白鹤!白鹤!” 她仿佛是搂不够似的,将自己的脸换着方向在白鹤颈子上磨蹭,白鹤显然也欢喜至极,不仅平常的那种略带高傲的姿态没有了,还用翅膀做出了一个抱着她的模样。
第13页 武松见他们这样便笑了:“不是我知道你有了麻烦,”他拍了拍白鹤,“是它知道。” “昨天晚上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闹腾,大半夜的把我大哥和我都闹醒了,”武松说,拍了拍白鹤的翅膀,“还叼着我们的衣服,不停往外面拽。” “当时我们就觉得,是不是你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今天一早就赶过来了。”他瞪了一眼张府的方向,“果然不出所料!” 说到这个,潘小娘子赶忙催促:“二哥不要多说了,快带我回家,这里不能呆下去了!” ------------------------------------------------ 潘小娘子神情冷峻,紧紧抱着白鹤,脚步匆匆进了家门,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去汴京!今天就走!” 潘小官和潘娘子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女儿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说什么胡话!”冷不丁回家,忽然就要求全家人离开,这怕不是遭了魇了吧? 潘小娘子冷笑一声:“再不走,你女儿的命怕是要搭在这里了!”她才不去管爹娘的脸色,吧嗒吧嗒把昨晚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一干二净,末了说:“现在不走,我马上就去给张大户做小。” 她看了一眼自己欲言又止的娘,冷笑道:“只是怕人家的大娘子容不下我,要了我这条小命!” 张家的大夫人善妒是出了名的,潘娘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想了想,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却又捨不得离开,嗫嚅道:“那就不在他们家做事了,回来不成?何必要走?” 潘小娘子嘆了口气:“娘啊,我看到了他家那样的事,你以为我们在清河县还呆得下去么?” 武松听到此刻,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他沉吟片刻,上前一步:“走,现在就走!”转头对潘家夫妇道,“若是伯父伯母不放心,我们兄弟俩可以一路帮衬。”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听着便令人信服,“妹子在这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现在走还能逃过一难,那张大户想必不愿丑事声张出去,倒还不必担心其他的。” 他见潘家夫妇还是犹豫,便加重了语气:“你们若是留在这里,也是留着给妹子做拖累的,倒不如一起走了干净,若是担心路上出事,我们兄弟一起帮衬着便是。” 这几年下来,武家兄弟和潘家倒是结下了些情谊,何况武松身形高大,面容英武,就算岁数不大,说出话来也自然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潘家夫妇此时已经有几分意动了,只是……“你的身契不是还在张家?”潘娘子问。 潘小娘子咬着嘴唇不言,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因为再过个几年,就要到靖康了,北宋就要亡了,所以卖不卖身契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吧! 武松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便加重语气:“以张家在清河县的势力,再不赶快走,只怕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不但妹子去受苦,只怕你们二老也免不了一番锉磨!” 这话真真切切说到夫妇俩的痒痒筋上了,两人一番合计,只能依了女儿,一个字“走”! 潘小娘子心中一乐,这潘金莲的悲惨命运,总算让她避过去了一环,反正归根结底,原书里的小潘,就没有嫁给张大户嘛!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侧着耳朵等了一会儿。 ……没有听见北斗来给她扣分! 潘小娘子想了一想,对武松道:“不好牵连大哥二哥,只是请两位帮帮忙,帮我们连夜出得县里就行了。” 武松却是为人仗义,慨然道:“这里往汴京去,路途遥远,你们三人怎么应付得来?还是我帮着护送一下的好。” “那大哥……”潘小娘子迟疑道,她很是感激武松的帮忙,若不是自己是潘金莲,简直想以身相许了。 可惜,潘金莲的命运和武松牵扯得太深太广,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只是这原着中的三个人物,潘小娘子怎么也迈不过心中的这道坎儿。 “不如让大郎和咱们一起上京罢!”潘娘子这时却又机灵了起来,和丈夫互相使了个眼色,自己夫妇年岁渐大,膝下无子,这武松人有英武,和自家女儿又如此要好,倒不如给两人结个亲,倒也堪堪相配,让那大郎一併,也算得上男方家里有个长辈。 他们这番眉来眼去,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是不懂,潘小娘子就没有懂,只是看他们神色古怪,懒得去理,只对武松道:“二哥,你觉得怎样?” 武松看到潘家夫妇的样子,他到底大上潘小娘子三岁,自然心里略微明白,不禁暗自一哂,自己待潘小娘子如同妹子一般,却教这两人如此误会,但毕竟心中微微一动,对潘小娘子说话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上了三分:“说得也是,若是大哥一人留在此处,倒也麻烦,不如一同今晚趁夜离开。” 潘小娘子平常见他都是大开大合的,这时忽然柔和下来,不由得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抱紧了自己的白鹤,白鹤在她怀中鸣叫一声,她安抚道:“不会忘了你的,放心。”白鹤将头埋进她的怀里。 武松也拍了拍那白鹤的翅膀,潘娘子道:“说来也奇怪,这鹤平日里,除了我家闺女谁都不让碰,偏偏对二郎倒是不在意。”武松笑道:“我一看这鹤,便觉得亲近。”随即脸色一整,“事不宜迟,这便赶快收拾起来吧!”
第14页 第8章 我不是潘金莲(八)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自一家人奔波上京,来到汴梁,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起初潘家夫妇还担惊受怕,生怕张大户追来,也不知是他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还是怕暴露秘密根本没有去找,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潘小娘子悄悄对武松道:“你看他们俩,跟慌脚鸡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了张家的人呢。” 武松正光着膀子砍柴,见她如此说,不由得一笑,潘小娘子觉得,武松最近变得越来越怪了,以前两个人说说笑笑百无禁忌,最近他却无论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疏离劲儿,但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有一股暗藏着的古怪。 她不知道,武松也是被训诫了一番。 他哥哥大郎岁数大些,因为长得比较……所以早熄了娶妻的念头,只一心一意培养这个兄弟,见武松和潘小娘子言谈无忌,虽觉得两人的确般配,但毕竟岁数大了,还是要注意一些。 于是便把武松叫来,一番苦口婆心:“虽说你们两个要好,妹子年纪小不知道什么,你都快十五的人了,还不避着些?” 武松原本是不在意那些的人,几次三番地说下来,便烦了起来,为了让哥哥不再唠叨,便依他所言,不再和潘小娘子言谈无忌。 潘小娘子却满不在乎,见他砍柴砍得满身大汗,笑嘻嘻地在他身上拍了拍:“这么累就回家歇歇呗,要不到我家,我给你点一碗好的喝。” 只是轻轻地一拍,武松却浑身肌肉蓦地一紧,整个人都退了一步,沉默地看向她,紧紧抿着嘴,半晌才道:“妹子先回去吧。” 他脸色僵硬,眼神和话语里却透露出一股奇异的柔情和热力,潘小娘子原本没有多想,她来到这个世界,等于是进行一场闯关游戏,试问哪个人会对游戏里的npc特别在意呢? 可是武松这句话一出,潘小娘子登时愣住了,她不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自然从这神情态度里看出了些端倪,她也倒退一步,一声不吭,脸上慢慢地热了起来。 天哪!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和这些虚拟空间里的人发生感情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北斗总是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怎么,你喜欢上他了?” 潘小娘子在心里大叫:“怎么可能!” 北斗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毕竟你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你的意思是,这些世界都是虚拟出来的?” “当然,这是考核,我不是说过吗?” 潘小娘子默然无语,世界是虚拟的,可是,感情……却是真的。 她不应该让一个人在感情上受到无端的影响,就算这是一个虚拟世界。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立着,半晌,潘小娘子干巴巴地说了句:“那我就回去了。” 武松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 潘小娘子忽然觉得,他也不那么像npc了,便又多加了一句:“二哥也早些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武松的眼睛不为人所察的微微一亮,他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砍起柴来。 潘小娘子在他背后站了片刻,然后慢慢转身,向家里走去。 她的心有点乱,甚至忽略了武松在她转身的时候,又转过身来,一直深深地望着她的背影。 潘小娘子无精打采地走在汴京的街道上,她极力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汴京的烟花繁华上。 现在已经是宣和年间,潘小娘子想起自己以前只看过名字的两本书《东京梦华录》、《大宋宣和遗事》,不禁感慨,这虚拟的世界,竟然和记载这么相似。 那边卖茶点的小贩正吆喝着,这边新出的笔记小说也在叫卖……各种声浪混杂在一起,让潘小娘子的心稍微宽松了一点。 刚拐了一个弯,就见一大堆人涌成一股人潮,蜂拥而前,一时嘈杂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潘小娘子好奇心起,硬是拉住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个人本来急得不得了,被人拉住,正想破口大骂,一转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娘子,满口的污言秽语登时又咽了回去,只憋得脸通红,半天说出来一句 “当然是去看师师了!”说完又心急火燎向前跑去。 师师?北宋末年的师师? 潘小娘子立刻想到,不会……就是那个李师师吧! 她也立刻兴奋了起来,跟着人流向前冲去。 在人群中,她听到了各种各样对李师师的形容。 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精通琴棋书画,性情又温和知礼,真可说是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美人儿了! 潘小娘子听得直咋舌,更迫不及待了。 她随着人潮,来到了自己从没有去过的一处小楼前,那小楼装饰得华丽而雅致,二层朝外做出一个平台,左右各站着一个秀丽的侍女,中间却是空无一人。 潘小娘子仰头看去,极力想看清上面的一切,耳边还听到有人在说。 “……听说就连赵官家,都离不开师师这里。” “今天师师难得出来一次,能饱个眼福也好啊!”
第15页 种种言论,说什么的都有,潘小娘子的好奇心被越吊越高,真是恨不得长出十只眼睛,好360度全方位多角度地观赏这位留名青史的大美人。 一阵清雅的香气幽幽地传了过来,周围的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各个像是被吊住了脖子,长长地伸向前望去,潘小娘子也使劲踮起脚。 环佩的轻响,衣裙的窸窣,甚至都可以听到。 脚步声轻轻响起,一个青碧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了高台上,一张团扇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仅仅露出一双□□的双眼,那双眼睛明亮而温和,平静得甚至闪着微微讽刺的笑意。 不用说,那自然就是李师师。 底下的人群沸腾了。 李师师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将团扇下移,露出了芙蓉一般清丽的面容。 潘小娘子张大了嘴,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样子究竟有多蠢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无法唿吸。 她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鬓角簪了一枝绿菊,一支碧玉簪子斜斜地坠着,垂下一串碎玉流苏,两只小小的扇形耳坠在她的脸侧闪着微光。 潘小娘子惊异于自己的视力竟然如此之好,她看到李师师的脸上甚至没有施什么脂粉,只是仿佛出于礼貌一样,在唇上淡淡点了一点胭脂。 她整个人,就像是浮在汴京红尘繁华里的一团梦一般。 潘小娘子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真实感,她瞪大了眼睛,对自己活在这个世间感到了莫名的真实。 周围的人反应和她差不了多少,有些人简直可以说是丑态百出了。 李师师对身边的侍女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侍女站出来,脆声道:“娘子想请下面的一位上来一会。” 在她说话时,下面寂静无声,这句话一出,下面顿时就疯魔了。 潘小娘子看着身边的人那一脸狂热,不禁有点无语,没想到下一刻,那侍女便道:“请下面那位繫着白色鹤羽束的小娘子上来一叙。” 潘小娘子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她摸了摸自己束在辫子末梢的那束鹤羽,那是白鹤掉下来的羽毛,被她做成了髮饰和裙边的装饰,现在正系在她的身上。 仿佛是为了确认她的疑惑,李师师柔声开口了,她的声音清丽柔和,像是珠落玉盘:“这位小娘子,请上来一叙如何?” 第9章 我不是潘金莲(九) 潘小娘子一头雾水地跟着侍女上楼了,她怎么也想不通,李师师为什么要见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她们俩都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她胡思乱想,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但是很显然,并不是因为这个。 李师师的香闺中,二人相对而坐,潘小娘子感觉自己简直是束手束脚,李师师却能让人如沐春风,她将一杯香茶轻轻递给潘小娘子,柔声道:“还不知道,小娘子芳名是什么?” 在她面前,任何女人都要自惭形秽,潘小娘子觉得说出自己的名字都有点不好意思:“……金莲。” 李师师微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潘小娘子慌忙摆手,她可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名字,何况,背后还牵扯着那么多的故事。 李师师掩口轻笑,眼波一转,就到了她的辫梢,辫梢上的白色鹤羽微微颤动:“前些日子,无意中听人提起,说有个小娘子,最擅养鹤,家中还有一只白鹤,比之东京鹤苑里的也不差分毫,说的应该就是你吧?” 潘小娘子一听别人赞美她家的白鹤就开心,忙忙点头,忽然想到一点,是谁把自己的事情宣传出来的? 不会是武家兄弟,那就只有……潘小娘子脸黑了。 李师师七窍玲珑心,猜出她的心思,笑道:“从阳谷县来了一位公子……” “我知道了!复姓西门的对吧!”潘小娘子有气无力,她就知道,是西门庆这个傢伙,这么个小色鬼,肯定来汴京第一件事就是见李师师了,口无遮拦也是正常。 只是,他为什么也来这里了呢?她分明记得,《水浒传》里并没有说到这些呀? 算了,这本书的剧情已经成这样了,只要别和《金瓶梅》合流就行。 潘小娘子嘆了口气,李师师道:“小娘子是不是很好奇,奴家为何请你上来呢?” 潘小娘子点了点头。 李师师幽幽地道:“汴京鹤苑,天下闻名,那苑中的白鹤,各个神清骨秀,有天人之姿……”潘小娘子听得有点煳涂,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到这个,李师师又继续道,“上个月,鹤苑里的一名驯鹤师告老还乡,官家心疼这些鹤少了人照料,便四处寻觅合适之人,谁知一时竟遍寻不得……” 她轻笑一声:“奴家听说了小娘子的技艺,今日又见到了真人,发觉可不是正好么?” 潘小娘子这下听明白了:“是想让我进鹤苑驯鹤么?” 李师师微微点头:“小娘子人才风流,又听说还有个‘白鹤女’的诨名,这不是天赐的缘分吗?”她说话的态度语气,无一不是令人如沐春风。 潘小娘子自然也觉得很有趣,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玩一个闯关游戏了,新的副本已经打开,等着自己去冒险。
第16页 至于什么武家兄弟,又被她抛诸脑后。 有时候,潘小娘子甚至都不太愿意看到这些和自己联繫紧密的人物,他们让她想起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的身份,还有需要实现的目标。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逃避型的人,若不是有着回家的念头支撑着,她真想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自己不参与其中的戏。 可是,现在是不行的。 因为,她刚从角门走出李师师的小楼,另一个熟悉的人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竟然是暌违已久的西门庆! 他嘻嘻笑着:“我刚才就看到你了,你们离开清河县,也不留句话给我……”看到潘小娘子的神情,又苦巴巴地说,“怎么你一点儿也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潘小娘子每次见到西门庆,要不是皱着一张脸,要不是冷若三九寒天,她总是怕跟这个人扯上关系,自己就会背负书中的命运。 她立刻抢占先机:“就是你把我的事讲给李娘子的?!”你嘴巴怎么这么大! 西门庆竟然马上承认:“那是,你这么好,我自然是要给所有人都称赞一下了!”他好像还很自豪! “谢谢你觉得我很好……”潘小娘子不想跟他说话了,跟他说话没好事,她要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爹娘和武松。 等等,为什么她会想到要告诉武松呢? 不是说好了,要和这个世界的虚拟人们保持距离吗? 潘小娘子纠结了,她身边的西门庆更纠结:“你干嘛不理我?” 为了不让他太过受到冷落,潘小娘子敷衍道:“你是来汴京干嘛的?” 西门庆道:“你们连夜离开清河县,我自然担心,幸好大哥二哥留了信给我,我自然要来看看你们……”他看到潘小娘子用一种奇特至极的眼神看他,“怎么?” 潘小娘子:西门庆和武大郎武松成了朋友,你敢信? 她觉得自己这只蝴蝶翅膀威力也太大了。 西门庆继续:“……何况也得见见师师姑娘。” “怎么,你们很熟?” 西门庆缩了回去:“怎么可能?师师姑娘岂是人人都能见到的?我为了见她,准备了小半年了,就这样,还只是和她喝了一杯茶而已,连首曲子都没听到。”随即又自豪起来,“不过,若说这汴京的其他娘子,我可就熟得很了……” 你还很自豪咯? 潘小娘子懒得理他,一边敷衍地应答者,一边回了家。 到得家中,不知为什么,武松也在家里,和她父母说着些什么,潘家夫妇脸上颇有些遗憾的神色,见西门庆也一同来到,又是一阵忙乱。 潘小娘子将李师师推荐自己去鹤苑的消息告诉了几人,大家都十分开心,武松道:“如此很好,妹子这也算是在宫里当差,以后那张家要是寻来,也算有个依靠。” 西门庆赶快邀功:“都是我的功劳!” 潘小娘子瞪他一眼,忽然想到刚才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便问了起来,不问还罢,一问之下,潘家夫妇对视一眼:“你武二哥要去外地了。” 潘小娘子瞪大了眼睛,几人见状,便都藉口有事,退了出去,只留下她和武松相对,默默无言。 潘小娘子咬了咬嘴唇,问道:“……你要去哪儿?”她无形中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依靠,有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很自私,不想和他过多接触,却想要依靠他的力量。 武松道:“只是去外地游歷几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想了想,加了一句,“你不要多想。” 潘小娘子的确是想,他是不是为了避开自己,没想到还没问,他先说了出来,一面感慨他如此了解自己,一面也觉得一股无端的恼怒。 “谁多想了?!”她怒道,“你要走便走吧!” 武松嘆了口气:“妹子,你要多保重自己。”他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半晌,他向外走去,潘小娘子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本应该杀死自己的人。 他只比自己大三岁啊! 她也嘆了一口气,轻声道:“二哥,保重。” 武松的脚步停下了,他站了片刻,转身回来,忽然将潘小娘子轻轻搂住,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妹子,等我回来吧。” 说完,再无迟疑,转身离去。 潘小娘子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在刚才那一剎那,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这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的碰触中,她长久以来觉得的,自己和这个虚拟世界的隔阂,被一瞬间打破了。 她甚至觉得,武松不再像一个虚拟世界的npc了。 这是怎么回事? 武松的威力这么大? 这个问题就算是她走出去时也没有想通,父母在外面,说武松回家了,还要收拾行装,西门庆也跟着他过去了。 潘家夫妇原本想把女儿和武松的婚事定下来,谁知他就要走了,女儿还要进鹤苑,说不准,将来还有个什么其他的福气…… 相处了这么多年,潘小娘子早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了,连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抱着自己的白鹤,那白鹤也不知为什么,颈子长长地伸向武松离去的方向,仿佛也在牵挂着他。
第17页 潘小娘子低声道:“你也在想他么?他才刚走呢!别想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享福,咱们不惦记他。” 白鹤低低地叫着。 -------------------------------------------------------- 李师师的影响力果然很大,她才推荐完没过两天,一个鹤苑的官员就到了他们那简陋的小家,潘家夫妇诚惶诚恐地叮嘱着女儿要守规矩,眼看着潘小娘子又带着自己的白鹤和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家。 那官员一路上看着潘小娘子的白鹤,啧啧称赞:“果然驯得好鹤,李娘子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假的,哪有年纪轻轻便能驯得一手好鹤的?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他说话之时,声音尖细,潘小娘子打叠起笑意:“今后还要多承贵人教导,我这点微末技艺,在高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那宦官笑意更甚,上上下下打量着潘小娘子:“不错,不错,首尾俱全,是个好的。”真不知道他是在说鹤还是在说人。 说话间,那鹤苑便到了,以前潘小娘子从未来过此处,此地处于汴京郊外,山清水秀,是一处风景优美之地,所以才被当今的赵官家专门辟来养鹤,因今上笃信道教,其中一草一木,一亭一阁,都是他亲自规划,清幽雅致,仿若仙境。 潘小娘子心想,他若是不做皇帝,做个动物园园长倒是不错。 那宦官见旁边还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车子,车旁站着宫中的侍卫,便知有宫人外出,问道:“是谁来了?” 这鹤苑是皇帝所爱,里面服侍的人各个高人一等,那侍卫也不敢怠慢,回到:“是广平郡王与柔福帝姬。” 第10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 潘小娘子一听,顿时如雷贯耳。 广平郡王是谁她不知道,柔福帝姬可是大名鼎鼎啊!以前她还读过一本关于她的小说呢! 只是这位帝姬命途多舛,靖康之后,便被掳入金国,金枝玉叶惨遭□□,实在是……潘小娘子在心里嘆气。 旁边的太监见她忽然发起呆来,以为是被王爷和帝姬的名头吓住了,便道:“以后要见的贵人还多着呢,像你这样怎么行?还不快回神!” 北宋的宫廷十分亲民,潘小娘子倒也没被治个失敬之罪,赶忙抱紧了自己的包裹,她的白鹤早已被接入鹤苑,和其他的鹤生活在一起。 她最后又朝那辆车子望了一眼,暗暗揣度自己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位帝姬。 很幸运,那一天并不遥远。 潘小娘子心无旁骛、兢兢业业地在鹤苑工作着,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武松,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 可是,也许是因为距离遥远,这种想念也是飘飘忽忽的,像一根蛛丝一样轻飘无物。 她的白鹤倒是在这里活得很好,它身高腿长,神情高傲,在一堆白鹤里显得鹤立“鸡”群,最近更是俨然成了这鹤苑里的鹤王了。 潘小娘子本来就喜欢动物,在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又不招惹是非,一心闷头干活,是上级最喜欢的那种员工了。 而且,更让她高兴的是,自己的积分又涨了,自从来到鹤苑以后,积分涨了15分,北斗好像自我修復了一部分,这次的积分给了名目——“目标完成度”。 来到鹤苑,和潘金莲本身的命运线无关,但有助于目标完成。 所以说,潘金莲希望实现的人生价值,与那三个男人没有什么关系。 潘小娘子悟了。 她打了一声唿哨,想叫自己的白鹤过来,谁知道这白鹤自从来了这里,脾气也大了起来,昂首阔步走来走去,就是不理她。 潘小娘子连连唿唤,它还是不过来,简直要让人气笑了。 她正准备过去,给它点教训,就听到身后一个又脆又嫩的声音道:“是你养的鹤么?” 潘小娘子转过身,看到一对少年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衣饰华贵,少年略大一些,少女看上去比自己小一些。 他们满眼好奇,身边的侍从早已喝道:“还不见过郡王与帝姬?” 潘小娘子慌忙跪下,一边参拜,一边猜测,难不成他们俩就是广平郡王和柔福帝姬? 她猜对了。 那少女道:“我是瑗瑗,这是我九哥。”潘小娘子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柔福帝姬的小名叫瑗瑗,而九哥……宋高宗赵构,以前的康王,就被称作“九哥”。 原来广平郡王就是康王赵构吗! 柔福帝姬走过来,看起来很想摸一摸白鹤,但又怕它啄自己,赵构站在一旁,看起来很不屑小女孩的这种样子,但眼神里却也有遮掩不住的好奇。 潘小娘子笑了笑,抱起白鹤递到柔福帝姬面前,柔福帝姬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它的翅膀,白鹤伸长了颈子,长长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鹤唳清亮悠远,声传四野,几个人一时竟然都被震住了,就连它的主人潘小娘子,也没听过这么明亮的鹤唳。 一阵轻轻的击掌声。 “官家,此乃祥瑞之兆啊!”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走来,手中持着一柄拂尘,他蓄着长须,一派仙风道骨,正是当今圣上最为宠信的道士林灵素。 林灵素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面容清俊,正是赵佶,日后被称为“宋徽宗”的皇帝。
第18页 柔福帝姬早就扑入父亲怀中,赵佶抚摸着她的头髮,笑道:“瑗瑗一来,就能引得鹤鸣九皋。” 接着好像才看到身边的儿子:“构儿也来了。” 赵构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除了行礼之外,他就没有说话。 皇帝时常来鹤苑,但潘小娘子是第一次见到他,面对歷史上这么一个出名的昏君,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她跪在地上,从眼角偷偷地瞄着皇帝。赵佶蓄着几绺长须,虽然人到中年,看起来却十分清雅,不像一个皇帝,倒像是一个书生。 皇帝笃信道教,对鹤苑的人都是宽容异常,对潘小娘子也是和颜悦色,不仅让她赶快起身,还温言称赞:“现在是你在驯养这些鹤吗?” 潘小娘子赶忙点头,其实她没什么驯鹤的技巧,只不过,她的白鹤俨然已经成为领头鹤,基本上靠它来引导就可以了。 皇帝环视四周:“驯得不错。” 潘小娘子诚惶诚恐,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能得他这一句称赞,自然也是无上的荣光,其他人看潘小娘子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 ------------------------------ 自从那天之后,柔福帝姬便常常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拉着赵构一起前来。 她不能随便出宫,因此只能让兄长带着,潘小娘子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和自己的姐妹玩耍,倒是总来宫外面找她。 柔福帝姬抱着白鹤:“宫里没有什么好玩的,父皇整天修道画画,也没有空理我们。” 她笑了笑,露出脸蛋上的两个小酒窝,柔福帝姬比潘小娘子还小两三岁,看上去十分稚气,但神情中总带着一股成熟的忧伤。 她好像把潘小娘子当做了倾诉的树洞,反正潘小娘子总是不声不响、闷头做活。 事实上,潘小娘子是在放空大脑,她最近一直在思考,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目标。 这第一个世界的目标就这么宏大,潘小娘子不得不让自己随波逐流,现在,在鹤苑的清净日子让她不得不思考,下一步做什么。 在柔福帝姬在她身边说话的时候,潘小娘子开始一心二用,唿唤北斗。 “北斗,你自我修復得怎么样了?” 北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沮丧:“很抱歉,我的工程师不在,我仅能自我修復百分之五十。” “五十也不错啊。”潘小娘子说。 “……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在人类的定义里很无聊吗?” “可是我也不想跟柔福帝姬对话啊。”潘小娘子百无聊赖,柔福帝姬比自己还小,又是个娇娇滴滴的小公主,两人的代沟不是一般深。 北斗竟然开始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了:“你这样的态度是不正确的。” “……我怎么了?” “我们这个考核项目,要求的就是要工作人员正视歷史、融入歷史,”北斗谆谆教诲,“你总是把自己和他们隔开,这样不行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的考核人员。”潘小娘子控诉,“要不是你们的什么bug,我根本就不会来这儿!现在还在家吹空调呢!” 北斗像是忽然噎住了,半晌,嘟囔一句:“那也是你的体质的关系……” 潘小娘子没有听清,但她也懒得问了,因为这时赵构过来了。 “瑗瑗跟你说话,你为什么心不在焉?”是来兴师问罪的。 潘小娘子赶忙跪下,心想她现在跪得是越来越熟练了:“康王恕罪,奴婢只是在想,待会儿要去给白鹤们餵食了。”宣和三年,广平郡王被晋封为康王,称唿自然也跟着一起改了。 “哦?我还没见过你餵白鹤呢!九哥和我一起去看吧!”柔福一听开心起来,潘小娘子自然只能点头称是,想不通为什么她这么粘着赵构。 鹤苑中的鹤都和潘小娘子十分熟悉,它们都是灵物,远远听见潘小娘子的脚步声,纷纷鸣叫起来,柔福帝姬道:“小潘,这些鹤真有灵气,怪不得父皇那么喜欢呢!” 潘小娘子不喜欢别人叫她的本名,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人人都叫她“小潘”,所幸在宋朝,这种称唿人的方式也很常见就是了。 她应道:“帝姬说得是,若不是官家潜心奉道,这些鹤们也不会如此驯服了。”这话说得十分得体,是她想好的一套说辞,专为应付各种鹤的问题。 “说得很是。”一旁有人贊道,转头一看,那人仙风道骨,一身清气,正是林灵素。 这位道长的风评可谓极端化,有说他是天上神仙下凡的,崇信至极,带头的就是以皇帝为首的修道派,也有骂其妖道祸国殃民的,自然便是朝野内外那些看不惯的大臣了,因此他面前的人,不是奉承便是厌恶,反倒是潘小娘子,因为天然和这个世界有隔阂,反倒对他无喜无恶,那林道长倒也将她高看一眼。 赵构不太喜欢这位道长,便悄悄拉着柔福帝姬躲到一旁,林灵素也并不在意,只对潘小娘子说:“这位小娘子,倒是与众不同。” 潘小娘子心中一凛,笑道:“道长说笑了,平民百姓,还能有什么不同?”
第19页 林灵素意味深长道:“能有这一手驯鹤的好本领,可不是独特么?更何况……”他抚着鬍鬚,缓缓道,“命格特异,星盘凌乱,小娘子并非常人哪。” 潘小娘子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路边算命的也不过如此吧……我们新时代的青年,怎么会相信这个! “是么?果然,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梦见一朵莲花,才起了这个名字,看来真的与仙佛有缘了。”潘小娘子信口鬼扯,你信道我就信佛,希望我们永远别打交道。 林灵素仿佛是被噎了一下:“……可见,果然是有缘之人了,也难怪与灵物如此投缘。”他沉吟了片刻,“以小娘子这般材质,进宫当个宫人也是绰绰有余,甘愿服侍灵物,可见是与大道颇为投契啊。” 柔福帝姬听了这话,反倒是上了心,也来说合:“小潘不如进宫去陪我吧?”她看起来很是期待,“你带着你的鹤一起来。” 潘小娘子干笑,那宫廷可进不得,等到金人打来了,全部都要被带走做赔款的,但直接拒绝又显得生硬,只好傻笑不说话了。 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宣和六年,潘小娘子十六岁了。 在她还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将会怎样的时候,皇帝却让潘金莲的命运线,又回到了某种奇异的正轨上。 第11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一) 也不知道是柔福帝姬说多了,还是林灵素抽风了,皇帝每次驾临鹤苑,还要和潘小娘子说上几句,并赞嘆她“极有灵根”。 这位后世的徽宗皇帝,为人谦和是真的,对文艺痴迷也是真的,连对潘小娘子这样的小人物,也是十分温和,从不随意打骂。 有时候,潘小娘子想,要是他不是个皇帝,只是个普通的文人,该多好啊!这样,国家也不至于这么一塌煳涂,文艺界又能多出一个奇才。 只可惜,他是个皇帝……还是个喜欢随心所欲的皇帝。 皇帝例行看鹤日,潘小娘子战战兢兢服侍左右,绝不多说一句话,绝不多走一步路。 偏偏皇帝还兴致勃勃,跟她探讨鹤之仙姿逸态,说着说着,忽然来了一句:“小潘如此灵慧,不修道真是可惜了。” 潘小娘子顿时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接下来又是一句:“明日便和朕回宫,入朕的灵虚观修道吧。” …… 晴天霹雳! 真是多谢陛下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进宫呢进了宫马上就会和你一起北上的!潘小娘子一肚子的话,可惜一句都不敢说出来,只能疯狂转动着脑筋。 皇帝要她入宫,理由根本就是十分清奇,既不是看中美色,也不是例行招揽,倒像是一个老师,看中一个尖子生,觉得她走野路子学习十分可惜,所以对她说:“别自己瞎学了,跟我进奥赛班吧!” 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皇帝还觉得自己风雅异常,笑眯眯地看着潘小娘子,潘小娘子竟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慈爱! 她只觉得冷汗顺着嵴樑流了下来。 “多谢陛下圣恩,只是……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方法,皇帝依旧笑眯眯,等待着她的回答,看他的神气,似乎是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学生”揽入彀中。 潘小娘子脑海中飞速转过几个念头,咬了咬牙:“只是奴婢前些日子刚订了亲,不日家里就要接回去完婚了。”她知道,皇帝的道馆里,只要冰清玉洁的未婚女子。 皇帝的神色倒像是他早已知道一样:“你的那个未婚夫婿,不是出去游歷了么?先入宫服侍几年,等他回来了,朕亲自为你们完婚。” 潘小娘子怔了一怔,他是在说……武松? 见她神色茫然,皇帝笑道:“也不必害羞,瑗瑗早就跟朕说过。” 她只是跟柔福帝姬提过几次武松,是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成了未婚夫婿?!还有什么几年,明年就是宣和七年了,大宋药丸了! 原来你是这样大嘴巴的柔福帝姬吗…… 潘小娘子一边在心里腹诽柔福帝姬,一边深吸一口气:“陛下容奴婢禀告,奴婢的未婚夫婿,并非柔福帝姬所说,而是那人的哥哥,唤作‘武大郎‘的便是。” 她也没办法啊!不答应,得罪了皇帝没有好果子吃,答应了,再过几年她的坟头就可以长草了,等武松回来……关键武松现在在哪她根本不知道! 嫁给武大郎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安慰自己,还符合人物命运呢! 皇帝微微一怔:“竟是如此?”面上颇有些遗憾的神色,“那也罢了……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是自己喜欢的优等生却自愿去了差生班一样。 “你在这里服侍这些年,瑗瑗她们也一直很是喜欢,既然你要出嫁,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皇帝和颜悦色,“便由朕主婚吧。” 潘小娘子呆住了,其实她说这话,只是为了一时搪塞,没想到皇帝倒真是和气,竟然这就主婚起来了。 现在,让她反驳她也不敢了,毕竟天子一言九鼎,这时候再说我是逗你玩的,不是在找死吗?
第20页 她只好叩头谢恩,并带着旨意,一脸懵逼地回家了。 回家又是一番狂风骤雨。 潘娘子简直觉得是多年心血落空,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要嫁给武家的大郎,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初去给张大户做小呢! 潘小官不说话,不过那脸色,阴沉地要滴下水来。 偏偏这还是皇帝主婚,想退都退不了。 潘小娘子低着头不说话,实际上心在滴血。 刚刚,北斗发来最新的积分通知:“命运契合度+10分,目标意愿值-15分。” ……怎么加加减减还减了5分? 北斗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系统没有修復好,积分都是统一计算的。”北斗回答,“现在已经可以细化了。” 那我宁愿你永远别修復好了! “你给我讲清楚!这些积分都是些什么!”潘小娘子咆哮。 “顾名思义,这一次的选择,符合潘金莲本人的命运线,但却违背了潘金莲的意愿,也就等于总目标分值的削减。”北斗尽职尽责地讲解。 潘小娘子有气无力,分数一夜之间回到40刚出头,嫁给武大郎就嫁吧,人生没有意义了…… 她虽然是这样想,但听到父母不停地唠叨,也烦了起来:“大哥有什么不好的,人又老实,不就是丑了点、矮了点嘛!我都不嫌弃,你们嫌弃个什么劲!” 说实在的,她虽然跟大郎的交情没有跟二郎那么深厚,但也算是把他当正经大哥了,而且,三个原书人物,只有武大郎是她害死的呢!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自豪的,但是嫁给武大郎还放心些。 武大郎恰巧这时也接了旨意,来到潘家,一进门就见到三人站成一个三角,个个脸色阴沉,他平时笨嘴拙舌,也说不出什么巧话,只能在门框处敲了敲。 见他来了,潘小官和潘娘子都是一秒沉下脸来,只有潘小娘子露了个微笑,大大方方道:“大哥来了。” 武大郎嗫嚅了几句,不知道在说什么,半晌方道:“妹子,我有话和你说。” 潘小娘子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对自己不肯走的爹娘使了好几个眼色,他们俩才磨磨蹭蹭地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武大郎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潘小娘子没办法,只好自己打破沉默,先说话:“大哥是不是为我们的婚事来的?” 武大郎仿佛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他的脸已经红了,涨头涨脑地“嗯”了一声。 潘小娘子道:“这倒也用不着大哥操心,陛下都有安排了。” 武大郎还是“嗯”了一声,潘小娘子有点不耐烦了:“大哥想说什么?” 武大郎又憋了半天,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背着的褡裢里掏出一个荷包,一把塞进潘小娘子的手里:“妹子,你快走吧!” 潘小娘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那是她很早以前做来送给他们兄弟二人的,荷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的满是铜板,她抬起头,吃惊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武大郎把她往门边推:“你快走,去找二郎,其他事情都由我来顶着。”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潘小娘子站着不动,“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武大郎诚恳地看着潘小娘子,低声道:“妹子,你嫁给我,就是委屈你了,任谁都知道,你和我兄弟才相配,你快去找他吧,这里我来替你顶着。” 潘小娘子一时怔住了,她看向武大郎的脸,那张脸瞬间变得也没有那么丑了,她眨了眨眼睛:“我走了,你怎么办?” 武大郎憨憨地笑了笑:“我就说其实你是许给我兄弟的,现在我已经送你去找他了,到时候他们也追不上你。” 潘小娘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吸了吸鼻子,道:“傻大哥,你以为皇帝的旨意,是那么好违背的么?” 武大郎呆住了:“那怎么办?”他着急了,一把攥住潘小娘子的手,“妹子,你可不能因此耽误了终身哪!” 潘小娘子心头掠过一股暖流,她没有想到,平常自己忽略的人,在关键时刻,竟然是如此为自己考虑。 武大郎还在忧虑不堪,就感觉到手上一暖,原来潘小娘子已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切切看着他,柔声道:“大哥如此为我考虑,我真是……真是十分感激。” “可是大哥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你呢?” 她认真地说:“大哥,我愿意的。” 武大郎简直像是被人在喉咙里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你……我二弟……” 潘小娘子摇摇头:“我既然说要嫁你,就一定好好嫁给你。”她嘆了口气,说实在的,原着的三个人让她选,她真的会选武大郎。 尽管她对武松挺有好感的,可是,出于一种和这个世界的隔阂,她不想对里面的人付出真实的情感。 武大郎定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妹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但我一定不会耽误你。”
第21页 他想了一想:“你放心,若是哪一天二郎回来了,你想和他走,我一定不会阻拦。”好像觉得自己想出了两全之策,自己点了点头。 潘小娘子哭笑不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是要把自己留给弟弟啊,不得不说,武大郎这个人,真是憨厚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心里暗暗嘆气,为什么……在原书里会变成那样呢? 她想来想去,还是一切都怪张大户吧! 第12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二) 皇帝果然言出必践,在新婚当日,为潘小娘子送来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在汴京城中,也说得上体面了。 潘小娘子梳起髮髻,在众人惋惜的目光中嫁给了武大郎。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柔福,原本以为遂了她的心愿,婚礼前悄悄看了武大郎一眼,回来就对着潘小娘子哭了,哭得伤心极了,一边哭还一边道歉:“……没想到是这样,我对不起你……” 潘小娘子只能安慰她:“别哭了,都是我愿意的。” 柔福帝姬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脸上满是“你别安慰我了”的神情,让她只想大喊,你们不要一个个都是我要死了的神气好吗! 就连康王赵构也来了一趟,见到武大郎,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仿佛潘小娘子嫁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妖怪。 于是大喜之日,没有人喜气洋洋,各个都是愁眉苦脸。 就连新郎,也是苦得快要拧出汁子的样子,对着盛装的新娘呆呆坐着。 气得潘小娘子一把掀开盖头:“就算咱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别一直苦着脸吧!别人看见了,好像遭了多大罪一样!” 武大郎愁眉苦脸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让潘小娘子气到爆炸的怜悯:“妹子,你嫁给我,当然是一件苦事了。” “你们不要替我苦了好不好?”潘小娘子简直要抓狂了,这个世界的人都有毛病吧,“我再说一次,我自己愿意!一点也不苦!” 武大郎欲言又止,想是看她生气,不敢再说话,不过那眼神分明就是“真可怜,我的错”,规规矩矩自己抱了铺盖睡在了武松原来的床上。 ……想骂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想发生些什么,但是…… ……还是想骂人。 日子这样稀里煳涂的过着,潘小娘子的积分一直停留在四十出头,她已经绝望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个及格了。 她也不再去鹤苑了,因为她梳起了头,人人开始叫她“武大家的”,眼看着“那一天”越来越近,她让父母去了南方,寻了个乡下地方安居。 而武松,仍旧是杳无音讯。 直到那一日来临。 ----------------------------------------------- “汴京要破了!”武大郎急匆匆地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炊饼扁担,满脸的惶恐神色。 潘小娘子一怔:“这么快……”她预计也是这些日子,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出一套男装,打散了头髮,梳起一个髮髻,又在脸上捣鼓了一番,武大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一番操作,瞬间,潘小娘子就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你……”他刚说了半句话,就被潘小娘子打断,“大哥,你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你说,我们跟着爹娘到南方去,我总是不愿意,现下我终于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为了今天。” 武大郎满脸疑惑:“为了今天?” 潘小娘子开始收拾行装:“是,今天。” “金人要进城了,太上皇会把他的妃嫔、女儿和宗室卖给金人,我要去救她们。”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冷若冰霜,一丝表情也没有。 这话的内容让武大郎张口结舌,半晌才说出话来:“卖……” 这是真的,早在潘小娘子和柔福帝姬成为朋友时,她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因为,歷史上这些帝姬的命运,实在是亡国公主里最惨的了。 “可你又能救几个?”武大郎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能就几个是几个。”潘小娘子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反正自己死了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至少……救出柔福帝姬、” 武大郎还是不相信,太上皇能将自己的女儿们卖了,新帝继位刚满两年,不过是人都看得出来,是太上皇应付不了金人,急于甩锅给儿子的。 他知道,潘小娘子向来性格坚毅,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倒也没有去阻止她,只是说:“我陪你一起去。”说着也收拾起了东西。 潘小娘子却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大哥,我要拜託你,去南方我父母那里照顾他们。” “你一个人怎么行?”武大郎不同意,金人可是残暴荒淫出了名的,就算她扮成男装,一旦被他们发现,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陪她去。” 两人惊悚回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边。 潘小娘子瞪大了眼睛,武大郎欢喜异常:“二郎!” 武松走进门来,他这些年长得高了很多,脸也晒黑了不少,但看上去神采奕奕,眼神清亮,一如当年他们初识时的样子。
第22页 潘小娘子不禁带上了笑意,她喜欢他这个样子,还是当年他们之间坦荡亲昵时的情形,叫了一声:“二哥!” 武松拱了拱手:“妹子……大嫂!”他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又恢復了正常。 潘小娘子却没想那么多,她就希望他们之间是这种样子,随即对武大郎说:“大哥,这下你放心了吧?” 武大郎点头道:“有二郎陪着你,我当然是放心了。”他看了一眼弟弟,笑了一笑。 武松的眼神却倏然一动,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当然知道武大郎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要好好照顾她,我把她还给你。” 武大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反倒像是卸下了多年的重担,失落是难免的,但也是真的轻松。 武松和潘小娘子目送着他离去,武松道:“大嫂……” 潘小娘子眉头一皱:“我是不介意你这么叫,不过金人听了,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武松失笑,道:“是我错了,那么……小潘?” 潘小娘子不满:“听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说,你回来汴京多久了?” 武松闭上嘴不再说话,笑话,他怎么会告诉潘小娘子,他已经回汴京好几个月了,只是一直躲着不见他们两口子? 潘小娘子也并不追问,只是发愁,该怎么救出柔福? 她不能随便进宫,汴京中早已是十室九空,逃难的先走了一大半,只留下皇城死撑着最后的尊严,武松看出了她的心思,悄声道:“你不是在鹤苑当过差?” 一语惊醒梦中人,潘小娘子顿时领悟:“走,我们去鹤苑看看。” 两人来到鹤苑,自从潘小娘子不在鹤苑“工作”之后,她的白鹤也被留在了那里,只能时不时去看一看,这时兵荒马乱,鹤苑也萧条非常,能飞走的鹤都飞走了,不能飞走的鹤被剪了翅膀,只能悽惶地徘徊在那里。 在一众萧条之中,一个抱着白鹤的少女显得异常突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高些的女子,从背影看,她梳起了妇人髮式,衣着倒是颇为华贵,那抱着白鹤的少女露着半张侧脸,正是潘小娘子熟悉的柔福帝姬。 而她抱着的那只白鹤,翅膀没有被剪去,却也留在了这宫苑之中,潘小娘子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正是自己的白鹤! 那白鹤闻得旧主到来,早已有所感悟,头微微一偏,就看向了潘小娘子,长长地叫了一声。 柔福帝姬和她身边的女子也回过头来,潘小娘子分明看到,柔福帝姬的眼神亮了起来:“小潘!” 她应了一声:“瑗瑗!”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在的,北宋的这些帝姬们是惨……真惨……本身也没能像唐朝的公主一样有权势,国家出了问题立刻被自己的爹送出去,还要遭受各种□□ 第13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三) 柔福帝姬松开白鹤,奔了过来,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抽泣道:“没有想到,我还能见你一面……” 潘小娘子搂着她,不住安慰,旁边的女子见柔福帝姬抱着一个男子哭泣,神情犹豫,看起来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柔福帝姬从她怀中出来,对旁边的女子说:“姐姐,这就是我以前说过的小潘……” 那女子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嫁了个极不匹配的男人的……那个侍女?” 饶是这么紧张的时刻,潘小娘子的脸也黑了一下,自己的名气原来是这么来的?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柔福帝姬的这个姐姐,惊觉她比起李师师来,竟然也是分毫不差,琼鼻樱唇,是一种别样的富贵艷丽。 若说李师师是秀若芝兰,那这位帝姬就是艷若玫瑰,潘小娘子不禁问道:“敢问这位……” 柔福帝姬黯然道:“这是我姐姐,茂德帝姬。” 潘小娘子和走上前来的武松大吃一惊,前些日子金人攻城,听说了茂德帝姬是诸位帝姬之中最美貌的,便点名提出索要她,全然不顾她已然成婚,原来就是这位帝姬! 他们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远处停着一辆宫车,几个宦官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宫里派来伺候她们的,茂德帝姬看着他们的神情,苦笑道:“你猜的没错,他们是来监视我们的。”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是怕我们不愿去给金人做人质……” 潘小娘子无言,她和武松对视一眼,对柔福与茂德低声说:“你们的确不能去,你们可知道,去了的后果是什么?” 歷史上,这些北宋最后的亡国公主们,遭受的是惨无人道的羞辱和□□,在她们进入金国之后,这些□□并没有停止,而是变得漫长到永无止境。 除了自杀和□□而死,似乎没有第二条出路。 而她们的父亲,那卖了她们“抵债”的男人,在金国仿佛没心没肺一样,下牲畜一般又生出了一些孩子。 茂德帝姬和她的妹妹对视,惨然一笑:“我们何尝不知呢?只是……我们逃不掉的。” 她轻声道:“真是想不到,当年花蕊夫人与小周后的遭遇,也会重现在我们身上……”
第23页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潘小娘子恨不得摇她的肩膀把她摇醒,姑娘快别做梦了,你们还以为自己能有花蕊夫人和小周后的遭遇?只怕比哪要惨一万倍! “帝姬,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还有机会,那几个太监不是我二哥的对手,现在跑还来得及!”潘小娘子左右看看,当机立断提出了解决方案。 柔福帝姬走上前来,拉住了潘小娘子的手,低声道:“小潘,你今日能来,我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我实在是……感激得很。”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她轻声道:“我也知道,阿爹他……把我们给金人抵债了。”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大宋的帝姬,又怎么能在需要我们的时候,自己先临阵脱逃了呢?” “小潘,你别管我了,快跑吧,逃到哪里都行,别让金人抓到就好。”柔福帝姬挣开潘小娘子紧握住她的手,退了回去,和茂德帝姬站在一处,向潘小娘子点了点头。 潘小娘子还没来得及让武松打晕她们带走,那一旁的太监见两位帝姬要走,就急急忙忙涌上前来,潘小娘子心想,打金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跑得这么快? 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像是献祭一样登上了车子,她们最后露出的那个凄婉的笑意,像是刀子一样,在潘小娘子的心上划上了印记。 她呆呆地站着,直到自己那只遗留下的白鹤,用颈子亲昵地蹭着自己,才渐渐回过神来。 潘小娘子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对这种虚拟世界的人物产生这么强烈的共情,而且…… 不是对男主角男配角,而是对两个犄角旮旯的十八线女配角! 她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武松,武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道:“怎么?”潘小娘子摇了摇头,视线还追随者两位帝姬离去的方向。 她想了想,神色忽然变得坚毅起来:“二哥,我不想去南方了。” 武松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那你想去哪里?”他抱着双臂,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无论你去哪儿,我总陪着你便是。” 潘小娘子低声道:“我想跟着她们……一路北上,看看能不能救出一些人来。” 她以前看过的那部小说告诉她,柔福帝姬会在南宋建立后不久,从金国逃回中原,随即被遣送去临安。 可是那位柔福帝姬的命运十分悲惨,归国的韦太后一口咬定她不是真正的柔福帝姬,最终也只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潘小娘子都决定,要助柔福帝姬一臂之力,她宁愿相信,那个逃回来的是真正的瑗瑗。 靖康二年四月,金军大肆掳掠了汴京城后,带着金银珠宝,徽钦二帝和后妃皇子亲王公主,分成两路开始北上。 潘小娘子躲在远远的角落,看见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被拴着绳子,如同驱赶牲畜一样,跌跌撞撞地出了汴京。 曾经的天潢贵胄,在歷史中也化作了尘埃。 潘小娘子不知道为什么悲从中来,她一把咬住了自己的手腕,防止自己哭得太过大声,随即,她的手就被拉了下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在了里面,她闻到那怀抱里有着汗水与铁器的味道,那味道让她莫名地安心。 她闷着声音:“二哥?” 武松笑了,胸膛震颤着:“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潘小娘子感觉到他安抚地摸着自己的头髮,“你既然这样想,那就这样办吧。” --------------------------------------------------- 他们先向南躲避了一段时间,在逐渐安定下来,金国回师之后,又悄悄向北进发。 期间,潘小娘子敲了敲那个好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喂!” 北斗的态度依旧是那么冷静与客观:“请问有什么事情?” 潘小娘子向他求助:“你能不能帮帮我?给点金手指什么的?” 北斗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可是国家级的ai系统,怎么会随便给考生开后门?” “再说,你做得不错啊,”北斗用老师的口吻评价道,“我想,你应该也领悟到了本次考核给你传达的信息了吧?” “什么信息?”潘小娘子一头雾水,“不是实现潘金莲的人生价值吗?”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传达的信息? 北斗耐心解释:“就是考核时附带的,在我们时空处工作,需要具备的一些基本史观和常识。” “……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被你们卷进来的。” “……很抱歉,这部分我还在修復。” 算了吧,我算是知道你这个ai了,遇到自己无法解释的,就说在修復!潘小娘子腹诽,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好奇。 做出这个ai系统的工程师,那位一样被卷进时空乱流、生死不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既然北斗不能帮忙,潘小娘子只好拉着武松自己想办法了。 她将自己的白鹤放归田野,和武松一起,向北方而去。 但是,她没有见到柔福帝姬,第一个被她找到的,反而是最负盛名的茂德帝姬,就因为她长得最美,她所遭遇的也就最惨。
第24页 当潘小娘子见到她时,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以美貌闻名的帝姬。 她的面容还是那么美,金人捨不得损毁这张脸,但她的神情却告诉所有人,她活不久了。 第14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四) 曾经尊贵的帝姬,如今却是一晚上都歇息不得,她见到翻墙而入的潘小娘子和武松,看起来却是毫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似乎还是当年在旧日宫苑中的样子:“你们来了。” “我早就知道是你们,”茂德帝姬轻声道,她看着潘小娘子,“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双从来不肯放弃的眼睛?” 潘小娘子看着她身上艷俗的装扮,抿了抿嘴,一旁武松拱了拱手:“帝姬,”他的神情略有不忍,“二帝北狩,若是你能逃得出去,也算是有个安慰。” 茂德帝姬摇了摇头:“我逃不掉的……”她看了看外面,守卫并没有发现这两个来救她的人,“我是金人指名要的,对我的看管,比一般人严得多。”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可是瑗瑗应该是可以的!” 潘小娘子怔了一下。 茂德帝姬急切道:“瑗瑗从另一条路北上的,我们不在一处,她应该没有我看守得这么严密!” 她拉住潘小娘子的手:“你们既然想救人,那就救她吧!我……也就这个样子了。”她苦笑一声,“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潘小娘子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救瑗瑗吗?!” “不能,”茂德帝姬回答,她拉起了她的裙子,一双三寸金莲赫然在目。 “就算要逃,我也根本走不动路。”她忽然浮现出了愤恨的神情,“我真恨自己是个女子,还是个裹了脚的女子。” 潘小娘子看着她的小脚,哑口无言。放在平常,这绝对是一双人人称赞的小脚,但是现在在这里,它们就是最大的桎梏,让这个美丽的姑娘只能任人欺凌。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脚踝上还像牛马一样,拴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铁链,更让她动弹不得。 武松试着扯了扯那条链子,朝潘小娘子摇了摇头:“链子里掺了精钢。” 潘小娘子心下一沉,茂德帝姬侧耳听了一听,忽然慌张起来,推了推潘小娘子:“你们二位的盛情,我实在是感激之至,别管我了,从今以后,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只求你们去救救瑗瑗,她可能还有救!” 即使茂德帝姬不说,潘小娘子也会去救柔福帝姬的。她被推了出来,呆呆地看着那顶帐篷,几个金兵嬉笑着走了进去。 茂德帝姬不肯走,也走不了,她发了一会儿呆,一阵空空茫茫,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没有用,还是只凭着一腔热血去救人,最后却是一场空。 武松摇醒了她:“你怎么了?” 她低低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没有用……二哥,我现在感觉很奇怪,我感觉,连自己都不像真的了。” 武松皱起了眉头,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这可不像你,难道你不是向来就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么?” “我不知道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她喃喃道。 武松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同醍醐灌顶:“想那么多做什么?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这不就是活着的意义?” 他不喜欢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面前的女子一身男子装扮,灰头土脸,头髮也乱糟糟的,根本看不出脸上曾有的秀美,但抬起的一双眼睛晶晶亮:“二哥,多谢你!我懂了!” 她扑了扑自己身上的灰尘:“我……我想救她们!无论是谁!” ------------------------- 瑗瑗跌跌撞撞地在山野间奔逃,她的头髮为了方便逃难,已经割得短短的,脸上的风霜沧桑之色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单看外表,她已经看不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愁苦苍老得简直像是四五十岁了。 有点饿了,她熟练地从身边的树上扒下一层树皮,把最外面嚼不动的硬皮撕掉,将里面稍微嫩些的部分一把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嚼就大口咽下。 在金国被囚禁和侮辱的日子里,她已经学会了这一切,有人悄悄地跟她说,在旧都汴梁,有人在帮忙收容那些上京逃出来的难民,甚至可以帮忙把他们送到临安去! 临安! 瑗瑗听说,那是九哥重建大宋的新都城,如果去了哪里,九哥一定会保护她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鼓起了勇气,从金国上京跟随流民一起逃出来,已经花费了她巨大的勇气,毕竟,她曾经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公主。 曾经的柔福帝姬躲在城郊的野树林中,悄悄望向不远处残破的城墙,眼中渐渐涌起一股温热。 那里曾经是她的家,曾经是繁华的东京汴梁,现在却变得一片残败。 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制住她的后颈,让她动弹不得,柔福帝姬拼命挣扎,只觉得背后那人手掌粗糙、力大无穷,那人压低了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你的外裳上,有金人的标识,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25页 柔福帝姬发不出声,只是用自己的手拼命掰着那人的手,这时旁边又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话语中带着笑意:“你这样捂着她的嘴,她怎么说话?” 柔福帝姬无端地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那扣着她的人将她的身子掰转过来,忽然浑身一颤,叫道:“……瑗瑗?” 柔福帝姬自己也早已怔住了,她看着面前那个面容粗糙,肤色微黑的人,嘴唇微微颤动着:“……小潘?” 两人相对而言,是真正的“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了。 武松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好了,站在这儿像是怎么回事?先回去再说。”柔福帝姬这时也认了出来,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是当年在鹤苑中只见过一面的武松。 现在的小潘和武松站在一起,简直看不出是一男一女,倒像是兄弟俩。 柔福帝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直到跟着两人,到了一处砖瓦房才问出口:“你们……莫不就是传闻中的……”她想了想,方才艰难地把那个名词说出来,“雌雄双煞?” 武松面露苦笑,潘小娘子却是十分自豪,这名字正是她想的,虽说,用了金庸老先生的创意…… “你们能送我去临安?”柔福帝姬急切道,“我……”她的剩下半句话被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了堂屋正中摆放的灵位“先兄武大郎之灵位”,小字标着“未亡人潘氏、弟武松泣立”,她低声问道:“这是……” 潘小娘子走过来,扶了扶灵位前摆着的果蔬盘子,平静地说:“大哥去参军,在战场上牺牲了。” 柔福帝姬低下头来,反倒是潘小娘子和武松笑了:“不用这么难过,大哥生前说了,他一辈子窝囊,死的时候要像个汉子一样死才好。” 就连潘小娘子也没有料到,如果没有原着里的那些恩怨纠葛,武大郎的人生,也走上了了一条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歷史的潮流浩浩荡荡,无可逆转,可终究,这些命如草芥的小人物,也汇聚成了一股劲流。 有时候潘小娘子想起来,也觉得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她和北斗讨论过,北斗是一个绝不抢戏的好系统,无事决不掺和考生的经歷,面对潘小娘子的疑问,它只是说,这就是考核的目的之一。 感受歷史、了悟歷史。 ……至于悟出什么来,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 柔福帝姬总算在这里稍微休息了一下,她迫不及待,急着要去临安,见她已经登基的九哥。 潘小娘子这时却有些犹豫了,她以前看过的书告诉她,柔福帝姬南逃回宋之后,最开始的确被接了回去,可不就,赵构的母亲从金国被赎回,说这并不是真正的柔福帝姬,最后,这位不知真假的“帝姬”被处死。 歷史上关于这件事的看法很多,有说是假的柔福,因为这位柔福的脚略大,而以前的柔福是纤纤细足。 潘小娘子看了一眼柔福的脚,也许是因为逃跑,她的脚的确不是小脚了。 有的人说那位回来的是真的柔福,只是因为在上京浣衣院见到了太多韦太后的秘辛,所以被韦太后灭口。 潘小娘子不知道哪一个说法才是真的,也不知道这个虚拟的世界会不会像歷史上一样发展,可是,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柔福帝姬。 她嘆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瑗瑗,你真的要去找当今圣上?” 柔福帝姬坚定地点了点头。 “即使他可能已经不是你以前的九哥?” 柔福帝姬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潘小娘子的意思,嘴角泛起一个凄凉的苦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认命了。” 这些亡国的帝姬,本来是最无法苛责的人,也是遭遇极其悽惨的人,可是她们却像一只只逆来顺受的羔羊一样,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潘小娘子深深地看了柔福帝姬一眼,对武松道:“二哥,你去给西门庆传个信吧。” 西门庆,是现在南宋京城临安下属一个小县的县令,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抱的大腿也是位高权重。 正是建炎四年回到临安的秦桧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想,在水浒传这样的大势下,每个人如果能活到靖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关于逃回来的那个柔福帝姬,我相信她是真的,如果有人能假冒得那么像,那这种机率和一个不受重视的奴隶逃出金国也差不多了。 第15章 我不是潘金莲(十五) 说来也真是神奇,建炎四年,柔福帝姬和秦桧一起归宋。 可是待遇却是千差万别,秦桧很快升官进爵,虽然不断波动,可总体趋势是上升的。 而回到南宋的柔福帝姬,却没有逃脱她命运的结局。 这位人人口中的“假帝姬”被震怒的皇帝下令,斩首于东市。 行刑的那一天,潘小娘子也去看了,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身边的两个男人,武松与西门庆几乎都按不住她。 西门庆在她耳边道:“你别傻了,官家说她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你再怎么想,也救不了她!”
第26页 潘小娘子死死地盯着柔福帝姬,她仿佛也看见了她,远远地朝她微笑了一下,潘小娘子想起她之前的话:“他们嫌弃我玷污了皇家的声名……竟然还自己逃回来。” 她无限凄凉地说:“九哥要我死,我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嫌弃我了。” 此刻柔福帝姬的笑容一如当年她们初见时的笑容,是那个少女瑗瑗明亮单纯的笑容,一如她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潘小娘子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转头离开了。 -------------------------------------------- 柔福帝姬的身后事也是同样的凄凉。 她自然被扔在了乱葬岗里,皇家的坟地她是没有资格进的,只有她生前的熟识、甚至说不上是好友的潘小娘子前来为她收敛。 她在这墓地里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那女子风鬟雾鬓,曾经的惊世美貌早已消弭得无影无踪。 她是李师师,苍老的大宋第一美人。 她们相视一眼,流落江湖的苍老名妓和皇家侍女都认出了彼此,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潘小娘子从她的视线里看出了无尽的沧桑。 她们只是擦肩而过,这就是潘小娘子对北宋繁华最后的记忆。 ------------------------------------------------------------------- 彭瑟瑟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房子里,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在闪烁,见她醒来,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那是熟悉的北斗的声音。 北斗开始播报:“《水浒传》北宋世界随着考核结束已经销毁,考生彭瑟瑟总成绩45分未能通过第一次考核。” 彭瑟瑟已经不在乎了,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死之前的最后一个场景。 她和武松最后参与了一场对金人的战争,她就是死在这个战场上的。 最后的时刻,她豢养多年的那只已经苍老的白鹤,用它的翅膀为她挡了最后一击,然而源源不绝的敌人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在那一刻,武松抱住了她。 在武大郎死后多年,他们就像兄妹一样地生活着,这个拥抱,也许是多年以来最亲密的拥抱了,就像多年以前,武松低声叫了她一声“妹子”。 然而彭瑟瑟吃惊的根本不是这个,她眼看着一道白光从死去的白鹤身上飞出,又想一道箭镞一样冲进了武松的胸口。 那是什么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世界就已经戛然而止。 北斗好像是被咬着舌头一样播报完,和彭瑟瑟同时开口。 “你有没有看到白光……” “最后那道白光是什么东西……” 两人又同时闭上了嘴,彭瑟瑟等了一会儿,开口继续:“你也看到了?” 北斗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看到了,而且我还怀疑……” “怀疑”这个不确定的词,从ai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点违和,但彭瑟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急于知道,武松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他是秦工程师。”北斗说。 “秦工程师……”彭瑟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制造你的那个人?跟我一样被卷进了时空乱流里?” 北斗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发出请求:“请求提高考生彭瑟瑟的权限。” “请求通过。”另一个机械的声音。 北斗这才继续:“准确来说,不是秦工程师,是秦工程师的一部分。” “?”彭瑟瑟一头雾水。 北斗解释道:“秦工程师和你不一样,他离整个时空乱流最近,整个人被卷进去,经工作人员研究,应该已经被乱流绞碎。” 彭瑟瑟听得浑身一疼。 “……不过,他的身体我们已经预先保留了克隆体,只要能够找回他的精神碎片,他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精神碎片是什么?” “按照我的推断,他的精神体已经散落在各个时空。”北斗回答,“很有可能,已经融合在了这些时空中。” 彭瑟瑟听着就为这位工程师感到遗憾,能设计出这样的人工智慧系统,自己却遭遇横祸:“你们就不能派点人把那什么碎片找回来吗?” “哪有那么容易?”北斗有点气馁的意思,“要进入各个时空,首先就要看身体素质是否符合,如果不符合,进去的人也是在白白送死,到现在也只有你……” 彭瑟瑟拍了拍手:“很好,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了。” “……” 北斗停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商量个事行吗?” 彭瑟瑟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客气:“说说看?” 北斗:“你帮我找回来秦工程师的碎片吧……”他很急切地说,“之前那个时空中,我们已经收回了两片!其他的工程师分析,由于你们都属于外来者,两方会自然而然地吸引彼此!” “只要能从各个时空找回秦工程师的碎片,你这次的成绩就算通过,以后我们也给你打折扣!” “那你就不能直接给我通过了?”
第27页 “不行,这是系统底层架构,我也没办法违反规定……”北斗说。 彭瑟瑟忽然想到刚才的一个信息点:“两片灵魂碎片……我已经猜出来了,就是我看到的那道白光?” “一片是白鹤,一片是武松……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那么亲近,怪不得我们会提前遇到……”彭瑟瑟喃喃自语。 北斗打断她的话:“为了保证你能帮我们寻找到秦工程师,我会尽力保障你在接下来的每个时空中的人身安全,直到秦工程师的碎片被全部找回。” 彭瑟瑟一听,这好啊!她不贪心,这个金手指足够了啊! 不过……“你先说说他有什么特徵啊?我怎么找啊!” 北斗回答:“根据这次的情况,我们推断出,秦工程师的碎片已经随机融入各个时空的某位角色身上,由于时空屏蔽性与融合性,很难被我们察觉。” “但是你可以,只要你与他同处一个时空,你们自然会被时空潮汐力相互牵引。只要你发现了他,我们会对他做出标记,在这个时空被销毁时,将他的灵魂碎片取回。” 彭瑟瑟点了点头:“我懂了……那以前说的,完成目标什么的还算吗?” “当然算,系统规则,完成考核后,我们会如约将你送回现实世界。” “那还等什么?”彭瑟瑟摩拳擦掌,“我们进入下一个时空吧!” 北斗:“……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真不多见。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这个系统的核心,融入歷史,尊重歷史,体验歷史。” “我会吸取上个世界的教训的,”彭瑟瑟有点不服气,“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了目标啊!为什么没有及格?” “实现潘金莲的人生价值……潘金莲想做到的,不就是像一个人一样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成为被摧残与伤害的傀儡吗?” “你说得对,这也是你最后的总分是59分的原因。” 这…… “原来我就差1分!”彭瑟瑟咆哮。 “你对她的人生价值目标实现得很正确,但前期的加分点实在是太少,她原本的命运被颠覆得太厉害了。”北斗很认真,“不过,看在秦工程师的灵魂碎片回来了两片的份上,就算你及格吧。”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彭瑟瑟有气无力,她决定,下一个时空採取佛系态度。 ------------------------------------ 这种想法真是太正确了呢。 彭瑟瑟蜷缩着想,别说佛系了,你想不佛系都不可能啊。 因为,作为一棵植物,你还能怎么办呢? “北斗,你真的是……太棒了。”彭瑟瑟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多谢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北斗回答,他好像还真的当成了表扬,如果他带着红领巾的话,胸前的红领巾一定更加鲜红了。 彭瑟瑟伸长了自己的手臂——两片柔嫩的绿中透出一丝丝的绛红,没错,她是一棵草了。 她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精心养护的一株植物,她的名字叫“绛珠”。 作者有话要说:  《水浒传》世界完结,进入下一世界线~ 第16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一) 上辈子当人,这辈子当草,彭瑟瑟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她在阳光里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林黛玉将她照顾得很好,好到她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林家的小姐,黛玉其实可以去当首席园艺大师。 你看,这浇水的手法,这剪草的姿态!这把自己照顾得红光满面的水平! 彭瑟瑟几乎爱上了黛玉。 而黛玉也是同样,也许是因为没有同岁数的小伙伴,她将这棵小草当作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彭瑟瑟在她的倾诉中,弄明白了自己与林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如海之妻贾敏体弱多病,才生下一个男孩;林如海为爱女黛玉请了一位教习先生,名唤贾雨村。 原来剧情已经进展到了这里,彭瑟瑟开始唿唤北斗:“这次有什么要求?” “这次你怎么这么积极?” “毕竟,当人和做草是不一样的,我还是第一次做草呢。”彭瑟瑟十分兴奋的样子。 “……鑑于考生身份,本次计分方式採取新模式,目标:实现女主角林黛玉的人生理想。” “……你们的题目,怎么每次都这么玄之又玄的。”彭瑟瑟抱怨,“什么潘金莲的人生价值、林妹妹的人生理想……”总之就是不说人话。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红楼梦》整本书里,有哪里提到过如此崇高的所谓“人生理想”吗? ……简直毫无头绪。 她摇了摇自己的叶片,慢慢来吧。现在她很满意自己的外表,哪里去找这么漂亮的小草呢?草尖上浅浅一点红色,如同一颗红色的珠子,而且,被起名“绛珠”,这不就是林黛玉的“本命草”吗? “对了,你之前说过的金手指呢?”
