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江山》 第一章:逐梦少年 流水潺潺,划过岸边刚刚冒出新芽的草茎,却滋润不了大地上愈显萧条的景象,一些黄土被翻了又翻,终于是长不出来什么了,天灾耶?人祸耶?正在岸边呆呆望着水中倒影的少年,似乎根本没有就这个问题得出什么头绪。 “嘿,蒋靖,告诉你取点水来,在那里慢吞吞地干什么呢?”,不远处正趴在地上的精壮少年不满地瞟了岸边的少年一眼,便又接着和眼前那一堆冒着白烟的枯草较起劲来。 “知道了,马上就好!”,岸边那个叫蒋靖的少年对着水中的倒影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容器舀起了一罐水。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水中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不见了,英挺的鼻子,略带阴郁的眼睛,挂着几抹黑泥的嘴角,稍显凌乱的头发,都随着一圈圈漾起的波纹,荡向了远方。 “大功告成!”,刚才还趴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少年此时终于把火生着了,不禁兴奋地直起身来,随后便开起了蒋靖的玩笑,“怎么?觉得自己太帅了?咋还在水边上照起来没完了?” “去你的!”,蒋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便把那一罐水镦到了地上,“我刚才就是随便想想…” “要不说你们这上过学堂的就是不一样…”,少年笑着调侃道,“不过我爹说了,庄稼汉就是庄稼汉,整天多想容易耽误干活,比如你这样的,哈哈…” 蒋靖却不愿搭王彦的话茬,只顾忙着手中的活计,“王彦,你确定这几只鸟够咱吃的?” “这年岁,能有几只鸟吃就不错了好不好?多少人吃不上饭呢,你还挑三拣四的,你知道抓这几只鸟我费了多大功夫嘛!”,王彦边说边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郭洪呢?让他去偷几个馍,怎么还不来?真是笨得要死!” 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边跑边向这边招手,“来了,我把馍偷来…不是,拿来了!” 蒋靖看着郭洪踉跄着好像要摔倒的样子,不禁有一种想要笑的冲动,不过此时他还是忙着和王彦烤起了鸟,“郭洪,你拿了几个馍?” “三个,咱仨一人一个!”,郭洪气喘吁吁地蹲下来,将怀中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馍一个个摊在地上,“你们非得让我去偷馍,你说我爹好不容易给我找了个活计,这要是让人给抓住了,我不得…得让我爹给打死!” “偷都偷来了,别废话!”,王彦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正在被炙烤的鸟,看着它们一点点渗出热油,慢慢变成焦黄的颜色,似乎连升腾起的烟气都带了些香味,再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同时还不忘调侃郭洪两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你这身板,我不信你平常不偷馍!” “这…”,郭洪似乎被王彦说到了痛处,连忙把目光从火堆移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移到了鸟的身上,“诶,王彦,你把鸟举高点,别一会儿烧焦了,你看这鸟都快熟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彦不耐烦地应了一句,随即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把目光望向了郭洪,“郭洪,让你带点盐巴过来,哪呢?” “唉呀!”,郭洪一拍脑袋,随即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我…我给忘了…” “靠,这怎么吃?连点咸淡味儿都没有!”,王彦蹙着眉头,瞬间连烤鸟都没有了心情。 “没事没事,有馍就成,你刚才不还说好多人都吃不上饭嘛!”,蒋靖朝郭洪眨眨眼睛,连忙打起了圆场,“你看这鸟烤得焦黄,上面还滋滋冒着油,味儿肯定差不了!” “算了算了…”,王彦摆摆手,也不想因为这件小事破坏了心情,“蒋靖,你是咱仨里面唯一去学堂读过书的,你说说,如果没有盐巴,还能有什么法让这鸟肉有了咸淡味?” “这好说…”,蒋靖嘿嘿坏笑道,“往上面撒泡尿就成,不仅能当盐巴,还能当调料,保证香的很!” “这好办!”,郭洪边说边认真地要解裤子,“正好我想撒尿,都怪我,忘了带盐巴,就让我来吧!” “去去去,谁要喝你的尿!”,王彦嫌恶地瞥了郭洪一眼,随即把目光移向了蒋靖,“白上了几年学堂,就装着那么一肚子坏水,我就说你读书也没个屁用!” 蒋靖也懒得和王彦争辩这个问题,只是轻声一笑,“成了,我看鸟烤得差不多了,要不现在吃呗?” 话音刚落,三个人的目光便齐齐盯向了那几只混杂着热气与香气的鸟… “哎,给我留一块!” “你别把鸟腿给扯断了…” “嘴怎么那么大?谁一口吃半只谁就是王八蛋…” “…” “嗝…还是没吃饱,早知道就多拿两个馍了。”,郭洪吮吮手指,连一点油腥都不放过,“唉,我什么时候能像程府那个大管事似的,每天这串串,那走走,说这个指那个,威风!月钱还不少拿,想吃肉就吃肉,嘿,我要是当了大管事…” “看你这点出息,就想当个管事?”,王彦瞥了一眼郭洪,满是不屑,“我爹说了,最好能当大官,你看看咱县太爷,那才叫威风,哪个地主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 王彦说得是唾沫横飞,好像自己已经是县太爷了,好在他们还没过爱做梦的年纪,或者说他们还有着做梦的权利。也许多年以前,他们的父亲也曾这样坐在草地上,畅谈着自己期望中的美好未来,可现实早已将他们的幻想击碎… 每个孩子,都会有做梦的时候,但能够实现梦的,却是少之又少,不过王彦这梦还没做完呢,便被蒋靖给打断了,“王彦,你还想着当官?扁担倒了不认得是个一字,你要是当了官,老百姓可就倒霉了…” 王彦一听蒋靖的话,嗓门立马高了八度,“谁说我不认字?我还是认得几个字的!你瞧瞧你,比我多认识几个字,就神气上了,识那么多字有什么用?当吃还是当喝?” 蒋靖知道他们吃饱了就爱吹牛皮,索性也懒得和王彦争辩,只是头枕双手,顺势躺到了地上,望着天空上的云朵轻声说道,“如果以后我有了本事,肯定不会忘记你们。” “那以后你想干啥?”,郭洪见蒋靖神情严肃,又突然冒出那么一句,不禁好奇地追问起来。 “我…”,面对郭洪的这个问题,蒋靖的回答倒是没有那么爽快,甚至于是有些犹豫,因为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开始他想的事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多挣几块地,当个小地主,吃喝不愁,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可转念一想,纵然做个地主,没准碰上了这等灾荒,还是束手无策,看来要做就得做大地主。但王彦的话却点醒了自己,做个大地主就一定无忧无虑了吗?见了当官的还是得毕恭毕敬。但是小官怕大官,大官怕更大的官,算来算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也都有自己的忧愁,就和自己现在为填不饱肚子而发愁是一个道理。 蒋靖不知道,自己现在正思考的,是一个很高深的问题,这不该由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担忧,因为许多大人也正苦恼于此,但蒋靖却偏偏想到了这点… 突然,一个把蒋靖自己吓了一大跳的念头,蹦入了他的脑中:如果当了皇帝,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呢?因为谁也大不过皇帝啊! 不过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就赶紧被蒋靖给摇摇脑袋晃了出去:这可是大不敬啊,再说了,自己一个乡间少年,又无端在这里做得什么白日梦?还是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该去哪找点吃的吧! “喂,吹个牛皮不至于想那么半天吧?”,王彦见蒋靖神情不似平常,不由地也起了好奇心。 “我…我现在就想多挣几块地,吃口饱饭,然后娶个媳妇…”,蒋靖终于放弃了继续思索的努力:确实,自己一个乡间少年,到底能够干什么呢?有的时候说一说很容易,可真正去想时,也许正如方才所言,几亩田地,太平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奢望了。 此时此刻,在这三个乡间少年心中,梦正在渐渐融化,而涉及到现实的思考时,他们也渐渐开始失去做梦的权利…46 第二章:路遇“劫匪”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渐渐将蒋靖的身躯映成了金黄色,颇有些暮霭沉沉的意味,脚步酸重的蒋靖刚刚从山上走下来,将手中那只半死不活的野兔捏得更紧了。 蒋靖今日起了个大早,本来想要再次上山捉几只鸟,谁承想竟然碰到一只受伤的野兔,真是运气好了谁都挡不住,一时间,连天空中云朵移动的速度看起来都轻快了些。 一阵微风吹来,蒋靖惬意地闭上眼睛,微仰起了面孔,突然,风停了,天空中的云朵也不动了… “睁开眼,把你手里的兔子给我。”,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何时横在了蒋靖身前。 “嗯?”,蒋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同时将那只提兔子的手背到了后面,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把你手里的兔子给我…”,其中一个黑瘦黑瘦的少年向前一步,几个字仿佛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连笑容都带着一丝凶邪。 话已至此,蒋靖也明白了这几个人的用意,这是实打实的抢劫啊!但蒋靖却没有因此而慌乱,只见他笑嘻嘻地把兔子向身前一举,轻声说道,“那好啊,不过你们看看这个兔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几个少年一愣,没想到蒋靖会突然蹦出那么一句话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个人对望的时候,蒋靖微微转了个身子,本就在蓄力的步子一抬,一溜烟向村口跑去,同时大声喊叫起来“来人啊,抢东西啦…” “他娘的,这小子耍滑!”,蒋靖一跑,为首的那个黑瘦少年顿时反应过来,立马撒丫子追了过去,他们是邻村的,不是本村的,如果让蒋靖跑到了村里,几个人还真不敢明着抢了。 一个人为了不被抢拼命地跑,几个人为了抢拼命地追,结果却并不如意:蒋靖被追上了。他今天爬上山就费了不少力气,再加上到处转悠,上蹿下跳的,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筋疲力尽了,因此能跑得过另外几个人才怪。 不过就算被追上了,蒋靖肯定也不屈服,于是他干脆搂住兔子,往地上就势一滚,“这不是你们的兔子,这是我自己逮的!” 几个人刚才差点让蒋靖跑脱,此时也懒得和他多费唇舌,直接压在他身上,动手去抢他身下的那只兔子。 “抢劫啦,抢劫啦!”,蒋靖一边喊,一边把身下那只兔子护得更紧了,同时两条腿还不断上下乱蹬着,以期能够踢到他们一脚。 紧接着,蒋靖听到了一声极阴沉的咒骂,然后小腹上被踢了一脚。蒋靖忍不住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也不自禁地松开了,兔子就这样被抢走了。 这他娘的也太欺负人了吧?此时一股血气翻腾如脑中,蒋靖一咬牙,一脚就把自己身边那个少年给踢倒了,同时迅速翻了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向那个拿着兔子的少年冲去,“还我兔子!” 蒋靖喊得倒是挺英勇,不过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另外几个少年一齐撂倒在地,顺便又被踢了两脚。 “你们想干什么,兔子是我的!”,蒋靖虽然被紧紧压在下面,可仍恶狠狠地盯住那个提着兔子的黑瘦少年。 只见他蹲下身子,冲蒋靖一字一顿地说道,“没什么东西一定就是谁的,谁能抢到,就是谁的!” “你…”,蒋靖紧紧盯住眼前这个人,气得连脸颊上的肉都有些跳动,“那好,这是你说的…” 那少年眼眉一跳,语气显得有些疑惑,“你想怎么样?” 蒋靖咽了口唾沫,朝两边看了看,突然爆喝一声,“郭洪,王彦,你们的东西都被人抢啦!” 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果然有用,几个压着蒋靖的少年一愣,甚至有两个还左右望了望。趁这个当口,蒋靖一跃而起,猛扑向对面那个孩子,同时挥手就是一拳。 由于蒋靖蓄力已久,对面那个少年还真没躲开,被蒋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不过随即那个少年就向蒋靖证明,能当老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见他并没有被蒋靖压制住,而是迅速从地上弹了起来,还把蒋靖给撞了个七荤八素,同时迅速一挥手,紧接着五个人齐上,对蒋靖迎头就是一顿暴击。 蒋靖没想到那个人反应那么迅速,只能暂时以手护头,不过他此时也是气得七窍生烟,明明自己是苦主啊!情绪一上来,都不管能不能把吃的抢回来,只想着能够出口气。 于是蒋靖护住后脑,微微仰起脸,看准五个人中一个最瘦小的一个,直接起身猛扑了过去,死死按住他,拳头不要命地往下砸,就是不肯放手。 另外四个见了蒋靖这种阵势,也不禁吓了一跳,可无论他们怎样拉拽,蒋靖就是不肯松手,好像要玩命一样。 那个为首的少年见状,大喊一声“出人命啦”,随即狠狠踹向蒋靖后心。 不过就算他不喊那一声,蒋靖也是没什么力气再抓住被压在底下的那个孩子了,他被踹了一脚后,有些无力地滚到了一边。 为首的那个少年看准这个机会,立马冲上去又是一顿猛揍,另外三人也跟着冲上去,只有那个被蒋靖打的少年,畏缩到了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这时,一个清亮却又有些稚嫩的童音,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别打啦,你们都别打啦…” 这个声音倒是起了些作用,几个少年立马停了手,齐齐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立在那里,捂着嘴巴,显得有些惊恐地望着他们…2546 第三章:美救“英雄” “你是谁?”,黑瘦少年皱皱眉头,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兔子藏到了后面。 “我…”,此时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可以看出有些许愤怒,又存着些同情,但更多的却是害怕,“你们别打他啦,他…他都快被你们打死了…” 正在这时,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跑了过来,一下子站到了小女孩面前,“小姐,别多管闲事,赶紧跟我回去!” “菱儿姐姐,他都快被他们打死啦…”,小女孩一指蒋靖,随即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了眼前那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颇有些可怜请求的意味。 黑瘦少年四下一瞅,瞥见不远处一辆装修豪华的马车上正坐着一个马夫,朝这里不住张望着,再看这个小女孩的穿衣打扮,便知道事情不能硬来,于是上前一步,高声说道,“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打他,再说,我们的人也被他打了…” “我没有!”,黑瘦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蒋靖就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没有偷他们的东西,是他们抢我的!” “你就是偷了!这只兔子就是你偷我们的!”,那个刚才被蒋靖狠揍的小男孩突然在一旁帮起腔来。 “你放屁,就是你抢我的,你们都是强盗!”,蒋靖说着,便又一下子扑到黑瘦少年面前,挥手就是一拳。 无奈他已是筋疲力尽,还没打到人家,便被几个人扑过来撂倒,看样子又要挨揍。 “喂,你们别打…”,小女孩情急之下一声惊呼,随即捂上了眼睛。 那几个少年确实也不想打了,因为他们也是又饿又累,哪还有什么力气?