第28页 “随本次考核一起发放,保证考生的生命安全。”北斗回答,“另外,为了考核顺利进行,本次考核额外增加功能,使考生具有一定的行动力。” 北斗解释了半天,彭瑟瑟才弄明白,就是一项类似于“附身”的能力,有读条cd,让她作为一棵不能自主行动的草,一定情况下可以移动物体或自我移动。 彭瑟瑟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考核,就把它当一个闯关游戏玩就可以了。 北斗在通知完所有事项后,又加了一句:“别忘了,灵魂碎片。”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顺便问一句,这个秦工程师叫什么名字啊?” “秦七星,北斗七星的七星。” ------------------------------------------------ “姑娘,太太请你过去呢。”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进来禀报,见黛玉又在对着那盆叫“绛珠”的草说话,不由得笑道,“人人都说我家姑娘是个痴人,果然这话不错,对着一盆草,每天也要说上半个时辰呢。” 她举着一只小小的水壶递给黛玉,黛玉轻轻往叶片上洒着水:“你这丫头,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她嗔了一句,最后抚了抚绛珠的叶子,面容一肃,“母亲不知有什么事情?” 前些日子,林夫人贾敏的第二个孩子,黛玉的小弟忽生热疾,几乎没要了他的小命,贾敏昼夜不眠,照顾着幼子,请了无数个医生,却一点也不见好。 幸好林黛玉想起,自己那盆绛珠草乃是当年幼时,让她不能与外人相见的癞头和尚所赠,那和尚曾经说过,这草百年方生嫩叶,其新生的嫩叶可以“解灾厄,疗疾病”。 黛玉想到这里,索性拼一把试试,取了那草仅有的一片嫩叶入药,竟然还真的让小弟的病好了过来。 自此之后,她更是与这盆草亲密了。 只可惜,小弟的病好了,母亲却因为劳累忧愁病倒了,可绛珠草的嫩叶也不是立刻就能长出来的,黛玉满心忧愁,却说不出来,只能装作无事。 贾敏斜斜靠在软榻上,见女儿进来,憔悴的面容上微露笑意,招手让黛玉过来。 黛玉压下心中的酸楚,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坐在母亲身边:“母亲今天看起来好多了。” 母女俩喁喁细语一番,贾敏嘆气道:“若是我真的有个万一,你外祖母会照顾你的。”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髮,“总得让你有个长辈管教。” 黛玉流下泪来:“母亲怎么忍心这样说。” 贾敏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是没指望的了。” 黛玉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轻声问:“父亲不行吗?我就和父亲呆在这里,照顾弟弟。” “男人和女人怎么一样?”贾敏在京中多年生活,深知无母家教养的女孩,在将来会遭到多少质疑,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也这样。 她揽过女儿,将贾府的各种事情,都跟她一一讲解,黛玉低着头,将这些都记在心中。 绛珠在阳台上晒了大半天太阳,又开始让北斗为她阅读《红楼梦》,想从中找出任务目标,搞清楚黛玉的理想。 虽说她看过一些《红楼梦》电视剧,可也绝对不敢肤浅地将黛玉的人生理想总结成“嫁给贾宝玉”或者说什么其他的所谓“好姻缘”。 总觉得,那就不是林黛玉了……绛珠心想。 林黛玉应该是什么样子,因为后四十回的缺失,也并不完全,可她决不应该是一个从俗流的女性,绛珠一直这么坚信。 她看见林黛玉走了进来,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眶发红,显然是哭过了一场。 黛玉坐到窗前,习惯性地对着绛珠说起了刚才母亲跟她说的东西。 “……母亲说,外祖母家与别处不同,另有规矩,让我若是去了,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丢了林家的体面。”黛玉轻声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 “为什么这世间一定要有这样的规矩,女儿家不管如何,总要活在外人的眼光里,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绛珠想安慰她,可是自己也动不了,只能摇了摇自己的叶片,黛玉微微笑了一下,尽管年纪还小、脸上还沾着泪珠,但这个笑容就如同带露芙蓉,清丽绝伦。 绛珠觉得,这个林妹妹和自己以往的认知不一样,很多评论里,都说林黛玉是个爱生气、爱哭的小性子,可如今与她相处下来,只觉得她见事□□、处事果决,虽说是时常流泪,但也都事出有因,绝不是循规蹈矩的闺中少女,更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心眼,反倒时时流露出一种叛逆的活泼。 只是她身体不好,那叛逆的天性便隐藏在了话语之间。 黛玉嘆了口气:“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纤细的指尖抚了抚她,“这世间苛责女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如同昭君、红拂、绿珠这些奇女子,千载之下,也难免有人议论纷纷呢。” 绛珠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在黛玉看来,就是动了动叶片,她又低声道:“你真是懂我,如果……我不得不去了外祖母家,一定要把你一同带过去。” 想到这个,黛玉的心情又不好起来,毕竟,去外祖母家,就代表着母亲……她怔怔地,眼中又滴下泪来。
第29页 那晶莹的泪珠一闪,堪堪跌入绛珠的花盆中,绛珠只感觉一股暖流溢过自己的身体,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有一股要拔节的冲动,她不禁暗自惊嘆,原来林黛玉的眼泪,对自己的“本命草”还有这样的奇效吗? 黛玉轻轻“咦”了一声,她看到,自己眼泪滴入花盆,那绛珠草忽然叶尖红光微微一闪,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她揉了揉眼睛,那红光又倏然不见,就像刚才只是自己眼花了一样。 “怎么回事……”黛玉喃喃道。 ------------------------------------------- 林夫人贾敏终于没能扛过去,在黛玉的哭声中溘然长逝,但与原本不同的是,林家的儿子、黛玉唯一的弟弟活了下来。 绛珠犹疑着跟北斗讨论:“这下林妹妹会有保障一点了吧?”她其实也没有思路,只是靠之前自己看过的那一大堆宅斗和红楼同人来推断的。 都说黛玉最后的悲惨遭遇,是家里没有男丁了,那她想办法给她保下来一个,毕竟先活下来,才能考虑什么理想前途。 北斗坚持不给她任何的提示:“呵呵。”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的工程师还得靠我来找?”绛珠威胁。 “……总之,你别把我们的考核想得那么简单就是了。”北斗最终还是做出了回应。 林如海可以将儿子带在身边教养,却不能让女儿背上无母教养的名声,思前想后,还是应了贾母,让黛玉北上。 黛玉挥泪辞别了父亲,又抱了抱自己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弟,带上绛珠草,向京城而来。 作为一盆植物,绛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跟着人走就可以了。一路上,它跟着黛玉,见识了荣宁街与贾府的雕樑画栋。当然,在黛玉下轿,即将去拜见外祖母的时候,绛珠草被交给了其他丫鬟。 那丫鬟将花盆放在了贾母安排好黛玉要住的碧纱橱中,转头对另个丫鬟道:“琥珀,你瞧林姑娘这盆草,看着便十分奇异呢,听说姑太太的小少爷就是靠它保下命来的。” 那琥珀原是贾母的丫鬟,听了这话,走过来也瞧了瞧,笑道:“真箇奇异,你看林姑娘,人生得灵秀,连养盆花草也是与众不同,透着一股子灵气。”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骚动,老太太身边服侍的鸳鸯匆匆进来,低声道:“快出去伺候,又摔玉了!” 两个丫鬟大惊失色,急忙出去,只留下绛珠草在盆中发呆,她倒不是惊讶这个剧情,而是在刚刚,她好像忽然听到了一声痛唿? 第17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二) 当晚黛玉入住碧纱橱,只是对镜流泪,新的丫鬟,原名唤作“鹦哥”,现在叫“紫鹃”的,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她,过不多时,贾府的宝贝蛋宝玉的贴身大丫鬟袭人也前来,宽慰黛玉。 绛珠一边从水土中吸取养分,一边听她们说话,果然,剧情如她所料一样地发展着,宝玉砸了自己的玉,黛玉正为此事忧心忡忡。 袭人安慰道:“姑娘快别多心了,这样的事以后多了去了,若都放在心里,那就没个完了。”黛玉点头:“多承姐姐这么晚了,还来劝慰我。”待袭人走了之后,紫鹃又劝了几句,为黛玉卸了梳妆簪环,黛玉将绛珠草移到床边,斜靠在枕侧,对着绛珠喁喁细语。 “绛珠,你知道么,今天我见到了外祖母。”她的声音简直轻不可闻,如同一阵微风,“还见到了母亲之前说过的宝二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语透出一丝犹疑,“我总觉得,自己见过他。” “不知道在哪里……”黛玉低低道,“我总是觉得,他很熟悉……” 绛珠心里想,那当然了,你们可是命定的“木石姻缘”啊! 不过,有这种心电感应还真好,要是北斗说的那什么灵魂碎片也让我能这样感觉到就好了,她想。 第二天,宝玉就兴沖沖地跑来找黛玉,他早就把砸玉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个妹妹风度品貌皆高人一截,宝玉视她如珠如宝,做小伏低不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她,黛玉离家的愁绪,也被这个新认识的哥哥沖淡了不少。 只有绛珠,在见到宝玉的第一刻也陷入了震惊。 这不是因为宝玉长得好。 当然,他的确是她见过的小男孩里非常好看的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和黛玉也算是十分匹配了。 但是…… 为什么一见到他,自己也会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呢?! 明明、自己是异界人啊! 绛珠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绛珠仙草和补天遗石之间自然的吸引吗?但她很清楚,黛玉才是绛珠仙草的本体。 她开始怀疑,宝玉与那位秦七星的灵魂碎片有什么关系了,但在还未确定之前,她还不能按照北斗说的,给它确切的汇报,因为据北斗所说,时空之间的平衡是极其微妙的,如果不是像彭瑟瑟这种特殊的体质,就算是ai系统,参与进去也会有再次引发时空乱流的可能,它不能冒这个险。 “你就不一样啦!至少上个世界,你和他很熟悉啊!”北斗说,“你一定能认出他来!”
第30页 真是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想想上个世界,那位工程师竟然是武松…… 她摇了摇头,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宝玉这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妹妹!你看,你的那盆草自己在摇啊!” ……哼,是没见过含羞草还是怎么的? 有绛珠、紫鹃和宝玉陪着,黛玉也逐渐从丧母之痛中走了出来,绛珠也开始了她的“林妹妹拯救计划”,还是那句话,理想要靠活着实现。 于是有一天,黛玉正临窗习字,忽然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杜工部集》摊开,上面还飘着一片树叶,那树叶盖着的诗,正是一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黛玉微微一怔,抬起头,不去看窗外的树,而是看向自己摆在桌边的绛珠草。 她看了片刻,绛珠看似稳得一匹,其实内心慌成狗,那片叶子,正是她操纵飘落在那里,也是她将书页翻在那一页。 上次黛玉的那一滴泪,好像是给她“充能”了一样,让她可以使出自己的金手指,附在书页和树叶上,操纵它们移动。 只是,这能量很少,做完这些,她就被强拉回了绛珠本体里。 绛珠没有想到,黛玉如此灵慧,别人想来定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事情,她竟然第一时间想到了。 黛玉沉静的眼眸轻轻一闪,她轻嘆一声:“多谢你提醒我……我是该经常给父亲和弟弟写信。” 绛珠长吁一口气,她就是想这样,黛玉经常给家里写信的话,林如海也会牵挂女儿,想起自己除了儿子,还有个稚弱幼女,也许就能活久一些吧。 她也想早点长出嫩叶拯救一下他,但是除了救林家小弟的那片,之后再也没有长出来。 没办法,只能从其他方向努力了。 紫鹃此时端了一小盅茶来,见黛玉又在和绛珠说话,笑道:“连要给老爷写信,姑娘也要跟绛珠说,真真是把她当我们中的一员了。” 黛玉笑道:“你们哪里知道她的灵验之处,且不说它的嫩叶救了小弟的性命,就说它的来歷,也是十分神奇。”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几个姑娘的声音:“林姐姐说什么故事呢?也让我们听听?” 原来是探春拉着惜春迎春一起过来了,后面还缀着个笑嘻嘻的宝玉。 黛玉赶忙让座,又让紫鹃上茶,惜春还小,好奇心最为旺盛:“林姐姐,这盆草有什么稀奇的?” 黛玉便将这绛珠草如何救了小弟的事情,细细讲给三春听,几人又惊又奇,探春道:“草木有灵,看来也不能当作虚妄之说了。” 惜春更是将花盆端到几人中间,细细打量,忽然叫道:“林姐姐,我倒是觉得,这草儿很是像你呢!” “你看这小草,草尖一点红色,在风中随风摇曳,颇有妩媚之姿,岂不正合了林姐姐的风度仪态?” 黛玉红了脸,其他姐妹却不断打趣她,惹得她用帕子捂住了脸。 好容易安静下来,探春忽道:“听说姨妈一家要上京了,还带来一位姐姐,到时我们央老太太把云丫头也接来,就更热闹了。” 黛玉和惜春向来是不喜热闹的,迎春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性子,只有宝玉喜不自胜,又来了个集天地之灵秀的女儿家,他可不是高兴非常、抓耳挠腮? 黛玉见他这样子,笑道:“你们看,来了姐姐,果然便要忘了妹妹了。” 几人都笑起来,宝玉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分辨,黛玉不待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好没意思,谁不是打趣来着,要你来忙忙地解释。”便携了惜春几人,摇摇地出去了,宝玉被黛玉斥责,从来是毫不在意的,一笑而过,只是追着她们,一起跟了出去。 刚到了贾母处,贾母一见黛玉,便将她和宝玉一左一右搂在怀中,王夫人进来禀报,说薛姨妈和女儿已进了院子,宝玉一听,拉着黛玉就往外跑。 黛玉原先不是很感兴趣,但听闻这位姐姐国色天香,也起了一点好奇,和宝玉携手一起出去,只见那宝钗果然生得肌肤润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果然比之自己,别具一番丰韵。 宝玉更是喜不自胜,抓耳挠腮,黛玉心中略有郁郁,抿了抿唇,轻轻松开了拉着宝玉的手。 没想到,宝玉看她一眼,反手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向她轻轻点了点头,那种神情,分明是在说着三个字“你放心”。 黛玉心中轰然一响,顿生知己之感,世间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明白你的人,而你又何其有幸,也是这样的人的知己呢? 第18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三) 这一日,黛玉正在午睡,绛珠在另一边努力汲取日光,积攒能量,忽然看见紫鹃气哼哼地进来,坐在桌前生气,雪雁刚端了盏茶过来,紫鹃就接过一口喝干,不由得问:“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紫鹃向内室看了一眼,见黛玉躺在榻上,似乎是沉睡未醒,便压低了声音对雪雁道:“我就是气不过!宝姑娘刚来不过数日,人人却都拿她来比我们姑娘!说什么宝姑娘怜贫惜弱、豁达自守,光是说这些也就罢了,偏偏又要扯我们姑娘,说她什么孤高自许、目无下尘!”
第31页 她气沖沖地喝了一大口茶:“还说我们姑娘整日读书,连针线也不做,一年到头做不出一件东西!这府里的人,各个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惯爱爬高踩低,老太太尚在还是如此,若是有那一日,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雪雁怔怔地,瞪大了两只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紫鹃嘆气:“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别说出去便是。” 内室里却忽然传来了微微的响动,黛玉仿佛是翻了个身,懒懒道:“紫鹃,怎么了?” 紫鹃吓了一跳:“没什么姑娘,随便说些话……” “……有什么好瞒的呢?” 紫鹃见骗不过她,只得说:“不过是一些小人嘴里瞎胡沁罢了。” “何必呢?”窸窸窣窣的声音,黛玉起床掀开帘子,脸上是淡淡的戚意,“旁人说什么,难道我们还能每句话都管?” “这世间有一二懂你的人就可以,若要人人都懂,只怕天荒地老也不能够了。” “再说,我也不稀罕。” 黛玉语气中的傲气,不仅令两个丫鬟震惊,也让绛珠惊喜:不愧是林妹妹,就是有这样不随世间浊流的勇气。 紫鹃先反应过来,微笑道:“既然姑娘看得开,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咱们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也不用管了。” “就是就是!”雪雁急着附和,“我看那宝姑娘就没我们姑娘好……” 黛玉蹙眉道:“这话以后也不要再说了,宝姐姐……”她顿了片刻,“她想必也不容易,只是,她好歹还有母亲……”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坐在窗边流下泪来。 她正拭着泪珠,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指尖轻轻按在绛珠草的泥土里,那指尖原本沾了泪水,此时泪水一触泥土,绛珠草叶红光闪过,黛玉的目光微微一闪,侧过了身子,堪堪挡住花盆。 雪雁和紫鹃看不到那异象,只当是黛玉又在怀念亡母掉泪,这些日子她们也习惯了,劝是劝不好的,让黛玉自己坐一会儿也就好了,便也不去劝,只是互相使个眼色,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待她们出去,黛玉低声对着绛珠草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么?我知道,你是有灵性的。”她想了想,“你若是能听懂,便晃一晃你的叶子。” 在她期待的视线里,绛珠缓缓地摇了摇自己的叶片。 黛玉的眼睛一亮:“果然!我就知道!”她喜不自胜,“咱们俩从小儿就在一处,你一直陪着我,我就知道,你不同寻常!” 她爱惜地抚摸着它:“要是……你能化作人身,陪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现在,纵然有宝玉陪着,可知音总是不嫌多的,是吧?” ----------------------------------------- 不知为什么,自从在黛玉处见了绛珠草,惜春就爱上了它,常常独自一人来黛玉处,说是来看黛玉,实际上来了后就坐在窗前,看着绛珠草,默默无语,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时黛玉便自顾自去读书写字,有时也陪着惜春坐着,两人相对无言,偶尔相对一笑。 惜春性子乖僻,丫鬟们见怪不怪,只是黛玉也变成了这样,不由得紫鹃在背后担忧:“一个四姑娘也就罢了,现在我们姑娘也成了这样,这可怎么办?” 那两人却十分欣喜:“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惜春更是高兴,将黛玉认作第一个知己:“昔日人人都说我孤僻,可知只有你是个好的。” 奇怪的是,这几日,惜春却一直没有来,黛玉遣紫鹃去问,说是让尤氏接回东府里了。 东府…… 黛玉虽然没怎么去过,但从别人那讳莫如深的态度里可以看出,东府的事,还是少说为妙,就连惜春,每次提起东府,都是瞬间冷下脸来,不言不语。 现在这个时候回东府,是有什么事吗? “绛珠,你说,东府是怎么了?”黛玉自语,“昨天我见到琏二嫂子,提起东府,她也是一脸愁容。”她以自己敏锐的感觉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宝玉为她解了惑。 他皱着眉头:“是蓉儿媳妇。” 黛玉想了想,终于想起了那个风流裊娜的女子,她们虽未单独说过话,连面也只是远远见过,但秦氏的美貌依然令人心惊。 “她怎么了?” “不知道生了什么病,请了大夫来,说是伤脾伤肝,开了药吃,却怎么也不见好。” 黛玉默然:“只怕……是心病吧。” 宝玉看她一眼,也不说话,这一刻,他像是忽然长大了一样,黛玉拉住他的手,他俩向来亲密无邪,倒也并不避讳:“你若是得了空,便去看看她,有什么事值得这么想不开的呢?” 宝玉嘆道:“世间女儿家,怎么就这么容易这般苦命呢?” 黛玉轻声道:“合知在这世间,苦总是多于乐的。”她低低地说:“倒不如做一棵草,活得怕还是自在些。” 宝玉握住她:“妹妹若是做了草,我便要做那草的泥土,一直陪着妹妹。”
第32页 黛玉咬了咬唇,指尖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又说什么浑话!若是叫他人听见了,还当我又教唆你什么了!” 绛珠在一旁看着这对小儿女,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想的都不对。 很久以前,她读《红楼梦》的时候,也曾经对宝玉和黛玉不满,认为宝玉是个软弱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嘴炮,实际上并没有保护得了任何一个人,怎么能配得上黛玉呢? 现在,她慢慢懂得了,宝黛的感情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知己,只有真挚的相知相许,才能萌生这样的感情。 绛珠默默地看着那两人,眼神落到宝玉挂着的那块五色宝玉上。 ……是自己眼花了吗?怎么感觉,那玉好像自己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直不喜欢太黑宝玉的同人,的确他是懦弱的,可他也是真心珍惜这些美好的女儿家的,本来就是败局难挽,难道一个宝玉就能改变贾府的颓势?而贾府才是这些女孩子悲剧的由来。 我觉得,黛玉看中的宝玉,必然不只是一个浅薄的人,他们是真心相知的知音。 第19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四) 这一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连绛珠都没有想到。 林如海寄来书信,说自己身染重疾,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急着接黛玉回去,信中道“若迟,恐成永诀之痛。” 信纸从黛玉手中飘落,她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紫鹃赶忙扶住她,一边急忙安慰,一边用手绢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姑老爷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姑娘,你可要先撑住啊!”她知道黛玉家里还有一个小弟,便用小弟来提醒她,“你若是病倒了,让小少爷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呢?” 黛玉听了这话,整个人一激灵,是啊,还有小弟……她自己哀伤也就罢了,却不能不管小弟的将来。 若是父亲真的……黛玉抿了抿嘴,努力振作起来,轻声道:“我去禀报外祖母。” 她刚刚换好衣服,就见贾母的大丫鬟鸳鸯匆匆而来,行了礼方道:“老太太让我来接姑娘,怕姑娘伤心,都安排好了,让琏二爷陪着姑娘回苏州去。”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外祖母还是疼她的。不一会儿,又见宝玉急忙忙地赶了来,给她带了一大堆东西,唠叨个没完,一会儿说妹妹路上要注意身子,一会儿又安慰她姑父一定没事,倒比别人要忙乱十分,黛玉原本愁容满面,此刻也被他沖淡了不少。 思父心切,她连行李也来不及安排妥当,简直恨不得生出双翅,抱着绛珠草就回到苏州。 可是看了看绛珠草那毫无动静的长势,她不禁嘆了一口气,看来,想用它来救父亲,希望是不大的了。 别说她了,就连绛珠自己都急得不得了,明明已经想了办法,林如海却还是重病不起。难道就是故事必须发展的趋势吗?怎么也无法挽回? 可是,黛玉弟弟的命是真的被改变了呀…… 绛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随黛玉回去看看情况再说了。 贾琏伴着黛玉以及一堆侍从,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苏州的路,此时正是年底大冬天,黛玉坐的船舱中生着火盆,她也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脸上却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心中只是惦记着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连和绛珠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见她这模样,紫鹃和雪雁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只怕姑娘哭起来,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坏了。 “林妹妹。” 黛玉回过头来,原来是陪她一起回来的贾琏,贾母怕她一个人无法处理这些事情,便让家里最常出门办事的贾琏帮着一起来处理。 贾琏作了个揖,脸上很是正经,他是玉字辈里长相十分出众的,此刻为了去见林姑父,穿得很是端庄素雅,倒像是个正正经经的小伙子了。 他打量着林黛玉,心下暗暗吃惊。 对这位表妹,他见的次数也不多,只在老太太那里见过几次,也没有细看,倒是自己的妻子凤姐,经常说起这位林妹妹,暗自透露出老太太想给宝玉和林妹妹结亲的意思。听说,二叔倒也没有反对,只是二婶颇有微词。 这些家事,他都懒得管,所以这一次,算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黛玉。 即便是贾琏这样阅美无数的人,也感到面前的这个少女美得令人心惊,年纪虽小,却已经显露出倾城的姿态,苍白的面容和似蹙非蹙的细眉,更令她仿若身在九重烟雾之中一般。 他在打量着黛玉,黛玉也在打量着他。这位琏二哥听说便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只是她对不亲近的人,向来不往心里放,这一看之下,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俊秀人物。 “琏二哥。”黛玉回了一礼。 贾琏此刻却不知怎的,忽然有点口干舌燥起来,咳了两声方道:“林妹妹回家后如何,可有什么打算?” 黛玉道:“自然是先看看我父亲的病情……若是尚有转机,便是龙肝凤髓也在所不惜。”她嘆了口气,“若是……我自然要带着小弟,请二哥哥帮忙,将上下一併事体处理好。” 贾琏见她见事明白,倒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妹妹放心。”一边心里盘算,假若林如海亡故,黛玉尚有兄弟,这家产便得给到林家小弟那里,自己能捞的油水只怕不多……
第33页 他这厢若有所思,黛玉心思宛若九窍,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回桌前,对着绛珠草低声细语。 在回家见到林如海的第一刻,黛玉的泪珠便夺眶而出,她记忆中的父亲,清癯潇洒,虽然略瘦了些,可也是一个翩翩风度的中年男子。 现在,他躺在病榻上,脸上干枯得几乎一丝肉都没有,眼神都变得黯然无光,只有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闪出一星亮光。 “玉儿……” 黛玉早已扑了过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父亲的状况给了她极大的刺激,连抱着她的腿的小弟都没有空去管了,紫鹃上前来,悄悄领走了小公子,贾琏和其他人也退了出去,给这一对父女说话的时间。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林如海时日无多了。 绛珠草被放在一旁的桌上,林家人都知道这盆草灵异非常,希望它能有个好兆头,帮帮自家老爷。 绛珠心里想,我也想啊!可是,我就是长不出叶子啊! 她望向那一对相拥的父女,林如海欣慰地看着女儿长高了不少,拉着她嘆道:“本想看着你长大,只是如今看来,不能够了……” 黛玉泣道:“爹爹不要这样说!我已经跟琏二哥说过了,这就再去请大夫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算了,已经是这样了,就随天命吧。” 黛玉虽不说话,心下已恨极了“天命”这个词,天命就是让自己失去父母吗?如果这样,这天命又何足道呢?! 手上一凉,却是父亲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黛玉心下难过,父亲连手都是冰凉的……只听得林如海轻声道:“玉儿,这世间万事皆有天定,非人力所能及,你也不必难过……只是,以后人世间千般苦楚、万般劫难却要压在你的身上,我一想起,就不能安心。” 他低声道:“你外祖母是真心疼你的,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和她老人家商量。”他看着黛玉,“至于其他人,就由你自己判断,该不该信,父亲再也不能教导你了……“ 听到此处,黛玉已是泣不成声,林如海最后交代了几句家中其他的事宜,黛玉一一记住,又听父亲的声音已经极为细弱,不由道:“爹爹,你先休息,这些话再说不迟。” 林如海却摇了摇头,坚持说下去,只是声音已经微不可闻,黛玉凑近了方听到:“玉儿,你要记住,只要自己认同,坚持本心活下去就好,爹只希望你开心快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记住了,爹爹放心吧。”黛玉听到自己这么说。 林如海仿佛是安心了,闭上了眼睛,黛玉心中一跳,将手指轻轻试了试,原来只是累了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出门吩咐丫鬟婆子等不提。 只是她心中,始终迴荡着林如海的那几句话,就像是刻在了她心上一样。 -------------------------------------------------- 贾琏等在门外,他料到林黛玉和林如海定要一番长谈,可谁想到,时间也并不是很久,黛玉就出来了。 她双眼微红,看上去是哭过了,然而神情却很是镇定,她对贾琏道:“琏二哥请的大夫到了吗?” 贾琏忙道:“到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黛玉嘆了一声:“那就请他先看看吧……”虽然她也知道,这一切也许都是无用功,然而却不得不尝试一下。 贾琏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却又被黛玉叫住。 “琏二哥哥。” 贾琏迴转身来,正看进黛玉那双□□的眼睛里,他不知怎么的,心下一阵发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被她看透了。 黛玉轻声道:“之后的一切事宜,都有劳琏二哥了。”说着敛衽一礼。 这句话轻而稳,却重重击在贾琏心上,他瞬间出了一身急汗,只觉得黛玉已经将他的所思所想,都猜了个一清二楚,半天方才道:“妹妹客气了。” 这些交锋,绛珠都没有注意,她的整个心神都放在林如海身上,简直是攒着劲儿地想长出一片叶子,好救一救他。 没用。 叶片纹丝不动,一点长嫩叶的迹象都没有,倒是急得她挣掉了一片叶子。 就在她跟自己较劲的时候,林如海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那目光直直投向绛珠:“你……一直守护着玉儿,对吗?” 这房间里除了林如海和绛珠,什么人或者动植物都没有,这话很明显是对绛珠说的。 绛珠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林如海仿佛也没有期待她的反应,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当日玉儿降生,三岁之时,有一僧一道前来,说这孩子有一段命中的奇缘,只是这奇缘,也会给她带来灾祸……” “那两人说,只要她一辈子不见外人,便可以躲得过去,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林如海轻声道。 “如果是你守护着她,那就请你一直守护下去吧……”林如海嘆道,“那两人将你留下时,也是这么说的,也许危急时刻,你能保护玉儿。” 绛珠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话,她此时正在疯狂私敲北斗:“你老实告诉我,那一僧一道,是不是也是你们单位的员工!”
第34页 “你说什么呢。” “不是你们员工,怎么给林如海随便剧透!”绛珠抓狂了,“真是员工的话,也让他们帮帮我啊!眼看着林如海就要死了,我怎么帮孤儿黛玉妹妹完成理想?!” “……谁规定完成理想要父母双全了?” “你抓重点行不行!” 北斗仿佛是非常无奈:“那我现在郑重声明,一僧一道是这个世界原有npc,和我们部门没有关系,至于剧透,原书中就有的好吧,现在只是用林如海视角说出来而已。” “还有,据我们研究,如果秦工程师的灵魂碎片有出现地点,那一定在你附近,非常好找。” 绛珠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黛玉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贾府,就是林府,林府她已经生活了很久,基本排除了可能性,那么唯一的地点,就是贾府了。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曾有过的一次微弱的感应,宝玉在初见黛玉时,摔玉的那个晚上。 ……这可能会是一丝线索吗? 第20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五) 终于,林如海还是没有熬过去,抛下了黛玉和林珩撒手人寰,黛玉拉着小弟的手,以出奇的冷静办完了父亲的丧事。 贾琏这次是规规矩矩地帮忙,虽说揩了点油水,可也没有狠捞一把,如果问他自己,他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黛玉之前的眼神和那句话吧,贾琏每每想起来,都有一种被看透心神的别扭感。 不过,之后黛玉也没有再和贾琏有过多的交集了,她沉默着办完了父亲的后事,带上了林珩,踏上了回贾府的路。 就在船上,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贾琏大喜过望,黛玉怔忪不已的消息。 荣府的大小姐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不久之后,就要回家省亲了! 贾琏陡然忙乱起来,几乎顾不得黛玉了,黛玉倒也乐得清静,每天只在船上给小弟讲解诗词与四书五经,若无其他事情,连船舱也不出。 那林珩虽然年纪小,生得倒是玉雪可爱,学起东西来也是聪慧非常,黛玉视之如珠如宝,紫鹃悄悄对雪雁说:“说不定咱们林家的希望,都集中在小少爷身上了。” 这话让黛玉听到了,不禁嘆道:“我哪里是为了让他光大门楣?只希望他将来长大后,平安顺遂就行了。”紫鹃听这话里的意味大为不祥,却也知道姑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便也顺势道:“也是,读书读得多,明白事理就行,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不过,他生来是个男子,已比我们女儿家要顺遂不少了。”黛玉道,她想起了那被封为贤德妃的元春。 虽然她并未见过元春,但她的名字在贾府经常被提起,贾母有时搂着黛玉,也会对她说起这位大姐。 元春和宝玉一样,从出生就是家中的宝贝蛋,更兼貌美端庄,知书识礼,所以待选之年便被选入了宫中。 不过黛玉从贾母的话里听出来,外祖母并不是很高兴把元春送入宫中,她一直希望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嫁了。 只是贾府需要助力,才不得不将元春送入,若是能有出头之日,贾府也算是后宫有人了。 黛玉听了,默默无语,这些女孩子就算是再灵慧、再美貌,也不过是一件件家族交易的礼品,在利益的秤桿上被衡量过后,包装得精美万分地送出去。 即便元春成了贤德妃,那又如何呢? 她忽然觉得一阵厌倦袭上心头,林珩见她脸色不好,十分乖巧地从她膝上跳下,自己拿着书走到一边,黛玉则开始她每天必修的“功课”——和绛珠聊天。 她才不去管别人会因此而怎么看待她,说她“痴”也好,说她“傻”也好,黛玉所求的,不过是懂她的人。 绛珠坐在花盆里,想着自己的事。 这一次的穿越,没有给她一个可以随意活动的身体,实在是最大的麻烦,元春省亲,那可是原着中的大事件,贾府上上下下都动员了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随意走动,不就可以四处探查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那个灵魂碎片的线索? 该怎么才能让黛玉多四处转转,好帮自己多接触一点其他人呢?绛珠苦思冥想起来,忽然灵机一动。 “对呀!我可以发动一下金手指,先附在黛玉的髮簪上,出去看看!” 为了保证不要看到一半这个功能就失效,绛珠又开始骚扰北斗:“诶诶!这个附身的功能,能持续多久啊?” “持续时间24小时,cd时间两个月。” 绛珠一听:“够了够了!”她想好了,就在元春省亲的那一天,她要附在黛玉的那只凤钗上,在贾府全面探查一番,找寻那片碎片的蛛丝马迹。 黛玉回到贾府,又不免与贾母哭了一场,贾母看到机灵可爱的小外孙,想起女儿若是还在,此时一起来见自己岂不更好?如今竟然夫妻双双去世,徒留下两只孤雏,一时心酸难耐,老人家情绪容易激动,登时哭得不能自已,黛玉和林珩只好一边一个,好容易才劝好了。 这边王熙凤早已选了嬷嬷丫鬟给林珩,他还小,便和姐姐住在一处,待稍大些再移出去,贾母摸着外孙的头,感慨道:“珩儿还小,别拘束了他。”
第35页 那边宝玉早就听说了黛玉回来,兴沖沖地揣了北静王送给自己的香串来找黛玉,一见到她就送到她手上:“妹妹,这是北静王送我的,我给你留着好久了!” 黛玉向来不稀罕这样的东西,何况又是外男所赠,不由得脸一沉,将那香串掷回他怀中:“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宝玉是向来被黛玉冷脸惯了的,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将香串收回:“妹妹这一回回来,个子也长高了,看起来也会办事了。”说着脸色一肃,“姑父的事情,妹妹不要难过,要把心放宽些。” 黛玉知道宝玉一定怕自己难过,想着法儿地宽慰自己,只道:“我都明白,你不必多说。” 两人正在说话间,林珩也走了过来,他早已听姐姐提过这位二哥哥,宝玉也打量着这位小表弟,都觉得对方仪容俊秀,人品超逸,不由得心生好感,黛玉摸了摸林珩的头:“以后若是闷了,找宝二哥哥也好,环儿兰儿也好。”林珩点头答应。 宝玉赞嘆道:“不愧是妹妹的弟弟,果然如同妹妹一样出众。” 黛玉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也不嫌拗口!” 此时三春携着宝钗也一起来探望黛玉,黛玉忙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发给众人,宝钗见到林珩,不由得赞嘆不已,跟自家哥哥一比,黛玉的兄弟显然是更为人品出众了。 趁她们都在和林珩逗趣的时候,黛玉悄悄拉过宝玉:“是不是……大姐姐要回来省亲了?我看这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个不停。” 说别的还好,一说到这个,宝玉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揪着一束流苏,恨恨地拔着:“当年就不该送大姐姐进宫!现在虽然富贵极了,可是亲人不得相见,有什么意思!” 黛玉点了点头:“只是能见一次,毕竟也是好的,总比幽居深宫,常年不得见一面的好些。” 宝玉神色郁郁,只是怕黛玉也跟着忧郁,所以勉力打起精神:“给大姐姐省亲建的园子,漂亮得很,里面有好多处好景致,不知道你喜欢哪里?” 正给黛玉一一描述那园子里的景色,宝钗却走了过来,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黛玉道:“宝玉正在讲大姐姐省亲的事情呢,说是有一座新园子,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进去看看。” 宝钗一笑:“大姐姐这样的福分,也方配得起这样的园子呢。” 黛玉默然不语,宝玉却争辩道:“这能算是什么福分?难不成进宫去离开家人就叫做福分?” 宝钗陡然被顶了一下,便笑笑不说话,也不与宝玉争辩,黛玉靠近宝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对宝钗道:“宝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没的谈论这些,怪闷的。”两人说着便出去了,只留下宝玉。 宝玉见众人都出去了,便悄悄将留给黛玉的各种小玩意儿塞到她房里,忽然见到那桌上的绛珠草迎风轻轻摇摆,仿佛是在笑话自己,便也对绛珠草道:“你也要笑我?” 绛珠是果然在笑他,这小少爷还真是有点可爱,仗着他听不懂自己说话,便细声道:“笑笑你又怎么啦?” 忽然听到宝玉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不怎么,只是我能听见罢了。” 第21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六) 绛珠顿时大吃一惊,那声音很是陌生,她从来没有听过。 “你是谁?”她谨慎地问。 那个男子声音嗤笑了一声:“你不是经常看到我吗?难道世间只有你一个灵物不成?” 绛珠在这句话的暗示里,总算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将不可置信的眼神投向正坐在一边的宝玉,视线向下移动,慢慢地,停在了他胸前的那块玉上。 “是你在说话?”她怀疑地问。 “干嘛这么惊讶?”那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你不是也在说话吗?”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绛珠心想,原来这个世界成精的不止我一个啊,“你真的是宝玉的玉,那块补天石?” “那你应该很老了吧。” “……”那块玉仿佛被噎了一下,“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 “你都是补天石了,还能不老?”绛珠在脑海里想像出了一个白鬍子老头的形象。 那玉仿佛是受了刺激,绛珠眼前一花,一个不输于宝玉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少年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笑嘻嘻道:“我早就觉得奇怪,原来这府里也有和我一样的,你这小花妖,是什么时候化灵的?” 绛珠被他这一句“小花妖”雷得外焦里嫩,真想大喊一句“对不起!建国后不许成精!” 总算她还记住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我也不记得了,你是怎么化出人形的?”她有点好奇地打量着他。 那少年看起来得意非常:“你也想?让你的宿主帮你就是了。” “宿主?” “就是那个林姑娘!你连这个也不懂?那到底是怎么化灵的……”少年嘟囔道,“她是绛珠草的本体,你就是她的化身,所以她是你的宿主。”
第36页 绛珠被他绕晕了,感觉这逻辑惊人。 “所以说,宝玉就是补天石的本体,你就是他的化身?” “倒也不笨。” 这块石头想必是在贾府呆得太久了,闷得没人说话,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绛珠,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滔滔不绝起来。 “……那个林姑娘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熟悉,看她那风度仪态,可不就是当年的绛珠仙子?当年灵河之畔,神瑛侍者灌溉之恩,看来她果然是没有忘,这便是来还泪的了。” 绛珠听得稀奇,看起来这个少年,是从那时起就见证了宝黛的缘分。 果然是天定的缘分,绛珠忽然觉得,这一次她的任务又增加了一项,那就是一定要撮合宝黛的姻缘。 人家嫁个喜欢的人还不行啦?!我不管,我就是要他们俩赶快结婚!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绛珠的这种行为,那就是“cp粉”。 那话唠少年说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笑道:“小花妖,你听明白了么?” “……没。” “算了,你悟性还不够,还要再修炼上许多年。”那少年老气横秋地说,“我得回去了,宝玉已经回去,我不能离开他太久。”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绛珠见他作势要走,急忙喊道。 “叫我阿瑛吧!”那少年说话之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声音迴响在空气中,还遗留着一点朗朗的笑声。 “真是个奇怪的傢伙……”绛珠喃喃道。 不对! 她忽然想到,这个傢伙和她说起话来,怎么这么自来熟? 听起来,就像他们已经很亲近了一样!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而且,自己竟然也没有一丝疏离!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也很熟悉,绛珠顿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不正是……正是她在上个世界见到武松和白鹤时的感觉吗? 难道这个“阿瑛”就是遗落的灵魂碎片吗?绛珠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不过,她还是不敢十分确定,反正时间也不着急,慢慢再看一看吧。 “北斗,你现在怎么不像之前一样,给我通报得分情况了?”绛珠想起这件事,她看了看右上角空空如也的得分条。 “因为你的计分方式已经变更。”北斗回答,不得不说,这个ai系统对待工作,还是比较积极认真的。 “本次考试因考核形式变化,你现在的计分方式已经大幅度简化,只有一项指数,即‘目标人物的人生理想’一项。” “哦对了,还有附加分‘秦工的灵魂碎片’,在考试结束时进行总体结算。” “原来你们每场考试的计分方式都不一样?” “那当然,我可是非常智能的!”这傢伙很得意。 “在目标达成时,系统会有提示音,声音如下——” 一段格斗游戏中最常见的战斗胜利音乐响起。 “……这什么。” “没办法,秦工最喜欢这种游戏,音效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行吧,你这次解释得挺清楚的嘛,我感觉比上个世界清晰多了,如果以后你们这个系统有客户调查,我会打个五星的。” “……我刚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想起积分这件 事。”北斗回答完问题,就原形毕露了。 “……你的五星已经变成一星了。” ----------------------------- 过不多些日子,贾妃省亲的日子便要到了,贾府上上下下忙乱成一团,张灯结彩的、清理道路的……在这一团乱中,最清闲的、最不在意的,怕就是宝黛两人了。 其他的姐妹兄弟们个个紧张兮兮,不要说探春宝钗这样四角齐全的,就是迎春惜春这样或内向或孤僻的,心里都不免打起了小鼓,独宝玉毫不在意,他心里唯一高兴的,只是要见自己暌违已久的大姐姐,而不是她是不是皇妃。 至于黛玉,她更是不在意了,甚至比起宝玉,她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戚,当然,她也不会在众人之中如此表现,不过比起其他人,这两个人毕竟是“遗世而独立”了。 所以,最近宝玉几乎是天天来找黛玉,两人几乎是一处吃一处玩一处睡,一日凤姐儿百忙之中看见了,便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可不就是人家说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说得黛玉红了脸,宝玉也是讪讪而笑,不过绛珠看得出来,这两人都是非常高兴的。 托他的福,绛珠和阿瑛也经常见面,愈发熟稔起来。 阿瑛仗着自己能化形绛珠不能,便经常专门化成人形,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你到底想干嘛?”绛珠狠狠地问。 “没想干嘛,就想让你看看。”阿瑛凑过一张脸来,几乎把脸贴上了绛珠的叶片,眉眼之间满是笑意,“看看,看看,这是眼睛、鼻子。” “滚滚滚滚滚!”绛珠只有这一句话了,她气哼哼地想,好像谁没有鼻子眼睛似的,等我也化出形来,一定比你更好!
第37页 不过,说实在的,他也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石所化,阿瑛俊秀异常,尤其是一张脸犹如羊脂白玉一般,绛珠真是没自信自己化形之后能白得过他。 我毕竟也是绛珠草,不会比他差很多吧,她想。 阿瑛日常以逗绛珠为乐,此时见她忽然沉默,以为是她生气了,便也有点不安,摸了摸她的叶子:“喂,小花妖,别生气了吧?” “你懂不懂礼貌啊,别乱摸我的叶子!” “叶子怎么啦?” “叶子就相当于……”绛珠忽然一滞,虽然她还没有脸,都感觉脸上一热。 “哦……”阿瑛好像也忽然明白了,他侧过头,耳朵红得几乎透明,“好啦,花妖妹妹,我知道了。” 难得他这么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宝玉学的,什么“花妖妹妹”都来了,绛珠立刻乘胜追击:“也不许叫我花妖!” “好好好,绛珠妹妹。” 第22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七) 元春省亲的这一日终于要到了。 一大早,绛珠就附在了黛玉的那支凤钗上,想跟着黛玉,看一看这贾府中的情况,顺便探查一下灵魂碎片。 黛玉梳妆打扮好后,跟着姐妹们一起到了贾母房中,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都早已按照品级大妆收拾完毕,等待着宫中传消息出来。 贾母见了黛玉,忙让她坐在身边,此时穿着正装,不好搂在怀里,见她双眸惺忪,知道是起得太早,心疼道:“你们也不必这么早来,你大姐姐回来还有些时辰呢。” 黛玉笑道:“这样的日子叫人怎么能睡得着觉呢?再说,老太太太太们都起来了,哪有我们赖床的道理?” 王熙凤也凑趣道:“昨儿晚上,连我想起这样的大喜日子,也一晚上没睡好呢,看来我和林妹妹倒是凑到一处去了!”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宝玉也匆匆来到,给长辈们请了安,又注意地看了黛玉一眼,趁人不备,悄悄凑过来:“妹妹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这是每天都在写林妹妹观察日记吗? 黛玉却显然很是受用,小指在他额头一点:“我哪有什么事,快去忙你的罢!” 宝玉嘻嘻笑着,轻轻说:“今天特别忙,我要跟着老爷他们,顾不到妹妹,妹妹若是累了,就去歇歇,不妨事的。” 黛玉咬着嘴唇:“你去你的吧,哪里就那么经不起事了?” 绛珠快被他们俩腻死了。 别看贾母王夫人等人说说笑笑等待,实际上眼睛都不断往外看,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宫中的消息,光是从门外往返来回,就来回了好几次。 后来,还是个太监出来说了元妃的时间,贾母等方才按下心来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绛珠几乎在黛玉头上等了一天,贾母房中和众姐妹之间,自然是不见半点那灵魂碎片的感应,绛珠很是细心,也都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来来往往的丫鬟。 毕竟,谁知道那个秦工程师会不会附在女子身上呢?他可是附身过动物的人呀。 这里没有,那就只能指望晚上了。 黛玉和众姐妹站在一起,身旁的宝钗和探春等,都压不住内心的激动,不住地理着鬓髮。黛玉只听得一阵细细的乐声传来,一对对的侍从内监捧着香炉举着伞盖,最后面是一顶金顶的金黄色绣风銮轿缓缓行来。 众人忙在道路两旁跪下,又有太监赶快扶起贾母等人。 黛玉随着众人一起行动,她看着那顶金黄的轿子,轿子中坐着那个青春美丽的女子,她的一生,也许就要消耗在那高高的宫墙之间,不管她曾经是多么的蕙质兰心,最终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只是一个金黄色的代号“贾妃”。 黛玉摸了摸自己鬓边垂下的凤钗流苏,跟宝钗站在一起,等待着贵妃的传唤。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传唤,黛玉便与薛姨妈、宝钗一同进去。 坐在最上面的便是元春,她果然是生得端庄丰美,只是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贾母王夫人等也是如此。 绛珠在凤钗端看到这样,不禁想起原着中,元春见到家人,含悲说,既然当日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可不是如此吗! 元春见了黛钗,不由得深为赞嘆二位姐妹的品貌,一时贾政等也到帘外问安,他和一众男性长辈,隔着一道珠帘,参拜自己的女儿。 元春本想和父亲说几句体己话,却见父亲战战兢兢十分谦恭,只得咽下那些话,说些保养身体之类的託词。 不过,比起贾政,贾妃明显更加思念自己亲手教养过的小弟,一听园中亭台轩馆皆是宝玉所提,急忙命他进来。 宝玉急趋而入,行到珠帘前,抬衣跪下,给姐姐叩头。 贾妃早已站了起来,向宝玉伸出手去,眼中满是泪水:“弟弟,快过来吧!” 宝玉自小是元春教着开蒙识字,对大姐姐的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贾妃拉着他的手,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边摸着他的头,含泪笑道:“比先前……真是长大了好些了!” 黛玉看到这深切的姐弟情谊,也不由得泪盈于睫,她看着这一室之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是什么呢,让这些人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亲人不得相见,以至于回家一趟,也是这么谨小慎微?
第38页 她微微一哂,不再说话。 过不了多时,贾妃又命为园子题一匾一诗,这倒是让黛玉提起了一点精神,她自来喜欢写诗,又颇是个傲气的人,今夜原本以为可以大展奇才,没想到只有一诗。 不过,有一诗也比没有好啊。 她提笔凝神,只是略一思索,一首世外仙源的匾额题诗便跃然纸上。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她想了一想,那笔尖在纸上微微一滞,还是添上了一句: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原来我毕竟也是个俗人呢……她自嘲道。 众人又是题诗,又是看戏,热闹非凡,贾妃也是十分欢喜,谁知没过多久,执事太监就来报:“已经丑正三刻,请銮驾回宫。” 贾妃一听,不由得满眼的泪珠,顺着腮边滚落下来,但当着宫女与众人的面,又不好哭得厉害,只得勉强堆笑,拉住贾母与王夫人,叮嘱她们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奢靡浪费。 贾母与王夫人也哭得哽咽难言,虽然不捨得她离去,可是皇家规则,又怎么违抗得了? 黛玉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本就身子弱,热闹了这一个晚上,基本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等到紫鹃扶着她回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快要睡着了。 还是绛珠有点担心她,悄悄把自己的一丝精力输送给她。她今天也是别无收穫,贾府来来往往的人甚多,但却再没有和阿瑛说话时的那种感觉。 她想了想,敲北斗问:“如果我察觉出了灵魂碎片的踪迹,该什么时候跟你们说呢?” “只要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说就可以,在我们毁灭这个时空之前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总之多确定确定有好处没坏处。 绛珠在回到自己的花盆之前,看着黛玉恬静的睡颜,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用自己今天残存的最后一点能力做一个实验。 黛玉在梦境中。 这个梦境与以往不同,她穿着一身新嫁娘的衣服,坐在张灯结彩的新房中,红盖头沉沉地垂了下来,她看不清眼前是谁。 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夫人,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盖头被掀起,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江牙海水蟒袍,她莫名地知道,这是北静王。 “!”黛玉一惊,大口喘气坐了起来。 紫鹃听见响动,赶忙端着灯过来,见黛玉一脸惊魂未定,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喃喃道:“做了噩梦……” 紫鹃急忙安慰:“姑娘别怕,梦都是反着来的,一定不会出现。” 黛玉慢慢平静下来,对紫鹃点头道:“你说得对,快去睡吧,我这就没事了。” 紫鹃看她还好,便又去了外间,黛玉喃喃道:“宝玉啊宝玉,这都是你害得!” 她一眼瞥见了绛珠,仿佛想起了什么,过去揪住绛珠的叶片,悄声道:“是你这小东西搞得鬼吧?” 绛珠无辜地摇着叶片。 黛玉狠狠道:“下次再来这样瞎胡闹,我可饶不了你!” “你究竟是从哪里想来,我嫁给北静王?”黛玉觉得不可思议,“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吧!” 绛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总不能说,我是看同人看的吧…… 第23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八) 元春省亲事宜已毕,因不忍园中美景无人欣赏,便安排诸位姐妹和宝玉住了进去,黛玉因爱那千竿翠竹,比别处幽静许多,便选了潇湘馆。 宝玉也早猜中了她的心思,悄悄对黛玉道:“妹妹,这地方我替你留着呢!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景致,况且我去住怡红院,咱们俩离得还近,岂不是最好不过?” 黛玉自然心中满意,却不愿说出来,只是抿嘴一笑,宝玉见她这样的笑,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是开心非常。 一群人挑了个好日子,搬进了大观园里。 原本姐妹们下棋写字,画画弹琴,倒也愉快,宝玉更是如鱼得水,乐得清闲,谁想到贾环却又不甘寂寞惹出事来,趁宝玉在旁,将蜡烛推倒,热油顿时倒得他满脸都是,瞬间就起了一熘燎泡。 王夫人那厢自然是急得不行,黛玉这边一天没见到宝玉,正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便听丫鬟说宝二爷给烫了,心下顿时一跳,不知道伤得怎样,待要去瞧,却又嫌人太多,不是很好意思。 好容易等到晚上了,便自己去看到底怎么样,见宝玉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伤,见黛玉来了,便侧过脸来,怎么也不肯让她看。 黛玉知道,宝玉怕自己洁癖犯了觉得脏,不由得好笑:“你的伤我怎么会嫌脏——还不快让我看看。”说着硬是扳过脸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方才放下心来。 宝玉的伤好得很快,没过几日,黛玉和凤姐、宝钗等在怡红院看到他时,脸上的痕迹基本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凤姐又有心情开起玩笑来:“前些日子,我打发人送了两瓶茶叶过去,你们觉得如何?”众人都觉得太淡,唯有黛玉喜吃淡茶,觉得还不错,凤姐便说再送些过去,只是有一件事要请黛玉帮忙。
第39页 黛玉笑道:“你们看看她,只不过吃了点茶叶,就要使唤人了。” 凤姐笑着走过来,拉住黛玉的手:“你既然吃了我家的茶叶,怎么还不给我家做媳妇?” 黛玉一听这话,整张脸不由得泛起桃花,眼睛不自觉地往宝玉那里瞥了一眼,见他也是涨红了脸笑着,却哪里敢多看,甩了凤姐的手就要往外走。 在座诸人都笑起来,宝玉正拉着黛玉的手要说话,忽然将身子一挣,大叫一声:“头好疼!”黛玉正打趣道:“该!阿弥陀佛!”话音刚落,就觉得宝玉脸色不对,看起来是真的出了事,一下子真的慌了起来,丫鬟们也忙不迭去报告贾母王夫人等。 黛玉拉着宝玉的手,也是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宝玉的症状也愈发严重,寻死觅活,没过一会儿,竟然直挺挺倒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贾母与王夫人哭天抢地,贾赦贾政等脸色铁青,不一会儿,下人来报,说是凤姐也是如此了,一时更是忙乱,贾母此时听不得一点不好的消息,敢说宝玉不行了的人,都被她连打带骂地赶了出去。 黛玉缩在一角,眼中含泪,却无能为力,她再一次感受到母亲和父亲去世时,自己的那种虚无感。 忽然,她心头一动,朝外望去。那门外半空中,隐隐传来一阵木鱼声,那木鱼声虽轻,却能引人心魄,贾母等忙命人去请。 不一会儿,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便踏门而入。 黛玉一见他们二人,便犹如雷击电掣一般,这两人……好生熟悉的感觉!她甚至不自觉地踏前了两步,紫鹃在旁边轻轻拉了她两下,她才停下脚步。 那一僧一道也若有所感,朝她看来,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黛玉不由得暗自揣度,难不成,他们也觉得她很熟悉么? 那两人将宝玉的玉解下,放在手中摩挲一番,长声嘆道:“玉兄,青埂峰下,别来无恙啊!只可惜你尘缘未断,当日你无拘无束、无悲无喜,却无端到人间惹这些是非,倒不如早日了了这段尘缘!”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不免一动,抬眼看房中其他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着这两人是请来给宝玉治病的,所以不好说什么。 那僧道二人说完这些疯言疯语,便将那块宝玉交回给贾政,言道此物已然通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方,过个三十几日,便可大愈,贾政忙依言而行。 黛玉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人准备离开时,忽然将目光转向她,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位小姐,好久不见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贾母赶忙将黛玉搂住,警惕道:“两位大师,是什么时候见过我这外孙女的?” 道士凝视着黛玉,微笑道:“可不是林大人家的那位小姐么?她刚出世几岁时,我二人便有缘见过了。” 黛玉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僧一道就是自己小时候说要化了自己出家的那两人,她敛衽行礼:“二位大师好,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那道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神情还颇为慈爱:“小姐长大了不少……只是,却为何不听我二人之话,要来见外姓亲友呢?” 黛玉觉得这话不好回答,便笑而不语。 那道士嘆道:“罢了罢了,总是要还了这笔债才算完。”和尚也道:“当日我二人送你的那盆草,可还在么?” 黛玉点了点头,两人似是十分满意:“你要好好照顾那盆草,说不定有一日,你会非常需要它。”他们意味深长地说。 其他人听明白了没有黛玉不管,她只觉得外祖母似有所悟,眼中似悲似喜,双手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那一僧一道,却仿佛嫌局面还不够乱似的,又添上了一句:“小姐,你非俗人,有道家之风,还望你不要泯灭了这丝天性。” 说完飘然而去,仅留下一脸懵逼的贾府众人,和颇有感悟的贾母与黛玉。 当晚宝玉就化险为夷,和凤姐两人都平静了下来,贾母也放下心来,专心思考黛玉的事情,只是僧道之言毕竟虚妄,她也只能旁敲侧击。 “玉儿,外祖母希望的,是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你母亲只留下你一个女孩子,珩儿是男孩,自然有他的出路,你女孩儿家,将来可不得依靠着这些兄弟过活?” 黛玉静静地说:“玉儿明白,”她依偎进外祖母的怀抱,声音有些哽咽,“不管怎样,玉儿总是记得外祖母的话,一定让外祖母安心。” 贾母抚摸着黛玉的鬓髮,声音里也带上了疲惫:“我知道,我的玉儿与众不同,你跟敏儿一样,生来就不是寻常的姑娘家。外祖母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她抬起黛玉的脸,“只是你若将来要做些什么,一定要让我知道,别让外祖母替你担心,好不好?” 这一番话里透露出的拳拳之情,令黛玉不由得大为感伤,伏在贾母怀中流下泪来。 就算到了晚上,她的这份伤感也一点儿没有减轻。 黛玉对着绛珠草,想起白天贾母的话,泪珠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泪珠滴入了绛珠的花盆中。
第40页 绛珠积攒了许久的力量,忽然化作一阵滚滚的热流,一瞬间溢满周身,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刻,绛珠惊喜地发现,她已经站在了地上。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看起来跟黛玉的岁数差不多,一身绛红的衣裙。 绛珠转了一个圈,嗯,还不错嘛! “哟!小绛珠,总算学会化形了?”阿瑛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绛珠倏然转身,果然,窗边的千竿翠竹边,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阿瑛。 他施施然走进来,笑道:“果然不愧是绛珠草。”那眼神里满是赞赏之意。 绛珠也非常得意,扬起下巴:“天天嘲笑我,今天总算见识了我的本事吧!” 阿瑛作了个揖:“好吧,绛珠仙子果然不同凡响。” 绛珠撇了撇嘴:“我哪里是绛珠仙子,”她指了指黛玉,“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绛珠仙子呢。” 阿瑛道:“这么说来,其实我也并不是真正的补天遗石,宝玉才是真正的神瑛侍者。” 他们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看着黛玉在烛光下的影子,过了一会儿,绛珠轻声道:“你说,他们到底会怎样呢?” “不怎样,”阿瑛淡淡道,“天势如此,人力难挽。” “可是,我总得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有事,周四更新~ 第24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九) 绛珠对自己要做出的努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她曾经保下了黛玉的小弟,现在那孩子已经去家塾读书了,如果能读出点成绩,黛玉的将来也会更好过一些吧。 有了这个成功经验,她要做进一步的尝试,在芒种节即将到来之际,让北斗给自己念了二十多遍原着,以确定每一个细节。 芒种节本是祭祀花神之日,这一天,大观园内,人人或是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是用绫罗绸缎叠成旌幢的,都用彩线系在枝头花梢。一时间,整个大观园绣带飘摇,花枝招展,真是美不胜收。 偏偏在这样的时刻,绛珠的神经紧得绷成了一根紧紧的弦。 她在努力尝试,尝试用自己的行动去影响黛玉的行动。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么黛玉的未来,显然就更有保障了。 绛珠化成人形,一会儿朝门外扔个石子,一会儿揪下来点花瓣草叶扔在黛玉桌上,目标就是要让她出门去。 偏生黛玉这几日正在闹脾气,皆因那日去怡红院,却恰巧碰上闭门羹,气得回来哭了几场,赌气坐在潇湘馆中不肯出门,连姐妹们在园中祭祀花神也不愿一起去。 绛珠急得不行,今天就是着名的“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啊,你不出门算是怎么回事? 黛玉似乎是习惯了绛珠闹出来的动静,嗔道:“别闹了,我今天不想出去。” 绛珠又不能明说,为什么一定要她出门,想了想,干脆硬生生附到花锄上。 ……于是,黛玉看到一把花锄朝自己漂移过来,靠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一个素色的布囊也飘飘悠悠地飘了过来,挂在她肩上。 黛玉:“……”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走到花盆前,点一点绛珠草:“你这个小傢伙,是非让我出门不可了?” 其实此时,绛珠就站在她的身边,但黛玉是看不见的,自然也看不见,阿瑛也站在绛珠旁边,正笑话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想出门,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出门?”阿瑛十分好奇,“难不成……你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这句话问得意味深长,绛珠心里一跳,脸上却十分平静,还顺势嘲讽了一波:“亏你化形了这么久,连点预见的本领都没有,哼,我让她出门,自然是感知到了一些状况。” 阿瑛倒也没有生气,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 黛玉被绛珠缠得没办法,愁绪倒也减轻了几分,看到花锄花囊,忽然想起春残花落,倒不如一抔净土掩了去,倒还干净,便携了花囊花锄走出门去。 绛珠看准了,宝玉房里的小红出了门,便着急地直朝滴翠亭的方向扔小石子,也不管阿瑛看了她这个笨办法直撇嘴,反正只要能引黛玉往那个地方走就是了。 黛玉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她过去那边,但本来滴翠亭附近也有一片花树,去那里倒也正常,便遂了绛珠,朝那里走去。 刚出了门,便见到怡红院的小红急匆匆地也朝滴翠亭方向而去,也不知为了什么,脚步甚急,没过一会儿,又见到小丫鬟坠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迎头撞上黛玉,吓了一大跳,慌忙行了一礼方道:“林……林姑娘好。” 黛玉道:“你这么慌慌忙忙地是要到哪去?” 坠儿低声回答:“找小红姐姐去。” 黛玉便向她指了方位:“她刚向滴翠亭那边去了,我也正巧要过去。” 于是坠儿便随侍黛玉身后,一起到了滴翠亭,见小红果然在亭中,黛玉却没有停留,遥遥地向前方那片花树去了。 那两个丫鬟眼见黛玉走开,方才悄悄地聊起来,坠儿拿出一块手绢,问小红:“这可是你丢的那块手绢?若是,你就拿着,若不是,我就还了芸二爷去。”
第41页 小红一把夺过,笑道:“果然是我的,你这丫头还要来讹我?” 坠儿将手背在身后,笑嘻嘻道:“那你可拿什么来谢我呢?” 小红“呸”了一声:“我既然说了谢你,自然不会哄你的。” “你谢了我,那是不是还要谢一谢那捡到你帕子的人呢?” 小红脸上一红:“你这丫头可是疯了,他是个爷们,拿了我的东西自然该还,又有什么好谢的?” “那我可不管,”坠儿撅起嘴来,“人家可是说了,没谢的东西,不让我还你呢。” 小红沉默了半晌,方从自己身上掏出个刚做的荷包来:“也罢,拿着个给他,也算我的谢意,只是一条,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先起个誓来。” 坠儿便忙不迭起誓,又说:“咱们不如把窗户都推开来,要不别人看了还以为怎样。” 正说着这话,窗外却忽然传来宝钗的声音:“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小红和坠儿面面相觑:“刚刚明明林姑娘是往坡上走了,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推开窗户,只见宝钗一人在外,见到她们,反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我刚才分明看她在这儿。” 小红道:“宝姑娘是看错了罢,林姑娘刚刚才走了,到那坡子上的树林里去了,怎么可能在这里?” 宝钗脸上微微一红:“是么?那是我看错了罢,再去别的地方寻一寻。”一面说,一面抽身便走。 那两个丫鬟看着宝钗的背影,相对一笑,小红嘆道:“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宝姑娘竟是个这样的人,若是她听去,倒也不怕,人人都说她‘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只是硬说到林姑娘身上去,却也太恶了些。” 坠儿没有她这般好脾性,只怒气沖沖道:“我却见不得这样的人!” 小红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说话。 黛玉遥遥地站在不远处的斜坡上,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的裙子一角,被一根树枝勾住,就是这个,耽误了她向树林间走去,让她看到了也听到了下面发生的一切。 当宝钗叫出她的名字时,黛玉怔了片刻,她也没有想到,宝钗毫不犹豫的反应竟然是自己。 该说荣幸吗……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怔了一会儿,只是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这样灵敏的随机应变,也不知宝钗是经歷过什么,才有如此敏捷的反应。 说来奇怪,她并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难过。 她只是觉得有点悲伤。 一个多么美好聪慧的女孩子,是什么让她在日常生活中将机锋深深埋起,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甚至让他从心底生出的热,都要被那冷香丸早早地压下去? 也许这就是宝钗要做的“淑女”,可是黛玉并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天地之间如此令人懑愤,看不见的枷锁与陈规旧俗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绛珠,此时她就会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发泄情绪,可是黛玉终究是黛玉。 她只是默默地向坡下看了一眼,转身走进了花树丛中。 前些日子,她和宝玉来这里葬过桃花,想起那时的情形,黛玉不由得一阵甜蜜,一阵忧伤。甜蜜的是,那日两人共读《西厢》,想起来颇有趣味,忧伤的是,想起宝玉,又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怡红院吃的闭门羹。 她心下百感交集,看着这满地残红,不由得更是悲伤,一边拢着那些花瓣,一边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绛珠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虽然知道黛玉葬花就是很悲伤的情形,但黛玉此时的伤悲却不同以往,不是单单和宝玉吵架赌气之类,从她眼中流出的泪珠,似乎是聚集了全天下的无尽悲辛。 只听黛玉一边呜咽,一边嘆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愿侬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艷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 阿瑛站在绛珠身旁,听得此句,不由得长嘆一声:“绛珠仙子此句,真是为天下女儿一大哭!” “这诗句中是千古之悲,万劫之痛,果然她下凡来,竟是来受此磨难的。” 绛珠却没有听他的话,只是喃喃道:“千红一哭,万艷同悲……” 阿瑛惊奇地看了一眼:“你也知道警幻仙子新制的香茗?你什么时候去的太虚幻境?” 绛珠没有回答,她浑身一个激灵,在黛玉的诗句中,她忽然悟到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究竟是什么。 她低声重复了两遍黛玉的诗:“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质本洁来还洁去……” 是了,她终于明白了,黛玉所有的人生理想,她所追求的一切,不是嫁给什么人,甚至也不是她的知音宝玉,她只想“质本洁来还洁去”! 她所追求的,只是一个干净的自己,和干净的归宿。
第42页 第25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十) 绛珠想明白了自己的考核任务目标,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连宝玉来了, 追着黛玉又跑了都不知道。 阿瑛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真的傻了?” 绛珠方回过神来:“谁傻了……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阿瑛不在意地说:“想那么多做什么,此间尘缘一了, 将来大家都要回去, 想东想西又有些什么用?” “回去……回哪去?”绛珠问。 “当然是回归灵河岸边, 三生石畔了。”阿瑛回答。 “你……”绛珠欲言又止, 跟阿瑛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她其实基本已经判定,他就是那位“秦工”的灵魂碎片之一了。“你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来自那里呢?” “我不来自那里,来自哪里?”阿瑛觉得好笑。 “一个更玄妙、更神奇的地方,”绛珠意味深长地说,“世界之外的世界。” 阿瑛正想嘲笑一下她的说法,忽然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些什么东西, 他脸色一变, 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什么, 只感觉隐隐约约似曾相识,可那些东西,分明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绛珠见他脸色变幻,不知道他怎么了,忽然发现黛玉不见了:“哎呀!黛玉人呢?” “等你发现, 黄花菜都凉了。”阿瑛道,顺手一指,“刚和宝玉走了。” 绛珠想了想:“喂,阿瑛。” “有没有延长一个人寿命的办法?”她认真地问。 “……你想做什么?” 阿瑛警惕地问,“你可不要妄想去做什么违背天道的事情。” “你要知道,人的寿命是天地之规则,非人力能改变的。”阿瑛警告道,“你不要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但我明明救了黛玉的弟弟啊!”绛珠不服气,“这难道不能说明,我们有改变的能力?” 阿瑛嗤笑一声:“你以为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改的?你付出了什么,你仔细想想。” “我的叶子……” “不错!”阿瑛郑重地说,“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要等价交换,你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看向绛珠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要延长别人的寿命,便要用自己的寿命去换。” “你明白了吗?” 绛珠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倒不是多珍惜自己的这条命,只是在思考,怎么才能把这条命用在最恰当的时候、发挥得最有效率。 阿瑛却以为是成功地吓住了她,满意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却看到绛珠缓缓地抬起头,问: “那有没有拯救贾府的办法?” 阿瑛反倒被她吓了一跳,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拯救一个人的命运已经要付出如此的代价,何况一个家族?”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贾府如今是颓势难挽,如果你非要救林黛玉的话,倒不如另想出路。”阿瑛平静地说。 看到绛珠震惊的眼神,阿瑛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现在弄得这一堆事情,不就是为了林黛玉?”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你就知道说这种风凉话,”绛珠不满,“那你跟宝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不想救他了?” “这就得看到时的情况了,”阿瑛说,“没有明确发生的事情,我很少做假设。” 他忽然一笑:“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救黛玉了。”绛珠很坚定。 “哪怕你会死?” “无所谓。”绛珠很潇洒,是有真潇洒的底气,毕竟,我还能再活五百年呢! 阿瑛却像是受了什么震撼似的,也许是因为她放弃生命放弃得太潇洒了吧,瞪大了眼睛:“你……” 绛珠忽然感觉骄傲了起来。 宝玉和黛玉是小儿女情态,好一阵坏一阵,之前还是气得不得了,说上一会儿话就又缓和了过来。 黛玉且嗔且喜的,想着宝玉的话,两个人经过这一番赌气,反倒是更要好了。 才平静了没多久,宝玉被打这件事就如意料之中一样地发生了。 黛玉当时正在写字,听了这个消息,手一抖,那笔尖的一滴浓墨顿时毁了整张纸,紫鹃忙过来安慰:“姑娘别急,让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 黛玉坐立难安,待得紫鹃打听消息回来,听说是二舅舅打的,具体仿佛是因为宝玉与府外的什么事扯上了关系,但所有知道的人都语焉不详,仿佛这是一件很令人忌讳的事情一般。 听了紫鹃的话,黛玉思忖了片刻,她冰雪聪明,将近来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略一联想,便猜得了一二,只是她不喜欢这些事情,所以也并未细想。 她原打算立刻就去看宝玉,只是此刻,怡红院想必人满为患,去了反麻烦,倒不如晚上过去,人少也清净。
第43页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黛玉也不带紫鹃,一个人去了怡红院。 偏巧这时袭人等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宝玉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倒是很平稳,只是脸色苍白,神情颇为委顿。 黛玉看他如此憔悴,眉头微皱,不知道梦中又梦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中一痛,泪珠不由自主地就滚了下来。 却见宝玉仿佛梦中有所感,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两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宝玉见黛玉两只眼睛哭得都肿了,犹如桃儿一般,只是抽抽噎噎,自己心中也十分难过,急忙安慰她:“妹妹不要担心,我这没什么,都是装出来哄人的。倒是你,虽说太阳下去了,但暑气还是很重,就这么跑过来,若是中暑了又该如何是好?” 黛玉见他挨了打还是如此记挂自己,越发酸楚,心中倒是有千言万语,但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方才呜咽着说:“你从此可都改了吧!” 宝玉长嘆一声,从被子中伸出手,拉住了黛玉的手:“你放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人报凤姐来了,黛玉生怕她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又来取笑她和宝玉,便急匆匆地回了潇湘馆。 回去之后,黛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总是担心宝玉的伤势如何,忽然,外面春纤好像在跟谁说话,不一会儿,一个轻悄的脚步声进了外间。 黛玉此时躺在床上,但屋里并未点灯,她便问道:“是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黛玉听出来那正是晴雯,问她有什么事,晴雯回答说是二爷让送两条帕子给姑娘。 黛玉不由得奇怪起来,一时没有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对晴雯道:“做什么送帕子给我?这必是人家送他的吧,若是上好的,让他留着自己用,我一时还用不到这个。” 晴雯笑道:“不是上好的,就是家常半旧的。” 黛玉越发纳闷了,只得叫晴雯先把帕子搁下回去,晴雯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将那两方帕子拿到面前,细细揣摩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不觉神痴魂醉。 所幸的是,自己平日里认他是个知音,他果然不负自己所望,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两条帕子之中蕴含的情思,细品当真是令人沉醉。 如此私相授受之举,其实并不合规矩,但黛玉此刻哪里去想那么多,就是想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只顾着翻来覆去地看那两张帕子,一时心潮翻涌,整张脸都热得通红,她再也睡不着觉了,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在帕子上写了几首诗,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这一激动不要紧,却引得绛珠担心万分,看黛玉满面通红,这冷热交击之下,不生病才怪呢!她趁黛玉一写完诗,就赶快吹熄了烛火。 黛玉知道是她所为,却也没有说什么,她将那两块墨色淋漓的帕子放在枕下,只觉得再安心不过。 然而,黛玉身上的病,却由此而重。 第26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十一) 自从与宝玉心意相通之后,黛玉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往日的那些小儿女之间甜甜蜜蜜的小别扭甚至都不怎么闹了。 绛珠欣慰之余, 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在这样的心情中,似乎贾府的生活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一会儿接待一下刘姥姥, 一会儿写写诗, 一会儿教一教香菱, 没事了还偷偷开个宴会, 真是不能更快活了。 却不料近些日子碰上一桩丧事,东府的太爷贾敬去世了,一应的各种娱乐便都停了,黛玉这日闲坐在潇湘馆中,随便翻几页书,看到书中那些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遇颇令人感慨,一时兴起,便作了几首诗, 寄託自己的所思所感。 宝玉正巧来看黛玉, 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压在砚台下的纸,黛玉阻拦不及, 被他抢着揣在怀里,笑道:“好妹妹,赏我看看吧。”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呀,每次都是一来就混翻。” 这时宝钗也走来:“宝兄弟要看些什么?” 黛玉便讲了,又埋怨若是教外人看见了怎么了得, 急得宝玉慌忙分辨,妹妹写的东西,他向来都好生收着,绝对不会被外人看见。 宝钗听了这话,点头称是:“林妹妹这虑得很是,自己写写看也就罢了,若是传扬开了,反而不美,这些都是小道,女子还应以贞静为主,自古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倒还好些。” 宝玉和黛玉听了这话,暗中对视一眼,宝玉悄悄吐了下舌头,黛玉俏皮一笑,她知道宝钗是真正的好意,才对自己说这些话,只可惜,自己与她的志趣不投,但却不能不感激她这份情谊,毕竟,在宝钗的价值观里,这是真心在为黛玉好。 三人又一起看了一遍黛玉的诗,记的是歷史上的五名女子:西施、虞姬、昭君、绿珠和红拂。 这几人里,前四个俱是红颜薄命,只有最后一个红拂,慧眼识英雄,黛玉这首诗的格调也格外高昂,盛赞她为“女丈夫”。 宝玉看了赞不绝口,又道:“妹妹这诗,恰巧作了五首,何不命名为‘五美吟’?”便自作主张地提笔写下,宝钗亦是赞嘆不已,道黛玉的诗命意新奇,别开生面。
第44页 黛玉让他们俩贊得脸红,正好这时有人回道琏二爷回来了,三人便一起向外走去。 宝玉故意落在后面,悄悄对黛玉道:“妹妹的诗,只怕最后一首,方是妹妹真正的志向?” 黛玉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宝玉对她的了解,真是无处不至,但她一点也不想表现出来,只轻声道:“知道了你还说什么!” 是的,尸居余气怎能拘束得了女丈夫呢? 因着贾敬的丧事,湘云也来到了贾府,和黛玉一同居住,看了黛玉此诗,也是赞不绝口。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悄悄对黛玉说:“林姐姐……我看过你之前写的那些诗之后,有个古怪的想头……只是怕说出来,你生气。” 黛玉揪了揪她的脸蛋,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湘云撅了噘嘴:“那……你可一定不能生气。”她小心地问,“林姐姐,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黛玉吃了一惊:“为什么要这么说?” 湘云道:“姐姐诗里的志气,难道不是想出去,避开这些陈腐余气么?我倒是没想到,林姐姐也有这样的志气……唉,只可惜我们是个女孩儿家,若是个男孩儿,想去哪里不可以?” 黛玉默然,她倒也并不是如同湘云所说,多有志气:“云妹妹,你说错了。” 她轻声道:“我并不是多有志气,我只是……想独善其身罢了。” 湘云瞪大了眼睛,黛玉继续道:“我没有那般宏大的愿望,也并没有想做出什么功绩来,我既不达,自然不能兼济天下,只能做好自己,便如我们,就是想做好自己,也是难上加难。” 湘云听了这话,半晌方道:“怪不得四妹妹与姐姐要好,原来,姐姐也是个出世之人。” 黛玉笑道:“我算个什么出世之人,也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绛珠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小姐妹的喁喁细语,忽然觉得,尽管她们都是虚拟的人物,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可是她们的情感和经歷,却比一般人更加真实,她们的思想,甚至也更深刻。 她作为彭瑟瑟,忽然开始扪心自问。 “我被捲入这场考试中,但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我是真的努力过,还是在混日子混到及格就行了呢?经歷是虚拟的,可是感情难道不是真实的吗?我就算知道这些,自己又改变了些什么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甚至让她自己都有些懵了,在这个夜晚,她开始真正地思考这场考试的意义。 黛玉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也听说了府里最近一些事情,最大的不过就是贾琏的二房奶奶让凤姐迎进府里了。 人人都私下纳罕,为什么凤姐这一次这么贤良淑德,主动带进来不说,连贾赦赏给贾琏的丫环秋桐也一併热心笑纳,给屋子给丫头的。 这些算是哥哥房里的私人事情,黛玉一个未嫁的女孩儿也不便多嘴,那尤二姐她也见过,是个花作肌肤、雪作肚肠的人,看着就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 而那个秋桐可就真的不好惹了,一脸的精明神色,黛玉心下暗暗嘆息,尤二姐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在秋桐身边好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凤姐。 虽然她表现得如此贤良,但黛玉深谙她的本性,知道她是绝对不容卧榻之侧有人酣睡的。 果不出所料,忽然有一天,尤二姐就莫名其妙地去世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她小产了一个未成形的男婴,黛玉虽不明就里,但也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凤姐略含得意的笑容里,她看出贾府中隐藏的污浊。 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她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绛珠和阿瑛。 她好像天生就认得这个穿着绛色衣裙的女孩:“你就是绛珠吧。” 那个女孩眼睛里冒出喜悦的光芒,拉着身边的少年:“你看!林妹妹认得我!你赌输了!” 那少年无奈道:“好吧好吧,算我输了,你要怎样说便是。” 绛珠笑道:“我要你答应帮我,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我用这次的事情,提出一个请求,你就要帮我。” “具体什么事情,我还没想好,想到我再告诉你。”绛珠眨了眨眼睛。 少年微笑:“好。” 黛玉无端觉得这个少年的面貌也非常熟悉,那少年转向她,笑道:“仙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你……”她在梦中,甚至不觉得这个称唿有什么突兀之处,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地问,“你是宝玉?” 少年摇了摇头:“不,你可以叫我‘阿瑛’,我是宝玉的化身。” “阿瑛……”黛玉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呢?” 阿瑛笑道:“仙子还是这么冰雪聪明,但这一次不是我,是她,”他指一指绛珠,“是她要找你。” 黛玉询问地转向绛珠,只见绛珠认真地问:“黛玉,如果有一天,你想走,我一定会帮你,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为什么又是这样说?黛玉不解:“我要走去哪里?”
第45页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绛珠回答,“你只要记住,我会帮你的……” 黛玉从梦中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隐约觉得,自己梦中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重要到甚至可以影响她以后的人生,可她却记不清楚了。 第27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十二) 贾府中的颓势,已经日復一日地显现了出来。 不要说阿瑛和绛珠为什么不帮忙, 事实上, 歷史的洪流涌过的时候,一只小小的蚂蚁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不要说阿瑛根本就是不想管,绛珠也是力所不能及。 更不要说贾府上上下下的爷们太太小姐丫鬟婆子了, 贾府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是一代奋起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黛玉和宝玉看着贾府如今的态势, 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黛玉只嘱咐自己的小弟好生读书,她是这样想的,如果贾府败了,是不会影响到林家的子弟的,只要小弟自己好好读书,将来的人生,一定有自己的一条出路。 她倒不是希望借小弟保全贾府什么的,傻子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宝玉努力念书,贾家的爷们就不会作死? 最可能的结果是, 自己与贾府撇清关系,可是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呢? 晴雯的死只是第一个预兆,宝玉的《芙蓉女儿诔》更是宛如一曲丧歌,一句“茜纱窗下, 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更是令黛玉深感不祥。 她原本就是一个深思虑重的人,这一重重的事情令她辗转反侧,就在这时,她第一次想到了之前曾经听到过的话。 “姐姐,你是不是想离开呢?” “无论你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帮你。” 黛玉仍旧没有把它当真,但她逐渐将这话纳入了自己考虑的范围。 元妃薨逝的消息,更是令贾府的情况雪上加霜,而就在那一天,迎春与惜春竟然一同找到王夫人与凤姐,提出了一个令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的要求: 出家。 她们的神情很是平静,迎春提出要去修道,而惜春更彻底,竟然已经剪了头髮,要去出家做姑子。 王夫人和凤姐自然是非常震惊,又是哭又是说,那两个姑娘却是铁了心,一言不发。 没有办法,她们只能上报贾母,出乎黛玉的预料,贾母既没有哭,甚至连伤感也很少,她只是非常平静地抚了抚迎春与惜春的鬓髮,嘆息道:“也好……去了也好,现在去,倒也干净。” 迎春和惜春原本一脸平静,听了贾母这话,忽然伏在她膝盖上大哭起来,一旁站着的探春,却是满脸怒其不争之气,她们仿佛都知道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连一边的凤姐,脸色也与王夫人纯然的伤心不同,她那双精明美丽的吊梢凤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浑浊而迷茫的神情。 黛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私下悄悄去找了迎春与惜春,那两人已经换了打扮,看着倒是比平常要素淡许多,也平静许多。 迎春的脸上再没有畏缩与懦弱,惜春的脸上也不再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与祥和。 面对黛玉的问题,两人相视一眼:“前些日子,我们做了一个梦……” “有一个穿着绛色衣衫的小姑娘,跟我展示了我的未来,”迎春冷静得惊人,“我会被父亲卖给一户姓孙的人家,然后死在他手里。”她轻轻地说,低下头去,“我一直……都没什么主意,可是这次我相信这是真的,趁着还没有发生,我想也就只有这条路了。” 黛玉非常震惊,不知道是震惊绛珠对迎春的预警,还是震惊迎春会死在孙家,她怔怔道:“……四妹妹,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也做了同样的梦,甚至还更多一点。”惜春淡淡道,“我想,三姐姐、琏二嫂子和老太太,一定也做了同样的梦。” 她直白无比地说:“大厦将倾,我只要顾得上自己就够了。” 黛玉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所梦到的事情,绛珠并没有告诉自己,是为什么呢? 她急匆匆地回了潇湘馆,坐在绛珠草的花盆面前,那草的叶子耷拉下来,看起来无精打采,一副耗尽了精力的样子,黛玉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绛珠哪里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她为了把这些梦传递给该传递的人,已经累得一塌煳涂,至于为什么不告诉黛玉……“因为我一定会帮你的啊!” 可是她现在已经消耗完了所有的力量,读条时间又要很久,实在是没力气再去为黛玉答疑解惑了。 黛玉正着急,只见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忽然来到:“林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 刚才从那里回来,外祖母又有什么事情呢?黛玉心中纳罕,随鸳鸯过去后,却见贾母只是歪在卧榻上,鸳鸯却悄悄地走了出去。 贾母挥手让黛玉过来,将她揽在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头髮,眼中满是慈爱,说出的话却让黛玉震惊:“玉儿,你可知道那位绛珠姑娘么?” 黛玉睁大了眼,她没有想到,绛珠真的把消息也传递到了贾母这里,见她如此神色,贾母反倒笑道:“不必这样,那位绛珠姑娘也算是你的福星,她告诉了外祖母一些事情……”她沉吟片刻,决然道:“这些事情,你倒是不必知道。”
第46页 这时鸳鸯走了进来,递给贾母一个小小包裹,贾母将包裹交给黛玉,双目凝视着她的面孔:“这些东西,你好好拿着。外祖母老了,过得一日是一日,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只有你和宝玉,我实在放心不下。” 黛玉听这话里的意思不祥,心头一震,忍不住哽咽起来,贾母道:“这也是人生常理,又有谁长命不死的?不管将来如何,你和宝玉好好的,外祖母就放心了。” “那绛珠姑娘说,无论如何,她会保住你,还有个阿瑛……” 黛玉轻声道:“那块玉。” 贾母立刻明白了,笑得欣慰:“那我可总算放心了,我这般老婆子,也就尽力保住你们几个便是了。” 黛玉回到潇湘馆,方打开那包裹仔细看,里面满满装着各种地契票子,银票和一些轻便的古董首饰,单凭这一个包袱,黛玉可以直接活到老。 她思忖着贾母今日的话,忽然听紫鹃喜气洋洋地跑进来,说今日见过黛玉之后,贾母又将凤姐等叫了进去,还做主将探春的婚事也定了。 黛玉更是心中雪亮,贾母自知连她也难挽颓势,便抢先将能救、或者说是想救的人赶快做出安排,只是不知道绛珠都跟贾母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安排自己的婚事,而是给了自己这些财物。 “……是因为,知道我想离开这里了吗?”她轻轻地说,忽然想到,既然给了她这些,那么宝玉那里呢? 她并没有猜错,贾母对这两个自己心尖上的孩子,安排的方式更是与众不同,她甚至没有安排他们两人的婚事,尽管阖府上下都知道,老太太是想撮合林姑娘和宝二爷的。 可是,她也知道,王夫人是不愿意的,与探春不同,宝玉的婚事,她一定会插手,而贾母已经无力去阻止这一切。 背后的发展,梦里的那位绛珠姑娘已经告诉了她。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孙儿“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的落魄。 贾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宝玉和黛玉能在最后,一起依靠彼此,她不敢再希冀过多了。 就在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时候,黛玉的病陡然加重,贾府真正的日落西山,也从这一刻开始了。 第28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十三) 黛玉躺在床上,面色如纸, 苍白憔悴, 身边的药炉子中飘出裊裊的药香气,将这个屋子熏得烟燻火燎。 看着紫鹃在一旁伺候,绛珠心急如焚, 那该死的嫩叶却怎么长都长不出来, 就算她再努力也是枉然。 阿瑛见她如此着急, 便安慰道:“何必呢?绛珠仙子此时正可以归还太虚幻境, 为什么非要救她呢?” 这安慰比不安慰还糟糕,绛珠狠狠瞪他一眼,黛玉是黛玉,绛珠仙子是绛珠仙子,这怎么能混为一谈?黛玉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经歷,若是这些没有了,又怎么是黛玉这个人呢? 这些人间的药,哪里救得了泪尽而返的绛珠仙子? 黛玉沉疴难起, 眼看着瘦成了一把骨头, 就剩下一口气了。 绛珠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可她再也不想像第一个世界那样, 想做的事情,总是缺着一口气:“我……一定可以做到!” 她下定了决心。 “你想要做什么?”阿瑛皱眉,他看到了绛珠身上溢出的红色光芒,“你……” “阿瑛,你要帮我!”绛珠咬着牙, “看在……看在咱们是老乡的份上!”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阿瑛没有料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一步,他没有去反驳她,只是满怀着悲悯地看着绛珠的脸:“为了他们,你值得这样做吗?” “当然值得。”绛珠说,“因为我知道,他们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里的。” 阿瑛嘆了口气:“我答应你。”他忽然上前,轻轻地抱住了绛珠。 绛珠在他的怀抱中,别扭地动了动:“你……”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阿瑛低声说:“小花妖,我会去找你的。” 他感到绛珠在自己的怀抱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你不会记得我的。” 因为你只是一片碎片而已啊。 黛玉在梦中,看到一个绛色衣衫的小姑娘走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微笑。 “绛珠,你……”你想要做什么? 黛玉无端感到一阵惶恐,仿佛一个陪伴自己很久的好友,即将离自己而去,她伸出一只手,想拉住绛珠,然而绛珠只是对着她微笑,弯腰轻声道:“我说过,我一定会帮你的,希望你……” 她沉吟了片刻:“希望你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黛玉看着她转身,渐渐消失在一片明亮的光线中,自己的整个身体,忽然像是一阵热流涌过,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却又充满了活力,这是她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黛玉流下泪来,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身子好像在被谁摇晃着,还伴随着唿叫声:“姑娘!姑娘!” 这一声声唿唤仿佛解开了什么禁锢,黛玉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紫鹃模煳的面容出现在面前,她见黛玉睁眼,脸上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拭去,就已经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第47页 “姑娘!你总算醒来了!看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她开心地说,“刚才一直叫你不答应,还以为……” 黛玉没有说话,她半撑起身子,去看那盆放在窗口的绛珠草。 紫鹃看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向窗口去搬那花盆。她刚走到窗前,便惊唿一声:“咦?怎么……” 黛玉已经料到了结果,只轻声道:“让我看看。” 紫鹃抱着花盆走了过来:“真是奇怪,刚才看着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一时半会儿的,竟然就枯死了呢?”她将花盆放在黛玉窗边,那盆中的绛红色小草,果然已经草叶枯萎,垂下头来,那原本叶梢的一点红色,也变作了死灰。 黛玉轻轻地抚着那叶片,她感到正有源源不绝的温暖从那叶片向自己流过来:“是你救了我……”她低低地说,“你放心。” ------------------------------------------------ 这同样的一句话,也出现在了不久之后。 在那时,仰仗绛珠的提醒,贾母做了提前的布置,贾家被查抄之时,贾府女眷的命运,并没有原着中那么悽惨,只除了凤姐儿,因着各种高利贷盘剥,和宝玉一起被押在羁候所,所幸的是,託了刘姥姥帮忙,好歹保住了巧姐儿。 而贾府的爷们,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贾母再怎么能干,也只能保得住后院,至于胡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她也是无力回天了。 所幸的事,林家遗留下的那根独苗林珩,果然如所有人预期的一般,读书入仕,贾母便借着这个由头,将林珩与黛玉一同送回南边,美其名曰是准备考试,实际上是借了读书人的名头,令人不敢对林家下手。 宝玉在羁候所中,与特意来看望自己的贾芸道:“幸好老太太之前作主,将林妹妹送回了南边,否则这样的劫难,就算她身子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恐怕也撑不住。” 贾芸也深深嘆道:“若是让我说,咱们家里这些事,从上论起,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该着的。只是辛苦了老太太多方筹划,能保住宝叔你们几个,也算得上是天幸了。” 宝玉默然无语,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嘆息:“真正是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他在无意中喃喃道。 贾芸没有听清:“宝叔,你说什么?” 宝玉摇了摇头,他刚才无意中说出的,正是年少时在太虚幻境所听到的、警幻仙子命人演奏的十二支曲中的最后一支。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只觉得大梦一场。 “也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贾芸见他呆呆的,以为是伤心过度,便劝慰道:“我去找找门路,总要先出来才是。” 宝玉只是笑了笑,贾芸一怔,这神情,和以往的宝玉简直是大相迳庭,不过,任谁遭了这样的大难,恐怕也不会像以往一样了吧。 宝玉却也没有想那么多,他也并不觉得,贾芸能去寻来什么门路。北静王吗?他怎么会为已经一蹶不振的贾家去违背皇帝的意愿呢? “是啊,北静王不会帮你。”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但是我会帮你。” 宝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少年,这少年曾经出现在他小时候的梦里,他甚至记得,他叫阿瑛。 “你……”宝玉十分惊奇,阿瑛朝他走来,面容愈发清晰,“我答应过她,要帮你们。” “……谁?” “一个与你关系匪浅的人。”阿瑛回答,“她希望你与绛珠仙子完成自己的心愿,我答应了帮她。” 宝玉在直觉中隐约猜出了他们与自己的身份,他本就天资极高,此时更是一点就通,他豁然道:“天命如此,帮不帮的,倒也不必强求,反正不管怎样,也只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罢。” 阿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你能说出这话,便足以证明,你已悟道。” “从此以后,我也可以解脱,不必再背着这‘神瑛侍者’的虚幻皮囊了。”少年的身影在长笑中渐渐淡去。 宝玉离开羁候所的那一天,正是初冬天气,下了一夜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保他出来的人,是贾芸的朋友,正略带惊奇地告诉他,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大包钱,才能帮他们上下打点,把他们都赎出来。 “可见二爷还是有福气的。”那个粗豪的汉子略带羡慕地说。 宝玉只是一笑,抱紧了怀中那盏琉璃灯,他向前方望去,忽然怔住了。 黛玉穿着一袭朴素的棉衣裙,正含笑站在自己面前。 她发未簪、面未妆,可是脸上淡淡的笑意,是怎么也错不了的。 “林妹妹……!”一声唿唤还未落下,黛玉已盈盈走了过来,旁边的汉子看得呆住了,这莫非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 黛玉道:“她说得果然不错,她会帮我们的。”她没有说是谁,但宝玉心灵所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相对一笑,只觉得天朗地阔,无处不是大道。 只听一声长长的佛号响起,宝玉方才发现,黛玉身后还站着熟悉的一僧一道,癞头僧人与跛足道人,他们一前一后,将宝黛二人夹在中间,笑道:“时辰已至,木石前盟已定,我们这便走罢!”
第48页 黛玉笑道:“从此以后,这大道三千,便要向红尘中去求了!” 宝玉亦笑道:“夙愿已成,凡尘已毕,该走了。” 四人相对一笑,飘然踏雪而去,再不沾染半点俗尘。 -------------------------------------------------------------------- 在另一个时空观看的彭瑟瑟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电脑屏幕问:“北斗,这一次我做得怎么样?” “这就是你死缠烂打,不让我在你的肉身死后关闭这个时空的用意?”北斗说,“不过,不得不说,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不仅为我们找到了秦工的一片灵魂碎片——阿瑛,还完成了考核要求,所以——” “所以我这次的分数——”彭瑟瑟期待无比,总应该比上次好? “——及格了!65分!”北斗开始朗读细则,“额外能力使用,每次扣10分,找回灵魂碎片加分……” “你这……(不要骂人!北斗插嘴)你开始怎么不说,用额外能力扣分啊!”彭瑟瑟没听完就抓狂了,她还以为这次一定能得个满分呢!“我以为黛玉的泪水不算额外能力?!”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北斗疑惑,“我们这是国家部门考核,怎么能随便开挂?当然是有条件的了。”像是怕彭瑟瑟不明白,他继续解释:“给你的金手指只有保命和附身啊?” “好好……”彭瑟瑟开始发狠,“下个测试,我要是再用一次额外的能力,我就是狗!” “下个世界你也没有额外能力,”北斗淡定道,“《红楼梦》世界本来就有奇幻色彩。” “本来就有你还扣分?!” “程序内部规定。” 彭瑟瑟不说话了,她在心里发誓,等这位秦七星回来了,趁他还没恢復好,先给他一拳痛快一下。 “先说下个世界是什么?” -------------------------------------------------------- 冷清秋睁开了眼睛。 她正躺在一张富丽堂皇的大床上,屋内的装饰都十分典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身边还躺着一个俊秀的青年,睡得正香,冷清秋抱着大红色的鸳鸯锦被,呆呆地坐着。 一个中年的女僕端着盘子进来,见她醒来,笑道:“七少奶奶怎么起得这么早?新婚的早上,多睡点也没什么。” 冷清秋没有说话,在心里疯狂刷弹幕,《金粉世家》啊!我看过电视剧,男帅女靓,结局冷清秋和金燕西一对有情人分开,我都要哭死了!他们怎么不继续在一起呢?! “不好意思,你这次来的世界,是《金粉世家》原着世界。”北斗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29章 金粉世家(一) 这个世界的考核目标:带着孩子,离开这个腐朽的家庭, 独立自主, 自力更生。 这就是冷清秋的愿望。 而现在这个冷清秋,正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她小心翼翼地问北斗:“我这是……已经怀上了?” 一般刚进入新的世界的时候, 北斗都还是挺体贴的, 再说, 的确也可以查阅原着, 于是这个系统尽职尽责地翻开了书念给新·冷清秋。 “……清秋一皱眉道:‘你还不懂,腻死我了。’说着,一顿脚道:‘你害苦了我了。’说时,把钮扣上插的自来水笔,取了下来,又在小提包里,取出自己一张名片,却在名片背上, 写了一行字道:‘流水落花春去也, 浔阳江上不通潮。’写毕,向燕西面前一掷, 说道:‘你瞧瞧。’……” “行行行,我知道了!”冷清秋以前看电视时的固有印象被颠覆了,原来他们俩是奉子成婚的? 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几个月了?看上去肚子倒没有什么……冷清秋这个身体本来就瘦弱,估计就算真的到了能看出来,也是比平常胖一点的样子, 新·冷清秋发着呆想。 那进来的老妈子原是伺候金太太和金燕西的李妈,见清秋发呆,以为她还没睡醒,心下笑道果然是小夫妻,不过新娘子一定得早起,这是惯例,便赶快给她预备茶水,见冷清秋还是呆呆的,不由得怜惜起了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想必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吧, 于是便上前提醒道:“七少奶奶,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要去拜见老爷和太太,现在也太早了些,这家里除了八小姐上学,都是睡到十点钟才起来的。” 冷清秋吓了一跳,竟然还有跟我一样宅的人么?她回忆起了自己上学时的生活,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那是常态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也会是这样。 李妈见她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个新七少奶奶之前见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灵秀乖巧,怎么今天变得忽然有些迟滞?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是新娘子,害羞内敛一点也很正常,便放下东西悄悄地出去了。 冷清秋呆坐着没事,又不想躺回到床上——身边还有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呢!虽然她知道,这一定就是金燕西了。
第49页 反正闲来无事,她掀开被子,拖出一把小凳,坐在床边细细观察起金燕西来。 床上的青年静静地睡着,一看就是一副风流潇洒的富家子弟像,冷清秋对原先的电视剧还有些印象,不由得比对起他和演员来。 嗯……还是没有演员帅的,不过那刷子似的长睫毛倒是真的好看,皮肤能比演员白点吧…… 冷清秋看着金燕西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样看,这个人在睡着的时候,有一种意外的孩子气,将他身上的风流纨绔感消减了一大半。 他会是秦七星的一片灵魂吗?她忽然想到,随即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现在,她还没有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灵魂牵引感。 正在她认真地看着金燕西的时候,那两扇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金燕西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又黑又深,仔细地看,甚至有些黑得凉薄,然而看到冷清秋的一瞬间,他忽然笑了起来,那双眼睛也盛满了笑意,变得可爱起来。 他裹着被子过来,拉住冷清秋的手,笑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冷清秋看着他的脸,也不由得觉得,如果以前那个冷清秋嫁给金燕西有虚荣的关系,虚荣的也绝对不止是财,色也是一个方面吧…… 金燕西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怎么就一晚上,就变得呆起来了?”说着眼珠一转,“难不成昨晚上考试,我还没累,你先累了?” 冷清秋哪里知道什么考试,只能含煳道:“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早早起来,还不是为了给父亲母亲请安。” 金燕西一拍巴掌:“果然还是你规矩多,我早就忘了还有这回事!”说着便拉起清秋,自己也乱七八糟地穿着衬衫,要起床来。 冷清秋虽然已经经歷了两个世界,但毕竟只有第一个世界成过亲,还是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这时看着金燕西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地穿衣服,不由得转过脸去。 金燕西见她这样子,侧脸泛起一阵粉红,别有一种娇羞,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动,起了调戏的心思,凑过去说:“这又什么好害羞的?你又不是没看见过……再说,这个东西又是怎么来的?”他按住了她的小腹。 冷清秋吓了一跳,没想到金燕西忽然和她这么亲密起来,不由得身子一僵,向一边躲去。 金燕西也被她这举动弄得怔了一下,怎么过了一夜,清秋便跟自己生疏起来,不过他是个纨绔的脑子,向来也不愿多想什么东西,只以为她是害羞,再说,冷清秋日常也颇为清高自许,些许乖僻倒也不怎么样。 冷清秋躲了一下,便觉得不好,他们刚刚新婚,正是甜蜜的时候,自己这样也太违背人设了,果然北斗开始在脑内给她扣分了。 所幸只扣了一分,还好还好,这么想想,还不如上个世界当草呢,至少绛珠草没有原本人设,随意发挥,现在有了身份,太过突兀就要扣分,还是很麻烦的。 规则呢,她已经很熟悉了,总结起来就是,保持人设,完成目标。 冷清秋借着这一躲,向门边一指,低声道:“你是想让人家嘲笑我们不成,这么动手动脚的。” 金燕西笑道:“已经成了夫妻的人,还怕什么动手动脚……”冷清秋素来好讲礼数,这倒是她会说的话。 她还是不习惯并不熟悉的人跟自己这么亲近,便借着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不跟你瞎闹了,我要去拜见父亲母亲了,你跟不跟我去?”她料想金燕西也会跟着一起去,毕竟是新婚第一天。 谁料金燕西只是懒洋洋地将手臂枕在脑后,说:“好吧,那你就先去吧,我还没睡够,再睡一会儿。”说完还真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唿吸沉稳,竟然真的睡着了。 冷清秋瞪大眼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新丈夫未免也太不把别人当一回事了吧,她忽然有点明白最后这两人是为什么分手了。 不过,既然原着的剧情就是这样,她也犯不着跟金燕西搞好关系,便自顾自地走出来,那李妈正在外面伺候,见她出来,便将她引着前往上房。 冷清秋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四周,这金家果然是大门大户,四周的摆设,竟让她想起了在《红楼梦》世界里,贾家的摆设。 不过,听说这部小说原本就是参照着《红楼梦》来的?冷清秋印象不深,只记得电视剧里的一堆俊男美女了。 李妈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恭恭敬敬道:“老爷,七少奶奶来了。”冷清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进了主屋,一个蓄着鬍鬚的中年男子,衔着一支雪茄,手上拿着报纸,听见李妈的通报,抬起头来朝冷清秋看去。 原来这就是金家的顶樑柱金总理啊,冷清秋不敢怠慢,她不清楚该行什么礼比较合适,想请个安,又觉得不是古代了不太适合,只能学生气地鞠了一躬,叫道:“父亲。” 金总理却像是十分满意她这态度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神情十分柔和慈祥,点了点头,笑道:“你母亲在屋子里,去吧。” 这算是过关了?冷清秋心里松了一口气,决定给自己保持小心谨慎、不乱说话的人设,进屋去见过了金太太。金太太人倒也很是和气,叮嘱了她几句,冷清秋不敢乱说话,只是柔顺地应下来。
第50页 金太太原本以为她小门小户的,必然不适应,如今看她这一大早起来又是请安又是问好,倒是很懂规矩,人也看着落落大方,不由得也喜欢起来,拉着她的手,对她谆谆告诫一番。 冷清秋听到她说老七为人浮华,在心里使劲点头,脸上还得做出维护的样子,事实上金燕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电视剧里仿佛对冷清秋很是痴情,但之前听北斗读了一小段原着,似乎又不是这样。 她就这样一心二用地听完了教诲,回到自己的新房,一进门却瞪大了眼睛,明明刚才还睡在床上的金燕西,此刻人影都没了。 冷清秋:“?”他跑去哪儿了? 正准备出门去问问丫鬟,就感到一阵风从门后掠过,两只手臂紧紧搂住了她,在她耳边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第30章 金粉世家(二) 冷清秋吓了一跳,本能地将那人的胳膊使劲一扭, 那人“啊哟”痛叫一声, 整个人歪到了另外一边,从他的声音,冷清秋才听出来, 原来这个人正是金燕西。 金燕西揉着胳膊, 龇牙咧嘴:“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冷清秋赶忙上去为他揉了揉胳膊:“谁让你躲在门后面的?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金燕西笑道:“你倒是变得厉害起来了, 怎么手劲这么大?” 冷清秋捲起他的袖子一看, 果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少爷,胳膊上已然青了一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看来在宋朝当“雌雄双煞”那几年,果然没有白练。 她也不禁抿嘴一笑:“看你以后还胡不胡来。” “看来这‘新妇’的‘新’字,还要另做一种解释,”金燕西也笑了起来,“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也是一种说法。” 两人说笑一阵, 冷清秋的心情也逐渐安定下来,虽然对金燕西仍旧是打心眼里敬而远之, 但也渐渐有些熟悉起来,其他这些都不是问题,冷清秋心里最关心的,还是她肚子的这个傢伙。 怎么搞的,从来这里之前, 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现在忽然之间就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该说冷清秋身体好还是不好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独自思考的时间,闹新人的人群一波接一波地来了,冷清秋和金燕西立刻投入了接待他们的日程中,从早到晚,整整折腾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依照惯例,冷清秋和金燕西要夫妻双回门,冷清秋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主的母亲,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母女连心,希望自己不要太过突兀,让人家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冷太太显然不是冷清秋想得那么难以应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流下泪来。冷清秋吃了一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探询般地看向金燕西,金燕西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幸他还有点眼色,搭讪着自己走出门,留下母女两个说话。 见金燕西出去,冷太太这才说道:“秋儿,我看着你过去这几日,反倒脸上瘦了一大圈,心里实在是……你看,那种大家庭,你还过得惯吗?” 冷清秋这才明白,冷太太实在是担心女儿才会这样,不由得心里感动,就算将来冷金两个人掰了,回来和母亲一起生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妈,放心吧,我们家和他们家比,虽然是天壤之别,但所幸人都很和气。”冷太太一直抱着“齐大非偶”的态度,现在木已成舟,只能想着女儿满意就可以了。 冷清秋念头一转,自己的母亲,总是不会害自己的了,倒不如谘询谘询她的意见,便将她拉到床边,悄悄地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冷太太虽然知道她和金燕西早已要好,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由得满面愁容:“你这孩子,怎么做出这样煳涂的事?” 冷清秋低下头来:“……”因为不是自己做的,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虽然在现代人的观念里,未婚先孕也算不上多大的事,但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代,反而会造成很多麻烦。 冷太太顿足道:“你呀你!幸好你先告诉了我,这事情,要是让你婆婆知道了,人家怀疑我们的家教倒也罢了,到时孩子出世,只怕名誉反倒要受损!” 冷清秋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她本身也不觉得自己要在金家呆很久,所以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告诉母亲,只是为了一件事。 “妈,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有想到……反正我是问心无愧,到时若是他们家人真有什么说法,大不了一走了之。” 冷太太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但冷清秋平素就是个清高孤傲的性子,忍不了别人的怀疑倒也是真的,只是“走”…… “你这是想走到哪儿去?”冷太太觉得匪夷所思,她们家虽然也算不上什么旧式人家,但对冷清秋这番话也感到惊世骇俗,“你又是读了什么新小说,我跟你说,女孩子家既然嫁了人,那便本本分分也就行了,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能做什么?” 冷清秋本也没有想过一下子就说动她,只是搂住冷太太的胳膊,笑道:“妈比我想得还要多,我的意思,不过是让咱们有备无患,女子被抛弃的事情也看得多了,不得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第51页 冷太太虽然觉得女儿出嫁三天,刚回门就说什么“抛弃”之类的话,也太过不吉利,但也没说什么,只听冷清秋让她计算家里的财目之类,给自己加点底气,便也觉得说得有些道理,冷清秋又是一番巧舌如簧,把冷太太哄得眉开眼笑,转头就把女儿那番“新女性”的话忘到了一边。 晚上冷清秋和金燕西坐汽车回家,金燕西颇想问一问冷清秋和冷太太说了些什么,却见冷清秋一点和他说的意思都没有,只得把话咽下。 说也奇怪,金燕西本是个喜新厌旧、得陇望蜀的花花公子,以前和冷清秋谈朋友时,自然是俯低做小,现下两人结了婚,便把从前那种新鲜劲收拾起了几分,如今冷清秋变得有些冷淡起来,他反倒是得了趣味一般,又想腆着脸贴上去了。 如果冷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态,一定会告诉他,你这就是贱得慌。 两人去金太太屋里吃饭,却见一个梳着长辫子、一对大眼睛、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洋装少女坐在金太太身旁,冷清秋不敢随便叫人,只是微笑,金燕西却道:“梅丽,你这个小东西,今天怎么没和你那群朋友跳舞去?” 梅丽嘴一撅,将长长的辫子一甩,哼道:“有什么好去的,我来陪陪母亲,也要你管?” 金燕西笑道:“我知道你,你学校里那个男朋友……” 话还没有说完,梅丽便急得脸通红,拉着金太太嚷:“母亲,你看七哥,又在乱说!”金太太斥责道:“老七,不许整天欺负妹妹!” 冷清秋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金家的八小姐,电视剧里她就很喜欢这个女孩,她和电视剧里的演员长得不像,显得更洋气一些,却仍旧和冷清秋关系很好,梅丽过来拉着冷清秋坐在自己身边,对金燕西说:“七哥,让你乱说,罚你今天不跟七嫂坐在一起!” 金燕西很绅士地一弯腰,随她去了,梅丽便叽叽喳喳地跟清秋讲学校里的事情,她上的是一所西式学校,清秋听了也觉得很有意思。 正在四人边吃边聊时,“哗啦”一声帘子一响,三嫂王玉芬走了进来,笑道:“原来已经吃上了。” 冷清秋虽然没看过原着,但在电视剧里,这个王玉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对象,还和金燕西的前女友白秀珠有亲戚关系,更得留神,就算自己在金家呆不了多久,也没必要跟她起什么冲突,朋友谈不上,和她保持和平关系,也许将来还能帮上什么忙,她便赶忙站起来,也笑着对玉芬说:“三嫂吃过晚饭了吗?” 玉芬回答:“还没吃呢。”金太太就让她坐下来一起吃,清秋时时刻刻悄悄观察着玉芬的神色,生怕哪里又怠慢了她,因为知道这人就是个小心眼,自己还得罪了她的表妹,更加难相处。 玉芬却察觉到了清秋的目光,索性放下碗,笑道:“七弟妹这是在看什么呢,难不成我脸上开了花,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冷清秋脸上神色一点都没变,抬起眼,微笑着说:“三嫂今日脸色特别的好,我都看入神了,果然\面赛桃花\这个词是真的。”今日玉芬恰巧涂了新的胭脂,正是自鸣得意的时候,被清秋一说,更是不自觉地笑了,金燕西也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玉芬:“果然不错,三嫂,哪里买的好胭脂,也给我一盒。” 玉芬笑骂:“好你个老七,拿我寻开心,你要胭脂做什么?又不是送给秀……”忽然醒悟到自己失言,赶忙把剩下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冷清秋却仿佛没听见似的,脸上一派风轻云淡,当然,这是因为她心里真的觉得无所谓。金燕西看了她这种神情,却忽然觉得心里别扭,她若是计较秀珠,他觉得没趣,像现在这样毫不在乎,他更觉得别扭。 玉芬赶忙补救:“这是你三哥刚从法兰西带回来的,清秋,”她叫得亲热起来,“你和梅丽来,我带你们试试?” 梅丽赶紧拉着清秋和玉芬一起去了,清秋心中好笑,不就是个前女友吗,好像我多在乎似的。 因了这事,即着试完胭脂回来,清秋坐在屋中,听到几个佣人在窗外碎嘴,也只觉得好笑。 那几人一边说着清秋小门小户出身,“别看她年纪小,心眼却多,自己知道自己小门小户,对每个人都加倍小心”,一边说“三少奶奶以前曾把白小姐说给七爷,要我说,三少奶奶心里现在一定怄着气呢”,冷清秋听着他们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八卦的乐趣,心想自己还没有见过白秀珠,不知道是不是像演员一样漂亮?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三分笑意。 金燕西走进屋里,看到的就是冷清秋坐在窗边,凝神微笑的样子,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听自己和秀珠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心下一阵不快,你听到我和其他女子的旧事,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要笑呢? 冷清秋听到脚步,回过头,看到的就是阴沉着脸的金燕西,他大步走过来,低声道:“有什么好笑的,笑得这样开心?” 第31章 金粉世家(三) 冷清秋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是一抖:“你怎么这么悄悄地站在后面?吓死我了。” 金燕西不回答她的话, 反而说:“你听到我与秀珠的事, 为什么反倒这么高兴?”
第52页 冷清秋道:“那你要我怎么样?” 她这样一反问,金燕西反倒是说不出话来,冷清秋乘胜追击:“若是纠缠不休, 那不是成了我最不喜欢的那种人?所以你反倒希望我大吵大闹了?” 金燕西憋了半天, 憋出一句话:“……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冷清秋笑道:“承让承让。”这一场小小风波便这样消弭于无形。 等到休息时, 又是一番折腾, 冷清秋抱着一床被子,非要和金燕西分开盖,金燕西今日正为了白秀珠的事情疑心,自己以前曾和清秋说过秀珠的事情,但并未谈到婚姻这一步,今日不知道清秋听到了多少,看她表面上毫不在乎的样子,但还是免不了要闹闹别扭。 金燕西自以为揣测到了清秋的心事, 不由得得意起来, 他向来是知道自己经常惹得别人争风吃醋的,心想, 看你一脸清高不在乎,心里还不是难过?要不然何至于休息时闹别扭? 冷清秋要是知道他这番心思,一定大唿冤枉,我真的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睡一张床! 两人各怀心思,熄了灯之后, 冷清秋迷迷煳煳,快要睡着了,忽然听金燕西说:“其实,和秀珠的事情,你也知道……”冷清秋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在吃醋,为了赶快睡觉,忙说:“我知道了,并没有生气,你快睡吧。” 这句话在金燕西那里又换了个意思,他自觉安抚了冷清秋,心下放宽,便想着过几天去打牌的事情,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金燕西放下心来,天天出去打牌,别人看来,这七爷也太不靠谱,刚刚新婚就天天往外跑,扔下妻子一个人在家里。 这文弱的七少奶奶,怕不是每天都以泪洗面? 冷清秋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跑去给金太太请安,冷清秋在原着里是个又旧式又新式的女子,金太太在开始也挺喜欢她,这点人设,自己还是能保存住的。 金太太见她一大早就来了,也很是惊喜,毕竟家里的其他媳妇女儿都是颇为新式的女子,很少按旧例来,金太太在冷清秋这里享受到了做婆婆的气派,不由得颇为开心,将手上的一只嵌着翡翠的戒指摘下,给清秋带上。 清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压着内心的欢喜,一派淑女地推辞:“这都是代燕西孝敬母亲……”心里早就开了花。 说到金燕西,金太太的神色忽然有些别扭:“老七那孩子,也是实在不成样子。”她自然也知道,金燕西刚新婚没几天,就天天跑出去的事情,她拉住清秋的手,“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冷清秋却笑得很是自然:“母亲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燕西若是出去,那肯定是有事要忙,我不至于为这些事和他闹别扭。”她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他多出去那还更好呢。 金太太不明就里,只觉得清秋虽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但行事却颇有大家风范,心中更是喜欢:“你明白那是最好了,虽然如此,我也绝对不会让老七委屈了你,你放心。”她安抚地拍了拍清秋。 冷清秋哭笑不得,所以说要我放什么心? 她回到自己屋子里,说实在的,这次的目标比前几次轻松多了,这几天她已经让北斗给自己读了一遍原着,按照原着的安排,冷清秋本来就是要离开金家的。 难道说照着原着进行就可以?冷清秋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已经是第三个世界了,难不成比前两个还要容易?那这个考核系统也够反传统的了。 针对这个问题,她问了正在自我杀毒的北斗。 没了它的工程师,它就跟失去了主人的小狗一样,除了自我杀毒,连个升级和修復做起来都困难重重。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听了她的问题,北斗回答,“我们的考核是严格按照心理学、社会学、犯罪学等标准设置……” “等等!犯罪学几个意思!”冷清秋喊,“你说得清楚点!” “再清楚不就等于直接把通过考核的方法告诉你了?”北斗严肃地说,“秦工程师要求我循序渐进地安排考核难度……” “好好好,我知道了。”冷清秋敷衍起来,刚才北斗的话里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考核副本的难度是循序渐进的,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副本,一定比前两次难。 难在哪里呢?冷清秋模模煳煳地有了个概念。既然考核的目标与原着发展是一致的,那就证明,要通过这次考核,一定要比原着做得更多。 可是具体要做什么呢?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 思索着思索着……她就睡着了。 金燕西今晚又出去和朋友鬼}}混,一直到清晨才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一进房门,便看见冷清秋趴在床上睡熟了,心中不禁有点愧疚,她一定是为了等我等到很晚,才这样子睡着了,便将那游荡的心思略收了一收,走过来将西装的外套披在清秋身上。 清秋翻了个身,金燕西以为自己将她弄醒了,谁知道清秋眼睛闭得紧紧的,只是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眼看着是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金燕西:“……”
第53页 她怎么睡得这么熟?新婚的女子,若是丈夫几日不在家,难道不会有一些中国古典闺秀的幽怨么? 金燕西百思不得其解,冷清秋正是小家碧玉的代表,难不成我们两人之间的爱情,这么快就消散了么?旧式的女子,竟然也会这样? 他又觉得自己是在乱想,清秋想必是怨了自己,才会这样装睡,于是便轻轻捏住她的鼻子,想把她闹醒。 谁知道,这个冷清秋,是最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睡觉的了,她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打扰她,胳膊使劲一挥,“啪”的一声,正打中金燕西的脸。 金燕西没料到她的力气这么大,“啊哟”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倒退了几步,鼻子倒是没被打出血,但也是一阵火辣辣的,令人眼冒金星。 这反作用力让清秋也从梦中醒了过来,她觉得手背很疼,翻过来一看,手背红了一片,面前的金七爷捂着半张脸,她瞬间明白髮生了什么。 不行,赶快补救! 冷清秋赶忙扑上前去,掰开金燕西的手看了看他的脸,还好,那张小白脸只是红了一点:“你干嘛不声不响的,看自己遭殃了吧?” 金燕西倒也没生气,只是这一巴掌,把他那点旧中国式的幽怨情思梦打了个干净。开玩笑,这么大的手劲,幽怨都被扇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冷清秋扶着他坐下,让丫鬟拧了毛巾给他擦脸:“你这么一大早回来,人家还在睡觉呢。” “……你就不问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既然你让我这么问,那我就问咯,冷清秋想。 她虽然按照要求问了,金燕西却感觉更别扭了:“……去朋友家打了几圈牌,他一直拉着不放,谁想到一下子就天亮了。” “哦。” 冷清秋是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反倒在心里觉得金燕西这时回来挺麻烦的,她本来打算今天趁金燕西不在,收拾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的。 她想明白了,这里就算是架空世界,也是架空民国,保不定有什么战乱之类,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多留点财产防身。冷清秋要离开这个大家庭自力更生,自己要做到这个目标之上,才能顺利通过这次考核。 所以,只离开北平显然是不够的,冷清秋决定,前往上海租界。 至少在它成为孤岛期间,还是比较安全的。 唉……想到这里,她嘆了一口气,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一边考着试,一边还要找什么碎片,现在那碎片还不知道在哪呢。 金燕西被她伺候舒服了,这时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回笼大觉,听了她这声幽幽嘆气,觉得很有趣味,便半撑起来,向她伸出双臂:“来,不如和我一起再睡会儿?” 冷清秋转了个身,离开他的手臂范围,笑道:“算了,算了,再睡下去想什么样子?你睡吧,我下去找李妈给你做点清粥小菜,醒来了再吃。”说着便向外走去。 走出房门,她才长出一口气,对于和金燕西相处这件事,自己怎么也不习惯,毕竟自从听了原着,金燕西的形象,在她心里就再也不是电视剧那种样子了。 这时,梅丽甩着长长的鞭子,像只小鸟一样忽然跑过来了,见到清秋,不由得眼中一亮,叫嚷道:“七嫂,帮我个忙怎么样?” 清秋向来喜欢她,伸出手指摇了摇:“先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可是不帮的。” 梅丽嘻嘻笑着:“保证不是什么坏差事!” 第32章 金粉世家(四) 梅丽拉着清秋,跑到自己房间, 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七嫂,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参加过舞会吗?” 冷清秋张口就想说自己参加过,转念一想, 这个冷清秋以前上的学校并不是西式学校, 就摇了摇头:“没有, 我就连跳舞, 也是刚学会不久。” 梅丽却一拍巴掌:“会跳舞就行!”她凑过来,抱着清秋的胳膊摇晃,“七嫂,我们学校明天组织舞会,偏偏我的那个舞伴生了病来不了,我可不想舞会上一个人坐冷板凳。” 冷清秋知道她上的是一所西式的女校:“那你是想让我代替你的女伴去么?” 梅丽笑道:“那么可不可以呢?” 冷清秋早就在这大宅子里呆烦了,若是依着她的性子,当然要立刻答应下来, 不过, 她想了一想,方才说道:“那我先和你七哥说一下。”冷清秋是一个谨慎的女子, 又颇有点旧式风范,想来这种事情,是要问一问丈夫的,金燕西应该也不会阻止。 果然不出她所料,金燕西听了这话, 倒是大感兴趣:“我向来支持女子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他侃侃而谈起来,“女子若是一味坐在家中,那不是完全成了旧式那种无趣的人了么?” 冷清秋笑得胸有成竹,她早知道金燕西是那种有倾向洋迫,又有旧中国恶习的少爷:“这可是你答应的,我可从来没上过西式的学校,要是之后想要去上学,你可不许拦着我。” 金燕西只当她是玩笑话,哪有女子结了婚还去上学的道理,家里前两位嫂子,甚至书也没怎么好好读过呢,还不是大家出身的么?他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行啊,你要是想去上学,那我也是支持的。”
第54页 “这可是你说的。”冷清秋意味深长地说,她不止是为了见见世面答应梅丽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她答应了之后,久违的北斗报分声响了起来。 “参加西式舞会,额外加十分。” 冷清秋瞪大了眼睛,她之前已经被告知,随着每次考核模式的不同,计算分数的方式也会不一样,但还是没有想到,北斗这一次这么慷慨,一下子就加了十分。 要知道……以前可是几分几分地加啊! 开心之余,冷清秋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次的考核,难度就在于这些额外加分,想必如果只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也就只能拿个基础分吧,这个基础分,估计连及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更是放飞自我,懒得去管金燕西怎么想,只要保持住人设就行了。 梅丽学校的舞会,她是一定会去的。 金燕西自以为将清秋这样一个传统的淑女变得洋派了起来,这几天比她自己还上心,让她做了几身西式的洋装,为着舞会上用。 冷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边做出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一边内心不为所动,感觉……真的好累。 不过,那些西式的裙子,还真是挺好看,除了蕾丝花边有些多,让清秋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挂破。 梅丽之所以如此着急,也是因为那舞会没两天就要到了。 这一天一大早,她就拉着清秋,坐上家里送她去学校的汽车。在路上,梅丽一直在叮嘱清秋,到了学校要注意些什么。 清秋倒是十分平静,笑道:“看你紧张成这样,好像咱们今天不是去跳舞,倒是要去战场一样。” 梅丽一惊一乍:“七嫂……”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对,在学校里我可不能叫你七嫂,还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 “清秋姐,你不知道,学校里的舞会,跟一场战斗也没什么区别了,争奇斗艳还在其次,重点是不能输了气势,幸好清秋姐你长得又好看,又会跳舞,稍微打扮下绝对是我们学校里的头一号……”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冷清秋也没注意听,车停在了一处,她的注意力被车窗外的一幕吸引了。 金家豪华的轿车外,围上来了一群皮包骨头的小孩,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脸上麻木得没有一点表情,只是伸着鸡爪一样的小手,机械地朝这豪车里的人乞讨着。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不知道是生是死、是男是女的人倒在路边,一动也不动,那人身边坐着一个婴儿,瘦得宛如一具骷髅,有气无力地哭着,如同一只瘦弱的小猫。 纵然知道这个世界只是虚构的,但架空的时期和它真实的参照对象简直是一模一样,冷清秋轻轻地嘆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不去看。 梅丽看到她这样子,还以为她不经常坐车,现在有些晕了,便对她说:“清秋姐,你是不是晕车了?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清秋微微地点了点头,现在,她完全没有什么跳舞的心情了,如果不是为了不被扣分,她早就回去了。 车子一拐弯,那悲惨的景象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被扔在了街角,不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梅丽所在的那所西洋女校的外墙了。 和刚刚经过的贫民区相比,这所学校真像是建在另外一个世界,绿树掩映之下露出一角白墙,旁边还有教堂的十字架若隐若现,冷清秋在现实世界也是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看了这样的景象,倒还有点怀念。 为了进学校,她换上了这所学校的制服,与一般的女学生装束不一样,这所学校的制服是西式的裙子,清秋倒很是喜欢,比蓝衣黑裙看上去更显得华丽一些,她将盘起的妇人髮式也学着梅丽,梳成了两条长辫子,梅丽看了直唿她比自己看起来都小了。 两人挽着手走进学校,因梅丽之前打过招唿,门房倒也没有阻拦。这所女校里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个个装饰华丽,又因为今天的舞会,浑身上下闪闪发光的都有,像冷清秋这样,只做简单装饰的,倒是少数了。 梅丽一进校门,便有几个女孩子蹦蹦跳跳过来跟她说话,又问她旁边的是谁,梅丽介绍清秋是她的好朋友,专门被邀请来参加舞会的,“我的表姐密斯冷。”,说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冷清秋不知道梅丽之前是怎么编的,便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看起来反倒是一副高冷的样子,那几个女孩不好意思去找她说话,梅丽很是得意,觉得清秋给自己简直增色不少。 冷清秋看了看她们的校园:“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在你们学校里四处走走?” 梅丽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我们学校很大的,我带你一起去吧,小心迷路了,回来就赶不上舞会啦!” 冷清秋点点头,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回自己娘家,其他时候很少出来闲逛,能有这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两人在校园里漫步,梅丽热心地给清秋指点各处的建筑是做什么的,有哪里风景最好看,走着走着,清秋忽然看到一处小楼,楼前围着许多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有声音从她们围着的中间传出来。
第55页 清秋不自觉地朝前走去,想去看看那里到底在干什么,走近了两步,便能够从缝隙中看到,一个剪了齐耳短髮的少女,正站在台子上,手中抱着一沓传单,她手一扬,那些传单便飘飘洒洒,如同蝴蝶一样纷飞开来。 轻轻刚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梅丽便如同看见什么值得敬仰的大人物一样,又蹦又跳地对清秋说:“啊!原来今天有密斯秦的演讲,我前两天在家里休假,根本不知道!” 她对清秋一通解释,冷清秋方才明白,这个姓秦的少女,是她们学校积极参与民权运动的着名学生,梅丽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不停地跟清秋说:“我们女子现在的确应该争取自己的权利,若是像以前那样,就算不得新时代的人了!” 清秋默默无言,那位秦姓少女见她站在梅丽身边,看起来气质出众,不由得心生好感,走过来,将一本书递在她手里,笑着说:“这位女士,你是梅丽的朋友么?这本书送给你。” 清秋手中一重,一本书已经被放在手中,她低头看去,厚厚的书皮上写着四个大字《易卜生集》。 秦女士笑道:“希望你看了这本书,可以帮助我们将书中的思想传递出去,让周围的姐妹们,尽力都站起来,争取我们女子的权利。” 梅丽双眼闪闪发光,看上去非常为清秋得了秦女士的青睐而高兴,清秋看着面前这些姑娘们美丽而勇敢的面容,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翻开这本书,随意掀到了一页,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 这一页正是易卜生的名篇,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其实也学过这篇课文,但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看到它,似乎有一些格外不同的感受。 那四个大字印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格外醒目。 ——《玩偶之家》。 第33章 金粉世家(五) 当天舞会的场景,冷清秋只记得衣香鬓影, 豪华至极, 一张张美人脸像是走马灯一样从自己面前闪过去,只是一点印象也留不下来。 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反倒只有那位秦女士, 按照梅丽的说法, 她是自己的学姐, 在舞会上, 她也来邀请清秋一起跳舞。 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注,清秋也答应了她的邀请,两人在舞池中起舞时,秦女士忽然对她说:“密斯冷,其实你不是梅丽的表姐吧?” 冷清秋一时愣住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秦女士微笑着说:“前些日子,金家的七少新婚,他的新太太不就是姓冷么?” 冷清秋转念一想, 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梅丽没了舞伴急得不得了,我是来临时应个卯。” 秦女士将目光投向在舞池中嬉戏的梅丽:“密斯金天真烂漫, 我自然也是非常喜爱她的。” 她将目光调转回来:“不过,我对于密斯冷,却是另外一种看法。” “什么看法?”冷清秋倒是十分好奇,秦女士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认为密斯冷,和我是一样的人。” “是不愿意屈服于旧家庭, 想挣脱束缚的人。”她的语气意味深长。 冷清秋一笑:“我没有那么宏大的想法,只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人罢了。” “是吗?可是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冷清秋没有回话,她在想,难不成这位秦女士,是想拉着我私奔吗? 秦女士的眼睛熠熠发光,她看着冷清秋道:“如果你哪一天想逃离那个大家庭了,可以来找我。” 这话倒是说到了冷清秋的心坎上,她点了点头:“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证明,这一天很有可能到来。” 当天晚上回去,冷清秋一个人倚靠着床呆呆发怔,她抱着那本《易卜生集》,脑海里全是那位秦女士的话。 那之后她问了梅丽,梅丽告诉她,秦女士向来就是学校中较为□□的人物,一直坚持发展女子的权益。虽然原着中并没有提及这个人,但清秋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子对自己未来的道路,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金燕西今晚又是故态復萌,和朋友出去打牌,直到凌晨才回来,中途还去看了自己捧的几个女戏子。 一进家门,就看到清秋抱着一本书,靠着床呆呆坐着,他走过来,将书从她的手中一抽:“怎么又等得这么晚?你现在还不好好保重身子?” 冷清秋醒过神来,看着金燕西,向他伸出手去:“好好的干嘛拿我的书?” 金燕西翻开书看了看:“这不是那个易卜生的书?之前《新青年》上还有。” 冷清秋笑道:“原来你也看《新青年》?” 金燕西道:“瞧不起人吗?我依然也是新时代的青年,看看新文学有什么不对的?”他翻到那篇《玩偶之家》,“只是这篇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 “这女子离了家庭,又能做什么呢?她丈夫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反倒落得如此下场,岂不是很可悲的事情?” 冷清秋知道他有些不学无术,也没指望他们两人能达到什么心灵上的默契,她只希望以后金燕西能给她少找些事,让她平平安安通过考核就行。
第56页 现在听了他的话,她就更不想和他说话了,只是敷衍道:“这是在梅丽学校的舞会上,别人家的小姐送给我的。” 金燕西便兴致勃勃地问起舞会的事情,见冷清秋爱搭不理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没趣,他心想,莫不是她又因为我回来晚了闹别扭?这些女子一旦结了婚,就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心里便有一些芥蒂。 冷清秋懒得理他,新年快到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快慢慢地现出端倪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她万万不能直接离开这里,好歹要等到孩子生出来再说。 过了两天,清秋回家看望母亲,趁着四周无人,便悄悄对冷太太说:“妈,之前让你整一整咱们家的帐,你可做得怎么样了呢?” 冷太太回说:“你说的我哪里会不依?整倒是整理了一批,只是咱们的家底你也知道,整理出来也没有多少。” 冷清秋点了点头:“多少没关系,重点是得把它们都趁着现在行情还好,都换成金条,存到外国的银行里去。” 冷太太颇为讶异,自己这个女儿素来清高孤傲,金银钱财谈得极少,如今一嫁了人,不仅整起帐目满嘴是钱,现在更是连外国的银行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为什么要存到外国的银行里去?” 冷清秋不想多解释,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就没个完了,只能敷衍冷太太:“燕西有个亲戚,是银行相关的,这些事情,都是人家告诉我的。” 说到金家,冷太太终于相信了:“既然是他们说的,那应该就是有道理的了,他们大户人家,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冷清秋道:“对!所以咱们自然也得有些钱财傍身。”听母亲答应了,她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又安定了一点。 她抚摸着自己还不是很明显的小腹,心想,接下来就等着这个傢伙出世了,只要他一出世,我就离开这里,过自己的日子去! 没过多久,新年眼看就要到了,这一日,金家上上下下花团锦簇,清秋也换了一身新鲜衣服,梅丽为她挑了一件玫瑰紫的袍子,说这件衣服,最衬她的皮肤。 清秋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颇为欢喜,冷清秋本身就是一个秀丽的女子,此时在镜中更显得肤色白腻。 她正揽镜自照得欢喜,金燕西拿着一沓子钞票进来了,将钱往她面前一放,让她替自己管帐。 这倒是一件好事情,冷清秋觉得自己要符合人设的话,自然要替他管帐,便将钱小心收了起来。 她对这里的物价其实并不清楚,所以并未发现金燕西的败家行径,金燕西因为没有被清秋唠叨,也是十分开心,两人倒是互相成全了一天。 偏生这时,金燕西的四姐道之进来,要带清秋去金太太那里,清秋赶忙跟着去了。 走到外面,只见老妈子和丫鬟佣人纷纷在打扫院子,擦拭玻璃,走廊的栏杆上绑上了柏树枝,取的是“松柏长青”之意,中间还夹杂着绸子做的花朵和五彩的电灯泡,走廊下悬挂着花球和万国旗,整个场景显得不中不洋,冷清秋见了,只觉得一阵好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道之在一旁问道:“怎么啦?” 冷清秋赶忙收敛了笑意,却仍是笑微微地回答:“我是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打扮起来也是中西混杂,很有趣味。” 道之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母亲觉得,一年一次的大事,毕竟还是热闹一些的好,这也算不得什么,你到大厅看看,那才厉害呢!” 清秋点头:“说来,你们这样人家的新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还得先去看看。”她咽下了半句话,以防止自己露怯。 两人进了大厅,只见厅中供着金家的列祖列宗,清秋抬头看了一圈,道之又拉着她,去金太太的房里坐着。 金太太正打开了一只箱子,拿了许多金玉的小玩意儿摆在桌上,自己坐在一边看,见清秋和道之进来,赶忙招唿她们俩坐下,问她们:“你们觉得哪个最好?” 清秋笑着摇头:“我是个外行,哪里懂这些好不好?要我看,那是样样都好。” 金太太笑道:“按照惯例,我是不给压岁钱的,这些小玩意儿你们挑一样,也就罢了。你是新来的,欢喜哪一样,可以再多挑一件。” 道之忙推清秋:“你看,多大的面子,还不快去挑两件?” 清秋想,不挑白不挑,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将来生活的资本啊!于是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觉得一只白玉小鹅看起来成色很好,还有一枝莲蓬带了两片荷叶,翠□□滴,一看就是翡翠中的上品。 见她挑了这两样东西,金太太笑着对道之说:“你看,她还说她不会挑,这不是一挑就挑中了好东西?” 道之忙推清秋:“这样的好东西,可要记着留给小孩子呀!” 清秋笑道:“四姐怎么这么爱说笑话。” 金太太知道她是新媳妇脸皮薄,便说:“行了,不用在我这里待着了,出去转转吧,你们父亲在外面呢。” 清秋和道之便退了出去,金铨正坐在外面吸着菸斗,见这样儿女满堂,向来严肃的脸上也显出了笑意。
第57页 等到晚上大家都在庆贺新年,金燕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熘到了冷清秋身边:“你觉不觉得无趣?” 清秋目不斜视,压低声音:“你又想干什么?” 燕西拉着她悄悄往门外走,走到一半,转过头来笑着说:“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会开心!” 冷清秋不由得好奇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对于金燕西的节操,她又不是十分相信。 希望别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她默默地想。 第34章 金粉世家(六) 金燕西拉着冷清秋出来,两人上了小轿车, 冷清秋问金燕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金燕西神神秘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冷清秋望向窗外, 忽然发现窗外的路越来越熟悉,不由得问道:“这……” 金燕西笑道:“终于认出来了?” 冷清秋没想到,他竟然是带自己回家, 虽然对金燕西十分不感冒, 但也不由得略微为他的心思所感动, 语气柔和下来:“干嘛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又要胡闹。” 金燕西不满:“我在你心里, 就是个只会胡闹的人?” 正在说话间,已到了冷清秋家门口,冷太太听见汽车声,料到是女儿和女婿,早已迎了出来,见到清秋,喜形于色,赶忙迎进门来, 摆上果盘茶水。 冷清秋本来也并不是正主, 对冷太太感情也不深,连她这么开心, 不由得有些愧疚,便让冷太太不要忙碌。 冷清秋笑道:“妈不要忙了,横竖我们初二还会回来。” 冷太太也反应过来:“你看你们,大年三十的还过来。”心里生怕女儿因此被婆家责难,又赶忙催着他们回去。 虽然匆匆来了一趟, 冷清秋的心情却好了很多,将秦女士的事情暂时放在一旁,金燕西这时也来了兴致,拉着冷清秋又往其它地方跑。 这一跑,可就跑出了事来。 冷清秋见他要去的地方,竟然是一处饭店,奇怪道:“家里正摆着宴席,你不吃,反倒跑出来吃饭店。”金燕西只是将她往里拉,清秋只见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哥穿着西装,里面隐隐透出音乐声,便知道这是一处娱乐的地方,两人进去,金燕西正待给清秋讲这里面的规矩,就见她再熟悉不过地将大衣轻轻一掀,让两个侍从替她脱去,真是比他这常来这里的人看上去还自在。 金燕西:“……” 冷清秋回过头来,才看到他神色诡异,低声叫道:“你傻站着干什么?你带我来舞厅,不就是来玩的吗?” 金燕西回过神来:“我只觉得,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似的。” 冷清秋一愣,才觉出自己又没有注意人设,赶忙补救:“这些不都是国外电影上有的?我没自己来过,难道还没看过?” 正在这时,两人穿过一道帷幕,进了舞厅,这里面灯光明亮如白昼,人人穿戴奇异,都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冷清秋不由得一笑,明白这里正在举行化装舞会,倒也真是有趣。 金燕西又开始为她做介绍:“这里大家化装得各式各样,你可不要觉得奇怪,让人家听见笑话,这原是化装的舞会……”冷清秋这回吸取教训,绝不多嘴,只是抿嘴点头微笑,心里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化装舞会吗,搞得好像谁没见过似的。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金燕西的哥哥鹤荪的女朋友曾小姐和舞星李小姐都在,金燕西与她们也十分熟悉,两人便上前来与他们打招唿,这位李小姐,原来是和金燕西有些牵连瓜葛的,这时便笑意盈盈地邀请金燕西去化上装来,眼角却瞥着冷清秋:“有谁来舞厅却不跳舞的?”好像是清秋不让他跳一样。 冷清秋心中好笑,这争风吃醋果然吃到我身上来了,别说我对你们这位少爷不感兴趣,便是现在这种样子,我也是他正牌的妻子,在外面遇上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金燕西的问题,心里对他的印象分又降了许多,只是微笑着说:“李小姐盛情相邀,你就试试看吧?” 金燕西看了看清秋,又看了看李小姐:“那么,舞伴就要请李小姐赏脸了。”李小姐又看了看清秋:“再说吧。” 现场的气氛一时很尴尬,冷清秋恍若不觉,风轻云淡地说:“我是很愿意欣赏李小姐的舞姿的,还是赏个脸吧。” 金燕西悄悄地拉了拉李小姐的衣角。 李小姐点了点头,金燕西便和她去化装室找衣服换。 冷清秋在舞场中也十分无聊,便想着也去化装室看看,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金燕西和李小姐的嬉笑声。 李小姐道:“七爷,你这扮起来,可像一个土地公了,若是你们少奶奶见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接着是金燕西的笑声:“那么你呢,不扮个土地婆吗?” 李小姐“呸”的一声:“胡说八道什么?现在还占人家的便宜?” 金燕西嘆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能呢?是因为结了婚吗?这倒让我后悔,早知道结了婚就不得女朋友欢喜,当初我就不结婚了。” 那李小姐更是大发娇嗔:“行了,越说越不成话了。” 冷清秋在外面,完完整整地听了个全程,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金燕西,真是一个浮浪的纨绔子弟,若是真正的冷清秋在这里,岂不是要哭死过去?