因此小女孩一喝止,他们便作势停了手。 “你们已经把东西拿回来了,也打了他了,就算了吧…”,小女孩从指缝间看到他们并没有动手,便将手拿了开来,“你们把东西拿走吧,别打他了…” 为首的黑瘦少年笑了笑,“那好,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就放过他了!”,随即冲旁边四个人摆了摆手,作势欲走。 “不许走,把兔子还我!”,蒋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想去追他们,结果一个踉跄,差点又栽倒在地。 小女孩在后面一声惊叫,“哎,别追啦,你…你打不过他们的…”。 蒋靖听了这话,并没有转身,身上各处却隐隐作痛,虽然他现在心中怒极,但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默默握紧了拳头。 “喂,你叫什么名字?”,蒋靖手指前方,冲那个为首的少年大声嚷道。 “呵…”,为首的少年一声轻笑,他手捏着兔子耳朵,转过身冲蒋靖喊道,“我叫刘天,就住在邻村,想抢回来,就过来找我!” 蒋靖捏了捏拳头,没有说话,其实他刚才问那个少年的名字,就是一时冲动,或许他心头有想要叫上王彦等人找他报仇的念头,但此时问他的名字,确实只是一种本能的行为,因为他不想被别人欺负了,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记住,我叫蒋靖,今天你抢了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要抢回来!”,蒋靖沉一口气,冲那个叫刘天的少年高声嚷道。 蒋靖不知道这是一种示威行为,还是恐吓行为,总之,他觉得就这样被人把东西抢走了很丢人,所以他至少要给自己壮壮胆气。 “好,我记住了!”,那个叫刘天的少年笑了笑,“其实你还算有胆气,要是放在平常,我真的就把这只兔子给你了,但是现在不成,因为我饿了!” “嗯?”,蒋靖倒没想到这个叫刘天的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语气倒也算真诚,难道自己极力反抗在他眼中反而是好的,值得称赞的?不过还没等蒋靖想出答案,刘天那一伙少年已经走远了。 “你…你没事吧?”,蒋靖还没回过神来,身后一个显得有些怯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嗯?哦…”,蒋靖此时才意识到,刚才算是这个小女孩“救”了自己,于是回过身来,准备向她道个谢。 一转过身来,蒋靖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富家小姐,穿着光鲜亮丽,长得也是明妍可爱,肉嘟嘟的脸蛋,粉嫩嫩的小嘴巴,还绑着两个冲天髻,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打量着,虽然样子只是一个看起来比蒋靖还小上两岁的小萝莉,但小小的个子,却让比她高出大半头的蒋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的没事吗?”,小女孩眉头微蹙,有些面色不忍地指了指蒋靖,“你嘴角有血呢…” “哦…”,蒋靖赶紧用手擦了擦嘴角,果然有不少血,却忘记在心里骂刘天他们几句,只是赶忙答了一句,“没事,我没事…” 不过英雄可是没有那么好当的,蒋靖刚回答完一句“没事”,身上有几处便开始剧痛,忍不住让他龇牙咧嘴。 “小姐,回去吧,你在外面…外面多管闲事,夫人会不高兴的…”,丫鬟拉了拉小女孩的袖子,同时有些忌惮地将她向身后护了护。 “菱儿姐姐,你看他好可怜呢…”,小女孩撇撇嘴,“他身上好多伤,你…你回去不要告诉叔母…” 小女孩说完,便转向了蒋靖,“你赶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他们再回来,可就麻烦了…” “我没有偷他们的东西,是他们抢我的!”,蒋靖大声喊了出来,随即涨红了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可他就是不想让这个小女孩误会,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偷东西的小贼。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偷他们的东西…”,小女孩轻声说道,随即向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嗯!”,蒋靖本就低着头,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 他突然瞥见了自己的鞋子,还露着脚趾头,尽管他的鞋子常年都是破的,可他现在却觉得这个样子丑陋无比。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小女孩的鞋子,其实那只是一双普通的红色缎面绒鞋,算不上太贵重,可在蒋靖眼中,这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最害怕的就是对比… 蒋靖甚至在此刻觉得,小女孩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了自己的脚上,于是他尽力把脚趾往里缩了缩,尽管显得那么徒劳。 蒋靖想要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开,或者说是迅速逃离这个地方,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舍不得,似乎他认为自己还没有正式和这个小女孩道过谢,抑或是自己该和这个小女孩说几句话,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真的不是贼,自己是一个受害者,但好像告诉她,自己被几个人狠狠地欺负,也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17046 第四章:那个女孩 “喂,你怎么还不走?你要是不走,我们可就走了!”,那个丫鬟见蒋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自家小姐也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着他离开,不禁开口催促起来。 “哦…哦…我马上走…”,蒋靖记不起责怪这个丫鬟的无礼,他只是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走,只是那个小女孩身上穿的鲜艳的对肩小衫,身下罩的那不知是什么名字的好看的裙子,一直就在脑中回荡,可自己身上穿的…不仅破破烂烂,还有不少土渍,甚至是血渍… “菱儿姐姐,你看他好可怜呢!”,小女孩刚才不经意的一句感慨,此时却成了扎入蒋靖胸口中的一根刺,让他觉得难以释怀,这种感觉,被爹娘责骂时没有产生过,被伙伴嘲笑时没有产生过,甚至被刚才那群人欺负时也没有产生过,可现在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明显,让蒋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尴尬。 “谢…谢谢小姐大恩…”,蒋靖长舒一口气,突然朝那个小女孩深深鞠了一躬。这是先生教过的“礼”,可蒋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学过的“礼”是远远不够的,是远远不足向这个小女孩表达感谢的。 “你不用这样,我什么也没做啊…”,小女孩倒是显得落落大方,她向前走了两步,移得离蒋靖更近了些,“我刚才只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嗯,然后我听见有人喊“出人命了”,这才下车赶过来看看,不过还好没事…” 看着小女孩甜甜的笑容,蒋靖感到些许放松,他觉得这个小女孩长得真好看,圆润可人,还有点婴儿肥,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不太明显的酒窝更增俏媚。 “其实…其实没事的,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蒋靖低声说道,其实他是想解释,自己也并没有光被打,自己也进行了有力的还击,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们为什么…为什么打你啊?”,小女孩此时再细细打量蒋靖,他伤得可真不轻,不只是嘴角流血,脖子上,胳膊上,腿上,都有不少伤痕,衣服也有不少地方被扯烂了,尽管他的衣服本身就很破。 “我…”,蒋靖皱皱眉头,说到此处,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自己辛辛苦苦弄到点吃的,结果却被人抢走了,本来想让爹娘高兴一下,也能让王彦、郭洪他们分享一下,现在可倒好,都不知道这一身的伤怎么回家和爹娘交代… “你…你要是不愿说便算了…”,小女孩见蒋靖眼眶微红,态度也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没…”,蒋靖吸吸鼻子,不愿在小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是他们抢了我的东西,我不肯给,所以…所以和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五个人,你…你还不如给他们算了,干嘛还要和他们打…”,小女孩显然不太理解蒋靖的这个逻辑,因此她疑问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写在脸上。 “我不能给啊,我好不容易捉到的!”,蒋靖也很不理解小女孩的逻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我和爹娘都好几天没填饱肚子了…”,蒋靖说出了这个有些羞于启齿的事实,可他终是觉得委屈,所以他的语气也有些哽咽。但当他把话说出口时,忽又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在这个小女孩面前承认这件事,实在是有些丢人,以至于他现在又想快速逃离… 小女孩听了蒋靖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好像明白过来,面色也有些尴尬,只见她低着头,扯了扯旁边丫鬟的衣袖,低声向她说了几句话。丫鬟好像还有些不太愿意,小女孩又拉着她的衣袖央求了一番,丫鬟才不情愿地朝马车走去,同时还瞥了蒋靖一眼。 “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蒋靖呆立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加上本就尴尬,于是现在就想着逃走。 “哎,你先别走…”,小女孩上前一步,朝蒋靖摆了摆手,而此时那个丫鬟也提着个篮子,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小女孩从丫鬟提着的篮子里拿了些点心,递到了蒋靖眼前。 蒋靖却对小女孩的这个举动有些吃惊,一时间抬起的手臂凝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 “怎么?你不爱吃吗?”,小女孩又将点心向蒋靖身前递了递,给了他一个鼓励性的笑容,“尝尝吧,很好吃的。” 蒋靖哪里会嫌弃这些点心不好吃,事实上,这些点心他根本就没有吃过,甚至都没有仔细瞧过,于是听到小女孩的话,蒋靖连连否认,并且有些拘谨地将小女孩手中的点心接了过来。 “这个也给你…”,小女孩示意丫鬟把篮子放在地上,然后掀开了盒盖,指了指里面的吃食。 里面有不少水果,还有一些鸡鸭鱼肉什么的,另外还有些香烛,看起来好像是刚刚祭祀完,难怪会带那么多吃的。 蒋靖有些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但是他不想承认自己很馋,只得转过头去,冲小女孩说,“谢谢小姐了,我…我不要了…” “客气什么…”,小女孩边说边拿了两个瓜果,塞到了蒋靖手里,“你不要,拿回去给你爹娘吃!” 蒋靖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泪怔怔流了下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实在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她的嘴唇,她的鼻子,她的眼睛,无论是她笑或不笑,都是那么的漂亮,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讲出了一句,“谢谢小姐。” “你不用那么客气的…”,小女孩微微低下头,抿住嘴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姓程,叫程祎瑶,你叫我祎瑶好了…” 蒋靖摇摇头,他没法说“小姐不敢”,但也无法开口唤一声“祎瑶”,只得重重点点头,轻声说道,“嗯,谢谢你!” “小姐,该回去了呢。”,丫鬟又在旁边忍不住提醒了起来。 “嗯,知道了,菱儿姐姐…”,程祎瑶朝丫鬟点点头,随即将篮子里的瓜果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你全部带走吧!”,小女孩又端出了一盘烧鸡,“赶紧回家,我在这里看着,省得又有人来抢。” “嗯…”,蒋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见他赶紧蹲下身,端起了地上的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那么脏,在衣服上擦会更脏,而那盛着食物的盘子,是那么干净,干净得自己不应该拿起它,可蒋靖只能深深低下头,把那些食物快速拿起来,因为他不想让程祎瑶看见自己流下来的眼泪。 “快点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离开…”,程祎瑶冲蒋靖甜甜地笑道,丝毫没有想到,如果真有人来硬抢,她一个小女孩是根本拦不住的。 “嗯,谢谢。”,蒋靖转过身,快速地跑开了,直到村口的时候,他才转过身,看了程祎瑶一眼,她依然站在那里,冲自己招着手,落日的余晖映着她小小的身影,让她的头发丝都显得格外晶莹漂亮。 “谢谢祎…祎瑶小姐!”,蒋靖大喊了一声,随即转身跑进了村子,这个傍晚,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很多,却也得到了很多,在这患得患失间,直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美好,这种心思无法言表,却慢慢地充溢着自己的心口,让他感觉暖暖的。 他突然有一种再见那个小女孩的冲动,可是他知道也是不太可能的,突然间,蒋靖感觉自己好像又失去了什么东西… 有时候,得到之后,再次失去,才是最痛的,尽管好多时候,我们根本未曾意识到,其实我们从未得到过…7146 第五章:大丈夫应如是也 “你把火再撩旺点,这馒头片烤脆点才好吃…”,王彦一边说,一边把手中串着馒头片的树枝来回翻着个,“可惜油还是少点,不然这馒头片能烤得眼色更好,嚼起来更脆更香!” “这点油腥还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蒋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打理着火堆,“看来我上次就不该给你们带那几块点心,把你的嘴都给惯坏了。” “你还别说,上次那点心真好吃,皮酥馅香的,怎么就没人送给我呢…”,王彦咂摸两下嘴,似乎还在回忆上次的美味,“你小子运气就是好!” 蒋靖可没好意思说那是自己挨了一顿揍换回来的,甚至父母那里也是搪塞了过去,因此听到王彦提起这件事,连忙岔开话题道,“其实这馒头片油放的不少,你看外面都没怎么黑,看起来也是焦黄酥脆的,我都闻着香气了,你要不让我先尝一口,我估计吃得嘴角能流出油来…” “这日子,美啊!”,王彦一边说,一边把馒头片伸到蒋靖和郭洪嘴边,让他俩一人咬了一口,“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日子,我就要去从军啦,修城墙,干苦力…可恶的饥荒,可恶的官府,可恶的流民税…” 听着王彦在一旁低声咒骂着,蒋靖也黯然垂下了头,他知道王彦指的是什么:近年来饥荒四起,流民叛乱,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因此官府开始向每家每户征收流民税,交不出税的就出一个男丁去从军镇压叛乱,蒋靖因为不够年龄而由父亲代去,王彦已满十四岁便成为了其中不幸的一员… 看着王彦此时装作满不在乎却眉头紧皱的表情,蒋靖不禁想起了当时父亲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现在北方都已经开始吃人卖尸了,可官府要是吃起人来,却连骨头渣都不吐的… 母亲曾说过,自己的本名叫蒋平安,后来读过几年书的父亲又给改成了“靖”字,也是寓意平安,但现在看来,自己真的很难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了。