第58页 她一边想,一边慢慢向外踱去,生怕被那两个人发现自己,这原着里的金燕西,果然和电视剧里的不太一样…… 想着想着,忽然感觉撞上了什么人,对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啊哟”一声,冷清秋和她正打了个照面,差点跌倒。 那女子伸出手来,刚巧清秋也伸出手,两人互相一使力,都站住了,冷清秋赶忙道:“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注意……” 那女子也道:“刚才不小心……” 两人话撞在一起,不由得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冷清秋抬眼看了看对方,对面的少女烫着时髦的捲髮,穿了一身魔女的衣裳,脸上还带着半片面具,此时因为撞上了的缘故,便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明艷的面庞,眉梢眼角傲气十足,显然是个大小姐。 对面的这位大小姐也打量着清秋,见她穿了一身玫瑰紫的袍子,身材削瘦,一张雪白素净的面庞,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感情,便笑着挽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玩?” 冷清秋摇头笑道:“我不是一个人……” 两人迅速地熟悉了起来,互相都觉得有缘,但瞬间,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 金燕西从化装室出来,震惊地发现,对面正在和自己夫人说话的,正是白秀珠! 李小姐和曾小姐对视一眼,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叫道:“小白!” 白秀珠侧过脸,对清秋笑道:“是我朋友在叫我,我姓白……”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变了颜色,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 冷清秋听到这个姓,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回头一看,金燕西正大步走来,扶住她的手,叫道:“清秋!你……” 不用他再多说些什么,白秀珠和冷清秋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白秀珠脸上涌起一阵晕红,看起来羞恨交加,几乎要昏过去,脸色变了几变,努力镇定笑道:“原来是你们。”她避免和清秋目光接触,“怎么也不先告诉我呢?” 冷清秋当真是有口难言,她也不知道这就是白秀珠啊,看起来,如果没有金燕西的话,她们原本甚至可以成为朋友的,她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相比于金燕西和白秀珠,她已经是这里心理包袱最小的了。 金燕西是心中有鬼,白秀珠是又气又恨,冷清秋想要打破这种僵局,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说:“今天很晚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以后邀请白小姐过来玩。” 金燕西宛如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赶忙点头答应,白秀珠“哼”了一声,转头就走,走之前,又回过头来看了冷清秋一眼。 说来也怪,她这一眼,虽然满是愤恨,但里面,又仿佛有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冷清秋和金燕西坐在回家的车上,金燕西是浑身不自在,想方设法找话题跟冷清秋搭话,冷清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心里却在想,看起来,白秀珠对自己也没有那么恨,那么,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离开了金燕西,她们两人不知道能不能做朋友? 第35章 金粉世家(七) 见到白秀珠,对冷清秋来说可说是一个提醒, 她想到这样的话, 不久之后,金铨就会出事,金家由此进入了由盛转衰的境地。 那到时候走, 还来不来得及呢? 冷清秋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 冷清秋都在做准备, 她这时虽然怀着身孕, 但因为月数还小,尚且不是很显怀,也没有十分难受,金燕西是固态復萌,自从那日见了秀珠,又怀念起旧日的恩情来,每日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到底在干些什么勾当, 清秋也懒得去管他。 对白秀珠, 她不仅没有一点醋意,反倒是十分感激她。 毕竟, 认识了她,也算是剧情加分项呢!清秋美滋滋地盘算着。 这些日子里,借着金燕西不在,梅丽和清秋越来越要好,这个小丫头崇拜自己的秦学姐无以復加, 见那位秦女士看重清秋,越发觉得自己这位七嫂不同寻常。 清秋藉此倒是逃离了一部分宅斗,说实在的,自从让北斗给自己读完全书后,她觉得,真是不值得。 为了一时的虚荣,冷清秋将自己陷在了一个“齐大非偶”的家庭中,若不是她最后毅然离开,恐怕结局就是抑郁而死了。 这天晚上,清秋收拾金太太送给自己的金玉器,收拾到一半,忽然觉得腰酸,她轻轻地揉了揉腰,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就快要当妈妈了,也是很神奇。 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小东西,这一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晚香玉太香,还是夜晚的空气格外新鲜,她决定出去走走。 ……这一走,就听到了玉芬和佩芳在说话。 清秋原本不打算听的,谁知她们俩谈到了自己,那就不得不听一下了。 这一听之下,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玉芬对佩芳笑道:“……像清秋妹那样,见人一套,背后一套,我可做不来,我这个人,肚子里是藏不住事的。” 佩芳是大少奶奶,自然比她更稳重一些,忙打了个圆场:“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和她过不去的地方,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了这话,又恐怕玉芬心中别扭,又加道:“清秋妹是有些女学者的派头,男子本来便是贱骨头,你若是清高些,他反而上赶着了。”
第59页 玉芬说:“老七恋着她是为了什么呢?” 佩芳说得高兴,声音不免大了些:“你说呢?我想,恐怕是清秋妹这样肯下身份,老七也就是求仁得仁了。” 冷清秋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怔,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冷清秋是使了手段才嫁给金燕西的。 若是真正的冷清秋,受了这样的侮辱,恐怕整个人都要郁结于心了。不过,现在这里站着的,是另一个冷清秋。 平心而论,冷清秋确实有奉子成婚的嫌疑,可是若是说她是多么有心机手段,那就是胡说八道了,少女的虚荣,谁年轻时不会有一些呢? 清秋这样想着,不由得为原来的冷清秋不平起来,就算她不是真正的清高,也不至于被说成这样,玉芬和清秋不对付,最核心的原因是她与白秀珠更加亲密些罢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觉得,这里是真的没什么意思,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纠缠复杂人际关系的人,到这个世界进入这种大家庭,本来就是一种折磨,幸好原着的女主角最终离开了,要是她的目标是宅斗一番走上人生巅峰,那这场考核,自己是一定不会及格了。 她也没有去打扰人家的说话,慢慢吞吞,自己回了房,坐在桌子前,随便翻着书。 这位正主留下的书,大多是古典诗词一类的书籍,冷清秋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片凄风苦雨,连豪放词都少,看来正主的确是个婉约派的,让她越看越伤感。 她只能合起了书,心想,不如去找梅丽说说话,倒还有点意思,这小姑娘真是这个地方最可爱的人了。 说来也巧,梅丽正在房里,很少见地在看书,一见清秋来了,忙将手上的书藏到背后。 见她这样,清秋反倒好奇起来,笑着伸出手:“藏什么呢?拿来我看看?” 梅丽慌忙摇头:“这可不行……让别人知道了,我可是要挨骂的!”清秋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梅丽只是摇头,倒是让清秋更加好奇。 她转念一想,故意道:“好吧,我知道了,左不过是些男孩子写的情书,能有什么?” 梅丽涨红了脸,急急说道:“不是!是密斯秦给我的书!” 一听是那位秦女士,清秋更感到有趣:“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不成秦女士给你的书,读了会中毒?” 梅丽小声说:“要是爸爸看到了,一定会生气。” “到底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梅丽四处看了看,跟做贼似的拿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是看在咱们俩一向要好的份上,才给你看的!” 清秋低头看去,那书上连个封面和名字都没有,翻开一看,熟悉的一堆名词瞬间映入眼帘:“……布尔什维主义与……” 冷清秋:“……” 梅丽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贊成自己看这种书,便急急忙忙地解释:“我就是拿来看看,现在我们学校里,好多人都在悄悄地看呢!” 冷清秋合上书:“好哇!原来你是个小布尔什维克!” 梅丽道:“谁是了,我不过是随便看看罢了。”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显示出她对于被这样称唿非常开心,与有荣焉。 冷清秋是知道这个时期的年轻人,最时髦的词就是这些ge命的东西了,只是没想到,这个虚构的空间里,仍然存在着与现实一样的元素。她将书还给梅丽:“密斯秦怎么给你这些书的?” 梅丽说:“上次你陪我一起去了舞会之后,我和密斯秦就很要好啦!”她激动起来,显然密斯秦是她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人人都很憧憬的样子,“不过这本书也是我求了好久她才借给我的……”她一下捂住了嘴。 冷清秋若有所思,原本梅丽就是家里比较先进的人物,这个密斯秦看人倒是挺准的,她猜也能猜出来,肯定是梅丽磨着密斯秦拿来的书,虽然说现在看这些书,也不算什么违规的事情,但密斯秦那么一个谨慎的人,能把书借给梅丽,也证明了梅丽本就是一个颇具有进步思想的女孩。 对冷清秋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人来说,这本书反倒更拉近了她和梅丽的关系,甚至看梅丽的眼神都慈爱了起来:“既然这样,你把书放好吧,放心,我也不会跟父亲母亲说的。” 梅丽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拉住请求的手:“我就知道,你跟别人都不一样!你知道吗,上次咱们去过舞会后,密斯秦对你一直很赞赏呢,说咱们家里除我之外,只有你是个新式的女子!” 冷清秋吓了一跳,这不又违背了她的人设?赶忙矢口否认:“不是,没有,你别瞎说啊。” 梅丽对她眨眨眼睛,嘻嘻笑道:“放心,我可不会跟七哥说的,”她撇了撇嘴,因为和燕西的关系很好,所以说出来的批评也十分直率,“我几个哥哥,都是这种旧式大家庭的纨绔子弟,若不是他们是我的亲哥哥,哼……” 清秋笑道:“好了,好了,越说越不成话了。”她此时已经将佩芳与玉芬的话抛之脑后,对金燕西也不做什么希望,金燕西自己是没什么事业的,基本就属于靠着家里养,清秋出于好意,提点过他一两次,让他自己找点事业去做,不说还好,一说金燕西就发怒,以往的那些风流公子哥的情调,是一点也没有了。
第60页 所幸没有感情就没有伤害,清秋从不为和他吵架而伤心,见金燕西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倒是省了原着里那些口舌是非,金燕西反倒觉得清秋温柔了不少,最近竟然回家回得勤了一些。 不得不说,非常烦人。 清秋便在梅丽这里消磨时光,梅丽把自己的大秘密告诉了她,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立刻又叽叽喳喳地跟清秋讲学校里的事情,冷清秋因为这些日子怀孕的反应也慢慢有了一些,觉得很是不舒服,便不停地转换坐姿,梅丽笑话她:“你这样,可真像是如坐针毡了。” 清秋只能苦笑,自己还没结过婚,先体验当妈的感受,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以后真的结婚时,也许就会熟练些了吧? 不过,还是得先离开这个考核世界再说,她又不免想起了这一次杳无音讯的精神碎片。 说来奇怪,以往按照他们俩灵魂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牵引力,这位秦工程师的灵魂碎片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可是这一次,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 难不成这个世界没有碎片?可是北斗明明说了,从第二次考核开始,它为自己挑选的考核世界,都是他们测试后,得出波动最强烈的世界,只是不能够定位具体的位置罢了。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位“密斯秦”是不是就是碎片?毕竟,他们都姓“秦”嘛…… ……为了不让北斗死机,她还是再找找吧。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金家大宅里,并没有她要找的人。 梅丽见她精神不振,以为她被自己说累了,便赶快把她送回自己的屋子了。 回到屋子里,金燕西果然不在,冷清秋长出一口气,朝床上一倒,却忘了自己的身孕,“哎哟”一声,险些闪了自己的腰。 她坐起身来,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腰和肚子。“你到底在哪儿呢?”她默默地想着,第一次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工程师产生了意外的好奇心。 第36章 金粉世家(八) 第二天,清秋起了个大早, 享受地吃了一顿早饭, 她已决定绝不委屈自己的肚子,早日生下这个孩子,早日离开金家, 去找那片茫茫人海中的碎片。 她想明白了, 这次考试凑合拿个及格就行, 早日找到碎片回家是正经, 高分什么的,都是自己以前考试考多了留下的执念…… 心思一旦安定下来,清秋便按照日常的惯例,从从容容地去陪金太太吃饭,金太太和梅丽都在,见到清秋,看了她好几眼,觉得她和以往看起来, 更加不同了, 神清气爽了许多。 三人正在吃饭,不一会儿, 金燕西也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招唿丫鬟给他也盛了一碗,金太太知道金燕西现在经常夜不归宿,有心要跟燕西说几句,但看清秋浑不在意的样子, 这里人又多,就按住了没有说话,梅丽却仿佛无意地说:“七哥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金燕西一怔,笑道:“自然是从外面忙事业回来的。” 梅丽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刚跳舞回来的呢。” 梅丽与燕西关系向来很好,燕西很少听到这个妹妹这样子驳斥自己的话,清秋见梅丽脸上气哼哼的,知道她是为自己不平,悄悄地拉了下梅丽的衣襟,梅丽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金太太说:“行了,老七,这里还有些菜,你先吃了饭再说吧。” 金燕西便坐下了,梅丽这话显然话里有话,他却以为是清秋向梅丽抱怨了什么,倒把这笔帐记在了清秋身上,清秋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笑,也不辩解。 四人安静地吃着饭,凤举这时却忙忙乱乱地走了进来,站在屋子中间,叫了一声“妈”。 金太太一看他那六神无主的模样,就知道是佩芳发动了,忙放下碗:“佩芳怎么样了?”凤举回答:“我也说不好,还是妈过去看看吧。”金太太忙忙过去,梅丽、清秋和燕西也跟了过去,燕西心里还存着对清秋的怨气,不去理她,清秋也不管她,只顾着自己和梅丽说话。 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佩芳生产的日子,二嫂慧厂也一起来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一起降世,喜得金太太眉开眼笑。 也许是为其所感,金燕西寻了个空,悄悄凑到清秋身边,暗示着问:“……你怎么样?” 清秋自然知道他是在问什么,想来是看到这两个孩子出世,想到了清秋肚子里的孩子,她只得到:“……还好。” 金燕西见她淡淡的,不知道为何,又起了几分怜惜的心情:“你别总是跟我赌气,自己的身子毕竟重要,何况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 冷清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忽然这么说话,怪肉麻的,两人间的气氛反倒是缓和下来了。 金太太高兴,便打算在孩子出世的第三天,家里办一场堂会,唱一场大戏,这些人素来都是喜欢热闹的,自然各个拍手称赞。 要依着冷清秋自己的意思,是完全不想让冷太太来的,来了也不过是一场受气,但若 要依着原主的性格,那是一定得礼数周全的。 她抽空回了一趟家,给了冷太太一些钱,冷太太自己也不愿意去,奈何觉得这件事礼数难免,若是真的不去,只怕以后女儿会被为难。
第61页 冷清秋忙忙地叮嘱了一遍,便自己叫了人力车回来,刚到巷子口,便听见身后一阵汽车喇叭响,她赶快避开,谁知一侧头,就看见金燕西和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子坐在车里,金燕西的头朝那女子偏着,没有看见她,那女子却不是自己之前见过的白秀珠,清秋一愣,只等着那汽车过去了,好气又好笑,心里又为冷清秋原主不平起来,何至于此呢?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让自己的心情整日里遭受践踏。 她想到了在原着后期,冷清秋刚刚生了孩子,金燕西便原形毕露,对她的感情是一点也没有了,整日里没有什么好脸色,又不断从她那里拿钱,冷清秋那时还是坐着月子的身体,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摧残?也难怪她这样宁折不弯的人,最后选择了毅然决然地带着孩子离开。 她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将钱给了人力车,自己慢慢地走了回去,门房看到她自己走回来,倒是吃了一惊:“七少奶奶出去怎么也不叫车?” 清秋摇了摇头:“我就是出去走走。”神情倒是十分平静。那门房是看到金燕西带着人回来的,也知道那女子便是他捧的女戏子,名唤“白莲花”的,转过头便悄悄告诉了管事的金荣。 金荣生怕闹出什么事来,又去找了燕西告诉他,金燕西原本并不在意,只是此时家里正在办喜事,若是清秋闹起来,未免不太好看,便将屋中的两位佳人留给鹏振,自己走出来寻冷清秋。 谁知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她,金燕西只得找了个丫鬟询问,那丫鬟说:“七少奶奶去找八小姐了。” 金燕西这倒是一怔,不过清秋能去找梅丽,倒也说明她还没那么生气,否则依她的性子,一定是一个人闷坐垂泪了。金燕西自我说服了一番后,心安理得地回去继续陪白莲花了。 冷清秋倒不是自己去找梅丽的,她一进家门,梅丽自己急匆匆跑过来找她了,她笑道:“你怎么不去看小宝贝?四处跑来跑去地做什么?” 梅丽悄悄把她往后院拉:“七嫂!这次真是紧急的事,你一定得帮帮我!” 清秋看她神情紧张,知道梅丽并不是个虚张声势的人,只怕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忙跟着她走过去:“到底怎么了?” 梅丽一边伴着她往后院的花房里走,一边低声又急促地对她说:“有人在追捕她……” “追捕?”清秋听到这个词,吓了一跳,她推开花房的门,这里很少有人来,下面还有一个储藏的地下室。梅丽带着她下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和一些泥土的气息。 清秋仔细闻了闻,在其中闻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她霍然睁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声音轻轻地叫着她:“……密斯冷。” 清秋听出了这个声音:“你是……秦小姐?” 梅丽将地下室的电灯打开,昏暗的房间骤然亮起,面色苍白的秦女士靠在墙边的床上,无力地朝着她微笑,她的左肩上,包着一大块纱布,纱布上还透出血色来。 梅丽慌慌张张,十分无措的样子:“……人家追捕她受了伤,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她先带回家来……”清秋安慰道:“你做的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她在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人家才去追捕这位秦女士呢? 秦女士看出了她的想法,虚弱地笑了笑,对梅丽道:“梅丽,你就告诉密斯冷吧,没关系的。” 梅丽急道:“但是……” 秦女士摇了摇头,清秋这才看出来,梅丽和秦女士的关系实在是非常要好,梅丽在替她保守秘密,她心里不免觉得,是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得太过起劲了么?梅丽是个热心的小女孩,不过在原着中,也没有什么和ge命党来往的事呀? 她已经猜出来了,这位秦女士,一定是一位ge命党,这几天本来就在四处搜捕学生,这位秦女士的思想先进,也许不在北平会好些,北平是政府所在地,南下可能更适合她。 梅丽说出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位秦女士是一个对各派先进思想都颇有研究的人,也在学校内向同学们宣传讲解这些,她倒是并未强迫别人,只是有人感兴趣了,便向她不吝传授,梅丽和其他同学,各个都对她非常敬重与喜爱。 前些日子政府屈从于国外势力,秦女士义愤填膺,在校园内发表演说,自然被人盯上,这不,就连抓捕都来了。 清秋听了,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么,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秦女士回答:“自然是把伤养好……之后,也许去上海吧。” “哦……”冷清秋若有所思。 梅丽道:“我怕我一个人遮掩不过来,七嫂,平常换药什么的,你帮我吧?”梅丽眼睛闪闪亮,简直像是闪着星星,看得出来,她为能帮助到秦女士感到真心的欢喜。 清秋点点头,能帮到她自己当然愿意:“你平常可要小心一些,这里虽然没什么人出入,但要是被父亲母亲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 梅丽吐了吐舌头,秦女士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实在是麻烦你们……”
第62页 清秋挥了挥手:“别说这些话,你们做的事情如何,我心中自然有数,帮你也是从心底里愿意的。” 秦女士微微笑道:“果然我没有看错,梅丽和你,都是女子中的英豪。” 其实,清秋心中还另有想法,她想私下里问一问这位秦女士,等你养好伤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离开吗? 第37章 金粉世家(九) 清秋从花房中和梅丽出来,正在商量照顾秦女士的细节, 一个丫鬟匆匆找了过来:“七少奶奶, 亲家太太找你呢!” 清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在说冷太太,暗中抹了把冷汗, 梅丽这事, 让她把今天的重点忘得一干二净, 忙说:“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 当下便和梅丽去找冷太太,冷太太和金太太寒暄了一阵,觉得呆在这里浑身不自在,清秋又不知去了哪里,便让丫鬟去找,这下女儿终于回来了,便和清秋一起, 在金府里四处转转。 走着走着, 便走到了金燕西的书房外,冷太太道:“这里是姑爷的书房吗?早就听说他们家里藏书很是丰富, 倒是要进去看看。” 清秋点了点头,倒是长了个心眼,先自己悄悄推开门看了一下,不知道里面还有谁,小心打扰了人家。 谁知推开门便是一愣, 只见金燕西身边坐着两个美貌的少女,其中一个正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车上的,金燕西一只手挽着车上那少女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另一个少女的手。 见清秋忽然探进头来,房里的几个人也是一怔,四人面面相觑,一阵尴尬,半晌,清秋忽然一笑,悄悄将头缩了回去,转头对冷太太道:“妈,他在里面招待客人呢,好几个男客,在桌上不知写什么呢。” 冷太太孀居多年,自然是不便于进这样的场合的,赶忙道:“那就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出去听戏吧。” 她们母女二人相携而出,金燕西书房里的三个人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清秋临走时那微微一笑,每个人都看见了,心里都不免打起了小鼓:这位七少奶奶,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燕西比别人更是惶恐一分,清秋的那个笑容,在他看来,几乎就等同于马上要去和父亲母亲告状的意思,虽则自己兄弟养几个戏子也是常事,但父亲是一定会教训他们的,也不知还会发生些什么,但是若是急匆匆追出去,又显得自己太没有些男子气概,因此只对白莲花、花玉仙两人笑道:“别管她,我们自己乐我们的。” 清秋将冷太太送到前面去看戏,自己又不是很喜欢看,问了问别人,这戏倒要演到晚上,于是便对冷太太道:“妈,我不想看戏,倒不如出去逛逛。” 冷太太赶忙站起来:“那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横竖礼仪已经尽到了。” 清秋想了一想,那也好,便跟金太太说了一声,自己带了母亲出门,冷太太不让她送太远,只走到了巷子口,便让她回去,只是还是有些不舍,抚着清秋的面颊:“孩子,怎么就这么几天,你反倒又瘦了呢?” 清秋觉得比起之前的冷清秋,她应该是胖了才对,奈何全天下的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只要一段时间不见到,便是瘦了,她想了想:“妈,我不妨跟你把话说开,之前我让你去弄的那些经济上的事情,就是我真的不想再和燕西继续生活下去了。” 冷太太看上去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嘆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总是这般浮躁,现在就连婚姻大事也是如此草率。” “只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又能怎么办呢?只是你一定要想清楚,若是你下定了决心,我不管怎样,总是要帮着你的。” 冷太太也早早发现,金燕西这位姑爷并非良配,就说今天,岳母来了,燕西竟然连一面都不见,这怎么也说不过去,点点滴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女儿今日的一席话,便也有了由头。 清秋说出这话,心头宽松了不少,又安慰了冷太太片刻,便送她上了人力车,遥望冷太太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由得轻轻嘆了一口气。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清秋霍然转身,身后站着一个烫着捲髮穿着洋装,神情颇为倨傲的美貌女子,正是白秀珠。 “你……”清秋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怎么不进去?” 白秀珠将尖尖的下巴不屑地一抬,示意了一下金府的方向:“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恨得要死!”又加了一句,“包括你!” 清秋笑道:“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来和我说话呢?” 白秀珠神情十分复杂:“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真心不愿和七哥……金燕西在一起了?” 清秋四处看看,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向白秀珠道:“这里不方便……不知道白小姐肯不肯赏个脸,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呢?” 白秀珠之前就见过清秋一面,一直以来,对她抱着的都是一种又是蔑视、又是嫉恨的心态,但此时见她说话行事落落大方,再怎么也提不起痛恨的心情,便点了点头,将自己戴着的帽子压低了几分,和清秋向另一边的一处咖啡馆走去。
第63页 两人进去坐下,清秋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对面的白秀珠也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清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若是真的,白小姐想怎么办呢?继续去和燕西恋爱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白秀珠,她语塞片刻,想了想,毅然摇头:“不怕告诉你!若是你真的离开了他,我为了这一口气,自然要再将他拿回到手里,然后再狠狠甩掉!” 她扬起下巴,一脸傲气:“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让他抛弃的!我们女子的自尊绝对不能让他踩在脚底下!” 清秋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白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白秀珠说了这番发泄的话,内心的愤恨也少了几分,对清秋露出一丝笑意:“倒是你,真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之前想到的,是怎样的呢?”清秋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是攀援富贵的虚荣女子吗?” 白秀珠瞪大了眼睛。 清秋轻声道:“这你就错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和金燕西结婚时,是怀抱着满腔的爱情的。” 白秀珠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当初金燕西对我,还不也是同样的满口花言巧语?最后还不是为了你,将我们俩的誓言抛诸脑后!” 清秋慢慢地说:“这也正是我要说的……男子和女子的婚姻,原本就是出于爱情的结合,”要用正主的语气说话可真够难的,她想。 “那么,没有爱情了,自然两人也是可以分开的了。” 白秀珠十分聪明,脑子一转,便听出了清秋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指,你现在对金燕西已经没有爱情了?” 当然没有了!我很着急完成考核目标呢!清秋心中说,表面上还要对秀珠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白秀珠不意清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向来自诩洋派新式,却怎么也想不到,像清秋这样旧式的女子,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话中的思想,恰恰契合了自己的想法。 清秋喝了一口咖啡:“白小姐,我向来不认为,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仇恨,难道这种感情上的纠葛,最该讨伐的不是男子么?” 白秀珠轻轻一拍巴掌:“说得不错!”此时,她对于清秋的感情,完全转了一个圈,“冷小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见清秋点了点头,她方才继续说道:“原先我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女子,反而把一腔的怨愤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仔细想想,你说的果然是对的,都是那些人的问题,我反而是错怪了你。” 清秋心下一松,想不到白秀珠虽然为人骄纵一些,但到底还是个明理的,只是笑道:“你能这样想,我是很开心的,希望我们能做朋友,而不是为了一些感情问题成为仇人。” 白秀珠站起身来,十分西式地向她伸出手来,清秋自然握住了她的手,晃了一晃,秀珠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不明理的人,这次来这边,也是存着和解的心态的,不过,我现在又明白了一件事,燕西不是个能长久的人,我也不稀罕他了。” “怎么?”清秋不禁有点好奇。 白秀珠冷笑道:“他还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呢!那个女戏子,叫做什么白莲花的,不是刚刚坐着车和他一起么?” 清秋淡淡道:“那也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习惯了的东西,我是没什么在意的了。” 白秀珠察言观色,看出了清秋说的是实话,便拉住她:“冷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思,若是之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你尽可以来找我。” 清秋将眼睛微微一斜:“那么你呢?” 白秀珠笑了笑:“我嘛,自然也是不能白白受委屈的!” 第38章 金粉世家(十) 清秋说这些话的意思,本来就是引导秀珠往这个方向去, 她是要离开这个金家的, 可是金燕西,她却不打算就这样让他好过。 倒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原本的冷清秋。 白秀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在内, 清秋回了家, 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 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办,一时连时间都忘了。 梅丽现在是一刻都离不了清秋,清秋整个人简直是分成了几部分,一边帮梅丽照顾秦女士,一边养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半还要为之后离开做准备。金燕西也是整日不归,有时候清秋想一想,真是不知道这个婚结的有什么意思, 可能还不如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甜蜜。 除了多了个孩子,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清秋的肚子已经渐渐地有点显了,她虽没有明说, 但有些人已有了猜测,清秋自己也觉得很是奇异,有时候抚摸着肚子,心中不免微微一动,这个孩子和自己, 倒是很神奇地有了联繫。 就是为了原主,自己也要把这个孩子养好。 花朝节是清秋的生日,但是她自己却忘了个一干二净,金燕西也是完全没想起来妻子的生日,就这样,这个生日竟然悄无声息地过去了,金家上上下下,无人察觉。
第64页 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梅丽、清秋和秦女士在地下室时,无意中问起生日,大家才发现,清秋的生日已经早就过了。 梅丽十分愧疚:“七嫂,你怎么不说呢?” 清秋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忘掉了。” 梅丽看起来还是没有释怀,愤愤道:“就算我们都没注意,七哥怎么可以不记得?”她义愤填膺,“我觉得,七哥现在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清秋心中一动,这倒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便轻轻嘆了口气,对秦女士和梅丽道:“说实话,我是早已经觉得,和燕西的婚姻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梅丽呆住了,秦女士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清秋继续把她跟秀珠讲的话,改一改照搬过来:“……夫妻间若是爱情淡了,相处下去也没有什么趣味。” 这番话对这些年轻小姐来说,是很对她们的胃口的,梅丽第一个就表示了支持:“七哥这样的行为,我也是看不惯的!只是清秋姐,你还是要考虑考虑,妈她们也都很喜欢你呢!若是他之后再不改那些风流习气,我是会支持你的!” 秦女士的思维显然更加成熟一些,她想了想方说:“这些事情,你若是堵着气来说,倒不如不说,既然说了,那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现在这个社会,对于女子的苛责,毕竟还是严苛许多的,以前我借你的那本《玩偶之家》也是这个意思,我是知道你会离开的,可是离开之后怎么样,你得想好。” 清秋很是感激她这一番心思:“我明白,这些事情我自然会慎重考虑的。” 梅丽却趁两人回来后,悄悄对清秋说:“清秋姐,如果你实在要走,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清秋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想法:“你是金家的八小姐,平日里也没受什么委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梅丽道:“难道我就不会用眼睛看么?我知道,咱们家虽说已经是新式得多了,但骨子里还是那种大家庭,我如果继续待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清秋想了想,她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梅丽又抱住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恳求:“干脆,咱们俩一起出走好了,还能互相照应一下呢!” 清秋有点心动起来,但按照她本人的性格,还是要等确定之后再答应梅丽的,就只是说:“这也都是我一时的想法,你先别四处乱说啊。”梅丽自然是点头答应。 她们这边尚在商议此事,却没有想到,两人经常出没花房,早已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这一天,很久没有回家的金总理忽然回来了,一进家门,家人看到他的神色阴沉,都不由得心中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将全家人集中在大堂,沉着声音:“昨天你们谁出门了?”虽然这样问,但眼睛却只看着梅丽。 梅丽脸上涨得通红,家里的人仿佛都觉察出了什么,也都看着她,梅丽没有办法,只得嗫嚅道:“不过是出去见了个朋友……” 话音未落,金铨将桌子一拍,一只茶杯掉在地上,甩了个粉碎,家里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他怒道:“朋友?什么朋友!你见的分明是个ge命党!” 其他人大吃一惊,梅丽向来是个家里的洋娃娃,谁能想到,她会和ge命党扯上关系? 只有清秋心里如同明镜一样,一定是梅丽替那位秦女士传递什么消息的时候,叫金总理的政敌拿住了把柄,惹得他大怒,便向梅丽悄悄使了眼色,让她想办法再扯个谎。 金铨怒意未消:“若不是我想办法敷衍过去了,你恐怕现在就在监狱里了!谁能想到我金铨的女儿,会和ge命党来往!” 梅丽的生母何姨太太见女儿闯了这样的大祸,吓得脸色惨白,金太太咳嗽一声,说了梅丽两句,又安慰金铨。 梅丽撅着嘴,有些不服的样子,家里其他人见金太太说了话,忙一半人去劝慰金铨,一半人去安慰梅丽,梅丽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就是不落下,玉芬看了她这样子,忽然又想起她和清秋这些日子鬼鬼祟祟,便仿佛无意中说:“清秋妹,我们说不动梅丽,你快来陪陪她,这些日子,你们俩同进同出,不是亲密得很么?” 这话一出,金家人看清秋的眼神却变了,仿佛是她带坏了梅丽一般。 清秋心下暗暗一嘆,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对梅丽的爱,自然会让他们将不满转移到她的身上,不过,这件事情自己也的确有参与,就算帮到梅丽了吧。因此,她便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默不作声。 金燕西此刻却觉得自己没脸,玉芬这话相当于在大庭广众面前,斥责清秋带累了梅丽,他也想不到清秋会跟梅丽这事有关,只觉得是玉芬不满所致,况且,清秋也实在不该给人留下这样的把柄,便道:“想必是她哪里没有做对,等我回去再教训她,只要梅丽没有事便好。” 梅丽却不干了,她大声反驳:“这不关七嫂的事情,是我……”话没说完,便叫何姨太太捂住了嘴巴。 清秋站在这里真是十分的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把手中的手绢绞成了麻花,她见还是没有人理她,便把心一横,只是站在原地微笑。
第65页 管你们呢,我笑我的,看谁先撑不住,她心里想。 金太太劝了一会儿金铨,见清秋站在原地,皱了皱眉:“你先回去吧,站在这儿是要你父亲更加生气么?” 这话说出来是相当的重了,清秋的心理素质比原主好得多,或者说是脸皮更厚一些,听了这话,便行了一礼,脸上的神情仍然十分平静自若,便告退了。 金太太服侍金铨休息,自己也累得够呛,梅丽哭得眼睛红肿,何姨太太便去陪她,留下玉芬和道之等,佩芳和慧厂因为孩子的缘故,也被金太太赶回去休息。 她靠在枕头上,对道之和玉芬说:“我看清秋那孩子素日稳重,怎么也做出这样胡闹的事情来?可见这女子读的书一多,果然还是不行。” 道之对清秋素来印象很不错,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父亲丢了面子,故而生气,只是这话不能直说,便道:“您老人家也想多了,照我说,也就是梅丽不懂事,接触了那么一两个人,清秋妹和梅丽要好,这就被连坐上了,人家现在心里指不定委屈成什么样了呢。” 玉芬虽然坑了清秋一把,毕竟也不愿意真的把话说死,也顺着道之的话附和了几句,金太太这才把心逐渐迴转过来,让自己身边的老妈子去看看清秋如何。 那老妈子到了七少爷的房里,见金燕西和冷清秋面对着面,两人脸上的神情都颇为不善,显然是刚刚大吵过一架。 见这老妈子来了,金燕西把西装一甩,哼了一声就出门了,清秋反倒是和颜悦色:“母亲那边还好吗?” 老妈子回道:“太太让我来看看起少奶奶,她之前的话也说得急了些,怕你心里着急,反倒伤了身体。” 此清秋非彼清秋,只是笑道:“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做小辈的,挨两句批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若为了这个赌气,成什么人了。” 那老妈子听了这话,更高看了清秋几眼,心想这位少奶奶,别看出身小门小户的,行事倒是颇有大家风范。 谁知道她刚一走,这位行事颇具大家风范的七少奶奶便冷着一张脸,走到了后院的花房。 一进地下室,她就直接问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走?” 第39章 金粉世家(十一) 金铨气了几天,这件事倒也渐渐过去了, 只是梅丽被严格地看管了起来, 清秋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快要变成了塑料。 她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每天都懒得动弹, 看在怀孕的份上, 家里人的态度还算好, 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梅丽因着愧疚,一回家就先来看她。 金燕西没有一点即将当爸爸的意识,还是没事就去眠花宿柳,清秋趁这个空档儿,又读了两遍原着,发现如果时间线没有什么变动的话,金铨没过多久,就要中风了。 金铨一旦去世, 整个家庭立刻就会风雨飘摇, 进入一种分崩离析的状态,金燕西这个大少爷的真面目, 就会完全暴露出来。 而那个时候,刚刚生完孩子的冷清秋,就会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 冷清秋不想跟金燕西闹翻,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消失,她想提出离婚。 但这需要一个由头。 也许, 等到冷清秋最心凉的那个时刻,家中也不再有人阻碍,那时就是最好的时刻了。 金铨因着自己的政策得以推行,也为了扫一扫梅丽这件事带来的不好影响,便在家中举办了一场酒会,邀请了些政界同仁来,喝得高兴,便忘了自己的身体。 清秋听到消息时,金铨已经倒在床上,汤药不进了,一堆中医开着方子,药在药炉上咕嘟嘟地竹蔗,另一边,一堆西医商量着该用什么药急救,竟然还有两个巫医在画符跳大神! 清秋见了这场景,只是暗地里摇头,家中人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全是眼中含泪,那几位少爷更是急切,毕竟如今的生活,全是作总理的老爷子带来的,一旦他不在了,这种好日子眼见就会消失。 这样的各种举措并没能救了金铨,他面色惨白如纸,两眼瞪得极大,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口中“荷荷”一阵,胸脯向下一塌陷,竟然就这样去了。 金太太扑到他身上一阵痛哭,众人也是又捶胸又顿足地哭了起来,清秋想起刚开始时金铨的样子,也不免掉了几滴眼泪,但心中哀嘆的只有一件事,真正的由盛转衰开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金家的几个公子哥,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连总理去世的消息,都不知道上报过去,办个丧事,更是务求热闹排场,浑然不顾如今的家境,已经只是空有外表了。 家中的僕人也都暗暗觉得惶恐,一面腹诽这些少爷小姐,一面又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担忧。 梅丽和清秋服丧期间,也悄悄地和清秋商量过这些事,她这个娇娇小姐,倒是比自己那些哥哥们更明白事理、也更愿意努力奋斗些:“清秋姐,你说我们家,之后该怎么办呢?” 清秋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说:“只能是顺其自然罢了。”她看着梅丽的小脸,又不忍心她被这样的家庭耽误,便继续道,“若是你还有其他的打算,也可以早点做,毕竟,山雨欲来风满楼。” 梅丽中文学得不好,不过这句诗的意思还是懂的,瞬间一股愁绪袭上心头。
第66页 金铨出殡的日子,自然亲朋好友都要到场,清秋披麻戴孝,忽然看见白秀珠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站在一边,不一会儿走了过来,沉默了半晌,方轻轻说了声:“节哀。” 这对于秀珠来说,不啻于最大的善意了,清秋自然领了她这份情,正巧这时清秋的母亲冷太太也到了,清秋便和秀珠走出去说话。 两人生怕叫旁人看见了又惹出不知多少是非,便走到一处偏僻角落,秀珠看了眼清秋的肚子,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清秋也一点都不含煳:“我是打算离婚的。” 秀珠点了点头:“实话告诉你,我之后要做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好处。”她冷笑道,“金燕西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稀奇的,我若是想要,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个可以拿来,只是人家这样玩弄了我的感情,又把我一下撇开,我自然是要报復回来的。”说着将头一甩,那满头的鬈髮便像云朵一般抖动。 清秋因为这话涉及到了自己,便不方便说什么,只是道:“你想做什么,我是不反对的,只是得让我平平安安地带着我这孩子离开这里。” 秀珠轻轻哼了一声:“废话!要不然,我今天找你来说些什么!” 清秋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是达成了协议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忽见梅丽寻了来,原来梅丽知道自己七哥那一段公案,看到清秋和秀珠出去了,生怕她们俩在今天这样的事情上,再闹出些什么来,于是赶忙找了来。 秀珠道:“梅丽倒是很维护你。”说着嘆了口气,想来是想起了因为当年自己和金燕西要好的时候,金家上上下下对自己也很好的情形。 清秋察言观色,说:“你既然今天来说了这话,又去想旧事做什么?你看,你连情敌都收服了,还想怎么样呢?” 这话说得俏皮,引得秀珠一笑,“呸”了一声:“谁和你说笑,别瞎扯了,养好你的身子,我这便回去了。” 梅丽过来的时候,正是她俩说话结束的时刻,梅丽赶忙挡在清秋身前:“秀珠姐,怎么了吗?” 白秀珠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不过是找你这位七嫂说说话罢了,又不会吃了她,要你这样担心。”说完转身就走了。 梅丽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便问清秋:“没有什么事情吧?” 清秋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呢?我们快些回去吧。” 白秀珠是说行动就行动,当即对金燕西发动了攻势,金燕西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得陇望蜀的性子,跟清秋结了婚,又觉得秀珠轻嗔薄怒,别有一番风味,当初嫌弃她的小性子和脾气,如今也成了趣味。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正是如此吧。 这一天晚上,金燕西又是到了半夜才回来,清秋原本是不在意他去哪儿的,只是自己睡得迷煳,听见金燕西说:“不过十二点,怎么就睡得这么沉?”便顺口回了一句:“我这身子还不多休息休息,又不能像你一样去舞厅玩乐。” 她这边正在揉着眼睛,就看到金燕西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狠命一甩,一把打到清秋的被子上,这一下用力很大,清秋的腿都被打疼了,“哎哟”一声痛唿出声。 金燕西还不解恨,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孝期还去舞厅吗?你看看我这衣服,哪里像是去舞厅的?你这话传出去,叫人家怎么说我?你这拐弯抹角骂人的本事,倒是真有长进!” 清秋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惹来这么一长串长篇大论,心下后悔,暗自腹诽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嘴上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又生什么气呢?横竖我以后不管就是了。” 金燕西将自己衣柜的抽屉使劲一关,转过身来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赌气,我正经告诉你,我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以后也许整宿都不回来,你管得着吗?” 冷清秋无语,我怎么说都不对,那……只有你开心就好了。 她摊了摊手,但脸上仍是一副忧伤的神态:“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了,你这个人,也真是太不讲理了。” 金燕西听了这话,大步跨上前来道:“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欺压了你吗?好呀,这很容易解决,我们离婚就是了。”说完,便将被子一拉,在床的另一头睡下,只见清秋呆呆地坐着,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自觉收服了她,心下一阵得意,很快便睡着了。 清秋此时的心态,真是久旱逢甘霖,瞌睡的人遇到递枕头的。 她原本就想和金燕西提出离婚,只是按照原本主角的性格,不是能主动提出来的,得要被折磨很多次,才自己做决定,现在,金燕西自己把这话说出来了,那岂不是意外之喜? 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门外服侍的老妈子听到里面在闹,不敢进去,这时听见没声音了,才悄悄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七少奶奶翘着嘴角在笑。她放下端着的茶就出去了,一路上想,可怜哟,这位七少奶奶,瘦瘦弱弱的,眼看着要被咱们七爷气出问题来了。 清秋心头喜悦难以言喻,一晚上激动得没睡着觉,甚至恨不得出门蹦迪。
第67页 第二天一大早,金燕西起来,看冷清秋眼睛下面两个大黑眼圈,知道她是被自己“离婚”的话吓得一夜没睡,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拿起西装,去赴白秀珠的约了。 冷清秋看着他的背影:七爷,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40章 金粉世家(十二) 金燕西得意洋洋出门,和白秀珠厮混一天, 秀珠向他讲了出国留学的打算, 金燕西听了,倒是心中一动,家中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自己又没个什么谋生的手段, 若是出国去留学, 说不定还能回来谋个差事, 也能领略一番外国的风土人情。 况且,和秀珠一起,两人的情感发展也许就越来越好了,只是出国这几年,是真的有点舍不下白莲花…… 这个时候,他是一点也没有想起清秋了。 白秀珠窥见他的神色,暗自冷笑了一声,放出手段来敷衍了金燕西一番, 倒让他真的觉得, 两人的行程,这就要敲定了, 白秀珠见他一直和自己商量留洋之后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提到自己现在的太太究竟要怎么处置,忍耐不住,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么,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了。” 金燕西笑道:“东风是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秀珠将嘴一撇,金燕西见她那副轻嗔薄怒的样子,比往日更令人心动,不由得心中起伏,伸出手按在白秀珠的胳膊上:“你还有什么意见,说明白些。” 白秀珠这才慢慢地道:“你这边倒是答应了,那你的那位太太呢?你预备怎么办?” 金燕西已经全然把冷清秋抛诸脑后,这时经白秀珠话里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位夫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神情舒展开来,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出洋去读书,那是好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秀珠却不放过他:“她要是真的不满意呢?” 金燕西有些左右为难,直接说不管清秋呢,显得自己无情无义,何况清秋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要是说了清秋的好话,又恐怕秀珠生气,踌躇了半晌,才道:“说她做什么呢?若是她真的挡了我们的路,那只能是她太不懂事了。”这话里的意思,隐隐就是要放弃清秋了。 白秀珠心下明白,在心中暗暗道,果然,这些男子都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今日他可以对冷清秋这样,明日又怎么知道不会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样一想,原本就快消磨殆尽的一丝柔情蜜意,更是葬送了个彻彻底底,白秀珠算是看透了这世间男人的本性了,心中大是冷淡,甚至都表现在了脸上。 金燕西看她脸上忽然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她,他现在可抱住的大树,秀珠算是最好的一棵了,赶忙道:“怎么,这就生气了吗?” 白秀珠随随便便地摇了摇头:“行了,我家里那边还有事呢,我要先回去了,那留学的事情,我们下次打电话的时候再说。” 金燕西送了她出去,自觉大事将成,洋洋得意地也准备回家去。 他在这边志得意满,却不知道,此时家中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一大早,冷清秋就去给金太太请安,梅丽今天没有上学,也陪着金太太,因为金铨的事情,金太太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虽然对清秋略有不满,但此刻见到她,倒是有些开心。 却见清秋的神色十分哀戚,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金太太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好。 果然,她的想法被验证了。 清秋请了安,坐了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我……恐怕没有办法再和燕西过下去了。”一句话没有说完,泪珠就滚了下来。 金太太吓了一跳,从坐榻上直起了身子,梅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秋哽咽道:“昨天燕西已经跟我说了离婚的事情,我想了想,既然夫妻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爱情了,那勉强过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好聚好散,大家清静些。” 金太太斥道:“这是什么话!小两口年轻,有些矛盾是难免的,说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丧气?” 清秋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手里捏着那张纸,金太太从她手中抽出纸张一看,正是一份已经拟好了的离婚协议书,再看冷清秋那张脸,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珠,但神情却是十分的坚决。 金太太嘆了口气:“老七实在是不成体统,等他回来,我说说他,你这样的想法,可不能再有了。” 冷清秋轻声道:“母亲不必这么麻烦,和则聚,不和则分,我也是能明白的。” 金太太听了直摇头,梅丽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自己和清秋关系那么要好,显然是不希望她离开的,可是她若是留着,只怕也是一种折磨,倒不如……她想了想,眼睛一亮,倒不如和秦女士一起,三人一起离开这个大家庭,去做出自己一番事业! 想到这里,她倒是先激动起来,脸上直放光,清秋悄悄瞥了她一眼,心下暗笑,早已猜出了她的想法,为了准备今天这场哭戏,她可是排练了好久呢! 金燕西晃晃荡盪地回来了,一到母亲房里,就见金太太沉着脸看着他:“老七,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第68页 金燕西笑道:“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妈讲。”说着便抢先把自己打算和秀珠一起出国留学的事情说了。 金太太原本正待说清秋的事,叫他这么一打岔倒是分了神:“留学倒是一件好事,只是你的媳妇可怎么办?”她沉下脸,“先说好,我是不允许你跟白秀珠再混在一起的,你要去留学,一定得先安排好清秋。” 金燕西此时的心都跟着白秀珠飞到国外去了,哪里还管得着冷清秋,闻言只是敷衍道:“清秋那边,我自有打算。” 金太太看他那副样子,整个人的心都不在金家了,自从金铨去世,金家风雨飘摇,分家的事情闹得她心力交瘁,此时心中一冷,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想管这些小辈的事情了,倒不如去青灯古佛,了结了下半生,只能挥一挥手,让燕西出去。 金燕西到得房中,一个丫鬟刚好从房中出来,见着金燕西,吓了一跳:“七……七爷。” 金燕西此时心情甚好,笑着问:“你害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那丫鬟也不答话,低着头匆匆去了,金燕西摇了摇头,进了房里,见冷清秋坐在梳妆檯前,镜子里一张脸冷冰冰的,见他进来,噼头就问:“你是要去留学了,是不是?” 金燕西没想到她一来就发难:“……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清秋道:“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预备把我怎么办?” 金燕西不耐烦道:“这有什么怎么办的?你在家里,难道还会亏了你不成?” 冷清秋轻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安排好我了。” 金燕西恼羞成怒:“你还讲不讲理?成日里说我没什么正经事业,如今我要努力上进学习,你还不愿意了?这样也能算是妻子的职责吗?” 冷清秋波澜不惊,她本来就是为了逼金燕西说出最后的决断:“我们结婚虽然没多久,但我自问对得起你,你呢?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金燕西冷笑,一把揪住冷清秋,将她按在镜子前:“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看你现在吃的穿的,哪里不是我给你的?哪里不是金家给你的?凭你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冷清秋被他揪得头皮生疼,听到窗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一喜,来了! 果然,梅丽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正是被刚才从清秋房里出去的丫鬟叫来的,一进门,就看到金燕西如此粗暴地对待冷清秋,不禁大怒,冲上去就掰开金燕西的手,一边掰一边叫嚷:“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家里的其他人也引了来,金太太在女儿和其他儿媳的陪同下来到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金燕西背转身子站在一边,冷清秋头髮散乱、满面泪痕,梅丽怒气沖沖,瞪视着金燕西。 她嘆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十分的疲惫:“你们这又是在闹什么?” 梅丽见她来了,跺着脚嚷道:“七哥对七嫂动粗!” 金太太环视四周,见他们这幅样子,猜也知道,是为了金燕西出国留学的事情了,金燕西这时也嚷嚷出来:“她这样无理取闹,我是和她过不下去了!” 冷清秋声音微弱,却很坚定:“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离婚算了。” “离就离!”金燕西被她这话一激,更是收不回去了,金太太刚想阻拦,他已经把话说了出去。 事情已经闹成了这幅样子,实在没有收场的余地了。金太太心力交瘁:“罢了罢了,你要怎样,随便你们,总之我们家,这也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了!” 佩芳心思颇为缜密,看着金燕西和冷清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清秋,虽然是泪痕满面,但怎么……听她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激老七呢?倒很像是,她着急离婚的样子? 但这样怎么可能呢?佩芳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这种心思抛在一边了。 第41章 金粉世家(十三) 冷清秋与金燕西算是比较和平地离了婚。 毕竟男方根本就是全程冷着脸的状态,这一场婚姻, 稀里煳涂, 维持了整个也不到一年的时间,比起原着,冷清秋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呢, 他们就已经离婚了。 金家这点还是好的, 虽然他们俩过不下去了, 但孩子还是金七爷的孩子, 该有的一定会有,冷清秋挺着大肚子,给金太太行了一礼。 金太太抹了抹眼泪:“谁能想到会这样呢?你们结婚的时候,谁不说好……唉,孩子,我们也不能委屈了你,你先在这里住着,等生了孩子再做打算吧, 你说你这挺着大肚子, 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这话正中冷清秋下怀,她是没怀过孕的, 虽然以前也见过亲朋好友怀孕的样子,但毕竟比不上亲身体验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后期离了婚,自己就算大着肚子也能行动,谁知原主这身体, 实在是不行,开头还好,越往后反倒反应是越来越重,到第九个月的时候,呕吐得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到要生了的那一天,梅丽自告奋勇来照顾清秋,被来帮忙的冷太太等急忙送出房门:“未出阁的小姐进来做什么!”
第69页 佩芳和玉芬在房中窃窃私语,佩芳问:“你怎么不去凑个热闹?”玉芬把嘴一撇:“她现在都算不得咱们家的人了,你看老七今天可有出现?我去凑什么热闹!” 佩芳道:“她不算咱们家的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算是呢。” 玉芬笑了一声:“说到这个,那才有话说呢!”说着悄悄竖起了指头,比了个“八”的样子,“这孩子从她嫁进来算,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个多月,这里面有些门道呢!” 这件事情也是冷太太和金太太讳莫如深的,虽然这孩子按时间来算,的确是足了月份,可这毕竟是冷清秋未婚先孕做下的事,冷太太看着女儿,实在是不忍心责备她,等到孩子终于生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出来,暗自垂泪。 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做下了丑事,让人家说闲话也没办法,就算为此休了这个媳妇,自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因为这样,冷太太之后听到他们离婚的消息,甚至都觉得无所谓了,自己厚着脸皮接受就算了。 清秋从昏厥中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想生小孩了! 她现在是浑身上下都痛,整个房间还残存着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气。见她睁开眼睛,冷太太赶忙凑过来:“怎么样?头晕不晕?” 冷清秋轻轻摇了摇头,冷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要不是八小姐过来说了,我还蒙在鼓里。” 想到之前清秋让自己整理家中的钱财,想必也是担心有今日的灾祸,冷太太低声道:“难不成你还担心回来没有人养你么?到时我们自己做活,怎么都可以养活自己。” 冷清秋微微一笑,她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冷太太这一句话,就是她的回报。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等着她。 奶妈第一次把刚生下来的婴儿抱给她,清秋十分生疏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充满奶腥味的襁褓接过来,带着点好奇地去看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感觉到一种哭笑不得。 清秋低下头,望着怀里流着口水的婴儿,苦笑道:“怎么是你?” “北斗!你给我说清楚!”清秋在脑海里冲着北斗咆哮。 北斗:“……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你是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吗?”冷清秋吐槽,“每一次计分的规则都不一样就算了,这你是叫我给他养大了才算作分数吗?!” “这么说,你认定了他是秦工了?”北斗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冷清秋却仿佛看见了它眼睛一亮的样子。 ……话说一个系统为什么有眼睛? “废话!”她没好气地说,“这种什么辣鸡感应我太熟了好吧?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我得把他养大才给我分!” “这些都是附加分……”北斗解释,“你这次表现得很好,只要能成功按照目标要求生活,基础分肯定可以拿到的,再加上找到灵魂碎片的附加分——恭喜你!你的分数将会成为几次考核中最高的!” 这一惊一乍的语气,弄得冷清秋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结束考试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每次考核的计分方式都不一样……” “那当然是秦工的要求啦!” 听见北斗这话,清秋泄愤似的,在婴儿的小脸上一捏,那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北斗就跟清秋捏了它儿子似的,大唿小叫起来:“你干嘛!不许欺负秦工!” ……这可真是它感情波动最大的一次了。 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清秋不顾众人的阻劝,执意回了家。金太太等人再三挽留,清秋只是说,既然已经离了婚,再住在男方家里,也太不像样子了,请金太太放心,不管如何,这孩子总是金家的孩子便是了。 见她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众人心中都有点不是滋味,就连总是和清秋不对付的玉芬,此刻都略有些怅然若失,真是没有想到,她走得是如此坚决,想起结婚时那个小小的人儿,真是百感交集,她仿佛是伴随着金家的昌盛而来,又随着金家的衰败而走。 清秋才没有那么多想法,她抱着孩子回家,那孩子甚是乖巧,不哭不闹,连人力车的车夫都忍不住说:“这位太太,你这孩子,可算得上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了。” 就连清秋自己,都有些奇怪,难不成就因为这孩子是灵魂碎片,所以少年老成?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想问北斗,用脚想都知道,北斗对它的秦工程师,简直是无条件拥戴,让清秋不禁怀疑,秦七星当初设计这个系统的时候,第一条指令是不是“秦七星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过,不管怎样,清秋总算及时离开了金家,到她走的那一刻,金燕西甚至都没有出来送一送她,他又去看望自己包的那个戏子白莲花了。 在冷清秋家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着她。 “是你?你的伤已经好了?”冷清秋一见到她,就惊讶地问道。
第70页 秦女士站起来,微微一笑,她穿着一件暗色的旗袍,愈发显得十分端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到南方去吗?” 冷清秋抱着孩子,向她无言地一笑,她身后转出一个长辫子的洋装少女,赫然便是梅丽。 梅丽是跟在清秋身后一起回来的,她撅着嘴:“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已经约好了,怎么不告诉我?我也要一起去!” 清秋原本是不想带上梅丽的,可是梅丽下定了决心,要和她们一起走。这个时期,政府虽然在北方,但若论繁华和时髦,自然是南方更胜一筹,甚至各种ge命事件,也是在南方率先发生的,梅丽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再也不要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呆下去了!秦姐姐、清秋姐!”她一边一个,各挽住她们的一只胳膊,“我要和你们一样,做一个真正独立的女性!” 清秋不禁失笑:“我哪里算得上什么独立女性……”这话可不是谦虚,她还没找到工作呢!不过秦女士显然不认同:“你这话说得不对,一个人独立不独立,是看她的人格的,若是人格自尊自爱,那便是一个独立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轻轻拍掌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扭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一头鬈髮、身着西式装扮的少女站在门口,微微歪着头,拍着巴掌:“这话说得对!” “秀珠姐?”梅丽先叫出了声,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来这儿?”她脑筋一转,知道秀珠、清秋和自家七哥是有一段公案的,生怕秀珠来找清秋的麻烦,赶忙走了几步,挡在清秋身前。 秀珠嘴角一撇:“怎么,怕我来找你清秋姐的麻烦?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转眼看到旁边的秦女士,“啊!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位、写《女子的抗争》那本书的秦女士?”整个人变成了一脸的惊喜。 秦女士含笑点头,清秋不由得问道:“你也认识她?” 秀珠哼了一声:“秦女士你都没有听说过?真是土包子。”清秋也不生气,只看着秀珠走过来,一脸敬仰地拉着秦女士问长问短,对发着呆的梅丽道;“看来,屈服于密斯秦的魅力的,可不止我们两个呢!” 三个月之后。 四个女人站在即将开往上海的火车站旁,其中一个穿着朴素,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少女,和一个戴着眼镜、文气娴雅的女子,最边上还站着一个满头鬈髮、神情傲气的少女。 四人一样的都是出门的打扮,冷太太在一旁送别她们,不住地抹着泪,清秋抱着孩子,对冷太□□慰道:“妈,别哭了,等我们到上海安顿好了,就把你接过去。” 冷太太哽咽道:“我才不管你们……左右都是去上学,真不知道,上海的学校是哪里比北平好了……我就是不放心小星……”说着摸了摸清秋怀里那孩子的胖脸蛋,孩子撅起小嘴,吹了个泡泡。 清秋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傢伙被她恶趣味地取了个名字,叫做“小星”,她正准备和这些朋友一起,去追寻一段崭新的人生:“上海的学校不见得比北平好很多,可出洋留学的机会就多了很多了。”她笑着斜睨一眼白秀珠,“白小姐,我可说得对?” 白秀珠傲气道:“我是要先提升自己,再去出洋留学的,哪里像金燕西,只是为了逃避才出洋?就算要出洋,我干嘛不和梅丽一起,倒要和他一起?哼!” 这话里的意思,金燕西完全是被她耍了一道,一起出洋的,从他变成了他妹妹,自己吃了个哑巴亏,还没处讨说法,虽然说优点悽惨……嗯,但清秋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想笑。 火车的汽笛一声鸣叫,仿佛在催促她们赶快上车,冷太太急忙推她们上去,又赶快把吃的喝的挂在她们的胳膊上。 清秋等人上了车,随着车子渐渐开出站台,这一场金粉的烟云,就像梦一样,被抛诸脑后了。 ==================================== 彭瑟瑟睁开眼睛了,面无人色,一脸颓废。 “我现在可以回答一个问题……一边读书一边养儿子,是怎样一种体验……”她双目无神地自言自语,“我才二十多岁,现在已经寿终正寝、喝过儿媳妇敬的茶了……” 一时恶向胆边生,大叫道:“秦七星!等你真的回来,我要给你好看,让你跪下叫爸爸!” “不是应该叫妈妈么?”北斗很正经地提出疑问。 彭瑟瑟:“……滚啊。” 北斗:“……谢谢你再次为我们找到了一片秦工程师的灵魂碎片。” “我不管什么狗屁碎片,告诉我这次考试我多少分!”彭瑟瑟恶狠狠地说。 “很高兴通知您,本次考核,基础分达标,附加分达标,结识秦胜男、与白秀珠修好、出国留学……这一系列都为您增加了额外分,所以,经过我们计算,本次考核,您达到了参加考核以来的最高分——八十分!”报分的时候,北斗总是非常郑重。 这个分数……还不错,可是……“又是哪里扣的分?”
第71页 北斗解释:“在上海的时候,ge命军邀请你加入,为什么不同意呢?如果你从此走上了ge命的道路,那才能拿到满分。” “这……”彭瑟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个系统真是要普及ge命理论的啊,不过,如果自己带着孩子还搞ge命搞到风生水起,那难度果然不是一般的了。 “好!下一次考核,我一定要参加民族解放事业!”彭瑟瑟发狠了。 “这倒是真的有可能……根据我的测算,共在两个世界线发现了灵魂碎片的波动,这两个世界,有一个是能够提供这样的背景的。” “是什么?”彭瑟瑟有点好奇。 “《悲惨世界》线。” “……我知道,很悲惨,不管是谁,都很悲惨,让我休息一个世界,再去拯救劳苦大众吧……”彭瑟瑟心力交瘁。 “那好,还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你可以休息休息了。”北斗又加上了一句,“当然,分数也不要忘记,鑑于下一个世界的特殊背景,计分方式又採取了新的变化。” 彭瑟瑟早就怀疑,秦七星其实是个强迫症,每个世界考核都要安排一套不一样的标准。 “……是什么故事?” “《海的女儿》听说过吗?”北斗问,彭瑟瑟从它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怀好意,“恭喜你,你将是整个大海中,最不会游泳的小人鱼了。” 第42章 海的女儿(一) 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的蓝, 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 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在这一片最美丽的海域中,住着一群人鱼, 他们组建成了一个人鱼的小国度, 统领他们的是一位做了好多年鳏夫的海王, 幸好他还有一位老母亲来帮他管理家务。 这位老祖母是一位尊贵而聪明的女士, 以自己的高贵出身为荣——毕竟,她也是从另一片海域的人鱼亡国嫁过来的,那片海域里的人鱼,尾巴略微发红,大家都叫他们“红人鱼”,而这一片海域中的人鱼,尾巴颜色是青蓝色,在水中闪着粼粼的波光。 这位老祖母非常自矜自己的身份, 为此, 她在自己的尾巴上戴着一打牡蛎,这是身份的象徵, 其余每个人都只能戴半打。 不过,虽然她在某些事情上十分严肃,但对自己的六个小孙女,却十分疼爱。这六位海公主,都是非常美丽的孩子, 她们的皮肤,娇嫩得像玫瑰花瓣一样,眼睛像最深的海水一样碧蓝。 其中最美丽的,就是那个最小的海公主,只不过,她有一项小小的缺陷。 她的平衡感不是很好。 这导致了,她在水中游得歪歪扭扭。 尽管她是最美丽的小公主,但比起她的美丽,其他海域的生物第一反应还是“哦!是那个不会游泳的人鱼吗?” ……爱丽尔的心情难以形容。 作为一条鱼,她游泳游得不好,是什么体验? 体验就是,也许很容易被人用网子捞上岸吧。 不过,这次变成一条人鱼,感觉倒还是蛮新奇的,自己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美丽的海底世界。爱丽尔心情愉悦,左摇右摆地向前游着,随手摆弄旁边飘摇的水草和珊瑚,让那些小鱼从自己的指缝间熘过。 ……如果没有北斗的提示音,那就更好了。 听完它的解说,爱丽尔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这次的考核比前几次难得太多了,连需要完成的目标,都只是一个模煳的提示“在故事中寻找”,分数的获取规则,更是随心所欲,这次的考核分,还加上了一项奇怪的指标——“收藏对于人鱼公主来说重要的东西”,每收集到一个,能加上十分呢! 经过爱丽尔精密计算,只要努力收集,就算主线随便扣分也没关系! 这种设置,想必也和这次的主线难度较高有关系,系统要求,这次原着里有的东西,必须全部体验到,少一点就扣分! 这也就是说,她必须把鱼尾变成双脚咯…… 爱丽尔想到那走在刀刃上一般的疼痛,就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有加分指标——因为实在是太难啦!!! 我们最最亲爱的秦工程师,请问你的灵魂碎片,为什么卯着劲地往这几个很麻烦的考核点钻呢?是因为里面有bug急着修吗? 爱丽尔毕竟曾经是个陆地人,到现在了,游泳也游得一点都不好,跟她五个姐姐游动时摇曳生姿的样子不一样,她游起泳来,用海里资格最老的贝母的话来说,“像一只企鹅一样,不是水里的企鹅,是陆地上的企鹅。” 哦…… 但是老祖母和父亲仍然十分疼爱这个最小的孩子。今天,又是老祖母讲故事的日子了,这是小人鱼最喜欢的活动,除了几位公主,海里其他的小人鱼都会来听,大人鱼们有自己的事情,都去忙了。 老祖母环视了一圈,发现爱丽尔不在里面,就去问周围的鱼们:“你们有谁见到爱丽尔了吗?” 人鱼们面面相觑,这个小公主性情古怪,每天当人鱼们在月光下的海面上欢唱,或是在海礁间嬉戏时,经常看不到她的影子。 “她一定是去海巫那里了!”一个尾巴是银白色的小人鱼忽然想到,“之前爱丽尔说要去那里看看的!”
第72页 “唉……”老祖母听了直嘆气,真不知道为什么爱丽尔这孩子总是往海巫那里跑,难道她不知道,海巫已经为躲避她,搬了十次家,还总是到自己这里来投诉吗? 爱丽尔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反正都是要上岸,上岸就得变出双脚,那么,除了用割舌头来交换,有没有更容易一点的方式呢?不要这么痛苦就可以…… 这个问题,自然只有海巫婆可以解答了。 远远看到爱丽尔青色的鱼尾在水中一闪一闪地来了,海巫婆门前报信的章鱼赶快冲了进去,惊慌失措:“莫甘娜大人!爱丽尔来了!” “什么?又是她?!乌苏拉怎么管的她!”海巫婆莫甘娜大惊失色,每次爱丽尔一来,对自己这个小实验室都是一场灾难,偏偏她游泳不在行,逃跑倒是跑得很快,从还是一条小鱼开始,就是这里的天敌了。 莫甘娜开始急匆匆地收拾各种贵重物品,把它们都藏到一个大贝壳里面,然后把贝壳扣得死死的,就怕爱丽尔翻出来。 “莫甘娜阿姨!我来了!”爱丽尔游了进来,装作没有看到莫甘娜正把一瓶魔药最后塞进一丛水草的间隙,心里偷偷地笑,这么容易就被我看到,这里真的单纯又残忍的童话故事啊。 莫甘娜冷着脸,搅拌着锅里的魔药:“你又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今天不是乌苏拉讲故事的日子?” 爱丽尔嘆了一口气:“祖母的故事,我都听腻啦……”她游过来,自来熟地抱住莫甘娜的胳膊,“还是你给我讲一讲,魔药学的在声音上的运行机制吧!” 莫甘娜摇了摇头,她长年研究巫术,这里的氛围可以说是整片大海中最为阴森的地方,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着了什么魔,天天跑来这里求教,看起来……竟然是对巫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难道是真的想继承自己的衣钵?莫甘娜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章鱼在一旁急得不行,爱丽尔研究就研究,为什么一边研究一边给自己的八只脚打结?现在它已经是一团章鱼糰子了! 经过长时间的学术研讨,爱丽尔满意地得出结论,也许只需要再进一步的研究,她和莫甘娜就能够成功研制出需要代价最小的变身试剂了! 说到底,用声音去交换双脚,就是一种等价交换,那么,只要寻找到同等价值的东西,不就不用那么痛苦啦? 这就是爱丽尔想到的解决方法。 她得到了满意地结论,非常高兴地给莫甘娜做了一顿烤鱼晚餐,就游回了家。 家里,老祖母和她的五个姐姐,一字排开等待着她,个个摆出一副“我要和你好好谈谈”的严肃样子。 爱丽尔一看到她们那副样子,就想悄咪咪绕个圈熘走,刚转了个半身,一个手持三叉戟的人鱼侍卫就拦住了她:“殿下,请回屋。” 这个侍卫是她祖母身边最得力的男性人鱼侍卫长,爱丽尔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常年平静无波的脸,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见她进来,几个姐姐都赶忙游过来围住了她,她们都十分疼爱这个小妹妹,其中最大的那个姐姐,人鱼大公主从爱丽尔的头上摘下一根水草,看着那呈现半枯死状态的草,皱着眉头说:“你又去莫甘娜那里了。”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陈述,爱丽尔刚要解释,她风风火火的二公主姐姐接上了她的话:“说了多少次,不要去莫甘娜那里,那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不听!” 爱丽尔不想和姐姐顶嘴,就把头偏向一边,下一刻就被二公主扳着两侧掰了回来:“你还不听话?” 爱丽尔:“……” 童话里没说这几位公主性格这么火辣啊?说好的温柔的姐姐呢? 爱丽尔只好说:“我是去和莫甘娜做研究的,又不是去做坏事……” 二公主恨铁不成钢:“海巫婆能有什么好事?!” 这时老祖母终于发话了:“好了,好了,也不要责怪爱丽尔了,莫甘娜这个傢伙,我年轻时就认识她,其实她除了偏激了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快坐下来,过几天,你们的大姐姐,”老祖母慈爱地看向大公主,大公主脸上微微一红,“她就满十五岁了。” 十五岁对人鱼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在那一天,他们可以浮上海面,去看人类的世界,从此以后,就变为成年,之后在海里就不会有太多的约束了。 人鱼公主姐妹们一个比一个小一岁,爱丽尔其实今年才十岁,是一条不能再小的小鱼了,也怪不得这些鱼同胞们如此爱护她,你说,她这么小,游泳又不好,要是让人类的大网捞上去可怎么办呢? 老祖母继续说:“……所以,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讲,海上面人类的事情……” 爱丽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自己本来就是人类,还要知道些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在老祖母的讲述里,陆地上的人类貌似还处在一种欧洲封建君主□□的时代,分成了好几个国家。 也不知道人鱼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报的,难道是经常打劫海盗船?爱丽尔想。 老祖母特别叮嘱,一定不能让人类捉去,发现了人鱼世界,要知道,我们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有很多人类想以此发大财。
第73页 大公主不解地问:“珍珠……很贵重吗?我们的宫殿里,到处都是啊?” 老祖母严肃地说:“对于人类来说,非常贵重。” 几位公主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不可思议,珍珠竟然会特别贵重! 爱丽尔在心里想,姐姐们,你们真是人鱼不知人的惨,等我上岸了,光靠哭也许就能买来一个贵族头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用了动画片里的名字,故事还是按原着来的~ 第43章 海的女儿(二) 一切关于海面和人类的八卦讲完之后,老祖母语重心长地对六姐妹说:”你们一定要记住, 人类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比我们活得要短多了,不过,他们倒是有一样好处。“ “是什么?”五公主只比爱丽尔大一岁, 她也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 “什么好处让您也一直记在心上?” 老祖母的眼神变得悠远, 仿佛投射到了海水的最深处:“他们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 “我们可以活到三百岁, 但当我们死去的时候,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再也留不下一丝痕迹;而人类,他们拥有的灵魂使他们就算死去,灵魂也会继续存在,飞向神秘而不可知的远方。” 几位公主都陷入了沉思,这是一种多么神秘而美好的感觉啊! 老祖母怕她们多想,继续说:“不过, 我们在海里的三百年, 也是幸福而美好的三百年!不要想得太多,让我们愉快地度过这三百年, 不好吗?” 老祖母的话启发了爱丽尔,经过前几个世界的锻鍊,她已经清楚地明白,这个考核最终的落脚点,永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小人鱼为什么要上岸, 去和王子发生一段恋情? 以往爱丽尔自己在看这个童话的时候,重点都放在了小人鱼的爱情上了,她忘掉了一个最核心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 一个不灭的灵魂。 这才是小人鱼渴望得到的东西。 不用再读一遍原着,爱丽尔已经明白了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想个不用人类付出爱情就能获得不灭灵魂的方法啊! 爱丽尔狠狠地想,我就不信了! 第二天,她正准备熘出门,再次去找莫甘娜讨论“学术”,就被守卫在门口的人鱼侍卫拦住了。 侍卫一板一眼地告诉她,今天晚上是大公主十五岁的庆典舞会,王太后不允许她到处乱跑,以免错过了舞会。 爱丽尔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老祖母的话:“……孩子们,明天我们将在王国里,为你们的大姐姐举办一场舞会,以后等你们到了十五岁,也会有这样的庆典,庆典过后,她就可以浮上水面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等于以后每年都有一场庆典吗?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可是,大公主一直都很爱爱丽尔,她不能错过她十五岁的庆典舞会。 爱丽尔游泳很慢,所以从莫甘娜居住的地方一来一回,是一定会耽误时间的,她眼珠一转,对人鱼侍卫恳求起来:“我一定不会耽误时间的……只要我能游得快一点。” 侍卫怀疑地看了看她的尾巴,这位小公主游泳能力不行,海底每条鱼都知道,她真的可以游快一点吗? 爱丽尔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我真的可以的!你拉着我一起游,怎么样?”她摆出一副拒不合作我就不去舞会的样子,“总之,我今天是一定要去找莫甘娜的!我有紧急的事情!如果你没法对祖母交待的话,就陪我一起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侍卫怕自己如果真的不合作,这位小公主就要闹出什么大事,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拉着她一起向莫甘娜的居住地游去。 莫甘娜住得很远,要通过一个卷着巨大泡沫的漩涡,那里是一片灰色的沙地,生长着奇怪的水草和阴暗的海生物,在密密麻麻的一片暗色珊瑚背后,是莫甘娜居住的巨大贝壳房屋。 有侍卫带着自己,爱丽尔游得飞快,心想,这倒是一种轻松的游泳方式,以后干脆就让他当我的御用引路人好了。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那个侍卫,他紧紧地抿着嘴,银灰色的尾巴飞快地摆动着,她不禁起了好奇心:“你叫什么啊?怎么成为我祖母的侍卫的?” 那个侍卫回答:“……莫尔。” 还真是沉默寡言……“你去过海面上吗?”她问。 莫尔流露出一种十分愤恨的神情:“那里不是个好地方!” 爱丽尔第一次看到他表情这么明显:“怎么?” 他停下来,侧过自己的鱼尾,爱丽尔在上面看到了一道明显而狰狞得触目惊心的伤疤,莫尔轻声说:“这就是人类留下的。” 作为一个前人类,爱丽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想安慰地拍一拍他的尾巴,但又忽然想起来,抚摸尾巴在人鱼看来,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类似于人类情侣间的爱()抚,便收回了手,低下了头。 两人默默无语地到了莫甘娜的地方,那条通风报信的小鱼还没来得及冲进去找莫甘娜,就被莫尔一把捏住了,只能无力地甩尾巴吐泡泡 章鱼见势不妙,已经悄悄躲了起来,莫甘娜见爱丽尔这一次来,还带上了个侍卫,猜到是乌苏拉不放心,把自己的侍卫给孙女使唤:“王太后如果不放心,你不如少来两次?”她是真心实意的。
第74页 爱丽尔笑嘻嘻:“那可不行,我这次有重要问题请教。” 这小丫头向来不客气,这么谦虚还是第一次,莫甘娜对她的问题起了好奇心:“什么问题?” “怎样才能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爱丽尔直截了当。 莫尔沉默得像是一个影子一样,这时听见她的问题,才转过头,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一个永恆的、不灭的灵魂……”莫甘娜沉吟,眼睛里闪着跳跃的神采,“有一个方法可以做到。” “一个人类用他全部的身心与灵魂爱着你,在神灵面前宣誓对你忠诚时,他的灵魂才会和你融为一体,而你也会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莫甘娜意味深长地说。 “这个方法我知道,”爱丽尔一听就头疼,“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其他的方法?你要干什么?”莫甘娜问。 “……总之,我觉得这个方法太过感性,”爱丽尔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我们的研究,可以用这个为课题,寻找不用和陆地上的人谈恋爱,就能获得永恆灵魂的方法。”她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瞎说,加了一句,“这是为了整个人鱼群体的利益。” 莫甘娜不关心人鱼群体的利益,但是对这个课题显然比较感兴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才十岁的小公主会这么关心永恆灵魂的问题,还以为她是纯粹出于对知识的兴趣,甚至都有点想让她继承自己的学术衣钵了。 两人就这个问题的研究达成了初步共识,莫尔在一边听得有点目瞪口呆,他完全想不到,王太后口中天真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公主,竟然是个这样狂热的学术爱好者。 所幸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看着外面海水的颜色逐渐变暗,他提醒爱丽尔:“公主殿下,您该去参加大公主殿下的庆典了。” 说到这个,莫甘娜倒是想起来什么:“哦……你的姐姐,今天满十五岁了,可以浮上海面看一看了。” “你上去看过吗?”爱丽尔问。 “当然,”莫甘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陆地上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也有很多奇异的巫术值得学习。” 当莫尔拉着爱丽尔乘风破浪地赶到舞会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舞会还没有开始。 不过,已经来了许多人鱼了,国王与王太后高坐在珊瑚和宝石装点的王座上,爱丽尔分明发现,老祖母悄悄地瞪了自己一眼。 盛装打扮的大公主被推了出来,她今天打扮得非常华贵,尾巴上装饰上了六个牡蛎,个个贝壳上流光溢彩,头髮上带上了一个用珍珠编成的花环,这些珍珠跟她们平常流泪时的不一样,个个都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所以大公主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爱丽尔心里想。 整个宫殿都是那么美轮美奂,各种颜色的贝壳作为装饰,无数的大小鱼群穿梭其中,它们身上的鳞片闪着各种各样的光,与正在歌唱舞蹈的人鱼交相辉映,整个海洋中最喜欢凑热闹的一群海豚也前来助兴,它们和人鱼们一起舞蹈。 爱丽尔看着这样的场景,真是想一辈子都呆在海底不出去了,可是不行,她还是得上岸,毕竟,这场考核任务严峻。 在大家的欢唿与歌声中,大公主缓缓地浮上了海面,爱丽尔以前从来没有羡慕过去海面的人鱼,不过这时受到氛围感染,也生出了几分羡慕。 “等到我,还需要五年……”她在心里想,五年时间,足够她研究出终极目标的解决方法吗? 第44章 海的女儿(三) 大公主从海上回来了,她看起来十分开心, 一直非常文静端庄的她, 拉着几个妹妹讲了一整个晚上。 据她来看,最美的事情,是当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 在月光下, 将自己的尾巴搭在一片沙滩上, 沙滩边是一个大城市, 里面闪烁着比星星还要密集的灯光,还能看见远处教堂的圆顶和上面敲钟的钟声。 接下来是第二个姐姐,她浮上水面的时候,看到了最美的夕阳,还有伴着余晖一道飞过去的野天鹅,它们洁白而轻盈,就像人鱼们在水中一样自然。 第三个姐姐没有第二个姐姐性格爽利,但她非常大胆, 径直顺着海流游到了一条大河里去了。在那里, 她看到了王国的农庄间种着的青碧的葡萄,还有一群人类的小孩子在水中嬉戏, 她差一点就被他们的小狗发现了。 第四个姐姐只停留在海面上,她对于陆地并不感兴趣;而第五个姐姐在冬天时浮上了海面,坐在海上的冰川上,她如同冰雪的女皇一般。 不过,她们都对陆地的兴趣不大, 还是觉得海里的生活更好,对于小妹妹,她们说:“去看过之后,发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爱丽尔是必须上岸的,她耐心地等待着,有无数的事情要办,几乎每过几天,就要到莫甘娜那里去,研究她们永生的话题,可是每一次,她都是携带着失望归来。 莫甘娜安慰她:“孩子,永生不灭的灵魂,本来对于人鱼就是一个非常奢侈的东西,对它的研究,几乎是没有穷尽的。”就算是看见爱丽尔就要躲起来发抖的小鱼,看到爱丽尔那副失望的样子,也不想再去打击她了,反而在她每次来的时候,都用冰凉的尾巴轻轻拍一拍她的脸颊,试图安慰一下她。
第75页 爱丽尔没办法,她只能四处乱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方法。 就在这样的尝试中,她的十五岁生日到了。 老祖母乌苏拉慈爱地对她说:“现在,你可以浮上海面去看看了。”爱丽尔和她的姐姐们一样,都有一个月的时间在海面上四处游荡。“不过,在这之前,先要好好打扮你一下。” 老祖母将半打牡蛎夹在爱丽尔的尾巴上,她难受地甩了甩尾巴,接下来又是一个珍珠大花环盖在了头上。 “好重!”爱丽尔伸手去碰,被老祖母打开了手。“这代表的是我们人鱼一族的尊严和地位!” 好吧……爱丽尔觉得,自己本来游泳技术就一般,再戴上这么重的东西,很有可能游到一半就会中途沉没。 老祖母看起来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了一会儿,把莫尔叫过来,对他耳语一番,又对爱丽尔说:“让莫尔陪着你游上去。” 真是我的亲祖母! 莫尔拉着爱丽尔的手,带着她向上游,中途碰见了一群兴奋的海豚,它们围着爱丽尔不断鸣叫,非要让她和大家一起玩。 人鱼是懂海豚的语言的,爱丽尔谢绝了它们,并且假装不知道一只海豚悄悄衔走了自己的珍珠花环去抛接玩耍。 莫尔:“……”他不想惯着那些海豚,小公主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 “海豚多可爱?”爱丽尔眨着眼睛,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海豚是整个海洋“贵圈”最乱的种群,爱丽尔纯粹是不想带那个花环,她甚至希望海豚一起把尾巴上的牡蛎也叼走,可惜海豚对那个好像不感兴趣。 託了海豚的福,当爱丽尔浮上海面时,如果不注意她隐没在海里的鱼尾,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美丽的人类少女一样,金色的头髮一点装饰也没有,湿漉漉地搭在她雪白的肩膀上,莫尔在送她上来以后,就自己回到了海里,他还要去向王太后汇报。 爱丽尔自己一个人在海面上游玩,她上来的时候正碰上傍晚,远处停着一艘船,那是一艘有着三根桅杆的大船,爱丽尔知道,那位王子就在这艘船上。 到底要不要过去呢?她还是没有想好,就在这艘船附近犹豫徘徊,一直逡巡着不敢靠近。 可是剧情的发展由不得她犹豫,天色越来越暗,各式各样的灯笼在船上升了起来,音乐也响了起来,水手们开始在甲板上跳舞。 爱丽尔远远地看见,那位王子走了出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大家在为他庆祝生日,甚至连礼炮也燃放了起来,将整个海面映照得宛如白昼,爱丽尔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又往远处的阴影里缩了缩。 不久,当他们的庆典逐渐平息,天色也越来越暗,如爱丽尔所预料的一样,一场巨大的风暴席捲了整个大海,那艘船极力想脱离出风暴的掌控,这反而使它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 那艘大船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板壁被袭来的海浪打了个粉碎,船的桅杆从中折断,像一枝折断的树枝一样,水涌进了船舱,那艘船开始倾斜,大量的人掉进了水中,其中也包括了那位王子。 爱丽尔丝毫没有犹豫,发挥出她最好的游泳水平,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她再怎么想躲避命运的安排,也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在自己眼前丧命!她要救的不止是王子,还包括其他那些落入水中的人们。 她一个接一个地拖着他们向岸边的沙滩游去,有些实在来不及的,她也只能无奈地放弃,风暴中的大海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给她游泳增加了许多难度。 爱丽尔将那些水手和王子在沙滩上一字排开,她尤其仔细地看了看王子,他服饰十分华贵,面容也很是清秀,怪不得小人鱼如此喜爱。 对了,书里提到,小人鱼有一尊大理石雕像,和王子长得很像,可是爱丽尔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尊雕像,难不成这就是那个特殊物品? 爱丽尔见那些人生命无恙,便又躲在了远处,悄悄地看着他们,见一群女子走了过来,发现了这些沙滩上的人,惊唿出声,才想转身离开。 她看得太入神,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艘小船悄悄靠近,一张大网兜头而来,将她整个身子都罩在了里面! 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声叫嚷:“哈哈!看我捉到了什么?!一只小人鱼!” 第45章 海的女儿(四) 爱丽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罩在了身上, 她使劲挣扎了几下, 那渔网却越勒越紧,把她的皮肤勒得生疼,爱丽尔疼得简直要流眼泪了。 幸好, 她在最后一刻将眼泪努力收了回去, 让人捉住已经很悲惨了, 难道再让他们发现, 自己还是一只会流泪化珠的人鱼? 嚷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头髮蓬乱、面容粗糙,整张脸上透着酗酒过度的红色,他看着被困在网子里的小人鱼,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狂喜。 以前自己在海上,也听人说过有人鱼这种生物,可是他们很机警,很少到离人类很近的地方去, 一见到人就游得远远的, 从来没有靠近过人类,更别说去救一个人了。人们通常只能在迷雾中听到他们动人的歌声, 隐约看到他们俊美的面容,而从来没有人捉到过他们。 今天自己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捉到一条人鱼?看面前的这个小傢伙,皮肤雪白娇嫩得像玫瑰花瓣一样,眼睛简直是最好的蓝宝石, 一头金子般的秀髮更是闪闪发光,水手怀疑,就算是把她和帝都的贵族小姐相比,这条小人鱼都是更胜一筹。
第76页 他搓着手,脑海里已经幻想出来,自己以后吃香喝辣的生活了。 爱丽尔看着面前这个傢伙垂涎欲滴的神情,往后缩了缩,别吧,自己还是很有价值的,他应该不会把自己做成生鱼片吧? 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芬特!你这傢伙到底捉到了什么?!怎么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那叫芬特的水手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沮丧的神情,他忘了,这次出海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他们的老大呢!看来这条小人鱼带来的金币,得大家一起分了。 水手老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大船划了过来,芬特自己驾的是一艘小船,渔网就拴在小船边上,他把自己的小船朝大船靠过去,爱丽尔身不由己,被渔网网着走,心里咒骂着这个该死的水手。她身边游过许多小鱼,可这些小鱼无法帮她传递信息,聪明的海豚和虎鲸又没有一只离这里很近,真是太坑人了! 芬特献宝似的把网子拉过来,水手老大原本存了骂他一顿的心,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傢伙给自己带来的,竟然是一条人鱼! 发财的契机就这么来了! 整个王国……不,是整片大陆,这都是他们获得的第一条人鱼吧! 水手老大立刻把满脸的怒容换成了眉开眼笑,一边大力拍着芬特的肩膀,一边吩咐其他的水手,今天晚上吃顿好的,喝木桶里最好的葡萄酒! 其余的水手也不干活了,纷纷凑过来围观爱丽尔,爱丽尔做出一副哀伤的表情,背转身不去理他们,希望能引起他们残存的同情。 这些水手,说是水手,其实就是海盗,但还真有那么几个,被爱丽尔纯洁的面容吸引,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亵渎神灵的事情,期期艾艾地开了口:“老大……这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呢,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水手老大粗暴地打断了:“什么小女孩!这是我们的摇钱树!想想看,有了她,我们要什么有什么!金钱、豪宅、美女……你们都不要了?” 被他这么一说,那几个水手立刻缩回去了,他们不再去看爱丽尔,转而幻想起这个生物能给自己带来的东西了。 芬特打算将爱丽尔就这么拴在船后面跟着游,爱丽尔也非常贊同他的这个想法,这样的话,她只需要传递一些水中的音讯,就可以让朋友们帮着她咬开这张渔网,那时她就自由了,她盯着水手老大,希望他也贊同。 可是水手老大毕竟多年出海,对这些鱼类非常有经验,他果断摇头:“不行,她要是把鱼群引过来,很容易就可以逃走!” 他想了想,告诉其他水手:“把那个皮筏子放到甲板上来!” 他们在那个皮筏子里倒满了海水,把爱丽尔扔到了这个筏子游泳池里。 爱丽尔:“……”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做完了这一切,水手老大心情愉悦,他甚至趴在皮筏子边试图和爱丽尔讲话。 “喂!小人鱼!你唱一首歌给我们听听?” 爱丽尔深知一条能听懂人话的人鱼,其价值又会翻倍,所以紧抿着嘴唇,满脸纯洁地装作一副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她的这种神情,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婴儿一般,让最有邪念的人也难以直视,水手老大在她的目光下,忽然感觉像是受到了精神上的洗礼,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一样。 爱丽尔死也不唱,人鱼的歌声十分优美,且具有治癒的力量,可现在唱歌,不是给自己白白找事吗? 水手老大讪讪地离开了,他不能对摇钱树怎么样,就开始拿别人出气:“塞缪尔人呢!让他上岸去把货交了,他是又睡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了吗?!” 一个水手怯怯地回答:“我好像看见他的船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儿?”水手老大咆哮道,“难道是我的眼睛瞎了吗!” 您的眼睛可能真的是瞎了,爱丽尔暗地里说,就连在皮筏子里还套着渔网的她都能远远地看到,一艘小船快如闪电,乘风破浪地靠近大船。 渐渐的,船越来越近了,船头站着的人也越来越清晰了。 他穿着白衬衫、马甲和马裤,脚上套着一双长长的筒靴,一头褐色的鬈髮,看起来是个十足俊朗的小伙子。 船还没停稳,他就双手一撑,跳上了大船,爽朗地大笑着说:“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那个该死的市政官……”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城市中怎么倒换他们的货物。 爱丽尔好奇地看着这个青年,可以看出,他是这艘水手兼海盗船中举足轻重的採购人和交涉者,负责处理各种对外的工作,水手老大骂归骂,对这个小伙子还是非常器重的,在他拿出整整一袋金币后,态度就更好了,赶着让他吃肉喝酒。 塞缪尔笑嘻嘻的,四处看了一圈,眼神落在爱丽尔的皮筏子上,忽然一亮:“老大!这……” 老大见他问起来,激动得连酒都不喝了,拉着他说:“怎么样?这是我们捉到的人鱼!恐怕整个王国都是第一条吧?!” 塞缪尔走近了,仔仔细细地看着爱丽尔,爱丽尔使劲往后缩,努力扮演一条受惊的鱼,塞缪尔观察了好久,才赞嘆一般地说:“整个王国?不!我看恐怕是整个世界!”
第77页 爱丽尔:“……真是少见多怪,你要是知道海底全是,是不是激动得要得羊癫疯?”她在心里腹诽。 船员水手们趁机大拍马屁,水手老大兼船长眉开眼笑,气氛相当热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月亮慢慢地升了起来,银色的月光铺满了整片大海,连这艘船上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兴奋了一天的水手们都去休息了。 爱丽尔尝试着唿唤了几次海豚,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海里的缘故,海豚一点反应也没有,爱丽尔不由得垂头丧气,心想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先回到海中呢? 王子倒是救上来了,可人鱼公主被捉走了,童话里不是这么说的啊?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爱丽尔听出来,是靴子踩在甲板上的声音,赶忙抬头仰望月亮,假装自己是一条智障鱼。 一个身影蹲在了皮筏子旁边,他出神地看着爱丽尔,月光洒在她金色的长髮上,简直像是一个精灵,他笑嘻嘻地说:“你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能听懂。” 爱丽尔不能装作对声音毫无反应,她扭过头,用最纯洁的眼神看着他,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懂,接着又把头扭回去。 下一刻,那个叫塞缪尔的傢伙,伸出双手把她的头掰了回来,爱丽尔这下子完全不能无动于衷了,她瞪大了眼神看着他。 就在他碰到她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触动。 这一次的运气这么好吗?一下子就碰见了灵魂碎片! 塞缪尔却把她的惊讶,当作了被拆穿的不安,连忙轻轻地顺着她的头髮,像安抚婴儿一样:“嘘……嘘……别怕,小人鱼。”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笑着说,“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美丽的生物,有些好奇罢了。” “我们做朋友,好吗?” 第46章 海的女儿(五) 爱丽尔瞪着眼睛看着塞缪尔,你想什么呢, 她想问, 想和我做朋友,先把我从这里面放出来啊! 尽管已经感觉到,他可能就是灵魂碎片, 爱丽尔对他已经产生了自然而然的亲近, 可她还是不敢在这个傢伙面前展示出自己懂得人类的语言。 毕竟, 谁知道他的本性是怎样的呢?原着里又没有这个人物。 爱丽尔用尾巴拍了拍皮筏子, 表现了一下自己的愤怒,塞缪尔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哦,你想从里面出来?”他转头看了看船舱,笑了笑,“这可不行,要是把你偷偷放走了,明天在大海上飘着餵鲨鱼的,可就是我了。”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爱丽尔无语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塞缪尔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尾巴, 爱丽尔赶忙把尾巴一缩,狠狠拍了下水面,水花溅了塞缪尔一脸。 开玩笑,尾巴能是你随便乱摸的吗? 塞缪尔虽然不知道深层含义,但他毕竟长年混迹在社会底层, 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有的,看到爱丽尔这个样子,就知道对于人鱼来说,尾巴恐怕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不能随便乱碰的,赶忙向爱丽尔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很绅士地将手缩了回去。 爱丽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前几个世界里,虽然都和灵魂碎片有过接触,可是以这样的身份亲近还是头一次,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袭上心头。 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的脸颊,都露出了一种梦幻般的笑容,看起来很傻的样子。 塞缪尔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声音低低的:“喂,你会说话对不对?” 爱丽尔想了想,也悄悄地开了口,两人像是都在捉迷藏一样,压低了声音:“对。” 塞缪尔只是这样一问,根本没有想到对面这个小人鱼会真的回答,简直要愣成一尊石化的雕像。 爱丽尔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会说话,怎么样?”这幅样子,简直像是一只月光下的小精灵,塞缪尔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见过比她更可爱的生物了。 “那你怎么之前不说……”刚说了半句,他就觉得自己在问一个傻气的问题,连自己都笑了,要是之前她就说话了,那老大岂不是乐得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就更不会放过她了。 爱丽尔低声说:“我看他长得丑不想跟他说话……可是我愿意跟你说话,”她眨了眨眼睛,“那你高兴吗?” 塞缪尔当然高兴,都快要美死了。 一人一鱼蹲在船头,说了半晚上的悄悄话,等到黎明,塞缪尔才依依不捨地离开,说到底,他也才18岁,理论上就比爱丽尔大3岁,也还是个少年呢,正缺少合适的朋友。 而爱丽尔自己作为一个“半人半鱼”,更是和人也不亲近,和鱼也不亲近,这时碰到了这个和自己天生产生吸引力的灵魂碎片,又是在这样一个处境下,简直觉得不能更投缘了。 看着塞缪尔离开,她打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刚睡了一会儿觉,老大粗声大气地又过来了,仿佛是真的把她当做一条鱼了,给她换了一遍水,又对着她的脸惊嘆了一番她的长相,并遗憾她为什么不长两条腿。 爱丽尔非常无语,这时她忽然感激自己还没有找莫甘娜去要两条腿,要是现在是人类的形态,还不知道会被这个色眯眯的老大怎么办呢!
第78页 她又尝试着唿唤了两次海豚,这次仍然是没有一点回应,不过,在唿唤的间隙,她发现了一个让她惊喜的现象。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从海浪的形状和地平线处隐隐的黑色,经验丰富的爱丽尔判断,很快就会有一场不逊于之前那场掀翻了王子的船的风暴,在这片海域诞生。 这样的风暴,掀翻这艘船,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要自己回到海里,哼,这些水手全要被她父亲餵鲨鱼! 等等,除了那个塞缪尔…… 爱丽尔想得开心,都没有看见,塞缪尔已经走上甲板,他也不过是休息了几个小时,看上去却神采奕奕。 他望了一眼远处的海平面,一丝担忧的神色浮了上来:“老大,这天气看起来不乐观啊。” 老大看起来很重视他的意见,也向远处看了看,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水手,他自然也能看出来天气的趋势:“你说得对。”他立刻命令舵手转舵,将船往附近的一个海岛方向驶去。 爱丽尔看着他们,不禁带上了点嘲笑,果然你们还是不行,这样的天气,只怕你们还没到小岛上,风暴就要来了。 果然,人鱼毕竟还是比人类预测得更准确,船刚朝着转舵的方向开出去一会儿,天色就昏暗了下来,海面上狂风大作,海浪捲起老高,这艘船在海浪之间颠簸起伏,宛如狂风中的一片树叶,被风颳得团团乱转。 水手们站都站不住,个个东倒西歪,老大抱住一根桅杆,才勉强站直,大喊大叫,让大家不要惊慌,很快他们就要到小岛上了。 有个水手这时忽然灵机一动:“老大!这场风暴会不会是因为这条人鱼啊!听说,人鱼都是海神的女儿,是不是因为我们捉了海神的女儿,海神才来惩罚我们的?!” 爱丽尔简直喜极而泣,兄弟,多谢你啊!你这个理由真是好极了!虽然把风暴的锅甩在了我的身上,不过,只要我能因此回到大海,以后一定恳求我的海王爸爸别来为难你们! 虽说自己老爸这种老好鱼也不会怎样就是了…… 老大却跟被钱蒙住了眼睛一样,坚决不答应放走小人鱼,他其实早就想好了,等把人鱼带回大陆上,自己这辈子就再也不用当水手了,以后靠着人鱼,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容易吗! 为了这个,他甚至把捆着爱丽尔的渔网的线绳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誓要与人鱼共存亡! 爱丽尔看看自己身上的渔网,再看看一头繫着的老大的手腕,只能苦笑了。 就在这时,塞缪尔悄悄靠近了她,对她小声说:“这艘船可能撑不住了,我看很快就要翻倒,到时候如果真的翻了,我会尽量帮你逃走的!” 在这风暴中要听清他的话还真不容易,爱丽尔问:“那你怎么办?” 塞缪尔耸了耸肩:“我们做水手的,能活到现在也算是捡了条命,至于现在这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爱丽尔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她不能、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塞缪尔死在海难中,虽然他要是死了,灵魂碎片也一样可以回收,可是这一次,也许是在患难中的交情,她就是不愿意这样了。 塞缪尔又朝她笑了笑,一个大浪打过来,正砸在了甲板上,整只船被砸得几乎歪出了一个直角,甲板也被砸裂,海水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爱丽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海水的腥咸味道简直令她怀念,风暴中潮湿得甚至让她感受到电离子在她的皮肤上掠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船上的水手们,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掉进了海里,老大也不例外,就算是这样,他也丝毫没有将爱丽尔的绳结放开。 爱丽尔本来不想管他们,可是一张张苍白的人脸在她周围漂浮,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塞缪尔看起来水性非常好,他和老大也许是这整艘船水性最好的人,一直在风浪中勉力前游,爱丽尔被渔网拽着,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不过,在水里她的机动性就强多了,转了个身,她顺着水流,朝海底深处游去。 海洋是爱丽尔的地盘,老大一边游,还一边使劲把网朝回拽,可惜,他拽不过爱丽尔,反倒被爱丽尔带着,往深海里跌落。 塞缪尔开始并没有注意,毕竟在狂风暴雨中,实在太难注意到另外的人了,这时才发现,老大被爱丽尔带跑了方向,被水灌得人事不省,眼看就要淹死了。 他赶忙游回来,一把拉住爱丽尔的胳膊,爱丽尔回过头来,瞪着大眼睛看他。 塞缪尔恳求地摇了摇头。 爱丽尔看着他这幅样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调转鱼尾,挂着老大,跟着塞缪尔游动起来。 塞缪尔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起来,他带着爱丽尔向那座海岛游去。 既然救了一个人了,那其他人也一起救了算了,毕竟,自己在船上的时候,除了捆着自己,这些水手待自己也还不赖,爱丽尔还记得,有个满脸麻子的水手,还悄悄从后面逮了一条小鱼给她吃。 她打了个唿哨,一声优美而清亮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阵奇异的咕噜声,那是从喉咙中发出,用来唿唤她的好朋友,海豚们的。 这个时候,海豚就能够听见人鱼的唿唤了,风暴中更是它们寻欢作乐的好场合,一群海豚跟比赛似的沖了过来,围着爱丽尔打转转,爱丽尔请它们帮忙把落水的人类驮到背上,然后跟着自己一起游。
第79页 海豚们欢快地用尾巴拍击着水花,它们喜爱爱丽尔,都愿意跟她一起行动,有一只刚成年的小海豚,见爱丽尔拖着老大很吃力,还帮她把老大驮到了自己背上。 “真是一群好孩子!”爱丽尔蹭了蹭海豚的脸,那是一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哎——慢点慢点,别把他甩下来!”这只小海豚太开心了,想来个飞跃式,差点忘了老大还在它背上。 塞缪尔看到这幅场景,又是惊奇又是喜悦,只是现在并不是适合的表达谢意的场合,他暗自下了决心,这条小人鱼帮了自己,那她有什么愿望,自己一定也要帮到她。 第47章 海的女儿(六) 爱丽尔和塞缪尔一鱼一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终于把水手老大和水手们救上了岸, 像晒鱼一样把他们一字排开。这些傢伙们个个昏迷不醒,只有塞缪尔在挨个给他们做急救措施。 爱丽尔挨个亲吻了帮忙救人的海豚们的额头,它们开心地绕着她游泳, 爱丽尔让它们先回去, 顺便给自己的家人们报个信, 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甩了甩尾巴,坐在了沙滩边上的一块礁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塞缪尔救完人后,呈“大”字躺在了沙滩上,解开了衬衫,靴子也丢在了海里,光着一双脚, 胳膊展开, “唿哧唿哧”地喘着气。 “喂,你救他们干嘛?”爱丽尔忍不住问, 在她看来,这些水手对塞缪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最多老大对他器重一些罢了。 塞缪尔听到她的声音,双肘一撑坐了起来,略带惊奇地望着爱丽尔:“你还没回家去?” 他看着她的鱼尾, 又望了望她背后近在咫尺的大海:“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毕竟,你是属于大海的。” 爱丽尔不知道怎么,被这句话触动了片刻,沉默了一会儿,她撇了撇嘴:“我可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既然帮你救人,一定要帮到底才行。” 塞缪尔看了她一会儿,从地上一跃而起,大笑起来:“你真是一条奇怪的人鱼。” 爱丽尔也笑了起来:“你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调侃似的说,“你怎么就没有想把我卖掉?” 塞缪尔眨了眨眼睛:“卖掉怎么够?当然要把你当作一棵摇钱树,多赚一点钱才行。” 爱丽尔看了看死鱼一样的水手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呀?他们也没有对你很好。” 塞缪尔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们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是老大养大的,他就像是我的亲哥哥,我们这一群人,是彼此的亲人,我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 爱丽尔点了点头,嘆了口气,说实在的,要是她换到塞缪尔的位置上,作为这样的亲人,她也会这样做的。 这时候,他们才有闲暇去观察现在身处的环境,爱丽尔环视了一圈,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座小岛,她询问地看向塞缪尔,塞缪尔看了一周,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回过身,试了试老大他们的鼻息,看起来他们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就对爱丽尔说:“你看一下他们?我去岛上探一探到底是什么情况?” 爱丽尔很喜欢他这种对自己尊重的态度,不是所有人都能对异类这么友好的,她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反正现在就算老大他们醒来,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背后就是大海,大不了回家去就是了。 老大他们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爱丽尔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鱼尾一甩一甩拍着礁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身上的渔网,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老大一跃而起:“谁把这条鱼放出来的?!” 爱丽尔笑嘻嘻:“我自己啊。” 老大还在吼:“芬特你这个废物!”话刚喊到一半,就像一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你……你……” “我怎么啦?”爱丽尔故意歪着头,装出一副天真无知不解世事的样子。 老大终于以气壮山河的气势吼了出来:“你怎么会说话!!!!!” 声音之洪亮,不仅让沙滩上还昏着的几个水手醒了过来,更是让这岛上的树林间“扑稜稜”飞出了一群受到惊吓的鸟儿。 老大以极其有限的脑容量,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条鱼怎么忽然之间就会说人类的话了,爱丽尔随手捞起身边的贝壳和小螃蟹,往他身上砸,一边砸一边笑:“怎么,我本来就会说,你害怕啦?” 老大忽然就嘴硬起来:“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害怕?!” 他们俩莫名其妙地斗起嘴来,塞缪尔的声音却喘着气响起来了:“老大怎么了??!!” 他正在岛上探查,就听见老大气沖霄汉的声音,惊得他赶快出来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想到,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老大和小人鱼像两个孩子一样打闹斗嘴。 塞缪尔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勐兽之类的呢,现在看大家都平安无事,就放下心来,慢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好了,现在我们都在一片荒岛上了,还是互相帮助好一点。” 爱丽尔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互相帮助啊,你们都要把我卖了。”
第80页 塞缪尔笑着回答:“你要是不帮我们,那我们可都要死在这个岛上了。”他摊了摊手,“你都救了他们的命,现在放弃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一点?” 爱丽尔一想倒也是,老大这时关注到了重点:“这是一片荒岛?” 塞缪尔点了点头:“我四处看了一遍,这个岛不是以前我们去过的任何一个岛,很小也很荒凉,除了中间有一片小小的椰子树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其中有一个醒来的水手问:“水呢?水也没有吗?” 塞缪尔沉重地摇了摇头,大家的脸上都是一片惨然,没有水,他们活不了多久。 爱丽尔看着他们凄风苦雨的,不禁插嘴说:“没有水,你们喝椰子汁不也是一样?” 大家这才从绝望中想起,这里还有一条小人鱼呢! 也许这条人鱼,就是最后的希望了……水手们的眼睛里都闪出了亮光,瞬间忘了自己当初怎么把爱丽尔逮过来的,老大更是夸张,扑过去一把抱住礁石:“尊贵的小姐,请您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 “这时候就是‘尊贵的小姐’啦?”爱丽尔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为难,虽然他们把自己捉了来,但是也并没有虐待自己,或者说是没来得及虐待自己,按照塞缪尔的说法,他们应该属于那种油滑的小商人。 听了爱丽尔这样的调侃,老大和水手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讪讪的神色,爱丽尔弯下了腰,扑通一声跃入海水中,水手们惊唿一声,以为她真的放下他们不管了,老大和塞缪尔也是一脸惊愕。 半晌,也没有再见到爱丽尔从水里出来,塞缪尔的神情暗淡下来,他勉强对着老大说:“看来我们是真的得罪了她……算了,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老大也嘆了口气:“唉,真不应该捉她,不捉她是少了点钱,捉了她可是连命都没了。” 他们正打算去岛上再找找看其他的生路,就听见海水“哗啦啦”一阵响,一个金髮少女从水中一跃而出,跟着她一起跃出来的,还有怀抱里抱着的一捧鱼儿。 她熟练地坐回礁石上,将鱼儿扔给还呆愣着的水手们,一脸嫌弃地说:“给!” 老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问:“给……给我们的?” “要不呢?”爱丽尔反问,“我可不是你们那样的傢伙,我作鱼,向来是以德报怨的!” 说了这话,她忽然感觉到一阵舒爽,也许,这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快&&感吧。 这老大手下的水手们也不知道是饿昏了还是真傻了,个个背叛了自己的老大,开始向爱丽尔投诚,也许是知道自己生的希望都在爱丽尔身上吧,一个个开始各种讨好她:“尊贵的小姐,您……” 爱丽尔觉得这比别的鱼叫她“殿下”还来得开心:“以后,叫我‘爱丽尔小姐’。” 水手们点头如捣蒜:“是的!尊贵的爱丽尔小姐!” 塞缪尔看爱丽尔那种骄傲的小神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准备转头去跟老大谈谈下一步怎么荒岛求生,转头一看,老大人影都没了,早就跟着水手们一起去讨好爱丽尔了。 塞缪尔:“……” 爱丽尔志得意满,抽空瞟了一眼塞缪尔,他抱着胳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来讨好自己,只是笑着,笑容里透出十分的包容与温柔,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玩什么小把戏。 爱丽尔朝他撇了撇嘴。 接下来的日子里,爱丽尔果然也没有放弃他们,一群人和一条鱼开始在岛上想方设法脱难。 这座岛并不大,只是一圈椰子树中间隆起一个小山包,山包下有一个半隐半露的洞穴,爱丽尔和塞缪尔都认为,这是火山的雏形,坚决不让其他人过去,只有老大简直是人傻胆大,通过他丰富的经验揣测,这个山洞里有以前海盗遗留下的宝藏。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爱丽尔毫不客气地驳斥:“就算是有宝藏,你爬进去一半,火山忽然出事怎么办?你要财宝还是要命?” 老大毫不犹豫:“当然是财宝了!” 爱丽尔:“……” 塞缪尔赶忙为自己的老哥找回点面子:“老大,我们不如先记下这里的特徵,将来准备好装备,再来这里将财宝弄到手。” 老大勉勉强强同意了这个决定,随即哀嘆起来:“已经过去十天了……我们还能坚持到有人来吗?” 这十天他们全靠椰子汁和爱丽尔捕鱼度日,很多人其实已经十分虚弱了,只是靠一股得救的希望支撑下来。 相处了这一段时间,感情自然是有的,爱丽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打起精神来安慰他,毕竟他是老大,他要是垮了,大家自然就更丧了。 忽然,一个水手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满头满脸都是灰,脸上却全是狂喜的神色:“老大!老大!那里真的有东西!” 第48章 海的女儿(七) “什么东西?”爱丽尔十分好奇,但是她没办法走路, 只好向前不断倾斜伸长手臂, 希望能早点拿到那个水手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颗土豆一样的圆东西,在他的手指缝间闪着亮光。
第81页 老大早就一把抢过去, 翻来覆去地看着那颗“土豆”, 脸上满是狂喜的光:“这……这!”他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可是一颗顶级的红宝石啊!” 随着惊叫, 水手们都围了过来,带着惊喜端详着这颗红宝石,那红宝石像鸽子蛋那么大,通身晶莹剔透,杂质极少,太阳光照下来,几乎能将人的手整个映成红色。 老大高高地举着这颗宝石,不让其他人够到, 他贪婪地看着宝石, 把宝石给塞缪尔看:“小子,你看!你见过这么纯净的红宝石吗?” 塞缪尔没有拿, 只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那颗红宝石,心想,这颗宝石要是戴在小人鱼的头髮上,金髮和红宝石倒是相得益彰,他又看了看爱丽尔, 莫名地笑了笑。 爱丽尔倒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怎么啦……红宝石也给我看看?” 老大和水手们已经把爱丽尔当做了一伙人,便把宝石递给了她,爱丽尔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总知道这东西很贵重就是了,于是又把宝石还给老大:“那你们可要收好了,等回岸上了卖个好价钱,就不用了再做水手了。” 谁想到老大却摇了摇头:“卖个好价钱,我就换一艘大船,出去做海盗!” 爱丽尔被他的宏图大志惊呆了:“……” 看着水手们对老大投来崇敬的目光,爱丽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塞缪尔一笑,耸耸肩,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老大的行事作风,爱丽尔顿感无力,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下一秒,老大就把那颗红宝石在爱丽尔的耳朵边比划了一下:“不如把这颗红宝石做一顶王冠,卖给那些贵族们,剩下的料子,给爱丽尔做个髮夹?” 爱丽尔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考虑到了自己,瞪大了眼睛和嘴巴。 水手们纷纷叫好:“好啊!我们的爱丽尔,如果打扮起来,绝对不比那些贵族小姐差!” 还有的水手,简直把爱丽尔当成了自家小妹:“我听说,附近的一个国家有一个小公主,头髮像乌木一样黑,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鲜血一样红,美得简直宛如一个天使!虽然没见过,不过我觉得我们的爱丽尔一定不比她差!” 真是谢谢你对我的抬举,爱丽尔心想,不过这描述怎么就那么熟呢…… 虽然这样想,爱丽尔还是十分感激,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知道,这些傢伙们并不是坏人,虽然他们抓了她,可是同患难最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嗯,就算是人与鱼也一样! 她调侃似的对他们说:“真的吗?不会上岸了以后就把我卖掉?我可是小人鱼呢!” 水手们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嘻嘻哈哈地说着些“那都是以前”之类的话,老大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吭吭哧哧赌咒发誓:“现在绝对不会卖了你!” 爱丽尔忙说:“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们人类真开不起玩笑。” 一旁的塞缪尔却严肃起来:“老大,你忘了一件事。” 老大呆住了:“什么?” “这颗宝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塞缪尔看向了那个拿着宝石跑来的水手,十分严峻,“你在哪里弄到它的?” 别看塞缪尔平时嘻嘻哈哈,实际在这个组织里,他几乎就是智囊一般的二把手,水手们有时甚至不怕老大,但是都会怕塞缪尔。 那个水手赶快回答:“就是岛中间的那个山洞……我们没敢进去,刚才正在里面张望,就觉得一阵震动,接着这颗宝石就滚出来了。” 听了这话,塞缪尔脸色一变:“不好!这颗宝石,恐怕没那么简单!快把它扔掉!” 老大吃了一惊,但看看手里的宝石,怎么也捨不得扔掉它:“……这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拿着宝石的那只手开始变成了黑色,黑色迅速向上蔓延,很快整只胳膊就变黑了,随着变黑,那里也变成了石头一样的质地。 老大这才真正地震惊了,他赶忙把宝石扔在了沙滩上,可是手上的黑色并没有褪去,反而一点一点继续蔓延,虽然速度减慢了,但肉眼可见的,过不了多久就要蔓延到他的整个脖子上了。 塞缪尔扑上去,一把把他的衣服扒开,只见那黑色像是活过来一样,向他的胸口散去,老大吓得动也不敢动,干巴巴地抻着脖子只是喘气,水手们吓得呆若木鸡,塞缪尔环视他们一圈,沉着声音说:“你们在这里好好看着老大,我进那个洞穴看看。” 他向爱丽尔点点头,解铃还须繫铃人,恐怕只有知道那洞穴里有什么,才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丽尔心急如焚,她很想和塞缪尔一起进去,可是这该死的鱼尾让她没办法走路,她只能像一条快被晒死的鱼一样,焦躁地在岩石上甩着尾巴。 “哼!真是不知好歹,还敢去我的洞穴?”一个高傲尖利的声音响起。 塞缪尔和爱丽尔悚然一惊,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仿佛是凭空一般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她挽着乌黑的髮髻,面容高傲而美艷,爱丽尔觉得她简直像是夜晚的魔女一般,充满了惊心动魄的魅力。
第82页 那个女人高高地扬着下巴,用眼角充满讥讽地看着他们:“这就是对你们窥探我洞穴的惩罚。”她的手一伸,爱丽尔就见到那颗红宝石像是会飞一样,自动回到了他的手里。 老大身上的黑色都快蔓延到心口了,但看到这幅场景,还是龇牙咧嘴地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那女人看了看他,冷笑一声:“你就等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塞缪尔拦住了。 塞缪尔:“等等。” 他冷静地向她道歉:“很抱歉,这位尊贵的女士,我们并不知道这里是您的宝地,对于打扰了您,我们也非常的抱歉,不过,这并不值得付出一个人生命的代价吧?” 爱丽尔也忍不住插嘴:“是啊,有没有除了人命以外的道歉方法?”这事算是他们理亏,先探查别人的洞穴的,虽然不知道,但此时还是保持一个谦卑的态度比较好。 那个女人刚才并没有注意到爱丽尔,因为爱丽尔坐在礁石上,很容易将自己藏在礁石后面,现在她一说话,才让这个女人注意到。 “一条人鱼……”黑袍女人眼睛一亮,塞缪尔赶忙挡在爱丽尔身前,爱丽尔也提高了警惕,这女人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做成生鱼片! 黑袍女人注意到了他们的警惕,微微一笑:“不要误会,我并不想伤害这位人鱼小姐……”她看了看爱丽尔的尾巴,注意到了她尾巴的颜色,那青色并不是普通的青色鱼尾,是一种金青色,她改口,“……殿下。” 水手们和塞缪尔的脸色都变了,什么意思?爱丽尔竟然还是一位殿下?如果不是这时情况紧张,他们一定要问个究竟。 黑袍女人自傲地一笑,她常年研究学术,当然比其他人见多识广得多,这位人鱼殿下的尾巴颜色,是人鱼中的王族才能拥有的色彩,不过……书本中记载,这些王族喜欢在尾巴上装饰半打牡蛎,怎么她没有? 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黑袍女人心想,重要的是,她多年来的夙愿即将实现了!她将要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了! 终于让她碰到了这人鱼中的公主殿下……她忍不住把狂喜的目光投向爱丽尔。 爱丽尔被她看得瑟瑟发抖。 黑袍女人立刻柔声道:“别怕,公主殿下……我只需要您王族人鱼的一滴泪,用来完成我最后的一副药剂。” 她充满梦幻般地说道:“……喝了它,我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了。” 爱丽尔露出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这话很熟悉啊……听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黑袍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镜子,对着镜子陶醉地问:“魔镜啊,谁即将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那面镜子谄媚地回答:“您当然很美,将来也许会是最美的……不过现在最美的依然是那头髮像乌木一样黑,皮肤如雪般洁白的白雪公主。” 黑袍女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她一挥手,镜子消失了,不过她立刻充满信心地对爱丽尔和塞缪尔说:“只要喝下我现在在做的这服药,我就一定能胜过那个什么白雪公主。” 爱丽尔:“……” 黑袍女人:“当然,殿下,只要您给我一颗您的眼泪。” 爱丽尔想了想,点了点头:“眼泪我可以给你,”反正也很好弄,“不过你得放过他们。”她指了指海滩上的水手们和老大。 黑袍女人精明的眼神一闪,袍子一挥,老大身上的黑色顿时不再蠢蠢欲动,而静止了下去,她转头对爱丽尔说:“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您必须和我去我的洞穴,等到我拿到了您的眼泪,再给他们完全的解药。” 爱丽尔和塞缪尔相视一眼,塞缪尔说:“我相信您是有信誉的,但我们无法保证……”他言外之意非常明显,需要这位黑袍女人留下些她必须来取的东西。 这要求十分合理,黑袍女人想了想,将那面魔镜拿了出来,放在水手中,水手们将魔镜团团围住,面面相觑。 爱丽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走不了。 忽然身体一轻,她已经被塞缪尔横抱在了怀里,塞缪尔没有看她,对黑袍女人沉声说:“我陪她一起。” 黑袍女人在他们中间左右打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那我们走吧,公主殿下和她的骑士。” 第49章 海的女儿(八) 黑袍女人在前方引路,塞缪尔抱着爱丽尔, 一人一鱼跟在后面, 小声地交谈着。 爱丽尔低声说:“……要我说,她果然是一个强大的女巫,不知道比起我们海里的莫甘娜怎么样。” 女巫听见了, 转过头傲慢地一笑:“莫甘娜?我听说她的名字, 她是这片海域中一个强大的女巫, 不过, 比起我还差一点。”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添上了一句:“顺便,你们可以叫我克劳迪娅。” 好像是无限怜惜地,她对爱丽尔说:“你为什么要上岸来呢,殿下?海底王国是多么安宁祥和,为什么要到人类的世界里来?”
第83页 这也是塞缪尔一直想问的,爱丽尔按照自己的人设给出了回答:“我嚮往人类,嚮往人类永恆的灵魂。” 女巫克劳迪娅用新奇的眼神看了看她, 好像第一次听到有人鱼这样说, 十分不可思议,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没有想到, 人鱼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叫什么话!爱丽尔想抗议,我们人鱼也是智慧生物的好吧! 塞缪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也是第一次听到爱丽尔的目的,永恆的灵魂……:“该怎样获得永恆的灵魂呢?”既然爱丽尔的愿望是这个,他自然要想办法帮助她。 女巫看了一眼这个小伙子, 嗤笑了一声:“人类一出生就拥有永恆的灵魂,而人鱼没有,她们只会在三百年后化为海上的泡沫,唯一能让她们拥有永恆灵魂的方法,就是一个人类给与她的、全身心的爱情。” 这种说法和莫甘娜一模一样,爱丽尔大失所望:“……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呢?” 塞缪尔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女巫也投来同样的眼神:“……看你们俩这样子,难道不是很快就会梦想成真了吗?” 爱丽尔和塞缪尔怔了一下,才明白女巫的意思,两人立刻就闹了个大红脸,塞缪尔差点把爱丽尔扔到地上去,爱丽尔使劲摇着头:“不不不……我们还不是……” 女巫嘲笑:“有什么好慌的,人鱼与人类的爱情又不是没有,值得慌成这个样子?” 爱丽尔闭上了嘴,他们俩开始像小学生一样不看彼此,塞缪尔尽职尽责地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心里也很奇怪,跟这个灵魂碎片每个世界都会有各种各样接触的机会,怎么这次就格外与众不同? 是因为海难?还是因为自己是人鱼?爱丽尔也想不清楚。 不过,世界上许多的情感,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们来到了那被火山遮掩的山洞口,女巫显然非常得意自己选择的地方,爱丽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亲爱的克劳迪娅,要是火山爆发了该怎么办呢?” 女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我可是当代最出色的女巫!区区一座火山怎么拦得住我?” “哦、哦……”爱丽尔不说话了,看着克劳迪娅带着他们进去,那洞穴里像放杂物似的堆着一堆金银珠宝,像刚才那样的红宝石,现在看来根本一点都不出彩。 女巫随手拿起一颗蓝宝石,毫不客气地将它放到一个坚固的罐子里,开始用一把不知道什么质地的小杵将它研碎,爱丽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想到,如果老大看到这幅场景,表情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研碎的蓝宝石粉被女巫倒到一个正在缓慢地冒着气泡的坩埚里,那坩埚里看起来是药剂,是一团污泥一样的药剂,女巫却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心爱的宝物一样。 蓝宝石粉被缓缓倒入,药剂泛起一层蓝色的光芒,女巫转过身来,看向爱丽尔:“殿下,现在我需要你的眼泪。” 爱丽尔开始使劲。 使劲。 使劲。 …… 使了半天劲,还是没挤出眼泪来。 塞缪尔看着她,十分无奈的样子:“要不然……我帮帮你?” 爱丽尔也没办法,点了点头,变成这样她也不想的。 塞缪尔伸出手,在她娇嫩得如同玫瑰花瓣一般的手臂上使劲一扭,爱丽尔大叫一声:“哎哟!”眼睛里已经流出了疼痛的泪水。 她对着塞缪尔怒目而视,一颗泪珠摇摇欲坠地挂在她的面颊上,塞缪尔的目光被那颗泪珠吸引了,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那颗泪珠,泪珠在他的指尖迅速地凝结成了一颗细小的珍珠,发出柔和的光芒。 塞缪尔情不自禁地惊嘆:“我的上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人鱼之泪。 赛丽尔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脸颊:“喂!醒醒!你就不能用温柔一点的手段?”她举起那只被他捏得生疼的胳膊,却忽然一怔,那只手上一点淤伤都没有,塞缪尔是用一种很有技巧的方式捏的,她一点也没有受伤。 塞缪尔眨眨眼:“亲爱的小姐,我怎么会让你受伤呢?” 女巫看着那颗被拈在塞缪尔指间的珍珠,眼睛中发出了强烈渴求的光,她伸出手,急切地想将那颗珍珠夺走,塞缪尔却将手一收,女巫的眼神瞬间兇狠起来:“年轻人,你是想违背我们的约定?” 塞缪尔彬彬有礼地回答:“怎么会?我们深知您的厉害,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希望,您能先把我的朋友们放了,否则在您的魔力下,我们并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 女巫想了想:“好吧,你倒真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似乎对于克劳迪娅来说,除了她的药,就没什么重要的了。她将那些烂泥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进一只水晶瓶子中,和塞缪尔他们一起,回到了海滩上,将僵硬的老大放了出来。 直到塞缪尔看到那黑色褪去,才松了一口气,将那颗人鱼泪递给克劳迪娅,克劳迪娅一把接过,将珍珠小心地放进了药剂中,那药剂表面冒出了一层珍珠色的气体,克劳迪娅将它一口吞下。
第84页 一瞬间,她那原本就乌黑的长髮更加乌黑光亮,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芒,美艷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爱丽尔看着她,心里想:感情这药剂就是用来美容的? 女巫满足地吸了一口气,看到周围水手们那副痴迷的表情,更是大大增加了她的虚荣感,对爱丽尔他们的态度也更和气了:“我有一位表姐,也致力于这个方面的研究,不过她跟我比可就差远了。” 女巫自得地说着:“……她培养了一种魔法莴苣,可以用来永驻青春,不过却被一对夫妇偷吃了,她就把人家的女儿夺了过来,用来抵她那些莴苣。” 她看了一眼爱丽尔:“嗯,那孩子长得也不错,名字就叫‘莴苣’,她那一头金髮尤其漂亮,大概有二十公尺长吧!” 爱丽尔呆呆地想,原来,这里还有莴苣姑娘么…… 克劳迪娅志得意满:“现在,我应该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她拿出魔镜,又问道:“魔镜啊魔镜,究竟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仍然圆滑地回答:“在这里,您当然是最美的……可是就在不远的那个王国里,那位头髮如同乌木、嘴唇如同鲜血的白雪公主,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爱丽尔都想嘆息了,这魔镜也太实诚了吧,你就不能骗一骗女巫吗?你看,她都快要发疯了。 克劳迪娅的确是发疯了,她愤怒地扭曲着脸,怒吼着:“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白雪公主有多美!” 爱丽尔忽然灵机一动,她对克劳迪娅说:“您想见白雪公主?”她装模作样,“可是我们根本就没办法离开这个小岛呀!” 女巫在狂怒中对这个很拙劣的圈套根本就没有察觉,她大叫着:“什么能困住我?我早就知道,再过几天就会有一艘商船经过这里!那艘船正是那个该死的公主国家的!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爱丽尔向塞缪尔使了个眼色,塞缪尔对克劳迪娅说:“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可以帮忙,毕竟我们水手常年游荡,在各国都还有些关系。” 女巫傲然道:“不!我自己完全可以!”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嗯……不过每个王宫都会有一些讨厌的精灵,这倒是个麻烦……好吧,我允许你们和我一起前往,不过到了那里,你们得帮我的忙。”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可以回到陆地上了!水手们互相看看,都是一脸按捺不住的喜色。 爱丽尔也非常为他们高兴,可是她也忽然想到,这意味着,她要和他们分开了。 一阵忧伤袭上了心头,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也正在看她。 他们的眼神撞在了一起,爱丽尔分明看出,塞缪尔不想她离开,可是,他也不想阻拦她。 她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们一定会再见到的,爱丽尔坚信着这一点。 爱丽尔在海边送别了这些水手们和女巫,水手们十分捨不得她,老大几乎哭了出来,爱丽尔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产生了这么深厚的感情,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老大拉着爱丽尔的手,像叮嘱自己的女儿一样絮絮叨叨:“爱丽尔,你要是什么时候到岸边来,一定记得找我们,就在我们捉你的那个地方附近,有我们的基地……” 爱丽尔笑了:“好了,我知道啦!”她不自觉地看向塞缪尔,塞缪尔异乎寻常的安静,站在一边,见她看过来,他忽然走了过来,将一个东西往爱丽尔手里一放,揉了揉她的长髮:“这个给你,算作纪念。” 爱丽尔往手里看去,那是一尊小小的大理石雕像,是一个清秀的人类男子,不知道塞缪尔是从哪里弄来的,长得还有点像他,伴随着这尊雕像的,是一声久违的加分系统音,她瞬间被加了5分。 爱丽尔忽然想了起来,原作里,小人鱼不就有一尊雕像吗?不过那雕像据说是长得像王子…… 她看着手里的雕像,忽然朝水手们粲然一笑,伴随着从远处开来的大船的汽笛声,爱丽尔怀抱着这尊雕像,一跃入海。 她再也等不及了!她要上岸去! 作者有话要说:  莴苣姑娘 就是 长髮公主的原着故事啦~ 第50章 海的女儿(九) 爱丽尔怀抱着那尊小小的雕像,向海底游去, 好长时间不游泳, 她几乎要忘记了游泳的感觉。 ……还是那么别扭! “也许比起在海底,你的确更适合在岸上一点。”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响起,爱丽尔吓了一跳, 那是莫甘娜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 “别摆出那副被吓成虾米的样子!”莫甘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一直关注着你的行踪……看看你身边的那个海螺!” 爱丽尔朝四周看了看, 果然在一块珊瑚礁上发现了一只海螺,海螺里发出莫甘娜的声音:“你这个小丫头,这次为什么在陆地上呆了那么久?你知道吗,已经一个月零三天了!” 人鱼第一次浮上海面,只允许待一个月,爱丽尔是计算着时间的,但是还是超出了三天,她含煳其辞地对莫甘娜解释:“……总之, 是有一些特殊情况啦!我没什么事, 就是回来得晚了一点。”
第85页 莫甘娜冷哼一声:“我懒得管你到底在岸上干嘛,既然你回来了, 有空赶快到我这儿来一趟,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药有眉目了。” 爱丽尔大喜过望,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她在离开大海之前,和莫甘娜讨论了一下,有没有可能研制出一种将鱼尾变成人类双腿的药物, 但是别搞得那么惨烈,什么声音交换。在刀尖上行走一般的疼痛就免了吧,最好加点麻醉,无痛换脚。 莫甘娜虽然在当时对她的建议嗤之以鼻,但这毕竟也是一个新课题,她还是上了点心的,这不是新成就就出来了吗? 爱丽尔在心中感慨,要是莫甘娜在她所在的大学,以这种研究论文发布的速度,早晚成博导。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家,看看为她担心了好久的祖母、父亲和姐姐们,爱丽尔摸了摸身边游来欢迎她的一只小海豚,将自己的大理石雕像给小海豚叼着,让它帮自己带回住的地方,自己则向海底的王宫游去。 在海底宫殿那尊贵的王座之上,坐着这一片海域的国王,也就是爱丽尔的父亲。他是一条看起来十分威严的人鱼,右手持着一把三叉戟,他看向爱丽尔的眼神,透露着慈爱与关心。 在他身边,坐着她们的老祖母,尾巴上照旧戴着一打牡蛎,带着些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孙女。 她的姐姐们分成两排坐在下列,个个忧心忡忡,光是看她们的神情,爱丽尔还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事呢。 她别别扭扭地游过去,停在父亲座下,向他和祖母行礼,老祖母问道:“爱丽尔,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爱丽尔嘟囔:“不就是三天嘛……”但看到她们的神情都很严肃,只得简略地将自己救人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细节就不提了。 就算是这样,老祖母也不无忧虑地提醒她:“爱丽尔,你要明白,我们和那些陆地上的人类要尽量少接触,他们都是会给我们人鱼带来灾难的。” 爱丽尔想反驳祖母,告诉她塞缪尔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反正她早晚也是要和人类有接触的,到时候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说服老祖母,现在说的话,她们要是把自己关起来那就麻烦了。 看到爱丽尔并没有受什么伤害,本来想教训一顿她的海王心软了:“爱丽尔,到我这里来。” 爱丽尔知道父亲虽然看起来严肃,但是非常疼爱自己,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子,海王慈爱又严肃地看着她,再次叮嘱:“我的女儿,在海里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可是在陆地上,你就不再拥有这样的身份了。” 他十分担心地加上一句:“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她的姐姐们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这个小妹妹,爱丽尔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有这么关心自己的家人,不管怎样,不能让他们太过伤心。 她决定赶快去找莫甘娜。 莫甘娜给了她一瓶小小的水晶瓶,瓶子里装着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海水一样无色,爱丽尔晃了晃才发现里面有液体。 “喝下这个,我就能走上陆地?”她满怀疑惑。 莫甘娜对她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十分不满:“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水平吗?”她咆哮起来。 爱丽尔赶忙摇头,但还是充满疑虑地问:“真的不需要我付出什么东西?比如声音什么的?或者你这个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比如每次走路都像在刀尖上一样?” 莫甘娜匪夷所思地看着爱丽尔:“我尊敬的殿下,我自己都没有想出来这么多副作用……”她喃喃地说,“你看起来比我还要了解一些魔药的功效?” 爱丽尔:“……”不好,一不小心把原着全说出来了,她讪讪地笑了笑,“我是在一个女巫那里听到过……”把锅甩给别人,克劳迪娅就你了! “哪个女巫?!”莫甘娜仿佛受了刺激。 爱丽尔:“呃……这次上岸的时候碰到的,一个黑髮的女巫,长得很漂亮……” 莫甘娜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不是克劳迪娅!” “原来你们认识?”爱丽尔目瞪口呆。 “哼,我们这个领域,谁不认识她?”莫甘娜哼道,“竟然为了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而研究魔法,简直太低级了!”在她看来,魔法的终极理念才是最值得去研究的,其他的都是些歪门邪道! 爱丽尔还是决定不把克劳迪娅评价莫甘娜的话告诉她了,省得她抓狂连这一小瓶药都不给她了。 莫甘娜忽然又想了起来:“既然你问到了,那这个药的确有点副作用。” “是什么?”爱丽尔紧张了起来,她生怕不是用声音交换,而是用别的交换,那也够痛苦的了。 莫甘娜不耐烦地拍了拍自己的坩埚:“别怕,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只不过是药效并不能持久,每次你上岸从太阳升起到落下,在太阳落下之后一定得去海水中泡泡你的脚,否则它们就会变回鱼尾。” “时效啊……”爱丽尔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比她想得要好得多。莫甘娜看着她的表情,疑惑地猜测,这条小鱼究竟把自己的药想成了什么样子。
第86页 莫甘娜告诉她,这一小瓶足足可以供她半年使用,在这半年期间,他只需要每天记得泡脚就可以了。 虽然也十分繁琐,但毕竟比在刀尖上走路好多了。 爱丽尔简直迫不及待地想上岸去见见老朋友们了,她甚至有点忘了王子,而且,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王子叫什么名字呢。 她决定先去找自己的伙伴,他们一定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怎么去。 爱丽尔在自己的宫殿里,抱着那尊大理石小雕像,看着那雕像清秀的面容,揣测着接下来还需要收集些什么才能完美完成这次考核,也许,只有先上岸去,才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待了十几天,爱丽尔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让她能够再一次浮上海面。 爱丽尔悄悄地带着那瓶药熘了出去,她寻觅着记忆中的方向,向自己被捉走的那片海域游去,她还记得水手们说过,在那里他们有一个小基地。 距离海岸越来越近了,爱丽尔取出药瓶,毫不犹豫一口咽下。 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像是在溶化一样,不疼,但是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看着自己的尾巴变成两条腿,真的是很玄妙,爱丽尔惊嘆。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给自己先弄来一件衣服。 爱丽尔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她现在这个样子,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一定要出事。 幸好她选择的登陆位置不错,附近就有渔民的小屋,爱丽尔赶着偷了一块满是鱼腥味的、看起来像是裙子的东西裹在了身上,又从地上弄了些沙土涂得满头满脸都是。 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灰头土脸的渔民女孩,金色的长髮失去了光泽,露在外面的皮肤脏兮兮的,只有一对蓝色的眼睛透露出几分青春的美丽。 趁着没人发现,爱丽尔偷偷熘走了,走之前,她把莫甘娜的水晶药瓶留在了渔民小屋里,这个东西,还是值不少钱的。 她光着脚,踏上了向城镇内进发的路。 说实在的,好久没有走路了,现在一走起来,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爱丽尔看起来像个腿脚有障碍的人一样,路过的人无论谁看到她,都觉得这么一个姑娘,虽然丑了点、脏了点,但这么年纪轻轻就瘸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爱丽尔一路走,一路打听,她打听得很有技巧,就是问有人认得褐发的小伙子塞缪尔吗。 她想,既然在那群水手中,塞缪尔是长年进行交际的,这里认识他的人应该最多。 果然,很快就有人告诉了她塞缪尔在镇子东边有个小屋子,爱丽尔谢过了他,向那里走去。 她很好奇地东张西望,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一直有个跟踪的影子。 直到她走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那个人才勐然窜出来,兇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低声喝问:“你要找塞缪尔?你是什么人!” 爱丽尔不住地咳嗽,她的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人见她不回话,粗鲁地将她的身子一把拽过来,见她满脸脏兮兮,伸出手就在她脸色一阵乱抹。 他的手又粗又大,满是老茧,爱丽尔的脸被他抹得生疼,使劲躲避,那个人把她的脸抹干净了,忽然愣住了,大叫一声:“……爱丽尔?!” 第51章 海的女儿(十) 这声音非常熟悉,不就是…… 爱丽尔连头都没有回:“芬特?” 芬特点头如捣蒜, 把掐着爱丽尔的手赶快收了回来, 粗野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你真的来这儿了!”他上下打量着爱丽尔,渐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你这……” 他指着爱丽尔的双腿,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爱丽尔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也是有办法的!” 芬特立刻表示了相当程度的敬仰, 爱丽尔让他把自己带到他们的基地去:“我有事情想请教一下你们。” 由于她的用词非常尊重, 芬特立刻觉得, 自己像是一个上等人了, 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就在这附近!我这就带你过去!” 虽然这个时候爱丽尔仍然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芬特为她指路的样子神气活现,简直像是一个大管家。 一直到他们来到水手们的秘密基地,爱丽尔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里和她想像的秘密基地有点不一样,她本来以为是像一个大杂物堆一样的铁皮房子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一幢简洁的小屋子,在镇子的边缘, 看起来平平无奇, 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芬特带着她走上台阶,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门立刻开了一个小缝,有人警惕地问:“谁?” 芬特得意地回答:“除了我还能有谁?快开门,我给你们带来了想不到的人!” 门里面的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了门,爱丽尔看出来, 他也是一个在岛上十分面熟的水手。 那人一看到爱丽尔,顿时也愣住了,他呆了片刻,转头向屋子里喊了起来:“塞缪尔!塞缪尔!快出来看看!你一直念叨的小人鱼来了!”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塞缪尔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别胡说八道了,她是一条鱼,怎么上岸来……”
第87页 最后的话音消失在塞缪尔震惊的神情里。 爱丽尔站在他的面前,笑嘻嘻地说:“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把鱼尾变成腿吗?” 塞缪尔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抱起了爱丽尔,揽着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爱丽尔惊叫了一声,随即两人都大笑了起来。 其他人围在他们周围,都为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个个笑容满面,忽视了此刻爱丽尔还是脏兮兮的脸和破破烂烂的鱼腥味裙子。 抱着爱丽尔转了几个圈,塞缪尔才想起来把她放下,问她是怎么到岸上来的,过来有什么事情。爱丽尔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避过了关于莫甘娜魔法之类的东西,只是含煳地说,自己得到了一种魔药,喝了就会在一段时间内把鱼尾变成双腿。 “那么,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上岸来,到底为了什么呢?”塞缪尔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的脸色慢慢地平静下来,那种欢乐逐渐消失,看上去他已经猜出来,爱丽尔的回答自己并不一定愿意听到。 爱丽尔有点为难地问:“我想问问你们……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国家,是不是有一位年轻的王子?” 水手们面面相觑,用眼角悄悄看着塞缪尔,塞缪尔脸上不动声色:“我猜,你说的应该是亚歷克王子吧?”他的声音冷淡下来,爱丽尔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这位亚歷克王子,是前些日子碰上过海难的吗?” “还是你救了他,对吗?”塞缪尔的声音越来越奇怪,他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神情,把脸偏了过去。 爱丽尔为难地看着他,又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个水手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说:“爱丽尔,你没有回来的时候,塞缪尔每天都会到海边去,看看你会不会再上岸……”他的声音在塞缪尔恶狠狠的眼神里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爱丽尔不知道该看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活了这么多年,不论作为谁,她都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形,她尝试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水手们,他们纷纷别开了眼睛。 这仿佛又触怒了塞缪尔,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想去见亚歷克王子吗?等我们想想办法。”撂下一句话,他就将门一摔,走了出去。 爱丽尔就算再不懂,也能看出来他这是生气了,生什么气?很明显生的是自己要去找亚歷克王子的气。 但是她又不敢太自作多情,只能悄悄在心底想:他这不会是吃醋了吧…… 一个电子音响了起来:“他这就是你们人类俗称的\吃醋\,”北斗一本正经地说,“恭喜你,彭小姐,也许以后我可以叫你……嗯,在人类关系上,我应该叫你\母亲\?” 爱丽尔目瞪口呆,什么就成了母亲了? 北斗严肃回答:“秦工程师是我的父亲,如果你和他之间产生了爱情,那不应该就是我的母亲了?” 爱丽尔赶快打断他的话:“什么父亲母亲的,我们这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水手们见她不说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互相使了个眼色,芬特告诉爱丽尔:“别跟塞缪尔生气,那小子记挂着你呢!出去找他说说话吧!他经常在这附近的海滩边散步。”从心里想,他们都愿意将这个已经被视为妹妹的小人鱼,和自己家的小子凑成一对,至于那个什么王子……随他去吧! 爱丽尔赶忙追着塞缪尔出去,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在前面,穿着长靴马裤,看起来精神极了,倒不像是情绪不好的样子,还有闲心去逗路边的小女孩。 只是他越走越快,爱丽尔刚刚生出的双腿实在是赶不上他,没有办法,只得大声喊道:“塞缪尔!停一下!” 她的声音在人鱼之中也是非常动人的,这时大叫出声,也丝毫没有损坏音质的出色,听到她声音的人都驻足回头,塞缪尔也没有办法,停了下来。 只是他仍旧不回头。 爱丽尔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一边对周围的人微笑,一边拉着他向前走,同时小声抱怨着:“……你干嘛走这么快,真的生气了?” 塞缪尔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爱丽尔听得想笑,感觉他忽然像是一个小男孩了:“行了,别生气了,我要找亚歷克王子,有自己的原因。” “再说,我也不会去见他很久,我需要进入他的宫廷,直到他和邻国公主的婚礼结束。”爱丽尔一字一句地说。 塞缪尔惊了片刻:“为什么?”他问。 “我没办法回答你……你就当这是我们人鱼需要经歷的一项考验吧。”爱丽尔苦着脸,我总不能告诉你,因为原着中的情节我必须体验吧……她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最终的目标,一个永恆的灵魂,不由得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塞缪尔听到这些,脸色缓和了许多,他也不问爱丽尔具体要进入宫廷干什么了,只是在心底暗暗想,人鱼的考验可真够奇怪的,要去参加人家的婚礼……看到爱丽尔的神色,他又忍不住问她:“我可以帮助你进入宫廷……不过,你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第88页 爱丽尔斜睨了他一眼:“我有为难的事情,你就会帮我解决?” 塞缪尔很坦然地回答:“当然,因为你是我心爱的小姑娘,我当然会想帮你解决一切的问题。” 这句话简直像一颗子弹击中了爱丽尔的心。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表白,甚至都让她有些呆住了,半晌,她才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嗯……我……其实……” 塞缪尔笑了,他褐色的头髮在太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爱丽尔就算知道他只是一片灵魂碎片,也不自觉地觉得他真是英俊逼人。 忽然她的脑海中模模煳煳地掠过了一个念头,她没有见过秦七星,他的真人,会更像塞缪尔一些吗? 来不及思考这些了,她的嘴已经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目标:“……我想要一个永恆的灵魂。” “永恆的灵魂?”塞缪尔怎么也没有想到,爱丽尔的目的是这个,“这个可不容易……那么该怎么得到呢?” 爱丽尔喃喃地说:“一个人类给予我们的真诚爱情,在上帝面前起誓的爱情……” 塞缪尔:“……这也是你们人鱼的考验?” 爱丽尔摇摇头:“与其说是人鱼的考验,不如说是我的考验……”她忽然想把这些苦恼都告诉塞缪尔,“我原先救起来亚歷克王子,就是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永恆的爱情,可是后来我觉得他更适合和命中注定的邻国公主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塞缪尔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松开,若无其事地问:“那么,你看我可不可以呢?” 爱丽尔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忽然被噎住了。 塞缪尔半跪下来,仰起头,在银色月光笼罩下的海涛声里吻了一下爱丽尔的手背:“亲爱的人鱼小姐,你觉得,我有没有向你献上我永恆爱情的机会呢?” 第52章 海的女儿(十一) 爱丽尔的脸,肉眼可见地慢慢红了起来。 塞缪尔依然看着她, 他的眼睛中满是笑意:“不知道这样的誓言, 能不能让你拥有永恆的灵魂?” 爱丽尔回过神来,嘴硬着回答:“这我现在怎么可能知道……”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神情里却全是喜悦, 她反握住塞缪尔的手, 将他拉了起来, “咱们俩认识还没多久呢!” 塞缪尔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大声嘆气:“真可惜,我觉得你和亚歷克王子认识得还没有和我久呢!” “那怎么能一样,我要去那里是考……”爱丽尔赶快收回了话音,差一点就把自己的秘密暴露了。 塞缪尔没有注意到她的这半截话,神情变得正经起来:“真的很奇怪,我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爱丽尔在心中默默地说,那当然了, 我们可是这虚拟世界中唯二真实的两个灵魂, 能不互相牵引吗? 塞缪尔又接着说:“……就好像我们一起经歷过很多事情一样。”他的神情逐渐变得迷惘起来,爱丽尔悚然一惊, 在他的这张脸上,一瞬间竟然闪出了许多人的影子。 “……见到了你之后,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塞缪尔的眼睛灼灼闪着光彩,“我们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像是东方的那些商人穿的, 有时候是在一个大屋子里,有时是在山林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你知道吗?”他看着爱丽尔。 爱丽尔在他的视线里挤出一丝笑容:“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呢?”她在脑海里开始对北斗嚷嚷:“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有其他世界的记忆吗?” 北斗仿佛研究了一会儿,对她说:“的确非常奇怪,这一次灵魂碎片的波动也非常特殊,也许这是他分裂出的所有碎片里,最核心/最接近他本人的一块,这导致了他对其他几个世界的碎片有所感应。” 爱丽尔精神一振:“这是不是说明,秦七星的灵魂碎片,就快要找完了?” “这一块如果的确是核心的话,那将是一个非常大的进展。”北斗严谨地回答,说完这句,它竟然自作主张地加上了一句,“如果的确是核心,那么,我真的要叫你\母亲\吗?” 爱丽尔张口结舌,半晌,有气无力:“……你能先不想那么多吗?” “缘分吗?”塞缪尔想了一会儿,笑了,“很东方的说法啊……我曾经在东方的商人那里听说过,这个意思就是上帝的指引了?” 爱丽尔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更愿意说是海神的指示。”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感到双腿一阵刺痛,就像是一团烈火烧上来一样,爱丽尔“哎哟”叫了一声,双腿发软向地上倒去。 就在这一瞬间,塞缪尔一把捞起了爱丽尔,爱丽尔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悬在空中,又一下子落进了一个坚实的臂弯,她没来得及道谢,只是呲牙咧嘴地看着她的双腿,这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像是一团蜡油在熔化,她想起来莫甘娜的话,这双腿是有时间限制的的,于是赶快拍拍塞缪尔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海面:“没事的,快点把我放到海里去……只要能碰到水,我的腿就能够恢復回来。”
第89页 塞缪尔跑了起来,尽管爱丽尔再三说自己没事,他还是非常着急,爱丽尔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唿吸中带着汗水的气息,直到爱丽尔那熔化成鱼尾的双腿重新在海水中恢復成两条腿的样子,他的唿吸才逐渐平静下来。 “我跟你说过了,没事的。”爱丽尔在海水中晃动着两只脚,“只要在固定的时间里记得泡泡水就行。” 塞缪尔看着她的脚,语气中不无忧虑:“你真的得注意你的腿,”他严肃地说,“如果你到了王宫里,可没有在外面这么方便。” 爱丽尔乖乖地点了点头。 “至于你究竟怎么去王宫……”他眨眨眼睛,“其实很简单,你来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周围贴着的告示吗?” 爱丽尔还真没有关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急匆匆地去看了看那些大街小巷都有的告示。 那是一份言词恳切的羊皮纸卷,贴在最显眼的墙壁上,上面写着,亚歷克王子在之前的海难之中,被一位温柔的姑娘救了起来,而那位神秘的姑娘却在王子醒来之前就不辞而别,没有给他报答的机会。现在亚歷克王子诚心在国内寻找这位姑娘,他唯一记得的,是她穿了一条青色的裙子。 ……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是这么不靠谱的吗?爱丽尔想。 塞缪尔听了她的话,简直要笑到在地上打滚。 “青色的裙子?那明明是我的尾巴!”爱丽尔愤怒地说。 塞缪尔见过爱丽尔的尾巴,那是一种非常美丽的青色,像大海深处的海水一样,不过亚歷克王子迷煳之中将它看成了裙子,也是真的很有趣了,全国穿青色裙子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亚歷克王子恐怕要找到海枯石烂,况且,这条告示一贴出去,恐怕穿青色裙子的少女又要多出好几倍。 爱丽尔又继续读告示:“……如果能够找到这位姑娘,王子会奉上500块金币的酬劳……”旁边坐着的水手老大听到这个数字,啧啧赞嘆:“这么多钱……”继而看着爱丽尔看向自己,又赶快伸出手发誓,“不过,我怎么会为了这点钱,就把亲爱的爱丽尔献给他们呢!” ……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要这么痛苦啊老大,爱丽尔说。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笑了:“老大,现在有一个让你挣钱的好机会,你干不干?” 老大看着她贼兮兮的神情,警惕地回答:“……你先说说看?”爱丽尔来到他们这里有几天了,每天的额外爱好就是逗老大,老大被她逗得身心俱疲,生怕她再来点什么恶作剧。 塞缪尔在爱丽尔刚说出这句话时候,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接着她的话头:“我们把爱丽尔献给亚歷克王子,不就有五百块金币了?” 他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老大却当了真,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塞缪尔,接着喘起了粗气,愤怒地大声吼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做!” 塞缪尔和爱丽尔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大挥舞着粗大的拳头,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对着塞缪尔叫喊:“我以为你是喜欢爱丽尔的!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脸上怒火冲天,对着塞缪尔大叫:“你不是那个我养大的孩子!” 塞缪尔伸出双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等等……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大咆哮:“那是什么意思!” 塞缪尔无奈地说:“我怎么可能真的把爱丽尔献出去呢?难道你忘了,她本来就是要去见亚歷克王子的吗?我们没有什么门路,这不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可是爱丽尔嫁给王子的话,你怎么办!”老大的喊叫声简直要将屋顶掀翻。 爱丽尔拍了拍老大一个顶她两个的胳膊:“好了好了,我发誓,我不会嫁给亚歷克王子的!”她笑眯眯地说,“我只不过是要促成王子的另一桩美事罢了。” “想想看,”她的语气十分具有诱&&惑力,“我能够见到亚歷克,你又可以收穫五百块金币,这简直是两全其美啊。” 第53章 海的女儿(十二) 亚力克王子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听说救自己的姑娘被找到了,急着报答救命恩人的他匆匆冲进宫殿大厅, 看到的就是一群粗野的汉子中站着一个金髮的少女。 尽管那少女微笑着表示自己的友好, 亚力克王子还是觉得,面前的这幅场景也太诡异了一点,他咳嗽了一声, 努力不去想为什么这个美丽的女孩会和一群看起来像是海盗一样的人物混在一起, 只是去问站得离她最近的、看起来最整洁的褐发小伙子:“这位小姐……” 那个青年, 当然就是塞缪尔, 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尊敬的王子,她就是那位在海难中救起您的姑娘,我们是当时在附近的水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亚力克王子半信半疑,他绕着爱丽尔走了一圈:“我对那位小姐只有模煳的印象……”他看向爱丽尔,“能否请您换上青色的裙子,让我看看呢?” 爱丽尔作出文雅的微笑,她海水一样碧蓝的眼睛让每个人都不由得心生好感, 换上一身青色的衣裙, 她站在了王子面前。
第90页 亚力克王子惊喜地喊道:“真的是你!”他的眼睛里瞬间闪出了温暖和快乐的神色,面前的这个少女, 青裙金髮的背影正是他记忆中那个模煳的形象,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冲上去一把抱住了爱丽尔。 就在他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塞缪尔动了一下,看起来想冲上去扯开他们, 但随即他克制住了自己,爱丽尔的余光只能看到他攥得紧紧的拳头,她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顺手拍了拍王子的背,将自己和他分开。 塞缪尔在她这个眼神中耸了耸肩,平静了下来。 爱丽尔此刻非常想吐槽的是,你们童话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单纯的吗?这样就算认人了?怪不得原着中的王子也是把人鱼认错成了公主。 她很想问问亚力克王子是不是近视,但还是忍住了。 亚力克上下打量着她,对她伸出手:“亲爱的小姐……很抱歉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爱丽尔赶忙说了自己的名字。 亚力克充满感激地接上她的话:“爱丽尔小姐,当我从海难中甦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回报我的恩人,现在您就站在我的面前,如果您有什么愿望,请一定告诉我,我一定会帮您实现您的愿望。” 爱丽尔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既然我将您救上了岸,那么我的心愿也非常简单,就是希望您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参加您的婚礼。” 在场的人,除了水手们,都惊呆了。 连亚力克王子都呆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问:“原来,您不是想嫁给我吗……”看来给他提这个要求的人挺多了。 爱丽尔摇了摇头:“我相信感情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并不是可以作为交易的对象。” 如果说刚才和爱丽尔说话时的亚力克王子还比较官方腔调的话,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被爱丽尔真正地感动了,也许是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清纯不做作的人吧,他拉住了爱丽尔的手:“亲爱的小姐!您的这番话真让我感动!您真像是下凡的天使,为我传递福音而来!”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话,大意是第一次碰到爱丽尔这样不要求和他相爱结婚的,这让他更相信爱丽尔的确是救他的人,拥有一颗水晶一般纯洁的心灵……爱丽尔被他说得只能尬笑:“我的哥哥们,”她朝水手们示意了一下,“也是看到王子您的告示,不忍心辜负您的一片心意,才让我来和您相认的。”她疯狂暗示,快把金币给我的老哥们啊! 王子收到了她的暗示,爽快地将金灿灿的金币抬给了水手们,爱丽尔看着老大在疯狂地咽口水,但还是努力转移开自己的视线,艰难地问王子:“……尊贵的殿下,那我的妹妹……” 亚力克王子快乐地说:“我诚挚地邀请爱丽尔小姐在宫中暂住一段时间,刚好我也要前往邻国进行国事造访。” 不知道为什么,爱丽尔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地预感,她想了想,问亚力克:“请问,邻国是不是有一位公主,头髮如同乌木,嘴唇红如鲜血?” 亚力克惊讶地回答:“是啊……原来你也听过白雪的美名吗?” 爱丽尔干干地笑了笑,不止听过,我还见过她后妈呢…… 亚力克上前给了爱丽尔一个充满温情的拥抱,在她的金髮上吻了吻:“亲爱的爱丽尔,你就如同我的姐妹一般,可以尽情地住在这座宫殿里,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我是如此地喜爱你。” “希望我从邻国回来时,还能够在这里看到你美丽的身影。” 爱丽尔笑了笑,提了一下裙摆:“这是我的荣幸。”她已经开始想,亚力克王子遇到白雪公主会是怎样的情景了。 爱丽尔可以留在宫廷里,塞缪尔他们却没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爱丽尔托他将一个海螺扔进大海,那海螺里是她要告诉家人的话,这是她想了好久,才从原着中提炼出来的、关于小人鱼收集物的线索。 那是一把匕首,只要刺入王子的胸膛,让他的鲜血流到小人鱼的双脚上,她的脚就会重新变回鱼尾。 ……原着版本。 现在,要不是为了达成收集物成就,爱丽尔是真心不想要这个东西,毕竟,这些是小人鱼的姐姐们用自己的长髮换来的,凝结着她们姐妹之间的爱。 但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爱丽尔还是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 她的五个姐姐用一种人鱼特有的鸣叫声波将她唿唤到海边,爱丽尔怀着悲怆的心情,准备接受姐姐们用长发换来的匕首。 五个短髮少女欢声笑语地浮上海面,每条鱼都笑逐颜开,朝自己最亲爱的小妹妹游来。 ……爱丽尔觉得自己的表情在崩坏。 五条美丽的人鱼公主聚在爱丽尔身边,将一把雪亮的匕首递给她:“你要的东西,我们问莫甘娜要来了。” “不知道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爱丽尔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姐姐们的短髮,问:“你们的头髮……” “这个啊,”二公主得意地一笑,“莫甘娜说这是现在整个大海最时髦的髮型,所以我们五个都改变了一下形象,你觉得怎么样?”她託了托耳边的发鬈。