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也许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深深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其实当兵有什么不好的?没准还能混个官干干,老这样在家里呆着算怎么回事?难道真想当一辈子庄稼汉?”,王彦忽得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等兄弟当了将军,就带你俩过去弄个校尉当当!” 蒋靖听不出王彦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功名但在马上取嘛,兄弟祝福你!” “嘿嘿,功名但在马上取,说得好!”,王彦笑着一捶地,似乎真的振奋了起来,不过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郭洪给一把拉住了,“嘘!有人,赶紧藏起来…” 郭洪话音未落,蒋靖便机警地站起身来,踮脚望向远方,只见不远处尘土一片,似有大批人马正在向这里行进,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入蒋靖心中。 “快躲起来!”,蒋靖边说边把脚边的火堆踩灭了,倒是郭洪手疾眼快,赶忙把那几块快烤好的馒头片捡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烤个馒头片至于的嘛,怎么那么多人来抢…” “呆子,赶紧跟我跑!”,王彦一边说一边拉着郭洪的衣领往旁边的山上奔,同时朝蒋靖低声道,“别管火堆了,赶紧跑!” 远处的大队人马越来越近,蒋靖似乎都能看到他们的旌旗在闪动,好在他们离山不远,因此很快就跑了过去,隐在了一堆灌木丛后面,同时极力踮起脚观察着不远处的动向。 最先出现的是一队骑兵,兵甲鲜明,号旗闪动,每个人都骑着高头骏马,满面肃穆。然后,便是一辆缓缓行进的马车,五马并辔,装饰豪华,车沿上镶嵌的金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薄纱遮盖,让里面的一切显得更加神秘而不可期待。 蒋靖三人紧紧睁大眼睛,不知道何时村外竟会出现如此不寻常的景象,可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他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只见一个穿着贵气的翩翩公子纵马行到马车前,然后将马鞭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侍卫,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倒在了马车前。随后越来越多的兵士出现了,兵甲闪耀,号令严明,全都一致地跪倒在了马车前,看样子大概有几百甚至上千人。 马车的帘子终于被掀开了一角,一只带着大玉扳指的手伸了出来,里面的人似是低语了几句,外面跪着的人群全都匍匐着低下头去,随后以一种低沉有力的声音喊道:誓死效忠! 天还是那一片天,云还是那样地飘,风还是轻微地拂,可乌压压跪倒的这一片人让眼前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如众星拱月般,马车被他们紧紧的护卫住,仿佛那就是他们生命中的一切。他们是蝼蚁,在主人面前卑微,他们又是英雄,让此刻的蒋靖仰望,而坐在马车里那个神秘的人,到底会作何感想?也许这一切是稀松平常的,他注定拥有这些权力,这样服从,这种常人期望不到的命运。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蒋靖忽得感觉身体内的一股血液燃烧了起来,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发烫,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心砰砰直跳,连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攥紧了。 马车的帘子再次放下了,里面的神秘人终究是没有出现,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刚才所有跪着的兵士也整齐地直起身来,秩序地分批行动,甚至连猎猎风吹的旌旗也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但那带给蒋靖的震撼却让他不再平静:大丈夫应如是也!蒋靖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嘿,蒋靖,看见了嘛!”,王彦似乎也是刚回过神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蒋靖的肩膀,“我要去从军,要去从军!” 蒋靖长舒一口气,没有回应王彦,倒是郭洪直起身来,低声说道,“咱们赶紧下去吧,烤的馒头片估计都凉了…” “你个呆子,就知道吃!”,王彦拍拍身上的土,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算了,先不想了,还是把烤好的馒头片吃了要紧,不然刚才白忙活了…” 郭洪、王彦两人絮絮叨叨地往刚才的火堆那里走,蒋靖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直到两个人叫了他一嗓子,蒋靖方才回过神来…1946 第六章:神棍道人 “这次我还带了点好东西…”,郭洪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厨娘给我的,不过她说下次再也不许偷拿馍了…” “什么好东西?”,王彦好奇地接过小纸包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些颜色发红的粉末,味道稍微有些刺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把这个涂在烤好的馒头片上,特别好吃…”,郭洪边说边拿起一片正在烤的馒头片,然后把红红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了上面,“这个好像叫…叫胡椒粉,总之特别提味,比盐巴可香多了…” 王彦看郭洪舔着舌头小心翼翼地往馒头片上撒着胡椒粉,和拷得焦黄的馒头干很自然地融合,却也不再想打喷嚏了,甚至当这种特有的味道混杂着馒头片刚烤出来的香气与热气,竟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大快朵颐的冲动。 “来,我先尝一口,看看味道到底怎么样!”,王彦边说边伸手去抢郭洪手中的馒头片,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爆喝,“等会,这是什么味儿?” 王彦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头举着一个破幡,踉踉跄跄地正往这边跑,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大老远就闻见了,不寻常,肯定不寻常…不过最好能给我留一块…” 蒋靖三人相互望望,不知道从哪跑出来那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正在这个当口,那个奇怪的老头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单手行礼道,“三位小友,不知为何相聚于此啊?” 蒋靖看这老头一副道人模样,虽说身上穿着长衫,但显得极为破烂邋遢,颧骨凹陷,显是饿了许久了,留着山羊胡,衬得更为消瘦,不过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好像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的。 