第91页 “……挺好的。”爱丽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就失去了和她们交流的欲望了呢。 “对了,”最小的姐姐兴奋得满脸通红,“来给你送信的那个人类小伙子,是你的情人吗?” 爱丽尔没来得及回答,二公主就冷着一张脸:“爱丽尔,你还是没有听我们的话,和人类随便来往。” 五公主插话反对:“姐姐啊,如果爱丽尔能够拥有人类的爱情,不就可以获得永恆的灵魂了吗?这是多好的事情?” 接着她捂着脸:“那个小伙子真不错,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联繫我们人鱼的方式,托海豚给我们带来信息……”她假装老成地拍了拍爱丽尔,“如果是我,我也会爱上他的!” 几位人鱼公主互不认同,开始争辩,爱丽尔从头到尾,除了拿了匕首得了附加分,一句话都没说上。 爱丽尔拿着匕首的手忽然被碰了一下。 她转过头,塞缪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他握住了她的手,笑着晃了晃:“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爱丽尔故意将匕首在他面前挥动了一下,恶狠狠地说:“是用来杀不爱我的人的!” “哇!”塞缪尔故作惊嘆,“那我应该不会被杀吧,”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毕竟我可是很爱你的。” 对塞缪尔这种直白的表白方式,爱丽尔表示她略微有点不适应,不过,母胎单身的人还是感觉到一阵甜蜜。 只是随着这种甜蜜,爱丽尔的心里也同时涌起一阵悲伤,这是她第一次在这虚拟的考核中感受到这样的感情,等他们都回到了现实中时,他还能记得她吗? 那时他就会是秦工程师了,可她现在连他一面都没有见到。 塞缪尔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她脸上浓重的忧伤让他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像是安抚小女孩一样,将爱丽尔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抚&&慰:“别这样……你还想要什么,说出来告诉我好吗?” 爱丽尔伏在他怀里,无声地摇了摇头,我想要你,可是现在的你,并不是完全的你,我该怎么办呢? 第54章 海的女儿(十三) 亚歷克王子喜气洋洋地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爱丽尔看着面前这个肤色雪白、头髮漆黑如同乌木、嘴唇鲜红犹如鲜血一样的小公主, 觉得再来什么都不能使她惊讶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 所谓的“邻国公主”,竟然是指白雪! 白雪公主羞涩地笑着,看着亚歷克的眼神是满满的爱意和温柔, 亚歷克对她也是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对待一尊易碎的水晶小人。 作为亚歷克王子最亲爱的“妹妹”, 爱丽尔自然是有幸出席了他们的迎接宴会。 亚歷克王子在宴会上高谈阔论, 大谈他是怎么在森林中见到躺在棺材里的白雪公主,又是怎么把她救醒的:“……亲爱的爱丽尔,你能相信吗?我对白雪的那一吻,竟然让她重新甦醒了过来!” 爱丽尔礼节性微笑,信,当然信了,故事里都是写好的,怎么能不信? 很快, 他们盛大的婚礼即将在王宫举办, 受到亚歷克王子的邀请,塞缪尔他们也一起来参加了婚礼。 婚礼的现场自然是热闹非凡, 爱丽尔却觉得莫名地心神不宁。 说不上来有什么,可是她就是有一种奇异的预感,这是从她小时候就出现的现象,比如,学校要组织去春游, 她头一天晚上心神不宁,第二天果然在旅游中摔了一大跤,凡是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令人心慌的事情发生。 塞缪尔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过去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了?”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从上向下看人的时候,显得非常专注而深邃,爱丽尔单是被他这样看着自己,就有些受不了了,忽然感觉一阵慌张,只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穿梭在各个世界,并不是不慌乱,也不是不害怕,可都被她自己强行抑制住了,她一直不断地鼓励自己,只要完成这些考核,找全那些碎片,她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谁也不是铁打的,总会有软弱的时刻,爱丽尔现在就刚好处在这个时刻中。 她反握住塞缪尔的手,又低又慢地看了口:“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塞缪尔看着爱丽尔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仿佛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背后,他正准备回头,就感觉到一阵仿佛强风一样的气流将他轰然吹倒,塞缪尔歪了一下,仍然没有放开爱丽尔的手。 周围的整个宫殿,像是熔化的蜡烛一样,开始发生奇异的扭曲,所有的人和物都在混乱中东倒西歪,乱成了一团。 塞缪尔当机立断,拉住爱丽尔的手就向外跑去,一定得赶快避开!否则自己和爱丽尔也许都会被卷进去。 爱丽尔却没有被他拉动。 塞缪尔皱眉喊道:“快走!” 他看到爱丽尔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他没有听过的词语。 她说:“……时空乱流。”
第92页 这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不就是自己被捲入这一系列事件的肇始——时空乱流吗! 爱丽尔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她脸色苍白,脑袋里一片混乱,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时空乱流?难道这个虚拟的时空,也会再一次被撕裂吗? 她恍惚想起了北斗曾经的话,这些书本里虚构的、独成体系的小世界们,与现实的时空彼此交融而又彼此独立,他们的实验室,就是处在夹缝之间,虚拟出每一个小世界来进行考核……那么,如果这些小世界都受到了时空乱流的影响,是不是意味着,现实世界的那个实验室,也受到了影响? 那她还能回家吗?! 爱丽尔陡然惨白了脸,什么考核,完全被她扔到了脑后,如果连那个“国家时空与时空管理处”都出现了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塞缪尔跑,但却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一阵像地震一样的波动又一次袭来,爱丽尔和塞缪尔拉着的手被震开了,空气扭曲了起来,塞缪尔的脸忽然就好像被隔开了一层,她只能看到他焦急地唿唤着自己,可是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盪,爱丽尔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围仿佛狂风过境,一片狼籍,面前蹲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梳着长马尾的女子,见到彭瑟瑟终于醒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显现出一丝笑意:“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的,她现在,又是彭瑟瑟了。 彭瑟瑟坐起来,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每一处都疼,仔细看了看,却又没有什么伤口的样子,那个女子看到她的样子,解释道:“时空乱流是直接对你的灵魂造成损伤的,幸好你的体质是经过多次考验、最能适应这种时空动盪的,否则现在可能整个人都没了。” 彭瑟瑟来不及管自己怎么样了,她着急地抓住面前的女子:“塞缪尔呢?塞缪尔他还好吗?” “塞缪尔?”那个女子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秦工程师的那片灵魂碎片?他已经被我们完好无缺地回收了,你不用担心。” 彭瑟瑟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究竟是放松了,还是更难过了,她这时候才有心情去看周围的环境,这片实验室她只在脑海里从北斗那里看到过,实际是第一次脚踏实地,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白大褂女子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嘆了口气,满脸忧愁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彭瑟瑟面前的大型电脑和显示屏:“刚才的那股时间乱流,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连北斗都受到了损伤。” 她按了一下按键,屏幕亮了起来,彭瑟瑟熟悉的机械声响了起来,内容却让她们俩都面面相觑:“……在五分钟前的时空乱流中,我受到了致命的损伤,因此,现在由我的备用系统,北斗2·0来暂时接替我指挥工作。” 这番话一出,白大褂女子的脸色倏然苍白,忧虑之色更加浓重:“怎么会……连北斗都……” 彭瑟瑟这时才发现,面前的这个白大褂女子,虽然脂粉不施、眉头紧皱,但她的容貌,真是自己平生未见的美丽,就算是和自己曾经经歷过的那几个虚拟世界中着名的美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那女子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勉强笑了笑:“彭小姐……” 彭瑟瑟赶快说:“叫我瑟瑟就行。” 那女子也很爽快:“好,瑟瑟。”她的神情像下了什么决断一样,果决地说,“没有办法,现在只有赶快找回秦工程师,才能彻底查出乱流的起因,我们虽然能缓解一时,但毕竟不能治本。” “我能帮什么忙?”彭瑟瑟干脆地问,她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得救他们,才能救自己。 白大褂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叫任璎……”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就算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彭瑟瑟也被她那种忧愁的美震撼到了,“我现在就集合我们实验室的其他人手,从另外的方面调查这件事,至于秦工程师……”她沉吟了片刻,“就拜託你,一定帮忙了!” “可是,我还要找多少个世界,才能找全呢?”彭瑟瑟最担心还有好多碎片,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是单个不起。 任璎摇了摇头,她示意北斗2·0,北斗2·0显然比北斗本身更机械一些:“根据之前的计算,应该还差《悲惨世界》里的碎片。”它说完这句话,任璎就对彭瑟瑟说:“看起来,得赶快去这个世界,将碎片回收。”她欲言又止。 “任……” “叫我阿璎吧。” “阿璎,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也很担心这种时空乱流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现实世界,能尽快找回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任璎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她仿佛下定了决心,“瑟瑟,北斗的损坏导致了考核系统的损坏,一开始我们没有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紧急,所以考核系统的作用,是用金手指保护你的生命,使你能够顺利找回秦工的灵魂碎片。”她带着点愧疚地看着她。
第93页 彭瑟瑟懵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从来就没必要一定要考核?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回秦七星?” 任璎点了点头,她的神色愧疚,但仍然坦然面对彭瑟瑟,看起来是迎接好了她会有的指责:“时空乱流使秦工的灵魂被撕裂,分散在了各个虚拟小世界中……因为那时,他正在对庞大的虚拟小世界做检查。” 彭瑟瑟喃喃接道:“……结果我也被一同卷了进来,就因为我体质特殊?” 任璎解释:“你的身体在第一次乱流中也被撕裂,可神奇的是,你的灵魂依旧非常完整,因此,我们用考核系统引导你、保护你,让你在各个虚拟世界中,没有生命危险地穿梭,帮助我们寻找到那些碎片。” “同时,我们为你准备了完美的身体,保证你的灵魂在完成这些事情后,有自己的身体使用。” 彭瑟瑟抬起手仔细地看:“……这是克隆身体?和我本身的身体看起来一点区别都没有。”她兴致勃勃:“你们这是神仙机构吧!转移灵魂、克隆身体,传统与科学的完美融合啊!” 任璎:“……”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该说这姑娘心太大还是怎样? 她试探着问彭瑟瑟:“……你不怪我们?” 彭瑟瑟看起来已经从震惊中回神:“有什么好怪的?要不是你们,我现在哪来的克隆身体用?”她晃着胳膊,“要怪我就怪北斗!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也不把话说清楚,搞得我还真的以为什么考核,过了一个世界才说让我找碎片,原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能和那些碎片互相吸引啊!” 任璎微微红了脸:“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北斗这样的。” “啊?为什么?” 任璎回答:“我想,任谁都不会喜欢无缘无故被捲入这样的事吧……也许你不愿意帮我们寻找,不如用一个有奖励和目标的考核系统来规范……” “而且,这个系统能真正保证你的安全,因为它本身就是秦工设计的专业考核系统。”任璎继续说,“为了你的灵魂安全,这个系统也必须开启。” 彭瑟瑟也没有深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只能向前看,追究过去的事没有什么意义。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任璎就担忧地告诉她:“现在考核系统受到了损伤,无法启动,你固然没有分数的要求,可安全也无法保障了。” “这一次的任务,是真正的危险,你……真的愿意去吗?” 彭瑟瑟点了点头:“我不怕!我当然要去!”如果不赶快把秦七星“拼”起来,谁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她不能冒这个险,宁可自己拼一把。 “送我去吧,这一次,我进去就奔着找碎片去,只要找到,你就立刻把我拉回来!”彭瑟瑟坚定地说。 第55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一) 彭瑟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一个繫着头巾的女人, 她臃肿的身体上套着一条脏兮兮的裙子, 粗野的面容使她看起来像一只母兽一样,不过看到小女孩醒过来,她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野兽也会有的母爱神情, 尽管声音粗哑, 她仍然叫着:“我的小宝贝, 不要睡懒觉了, 让你父亲看到了,又要骂你了。 她瞬间又换了一副恶声恶气的腔调,像是在叫全世界最噁心的东西一样:“喂,快把托盘端过来!” 一个瑟缩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端着托盘来了,托盘上放着一块干巴巴的面包,一碗燕麦粥。尽管在彭瑟瑟看来,是再简陋不过的食物, 但端着托盘的小女孩却把眼睛黏在托盘上, 眼巴巴地盯着碗里的东西,好像它们是全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彭瑟瑟满心疑惑, 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很快面前的这个女人就为她答疑解惑了。 “……爱波妮,小宝贝,快吃吧。”就算是这个女人看上去如何兇恶,不过还是能够看出来, 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彭瑟瑟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真的是原着里那个悲惨的爱波妮。 这一辈子就小时候过过几天好日子,后来基本上就成为了混混和暗&娼的结合体,为自己的父亲卖命,最后也孤独地为暗恋的人付出了生命。 既然自己是爱波妮,那面前这个悲惨的童工……她看了一眼那个瑟缩地跟一只小鸟差不了多少的小女孩,那就应该是珂赛特了吧。 不过,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理清人物关系什么的了,爱波妮立刻想起了她此行的目的,和之前与任璎的对话。 找到那一片最后的灵魂碎片! 她乖乖地接过燕麦粥喝了起来,不过心思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根据已往的经验,碎片相关的人,都一定是原着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现在德纳第家的旅馆,是在距离巴黎不远的孟费郿,而另外的主角冉阿让他们,在海滨城市蒙特勒伊。 爱波妮现在没有了考试的规则束缚,但她也更加危险了,她必须得抓紧时间,将这些主要人物都见到,分辨出他们中到底谁才是灵魂碎片,然后将它带回时空处。
第94页 在此基础上,还要注意她自己的人身安全。 唉,我真的好难啊,爱波妮心里想。 她食不知味地喝完了一碗粥,珂赛特跟受了惊的耗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缩出去了,她生怕弄出来点生意又会招来德纳第大娘的一顿骂。 爱波妮眼珠一转,叫住了珂赛特:“喂,珂赛特!” 珂赛特跟被魔咒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她向来是十分害怕爱波妮的,尽管她们小时候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玩伴,但母亲的态度深刻地影响了爱波妮,随着时间的延伸,爱波妮也渐渐将珂赛特当做一个垃圾一样的东西了。 镇子上的人们,常常看到大冬天时,珂赛特一身破衣烂衫,眼角挂着大大的泪珠,挥动着比她还要高的扫帚,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扫地。 现在爱波妮喊住珂赛特,珂赛特不知道她要自己怎样,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待。 德纳第大娘皱着眉毛:“宝贝儿,你要她干什么?”她对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是怀抱着最原始的爱意,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们,就为了这个,她看别人家的女孩,就愈发不顺眼,她那仅存的一点母性,已经全部给了她最初的两个女儿了。 爱波妮在德纳第大娘面前,还是可以撒撒娇的,她撅起嘴:“我要她陪我一起玩一会儿!” 德纳第大娘再一次屈服:“好吧,可是不要太久,太久了,你父亲会生气的。” 仿佛是为了唿应她的话,德纳第的粗声大嗓也响了起来,他醉醺醺地唱着歌走了进来,在爱波妮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小宝贝儿,今天又有入帐了,我们也许能吃上一道好菜!”说完这话,他又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看上去是十分的心满意足。 德纳第大娘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也吻了吻爱波妮,走了出去,再出去之前,她又在珂赛特身上拧了一把,珂赛特痛得浑身一抖:“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过一个小时下来去挑水!” 爱波妮等他们都出去了,对珂赛特招了招手,珂赛特颤颤地靠过去。 爱波妮悄悄凑在她耳朵边问:“……你想不想你妈妈?” 她刚才见到了德纳第和德纳第大娘,发现他们都不是自己的目标人物,她当机立断,任务效率第一,她要赶快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加紧速度找到那片关键性的碎片。 所以,她要带上珂赛特这个原着的女主之一,奔赴蒙特勒伊,去找她的妈妈芳汀。 这个时候,芳汀应该还在冉阿让的工厂里吧?希望她没有已经堕&落下去……爱波妮在心里暗暗祈祷。至于德纳第一家……爱波妮只能对他们说抱歉,尽管德纳第大娘是真的爱她的两个女儿,可是凭着她知道原着的情节,她知道,很快这家人就会成为巴黎混混了。 珂赛特听了她的话,总是噙着泪水的昏暗的大眼睛里,闪出了一丝久违的亮光,她想了想,嗫嚅着轻声说:“想……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说着,那颗总是挂着的大泪珠就滴了下来。 小可怜儿,还是我赶快带你走吧。爱波妮看着珂赛特的样子,神秘地悄悄说:“我知道你妈妈在哪儿,我听我爸爸妈妈说起过。” 就这一句话,爱波妮立刻成了珂赛特心目中的神,她瞬间忘了这个小伙伴以前也曾经欺负过自己,只是用崇拜的神情望着她:“真的?” 爱波妮拍了拍珂赛特稻草一样的头髮:“那当然,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你妈妈?” “你愿意带我去找我妈妈?”珂赛特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看上去更是大得吓人,现在爱波妮在她的眼里,已经上升到了天使的级别。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两个小女孩该怎么去蒙特勒伊,不过爱波妮是早就想好了,她甚至已经在脑内编出了一套说辞,怎么给爸妈留下解释的信了。 珂赛特还是战战兢兢,不敢相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她被德纳第两口子骂多了,相信自己天生就笨,是没有爱波妮机灵的,所以她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再相信不过,并且害怕爱波妮不带自己走。 只要能离开这里,找到自己的妈妈,也许自己就不用每天做那么多活了? 爱波妮开始筹划,首先就是不能透露风声,她先威逼珂赛特:“你要记得保密,什么人都不许说,要是说了,我就不带你去了!” 珂赛特没有想为什么爱波妮忽然大发善心,她只被她这话吓到了,紧紧抓着爱波妮的手:“我一定不说……你带我去找我妈妈吧!” 爱波妮十分满意,就算是要走,那也是好长一段路,她要带着珂赛特,更要做好准备。 在旅馆里忙碌的德纳第和德纳第大娘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么一会儿,他们的大女儿就做下了带着他们的摇钱树逃跑的决定。 这个决定下得一点也不难,尤其是爱波妮下楼以后,看到旅店里那种脏兮兮乱糟糟的样子以后,她更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留下了。 况且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爱波妮在镇子里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镇子里绝没有自己要找的碎片痕迹,那就更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第95页 爱波妮准备了几天,从住店的客人那里偷了点钱,她可不敢从德纳第那里偷,他对自己的财产一丝都不会疏忽,一天到晚要数好几遍钱,从他那里偷来哪怕一个苏,估计德纳第都会立刻发现而且暴跳如雷。 爱波妮还想着法地打探了去蒙特勒伊的车子路线,又悄悄地给自己的几件衣服打了个包,出于一种责任心,她本来想也带上自己在这里的妹妹阿兹玛,可是那个小丫头实在太小了,如果带上她,路上实在不方便。 如果女孩子们继续跟着德纳第一家,最后肯定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一切万全的准备都做好了,第二天,恰好芳汀新的一封信来到,随信还附上了几法郎,德纳第看着信,非常不满地嘟囔:“这女人,给的钱越来越少了,真是不能发好心,我们还给她养着孩子呢!” 爱波妮听到这话,心中骤然一凛,这样看来,芳汀也许已经不再做工,而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不行,得赶快去看看!爱波妮还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如果碎片是芳汀、而她又死了的话,这片碎片会不会又到其他世界呢? 她又想起来了任璎的话,真的是耽误不起了! 她立刻收拾东西,给德纳第夫妇留下一封信,出于对女儿的爱,爱波妮是上过学,认过字的。 她在信里告诉德纳第,她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决定尽快出去找事情,她决定带上珂赛特,也可以随身服侍自己,等她赚到大钱,就会给父母寄回来。 爱波妮非常了解德纳第,虽然德纳第大娘看到这封信后,诅咒了珂赛特一万遍,但德纳第却洋洋自得,他挥舞着信:“真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庭分忧,明白金钱的重要性!我看,她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第56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二) 要问为什么德纳第没有着急去寻找爱波妮?很简单,他根本也并不在乎她, 珂赛特的价值是随着芳汀的信变动的, 最近也在逐渐减少中。唯一为女儿着急的,也许也只有德纳第大娘了吧。 ======================= 蒙特勒伊是一个海滨城市,从孟费郿过去有一段路程, 爱波妮为了行走方便, 把自己和珂赛特的头髮都剪短了, 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 她们虽然才六岁多, 但现在的法国,童工是非常多的,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外面乱跑实属常见,因此,当爱波妮拦住一辆开往蒙特勒伊的公共邮政车,说他们是前往那个城市讨生活时,几乎没有人怀疑。 珂赛特紧紧跟着爱波妮,如无意外, 她基本上是一声不吭, 在她的心里,满心都是即将见到母亲的喜悦, 她早已忘记了母亲的样子,但在她的心灵中,母亲早已成为圣母一样的人物。 爱波妮像是个老江湖一样,和邮政车的人侃起大山来,她询问起蒙特勒伊的状况, 邮递员对蒙特勒伊的现任市长马德兰先生简直赞不绝口:“……小子,虽然那些巴黎的公子哥儿看不起我们这些‘外省’人,但我还是要说,就我见到的人里,马德兰老爹简直是最心善慈悲的了!” “他在蒙特勒伊开办的工厂,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为人诚恳老实,你说这不是天使是什么呢?” “也难怪,他毕竟在卞福汝主教那里待过,一定是受到了上帝的感化……” 车夫滔滔不绝,看得出来,他是马德兰的忠实崇拜者,珂赛特瞪着大眼睛,听得入了神,在她的心目中,马德兰先生已经成了神明化身了,这么好心又聪明,以后一定是要进天堂的! 爱波妮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珂赛特,瞬间化身为马德兰小迷妹,她咳嗽了一声,将珂赛特和邮递员大叔的思路拉回来:“那么,您是从巴黎过来的了?巴黎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我们去那儿找活儿的话,机会多吗?” 邮递员看了看这两个瘦巴巴的小子,笑了一声:“现在去巴黎,可不是个好时候,那儿的确是上流社会的天堂,对于我们这种下等人而言,可就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了。” 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法国人毕竟不像他们英国人,让童工干那么多繁重的活儿。” ……所以就算是在书里,英法也是要互黑的了? 邮递员大叔算是个热心人,他不仅把她们带到蒙特勒伊,还特地把她们送到马德兰的工厂前:“这就是马德兰老爹的工厂,要我说,你们要是有事情,找警察都不如找马德兰老爹。” 爱波妮简直不能再感谢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拉着珂赛特,正在想该怎么进去找到化名马德兰的冉阿让,忽然感到有一束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她们俩。 爱波妮向来对这种东西都是十分敏&感的,她立刻转头,警惕地四处环顾视线究竟来自何处,这视线宛若实质,爱波妮甚至感觉它炽烈得像是烈火一般,烧得人背上隐隐作痛。 很快,她发现了视线的来源。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嘴角奇怪地瘪了下去,神情愁苦,但从轮廓上还是隐约能看出,她曾经是美的。 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爱波妮身边的珂赛特,仿佛要将她吞吃下肚一般。她身上的红裙子打了好些个补丁,看起来已经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了,但仍然露出了身体的不少部位,显出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
第96页 爱波妮警惕地拉住了珂赛特,珂赛特有点害怕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尽管在德纳第家爱波妮对珂赛特也不算好,但这一路走来,珂赛特已经把她当成自己最大的依靠了。 爱波妮看一看珂赛特,又看一看那个女人,脑海里冒出了一个隐约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女人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珂赛特,又哭又笑,珂赛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一边哭一边挣扎,那女人用嘶哑的嗓子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天使!” 爱波妮大惊失色,赶快上去拉那个女人,拉了两下就停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女人,喃喃道:“芳汀……” 这个词似乎使那个女人怔住了,她仿佛听到了魔鬼的召唤,脸上的潮红都变成了一片惨白,好像被火烫了一样,她立刻放开了珂赛特,珂赛特沖向爱波妮,紧紧贴着她躲在了她的身后,露出小半只眼睛,怯懦地看向那个女人。 “怎么了?这里出了什么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爱波妮转身看到一个带着礼帽、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仿佛是出于习惯,将帽檐压得很低,但从周围人对他的称唿来看,他正是马德兰市长,也就是冉阿让了。 “是有人要抢这两个孩子吗?”他严肃地问,目光投射向瑟缩的女人,那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眼中就闪出了诅咒的光芒,但视线转向珂赛特,却又变成了无尽的慈爱。 马德兰先生没有理她,走过来蹲下对爱波妮和珂赛特说:“孩子,你们受到惊吓了吗?来,跟我来,吃点热乎的茶点。” 爱波妮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先生,说实话,我们正是来找您的。”虽然这么说,她心中却是无限的失望。 冉阿让和芳汀并不是那片灵魂碎片,他们之间,什么反应也没有。 但跟着冉阿让一定没有错,他是主角,可以带自己看到基本上所有的其他人物,爱波妮坚信,总会找到的! “找我?”马德兰先生显出有点吃惊的样子,“可是,孩子,找我有什么事呢?”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还是先让我带你们去个舒适的地方,吃点东西再说吧。” 那个红裙子的女人听到这话,呆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她转头就跑,爱波妮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芳汀。 爱波妮发了一会儿呆,她实在想不通,芳汀为什么肯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留下来,自己逃走,难道她不想珂赛特吗?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爱波妮带着珂赛特,跟着马德兰先生来到工厂后的一幢小房子里,这间房子非常朴素,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市长的房间。 冉阿让就是这样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吗?爱波妮在书里读到过,但当她亲眼看到时,还是被震撼了。 可是,你并不需要这样赎罪啊,她甚至带着点怜悯地看向马德兰先生,你所犯的罪孽,不过是偷了一块面包而已。 马德兰先生被这个孩子像成人一样成熟的眼神看得非常别扭,他张罗着为两个孩子端上了点心,珂赛特从来没有吃饱过,看到这些立刻开始往嘴里塞,塞之前,她还怯怯地看了爱波妮一眼。 爱波妮:“……吃吧。”这孩子以前被吓坏了。 珂赛特这才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连马德兰先生都为之震惊,他等两个孩子都吃完了,才柔声问:“你们有什么事?” 爱波妮见珂赛特吃完了开始犯困,就把她先赶去睡觉,刚好下面的事,她也不方便让珂赛特听到。 等珂赛特离开了,她才对马德兰先生说:“先生,我的名字叫爱波妮,那个孩子的名字叫珂赛特。” 这分明是两个女孩子的名字,马德兰先生恍然大悟,他皱起了眉头:“好姑娘可不会离家出走。” 爱波妮摇了摇头:“不,我是带珂赛特来找她母亲的,我调查了很久很久……她的母亲曾经在您的工厂做工,最后却被赶了出去。” 她直视着马德兰先生的眼睛,那眼睛里的神色随着她的话,逐渐从困惑变为了瞭然:“那是一个贞洁的女人,她拥有一头金色的美发和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如同美神,她的名字叫芳汀”。 “芳汀?”马德兰先生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回忆的神色,“我想起来了,是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可是她并不是一个贞洁而诚实的女人,当时在工厂里,其他的女工都是这么说的。” “那么您并没有去亲自调查过了。”爱波妮点了点头。 马德兰先生看着女孩沉郁的小脸,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重大的过错:“您的意思是……” 爱波妮继续说:“她从您的工厂离开后,没有办法维持生计,可是她还有一个女儿要托别人抚养,人家问她要钱,她为了女儿不能不去想尽一切办法筹钱。” “她卖了自己的长髮,卖了自己的门牙,最后,卖了自己所能卖的一切东西。”爱波妮轻轻地说,马德兰先生的神情开始变得震惊而愧疚。 “刚才抱住珂赛特的那个妓&&女就是芳汀。”爱波妮说,“珂赛特就是她的女儿。”
第9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任璎小姐已经出场,那就厚着脸皮开个预收,等这篇文完结后开新~ 《名非貂蝉》 时空处同系列故事,任璎的故事,一个探讨破镜是否能重圆的故事。 任璎:我觉得不行。 吕温: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可以。 毕竟从东汉末年到现在,他们的纠缠,实在也太久了一些。 真·霸道将军爱上我男主vs颜值超高抗压能力奇强女主 1v1,he保证! 地址: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4343124 也可以点进专栏提前收藏快乐~ 第57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三) 马德兰先生霍然起身,满目震惊, 他没有想到, 自己简简单单的一个行动,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还有一个无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无端受到了牵连。 他低头看着珂赛特恬静的睡颜, 发现这孩子面黄肌瘦, 一看就是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的样子, 更加愧疚与心疼。 爱波妮看着他的样子, 嘆了口气:“先生,您也不用太过谴责自己,这本来也算不上您的错,说到底,是贫穷使男子潦倒,黑暗使妇女堕落,飢饿使儿童羸弱。” 马德兰先生用一种惊异的眼光看着她,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 爱波妮赶快加上:“……这也是我听别人说的。”自己怎么又把做阅读题的习惯带出来了?! 不过马德兰先生显然也没有继续往下想, 他只是站起来,严肃地对爱波妮说:“既然我对她犯下了错误, 那么我得想办法补偿她。” “你打算怎么做?”爱波妮眨着眼睛。 “至少先找到她。”马德兰先生已经拿起了礼帽。 爱波妮脑筋一转:“诶——等等,我和您一起去!”她叫嚷起来,说不定会碰上沙威。 珂赛特被他们吵醒了,迷迷煳煳地揉着眼睛坐起来:“要去哪儿……”爱波妮赶忙上前:“我们出去一下,你先在这里睡觉, 等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珂赛特一方面是累,一方面也是太听话,“哦”了一声,就继续倒下去睡了。 马德兰先生拉上爱波妮出门,他之所以带上这个小女孩,无非是看她机灵非常,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两个人找个特徵明显的女人还是非常快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芳汀的场合会是这种场合。 这可怜的女人正在被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揪住衣襟,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她看起来并不想做这单生意,正在拼命挣扎,直接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那个男人顿时大怒,一耳光就扇了过去,芳汀被打倒在地上,她虚弱地喘着气,看起来病入膏肓,基本上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还不解气,正打算继续给芳汀几下子,他的胳膊忽然被一把抓住,男人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马德兰市长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力气非常大,几乎如同钢铁钳子一般,男人痛唿起来,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警察沙威巡逻过来,急忙喊道:“警官先生!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冒犯我!”他忽然感到胳膊上被抓得更紧了,赶忙补上:“……幸好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抓着他的手这才松开,芳汀倒在地上,用不知道是痛恨还是感激的复杂眼神,仰望着现在救了她的市长先生。 这个人曾经害得她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也并不是一个坏人……芳汀麻木的心里微微有了一丝触动。 沙威走了过来,他鹰隼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马德兰先生和爱波妮,对于倒在地上的芳汀,根本管都没有管,这种不遵守法律的下贱女人,不值得自己费心,沙威坚定地捍卫公权,这种扰乱秩序的社会底层,对他而言都是需要剷除的社会渣滓。 他向马德兰先生行了个礼:“市长先生,这位绅士说这个女人冒犯了他……” 那个男人急于离开,赶忙说:“虽然是这样,但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就不和她计较了。”他还作出一副关心和可惜的神态,爱波妮看了只想给他的演技差评。 既然当事人都不再追究了,沙威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点了点头,那个男人赶快熘走了,他冷冷地对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芳汀说:“虽然那位绅士原谅了您,您也不应该在白天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看来,只有拘禁的惩罚才能让您明白国家的法律了。” 芳汀低低地惨叫了一声,她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扑过去抱住沙威的双腿,扬起脸来发狂似的恳求:“好心的大人!求求您!看在圣母的面上!我还有个小女儿,我……我活不了几天了,只想多见她几面!好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沙威根本就不会为这种言语打动,他冷酷无情地回答:“要怪就怪您自己吧。” “慢着。”正当芳汀绝望哭泣的时候,马德兰先生拦住了他,“我有事找这个女人谈谈。” 沙威显然不信:“哦?市长先生,一个高尚的人不应该和这种低贱的女人接触。” 马德兰先生沉稳地说:“她并不低贱……她只是一个被生活捉弄的女人。”说着,他走过去扶起芳汀,芳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于和马德兰先生的接触,她显然很不情愿,但自己实在又太过虚弱了,她的声音又轻有嘶哑,飘忽得像一根一触即断的蛛丝:“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第98页 马德兰先生一边扶着她转身离去,一边压低了声音:“为了……您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的……珂赛特……”也许是刚才的恳求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就算此刻芳汀惊唿出声,那声音比起猫叫也大不了多少,她把目光转向爱波妮,似乎认出了这个孩子就是之前和自己的珂赛特一起出现的小孩,尽管她好久没有见到珂赛特、尽管珂赛特已经被虐待得面黄肌瘦,她还是一眼能从两个孩子里辨认出自己的女儿。 此刻看到爱波妮,芳汀似乎相信了马德兰先生的话,整个神情中绽放出无比的喜悦,让她饱受折磨的面容,一瞬间竟然恢復了几分从前的美丽。 他们三人正准备离开,沙威却在身后悠悠地开了口:“很抱歉,市长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您很面熟……您知道吗?我曾经在监狱工作过,那里的一个囚犯,和您长得真的太像了。” 他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继续:“他的名字,叫冉阿让。” 爱波妮敏锐地察觉到,马德兰先生的身形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沉稳地说:“是吗,世界上这样巧的事很多,上帝真是神奇。” 爱波妮转过头,看了看沙威,沙威正看着马德兰先生的背影,他的眼神就像抓住了耗子的猫一样。 看来这里马德兰先生是待不下去了,不过爱波妮觉得正好,因为就是这短短一瞬的接触,让她得以认识到,沙威也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那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爱波妮无动于衷地想,现在只有她的最终目标最重要,其他全员工具人! 虽然这样说,但是当她看着芳汀哭倒在马德兰先生面前时,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芳汀听到马德兰先生愿意让她和珂赛特团聚,顿时惊唿一声,巨大的喜悦瞬间席捲了她整个人,自从将一切羞耻抛诸脑后,她再也没有想过,还有和她最亲爱的小珂赛特团聚的一天,这时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曾经对马德兰先生的怨恨,感激涕零地吻着他的手,喃喃赞美。 马德兰先生告诉她,自己旁边的小女儿,就是将珂赛特送来的人。芳汀还记得德纳第家孩子的名字,一听到她是爱波妮,顿时连连吻她的脸蛋,又称赞她跟她的母亲一样,是难得的大好人,让爱波妮都不禁尴尬起来,毕竟德纳第夫妻的德性她也不是不知道,芳汀这时是被喜悦沖昏了头脑,以为珂赛特的可怜全部是一路奔波造成的,爱波妮只好和马德兰先生尴尬对视。 “珂赛特也该醒了吧?”马德兰先生站起来,“我去把她叫醒,你就可以和她真正团聚了。” 芳汀忽然沉默了下来,她一边低低地咳嗽,一边对马德兰先生做出一个恳求的手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先生,不要告诉她我是她的母亲……” 爱波妮隐隐明白了芳汀的意思,不过马德兰先生显然没明白:“为什么?” 芳汀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我可以做一个疼爱她的阿姨,可是母亲……我已经不配做珂赛特的母亲了……”她忽然用全身最大的力气抓住马德兰先生的手,跪下来:“先生,我求求您,您发发善心,别告诉珂赛特我是她的母亲!”她黯然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只要能多陪陪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马德兰先生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说,我愿意带你们离开蒙特勒伊,去别的地方,你们答应吗?” “至少我们能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离开人世,我会收养珂赛特。” 没有什么词语能形容此刻芳汀脸上的狂喜,她甚至都呆住了:“先生,您是上帝派来的大天使吧……”她只剩下虔诚地跪在他脚下,亲吻他的鞋子了。 爱波妮明白,马德兰清楚,沙威已经对他起了怀疑之心,这里不再安全,他也想救赎芳汀、照顾珂赛特、弥补自己的过失,那么…… “市长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考虑过去巴黎呢?”爱波妮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巴黎?” “是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巴黎那么大,有那么复杂,不是最好的隐居地方吗?”爱波妮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道歉,巴黎的一切对她都没意义,最有意义的是之后剧情发展的主场在那里。 马德兰先生并不因为爱波妮年纪小而忽视了她的意见,相反,还认为她说得很对,爱波妮见他已经意动,笑嘻嘻地说:“那么,您去巴黎的时候,能不能捎我一段路呢?您放心,到了巴黎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马德兰先生十分惊讶:“你不回家,要去巴黎做什么?” 爱波妮笑而不语,做什么,当然是要做巴黎的女黑&&帮啦!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啦预收啦~ 《名非貂蝉》 时空处同系列故事,探讨破镜是否能重圆。 任璎:我觉得不行。 吕温: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可以。 真·霸道将军爱上我男主vs颜值超高抗压能力奇强女主 地址: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4343124
第99页 也可以点进专栏提前收藏快乐~ 第58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四) 德纳第老爹挥舞着一页信,喜气洋洋地走进了旅馆, 小女儿阿兹玛早已经躲了起来, 自从孟费郿的旅店经营越来越不好,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难得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我早就说了, 我们家爱波妮的确是最像我、最有头脑的一个!你看看, 她现在在巴黎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德纳第大声嚷嚷着, “这不是天降的福分吗!” 德纳第大娘听到是心爱的女儿的消息, 赶快把信夺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 爱波妮在信里并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只是告诉他们,自己交上了好运气,在巴黎混得不错,现在也算得上一个小头目了。这倒是不假,巴黎大大小小的混子集团数不胜数,爱波妮靠着马德兰——不、是再次化名玉尔邦·法白尔的冉阿让资助,已经成功晋级为巴黎数得上号的女头目了。 虽然出于好心, 冉阿让没有问爱波妮为什么要去“混社会”, 他委婉地表示,如果她愿意, 自己可以像收养珂赛特一样收养她,让她也一起去教会学校读书。 爱波妮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她需要一个这样“社会”的身份, 去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好真正在原书庞大的人物体系里,找出她要找的人,如果到了教会学校,虽然生活容易了不少,可行动却会时时受到约束,恐怕没那么方便尽快找到那片碎片。 再说,按照原书,德纳第夫妇早晚都会到巴黎来的,她不想自己过得那么悽惨,也不想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妹妹也像原着一样,小小年纪就染上了污秽的颜色。 “让珂赛特去上就好了,我嘛……”爱波妮眨眨眼睛,“还是比较适应这种吉普赛式的自由生活。” 珂赛特要上学去的时候,怎么也捨不得她,拉着她哭了一场。芳汀在和冉阿让等人一起来到巴黎后,和女儿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病弱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多年的损耗让她在心愿得偿之后,也不过就多活了一年而已。 不过,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心满意足、含着笑离开的,冉阿让告诉她,他会收养珂赛特,让她一辈子过得平安幸福,芳汀感激地连连亲吻他的手,她最终也瞒着珂赛特,没有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母亲。 两口子读完了爱波妮的信,仿佛是受到了启迪,德纳第心想,没有道理女儿在巴黎混的不错,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却混不下去这种事,那里的富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从他们身上只要能刮下一点油水,恐怕也比在这里开小客店强。 这个念头一起,他顿时连坐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到巴黎去和女儿会合,索性他还尚存一点理智,知道这里的生意还没有完全破产,虽然快要办不下去了,也还是能最后再榨点汁出来。 德纳第赶快写信,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口吻,要爱波妮守好那边的事业,等他来交接,这边的事物处理完了,他就带着她母亲、阿兹玛和刚刚出生的小弟一起过去。 这小弟出生得非常敷衍,他的母亲和父亲并不爱他,只是把他像畜生一样地生在世界上,连个名字都懒得起,他的母亲把仅剩的一点母性全部给了他的两个姐姐,到他这里,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孩子被人家随便叫作“小伽弗洛什”,从此也就成了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的大姐姐爱波妮经常写信回来寄点钱特地问候问候弟弟妹妹,他恐怕早就活不下来了。 也就是为了她们,爱波妮还在和这个“家”有最后一点联繫,说实在的,由于这次任务的紧急性质,她本来什么人都不想管的,但是,天性的善良还是占了上风,她没办法让弟弟妹妹像原着一样。 接到德纳第的回信,爱波妮几乎要笑出来,单看这信里的语气,这个便宜爹都快要成太上皇了,自己在巴黎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善于汲取情报所所获得的大量各个阶层信息罢了,通俗点说,就是个巴黎“情报贩子”,等德纳第这个真正的心狠手辣的来了,那可就真是成了杀人越货无所不为了。 她嘴角挂着一抹冷淡的笑意,到时候,怕是马上就要上绞刑架了,还哪来的金币? 等到德纳第真的拖家带口地来到巴黎后,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再也不是以前的爱波妮了。 他再也无法掌控她了。 盘着黑头髮、带着朴素的头巾的少女,怎么看怎么像个织布女工,但她眼神中冷淡而凛冽的神色,却一点也不像个普通的少女。好多年不见,爱波妮几乎变得他们完全认不出来了。 德纳第和德纳第大娘在这个女儿面前,几乎变得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起来,德纳第对危险的感知敏锐至极,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应该好好讨好一下这个女儿,于是细声细气、甚至充满赞美地咏嘆了一番之后,才小心地问,她为他们安排了怎样的住所。 爱波妮的眼神,在看到咬着手指头的小伽弗洛什和揪着母亲裙角的阿兹玛后,才略微变得柔和了一点:“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 一处很普通的房间,楼上还有阁楼,虽然环境简陋一点,倒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和德纳第想像中的当然是相差甚远,他正想开口抗议,爱波妮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是不愿意住,你就自己找房子去,”她冷笑了一声,“不过我要事先声明,在巴黎找到好房子,可不是我们负担得起的,而且,我也不会替你出这个额外的钱。”
第100页 德纳第在心里痛骂这个小妮子倒还真的像自己,抠门抠成这样,连亲爹都不照顾,但爱波妮的那种神气,却让他怎么也不敢开口。 也许也不止是爱波妮吧,还有她身边站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汉,像德纳第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人,自然现在不会找事。 爱波妮又继续道:“如果你们住下,就安心住下,明天就把阿兹玛和伽弗洛什交给我,至于楼上的房间,你们也可以出租,继续搞点当年我们在孟费郿的生意。” 这倒是不错,德纳第在心里想,巴黎来来往往的人更多,在这里做生意比在孟费郿容易多了。 爱波妮意味深长地一笑:“很快,巴黎的学校就要开学了,新一批的学生公子哥儿要来了,你想租出去容易得很,我嘛,要为这两个小傢伙找点好出路。” 她说着这样的话,满脑子都是abc朋友社的学生们,也都快要到了吧? 第59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五) 作为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马吕斯·彭眉胥感到非常心累。 因为他自从离开了自己的外祖父, 为了省钱搬到一处简陋的住所后, 经歷的事情也太多了一些。 他遇到了他的好朋友们,充满抱负与爱国情怀的abc朋友们,其中, 安灼拉是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个。 他和马吕斯自己一样, 也是有钱人家出身, 但他毅然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投身于法兰西geming的事业中。他的性格严肃而庄重,同时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他那金黄的短髮、俊美的轮廓和沉郁的蓝眼睛,只为国家与民族而闪动,若是有哪个姑娘不识趣地向他投来媚眼,那一定是毫无作用的。 这个年轻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的冷光永远闪耀在最前线。 马吕斯不仅是喜爱安灼拉,他甚至崇敬他, 像是所有朋友里最崇敬安灼拉的格朗泰尔一样, 他也经常在心里感嘆,安灼拉是多么美丽的一尊云石雕像啊! 自从加入了abc的小团体, 马吕斯甚至都快忘掉了自己家庭的纠纷,也忘掉了自己正住在一幢破旧的房间里,直到有一天,他听到隔壁屋子的吵闹,才想起来自己隔壁不知道是住着什么人家。 他现在的二房东老太太听到马吕斯的询问, 才撇着嘴告诉他:“他们呀……先生,我劝您不要跟那家人打交道,他们家就是一个无底洞,黑黢黢的无底洞。” 马吕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实话,连隔壁人家的人他都没见到过,这可能跟他总是早出晚归,两家人互相错开了有关系:“无底洞?这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憋着嘴:“那家的大女儿……那倒是个好姑娘,虽然天天在外面乱跑,但是品性还是好的,其他事情倒也没有办法。可是她的父亲和母亲,那就有点……” 马吕斯从老太太的嘴里得知,那户人家叫容德雷特,他家的大女儿常年在外,弄来收入养活这一家子,她家父亲母亲喜欢占便宜不说,还经常搞点坑蒙拐骗,监狱都不知道进了几次了,剩下家里的一个妹妹和一个小弟,要不是大姐姐照顾着,现在早就上街流浪去了。 马吕斯听到这样的苦难家庭,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气:“那他们现在又在吵些什么?” 老妇人回答:“爱波妮……哦,就是容德雷特家大姑娘,这几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没回家,她父亲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不是又没钱了,现在连吃的都买不起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气:“他们家爱波妮说了算,那姑娘性子非常刚强,她父亲制不住她,就只能拿别人出气了。” 马吕斯听了这话,倒是对这素未谋面的容德雷特大姑娘有了一丝好感,能反抗父权的人着实不多,就连他自己,反抗也不是很坚决,现在听到一个女孩能在家里做主,自然有点钦佩。 他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自己剩下的一点钱,交给老太太:“夫人,麻烦您把这些钱给他们家吧,既然还有孩子在,不吃饭也是不行的。” 老太太虽然嘟囔着没必要对容德雷特家人那么好,但显然对马吕斯这种学生哥儿似的仁慈非常喜欢,也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马吕斯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因为最近有件事情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就是他的“玉秀儿”忽然和她的老父亲“白先生”搬走了。 那是马吕斯在公园散步时认识的姑娘,他们之间并未说过一句话,可是马吕斯显然已经情根深种了。 他们遗留下的手帕,上面绣着“u·f”的字样,马吕斯一厢情愿地将它理解为姑娘的名字,他的玉秀儿! 玉秀儿的一切在马吕斯心目中都是完美无缺的,她宛如美神,尤其是一口洁白的牙齿和金栗色的长髮,微微抬起眼皮时羞赧又大胆的神色,简直每天都在马吕斯的脑海里徘徊。 他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abc的朋友们每个人都看出来了,古费拉克为他的狂热与神情恍惚忧心忡忡,而格朗泰尔却第一个察觉到马吕斯是陷入了爱情的狂潮。 安灼拉对此不以为然,马吕斯忍不住向他们抒发心中爱意的时候,安灼拉固然为朋友感到高兴,但却毫无同感。 格朗泰尔大口喝着酒,拍着安灼拉的肩膀:“也许得等你在某一天也遇到了这样的爱情,才能体会这种情感。”
第101页 安灼拉摇着头,他全部的激情,都投入到geming的激情中了。 “真是持剑的大天使啊!”格朗泰尔只好这样感嘆。 马吕斯忘记了自己给容德雷特家的资助,不过有人记得,并且不久之后,她就找上门来。 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马吕斯疲惫地回家,他不仅是为了学业,更是为了失踪不见的“玉秀儿”。 他刚坐在地板上收拾自己的书本,就听见门板轻轻响了几声,有人在用指节叩击。 马吕斯抬起头向门边望去,一个他不认识的、穿着朴素的黑髮姑娘站在门口,见他抬头,笑着招唿他:“这位先生,您好。” 这姑娘用一块手帕扎住乌黑的捲髮,容貌秀丽,只是脸上流露出些沧桑与疲惫,细细的腰肢被朴素的裙子勾勒出来,浑身上下都非常质朴,却也流露出一股雅致,说话时的音调显示出她受过一定的教育。 这让马吕斯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错,只是这么个姑娘大晚上来找他,让他有点迷茫,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接下来这姑娘的话让他吃了一惊。 那姑娘笑了笑:“我是容德雷特的大女儿……我想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爱波妮。” 马吕斯这才想起来,这就是二房东老太太说过的那个大姑娘,容德雷特家唯一靠谱的那个,于是赶忙把她请进来坐下,没什么好招待的,他有点尴尬。 爱波妮看出了他的窘迫,倒是很大方的说:“先生,不用您招待我,我是来感谢您的。” “感谢我?” “您给了我父亲钱不是吗?”爱波妮说。 马吕斯脸红了:“只不过是一点小事,您不必记在心上。” 爱波妮自来熟地说:“那怎么行?我大e……爱波妮(eponine)可是有恩必报的,要不怎么在巴黎混?” 她满口的江湖腔调,措辞虽然尽量文雅,但偶尔还是带出一些黑话,马吕斯更搞不清她是干嘛的了,看起来这位小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老练非常。 他不知道,巴黎黑道里着名的人物、爱波妮混迹多年的杰出名头——大e正站在他的面前,在马吕斯看来,这不过是个平民姑娘,带着点社会气的楚楚可怜。 爱波妮眼珠转了转:“先生,请问您的名字……”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就是得问,她在心里吐槽。 马吕斯赶快说了。 爱波妮嘆了口气:“唉,我父亲这件事,真是多亏您了……前些日子我帮朋友搬家,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向您亲自来道谢。” 她笑眯眯地看着马吕斯,前些天她的确是帮珂赛特和冉阿让搬家了,按照原书的情节,是马吕斯对珂赛特的痴&汉打探让冉阿让以为有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所以赶快安排搬家。 爱波妮想起珂赛特那现在还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们俩应该已经见面了吧,嗯,这个傢伙,还是蛮配得上我们家珂赛特的。 她用老母亲的神情打量起了马吕斯,马吕斯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爱波妮……我这么叫您可以吗?” 得到了爱波妮的首肯,他继续:“那么……爱波妮,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爱波妮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因为,我还有事情想请您帮忙,马吕斯先生。” “什么事?” “我知道您是大学生,您经常一起聚会的朋友们也都是,我……我想请您和您的朋友,帮忙教一教我的小弟弟。他还很小,我不想让他一直只能在贫民窟受教育。”爱波妮挤出两滴泪水,“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们家钱并不多,但我仍然想让他受到更好的薰陶。” 这话有点夸张,事实上,冉阿让的资助让爱波妮的弟弟,小伽弗洛什绝对有学可上,不过爱波妮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给弟弟多一点薰陶,当然是更好的了。 马吕斯深为爱波妮的拳拳爱弟之心感动,很快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爱波妮更是千恩万谢,说自己隔几天会带着小伽弗洛什一起上门,马吕斯当即说到时可以直接带着他们去abc聚会的咖啡馆见一见其他人。 爱波妮高兴极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一见到马吕斯,就知道他也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这么快就搭上了另一条主线,这速度堪比坐高铁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马吕斯,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也一定会回报你,你放心,你和珂赛特的终身大事,我一定帮忙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爱波妮eponine和安灼拉enjolras都可以叫做“大e”诶! 嗯,他们俩真配,这段婚事我贊成! 第60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六) 马吕斯没想到爱波妮的行动速度这么快,第二天, 她就拉着一个同样穿着十分朴素的小男孩, 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马吕斯:“我还没准备好……”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和自己的朋友们说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爱波妮挥了挥手,“你带我过去就可以了,我们的小伽弗洛什都快等不及了。”她另一只手拉着的小男孩听到这句话, 无语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他虽然穿着非常朴素, 但十分干净, 尤其是一双大眼睛,透出古灵精怪,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混迹于巴黎街市,但是又没有彻底被污染的孩子。
第102页 他的姐姐一定十分照顾他,马吕斯想,怪不得这么着急。 爱波妮其实没有那么多考虑,她着急是因为昨天晚上回去后,她和第十处的人又进行了联繫(现在第十处早已成为时空处的别称), 不巧的是, 任璎不在,在的是她其他的同事。 爱波妮现在只和任璎稍微熟悉一点:“任璎去哪儿了?”她还记得, 自己进行这次任务之前,任璎说过她会去调查这次时空乱流的具体情况。 对面是一个一笑会露出虎牙的小伙子:“她一直在调查相关的情况,好像最近有些眉目了,不过她不说,我也不好去问。” “你那边怎么样?”小伙子问, “秦工找得怎么样了?” 爱波妮嘆气:“人还没见齐呢,我只能加快速度,只要一见到人,我马上给你发信号。” “好嘞!”小伙子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不过,你在那边还是要以安全为先,”他叮嘱道,“现在没有考核系统保护还是挺危险的,不过阿璎给你申请了一个额外保护,只要你那边一出现威胁到人身安全的情况,我们这边就会强制把你拉回来。”他又笑出了小虎牙。 爱波妮暗暗感谢任璎的细心,两人又互通了一遍现在的信息,既然任璎那边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自己当然也要更加努力。 所以,她马上就把伽弗洛什带了过来。 伽弗洛什虽然聪明机智,但是和所有的小孩一样,对上学没什么兴趣,一听姐姐要找人来教自己,马上准备装病逃过一劫。 爱波妮哪里容得他胡闹,让伽弗洛什跟着abc小团体多学点东西,是她早就想好的,一来可以加速自己的寻找进程,在这个重要人物小团队里看看有没有线索,二来这孩子的确命苦,生出来爹不管娘不爱,她的母亲仿佛是把最后一点母性都给了两个女儿,剩下什么也没有了,所以自己能照顾他一点就照顾他一点吧。 马吕斯穿上外套,带着爱波妮和伽弗洛什向自己和朋友们经常聚会的咖啡馆走去,他从来没有和年轻姑娘这样走在大街上,不免有些拘束,爱波妮却大大方方的,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一转:“先生,看您这幅样子,难不成从来没有和姑娘约会过吗?” 马吕斯的脸红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玉秀儿”,顿时又有点怅然若失。 爱波妮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怎么,想到你心爱的姑娘了吗?说说看,她长什么样子?” 马吕斯磕磕巴巴:“没有……” 爱波妮露出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在这片区域,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她引导似的说,“就算是你梦中的女孩,我也想办法帮你找到,毕竟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嘛!” 她的话仿佛给马吕斯燃起了一丝希望:“真的吗?那你能帮我找到这样一个女孩吗?” 他详细地描述了珂赛特,爱波妮装模作样地听着:“这个姑娘……嗯,我应该是见过的。” 马吕斯激动得说话声音都在颤了:“真的吗?” 爱波妮皱起眉头:“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不不,”马吕斯赶忙摇头,现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爱波妮了,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他们俩都没发现,对彼此的称唿已经进化成了“你”了,爱波妮是完全不在意,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称唿混乱也算不了什么,马吕斯却是在得知可以获得他的爱人的消息时大喜过望,对爱波妮更加亲近了。 “当然可以了。”爱波妮豪爽地接下了这桩差事,本来人家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因为这个允诺,马吕斯直到走进咖啡馆时,还是如同飘在云端一样,带着一种狂喜迷茫的神情。 格朗泰尔看到他这副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醉醺醺地吹了个口哨:“看我们的马吕斯,他这一副被爱神射中的模样!” 马吕斯这才醒过神来,他看了下咖啡馆里的朋友们,古费拉克、若李、公白飞……他们都在,只差了那尊俊美的云石雕像。 “安灼拉呢?”马吕斯问道。 “你说他?他不是早就说了,这些天要去组织宣传和集会的地下工作吗?”公白飞回答,审视地看着马吕斯,“你这几天浑浑噩噩的到底是怎么了?” 马吕斯当然不会直说,作为迴避,他往旁边站了一些,让爱波妮和小伽弗洛什出现在大家面前。 格朗泰尔眼睛一亮:“好一个小美人儿!”他大笑着站起来,戏嚯地看向马吕斯:“这几天就是为了她吧?”爱波妮虽然没有珂赛特长得美,但也并不差,只是四处奔波使她略显疲惫,不过十六岁的少女,怎么都是青春貌美的。她的大眼睛在咖啡馆里一扫,失望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 咖啡馆里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让她有熟悉的感觉。 爱波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开始推销自家弟弟,幸好马吕斯的朋友都挺开朗豁达,并不因为爱波妮是一个明显的下层社会女孩儿而对她有什么偏见,相反,他们对她积极送弟弟学习的做法很是赞赏。热爱学习的公白飞因为性情温和,尤其对小伽弗洛什十分友好,不一会儿,他们就成了好朋友了。
第103页 爱波妮垂头丧气,将弟弟留在这儿,反正伽弗洛什每天都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里乱窜,也丢不了,她本来对abc怀抱着深切的希望,如今显然是有些令人失望了。 “没关系,这些人物我还没有见全,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碰到了!”她这样给自己鼓着劲,不过心里的火急火燎还是难以熄灭。 于是,她决定用另外一件事,先给自己定定神。 “马吕斯先生,那位小姐的地址,我已经知道了。”没过两天,爱波妮背着手,对着马吕斯严肃地说。 马吕斯手中的书本“砰”地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煞白,让爱波妮觉得,他随时都会心肌梗塞:“真的吗?” 得到了爱波妮的肯定,他激动极了:“我现在就想去找她!” “等等。”爱波妮拉住了马吕斯的手,开玩笑,闺蜜的男朋友怎么能不考验一番呢?“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姑娘的吗?” 她以为马吕斯会说出一番表白的长篇大论,但他沉思了片刻,却很诚恳地回答:“我很喜欢她,但一切都需要我们更深一步地了解彼此的灵魂,才能做出最终的回答。不过,我相信,就凭着那段时间的相处,她一定是我心目中的姑娘。” 这话说得非常对爱波妮的胃口,如果马吕斯来一段大空话,那她才是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反正现在也没有考核指标了,如果马吕斯不是良配,她要先替珂赛特剔除掉这个选项。 “现在你可以带我去找她了吗,爱波妮?”马吕斯眼巴巴地望向爱波妮。 “等到晚上,现在去那里,她的父亲会发现的。” 马吕斯一刻也等不了:“那先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好吗?我晚上再去看她!” 爱波妮:“……你这是想让我跑两趟来回吗?”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珂赛特拿到那封信几乎就要昏倒,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连反应都差不多,简直像是两个纯洁的天使,爱波妮在心里想。 等到晚上她将马吕斯带到卜吕梅街后,自己躲在一旁,看到这两个有情人终于相聚时,自己也不免感到一种淡淡的欢喜,同时还有被狂塞一通狗粮的感觉。 又想起了塞缪尔呢……爱波妮在心里想,这所有的经歷里,只有和塞缪尔之间,她产生过一丝情愫。 身后黑幽幽的街巷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爱波妮警觉地转过身,几个黑色的影子正悄悄向这里靠近。 她冷笑了一声,自己当然知道这几个人是谁,爱波妮无所不知,她想,这不就是那几个和她父亲常年混迹在一起的匪徒吗? 那几个黑影慢慢靠近,其中一个人忽然停住,像仿佛是领头的那个瘦巴巴的男人说:“那不是你的女儿?” 瘦男人吃了一惊,低声兇狠地说:“我女儿?怎么——怎么可能?” 他踏前一步,狠声恶气,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爱波妮,是你?” 那个一直静止不动的少女说话了,她声音清朗,满是笑意:“是啊,我的好爸爸。” “你在这里干什么!”德纳第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女儿他得罪不起,看来他集合这几个人今晚想做的事情可做不成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毕竟看起来爱波妮只有一个人,他们可是有六个人呢! “爸爸,你这是想做什么呢?”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德纳第退后了几步,但态度仍然强硬,“来看看有什么生意做,小妞儿,这你也要管着我?” 爱波妮虽然看起来并不害怕,但她心里还是暗暗防备,这几个人可没什么人性,忽然给她来一刀也是有可能的,她柔声说:“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爸爸,你不会连女儿的地盘也要抢吧?” 他们俩这边说着,那边的几个人可等不及了,巴纳斯山首先就抽出了一把匕首,粗声大气:“走开,爱波妮,这里可就你一个人,我这把刀没有刀鞘。” 爱波妮早就做好了防备,她的裙子下常年绑着一把匕首防身,第一个世界的绿林经歷让她一点也不虚。 德纳第既不愿意放弃这笔生意,又不想女儿真的受伤,双方正在对峙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条岔路传出一个冷冽而沉稳的声音:“你们想对这位小姐做什么?” 一个金髮的青年走了出来,在月光下,他冷淡又严肃的神情给他整张脸上都涂抹上了光辉,这真的是一尊大天使的雕像。 他的出现瞬间扭转了局势,这种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年轻学生,歹徒们并不愿意引起大事,德纳第立刻笑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和我的女儿开个玩笑罢了,对吧,我的小乖乖?” 爱波妮:“……” 普吕戎不想放弃,他尝试着继续逼近了几步,那个青年立刻挡在了爱波妮身前,爱波妮怔住了。 她抬起头,完全忘记了此刻的形势。 这种感觉……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吧! 第61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七)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青年已经拉着她向前走了, 六个歹徒不知道什么时候熘得无影无踪。 爱波妮转头看他, 他见爱波妮终于有了动静,很沉稳地问:“嗯?您终于醒过神了吗?”
第104页 不知道为什么,爱波妮忽然觉得一阵不好意思,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个青年接着严肃地说:“像您这样的年轻姑娘,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是不应该和那些人对抗的。” “啊?”爱波妮长大了嘴,她原本以为这个青年会谴责她,不要这么晚在外面乱跑,虽然这样说也是对的,但还是没想到他是从另一个角度发挥。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或是强大的意志时,您不应该贸然行动……不管您想做什么。”青年蓝色的眼睛看着她,爱波妮忽然觉得,他说得很对! “……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青年呆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这个姑娘知错就改得这么快:“……好吧, 既然您已经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 他转身欲走, 爱波妮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青年:“?您还有什么事吗?” 爱波妮的眼睛闪闪发亮:“请问您的名字是……” 仿佛在回答她这个问题,马吕斯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安灼拉,你竟然会在这里!” 两人一起回过头去,只见马吕斯脚步轻快、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朝这边走来,一看就是沉浸在爱情的余韵中, 爱波妮在心里暗暗诅咒这种出现就在秀恩爱的人。 他走得越来越近,也看到了站在安灼拉身旁的少女:“爱波妮,你也在这儿?” 爱波妮柔声细气地对马吕斯说:“亲爱的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是我带你找到这里的?” 马吕斯一阵脸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哦……对、是的。” 一旁的安灼拉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么说,马吕斯,这位小姐就是你前几天带来的那个小傢伙的姐姐了?” 爱波妮点了点头。 安灼拉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您放心吧,那孩子在我们这里会学习得很好的,我们都很喜欢他。”他又对马吕斯说,“倒是你,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马吕斯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迷醉,看起来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多么完美的爱人:“当然是来见我的爱人啊!”他滔滔不绝起来,“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最甜蜜的!她……” 他兀自倾诉着,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两个人已经走了,爱波妮是听腻了,而安灼拉则是觉得,除了geming事业以外,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投入了。 当天晚上一回去,爱波妮就开始疯狂连线第十处,可是今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敲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新的北斗2.0论智能程度完全比不上之前的1.0,一问三不知,是真正的人工智障。 “到底去哪儿了……”爱波妮失望地停了下来,她原本打算一有发现就立刻联繫那边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都在忙什么,连线的那头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希望没有出什么事,爱波妮只能这样祈祷,她安慰自己,现在暂时联繫不上的话,她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对安灼拉再进行一下观察,确保万无一失。 她不知道,第十处的那一头,基本上已经闹翻天了。 时空忽然开始剧烈地动盪起来,各种频率的波形乱作一团,虽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通讯联络装置却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所有的联络瞬间全部崩溃,没有一条线能联繫上。 任璎和彭瑟瑟曾经见过的那个虎牙小伙子忙得四只手都要抽筋了,时空动盪的第一刻,他们就冲进放有秦七星身体的医护室中,看那具身体还好好地待在那里,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的同事都在外派,还有个“编外人员”彭瑟瑟在虚拟时空中出生入死,第十处尽管有各种紧急预案,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任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为了不再添麻烦,也没有多说。 这一次的时空波动,与以往不太寻常。 其实,这个时空波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是经常出现的太阳黑子活动一样,有那么几次,总是特别活跃,但要说真怎么样,倒也没有。 然而这一次,不仅让秦七星的精神体卷了进去,还像一个沉睡已久即将甦醒的人一样,不停地挣扎与伸展。 可是他们都一筹莫展,这里只有秦七星能解决这件事情,除了他是一个尖端的工程师外,还有他脖子上带着的那件东西…… 任璎将眼光移到了手术床上。 秦七星正躺在上面,他紧紧闭着眼睛,脸色平静,看上去不过是刚刚睡着了的样子,浓密的睫毛甚至让人觉得还在轻轻颤动,轮廓分明的脸颊和眉骨让他在睡着的时候也显出一种严肃与认真。 如果彭瑟瑟在这里,她会十分惊奇,在秦七星的脸上,她能够找到那种莫名熟悉的影子。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尽头繫着一块菱形的、碎玉似的东西,任璎的眼光落在那块碎玉上,轻轻嘆了口气,神色中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忧虑。 希望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情才好…… 她振作起精神,赶快投入了修復联络设备的任务中去,在这种关键时刻,自己一定不能放弃希望,彭瑟瑟还等着和这边联繫呢!
第105页 那一边的彭瑟瑟·爱波妮,正在沾沾自喜中,自以为已经打入了abc小社团的内部。 不过,可气的是,自从那天见过一次安灼拉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办法再次验证他的身份。 “……所以说,他一天到晚的,究竟在哪里?”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怒气沖沖地朝马吕斯嚷嚷。 “谁啊?”马吕斯现在沉浸于爱河之中,智商已经下降了很多。 “当然是你们的领袖先生了!”爱波妮认为自己虽然每天都要管理自己的帮派事务,但还是会尽量抽出时间来这里找安灼拉,就算来的次数不算多,也不至于一次都碰不到吧! 难不成那傢伙在躲着自己? 马吕斯听到她的回答,才瞪大眼睛:“安灼拉生病了……我没有告诉你吗?” 爱波妮一怔,生病了,这她倒是没有听说。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马吕斯仔细想了想:“哦……那可能是我忘了说……”他满怀歉意地看向爱波妮,凭他现在的智商,是真的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那我应该去看看他。”她打定了这么个主意。 向格朗泰尔威逼着要到了地址,这傢伙是最近一直照顾安灼拉的人,他忧心忡忡地打量着爱波妮,心想,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样子,虽然说家里有个女人帮帮忙不错,可是…… “他是生了什么病啊?”爱波妮问。 说到这个,格朗泰尔发起愁来:“不知道,请的医生也弄不清楚,就是这两天,忽然就病得迷迷煳煳,说一些我们不懂的话,还经常叫一些奇怪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爱波妮心头灵光一现,仿佛瞬间悟到了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灼拉住的地方并不差,比马吕斯还好一点,因为他毕竟还没有和家庭断绝关系,他似乎是一个富家子弟,但他几乎不怎么谈起这件事。 来的路上,格朗泰尔滔滔不绝地向爱波妮介绍着安灼拉,在他的嘴里,安灼拉坚定、无畏、自律,是他的指路明灯和生活嚮导,爱波妮从来没见过这样把自己的朋友当做偶像崇拜的人,她虽然读过原着,但对这些geming青年的感悟并不深刻。 直到生活在他们中间,她才切实地感受到在他们身上活跃的希望和精神。 安灼拉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房间非常朴素,只是满满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爱波妮随手收拾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醒,她用手稍微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看起来并不烫,那么没有发烧了?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时空的波动有什么关系吗?爱波妮心头一动,想到了和第十处断掉的联繫。 安灼拉发出一些模煳的声音,爱波妮赶忙走过去,俯下身凑近他:“怎么了?你要什么?” 安灼拉又不吭声了。 爱波妮瞪着他看了半天,没办法,不要和一个病人较劲,她看着他,发现他紧闭双目的样子显得更加严肃了,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中央:“你为什么就生病了呢……真的和那里有联繫吗?” 她这边自言自语,声音也许略微惊动了沉睡的年轻人,他又开始说话了,这一次声音大了些,爱波妮也听得更清楚了。 “a……” “什么?你要什么?” 昏睡中的人无意识发出呓语:“爱丽尔……” 爱波妮一听之下,吃了一惊,立刻倒退了两步。 只是有一点模煳的印象就算了,现在连名字都叫出来了。 他竟然真的记得! 第62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八) 安灼拉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姑娘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呆呆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记得这个姑娘的名字,尽管马吕斯只说过一次,但这个名字仍然像刻在了他心里一样。爱波妮, 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那些格调不是很高的风流小说, 这个名字是那些小说里的常见名字。 爱波妮不知道他正在心里想自己的名字, 见他睁开眼睛, 赶忙站了起来:“你……您醒了?我听到格朗泰尔先生说您生病了,所以来看看您。” 安灼拉勉强坐起来,他很少和女性来往,此时不免流露出一丝学生气的神情,他垂下眼皮,看起来像是害羞一样:“小姐,很感谢您来看我。” 这话说得太官方了,爱波妮也束手束脚起来, 她想起了刚才安灼拉在梦中的话, 不由得问道:“您还记得……刚才您在梦里说了些什么吗?” 安灼拉皱起了眉头:“我说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说了一些得罪您的话吗?” “不不不, ”爱波妮赶忙摇头,“没有,只是一些胡话罢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她探头朝窗外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了下去, 安灼拉和马吕斯一样,住的地方也有许多其他的住户,门外渐渐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我该走了。”爱波妮说,她想了想,没有走向门的方向,反而向另一个方向的窗户走过去。
第106页 安灼拉:“……为什么要从窗户走?” 爱波妮站在窗口,回头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您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在和巴黎出名的女盗匪头子来往吧?” 出乎她的意料,安灼拉一笑:“为什么不?”他坦坦荡荡地反问,“您也是法兰西的公民,难道不是吗?” 爱波妮第一次看到安灼拉笑,他笑起来和平常严肃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令人一瞬间从面对天神的严肃变成了身处阳光中的麦田,轻松愉悦。 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带上了微笑:“多谢,我就知道,您果然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她干脆利落,身子一弯,已经翻出了窗户去,像是一只轻捷的燕子,翩然飞舞,最后留下一句余音裊裊的话:“公民先生,希望下次见到您的时候,我们都不要太狼狈……” ====================================== 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不希望见到彼此狼狈样子的人,果然会在最狼狈的场景里相见。 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是再狼狈不过。安灼拉金色的头髮满是灰尘,脸上也出现了伤痕与鲜血,而爱波妮攀爬在街垒间,寻找着她的弟弟小伽弗洛什,她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男人衣服,但已经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苍白又伤痕累累。 “啊,公民先生。”爱波妮首先发现了安灼拉,他的巷战看起来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警察和自卫军逐渐占据了上风,他们开始围堵这些热血的年轻人。 但安灼拉仍然没有屈服,他像是一尊坚固的雕像,一点都没有溃败的迹象,仍然顽强地站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被击溃。 看到爱波妮过来,他略微瞪大了眼睛:“……您怎么在这里?”尽管肉眼可见,这一场geming即将失败,但他的语气仍然十分严肃:“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的弟弟在这里,难道我不该来吗?”爱波妮反问道,“伽弗洛什在哪里?” 虽说找弟弟的确也是一个原因,但安灼拉即将消逝的生命也是一个原因,如果再不能和第十处联繫上,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没有被及时捕捉,又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所以,爱波妮决定最后一试,在来到这里的同时,她就同时开启了不断向遥远的另一方联繫的尝试。 安灼拉当然不会知道,他听到伽弗洛什的名字,苍白的脸陡然有了一丝神采,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那个小傢伙……您放心,他已经逃出去了。” 和原着中略有不同,这个小伽弗洛什被安排了保留geming火种的、更高级的任务,不会在这一场巷战中牺牲掉他年轻的生命。 总算是救了一个人啊……爱波妮生出了一些满足感,她笑了:“谢谢你们……那么,我现在就是来救您的了。” “不,不需要,”安灼拉摇了摇头,他挺直了后背,双眼闪着灼热的光芒,“能为法兰西祖国牺牲,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对着爱波妮展开了双臂,湛蓝的双眼直视向她的身后:“杀了我吧。”他平静地说。 爱波妮回过头去,发现警察和士兵已经围了过来,一个士兵用枪托粗鲁地将她戳到一边:“走开,小子!”爱波妮穿着男孩的衣服,戴着帽子,他们将她当成了男人。 那个士兵问安灼拉:“是您杀了我们的炮长吗?” “是的。”安灼拉回答。 那个士兵凝视了一会儿他的面容,站在一旁的爱波妮紧张得双手握拳,她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只能疯狂地联繫第十处。 快接通!快接通! 十二个士兵将安灼拉围住,中间的青年人浑身鲜血,但神情安静,十分动人,他镇静的目光使他显出容光焕发的傲气。 一个国民自卫军瞄准了安灼拉,但他随后将枪略微垂下,喃喃道:“我感到似乎要去杀一朵花。”* 爱波妮浑身都渗出了焦急的冷汗,时间在她这里忽然变得很慢很慢,一切都像忽然播放起了慢动作,只有安灼拉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清晰无比。 她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个傲慢地、对死亡不屑一顾的微笑。 安灼拉显然已经做好了求死的准备。 枪管们还是抬了起来,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爱波妮的脑海里,终于响起了那个暌违已久的声音:“……能听到吗?!能听到吗?!是我们!” 尽管还带着杂音,但爱波妮听出了那是任璎的声音,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但时间甚至容不得她流眼泪,她只顾得上大喝一声:“是安灼拉!带我们走!” 任璎的反应极其迅速。 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她就从爱波妮的声音里听出了形式的急迫,一点犹豫都没有,她按下了一个按键。 整个世界在爱波妮面前扭曲、膨胀、爆炸,最后消失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原着 第63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九) “瑟瑟……瑟瑟,醒醒!” 有人在用力地推着她、摇着她, 彭瑟瑟在迷迷煳煳中感到一阵晃动, 她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灯光刺得眼睛一阵生疼,疼得她直流眼泪。
第107页 一只手温柔地帮她把眼泪抹去, 彭瑟瑟坐起来, 看到了旁边的任璎, 她感激地沖她笑了笑:“你……” 刚一开口, 她才发现她的嗓音嘶哑得像是磨砂片一样,任璎很体贴地端来一杯水,她好像是做惯了这些事情一样:“先喝口水。” 彭瑟瑟抿了一小口,坚持问:“……碎片……” 任璎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已经把它收集回来了。”她露出一个微笑,“很快,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了。” 彭瑟瑟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她一下子又躺了回去, 这时才发现, 自己躺在一张很简朴的小床上,四周的墙刷得雪白, 看起来不像一个卧室,倒像一间实验室。 “这是第十处的实验室,”任璎抿嘴微微一笑,“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你的身体情况还不稳定……等秦工程师醒来, 一切都会恢復的。” 彭瑟瑟听了这句话,才忽然感觉到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抬起胳膊挥了挥,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任璎对她解释:“因为你的身体在之前的时空乱流中受到了损伤,这是我们为你修復后的身体,但不是很完善……”她垂下眼睫,“等秦工醒来,就可以调整得更好啦!” 他们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秦七星的甦醒上,彭瑟瑟却莫名地有些紧张。 事情真的能如他们所料一般,一切顺利吗?只要秦七星醒来…… 彭瑟瑟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见过这位深孚众望的大工程师呢:“我能去看看他吗?” “谁?”任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哦……你想去看看秦工吗?当然可以。” ============================ 彭瑟瑟跟着任璎来到了一间和她住的地方差不多的屋子,墙壁雪白,墙上的灯闪着冷冰冰的光,房子中间的手术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削瘦而苍白,彭瑟瑟恍惚间甚至觉得,他简直要和整个房间冰冷死寂的气氛融为一体。 她走近那个男人,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尽管瘦得厉害,但仍然能够看出曾经英俊的轮廓,凌厉而浓重的眉毛为他苍白的脸颊增添了一丝颜色,显得更加黑白分明。 彭瑟瑟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着,希望能找到自己记忆中那些碎片的样子。 很可惜,她一分也没有找到。 秦七星是一个新的个体,他和任何一个灵魂碎片看起来都不像。 “怎么样,看够了吗?”一个戏嚯的声音响了起来,彭瑟瑟看入了神,竟然没有发现,那张床旁边还有其他人。 那个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他的笑容非常灿烂,语气也轻松愉快:“怎么,不记得我啦?咱们还见过的。” 任璎嗔怪地叫:“行了,杨英,你逗她干嘛,人家心里肯定烦着呢。”随即对彭瑟瑟略带点抱歉地一笑,“别在意,这傢伙就是喜欢开玩笑。” 彭瑟瑟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相反,她还带了点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叫“杨英”的青年,杨英见她看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朝她大大方方地又是一笑,顿时就令人心生好感。 彭瑟瑟在心里感慨,这第十处里,各个都是俊男美女吗?难道国家选择这种工作人员还要看长相的?不知道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是不是都是这个水平的? 她又把眼光调回到秦七星的脸上,嗯,他也长得不差……好吧,整个房间,数我最菜。 秦七星的手指忽然微微一动。 别看杨英一直在和彭瑟瑟、任璎说笑,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秦七星身上,这么细微的动静,一下子就被他捕捉到了。 “秦工?”杨英带着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他们的确已经想办法将几片灵魂碎片融入了秦七星的身体,这是他们专门为他准备的新身体,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其他一切都是完好无损的,不过,融合的也太快了点? 任璎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她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喃喃自语:“不应该呀……” 彭瑟瑟问:“怎么了?” 任璎一边开始手动测量数据,一边回答:“灵魂碎片的融合,根据秦工以前给出的公式计算,是不会这么快的呀……” 彭瑟瑟不是专业人员,也不好就此发表什么评价,她又看了看秦七星,忽然发现他脖子上带着的什么东西,发出了一道幽幽的青光。 “那是什么东西?”她戳了戳任璎,任璎百忙之中抬起头瞄了一眼:“哦,是秦工的玉坠。” “不是,我是说那道光。” “什么光?” “就是那道青色的光啊?”彭瑟瑟急了,拿手指着光的方向。 任璎看她的样子,终于重视起来,她仔细朝她指的地方看了半天,一头雾水:“真的只有一道光啊……” 彭瑟瑟急得直摇头:“不对,不对,那块玉上在发光!你们都看不到吗?”她求助般地看向任璎和杨英。 两人齐齐摇头。 任璎忽然灵光一现:“等等!我以前曾经听说过,秦工的这块玉,与时空的流动有关,大有来头,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第108页 她和杨英对视一眼:“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彭瑟瑟急道:“我不知道啊……啊!那道光没有了!” 只有她能看见……杨英思索了片刻,退后一步,让彭瑟瑟站到最前面,她能够看到,也许这种独特的体质,就是她也能够在时空中循环往復的原因。 秦七星的眼皮随着那道光芒的消逝,开始轻轻地颤动,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惊喜的神色,他们都在等待他甦醒。 他真的睁开了眼睛,甚至撑了一下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任璎和杨英冲过去扶住了他。 然而彭瑟瑟没有动。 在秦七星醒来的第一刻,她就被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冻住了。 那张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很多人的神情,武松、阿瑛、小星、塞缪尔、安灼拉……许多种复杂至极的神情一闪而过,最后凝成了一个无表情的冷淡。 他仿佛没有感情一般地开了口:“……你是谁?” 彭瑟瑟猜到他可能不认识自己,可是真到了这样的场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说不出的不舒服,她一边在心里骂大猪蹄子,你是塞缪尔的时候,甜言蜜语可是一箩筐呢!一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是……” 也许秦七星就是这种性格呢?她安慰自己。 很快她就不这样想了,因为任璎和杨英脸上的表情也是震惊非常,杨英甚至自言自语起来:“不对……这不是秦工平常的样子……” 还不等他们都把话说完,秦七星的第二个惊喜也来了。他转过头,脸上又显示出了一种白痴的状态,据彭瑟瑟观察,很像她还是冷清秋时,自己的儿子“小星”特别小的时候的样子。 秦七星呆呆地问他的两位下属:“哥哥,姐姐……你们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卖一下新文的预收! 《名非貂蝉》:同系列故事,任璎同学的霸道将军故事 点进作者专栏即可收藏~ 第64章 贫民窟里一玫瑰(十) 彭瑟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带着奶娃娃转来转去散步, 时不时应付奶娃娃的各种需求, “累了”、“渴了”、“饿了”……而且这个奶娃娃,还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高个子! 拉着秦七星在第十处里散步, 看着他纯洁无辜的眼神, 彭瑟瑟是真的很心累。 他的同事们, 任璎和杨英一看到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早早地就熘了出去,他们可不想面对一个失了智的秦七星。 当然,还得赶快想办法搞清楚,秦七星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折腾来折腾去,“带孩子”这件苦差事,还是落在了彭瑟瑟的身上,毕竟,她是真的带过“小星”。 手被拽了拽, 彭瑟瑟回过神, 脸上自动露出一个笑容:“怎么啦?”她努力控制,才没叫出“乖宝宝”三个字。 秦七星用那种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彭瑟瑟, 嘟嘟囔囔地说:“要吃饭饭。” 饭饭、饭饭、饭饭……彭瑟瑟整个人都绝望了,这种孩子气的话,偏偏用一个完全成熟的男声说出来,就好像重低音炮在念儿歌,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她努力叠起笑脸:“小星, 咱们不吃饭饭,”想了想,“咱们去睡觉觉。”把他哄睡觉,自己应该就能轻松一点吧?然后赶快去帮任璎他们,想办法把秦七星变回来。 秦七星点头,抱住了彭瑟瑟的胳膊:“要一起睡觉觉。” 你这熊孩子,怎么回事!彭瑟瑟瞪眼睛,小小……不对,这么大年纪了,要和我睡觉觉!我可还是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呢! 秦七星看着她…… 秦七星闪着纯洁光芒地看着她…… 彭瑟瑟投降了,她开始谴责自己。 我在想什么呢!他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好~那姐姐现在带小星去睡觉~” 秦七星有点害怕地瑟缩了一笑:“姐姐……你好吓人……” 这个“小屁孩”!彭瑟瑟怒视秦七星,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秦七星:“呜呜呜呜——” “诶诶诶怎么就哭了?”任璎跑着过来,秦七星一看见她,就躲到了彭瑟瑟背后,死活不肯出来。 “就是这个姐姐,拿长长的针扎我!”他向彭瑟瑟控诉,眼神是满满的委屈与愤怒。 任璎哭笑不得:“秦工……小星,我扎针是为了给你治病啊!” “我才没病,不要治病!”秦七星大声说,拉着彭瑟瑟就走,“姐姐,我们走,不要理她!” 彭瑟瑟身不由己地被秦七星拉着走,给任璎使了个眼色,任璎心领神会,自己回到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彭瑟瑟来了,满脸疲惫。 “怎么,把他哄睡着了?”任璎调侃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们,我也不用在这儿哄小孩。”彭瑟瑟哼了一声,她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第109页 任璎笑了笑:“等秦工恢復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现在这样,不过说实在的,他这样还真可爱。”她眨眨眼,“杨英已经悄悄通过监控,把他这几天的表现都存了下来,以后我们慢慢看。” “可以!”彭瑟瑟立刻对她进行表扬,两人好像达成了一个什么秘密协议一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回归正题,彭瑟瑟有点苦闷,“他现在这幅样子,是因为我的碎片找得不对吗?” 任璎摇了摇头:“我们计算了一整天,最后觉得,应该不是不对,而是……不全。” “不全?这是什么意思?”彭瑟瑟思索,“你们之前说错了?他的碎片不止这些?” 任璎想了想,刚想说些什么,杨英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虎牙的青年推开门走进来,笑了笑:“这也是我们要告诉你的,之前的计算没有错误,但我们对于整体的架构性顾及不足。” “这导致了,秦工的灵魂碎片尽管已经拼凑完成,但还缺失了一块重要的部分。” 彭瑟瑟长大了嘴:“缺了一块?什么样子的?在哪个世界?”看她这架势,恨不得马上就冲进下一个时空,赶快把那些缺失的部分补齐,天知道她现在带孩子已经带得是怎样的心力交瘁了。 杨英答道:“那么问题就来了……哎哟!你们别打我啊!”对面的两个女孩子正在怒视故弄玄虚的他,“现在只能勉强确定在哪个世界,进去之后,是真正的抓瞎了。” “什么意思?我不是和他有感应吗?”作为开了外挂的女人,彭瑟瑟从来不虚。 “严格意义上讲,接下来你需要找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灵魂碎片,而是灵魂的记忆模块……哎也不对,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毫无其他方法,只能靠你的经验判断了。” 彭瑟瑟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煳,她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那如果那个人和我远隔十万八千里,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他啊?这也太盲目了。” 杨英回道:“放心,你们之间的吸引力还是有的,只是这一次,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那么明显地感受到了。” 彭瑟瑟这下算是明白了,以前那种感应,相当于两块磁铁相遇,周围都是木头,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而这一次,等于还是两块磁铁,但周围也是磁铁,只是他们俩之间吸力比较强罢了。 “真是考验水平啊……”彭瑟瑟喃喃自语,“还很考验运起,可是我抽卡都抽不到ssr,永远非洲人,这也太冒险了吧……” “没办法,”杨英同样愁眉苦脸,“如果我自己能行,我肯定也一起上,可是……” ================================ 几天之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彭瑟瑟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 睁开眼睛,是一个黑人女僕欣喜而慈爱的脸,见到彭瑟瑟醒来,她画起了十字:“感谢上帝,斯嘉丽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美国南部口音。 彭瑟瑟开始眨眼,黑人女僕给她端了一杯水,心疼地餵她喝下,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就算是查尔斯少爷在战场上牺牲了,你也不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埃伦小姐看了该有多伤心啊!” 彭瑟瑟作为原着爱好者,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点,这里就是塔拉庄园,他们的大小姐斯嘉丽·奥哈拉——现在是斯嘉丽·汉密尔顿太太的丈夫,刚刚在参加南北战争的路上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基友般若罗开了一篇新文——《奶遍修仙界》! 女主毒奶傻白甜的修仙文~有兴趣的阔以去看下哈~ 地址: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3897252 第65章 乱世佳人(一) 黑人女佣在斯嘉丽的床边絮絮叨叨:“……查尔斯少爷是个好小伙儿,可是碰上这样的事情, 上帝也没有法子。”她从斯嘉丽手中抽出那封通报查尔斯·汉密尔顿死讯的电报与弔唁信, 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 不过此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宝贝, 斯嘉丽·彭瑟瑟打叠精神, 开始准备新的征程。 既然还缺少, 那我找来就是了! 不得不说, 在她所扮演的所有女主里,和彭瑟瑟性格最相符的,还是这个世界的斯嘉丽·奥哈拉,她们都拥有一股永不服输、生机勃勃的动力,促使着她们即使在最严峻的时刻,也奋勇向前,就算有一些牺牲也在所不惜。 斯嘉丽这时还挺着大肚子,黑妈妈以此为理由, 把她拘在床上, 父亲和母亲每天来看她三四次,个个忧心忡忡, 生怕她因为丈夫的死而丧失了求生意志,去修道院做修女什么的。 只有天天看护着她的黑妈妈才知道,她的小宝贝儿根本就不像个寡妇,要不是怀着孕,她恨不得换上漂亮裙子出去跳舞, 比起之前的暴躁不安,这个甦醒的斯嘉丽似乎是一觉醒来就变得更没心没肺了。 这可真是太冤枉了!斯嘉丽看出来黑妈妈的眼神,却只能在心底叫屈,不是我不在意,是真的对查尔斯没什么感情,而且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走流程接触各种人,好寻找拼图的最后一块不是?
第110页 不过黑妈妈是不会谴责她最爱的斯嘉丽的,就算斯嘉丽放肆一点,她也不在乎:“好孩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养身体。”说来也怪,斯嘉丽的身体好得出奇,就算是在怀孕期间,也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更别提之后这孩子出世,更是顺利得让人意外,甚至是恢復期也格外短暂。 这不够体面,黑妈妈说个没完,不过现在的斯嘉丽压根不会因此觉得苦闷,直到有一天,埃伦来对斯嘉丽进行教诲:“亲爱的,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寡妇了。”说起这个,埃伦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能理解女儿心如死灰的痛苦,“做寡妇最容易遭人非议,所以,你要比平常人加倍小心。” 斯嘉丽能够理解母亲的爱,可是,她真的不能就闷在塔拉庄园里,继续做她心如死灰的寡妇,这样该怎么找人啊!可是全县的年轻小伙子基本上都已经上了战场,她该从何找起啊! 也许,只有跟着原本斯嘉丽的步伐,向亚特兰大进发才行了,而且,作为读过原着的人,斯嘉丽一点也不烦玫兰妮和佩蒂帕特姑妈。想到这里,斯嘉丽开始向母亲撒娇:“我在塔拉实在太闷了!我想换个环境,换换心情。” 埃伦思考了一会儿,犹豫不决地说:“方丹大夫也曾经向我提议,给你换一下环境。” “那太好了!”斯嘉丽欢唿起来,又在埃伦谴责的目光里偃旗息鼓,她弱弱地挥动着刚收到的信件,那是佩蒂帕特姑妈写来的,“我和玫荔住在一座大房子里,孤独害怕,我们急切地希望能和亲爱的查尔斯的妻子生活在一起……如果能把小宝贝也一起带来,就更好了。” 斯嘉丽看着自己身边正在流口水的小男孩韦德,对埃伦说:“既然她们愿意,我可以带着韦德和她们住在一起啊!” 对于玫兰妮,埃伦是十分信任的,她知道她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何况和斯嘉丽已经是亲戚关系了,佩蒂帕特小姐虽然像个孩子一样,可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终于答应,让斯嘉丽去亚特兰大了。 斯嘉丽开始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黑妈妈对她不带自己去非常不满,但斯嘉丽顾不上这些,现在横在她心头的,是一桩大事。 最后一块拼图,到底在哪里? 没有了那磁铁一样的吸引力,斯嘉丽疑神疑鬼,总是认认真真地观察每一个人,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怀疑那个,要不然,整个塔拉庄园的人都以为她由于查尔斯的死受打击太大,导致精神抑郁出现问题了,她的妹妹苏埃伦直接告到父亲杰拉尔德那里:“斯嘉丽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不喜欢她看我的那种眼神,而且她还经常这样看弗兰克!她是不是疯了?” 斯嘉丽没空跟这个妹妹掰扯,她现在的策略,是先把每个人都接触到,然后综合判断,到底谁是她要找的人。 黑妈妈用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她哼着歌收拾东西,哼唧着说:“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到亚特兰大去?” 斯嘉丽笑嘻嘻:“能去散散心,我为什么不高兴?” 黑妈妈“哼”了一声:“我记得,你是很不喜欢威尔克斯太太的啊?” 斯嘉丽想了一会儿,才把“威尔克斯太太”和“玫兰妮”对上号,她暗暗震惊于这个老人的精明:“我也没说我现在很喜欢玫兰妮啊?”她故作掩饰,“是她邀请我去亚特兰大的,我是赴约而已。” 黑妈妈郑重警告:“小姐,没有你的黑妈妈看着你,不要在那边做出什么事来,要知道,玫兰妮小姐现在可是阿希礼先生的夫人了。”她用警惕的眼神看向斯嘉丽,生怕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斯嘉丽的性情,她再了解不过了。 斯嘉丽现在几乎等同于一个重生的“斯嘉丽”,她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对原着的喜爱,让这个世界的斯嘉丽决心继续保持她的个性,她把头一扬,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跟原着一模一样的神情道:“我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这种倔强的神情黑妈妈最熟悉,深知这时的斯嘉丽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赶快顺毛:“好孩子,你要听话,你代表的可是埃伦小姐的脸面和教养……” 当然斯嘉丽并没有打算干什么,她只是给黑妈妈打个预防针,希望自己以后就算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黑妈妈也不要太震惊。 ============================================== 亚特兰大来接她的是佩蒂帕特姑妈家的彼得大叔,他带着斯嘉丽拜访了各位亚特兰大的邻居们,他们都对斯嘉丽表示了欢迎。 当斯嘉丽愿意讨好人的时候,她也可以表现得非常可爱。她在脸上摆出了自己招牌式的笑容,时不时又流露出一丝对查尔斯之死表现的痛苦,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姑娘。 玫兰妮和佩蒂帕特小姐站在自己处于城市西边的房子前欢迎她,两人脸上都挂着欢迎的笑容,斯嘉丽特意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玫兰妮,她一直很喜欢她,从读这本书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斯嘉丽不是在最后一刻,才真正意识到玫兰妮是真正爱着她的朋友该多好。 于是她露出一个笑容给玫兰妮,玫兰妮跟她的兄弟一样,羞怯腼腆爱脸红,她一向热爱斯嘉丽,热爱她身上的活力,这时和她再见,自然也非常高兴。
第111页 更何况,斯嘉丽是她的嫂子,还带来了她的小侄子,怎么能让人不欣喜呢? 在见到玫兰妮的第一刻,斯嘉丽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了大量的回忆,都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发现,自己和瑞特·巴特勒、阿希礼·威尔克斯之间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一阵尴尬袭上心头。 算了算了,就当是年少无知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亚特兰大的生活自然是很愉快的,唯一令斯嘉丽不满意的,就是佩蒂帕特小姐对她管得也太严了一些,而斯嘉丽本身根本就不想被束缚。 有一天,她在窗边往外看,刚好碰到几个士兵路过,斯嘉丽举起手绢向他们挥了挥表示致意,恰巧被佩蒂帕特姑妈看到了。 她哭了两个小时。 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我的宝贝,斯嘉丽,你要吓坏我了!要是你母亲知道了,该怎么办呢?” 斯嘉丽不耐烦地说:“姑妈,请别哭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不过是待得闷得慌,跟别人打打招唿罢了。” “打打——招唿!”佩蒂帕特扑倒在床上,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斯嘉丽,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人们会议论你的,他们会说你缺乏对死去的查理的尊重……” “姑妈,别哭了!”斯嘉丽烦不胜烦,她自己也想哭了,于是一头扑倒在床上,开始和佩蒂帕特比谁干嚎得厉害。 佩蒂帕特还以为自己赢了,成功说服了斯嘉丽:“啊,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也哭了,”她的嘴唇抖动起来,“是为了可怜的查理吗……” 听到哭声,玫兰妮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她抱住斯嘉丽,斯嘉丽感到她的小手正温柔地安抚自己:“怎么了,亲爱的?” 佩蒂帕特哭着说:“查理!” 听到哥哥的名字,玫兰妮的脸色也变了,她也流下泪来:“别哭,斯嘉丽!哦亲爱的,想想查理多么爱你!” 斯嘉丽在她怀里战术抖动,假哭得快要厥过去了,她闷闷地说:“你们都出去,让我安静会儿!” 玫兰妮不说话了,她带着佩蒂帕特姑妈出去,斯嘉丽听到她们在门外低声说:“姑妈,咱们以后不要再在斯嘉丽面前说查理了,你看她多么伤心啊!” 斯嘉丽很无语,玫兰妮就是这样,不管怎样,都会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尤其是在斯嘉丽这里。 不过接下来,她就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了。 玫兰妮继续道:“……整天让她这样闷在家里,对斯嘉丽肯定是一种折磨,不如让她和我一起去帮忙医院的事情吧,为南方做一点贡献,也让她出来活动活动,会更好的。” 亲爱的玫兰妮,谢谢你,我正要多接触一点人呢! 第66章 乱世佳人(二) 在玫兰妮的安排下,斯嘉丽终于被允许, 去医院帮忙照顾那些伤兵,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个容易差事,但比起闷在家里,斯嘉丽还是更愿意出去散散步。 她对佩蒂帕特和亚特兰大的那些太太们说得天花乱坠:“自从亲爱的查尔斯去世, 我是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 可是我们伟大的南方士兵, 就像是查尔斯的化身一样, 让我怎么忍心不去照顾他们呢?” 这话说得太艺术了,梅里韦瑟太太和米德太太、埃尔辛太太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就算她们再不贊同寡妇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面对这样的说辞也无言以对,而佩蒂帕特姑妈一听到这话,瞬间就抽噎着昏倒了,等她们把她救醒,只听到她在叫着查尔斯的名字。 玫兰妮倒是没有昏倒, 但她那张心形的小脸上满是感动, 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和对斯嘉丽无限的爱意:“亲爱的斯嘉丽……”她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怀,扑上去抱住斯嘉丽, 在她的脸颊上重重亲吻了两下,“你真是太好了!”她转过头,激烈地说:“难道我们要把斯嘉丽这么急切的奉献拒之门外吗?!” 在玫兰妮的大力支持下,斯嘉丽每周抽出几天上午,和她一起头上扎着毛巾、腰上裹着围裙, 在闷热的医院里干活。 斯嘉丽对这份工作倒是没什么想法,在亚特兰大,每个已婚妇女都在看护伤员,斯嘉丽对这场南北战争自然没有她们那么投入感情,但对这些伤兵,还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同情的。 这都是一些好小伙子,怀抱着对于南方的一腔赤诚上了战场,现在却只能在医院里承受肉&&体上的伤痛,斯嘉丽每次和玫兰妮一起,看着大夫为他们剜掉身上的烂肉,都觉得非常心痛。 斯嘉丽甚至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场景快要产生ptsd了,她现在一走进医院,闻到那种闷热的肉的气息和药水的苦味,就感觉到一阵窒息,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 相较于斯嘉丽,玫兰妮的情况显然更糟。 斯嘉丽有好几次都看见,她在做完手术之后,悄悄拿着毛巾呕吐,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仍然保持着可爱而温和的微笑,不辞辛劳地为大家服务。 “唉,她真是一个天使。”斯嘉丽看着玫兰妮瘦小的身躯,不由得暗自称赞,她自己就算是再同情这些士兵,也不能做到每天都保持着这样的精神头为人民服务,她愈发佩服玫兰妮了。
第112页 玫兰妮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笑着转过身来:“怎么,亲爱的?你是觉得太热了吗?”她亲昵地问斯嘉丽,“这里的空气是不太好,不如你出去透透气吧,这里的事情,有我也可以了。”她悄悄朝斯嘉丽眨了眨眼,这是一个很不“玫兰妮”的神情,“别让姑妈知道就好了。” 斯嘉丽笑了,她们俩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了。如果现在还在考核,我可还要符合原着地和玫荔因为阿希礼争风吃醋,这可真是太难了,幸好现在不用这样,她愉快地想。 悄悄的熘出医院,斯嘉丽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愿意在医院干活,实在是太压抑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裙子上沾上的药和血迹,不由得心中一阵郁闷,这条裙子她还挺喜欢的,看来就这样废了。 一个人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来,停在了斯嘉丽面前,斯嘉丽只觉得自己面前投下了一块黑影。 这个人彬彬有礼地取下礼帽,向斯嘉丽行了一个礼,这本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配合着这个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故作正经的姿态,就显得特别奇怪。 斯嘉丽倒退了两步,警惕地说:“你……” 那个男人紧跟着进了两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毛葛衣服,衬衫和裤子都十分干净,脚上是一双锃亮的军靴,在周围一片乱七八糟中,更显得格格不入:“怎么,奥哈拉小姐,你忘了我吗?”他嘆了一口气,“也难怪,当时你一心都是威尔克斯先生,哪里还能记得我呢?” 斯嘉丽想起来他究竟是谁了,这种样子,不就是本书的男主角瑞特·巴特勒嘛!除了他,谁还把斯嘉丽的黑歷史记得那么一清二楚?不过,那些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无关紧要,重点是不要让玫兰妮知道! 斯嘉丽是真心喜欢玫兰妮的,以前看书的时候,她就觉得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只有玫兰妮才是无条件地爱着斯嘉丽,为她举起捍卫的武器,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闺蜜,早就亲亲抱抱举高高,每天聊天不亦乐乎了。 她警觉地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到玫兰妮的身影,这才回过头来,严肃地对瑞特说:“巴特勒船长,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现在对阿希礼没什么其他意思,而且,我很喜欢玫兰妮,不想让她伤心。” 瑞特·巴特勒挑了挑眉毛,他的面孔看起来是常年在外跑动,微微有些黑,不过修整得十分干净整洁,听了斯嘉丽的严正声明,他看起来非常意外,也并不相信的样子:“是吗,听说汉密尔顿小姐已经是威尔克斯太太了,你有没有气得再摔一个花瓶?” 这调侃的话语让斯嘉丽气哼哼的:“怎么,你不相信吗?那你可就错了!”她洋洋得意起来,“我们之间就是有那种深厚的友谊,一个男人算得了什么?”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一定会为斯嘉丽说话的不拘小节而惊嘆,佩蒂帕特姑妈说不定还会昏倒呢,而瑞特听了,也就是笑了笑:“真是一如既往啊,奥哈拉小姐,你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奇怪,不过,”他眨眨眼,那神态有些像玫兰妮,都是略带着一些调皮,他凑近斯嘉丽,“这可不是一个淑女说话的腔调。” “去你的吧!”斯嘉丽不耐烦道,“我是不是淑女,不是你说了算,你自己还在偷偷跨越封锁线倒卖物品投资倒把,怎么还敢说我?!”在亚特兰大,不是淑女的评价可谓是严重的指控了,斯嘉丽可不想让这个名声传回塔拉,埃伦一定会生气的。 “淑女是不会知道我的这些小生意的,”瑞特一本正经地说,“她们连听见这些词都觉得污染耳朵呢。” 斯嘉丽的脸气得通红,她说不过瑞特,只能把头偏过去不理他。瑞特这时候却来劲了,开始莫名其妙地讨好她:“奥哈拉小姐……” “不许叫我奥哈拉小姐!”斯嘉丽打断他,“我已经嫁给了查尔斯·汉密尔顿,我现在是汉密尔顿太太!” 瑞特的声音陡然停了一下,接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说道:“果然你的爱情那么容易转移吗?我还记得,你对阿希礼·威尔克斯先生热情似火的表白呢……” 斯嘉丽现在就烦别人提起这事,急吼吼地开始辩解:“就不能允许别人年少的时候,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吗?” “那么你的冲动,现在已经给了查尔斯·汉密尔顿了吗?”瑞特慢吞吞地说。 “查尔斯已经在出征时去世了!我不希望你再这样说!”斯嘉丽真想大吼出声,但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对着瑞特呲牙。 瑞特一怔:“很抱歉,我对南方英勇参战的士兵永远尊敬。”他真的收敛了神态,斯嘉丽以为他终于正经起来了,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继续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寡妇了?” “难道我身上的衣着还不足以给你启示吗?”斯嘉丽恶狠狠地,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瑞特就想怼他,就如同她一看到玫兰妮就心生喜爱一样。 瑞特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赤&裸&裸地,让斯嘉丽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第113页 他们俩站在医院门口好一会儿了,倒是吸引了不少视线,斯嘉丽心中暗暗叫苦,这要是被谁打个小报告回去,第二天整个亚特兰大都要来谴责自己了。 幸好,天使这就来拯救她了。 玫兰妮窸窣的裙摆和柔和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斯嘉丽亲爱的……啊?巴特勒船长?” 第67章 乱世佳人(三) 瑞特的目光一转,躬身向玫兰妮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威尔克斯太太, 很荣幸见到你。” 玫兰妮惊喜地走下台阶, 将手伸给他:“啊,巴特勒先生——船长,我想, 你就是我们最近经常听到的那位, 大名鼎鼎的跑封锁线的人物了。” 瑞特低下头来吻她的手:“谢谢你还记得我, 上次我们见面, 还是在你订婚的大喜日子。”他用眼角瞥了一眼斯嘉丽。 斯嘉丽瞪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气哼哼地想。不过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他们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的喜气洋洋,倒像是一对兄妹似的。 那边玫兰妮已经在邀请瑞特来参加医院的义卖会了:“巴特勒船长,你要是能来的话,我们都会非常高兴的。” “恐怕不是这样,”瑞特眨了眨眼睛, “我想, 除了你,”他的头朝斯嘉丽微微一侧, “也许还有汉密尔顿夫人,没有人愿意在义卖会上看到我。” “怎么会呢?”玫兰妮真挚地说,“你在封锁线上的勇敢行为,为我们南方带来了多大的好处呀!即使有些人不理解你的行为,我也会尽我所能的维护你的!” 算了吧, 斯嘉丽想吐槽玫兰妮,总是这么一味地把人往好处想,要知道,那个傢伙才不会去管什么南方北方,他只要赚到钱就行了。 “能够和两位迷人的夫人一同参加这样的盛会,真是荣幸之至。”瑞特文雅地说,“真希望能在义卖会上再次见到两位。” 他离开了,而玫兰妮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地对斯嘉丽说:“多么和气的人啊……我相信,他不像传言里那样,他一定是个有教养的绅士。” 斯嘉丽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想想义卖会的事情吧,到时候要是他真的去了,我们还不被那些老傢伙们唠叨死。” 玫兰妮吓了一跳,用嗔怪的眼神看着她:“亲爱的,别这样说,她们只是不了解巴特勒先生,就如同她们不了解你一样。”她用一只胳膊搂住了斯嘉丽,“别担心,我会向大家解释清楚的。” 自从到这个世界以后,斯嘉丽的感官就跟失灵了一样,见到的每个人她都觉得熟悉与亲切,至于到底是原着女主角的特性,还是与碎片有关,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既然分不清楚,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义卖会这种大型社交场合,斯嘉丽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还不想被亚特兰大的社交界共同谴责,不过这一次与众不同,可是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共同邀请的。 “医院需要更多的钱来买药品和病床,”两位夫人严肃地说,让斯嘉丽觉得,她要是不帮忙,马上就会被扣上一顶大帽子,上写“不支持南方的罪人”,可是去的话,凭斯嘉丽活泼的性格,她是不可能闷声不响的,而且,如果她没记错,会场上瑞特会来,带着她引起一波风潮,一位居丧不满一年的寡妇,竟然和陌生男性在社交舞会上跳舞,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看到斯嘉丽脸上为难的神色,玫兰妮赶忙出来帮忙解围:“我看,我还是和斯嘉丽一起管理一个摊位,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玫兰妮的操守和品格在亚特兰大简直是一个金字招牌,有她做保证,其他人自然是说不出什么了。 在义卖会那天,斯嘉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和玫兰妮一起去参加,她心情郁闷,无精打采,却被解释成“想起了查尔斯”所以才这样,大家对她的态度顿时和缓了许多,甚至都变得有点小心翼翼,觉得她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的牺牲。 这种情况,在瑞特·巴特勒前来给她打招唿时,简直变本加厉了。 他装腔作势,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就算斯嘉丽深知,他做出这幅样子,不过是因为他对在场的人都非常鄙视,她也没办法挑出什么错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总是想戳穿瑞特戴着的那副面具,看着他装腔作势,她就满腔怒火不知道从何而来。 玫兰妮却像是中了邪,一点也看不出来瑞特让人恼火的本质,看她那副样子,斯嘉丽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和瑞特都带上了八百米厚的滤镜,他们俩的每个举动,在玫兰妮的眼里都能够做出另一番解释。 所幸他们如今还没做出什么突破底限的事情,到时候玫兰妮滤镜破碎不知道会怎样,有时候斯嘉丽会这样想,但她随即就告诉自己,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冥冥之中,她觉得,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去伤害玫兰妮,就如同玫兰妮对她的爱护一样。 瑞特凑到她的摊子附近,不停地讲一些有趣的话题,斯嘉丽不想理他,但又无法控制地被他的话题吸引过去。 在外人看来,他们言谈甚欢,坐在角落里的几位太太可不高兴了,查尔斯·汉密尔顿的遗孀竟然跟一个陌生男人笑得不亦乐乎。
第114页 斯嘉丽瞥到她们的眼神,赶快调整脸色,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还要在亚特兰大住很久,不想引起什么纷争让自己住得难受,瑞特看到她这幅样子笑出了声,他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得了,小骗子,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勉强装出这幅样子,只能让人觉得虚伪。” 斯嘉丽脸上神色不动,抽动嘴角:“你快闭嘴,米德大夫要开始让大家捐献了。” 米德大夫激情演说,南方联盟需要各位女士做出牺牲,将自己的首饰捐献出来,换成钱来购买更多的医药物资。 面对註定失败的战局,斯嘉丽丝毫提不起兴趣,但看到周围的男女老少个个热情嬉笑,互相帮助把彼此的首饰解开,有的人还装模作样在首饰被摘下时做出痛苦的样子,每件首饰落入那个用来收集的篮子时,周围的人都会非常捧场地给出欢唿和喝彩。 斯嘉丽庆幸自己没有把最好的首饰带出来,为了配合这样的氛围,她想了想,从自己手上摘下那只结婚戒指,放进了篮子里,应景地说了一句:“为了南方。” 她看到倚靠在一边的瑞特沖她摇了摇头,咧嘴笑了一下,知道他在暗示自己又在装模作样,斯嘉丽不去管他,她看着篮子里的戒指,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了查尔斯的脸。 那是一个圆脸的年轻男人,看起来羞怯腼腆,长得和玫兰妮有些相像,斯嘉丽嘆了口气,在心里说,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玫兰妮的。 那个男人带着腼腆的微笑,朝她流露出爱慕的眼神,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她的脑海中。 玫兰妮自然是看到了斯嘉丽捐献出戒指的行为,她激动地朝她走来,走向那个等待捐献的篮子,玫兰妮抓住斯嘉丽的胳膊,低声叫道:“斯嘉丽!亲爱的!”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爱和骄傲的光辉,“你真勇敢,真是个勇敢的好姑娘!” 斯嘉丽知道,八百米滤镜又加厚了。 玫兰妮一边说,一边使劲捋着自己的结婚戒指:“请等等!我也有要捐献的东西!”她终于摘下了那枚戒指,将它在手心轻轻握了一会儿,才放到了篮子里,脸上流露出那种马上就要流泪的凄楚表情。 这是阿希礼给玫兰妮的结婚戒指,斯嘉丽清楚它在玫兰妮心里有多重的分量,她有点不忍心,拉住玫兰妮的手,开口阻止:“玫荔——” 话刚出口,玫兰妮柔软的小手就按住了她的嘴,玫兰妮对她摇摇头:“我的丈夫也在前线,我怎么能不对前线做一些贡献呢?” 她抱住斯嘉丽的腰,亲热地搂了一下她:“如果不是你先勇敢地这样做了,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斯嘉丽无可奈何,只好对瑞特使眼色,让他来解围。 瑞特看到斯嘉丽的神情,对她耸耸肩,大跨步地走过来,他的眼光还带着戏嚯,语气却非常温和:“真是一个漂亮的举动,两位夫人——正是你们这样的牺牲,鼓舞了我们军队中那些勇敢的小伙子。” 玫兰妮看起来又要流出眼泪了,斯嘉丽却听出了温和的讽刺,她从心底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要挫败眼前这个男人的锐气。 这不是斯嘉丽的冲动,是“彭瑟瑟”的冲动。 米德大夫见收穫颇丰,立刻搞起了第二个环节,他宣布,之后的舞会环节,出价竞标,想请女士跳舞得先付钱,所得的收入全部归医院,这也是为南方的奉献。 这个策略自然得到了几位太太的抗议,她们脸都气红了,可是各位姑娘们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分明是在量化每个姑娘的魅力值。 斯嘉丽对自己的颜值非常自信,好歹也是县里出名的大美人,可是这身黑色的寡妇装却使她的美丽大打折扣,不过,她本来也无意再出风头了,今天和瑞特的谈话,已经让几位老牌贵妇意见很大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来找她谈话呢。 不过她想平静,有人不想让她平静,一个响亮的查尔斯顿口音的男人在向全场人宣布:“查尔斯·汉密尔顿太太,一百五十美元。” 停顿了片刻,他补充道:“金币。” 场上鸦雀无声,人人的眼神在斯嘉丽和瑞特之间转来转去,这个数额和这个名字都令他们不可思议。 斯嘉丽皱起了眉头,她就知道,这个傢伙不肯放过她! 玫兰妮握住了斯嘉丽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米德大夫对瑞特小声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在说她尚在服丧,不能跳舞,他可以另挑一位什么的,瑞特不耐烦地、懒洋洋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我说过了,我想我说得很清楚。” “查尔斯·汉密尔顿太太。” 第68章 乱世佳人(四) 斯嘉丽不胜其烦,她不在意跳不跳舞, 甚至自己也很想跳舞, 但是她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但瑞特·巴特勒就像是铁了心了一样,非要把她拖入麻烦, 简直像是一块磁铁, 把自己不断往他的方向吸, 斯嘉丽在心里想。 她又看了一眼玫兰妮, 玫兰妮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露出一种坚定的表情,微微往前迈了半步,瘦小的身躯挡在了斯嘉丽面前,是一个保护的神气。 这简直又是一块小磁铁嘛!斯嘉丽心里想。
第115页 与其这样僵着,倒不如自己来解决。 斯嘉丽深吸了一口气,对还在喋喋不休劝说瑞特的米德大夫说:“我愿意。” “汉密尔顿太太绝不会同意——什么?”米德大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斯嘉丽回想着玫兰妮的神情,努力在自己脸上也复制出同样的表情:“为什么不呢?为了我们南方的士兵, 我当然愿意这么做!” 那种光荣的神态, 让大家觉得她简直是马上就要出战,瑞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看着这个诡计多端的小骗子演戏。 斯嘉丽来到了舞场上,乐队都吓呆了,这时才想起来要开始奏乐,瑞特走到她的面前:“这个风头出得还不错啊,汉密尔顿太太。” “你竟然敢这样说?这不是你先把我扯进来的吗?明天全城的人都要议论我了。”斯嘉丽旋转了一个美妙的半圆。 “可是你不会在乎的, 对吧?”瑞特悄悄地说,“你有一双不甘于现状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里燃烧的光芒,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更加旺盛……” 斯嘉丽默然不语,她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原本的斯嘉丽的灵魂如此相通,不得不说,秦七星的碎片还真会挑,这最核心的一个世界,恰恰也是和她最为契合的世界。 麻烦就麻烦在,和她最为契合,却让她丧失了和碎片的共鸣,这真让人苦恼,也许这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瑞特见她不说话,便开始想法设法逗她说话:“具有爱尔兰脾气的小美人,难道你也会被那些闲言碎语拘束?” 斯嘉丽回答得很坦率:“不——当然不——” 对面的男人笑了,悄声说:“我喜欢你这么坦率。” “可是别人的议论很烦人,我妈妈和爸爸要是听到——” “那就别理他们。”对面的人心安理得地说,将她搂得更紧,斯嘉丽在这样的怀抱中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熟稔的亲近,她想起了塞缪尔,那同样温暖的怀抱。 可是她仍旧不敢妄下判断,因为玫兰妮的拥抱也给她同样的感觉。 “你别搂得我这么紧。”她挣扎了一下。 “我就要搂得你这么紧,”瑞特忽然流露出一种孩子气的天真,斯嘉丽悚然一惊,瑞特笑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令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带着她旋转了一圈:“我不仅要紧紧搂着你,还要和你跳接下来的舞曲,每一支都要。” 斯嘉丽开始摇头:“不行……你看,别这样说话了,肯定有人告诉了佩蒂帕特姑妈!该死的多嘴傢伙!她从屋子里出来了,你看她的眼睛瞪得有多大!” 瑞特微微偏过头去,果然,佩蒂帕特小姐一副马上就要昏倒的神态,玫兰妮已经冲过去扶住了她,急切地在她耳边说着些什么,不用想,肯定是为斯嘉丽辩护的言论。 他笑着说:“威尔克斯太太很爱你。” “她简直像是一面竖在你面前的旗帜,为你做一切的辩护。” 斯嘉丽很是自豪:“我当然会用同样的爱意回报她。” 说话向来不饶人的瑞特竟然也表示了贊同:“威尔克斯太太的确是个好女人,是我生平仅见的、令人敬重的淑女,”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嚮往,“她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一般,我像喜爱我自己一样喜爱她。” 他们俩难得和平地跳了几支舞,最后,斯嘉丽害怕其他几位太太的眼珠瞪得掉下来,想尽办法才摆脱掉瑞特。 第二天早晨,她就因为这一时的不在乎,而获得了佩蒂帕特的全方位多角度唠叨。 佩蒂帕特抹着眼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怜的查理才去世没多久,那个什么巴特勒船长就让你这样抛头露面。他在查尔斯顿的名声真是坏透了,没有上流社会的人家肯接待他,他还玷&污了一个姑娘的名声……” 斯嘉丽面无表情地吃着蛋饼,我,斯嘉丽,莫得感情。 佩蒂帕特姑妈哭得更大声了,斯嘉丽被她哭得头疼,只能说:“好了,姑妈,我不在乎那些,再说了,我给医院挣的钱比谁都多,那不就行了吗?” 玫兰妮也开始帮腔:“我不相信他会坏到那个地步,他看起来完全是个上等人,而且还那么勇敢地跑封锁线,为我们带来物资。” “至于斯嘉丽,你不要难过,”她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斯嘉丽的脖子,“亲爱的,我知道你昨天做的是一件勇敢的事情,人们一旦想明白,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如果有人敢说你一句半句的闲话,我一定会起来对付他们的。”玫兰妮严肃地说,她那瘦小的身躯里,似乎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斯嘉丽为这诚挚的话语简直眼眶都要湿润了,她掩饰性地低下头,嘟囔道:“算了吧,我才不在乎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玫兰妮在她的头髮上吻了吻,又坐回去吃她那份几乎已经全部凉了的鸡蛋饼,直到一封信被送进来。 玫兰妮打开了那封指名给她的信件,读完信,她呜呜咽咽地哭了,斯嘉丽赶忙问道:“怎么?怎么?玫荔?”佩蒂帕特姑妈甚至问出了:“是不是阿希礼……”
第116页 玫兰妮摇头道:“不、不是!”她满是泪水的脸上又绽放出了明朗而欢乐的笑容,“我简直是太高兴了!”她吻了吻那张信纸,“我早就说过,他是一个崇高而用心的上流社会绅士,只有他才会想到我有多么伤心,所以才将这枚戒指又送还给我。” 她举起信里夹着的戒指,斯嘉丽认出来,那正是玫兰妮的结婚戒指。 又让这个傢伙得逞了……斯嘉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玫兰妮这个大傻瓜,竟然开始计划邀请瑞特·巴特勒礼拜天来吃饭了。 第69章 乱世佳人(五) 也许是因为斯嘉丽在义卖会上大义凛然的发言,尽管她的所作所为不是很合规矩, 但亚特兰大的太太们还是把这些归咎于她的爱国心, 没有过分责怪她。 斯嘉丽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让父亲因为这件事,再跑来亚特兰大将自己谴责一番, 还为此差点和瑞特决斗。 说到瑞特, 尽管斯嘉丽一再地阻止, 主张不要太给那个人面子, 玫兰妮还是将那个傢伙邀请到家里来做客了。 玫兰妮柔声安抚斯嘉丽:“我这两天又见到他了,这个人举止非常文雅,看起来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对他产生了偏见。” 斯嘉丽知道玫兰妮这边是说不通了,转而去找佩蒂帕特姑妈,她倒不是真的厌恶瑞特,只是不想让他事事得意, 要是他真的被邀请来, 肯定是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斯嘉丽只要一想起他这种样子, 就心里别扭,恨不得把他这幅表情从脸上扯下来。 佩蒂帕特姑妈倒是和她的想法一致,可是她只会哭哭啼啼:“要是那个人来我们家里,亚特兰大的其他人该怎么说啊……就连你的父亲母亲也要怪我,没有管教好你……”可是她也不能说服玫兰妮。 说来也奇怪, 玫兰妮对瑞特坦诚的信赖简直让斯嘉丽不能理解,即使米德大夫在亚特兰大最着名的一家报纸上公开攻击瑞特·巴特勒的无耻投机行为,也没有影响玫兰妮对他的态度。 到最后,只有佩蒂帕特姑妈一家接待瑞特了。斯嘉丽幸灾乐祸,她就是看不惯那个人事事得意的样子,好像万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佩蒂帕特姑妈对此简直苦不堪言,她攥着小手帕,向玫兰妮诉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看我,我就害怕……玫荔,你别对他那么好了,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要对他冷淡疏远一些?这样他就会明白,不再上门来的。” 玫兰妮摇头:“不,我不觉得。”她很坚定地说,“我也不会对他无礼。我相信他不像米德大夫说得那么坏,只是他太骄傲了,不屑于向别人解释。” 玫兰妮戴着滤镜看瑞特,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而瑞特也投桃报李,在她面前文质彬彬,比最有礼貌的绅士还得体,而在斯嘉丽面前,又是另外一幅样子了。 “你这身黑衣服简直让你老了十岁,像一只黑乌鸦。”他“坦率”地说,令斯嘉丽勃然大怒,她承认这身衣服不怎么好看,但这么说也太没礼貌了。 “别生气,绿眼睛的美人儿,”在斯嘉丽怒火冲天的时候,瑞特又油嘴滑舌地安抚她,“只要你有胆量,我会给你一点新奇的体验。” 斯嘉丽一边生气,一边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她瞪着瑞特的黑眼睛,心想,这真是个让人难以抗拒的男人,上一次她有这种感受的时候,还是在塞缪尔那里…… 她又一次用全新的眼光打量起了瑞特,不得不说,作为本书的男主角,他的魅力毋庸置疑,但在几个时空中穿梭的经歷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并不一定主角就是她要寻找的对象。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瑞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变化,斯嘉丽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她还得再观察一下,为了躲避他的追问,她开始问他另外一个话题:“你知道北边的仗打得怎么样了吗?” 瑞特皱起了眉头:“我想,你的阿希礼应该是没有事情的。”他尖锐地回答。 “行了,”斯嘉丽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拿他来说事,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应该担心的是,要是他真的出了事,玫兰妮该怎么办!那个傻瓜还满脑子都是南方的荣誉呢!” 瑞特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笑:“好吧,我姑且就相信你一次。” 斯嘉丽嗤之以鼻,很稀罕吗? 瑞特又继续说:“如果你想问战况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也许过不了几天,最新的战报就会出来了,在情况继续恶化之前,我劝你最好想想,什么时候离开亚特兰大。” 斯嘉丽悚然一惊,对啊,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自己都快忘了,亚特兰大就快被战火殃及了,这简直是斯嘉丽ptsd症状的开始,自己既然成了她,那还是想办法平稳地度过这一劫吧。 她不愿意在瑞特面前表现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那么,我得带着玫兰妮回塔拉,爸爸妈妈在那里,我们得待在一起。” 瑞特笑着眯起了眼睛,他凑近斯嘉丽,看向她碧绿的猫咪一样的眼睛:“威尔克斯太太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她有自己的姑妈,你为什么要带着她走?”
第117页 斯嘉丽一时哑口无言,她只是出于对之后剧情的推测才这样决定的,谁知道瑞特竟然这么敏锐,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 瑞特慢悠悠地对斯嘉丽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之后即将发生些什么似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斯嘉丽自然不会暴露自己,“难道我就不能根据现在的状况,去推测之后发生的事情吗?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有多蠢?” 瑞特耸了耸肩,看起来意思是,你的确不聪明。斯嘉丽选择无视他的动作:“你想,如果战况不利,亚特兰大的年轻男士都已经上了战场,谁来保护我们这些女人呢?如果我带着她们回塔拉,还有我爸爸在呀!当然了,阿希礼上了战场,我自然是要保护玫荔的,你看她那副小身板,等北佬来了,怎么折腾得起啊!” 她滔滔不绝,似乎想说服瑞特,她是有理有据的:“佩蒂帕特姑妈根本就不能保护别人,我看到时候,还得让我来保护她呢!”她挥了挥自己的胳膊,“看看她们一个个的,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 出乎意料,瑞特没有嘲讽她,相反,他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温和地看着她:“斯嘉丽,我知道你很坚强,充满活力和勇敢,并且从不吝惜保护别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他咽下了后半段话,“可是,这不意味着,你有这个能力,却不意味你一定必须去保护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嘉丽有点发呆:“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瑞特摊开双手:“是的,我很心疼你,斯嘉丽,你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他嘆了一口气,“你和威尔克斯太太都非常坚强,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将来要保护别人,不要因为自己的坚强而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他难得说出这么温柔体贴的话,斯嘉丽惊呆了,同时觉得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烫,不用看都知道,她的神情肯定是又羞又窘。 没有想到,瑞特竟然能说出除了讽刺挖苦以外的话,不过瞬间他就恢復原型,笑嘻嘻地将帽子一挥向她道别:“等着我给你的礼物!” ============================= 斯嘉丽知道这礼物是什么,但是她没有想到,瑞特还给她带来了另外一份惊喜。 这天,斯嘉丽正和玫兰妮坐在壁炉旁边,玫兰妮羡慕地逗着斯嘉丽的小韦德:“斯嘉丽,有个自己的小孩子是多好的事情啊!” 斯嘉丽没什么话说,自从来了亚特兰大,韦德几乎就是佩蒂帕特姑妈和玫兰妮的心头肉,时时刻刻都不离开,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儿子了,这时被玫兰妮提醒了一下,当妈的愧疚感忽然袭上心头,斯嘉丽觉得自己还是得表现一下对这个儿子的爱的。 她摸了摸韦德的头毛,韦德看起来非常高兴,她又对这个瑟缩的小孩子说:“他是查尔斯的孩子,希望长大了也能够像他父亲一样勇敢。” 这话说得就亏心了,查尔斯的评价里,怎么都不会出现“勇敢”这个词,不过,他能克服自己的羞怯奔赴战场,也算是另外一种程度的“勇敢”了。 但玫兰妮听了这话,眼中顿时闪现了泪光,韦德也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似乎未曾谋面的父亲给了他勇气一样,斯嘉丽再接再厉,将放在客厅里的那把汉密尔顿家的军刀拿给韦德看:“这是你父亲的军刀,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把它传给你。” 这下可好了,屋子里其他的女人啜泣起来,韦德激动得满脸通红,整个房间都充满着快活的气息,也就是在此时,瑞特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各位,看在你们这么欢乐的份上,我实在不忍心打扰,只不过你们期待的另一位勇士现在正站在门口,为什么不朝他看一眼呢?” 不用再说那个人是谁了,玫兰妮的笑容和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阿希礼就站在门口,穿着灰扑扑、破破烂烂的军装,微笑着站在门口。 斯嘉丽也站起来,看着玫兰妮扑到阿希礼的怀里,她的神情十分冷静,眼神微微一转,转向了瑞特。 瑞特就站在阿希礼身边,臂弯里抱着一个大纸盒子,正紧紧地看向她,仿佛不想错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表情。 他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斯嘉丽朝他一笑,瑞特怔了一下,也朝她笑了起来。 第70章 乱世佳人(六) 阿希礼怎么会和瑞特一起出现在这里?斯嘉丽心里充满了疑问。 尽管早就知道,阿希礼圣诞节会回来和她们团聚, 但瑞特为什么会和他碰到一起?斯嘉丽知道, 瑞特跟阿希礼从根本上就是两种人,肯定是互相看不惯的。 阿希礼自己主动解释:“我们军队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北佬的伏击, 恰巧巴特勒先生从那里经过, 帮了我们一把。”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 但斯嘉丽和玫兰妮都知道, 整个的过程一定是非常惊心动魄的。 瑞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文雅,但斯嘉丽却能够看出他眉梢眼角隐藏的不屑:“这算不了什么,比起我们的战士,我也不过是做了一些小小的贡献罢了。”他微微撇了一下嘴,斯嘉丽憋着没笑出来,她知道瑞特心里在想,你们这些高尚绅士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第118页 玫兰妮是真的相信了,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单看她的样子, 斯嘉丽就知道,再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情能损害瑞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斯嘉丽耐心地等待着玫兰妮和阿希礼拥抱完毕, 上前对他非常克制地微笑了一下:“阿希礼,非常高兴你平安归来。”阿希礼的目光惊讶地闪烁了一下,这个斯嘉丽变得平静多了,她眼中再也没有对自己迷恋的热情,那种狂热的情感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的平静。 他们俩温和地拥抱了一下,就像是兄妹两个一样,阿希礼在斯嘉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说:“亲爱的,真高兴见到你。”这话里的意思,他们两人都再明白不过,玫兰妮看着自己爱着的两个人拥抱,喜盈于色。 等到只剩下瑞特和她两个人时,斯嘉丽才尖锐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遇见他的?我可不相信什么帮忙的鬼话。”她急于得知一切关于其他人的信息,谁知道他们中的哪个是那片核心的碎片呢?现在她疑神疑鬼,觉得每个人都像,但每个人又不像。 瑞特耸了耸肩:“美人儿,你是知道我的,要不是为了跑生意,我怎么也不会路过那片危险的区域,更别说碰到那位可敬的阿希礼·威尔克斯了。”他将自己夹着的包裹递给斯嘉丽,“不过,既然碰上了他们,让我看着我们这些英勇的绅士们陷入危险也说不过去,我只好掏出我的枪,帮了他们一把。” 斯嘉丽开始拆那个包裹:“这是什么东西……啊!太漂亮了!”那是一顶绿色的帽子,和斯嘉丽绿色的眼睛非常搭配,斯嘉丽拿着它在自己头上比划,以她现在服丧的身份,这种帽子是怎么也戴不出去的。 瑞特斜靠在一边,欣赏地打量着她:“我就是看不惯你穿着这么一身黑乎乎的衣服,以后我还会给你送更多的漂亮衣服来,斯嘉丽,你应该打扮得漂亮一些。” 斯嘉丽撇了撇嘴,向门外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倒是想,可是你看看亚特兰大的那些长舌妇,我要是穿成这样,她们非晕过去不可。”再说,这帽子漂亮是漂亮,就是这颜色……嗯,绿得发亮,她诡异地瞥了瑞特一眼。 瑞特:???这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斯嘉丽收回自己的视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瑞特,拜託你帮我一个忙。” “怎么?” “圣诞节一过,我就要回塔拉去。”斯嘉丽思索着,算起来日子也差不多了,不能再拖,要是等玫兰妮生了以后再上路会更麻烦,现在就走,路上也会略微安全一些,“但是我不会一个人走,我要带上玫兰妮。” 瑞特挑高了眉毛:“你要带着威尔克斯太太一起走?你这是发了什么疯?” 斯嘉丽不耐烦地回嘴:“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再说……再说,”她灵机一动,说出了阿希礼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委託,“阿希礼托我照顾玫兰妮,你看,她那么柔弱,要是北佬真的打来了,该怎么办呀?” “你就对我们南方的军队这么没有信心?”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斯嘉丽急急地说,“你看看现在的情况,阿希礼刚刚回来我就发现了,他们个个嘴上信心十足,但我们牺牲的小伙子可是实打实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瑞特按住她的双肩,安抚道:“好了,好了,小姑娘,别嚷嚷了,我会帮你的。” 他看着她碧绿的双眼:“我会帮助你和威尔克斯太太的。” =============================== 阿希礼并没有呆多久,他很快又回到了出征的队伍里,走之前,他郑重地找了斯嘉丽。 “亲爱的斯嘉丽,”他的神情里透露着一些忧郁,“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斯嘉丽点了点头,阿希礼接着说道:“在我不在家的时间里,你能帮我照顾玫荔吗?” “照顾玫荔?当——当然。”这还用你说吗,斯嘉丽心想。 阿希礼微笑着吻了吻她的手:“我真高兴……”他轻声说,“我经常在想,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玫荔该怎么办呢?她是那么脆弱和温柔,根本无法保护自己,佩蒂帕特姑妈又像是一个孩子,而你——你是那么地坚强和勇敢,斯嘉丽,如果你一直在她身边,我真的会放不少心。” “而且,玫荔是那么爱你,我看得出来,她简直是把你当作最亲的亲人一样看待……有时候我也不明白,她这种亲近是从哪里而来。”阿希礼困惑地皱了皱眉,“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们能够相互帮助。” 他再次吻了吻斯嘉丽的手,又给了她一个兄长一般的拥抱:“一切都拜託你了,斯嘉丽。” “那,我要跟你先说一下,等你一走,我就想带玫荔回塔拉,”斯嘉丽赶忙说,不管怎样,这事情还是和阿希礼说一声为好,“不管战况如何,亚特兰大毕竟是个大城市,伤兵都会往这儿汇聚,你看玫荔的身体,再照顾几个恐怕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所以,为了防止之后出什么事情,我还是先带着她回去比较方便。”斯嘉丽殷切地看着阿希礼。
第119页 阿希礼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带着她一起,我也更加放心。” 斯嘉丽知道玫兰妮是快要怀孕了,所以想趁着她还没到生孩子的时候,先把她带回去,省得刚生完再奔波,反倒对身体不好,这下得了阿希礼的首肯,更是少了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地收拾起回家的东西来。 也正好在这个时候,玫兰妮羞答答地来向斯嘉丽报告自己怀孕的喜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体不适合,不过,有个小孩子是件多好的事情啊!斯嘉丽,你当时怀着韦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斯嘉丽忙得头都抬不起来,谁还记得怀着韦德时的心情?那时的斯嘉丽毫无感情波动。她敷衍似的对玫兰妮表示了恭喜,她继续打包自己的衣服:“那刚好,玫荔,你现在就跟着我回塔拉养胎。” 玫兰妮被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养……养胎?斯嘉丽,留在亚特兰大不可以吗?” “噢真是的,当然不行了!”斯嘉丽大声说,忽然想起,自己算是这个屋子里唯一有生育经验的人,说话具有天然权威性,“我是生过孩子的人,当然比你懂得多,回了塔拉,我妈妈还会帮忙一起照顾你。” 玫兰妮想到奥哈拉夫人,自然更放了一点心,她本来就对斯嘉丽无条件地信任,此刻对她的感情又多了几分,她上前亲热地搂住斯嘉丽:“你真是太好了!”她满怀爱意地吻着斯嘉丽的头髮,“本来你可以不用管我,自己回塔拉去的,但是你对我这么、这么地好——噢亲爱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斯嘉丽被玫兰妮拥抱着,忽然想到,那你就把你最热烈的爱意给我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这句话,也许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和原主一样自私吧,她知道瑞特和玫兰妮是真心地爱着自己,所以也想获得这两个人全部的爱意,就算是在一个虚拟世界,也是这样。 “餵?餵?瑟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任璎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这么久没有回音,想必第十处那里也很是焦急了吧,不过很可惜的是,自己仍然没有办法提供确切的情报。 “还是不行,我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斯嘉丽·彭瑟瑟皱着眉头回答,“也许是承袭自原主的情感,我对这里很多人都很有亲近感。” “那么有没有最亲近的呢?”任璎试图引导她。 “……我觉得对玫兰妮和瑞特,我都有异乎寻常的亲近感。”斯嘉丽回答,“可是同样的感觉,有时也会出现在埃伦·奥哈拉身上。” 任璎那边沉默了,感觉是在认真思索她的话语,半晌,她才回道:“……也许是因为本来的斯嘉丽·奥哈拉情绪非常的充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热情,这导致你在进入的时候,也承袭了这种情感。” “那我只能继续进行剧情了……话说你那边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任璎的话顿时多了起来:“……之前外派的几个员工都回来了,我们已经发现,这一次的时空波动果然不同寻常,它直接和各个时空线的源头挂钩。” “这是什么意思?源头在哪里?” 连线那头的任璎似乎苦笑了一声:“源头的一部分,就在秦工的身上,等他回来再进行调试吧。”她忽然用一种很急促地语调开始哄人:“哎——小星乖乖,先把笔放下,不要在墙上乱画啊——” 那边传来各种纷乱的杂音,斯嘉丽想起来,那一头还有个小孩子“小星”宝宝在呢。真是够乱的,她摇了摇头,又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想解决这一切,还是得靠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玩疯了qaq,不管怎样还是得把更新抓起来~ 第71章 乱世佳人(七) 斯嘉丽委託瑞特和玫兰妮的亨利叔叔,找来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将自己和玫兰妮的行李都放了进去, 还找了一个稳妥的车夫负责将她们安安全全地带回塔拉。 她可不想像原着的剧情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刻冒险离开亚特兰大,拖着刚生完孩子的玫兰妮, 还被瑞特扔在半路上, 几乎是半死不活地回到塔拉后, 见到的是去世的母亲和痴呆了的父亲。 这么一想, 斯嘉丽真的太难了…… 所以!不能再让她这么难下去了!斯嘉丽握拳,我一定要早早回塔拉去! 亚特兰大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队队的伤兵被送回来,前方的战报一天比一天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沉重。 已经没有人再谴责斯嘉丽的行为举止不符合一个寡妇的标准了,最爱搬弄是非的几位太太现在也沉浸在了慌乱与悲痛之中,亚特兰大的中心广场上, 每天都躺着逐渐增加的士兵, 医院已经住不下了,尘土飞扬的街道上, 到处都穿梭着忙忙乱乱的人群。 玫兰妮也想去继续照顾伤兵,甚至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还好被斯嘉丽咆哮着按了下来:“别傻了!就你这种身体,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别到时候咱们刚离开亚特兰大,你就昏倒在路上, 那我可没工夫照顾你!”
第120页 斯嘉丽越临近出发,脾气越暴躁,稍微有点什么时候就能令她大发雷霆,玫兰妮不敢再去触怒她。只能委婉柔和地安抚:“斯嘉丽,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着急忙垮了,你看,现在形势并没有那么糟,是不是?” 比起原书中的场景,此时的确好了不少,至少亚特兰大没有开始烧毁物资,这也是多亏了斯嘉丽准备得早,早早就要离开,不过,形势的危急也让斯嘉丽时刻绷紧了心神,也难怪她的脾气如此之暴躁了。 自从开战以来,亚特兰大第一次听得清隆隆的炮声了,这种炮声不远不近,但是给予别人的精神折磨比什么时候都严重,斯嘉丽烦躁不安,要不是因为玫兰妮刚刚怀孕,她顾及着她的身体的话,她早就把她拉着上马车了,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反正玫兰妮在她面前乖顺得跟一只小羊羔差不多。 这炮声让佩蒂帕特姑妈神经紧张到了一定程度,几乎是一听到就要晕倒,她战战兢兢地捏着小手绢,看斯嘉丽不停收拾行装,本来坚定不退却的她也开始动摇心神,说是自己脆弱的精神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冲击,要赶快打包行李,去梅肯和她的表姐老伯尔夫人住在一起。 从亚特兰大到伯尔是要坐火车的,现在的火车可不是后世那种平稳安全的火车,倒像是很古早的那种绿皮列车,车上什么都有,人和动物挤在一起,现在正在战乱,相必也没什么多好的环境,斯嘉丽一听佩蒂帕特姑妈这话,就大发雷霆,她现在脾气愈发暴躁,几乎没有人敢去惹她生气,她厉声喝道:“姑妈,我可不允许你带着玫荔到梅肯去,你是想让她还怀着孕就被扔下火车呀!现在的火车都被用来徵兵了,说不准半途就会被赶下去呢!!” 玫兰妮听了这话,脸色苍白,斯嘉丽又补充道:“我早就做好打算了,你随便去哪儿,梅肯也行,最好带着英迪亚她们,我要带着玫荔回塔拉去,我妈妈会帮忙照顾她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坐火车,我早就打听过了,去梅肯跟去塔拉的火车是同一趟,我要早早出发,驾马车回去。” 玫兰妮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斯嘉丽的手,小声却坚定地说:“斯嘉丽,我要和你一起回塔拉。” 斯嘉丽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得意地一笑,在这里,她最大的支持者就是玫兰妮,无论她做什么,玫兰妮都怀抱着无限的爱支持着自己,简直是自己最忠实的骑士,她知道,不管怎样,玫兰妮都会支持着自己。 最后一锤定音,斯嘉丽的执拗无人能及,佩蒂帕特姑妈泪水涟涟地去了梅肯,斯嘉丽带着玫兰妮、韦德和自己的黑人小女僕普莉西踏上了回塔拉的路。 她特地准备了软垫靠背之类的东西,尽量减轻路途颠簸对玫兰妮的影响,所幸现在局势还没有到彻底崩坏的境地,路上的危险性不大,玫兰妮也并没有十分惊恐,她抱着韦德,轻声细语地给她讲故事,韦德对这个姑姑可比对斯嘉丽亲近多了,他吮吸着大拇指,乖顺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倒也省了斯嘉丽不少事情。 至于普莉西这个小崽子……斯嘉丽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亚特兰大,那里不久之后就将陷入战火,就算她是黑人,也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带上她真的是一件非常烦人的事情,稍微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放声尖叫,那尖叫声真像是用刀子划玻璃,让人听了恨不得把她扔出去,在这种时候,只有玫兰妮才能温柔地抚慰她,而斯嘉丽只会大声痛骂这个傢伙。 她们的车夫带着几个人刚刚出了亚特兰大,坐在车里的斯嘉丽就听到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而车夫也惊讶地问道:“这位先生,你……” 她的心顿时一沉,难道是士兵已经打进来了?可是根据她的推算,完全没有那么快呀?她对玫兰妮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玫兰妮点了点头,两只手分别将普莉西和韦德揽住,捂住了他们的嘴。 斯嘉丽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就知道玫兰妮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添乱的,她悄悄握紧了那柄查尔斯留下的军刀,从马车的缝隙中望出去。 这一望之下,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一个响亮的、拖长了声音的腔调、带着浓重的查尔斯顿口音的男声在装腔作势地说:“汉密尔顿太太,请问您是和威尔克斯太太都在车里吗?”这分明是瑞特·巴特勒! 斯嘉丽不让玫兰妮出去,自己出去应付瑞特,瑞特穿得光鲜亮丽,一双马靴擦得锃亮,弯下腰来吻了一下斯嘉丽的手,带着点谴责地说:“汉密尔顿太太,你这可是太草率了,怎么能孤零零两个女人上路呢?你这是要回塔拉吗?” 斯嘉丽点点头:“当然了!不过现在还好,我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彼得大叔也是我们熟悉的,”她说的就是她们的车夫,“现在回去总比之后忙乱中回去好得多。” 而这时玫兰妮围着披肩,也略微困难地下了马车,瑞特的眼神像是扫描仪,在她浑身上下一扫,就突兀地直接问:“威尔克斯太太,你是怀孕了吗?” 这种问话太直接了,玫兰妮当即羞得脸颊通红,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瑞特嘆了一口气,长腿一跨,就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和彼得大叔一起拿起了驾驶的缰绳:“你们这样可不行,两位尊贵的太太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我还是护送你们回去吧。”
第121页 既然有人来帮忙,斯嘉丽自然乐得清闲,只要瑞特不像原着那样,半路扔下她们跑去参军就行,不过也多亏了她选择的时间,想来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 斯嘉丽和玫兰妮坐在车里,马车微微摇晃,倒也十分平稳,韦德和普莉西竟然都睡着了,玫兰妮小声地和斯嘉丽说着话:“……你看,他真的是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在这种时候专程跑来护送我们。” 就算是斯嘉丽再爱抬槓,这时也说不出瑞特什么错来,毕竟如果不是他下了功夫调查,是怎么也不会在这里碰上斯嘉丽和玫兰妮的,她只能撇撇嘴:“玫荔,你就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你怎么就不知道,瑞特·巴特勒对我们是有所图呢?”后半句话她咽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有所图,当然有所图了!图的不就是斯嘉丽·奥哈拉·汉密尔顿吗?! 玫兰妮微微笑了笑,她像是闺蜜一样悄声八卦:“斯嘉丽,你觉得巴特勒船长……嗯,干嘛对我们这么关照呢?” 斯嘉丽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玫兰妮永远是一副好脾气,她眨眨眼睛:“是不是……是不是他对你……” 斯嘉丽脸上一红,一股热浪涌上来,她侧过脸,粗声大气地回答:“你少胡说了!我都是做寡妇的人了!” “可是你才十九岁啊……而且服丧期已经过了,”玫兰妮低声说,“斯嘉丽,我想告诉你的是,尽管查尔斯去世了,可是你永远是我的嫂子,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幸福,而且,你也有权利去追求你的幸福,你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拴在查尔斯身上,我也绝不会允许这样。” 她吻了吻她的脸颊:“亲爱的,查尔斯多么地爱你,你也是多么地爱他!我相信,如果他知道的话,也会想让你重新开始一段恋情的。” 玫兰妮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斯嘉丽不由得也一阵感动,可她见玫兰妮一副为她和查尔斯“伟大爱情”感动的样子,也觉得很好笑,但她不想打击玫兰妮,便只是含煳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关注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我会考虑。” 玫兰妮满脸欣慰:“我明白你也许一时不能从查理的事情中摆脱,毕竟你们是那么相爱,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斯嘉丽不由得仰天翻了个白眼。 ========================================= 预想到的危险一路都没有出现,马车平安无事地驾驶到了距离塔拉不远的地方,斯嘉丽也终于放下了一点心,她看了看玫兰妮的脸色,感觉还好,并不是十分虚弱,便趁着休息的空当,把她赶下马车走一走,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玫兰妮尽管是一贯的瘦弱,但在这野外的清新中,也不由得恢復了几分脸上的血色,她坐在河边,拉着韦德的小手,教他读各种单词,而斯嘉丽则站在另一边,远远地看着她们。 忽然,她的肩膀微微一沉,一只手按了上来,瑞特在她耳边轻声说:“亲爱的绿眼睛小骗子,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了,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对于他这种试探性的问话,斯嘉丽早就免疫了:“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就是这么敏锐聪慧。”她大言不惭地开始自夸,瑞特笑得弯下了腰:“敏锐聪慧的斯嘉丽小姐,那你知不知道,等我送你们回家之后要去做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她回答,“你要去参军嘛!” 瑞特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瞬,斯嘉丽补充道:“我知道,尽管你一直嘴上说着瞧不起南方,看不上所谓的\绅士风度\,可是见到士兵的付出,你也不会无动于衷,总是要尽力而为一次,才能不让自己遗憾。”她拔了一棵小草,“也许南方是註定要失败的了,可是南方的精神却会像这棵小草一样,不会消亡的。” 瑞特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摇着头:“你还是那个斯嘉丽吗?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斯嘉丽佯装愤怒:“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浅薄?” 瑞特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斯嘉丽更加恼怒,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在她的手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斯嘉丽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收回去,但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嘴唇火热的温度,她强作镇定,把手背到身后:“巴特勒船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小姑子玫兰妮还在那边看着呢!” “那又怎么样,”瑞特·巴特勒满不在乎地扬起了头,“威尔克斯太太在马车上说的事情,我可都听到了。” 斯嘉丽脸上轰然一热:“先生,你这偷听的行为,可真是一点都不礼貌啊!” “我是正大光明地听,什么叫偷听,”瑞特笑了,“威尔克斯太太说这话,也有让我听到的意思啊,她不就是让我赶快去追你吗?” 斯嘉丽是绝不相信玫兰妮的意思是这么明显的,瑞特自动把它解读为自己需要的意思也是厉害,她偏着头从瑞特身边走过:“我才不相信,”她高傲地说,“我可不是那么好追的,毕竟我也是……”
第122页 “是县里第一的美人儿。”瑞特接上她的话,“好了,我知道了,美人儿,等我从战场回来,再来追求你怎么样?”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过,你先在战场上活下来吧。” ==================================== 斯嘉丽向看了她和瑞特一眼,就一直悄悄笑着的玫兰妮走去,玫兰妮还坐在河边,她瘦小的身躯就算是怀着孕,也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孩子一样的平。 韦德见斯嘉丽过来了,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悄悄地熘走了,而玫兰妮对着斯嘉丽笑了笑:“怎么,我们要走了吗?” 斯嘉丽忽然一怔,她觉得这个笑容非常熟悉、非常俏皮,几乎不像是玫兰妮平常地笑,玫兰妮是害羞而腼腆的,尽管在斯嘉丽面前比较大方,但这个笑容还是让她产生了另外一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玫兰妮朝她眨了眨眼睛,提起裙子站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第72章 乱世佳人(八) 斯嘉丽眨了眨眼睛,玫兰妮又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玫兰妮了, 她点了点头:“走吧, 我们早点回去,也早点安心。” 瑞特早已牵着韦德的小手在马车边等她们了,斯嘉丽不禁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他, 他英俊、高大、成熟, 跟她认识的很多男性相比, 又是一种全新的形象, 她不禁笑了,走过去拉住韦德,将他带上马车。 他们又重新踏上了回塔拉的道路,玫兰妮有些困,已经搂着韦德睡着了,可是斯嘉丽心里有事,虽然也很困,但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地在脑海里连通了另一个时空的第十处, 有些问题,她一定得让他们给出答案才能放心。 任璎的声音传了来:“瑟瑟?怎么了?有什么新发现?” 斯嘉丽踌躇地问:“阿璎……我有个问题问你。” “怎么?” “灵魂碎片……会是其他性别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 任璎登时就是一愣,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从一开始,大家自然而然地就将灵魂碎片自动定义为了和秦七星性别相同了,从来没有人想过, 灵魂碎片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性别。 就算是第一个世界的白鹤,那也是一只雄鸟啊! 任璎想了想,严谨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真没想过,但理论上来说,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性,瑟瑟,你在判断的时候,也不要排除这样的可能。” 斯嘉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看玫兰妮有点要醒来的迹象,就赶忙切断了连线,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就可以,她心里有点数了。 玫兰妮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亲爱的,我们到了吗?你在和谁说话?” “我在自言自语呢,”斯嘉丽说,“还有好一段路,有巴特勒船长,放心,等到了我叫你。”她把头探出窗户看了看,有些风景已经渐渐变得熟悉起来,眼看着距离塔拉不远了。 慢慢的,塔拉熟悉的房子轮廓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斯嘉丽长出一口气,看起来,这里还没有遭到战火的荼毒,家里的一个黑人男僕,波克,仿佛是听见了马车轮子的辘辘作响,跑出来看个究竟,他一眼就看到了探出头的斯嘉丽,不由得惊喜地大叫起来:“斯嘉丽小姐!斯嘉丽小姐!” 这惊喜的喊声让塔拉庄园的鸟儿的扑簌簌地飞了起来,黑妈妈粗声大气的呵斥也随之响起:“波克!你这个该死的傢伙!你不知道埃伦小姐生病了吗?还在那边喊什么喊!她现在需要安静!安静!” 波克叫嚷着:“可是嬷嬷!要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高兴得好起来的!斯嘉丽小姐回来啦!” 黑妈妈骂了半声,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急匆匆地奔下楼来,厚嘴唇打着颤:“斯嘉丽小姐?你这个傢伙没有看错?真的是斯嘉丽小姐回来了?”她也看到了那辆从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前面是两个男人,一黑一白,而窗户里探出来的正是她的斯嘉丽小宝贝。 杰拉尔德·奥哈拉“通通通”地大步下楼,向门外跑去:“斯嘉丽?真是斯嘉丽?”而斯嘉丽的两个妹妹,不管是一直和她关系不好的苏埃伦还是卡丽恩,都急急忙忙地提着裙子出来,迎接她们的姐姐。整个塔拉庄园顿时活了起来。 马儿终于停了下来,彼得大叔和瑞特跳下车来,瑞特弯下腰,把斯嘉丽从车上搀扶下来,杰拉尔德早就一把搂住了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亲爱的斯嘉丽!”而接下来被搀扶下车的玫兰妮也给了他新的惊喜:“玫荔侄女,欢迎你来到塔拉庄园,很不幸,十二橡树庄园已经没什么人了,以后就把这里当作是你的家吧。” 玫兰妮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相当不错的,她点了点头,斯嘉丽对波克吩咐道:“玫荔小姐身体不方便,得先让她去休息。”波克听了斯嘉丽吩咐的话,一点也不敢怠慢,赶忙过去半扶住玫兰妮,将她带到了楼上,而护送斯嘉丽小姐回来的“勇士”——彼得和瑞特,则得到了更好的招待。 斯嘉丽看到家里一切都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急不可耐地问:“妈妈呢?”
第123页 黑妈妈抽噎了两声:“……埃伦小姐生病了。”然后开始大声诅咒起让埃伦冒着危险帮助的那些该死的穷白人,而杰拉尔德则对女儿说:“你妈妈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现在她正在楼上休养,你去看看她吧,多照顾她一段时间,也许她就会好起来。” 斯嘉丽无暇顾及自己的妹妹等人,赶忙跑上去看埃伦,尽管埃伦不是她实际的母亲,但在这个世界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埃伦对她的温柔体贴,还是给了她非常美好的体验,现在看到她满脸病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斯嘉丽也不由得心酸起来,而埃伦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斯嘉丽,看到你我好多了……”她虚弱地说,“没有什么大事,你为我每天多祈祷几遍吧。” 斯嘉丽点头:“我会的,妈妈,重点是你现在一定要保养好身体,把病养好。” 埃伦点了点头,她看到比起去亚特兰大之前女儿的那种焦躁情绪,现在的斯嘉丽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看起来查尔斯给予她的伤痛终于要过去了。 看望完了埃伦,斯嘉丽下楼想向杰拉尔德问一下塔拉庄园的近况,顺便讨论一下如何度过之后的难关。可是她刚一下楼,就看到杰拉尔德和瑞特相对而坐,瑞特看上去十分恭敬严肃,而杰拉尔德则抽着烟,脸上带着不满的神情看向他。 听到斯嘉丽下楼,两人一齐向上望来,杰拉尔德将菸捲一放,粗声大气地叫道:“好啊,我的小姐,正好你来了,我们好好谈一谈!” 斯嘉丽心中暗暗叫苦,她猜到,杰拉尔德一定是之前听到了什么传言,现在来和她算总帐了,万万没想到,在亚特兰大逃不过,回塔拉反倒要继续。她赶忙作出一副忧愁的神情,细声细气地叫道:“好爸爸!你怎么了?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训斥我吗?妈妈还生着病呢!唉,我要哭了。” 埃伦对杰拉尔德果然具有无与伦比的威慑力,杰拉尔德的气势顿时散了一点,但他还是摆出严肃的样子:“小妞儿,这招你用得多了,对我已经无效了!你坐过来,让我好好和你讨论一下,关于我的女儿在亚特兰大的各种流言蜚语。你要知道,我们可是正经人家,我绝对不允许什么有损名誉的事情,被一些无耻之徒设计,损坏我女儿的名誉!”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住地看着瑞特,很显然这个“无耻之徒”指的就是瑞特了,然而瑞特泰然自若,脸甚至都没有红上一丝一毫,连斯嘉丽都不由得为他的厚脸皮震惊。 但斯嘉丽只好偃旗息鼓地坐过来,简直是如坐针毡,杰拉尔德先对瑞特开炮:“你就是那个查尔斯顿佬?” 瑞特站起来,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带着笑意说:“是的,我就是那个\查尔斯顿佬\。” 杰拉尔德“哼”了一声:“我在塔拉,听到了许多传言,什么你邀请我女儿跳舞之类,你要知道,我女儿是在服丧,根本不能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行为,你怎么敢!” 斯嘉丽抢道:“爸爸!不是这样……”刚说了半句,就被杰拉尔德截住话头,“小姐,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所以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心里清楚,只是希望你顾及一下你的爸爸妈妈,幸好你没有做得太出格,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瞒住你妈妈。” “杰拉尔德先生,不是这样的……”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玫兰妮站在二楼,正慢慢走下来,她的身形已经可以看出怀孕的形态了,斯嘉丽赶快过去把她扶着坐下。 尽管十分害怕杰拉尔德·奥哈拉的雷霆之怒,玫兰妮却仍轻声为斯嘉丽辩解:“斯嘉丽是为了我们南方的士兵和南方的事业,才会抛头露面的,她还是个年轻姑娘的,整天让她憋着也太难受了,就算是跳舞,获得的钱也全部捐给了士兵们,我敢保证,她绝对不是什么轻佻的人,巴特勒船长更是一个有教养的上等绅士,之前对他的很多批评,都是无理由的恶毒中伤,我有理由相信,他是个上流社会的正经人。” 斯嘉丽得意地瞥了一眼父亲和瑞特,玫兰妮始终忠心耿耿,用她瘦小的身躯挡在斯嘉丽身前,凭着她的名誉,基本上斯嘉丽等同于获得了一块免死金牌。 玫兰妮作为查尔斯的妹妹都这样说了,杰拉尔德也没话说了,只能吸着烟,半晌,对斯嘉丽瞪了瞪眼睛:“总之,小姐,不许你再给家里找事!” 他这种样子根本就吓不倒斯嘉丽,斯嘉丽笑嘻嘻的,显然没放在心上,杰拉尔德十分无奈,只好转而威胁另一个当事人:“你小子!”他指着瑞特,“不许你再来纠缠我女儿!你在查尔斯顿的名声我都听说了,别人家我不管,我们家可不行!” 瑞特耸了耸肩:“事实上,尊敬的先生,我之后的打算也并不是留在这里。” “那你准备去哪儿?”斯嘉丽不顾杰拉尔德瞪眼,先问出了口。 瑞特回答道:“我打算去为我们南方的事业付出自身了。” 斯嘉丽还呆了片刻,而玫兰妮和杰拉尔德一秒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你要去参军吗?巴特勒船长?”玫兰妮捂住了嘴,她的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噢!你是多么高尚的人,把我们安全送回来之后,又要去奔赴战场……”
第124页 杰拉尔德说不出话了,南方事业的重要性高于一切,就算瑞特·巴特勒是个品行无端的风流浪子,现在这一出一来,他顿时就不能再随意指责他了,他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把菸捲一甩,粗声粗气地说:“你要是有这种勇气,倒是还有资格追求我的女儿。”说完就出门去看他的那些马了,斯嘉丽知道,这是对他们放了一马。 玫兰妮柔声问:“巴特勒船长,你是准备现在就去吗?我就知道,你绝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 瑞特回答:“我现在就打算启程,汉密尔顿太太,你能送我出门吗?” 斯嘉丽看了玫兰妮一眼,玫兰妮正用鼓励的神情看着她,于是她跟着瑞特走出了门去。 两人走到了路口,斯嘉丽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的。” 瑞特仿佛觉得很好笑:“哦?你怎么知道?” “咱们出来的时候,你看那些伤兵的样子,我都看出来了,”斯嘉丽不去管他略带讽刺的口吻,“我知道,怎么说呢——也许是出于南方人的叛逆心理吧,也或者是你对于这些年轻小伙子鲜血的付出感到了愧疚,你不是对他们的牺牲无动于衷,而是不想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你的牺牲。”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瑞特的眼神已经变了,像是猫在捉耗子一样紧紧盯住了她,他嘆了一口气:“斯嘉丽,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是真的……” “真的什么?”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你是懂我的。”他说,“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回忆了,斯嘉丽,如果我牺牲在了战场上,这就是我最后的甜美记忆。”他开始慢条斯理地亲吻斯嘉丽,斯嘉丽在他的臂弯里微微颤抖着,但是他仍然是不慌不忙,仿佛他们之后有一整天时间可以用来接吻似的。 斯嘉丽感到全身一阵冷一阵热,这种吻的感觉非常熟悉,像是……像是很久以前就经歷过一样,带着海风的腥咸和炽热,简直令人沉醉,她忽然一个激灵,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背对着他:“你……谢谢你,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她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谢谢你没有将我们扔在半路上。 而瑞特凑近她,在她耳朵边低声说:“那么,作为谢礼,如果我回来的话,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礼物给我呢?” “……你先回来再说吧,船长大人,我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第73章 乱世佳人(九) 斯嘉丽怔怔地看了瑞特的背影好一会儿,她几乎有点怀疑, 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什么瑞特送她们回来呀、和杰拉尔德谈话呀、还有那个炽热的吻……直到一阵清风吹来,她脸上的温度才稍微降了一点,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右手那里坚硬的钢铁感沉甸甸的, 她这才发现, 原来瑞特在临走之前, 给她手里塞了一把手&&枪。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这把qiang可以帮助到她,难道这一路上,他都是怀揣着这把qiang保护着她们吗?可是把这东西给了她的话,瑞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她把qiang塞进裙子的侧兜里,慢慢顺着家里的路走了回去,周边凋敝的景色把她的心神拉回来了一些, 现在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还是先保住塔拉庄园最要紧,毕竟, 她们还得生活下去呀! 玫兰妮和她的妹妹们在门口的门廊那里等着她,见她一个人回来了,不由得问道:“巴特勒船长呢?” 斯嘉丽简洁地回道:“去参军了。”她的脸上有一种神情让其他人不敢再问下去,只有玫兰妮敢于走过来,拉住斯嘉丽的手, 轻轻拍着安抚她:“别担心,巴特勒船长一定没事的。” “我没担心他,”斯嘉丽说,“我在想其他事情呢!我觉得我们得赶快整理塔拉的东西,防止北佬的军队来了把这里洗劫一空,妈妈还病着呢,不能让他们这么折腾。”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玫兰妮忧心地问。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躺在床上,养你的身体。”斯嘉丽把玫兰妮往房子里推,“还站在门口吹风,你是怕自己不病倒还是怎么的?苏埃伦、卡丽恩,来帮我的忙!” “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们忙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玫兰妮倒是非常坚定,斯嘉丽拗不过她,“好吧,好吧,你把韦德给我管好,不许他过来添乱就行!”斯嘉丽看看自己嘟嘟囔囔抱怨的妹妹苏埃伦,竖起两道浓黑的眉毛:“再给我抱怨,你今晚就别吃饭!”她真恨不得赶快把苏埃伦嫁给那位弗兰克先生,好减少一分塔拉的开支,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着里杰拉尔德的死也和这个妹妹脱不开干系。 至于柔顺的卡丽恩,那当然是很好了,斯嘉丽盘算着家里的劳动力,地窖里的葡萄酒和黑莓酒就不要了,就给之后会来的军队,反正他们一定会抢走一些东西,倒不如自己先盘算好。至于其他的山芋、玉米、鸡肉之类的东西,得赶快把它们藏起来,省得以后连饭都没得吃。对了,还有家里的首饰和一些真正值钱的东西,也得事先藏好,之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剩下一些镶嵌金子的小玩意,就放在外面,当作送给北佬军队的算了。
第125页 她这样细緻地盘算着,顺便指挥妹妹把家里的东西给她搬来搬去,她不让两个妹妹上去照顾妈妈,生怕这病传染开来,她们没有很多药,有的也是斯嘉丽带回来的一些和家里原本就有的东西,斯嘉丽终日里忙忙碌碌,把家里值钱的、要用的各种东西都藏到附近的井里去,并且严格命令家里的所有人,包括杰拉尔德,谁敢说出去,他就永远别想吃上一顿好的。 斯嘉丽现在的风格越来越独&&裁,甚至连杰拉尔德她都不怕了,反倒是杰拉尔德见了这个女儿有点战战兢兢,他有时候想抗议:“凯蒂·斯嘉丽,你不能这样对你的父亲。” 相对的只是一声斯嘉丽的嗤笑:“我要是不这样做,很快等北佬来了,你们就知道什么后果了。” 她几乎是铁血地放弃了一部分棉花,将剩下的棉花一捆一捆地藏在了已经没有人的十二橡树庄园,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照顾埃伦中度过。 多亏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埃伦的身体好了许多,斯嘉丽趁着她睡着的空隙,才悄悄地问:“妈妈是怎么生病的?” 黑妈妈擦了擦泪水:“都是该死的斯莱特里家,斯嘉丽小姐,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埃伦小姐真的要病出事了。本来埃伦小姐这一段时间身体就不好,咱们庄园里的好多吃的都被征走了,她吃的简直比鸟儿还少,结果斯莱特里的女儿生病了还来求埃伦小姐,埃伦小姐这么好心,自然要去照顾她们,这一照顾就照顾出了事。要不是你早早写信说要回来,埃伦小姐说不定还要继续照顾她们呢!” 斯嘉丽知道埃伦就是这么个圣母的性格,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叮嘱黑妈妈,以后斯莱特里家的人决不允许靠近塔拉庄园一步,她们应该与自己携带的病菌一样自生自灭,而不是出来祸害别人。 尽管她是这样的精打细算,塔拉庄园里的食物还是肉眼可见地减少起来,斯嘉丽开始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劳动,否则就别想吃饭,当然,除了大着肚子的玫兰妮,这么多张嘴她一个人怎么养活得起,而且天天在自己耳朵边诉苦,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除了玫兰妮,只有玫兰妮没有抱怨,还把斯嘉丽给她的特别补给食品给别人:“我不饿,斯嘉丽,把这些东西给韦德吃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别傻了!”斯嘉丽噼手就把东西夺回来,重新塞回玫兰妮手里,“你还怀着孕呢,如果不多补充一点营养,到时候生孩子都没有力气,我可事先声明,你要是生到一半昏过去了,我可不管你。” 玫兰妮温柔地看着斯嘉丽,知道她是真正的嘴硬心软,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体谅她了。波克对她下达的“到田里工作”的命令简直感觉如同天塌地陷,“斯嘉丽小姐,我可是干家务活的黑人呀,从来没有下过田。”他委屈地说。 “那么今天这种规矩就打破了,就是我打破的。”斯嘉丽冷酷无情地说,她并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一种战天斗地的精神支撑着她奋勇拼搏,有时候她自己想,这简直像是一篇种田文嘛! 但这完全违背了埃伦的教诲,黑妈妈整天嘟嘟囔囔:“有些人这些天厉害起来了啊!”波克总是委屈地看着她,而韦德,自从被斯嘉丽厉声训斥,不许他随便在玫兰妮的房间捣乱,影响姑姑的身体之后,就总是偷偷躲在墙角看她,像是又想害怕、又想亲近,斯嘉丽不想虐待小孩子,不得不拿出点工夫敷衍他,告诉他玫荔姑姑马上要给他一个小弟弟了,韦德是大孩子,要学会保护姑姑,不要捣蛋。 这似乎说服了韦德,几天下来,斯嘉丽就见到他抱着查尔斯的军刀,坐在玫兰妮的房门口玩玩具,像是一个小守卫。不过她现在是没功夫管他了,因为说服讨厌的苏埃伦也是一件难事,战况越来越坏,她不能给弗兰克·甘迺迪写信让他快把苏埃伦带走,只能祈祷他快点来,只要他来,她就算违背了南方的礼仪,也要让他尽快娶走苏埃伦。 忙了好几天,斯嘉丽总算稍微闲下来一点,她打发其他人去睡个午觉休息一段时间,而她自己趴在窗台上朝外看,现在的一切进展都如她所愿,除了累一点,倒也没有其他的坏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藏在身侧的小手&&枪,这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今天的天气倒是真的不错,斯嘉丽一边想着之后该怎么攒钱怎么交税,一边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有马蹄的踢踏踢踏声由远及近,随后变成了脚步声,斯嘉丽警觉地躲在了窗帘后面,从窗户缝朝外看去。 那是一个北方骑兵。 他鬍子拉碴,满脸脏兮兮的,但看上去十分兇悍,军服也破破烂烂的,斯嘉丽的血顿时涌到了头顶,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而是充满了一股近乎冷静的激情。 一个落单的北方士兵,她想。 好啊,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那个人仰起头,冷冷地打量着塔拉庄园,斯嘉丽握紧了手中的手&&枪,脱下了自己破破烂烂的鞋子,赤着脚向楼下蹑手蹑脚地走去,她看见那个人走进了门厅,四处查看着有没有贵重的物品,他似乎听到了斯嘉丽的声音:“谁?出来!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斯嘉丽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站在楼梯上,冷冷地俯视着下面的那个人。
第126页 那个北方士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在这些南方庄园游荡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镇定的小妞儿,这些南方的大小姐,个个娇弱得像是小鸟儿一样,一见到他们这些人简直恨不得把喉咙尖叫破。 而这个姑娘,看上去也非常年轻娇贵,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像是上过无数次战场一样。 这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开口了:“离开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北方士兵粗野地笑起来,“很抱歉,很快这里就会成为我们的了。” “也许吧,”那个女人冷冷地说,“不过你是见不到这一幕了。” 一声砰然的枪响,声音顿时炸裂在了整个塔拉庄园里,一股子硝烟气味瀰漫开来,斯嘉丽的手甚至都没有抖一下,那个北方士兵仰天倒在地上,鲜血和白色的脑&&浆从他头的位置流出来,血腥气在整间屋子扩散开来。 面对自己杀了一个人的事实,斯嘉丽毫无所动,甚至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血腥的场面她见得多了,除了手有些冰凉以外,真的没什么其他感觉了。 然而楼上传来拖沓的声音,还有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不用想,斯嘉丽也知道是谁来了。她仰起头,挺着大肚子的玫兰妮吃力地拖着查尔斯的军刀,踉踉跄跄地前来保护她。 她们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交汇在了一起。 玫兰妮默默地看着斯嘉丽,她那张因为怀孕而浮肿的脸上浮现出温柔和光荣的笑意,这让她整张脸都变得美丽动人起来,她骄傲赞许地对斯嘉丽点了点头,而斯嘉丽也知道,这个女人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身坚硬的钢铁铠甲,她宁静的声音下奔涌着热情沸腾的血液。 “回到床上去,玫荔。”斯嘉丽低声对玫兰妮说,“这一切我都能解决,你要做的就是帮我遮掩这些。” 玫兰妮拖着军刀慢慢走下来,她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具尸体:“你想要怎么做呢?”她的声音又轻又低,“我们可得把他埋起来才行。”她看了看门外,那匹士兵骑来的马在不耐烦地喷着气、踢着蹄子,“那匹马我们也得给它想个其他理由……嗯,就说它是随便跑来的吧,我们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用你说,”斯嘉丽催促,“你先回床上躺着去,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怕出什么事。”玫兰妮的月份已经很足了,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 恰在此时,终于被枪声惊动的人们开始作出回应,苏埃伦和卡丽恩惊恐地尖叫着:“斯嘉丽!斯嘉丽!”她们以为是北方的军队打过来了,现在吓得魂不守舍,而波克和黑妈妈则开始祈祷,埃伦从床上坐起来,想撑着还没有痊癒的病体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杰拉尔德则更为激进,他的大叫几乎响彻了塔拉:“凯蒂·斯嘉丽!” 玫兰妮不慌不忙地开了腔,听她的声音,你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情呢:“没事的,各位先生小姐们,斯嘉丽是在擦手&枪呢,忽然一不小心走了火,可把她吓得够呛。” “那她可得小心一点!”杰拉尔德咆哮道,“把我和她妈妈都吵醒了!现在这年月,想睡个午觉可真不容易……”苏埃伦和卡丽恩也松了一口气,可以听到她们并不小声的抱怨声,主要来自于苏埃伦,卡丽恩在安慰她。 这对斯嘉丽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谴责,她笑着对玫兰妮说:“要是让她们知道你也会撒谎,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呢!”毕竟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玫兰妮可是道德完人,美德的化身,她整个人就像是南方的精神旗帜,是不可能说出谎话的。 “没什么呀,”玫兰妮温柔地说,“为了你撒谎算什么呢?” 斯嘉丽:“……”怎么有些令人诡异的脸红……玫兰妮,真会打直球啊。 “我去把他埋在花园的葡萄架下面吧,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地窖,土很松,”斯嘉丽试了试,觉得自己一个人拖完全没问题,而且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至于你,玫荔,你在这里帮我擦一下脏的地方吧,不过地板别动,留着我来,我可怕你擦出什么问题来。” 玫兰妮的脸上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她吻了吻斯嘉丽的脸颊:“亲爱的,你真好——可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帮忙擦擦地吧。” 鑑于玫兰妮的身体状况比原着里好得多,斯嘉丽倒也没有反对,她看着那个死人流着血的头,环视一圈,把餐厅里一块破破烂烂的桌布扯了下来,包住了那个士兵的头,避免血流得到处都是。 斯嘉丽吃力地拖着那个士兵,将他埋进废弃的地窖时,又趁着没人注意,将这个人的身上好好搜检了一番,虽然她已经将整个塔拉能藏起来的值钱东西都安排妥当了,留在外面的不过是一些看起来华丽、实际不怎么值钱的货色,但“储备金”总是越多越好,她没有忘记,在原着里,塔拉庄园要缴纳的税金给她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那个士兵的兜里有一些镶嵌着石榴石的金项鍊,还有几枚宝石戒指,虽然都不是十分贵重,但也聊胜于无,斯嘉丽用专业鑑定的水准,决定将值钱一点的藏起来预备将来使用,将不怎么值钱的摆在外面,以后如果再有北方士兵前来洗劫庄园,就让他们把那些东西拿走吧。
第127页 这个死人其实不成问题,但隐藏的问题让斯嘉丽不得不去思索。附近有一个北方士兵,那就说明,更多的北方士兵就在不远处,塔拉庄园真正的浩劫即将来到,而玫兰妮也快要生产了,幸运的是,埃伦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了,可以帮助斯嘉丽办一些事情了。 ……不过,最糟糕的是,玫兰妮生产的时刻和北方士兵前来的时刻撞在了一起。 第74章 乱世佳人(十) 斯嘉丽早就知道,这一天一定是会到来的, 幸好做了万全的准备, 倒也不是十分慌张,但两件事情撞在了一起,还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一大早, 玫兰妮就觉得肚子开始疼, , 她还强撑着陪斯嘉丽处理了一些棉花, 随即就因为疼得脸色苍白、汗水涔涔而被斯嘉丽发觉。斯嘉丽因此大发雷霆:“你是不想活了吗!自己快要生了还不知道?!” 玫兰妮勉强露出一个扭曲了的笑容:“我以为……不会这么快的。” “你以为?你以为有什么用?你又没生过孩子!”斯嘉丽的抱怨被脸色苍白的埃伦制止了,她嗔怪地看着女儿,“你不应该这么暴躁,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要忘记风度与仪态。”埃伦自从病好以后,就一直帮斯嘉丽管理着塔拉内部的事务,斯嘉丽不让她做太多,但是她的确减轻了斯嘉丽大量的负担。 “奥哈拉夫人, 不要责备斯嘉丽, ”玫兰妮为她辩护,“斯嘉丽只是太担心我了……” 埃伦无奈地嘆了口气, 她现在也没办法再约束斯嘉丽的行为了,斯嘉丽几乎成了整个塔拉□□的女王:“好吧,我陪你上楼躺着吧,看来今天就是日子了。”她又嘱咐黑妈妈,准备好热水、毛巾之类的东西, 当然,也用不着她吩咐,身经百战的黑妈妈早就去做了。 斯嘉丽坐在楼下,玫兰妮在楼上生着孩子,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她痛苦的闷哼,作为南方的淑女,玫兰妮连生孩子都不会大声嚷嚷,这被视为一种不体面的行为,斯嘉丽对这种评判标准嗤之以鼻,为了所谓的一点“体面”,就让自己憋憋屈屈,她才不愿意呢!也只有玫荔这样的傻瓜才会坚持这些东西。 家里的其他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好消息,门外忽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惊惶地尖叫,那声音几乎是变了调:“斯嘉丽!斯嘉丽!” 斯嘉丽怔了一下,她本来还以为是玫兰妮在楼上喊自己呢,后来才发现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她走出门去,杰拉尔德跟在女儿的身边保护着她。 两人出去才看到,原来是方丹家的萨莉,她骑着一匹马,大汗淋漓地朝塔拉奔来,一边飞驰一边尖叫:“斯嘉丽!小心!北佬的军队——来了!”传递了这一句之后,她使劲将缰绳一勒,将马急速调了个头,马儿腾空跃起,像是参加比赛一样跃过了高高的篱笆,朝另一个方向报信而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就在她这一声声叫喊之间,婴儿的啼哭也从塔拉庄园的二楼飘了出来,玫兰妮的孩子降生了。 斯嘉丽拼命稳定心神,镇定,镇定,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早就知道北佬军队要来了不是?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就感觉到了一丝安定,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大家发号施令:“慌什么?我们不是早就知道北佬会过来的吗?” “爸,你跟着我,咱们俩一起面对那些人,”斯嘉丽伸出手,制止了杰拉尔德反驳的意图,“不过你得冷静点儿,不许和他们起大冲突,玫兰妮才刚刚生完孩子呢!” “妈妈,你和黑妈妈陪着玫兰妮在楼上,她现在还不能移动呢,记得跟她说,没什么大事,如果有士兵上来了也别慌,冷静地对待他们就是了。” “波克,迪尔西,你们去守着咱们的后园,如果北佬冲进来要抢那里的东西就让他们抢,不过别让他们发现咱们藏起来的那些。” “苏埃伦、卡丽恩,躲到你们的房间里去,祈祷也好哭也好,随便你们干什么,但不许尖叫,也别让我知道你们说出来不该说的东西,否则我就把你们都送给北佬去!” 其他人乖乖听从了吩咐,斯嘉丽说一不二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们,两个妹妹吓得哭都不敢哭了,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斯嘉丽深吸一口气,抱着查尔斯的军刀,和杰拉尔德坐在客厅中严阵以待,韦德躲在斯嘉丽的裙子边上,几乎把头藏在她的裙褶里。 那些北方士兵来了,塔拉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他们把能看到的、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抢走了,刺刀把墙纸也划得乱七八糟,斯嘉丽尽管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最珍贵的,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两个士兵冲到了楼上,斯嘉丽站起来,冷冷地对着那个嚼着菸草的罗圈腿中士说:“队长,我们的楼上还有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虚弱母亲,我想你们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让她们也活不下去这种上帝都谴责的事情吧?”这时从楼上下来的士兵果然向他报告,楼上有一群女人,其中的确有个刚生完孩子的夫人。 中士的眼睛转了转,他旁边的军医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中士点点头:“那位夫人就不要去惊扰她了。”他的眼睛随即盯上了斯嘉丽怀抱着的军刀,一个小个子士兵大声嚷嚷起来:“这刀柄,看起来是金子做的!”
第128页 “夫人,”中士下了命令,“把这把刀让我看看。“ 斯嘉丽急匆匆地说:“队长,其他什么你拿走都行,这把刀——这把刀是我孩子的爷爷留下来的,是墨西哥战争的纪念品,上面还写着\一八四七年于布埃纳维斯塔\呢!”她故意把这个地名念得声音很大,因为她知道,这个地名会引起这位中士的注意。 果然如此,“哦?”中士来了兴趣,他仔细地看了看刀柄,“布埃纳维斯塔?夫人,我本人那时也在那里呢!” “是吗?”斯嘉丽平静地反问,实则心中暗喜。 “可不是,我可告诉你,那场战役真是激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战争,”中士摸着自己的鬍子,“好吧,夫人,这把刀可以留给你的孩子,”他拍了拍瑟瑟发抖的韦德,“但是作为交换,你得给我们其他一些贵重的东西。” “之前已经有你们北方的人来过这里了,”斯嘉丽冷淡地回答,“你的士兵也拿了所有该拿的东西,总得让我们活下去吧。” “这可不是所有,夫人,”中士狡猾地笑着,他的眼神不住地在斯嘉丽的戒指、项鍊和耳坠上打转,“夫人,我想你最好把你身上的首饰都摘下来给我们。” 斯嘉丽作出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将那些东西摘了下来,她心里暗暗想到,没见识的傢伙们,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真正贵重的,你们永远都见不到!想到这个,她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得意得笑起来了。 那些小物件都是斯嘉丽精心挑选的,各个金光闪闪非常唬人,斯嘉丽把它们摆在屋子里、戴在身上,发誓等战争结束后再换掉,因为这种辣眼睛的装饰格局已经引起了黑妈妈和埃伦的很大不满,但斯嘉丽有理有据,她们也说不出什么了。 中士拿到了那些东西,又听到士兵报告,在后院的黑人那里也抢来了不少食物,心满意足,只有那个一直想把军刀带走而被阻止的士兵不是很满意,他嘟嘟囔囔:“我一定要给你们留点好看的。” 斯嘉丽对这句话上了心,这些北方士兵刚一离开,她就开始四处巡查,果然,厨房里传来一股呛人的烟燻味,那个士兵临走时,将一根点着的柴火扔在了那里,很快便引起了火灾。 幸好发现得早,斯嘉丽英勇无畏地沖了进去,将自己专门拿来的一块毛毯浸在水里弄得湿透,像是斗牛士一样拍打起引发的火焰来。她连连咳嗽,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捲髮已经被烧焦了,随后她的父亲沖了进来,手里同样拿着救火的水桶:“斯嘉丽!你怎么敢一个人来灭火!” 斯嘉丽想反驳他,说自己不是英雄主义,只是恰巧发现了,可是她的嗓子已经被烟燻哑了,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和杰拉尔德一起,将一场大型火灾消弭于无形,而此时的斯嘉丽,也已经是一身菸灰,完全看不出本来样貌了。 她昏昏沉沉地走上二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只是凭着直觉,随便走进了一个房间,倒在了那柔软的床上,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昏睡过去了。 ……就在陷入睡梦之前,她仿佛听到了玫兰妮的一声惊叫:“斯嘉丽?!” 等到她终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玫兰妮的身边,她的脸颊、双手和肩膀都是火辣辣地疼着,看来是受了火焰的灼伤,而玫兰妮斜靠在她身边,正为她轻轻按摩着头皮,看到斯嘉丽醒来,她用平静的声音安抚道:“没事了,奥哈拉先生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好好休息,别担心。” 斯嘉丽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脸上全是灰黑:“我现在是不是看上去就像个黑人呀?” 玫兰妮把床边放着的干净毛巾拿来给她擦脸:“本来我想给你擦干净的,可是一碰你你就皱眉头,我怕把你弄醒,反而不能好好睡一觉……这一段时间,你真的是太累了。” 斯嘉丽把擦干净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她的心情重新变得阳光灿烂,一切都过去了,很快,战争就要结束了,她真的能够保护所有人。 第75章 乱世佳人(十一) 之后,还有一些北方士兵来到塔拉庄园, 但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斯嘉丽就让塔拉保持着一副被洗劫过的样子,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有人来, 她就跟破罐子破摔一样, 垂着眼睛十分傲慢地说:“你们的人已经来过了, 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能抢的吧。” 这种态度让每个来到塔拉的北方士兵都是一头雾水, 有的还在心里暗暗纳闷,这个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么不怕死? 斯嘉丽确实不怎么怕,因为她知道,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果然,不久之后,南方投降的消息就被方丹家的小伙子们带回来了,经歷了四年的风吹日晒,以往的南方绅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个个都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表现得完全无所谓,既不想谈这件事, 也不愿意去想,只关心他们之后的生活。 然而奥哈拉家的女孩子们并不是这样,玫兰妮、苏埃伦和卡丽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们一起聚集到了埃伦的房间里默默垂泪,埃伦温柔地一一安慰, 她们为之牺牲了一切的那个美丽的梦想、使整个南方毁灭的伟大理想都已经全完了,她们曾经认为这一切都不会失败,但最终都随风而逝。
第129页 斯嘉丽靠在门边,看着她们哭泣,她完全没有一点点感同身受,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轻松。她想,好啊,终于结束了,你们都快点回来,好让我再好好分辨一下,我的任务目标是不是还在你们中间? 但在这样单纯的思想背后,还隐藏着一点其他的希冀,瑞特也该回来了吧? 从投降消息宣布后的好几个月,塔拉附近慢慢开始出现了一些士兵,他们每个人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骨嶙峋,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滔滔不绝,不过个个身上都有虱子。 埃伦和黑妈妈对接待南方士兵没有怨言,但对他们身上的虱子可是零容忍,凡是有这个毛病的,每个人都要被赶到塔拉后面的灌木丛里,洗干净了才允许进入。 玫兰妮和苏埃伦向路过的每个士兵打探阿希礼和甘迺迪先生的消息,斯嘉丽表面上云淡风轻,私下里悄悄也在打探,有没有人在战场上见过查尔斯顿来的瑞特·巴特勒。 可是这些士兵其实不愿意谈太多关于战争的事情,愿意谈的人,又对这几个人都没什么印象,只有一个士兵说自己见过查尔斯顿口音、长着小鬍子的一个肤色微黑的高大男人。 斯嘉丽有点松了一口气,这证明他还活着,那就行了。 六月的一个下午,斯嘉丽正在指挥波克将西瓜藏起来,因为她听到了外面有马蹄的声音,也许又是哪个伤兵来了。 普莉西在外面忽然尖声大气地嚷嚷:“斯嘉丽小姐!玫兰妮小姐!快出来呀!你们看谁来了!” 她们一涌而出,只见头髮花白的、佩蒂帕特小姐的保护者、高大的黑人大叔彼得正从马背上翻下来,大家都去欢迎她,玫兰妮的声音格外响:“姑妈还好吗?” “她还好,只是有些不舒服,也有些伤心。”彼得大叔严厉地看了玫兰妮和斯嘉丽一眼,“她很伤心,你们都不回去陪她,她不是给你们写过信吗?然而你们一个个都说离不开这里。” 玫兰妮的神情有些愧疚,但仍然十分坚定:“可是,彼得大叔,我是不能离开斯嘉丽的,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忙太累了。” 彼得大叔谴责地说:“佩蒂小姐太难过了,她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抛弃她,她还是个孩子呢……” 斯嘉丽忍不住笑了出来,玫兰妮也微笑起来:“好了大叔,我们知道错了,等九月之后,也许我们就有时间回去看她了。她叫你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呀?” 彼得大叔这才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是这封信,是阿希礼托人送来的信,那人是和阿希礼先生待在一个牢房里过的,阿希礼先生就要回来了!” 这一句话一出,整个塔拉都是又惊又喜,玫兰妮几乎快要激动得昏过去了,而斯嘉丽也自然非常高兴,阿希礼的回归,也意味着她可以好好观察他一段时间了。 这封信让她们怀抱着十二分的热情去接待那些归来的士兵,其中还包括一个消瘦的穷白人士兵威尔,他有一头淡红的头髮和浅蓝色的眼睛,卡丽恩非常喜欢他,经常和他静静地待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或者是在他面前祈祷。斯嘉丽也很喜欢他,在她看来,威尔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这是现在这个社会最欠缺的。 等他伤好了,他就在塔拉走来走去,俨然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他帮助斯嘉丽修復庄园里破损的家具,给韦德和玫兰妮的小儿子小博做玩具,陪杰拉尔德聊天,连埃伦也说,这个小伙子虽然没有受过上流社会的教养,但的确是个真正的绅士好人。 斯嘉丽有时候会对威尔讲一些心里话,她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是可信的,威尔用他平静的蓝眼睛看着她,让她焦灼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斯嘉丽小姐,我不清楚你究竟要找些什么东西,不过,上帝自有他的安排,你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不如静下心来慢慢寻找。” 他的话没什么用,但对斯嘉丽来说是个安慰。威尔说着说着,忽然抬起头,朝车道那里望去:“有人来了。” 斯嘉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破烂的军服,看起来又困又累,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来。 玫兰妮也看到了那个人,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口,仿佛唿吸不过来,马上就要晕倒了似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几乎要凸了出来。 斯嘉丽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个士兵了,扑过去扶住玫兰妮:“玫荔,你怎么了?” 玫兰妮甩开她的手,向那个士兵扑去,斯嘉丽顿时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她又惊又喜,但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带着欣慰的微笑,看着面前那两个拥抱着的人。 等到他们终于分开,她才低声而又热情地说道:“阿希礼,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阿希礼朝所有人微笑,他还保持着那种温文尔雅的态度,他的风度翩翩并没有被战争摧毁,这正是埃伦她们所认同的那种真正的南方。 斯嘉丽迫不及待地想问他有没有在战场上见到瑞特,但她忍住了,直到阿希礼洗了澡、吃了饭、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才悄悄地拉着他来到一个角落向他打听。 “阿希礼,你有没有在战场上见到瑞特·巴特勒?”斯嘉丽眨着眼睛,神情焦急。
第130页 阿希礼仿佛是吃了一惊,他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他也上战场了?”他充满忖度地说,“我还以为他是不会参与这场战争的……看来,他也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 他轻轻地拍了拍斯嘉丽的肩,像是对妹妹说话一样温和而打趣:“怎么,现在开始担心他了?嗯,瑞特·巴特勒……尽管我对于他的一些言论并不贊成,但我也不认为他像其他人说得那样坏,我想,他只是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罢了,这套价值体系使他能够在这个时代很好地生活下去。” “就像你一样,斯嘉丽。” 现在他们俩的相处模式让斯嘉丽感到很舒服,她觉得,阿希礼和她之间的事情总算解决了,现在就算他们俩拥抱,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在勾&引阿希礼了。 “你们是一类人,永远充满前进的动力,能够适应每个时代的变化。”阿希礼自嘲地笑了笑,“而我和玫兰妮,则是属于旧时代的,是那个已经逝去的南方支撑着我们的信念,一旦这个体系崩塌,我们就会感到无所适从。” 斯嘉丽对阿希礼评价自己的话没有意见,但他也这样评价玫兰妮,她就不贊同了:“玫荔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她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而且有能力与信念在每个时代都坚持自己的行为准则!阿希礼,别怪我这样说,我觉得玫荔比你勇敢多了!” 对于她这样激烈的抨击,阿希礼也只是温和地笑了,他摸了摸斯嘉丽的头髮:“是的,我不如她……玫荔是真正的勇士,而我只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们都要在她的保护之下。” “不过……你现在和玫荔的关系这么要好了么?斯嘉丽,我知道你热情而富有勇气,也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不过你之前可没有和玫荔这么亲密啊?” 斯嘉丽脸上微微一红,强硬地说:“你们这些人不在的时候,塔拉庄园还不是我们撑起来的?而且我从来也没有讨厌过她,现在更是发现了她的优点,阿希礼,不瞒你说,我早就不爱你了,我现在更爱玫荔!” 阿希礼大笑起来:“好的,那我很高兴,斯嘉丽,希望你能更喜欢她一些。” 斯嘉丽“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亲爱的,你和斯嘉丽在说什么呢?”玫兰妮正在收拾衣服,恰巧过来。阿希礼眨了眨眼睛:“斯嘉丽正在问我……” “哎呀!不许你说!”斯嘉丽扑上去不让她说。 玫兰妮和阿希礼对视一眼,笑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在打听巴特勒船长吧?” 斯嘉丽:“……不是!我正在问阿希礼,我把你照顾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玫兰妮立刻充满了感情,她放下洗衣盆,搂住了斯嘉丽,在她的头髮上不断亲吻:“阿希礼!你不知道,斯嘉丽有多么好!我怀着小博的时候,幸亏她一路照顾回到了塔拉,还帮助我生下了小博,要是没有她,我一定会死在亚特兰大!” 她满怀感激地抱着斯嘉丽,斯嘉丽觉得她激动地快要勒死自己了:“你一定要好好感谢她,阿希礼!否则你不会再见到我们!我一想到她这样辛苦劳动为了一家人,我就……哦!斯嘉丽!” 斯嘉丽无奈地朝阿希礼翻了个白眼,阿希礼笑着看着妻子和斯嘉丽,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之前的确有人说过一个查尔斯顿人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会是巴特勒船长。” “如果是他,你不用担心,斯嘉丽,他可以说是在战争中奋勇拼搏,在战后大发横财的赢家了。” 第76章 乱世佳人(十二) 如果他还活着,那按照之前他对我的承诺, 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斯嘉丽在塔拉等待着。在这期间,她已经听说,瑞特发了大财, 带着马车装的钞票回了亚特兰大, 俨然成了亚特兰大第一富豪。 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一直没有来找自己, 斯嘉丽等着等着,倒是等到了苏埃伦的情人,弗兰克·甘迺迪。 这个老实人一来塔拉,苏埃伦简直满脸放光,姿色并不出众的她也因此竟然看起来动人了许多,就算是讨厌这个妹妹,斯嘉丽也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斯嘉丽恨不得赶快把苏埃伦嫁出去, 可惜南方的规矩是求婚这件事, 必须由男方提出,女方还要婉拒至少三次才能算是正经人家。现在埃伦尚在, 斯嘉丽不敢违背这项准则,否则她早就完全做主了。 现在没有办法,斯嘉丽就只能开始给弗兰克各种明示暗示,不是嘆气苏埃伦最近因为忧愁思念而吃不好睡不好,就是以一家之主的长姐地位表, 明自己得赶快把两个妹妹嫁出去,否则母亲和父亲都会难过的。后面这种说法几乎已经是等同于对弗兰克说,快来求婚,只要你一求,我就同意让她嫁! 面对斯嘉丽这样的热情,就算迟钝老实如弗兰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在众望所归之下,一个晴朗的下午,他终于对苏埃伦求了婚,苏埃伦在埃伦的指导下,装模作样地推辞了几次,终于喜不自胜地定下了这件事。
第131页 斯嘉丽希望弗兰克把苏埃伦带走,这样塔拉的人就可以少一口了,少的还是讨厌的人,那就更好了。她不指望苏埃伦在嫁出去以后还对塔拉做什么贡献,但弗兰克竟然主动找她来了。 “斯嘉丽小姐,我听说最近可能会有一些税金的问题,”弗兰克的神情永远十分温和,“如果塔拉这边有什么资金上的需要,我可以帮一些忙。”他对于让他顺利娶到苏埃伦的斯嘉丽,是非常感激的。 斯嘉丽一听,真是大喜过望,这个老好人果然不愧他的名头,如果能帮塔拉渡过这一次税金的难关,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她已经逐渐在恢復塔拉的棉花种植,自己之前攒的钱也管不少用,如果弗兰克再帮点忙,那自己就不用像原着一样,孤注一掷地去求瑞特借钱了,她完全可以单纯地去看他,如果可以弄点钱也不错。 她激动地握住弗兰克的手,把这个可怜人弄得满脸通红,她为他能够帮助塔拉致以真诚的感谢,至于苏埃伦,她肯定是不愿意的——谁管她,只要能保住塔拉,苏埃伦就是气死她也不在乎。 苏埃伦的婚礼刚刚结束,斯嘉丽就听到亚特兰大的亲戚们传来消息,查尔斯给自己留下的那点可怜的财产,也在摇摇欲坠,这从另一个方面坚定了她去找瑞特的信心。 他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而且他还很有钱,也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目标,有什么理由不让斯嘉丽去找他呢? “可是瑞特·巴特勒进入监狱了呀!”佩蒂帕特姑妈的信里大惊小怪地说,“有个黑鬼企图侮辱白人妇女,随后就被人杀了,虽然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杀的,但他们都说是巴特勒船长杀的!”斯嘉丽几乎能从信的字里行间看到佩蒂帕特姑妈兴奋到涨红的面颊。 “可是他们找不到证据,我也想,他们不至于绞死巴特勒船长吧?”信里长篇大论地阐述了这件事,斯嘉丽嗤之以鼻,她对玫兰妮说:“他们肯定是为了那笔钱,才不绞死他的。” “可是,巴特勒船长真的没事吗?”玫兰妮忧心忡忡,“要不我陪你去亚特兰大看看他吧?” 黑妈妈就坐在她们俩身边,她那双久经世事的老眼闪出锐利的光芒:“玫荔小姐,你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如果斯嘉丽小姐一定要去看他的话,我陪她去好了。”由于斯嘉丽和阿希礼都讲了瑞特·巴特勒去参军的消息,他的名声在家中得以反转,黑妈妈也没有顽固地反对斯嘉丽。 “那我需要一条新的裙子,现在我穿得也太不体面了。”斯嘉丽狡黠地转了转绿眼睛,她早就觊觎原着里的那条窗帘裙子了,这下能自己体验一下,还不赶快行动? 她要对得起“斯嘉丽·奥哈拉”的名声,穿着窗帘制成的裙子,去征服世界! ================================= 裙子达到了它应有的效果,带有华丽羽饰的帽子令她看上去贵气十足,暗绿天鹅绒帽子和裙子相得益彰,就连北方军官也对她颇为礼貌和恭敬,随后被带进来的瑞特的眼神给了她更大的满足,斯嘉丽发誓,自己在其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艷。 随即那个傢伙眨着他的黑眼睛,笑嘻嘻地紧紧拥抱住斯嘉丽,并且在她的脸颊上连连吻了好几遍:“我最亲爱的妹妹!” 斯嘉丽对他这种占便宜的行为无可奈何,谁让她进来这里就是说自己是他的妹妹呢?她只好也配合地流露出一副感动的神态,让瑞特笑得更大声了。 等到只有他们两人时,瑞特便原形毕露:“斯嘉丽,老实告诉我,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套衣服?” “我就是喜欢穿漂亮衣服不行吗?用窗帘做的,怎么样?”斯嘉丽挑衅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见面总是在斗嘴。 “当然很不错,斯嘉丽,你真是太美了!”他从不吝惜赞美她的美丽,“而且我知道,从塔拉能找出这么一件衣服是多不容易。”塔拉的状况,当初他送斯嘉丽和玫兰妮回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更不容易的还有的是呢!”斯嘉丽开始大吐苦水,她详详细细地讲述了这些时候她经歷的一切,说到她杀了一个北佬士兵时,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面的看守听到,而瑞特则是大肆赞美:“好一个爱尔兰美人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等到她终于讲到,塔拉庄园所背负的税金时,瑞特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又浮了上来,他向后一靠:“……所以,你终于说到今天来看我的目的了?” 斯嘉丽扬起她尖尖的小下巴,从眼角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哼,以为谁都是看重你那点钱?告诉你,凭着我的本事,自己就可以解决这一切!” “至于你嘛,要是你愿意给我钱,我倒也不会拒绝,不过你现在这幅模样真好笑。” 瑞特的眼神变了,他靠过来,握住了斯嘉丽的手,斯嘉丽能够感觉到,他的手非常温暖,充满了力量与温柔:“那么,你是专程来看我的了?” “哼,随便你怎么想……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傢伙,还说会来找我呢!还有,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对你啊?”她悄悄地朝外看了看。 瑞特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也许会绞死我吧?不过,死之前能够看到你穿得漂漂亮亮地来探监,倒也值了。”他抚摸着她的手,那双手是一双艰苦劳作过的手,满是茧子,“或者说你就是穿得漂漂亮亮地来嘲笑我,也差不多。”他哈哈大笑。
第132页 “别笑了!我不相信,你肯定有办法的吧?”斯嘉丽压低声音,“听着,你要是需要办什么事,或者说要找什么关系,我去帮你找。” 瑞特摇摇头:“斯嘉丽,这可不是一位贵妇该干的呀。” “别跟我开玩笑,”斯嘉丽皱起了眉头,“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我就回去了。”她作势站起身要走。 “别啊。”瑞特拉住了斯嘉丽,手上一使劲,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亲爱的,你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来看我,不多坐一会儿再走吗?”他审视着斯嘉丽,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真的不缺钱吗?” “我……”斯嘉丽咬了咬嘴唇,“怎么可能不缺呢?现在算是勉勉强强够吧,不过,我感觉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瞪了他一眼,“你应该不会傻到把那些钱随身携带,肯定是存在哪里了,要是我现在问你要钱,你的钱一动,外面的那些人就会察觉,到时候可就一个子儿也没有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所以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瑞特突然把嘴贴近了斯嘉丽的耳朵,在她耳边说,“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法子,只要能出去,到时候一切都会走上正轨,这些钱会生出源源不断的钱来。” “所以,斯嘉丽,你一定要等着我。”他的话里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你知道,你是我最想得到的女人,现在这种渴望更上了一个等级,我可以这么说,为了得到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斯嘉丽满脸通红,这么直白的话她真是第一次听到:“你也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成为你的人?” “用不着问,”瑞特咧嘴一笑,摸了摸她的脸,“你的脸蛋早就告诉我一切了。亲爱的,别着急,也不要急匆匆地嫁给别人,我发誓,如果你这样做,我一定会和那个傢伙决斗的。” “等我和你一起分享我的一切。” ====================================== 斯嘉丽相信了他的话,她回到了塔拉庄园,耐心地等待着瑞特,直到他又重新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塔拉庄园向她求婚。 斯嘉丽还没觉得怎样,玫兰妮先抱住她,哭了个泣不成声:“……亲爱的,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你过得太苦了……巴特勒船长,我知道你一直很爱她,你一定要对她好啊!” 斯嘉丽哭笑不得,但心底里也有些隐隐约约的惆怅,她冥冥之中有了预感,自己最终的结论,即将水落石出了。 等到任璎再一次接通通讯的时候,她很平静地做出了最后的结论,但这完全出乎任璎的语料。 她说:“……我想,那一部分核心,大部分应该在玫兰妮身上。” “还有一小部分,是在瑞特身上。” “这是由我好几次体验得出的结论,我发现,我对玫兰妮的喜爱与亲近,甚至超过了对于瑞特的,所以,玫兰妮才是核心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预收! 《名非貂蝉》:同系列故事,任璎同学的霸道将军故事 点进作者专栏即可收藏~ 第77章 欢迎来到第十处 彭瑟瑟从一道刺目到令人流泪的白光中睁开眼睛。 她仿佛是漂浮在虚空之中,身边什么也没有, 奇怪的是, 她却并不觉得慌张,仿佛这里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那么熟悉和温暖, 就像是被母亲拥抱一样。 彭瑟瑟模煳地记得, 刚才, 自己正和任璎一起, 兴奋地将最后的碎片融合在一起,可是就在那时,整个第十处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秦七星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碎玉,就像是忽然爆炸的炸弹一样,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这白光一闪而过,而彭瑟瑟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她虽然站在这里,但脑海里浑浑噩噩, 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转着头四处张望。 如果秦七星醒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呀?彭瑟瑟隐隐约约地觉得, 她和任璎犯了一个错误,秦七星也许并没有醒来,还缺少什么契机。 可是,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瑟瑟,你来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非常耳熟,低沉而有力。 彭瑟瑟回头,武松微笑着站在那里,仍旧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袖子挽了起来,坚实的胳膊上,横七竖八的伤痕,他歪着头,略带不羁地笑着,身旁的白鹤伸长了脖子,被武松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 彭瑟瑟惊喜地低声叫了一声,朝他扑去,但却扑了个空,武松仍然站在原地,朝她笑着。 “我早就想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现在终于看到了,嗯,还是比我想像中差了不少嘛,小花妖。” 清亮而明快的声音,阿瑛的身影渐渐浮现了出来,他站在武松身边,笑嘻嘻地看着彭瑟瑟,嘴上一点也不饶人。 彭瑟瑟觉出了什么,站在原地不动了,而这是,她的衣角被拉了一下,她低下头,熟悉的孩童对着她笑,手指含在嘴里,是个流口水的小奶娃,还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抱起了小傢伙,摸了摸他的头:“小星。”小星依恋地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抱住她不放。
第133页 “哦?真是个好妈妈!爱丽尔,真可惜咱们当时没能生个孩子!”这样的话,不是出自塞缪尔口中,又是谁呢?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熟练地逗弄着小星,小星被他逗得直笑,而旁边也出现了另一个人,他不贊同地摇了摇头,神情颇为严肃,俊美的脸上是一副不以为然。 安灼拉制止了塞缪尔的行为:“你这样是不科学的育儿行为。”塞缪尔耸了耸肩,放下了手。 “多么可爱的孩子!”一个温柔的女声第一次在这个空间里响了起来,玫兰妮瘦弱的身影浮现出来,满怀惊喜地看着小星,而瑞特就站在她身边,笑容仍旧是那种让彭瑟瑟看了想打人的傲慢。 他们环绕在彭瑟瑟身边,有的温柔,有的沉默,有的欢快,虽然神情不一,但他们的脸上,都有着同样的一种熟悉。 这种熟悉,彭瑟瑟在对秦七星的惊鸿一瞥中见到过。 这些人异口同声地开口:“瑟瑟,非常感谢你。”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为我们付出的巨大代价。” 他们的声音渐渐融合在一起,而这些人影,也在微笑中逐渐汇合,他们的身影也在不断迴荡的声音中,逐渐没入白光。 彭瑟瑟惊慌失措:“你们……你们要到哪儿去?”她伸出手,像是要抓住这些人一样,然而他们微笑着看着她,对她说:“我们就在这里呀!” 这声音在这片空旷中激盪、迴旋,一个人影在白色的光芒中出现,他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彭瑟瑟看过他的脸,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他的神态却是异常地熟悉。 他是秦七星。 他穿着跟任璎一样的白色实验服,乌黑的瞳孔温柔地看着彭瑟瑟,严肃与温柔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既像是最严谨的科学家,又像是最和蔼的邻家哥哥。 他轻声说:“瑟瑟,非常感谢你。” “尽管我没有真正认识你,可我们已经在好几个时空中互相认识过了,严格地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秦七星轻轻地说,仿佛怕惊动彭瑟瑟一样。 白色的光芒从他的脖颈出绽放出来,包裹在他的身体周围,照亮了整个空间,彭瑟瑟这才看明白,原来,那道光芒是从他戴着的那枚碎玉里发出来的,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够引起这样强大的波动。 注意到了彭瑟瑟的视线,秦七星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挂着的吊坠:“你很好奇这个吗?” “它就是一切的起源,在它身上,缠绕着千万年的时间和空间。”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彭瑟瑟摇了摇头,秦七星笑了:“这是一片碎玉,它来自一块天生地成的人间至宝,这块玉石曾经是国家权力最高的象徵,这一片就是从它身上脱落的碎片。” “有人把这块玉叫作‘传国玉玺’。” 彭瑟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东西竟然有这样大的来歷,怪不得它能牵动和影响时空乱流至此。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等我回去,才是这件事的开始。”秦七星说。 彭瑟瑟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那么,你还能回来吗?”她带着点祈求地看着他,“我忙了这么久,秦七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她的声音微微带上了点哭腔,“你把他们都……都融合了,和我总该很熟悉吧!” “别让我们这么多人的努力白费!” “不会的。”秦七星破颜一笑,他本来神情很严肃,让人注意不到他的长相,这时一笑之下,彭瑟瑟隐约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之前那些俊美痕迹的融合。 “我会回来的,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他将那枚碎玉塞回了衣领里,话题忽然一转,“傻丫头,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好好想一想吧。” 彭瑟瑟眨了眨眼睛,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啊,几个灵魂碎片一起出现和融合,这里……分明就是秦七星的灵魂深处!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难道因为…… 她抬起了眼睛,咬了咬嘴唇:“我其实……才是那最后一片碎片吧?” 秦七星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帮了我很多。” 他嘆息一样地说:“你知道时空乱流是多么危险的情况,而你自己本身的体质,又是多么特殊吗?” “普通人被卷进去,几乎是必死无疑,而你……多亏了你的运气和体质,当然,还有任璎她们的努力,你在我的系统里存活,并且成功在各个虚拟时空之间穿梭,帮助我重新将自己拼凑起来……” 他用那双又严肃又温柔的黑眼睛看着彭瑟瑟:“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被他这样看着,彭瑟瑟几乎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烧。 秦七星继续向她解释:“这次时空乱流,是同时被捲入的我们相遇的契机,在动盪与撞击里,我们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是不是有点像哈利波特?不过我不是伏地魔,你也不是哈利。”
第134页 “在这种情况下,我遗失的碎片,就被你保护了起来。”秦七星向彭瑟瑟伸出了手臂,“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彭瑟瑟早就奇怪,自己对秦七星那种莫名的亲近感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看来,不仅有体质因素,还有灵魂加成。她伸出手,这只手立刻被秦七星握住了,他拉着她,向前方走去。 彭瑟瑟怔怔地看着他:“可是,你的灵魂碎片在我这里,你该怎么才能回来呢?” 秦七星笑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他忽然张开怀抱,极尽温柔地将彭瑟瑟揽入怀里:“你感觉到了吗?” 彭瑟瑟在他的怀里,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怀抱着自己的人不再是秦七星,而是塞缪尔,是武松,是小星……是一切她曾经经歷过的。 她也紧紧抱住了秦七星,紧到她觉得他们两人在融化,渐渐融合成了一个人。 秦七星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等你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就能再次见到我了。” ====================================== 彭瑟瑟再一次睁开眼睛。 阳光明媚,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一切都像她只是出来逛了个街一样。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踉跄了一步,才勐然惊醒,着急地四处张望。 隔着茫茫的人海,她看到秦七星站在人潮对面,朝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但她根本听不见,只能通过他的口型判断,好像是:“我们……” 又是一堆人拥挤地走过,等他们散开,秦七星已经不见了,彭瑟瑟急切地跑过去,那个位置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医院经常闻到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彭瑟瑟明白,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 这一切都结束了吗?她带着一股不真实感回了家。 家里还是她离开之前的原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几个世界的经歷,如同弹指一挥间。 彭瑟瑟呆坐在沙发上,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发了半天的怔,直到门铃声响了起来。 她跑过去打开门,门口的快递小哥递给她一封加急邮件,邮件上没有寄件人的地址,只有彭瑟瑟自己家的地址。 彭瑟瑟疑惑地拆开邮件,是谁会在自己刚刚回到家,就给自己寄来一封邮件呢? 一张公函掉了下来。 “彭瑟瑟小姐/先生,欢迎您加入国家时空与时空安全管理处,请于xx年xx月xx日上午8:00来我处准时报导,地址:xxxxx……” =========================================== 彭瑟瑟准时准点来到了那个地址。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生命中崭新的篇章开始书写了。 秦七星、任璎、杨英……还有几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同事站在那里,任璎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们早就想好了,等这件事结束,就邀请你成为我们的同事。” 秦七星向她伸出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彭瑟瑟回握住了他的手。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