王彦看了老头一眼,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此老头显得极为尴尬,再次赔笑问道,“三位小友,你我有缘,今日能够在此相见,不如让我为你们卜上一卦,如何?” 郭洪看看眼前这老头,刚想说话,却被王彦伸手一把给拦住了,“老人家,放在平常时日,给我们算卦骗钱都不一定好使,现在更是没门,您还是往大户人家去看看吧,这点馍啊,我们仨人都不够!” 老头不知是被人揭穿了心底事还是怎样,晒得黝黑的脸庞竟然泛起了一丝血色,连忙抚抚山羊胡掩饰道,“老朽一般不给富贵人家占卜,因为他们从不相信自己将要落魄的命运,或者意识到后,为时晚矣,老朽只会算命,不会改命,所以很多老朽自己的事,也是无能为力啊,哈哈…没想到今日在此遇见三位小友,竟是面相奇特,不,气味都是独特的…” 老头说着话,郭洪不由地抬起胳膊闻了闻,然后撇撇嘴皱了皱眉头,倒是王彦在一旁大大方方的,“我知道我们身上有味道,多少天都没洗澡了,不过您指的气味,应该是我们刚烤好的这馒头片吧?哈哈…” “非也非也…”,老头连忙摆手,“我指的是你们身上的贵人之气,不同寻常,而此时于这荒山野岭间,因之更觉奇异,不知三位小友可愿卜上一卦,当然,你们要是觉得老朽算得准,给我一块…一块馍片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哈…贵人之气…”,王彦一阵大笑,“老人家,要是放在平常,我真会给你点东西,可现在…哈哈…您还是哪里来的回哪去吧!” “老人家…”,蒋靖突然在一旁轻唤了一声,“如果真的饿极了,这块馒头片就给你吧…” 蒋靖说着,便把咬了一口的馒头片扔给了老头,老头看起来虚弱无力,接馒头片倒是稳迅有力,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这位小友,你的面相更不一般,实是深不可测啊,待老朽…嗝…吃完…嗝…这块馍片,便给你卜上一卦…” 老头一边说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那块馒头干,本来撒上料之后和着油腥就香气扑鼻,此时让老头吃得更叫一个人间至味,倒是王彦看不过去,在一旁可惜道,“蒋靖,你给他吃干啥!你不愿意吃给我们啊!” “算了算了,一块馍片而已,老人家也不容易…”,蒋靖边说边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散了吧,你们先回去,我再往那边转转…王彦,你去泾县从军的那天,我一定送你!” “成,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彦被这个道人搅了兴致,不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和郭洪一边吃着馒头干一边走了,只剩蒋靖在望着远方独自发呆。 “这位小友,在想什么呢?”,道人吃完馍片,顺便整了整长衫,连那一撮山羊胡都捋了捋,“小友,我还没给你算卦呢?” “不用了,老人家…”,蒋靖冲老头摆摆手,“我刚才只是见您…饿得紧,呵呵…如果刚才我准备回家的话,也许就想着带给爹娘,而不是给你了,哈哈…您先走吧,我自己转转…” “这就对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头摇头晃脑道,“小友,我看你紫气傍身,竟有龙虎之相,未来命途贵不可言啊…” 本来蒋靖心中还想着刚才那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和众人朝马车跪拜宣誓的景象,因此便想留下来转转望望,此时听到老头说这话,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人家,只是给了您一块馍片,真的不必如此,好了,您夸我的话,我实在受用不起,您还是把这些话说给富贵人家听吧!” “诶,这位小友,老朽真的没有骗你!”,老头情绪激动,一下横在蒋靖身前,“老朽平时从不轻易为人卜卦,今日算是破了例,不过也难怪遇见了你,老朽平日可从未这样过!那两个少年人无心,也就错过了今日机缘,但须知这一切也是上天注定…” 老头边说边一甩手中破幡,指着上面的字道:“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多少江湖骗子,周易都没读过一遍,就想着给人算命,可知天地玄机,人命格数,那是变之又变,怎能轻易参透?所以说,江湖术士的话不能轻信…当然,我可不是那种江湖骗子,我为人卜卦,从未失手,当然,也是因为我从不轻易替人卜卦啦…” 蒋靖此时早把老头当成了神棍,不过见老头说得兴起,倒也起了调侃之意,“那好吧,就烦请老人家为我卜上一卦吧…” “伸出手来…”,老头此时神情肃穆,没有一点方才的嬉笑神情,对着蒋靖这看看,那摸摸的,连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仿佛是进入了另一种境地。 “果然,变数越大就越难测,颇多曲折实在无法一一预料,不过…”,老头忽得睁开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过老朽预测的结果肯定没错,这次绝对不会看走眼!” “果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蒋靖一声轻笑,把手收了回去。 “谁说没说出来?”,老头一阵激动,“刚才不是都给你预测出来了嘛!好了,老朽言尽于此,须知有些天机,是不可泄露的!” “好吧好吧,你说的有理…”,蒋靖笑着摇摇头,转身欲走。 “这位小友!”,老头见蒋靖离去,连忙在身后叫住了他,“这样吧,你我今日相见是缘,我不妨透露一句,你的命格在西边,你的发达之路也会在西边…” “西边?”,蒋靖下意识地向西望去,那是紧邻村子的一座山,也是方才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更是阻挡了自己飞往村外的一颗心的地方… 太阳的光线弱了,似乎又要下山了,看着蒋靖呆呆地望着西边出神,身后的老头不由点了点头,“少年人,老朽自负本领,却被人当成了半辈子的神棍…唉…日后之路,谁也难以预料,但愿你了了心中夙愿之日,还能够想起我,替我正了这个名啊…”210 第七章:山中奇遇 算命的道人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蒋靖却仍然不想回家,他下意识地向西边走着,想要爬上那座山,爬得更高一点,爬到自己从来没有爬到过的高度。 说到底,少年人的心性总是能够轻易被撩拨的,蒋靖终归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身处底层,又渴望改变,因此突然冒出一个神棍似的家伙说出那么一番话,不可能对他没有一点点触动,因此就算只是因为好奇,因此一点点纠结于渴望,他现在也不想回家,也想要在这山上转一转。 太阳的光线愈加柔和,余晖撒在蒋靖身上,将他攀爬的身影拉得更长,额头上的汗珠映的更加细密。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山腰上捉到一只兔子的情形,然后又想到了那个叫刘天的黑瘦少年,想到了那个有些怯生生却非常可爱善良的小姑娘程祎瑶,他突然期望着能够再见上她一面… 爬得越高,程祎瑶的形象在蒋靖脑中回荡得越频繁,她立在余晖下的那个小小身影,她不失清亮的一声娇叱:“你们别打啦”,她的稚嫩,她的害羞,她的勇敢,他的善良,她的天真…蒋靖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用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她的面容却在蒋靖的头脑中越来越模糊了,其实蒋靖还不知道,这与其说是一种对美丽的倾慕,倒不如说是一种对阶层的渴望… “嗯?”,有些疲惫的蒋靖正准备下山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草丛中有一丝血迹,这让他不由得心中一颤,虽然事先给自己壮了胆气,可往这个山的高处越走越深,蒋靖也不自然有些害怕,听大人说,这里有毒蛇呢,而且还有人说,这里面有野兽呢,尽管蒋靖一直觉得,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山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野兽安家的,但是他就是害怕,这种恐惧,源自内心,他可以说怕很多很多东西,但归结起来只有一点:他怕死… 虽然那个“神棍”忽悠了自己几句,但蒋靖不至于傻到对那种话深信不疑,事实上,他之所以会上这座山,很大原因是他有大把的闲在时间,或者说他很无聊,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他期盼着能够像上次一样,幸运地捉到一只受伤的野兔,这样倒也算不枉了那“神棍”的几句胡扯了。 “也许是什么小兽的血,可能这次又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蒋靖一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循着模模糊糊的血迹前进,直到行至一片灌木丛时,发现不远处一阵窸窣,这让他心中一阵兴奋,又一阵害怕,于是蒋靖捡拾了根较为粗壮的木棍,然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在蒋靖慢慢靠近灌木丛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紧张,因为那里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或者说不寻常的东西,蒋靖咽口唾沫,咬紧下唇,将手里的那根粗壮的木棍又紧了紧… 凝住心神,蒋靖轻舒一口气,突然快跑两步,一跃而起…我去,没跳起来,这灌木丛也太密了吧?蒋靖先是一阵害怕,继而是一阵欣喜,因为灌木丛那边只是非常细微地动了动,然后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看来真的是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猎物,那个神棍的话没准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次蒋靖不再着急了,他只是慢慢向那边靠近,以求不要太惊动它就好。可是当他拨开最后一丛遮挡视线的灌木时,手中高举的棍子却不自然地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砸不下去了。因为在他脚下的,并不是猎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受了伤的活生生的人。 那个人同样也发现了蒋靖,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在蒋靖举起棍子接近他的时候,仍产生了一种自我保护般的反应:抬腿就是一脚,直踢蒋靖小腿。 不过可能由于他受的伤太重,以至于他的动作虽然凌厉,但在刚要袭击到蒋靖的时候,忍不住一声痛呼,晕了过去。 饶是如此,蒋靖也吓得一声惊呼,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一种转身欲跑的冲动,可不知是吓的,还是怎的,就是迈不开步子。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又恢复了些意识,他的手动了动,吓的蒋靖赶忙后退两步,可那个躺着的人随即便又一动不动了。 这时候蒋靖才堪堪看清了那人的大概,只见他衣衫破烂,满身是血,而且依稀能够辨认出大部分都是刀伤。 蒋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身形等方面来判断,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青壮年。蒋靖并不敢靠近他,因为刚才自己接近时,这个人暴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骇人,虽然没有踢到自己吧… 也许蒋靖真的该一走了之,可是他的性格以及心思,让他迈不开步子,记得先生当初还说过什么“人命大于天”,书上圣人的话是要听的,尽管他认为自己是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但这个人真的伤得很重,而且他好像并没有死,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啊。蒋靖突然想起上次程祎瑶救助自己的事情,她一个小女孩,在看到他人危难的时候,都能挺身而出,自己怎么能对此坐视不管呢?如果被程祎瑶知道了,她大概会鄙视自己吧? 忽而他又想到了刚才那个“神棍道人”的话:命格在西方,发达之路也在西方,难道指的就是这座山上的这个人? 蒋靖摇摇头,真的无法去相信那一番“天命格数”的论调,但今日奇遇实是太多,让蒋靖一时有些接受不来,他毕竟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他现在的头脑很乱很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蒋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给了那个神棍道人一块馒头片,便换来了几句他所谓的天机,今日自己如果救了这个人,总不会有什么害处的吧?” 念及于此,蒋靖壮着胆子向前两步,伸长脖子朝地上那人仔细看了看:只见他蓬发散乱,脸上还有些血污,但英气勃勃的面容依稀可见,阔脸星唇,尤其是那浓密的剑眉,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一丝好感,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他蓄起的胡须丝毫未乱,连血滴都不曾沾到。再看他穿着打扮,竟是锦衣绣袍,牛皮长靴,尽管破烂不堪,但蒋靖似乎能够想象到此人受伤前挺拔的英姿。 “这绝不是一个寻常人!”,蒋靖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活他!” 说罢,蒋靖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朝那人身上扔去,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蒋靖无奈,考虑到以那人受伤的情况,应该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于是长舒一口气,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他还活着!210 第八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确定那人还活着以后,蒋靖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个人伤得太重,自己是绝对救不了他的,但是如果把他带下山去救治,其实也不现实,叫人上来救他吧,这年岁应该是没有人愿意管这个闲事的,所以蒋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喂!你醒醒!”,蒋靖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叫醒他,不过看起来似乎不太奏效。 蒋靖叹口气,有些想要放弃了,可垂下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那人身上的一个伤口,没想到却疼得那人大叫一声,有了知觉。 “啊!”,他这一嗓子倒是把蒋靖吓了一大跳,不过随即蒋靖便意识到他醒了,于是赶忙凑到他脸前,大声嚷道,“喂,你醒醒,没事吧?” “水…水…”,那人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哦哦…水…”,蒋靖慌忙应着,却不知那人根本就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 幸好这山上是有水源的,找水并不算难,加之蒋靖刚才在这转悠了半天,于是很快便取了点水过来。 那人半喝半吐地咽了几口水,却也没见怎么清醒,只是不断念叨着,“水…水…” 这取趟水多麻烦啊,蒋靖有些颓丧地把折成漏斗状的大叶子往地上一扔,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取水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呵… 如是取了几次,那人终于不再要水了,而蒋靖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得,吃的没找成,自己却累个半死,不过还好喝了个水饱。 “你…你是谁?”,躺在地上的那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积蓄力量,随即转转眼珠,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就把目光一直放在蒋靖的身上,问出了这句话。 我去,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好不好?蒋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老实地回答道,“我是山下面村子里的…” 蒋靖看看他那满身的伤痕,真的挺吓人的,于是赶紧加上了一句,“其实我是想…想上山找点吃的,没想到…嗯…遇见了你…”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蒋靖一番,再确定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绝对无害后,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谢谢你…” “不用谢…”,蒋靖搔搔脑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难道和他打个招呼,然后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合适… “你…你在哪找的水?”,那人舔舔嘴唇,再次发问了。 “这山上有水,离这不远就有条小溪…”,蒋靖指了指不远处,“刚才的水就都是在那取的…” “额…”,那人垂下眼皮,轻叹口气,随即冲蒋靖缓缓说道,“去…去溪边…” “嗯?”,蒋靖先是一阵惊愕,随即扫视了一下那人,皱了皱眉头,“大叔,我…我没法子带你过去啊…” 见那人轻叹一声,眼神中满是落寞,蒋靖又添了一句,“你身上都是伤,我根本没法带你过去…” 那人听了蒋靖的话,才知蒋靖并非不愿帮忙,而是顾忌于自己的伤势,于是眼前一亮,咽了口唾沫,冲蒋靖有些艰难地说道,“不用在意我的伤,把我…把我拖到溪边就好了,我…重重…感谢你的…” 蒋靖本来就打算救他,现在对眼前这人的顾忌又稍稍减弱,因此尽管走走停停,费了九牛王彦之力,这段不长的距离还是被他给拖过来了,而后面被拖着的那个人早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不过蒋靖还记得他临晕前的最后一句话:带我到溪边… 所以蒋靖还是没有放弃拖着那个男子到溪边的行动,虽然他累得要死。最终蒋靖费了九牛王彦之力,将他拖到了溪边,而他自己也瘫在那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过了一阵,蒋靖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于是他掬几捧水,又把那个男子给泼醒了。 “你没事吧?”,蒋靖见他一些伤口又有点流血,不禁有些担忧。 “嗯…”,那人应了一声,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那人一直不说话,蒋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你不是说要重重感谢我吗?你倒是开口啊… “把…衣服脱下来…”,那个汉子沉默半响,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句话。 “啊?”,蒋靖吓了一大跳:他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这种情况下,蒋靖知道他是没有力气和自己解释的,所以便照他的说法,把他的外衣给脱了下来。 “你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哦…” “再把衣服…洗干净…” “哦…” … 等到蒋靖忙活完,那人已经自己裸着躺在溪边,快要被水给冲走了,蒋靖赶忙把他拉起来,他却非常警惕地告诉蒋靖,带他换个地方。直到蒋靖向他解释,这个地方真的很安全,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来的,他才放下心来。 在那个人的要求下,蒋靖帮他把外衣撕成了条,顺便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这时候才发现他自己已经把伤口全部清洗干净了,或者说全部冲洗干净了,难怪他刚才非要来溪边。 不过最麻烦的,是他的一条腿断了,蒋靖也不会什么医术,所以很难帮助到他,只能帮他折些树枝来,以作固定之用。 忙活了一阵后,蒋靖还是听从了那人的建议,把他扶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小山洞里,这才算是能好好歇一阵了,不过再看他,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不过蒋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管他了,因为自己已是全身酸软,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只想着一会赶紧下山去,回到家好好睡上一觉…71. 第九章:第二次偶遇 烈日当头,蒋靖的额头上又冒出了阵阵汗水,可他顾不得去擦拭,只是把手中那几枚铜板再次攥得紧了些。 只是几枚小小的铜板,蒋靖却没有想到竟赚得如此艰难,这是自己和父亲上山砍了整整一天的柴所得的酬劳。 蒋靖的父亲要应征入伍了,在进城的前一天,蒋父带蒋靖到山上砍了一天的柴,说是进城时顺便可以在城里卖了换点钱。砍柴期间,一向木讷不善言语的父亲,却一下子话多了起来,他对蒋靖说了很多很多。 说实话,对于爹娘的话,蒋靖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这次蒋靖听得很认真,他发现再平凡不过的父亲,其实也可以讲出许多大道理,在自己看来只会侍弄庄稼的父亲,原来也念过几年书,原来也存有和自己身份很不相称的理想,只不过他现在把所有的理想都放到了儿子的身上。 蒋父一直说得很平静,不疾不徐,就好像是一番闲聊,可蒋靖却听得越来越辛酸,因为他感受到了父亲对自己浓浓的爱意,其实爱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就像这一路上,父亲一直担着那担比较重的柴,在为自己开路一样,就像父亲在县城内挨家挨户地卖柴,却平白无故遭受了诸多白眼,偏偏自己直到此时才发现,父亲的背已经驼了一样… 蒋靖仍然记得,父亲在把卖柴所得的几个铜板放到自己手上,叮嘱自己好好自己,却在转身时默默擦拭眼角的情景。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蒋靖突然觉得父亲的背驼得更厉害了,就如同那日父亲拒绝自己的劝说,执意要应征入伍时的决绝背影一样: “我还是去当兵吧,家里剩下点钱,你和你娘省着点用,熬过这个灾年不成问题…” 蓦然间,蒋靖的眼角又湿润了… 不知不觉间,蒋靖已经走到了县城的药材铺,擦擦眼泪,蒋靖将几枚铜板放入怀中,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颗珠子。 这是自己进城前,自己救的那个人给自己的,说是要自己帮他在城中抓一些药材,并且声明这是帮自己的最后一个忙。 原来这段日子里,蒋靖一直断断续续地上山照看那个人,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帮他采药治疗。蒋靖哪里认得什么药材,虽然那人已经讲得非常清楚,蒋靖还是稀里糊涂采错了好多,有一些根本就找不到,所以蒋靖干脆就放弃了。 不过那人看起来倒是颇通药理,指导着蒋靖挑挑拣拣,最后剩下一些少的可怜的草药,捣成了药汁,敷在了那人的伤口上。不过效果却并不显著,有许多地方都已经溃烂,看起来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因此那人昨日给了自己一颗珠子,让自己帮忙进城抓点药材。 蒋靖也曾想过昧下这颗珠子,让自己家渡过这个饥荒年,可这实在有违良心,再加上自己对那人印象颇佳,又答应要救助他,帮他保守秘密,因此蒋靖最终还是一直对父母隐瞒着这件事,也没有把珠子拿出来。 进了药材铺,蒋靖忽然又有些傻眼了,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这里的药材实在是琳琅满目,而这里的排场摆设,更是蒋靖之前所见到的简陋的小药铺所不能比的。 虽然蒋靖临出门前,蒋母特意给他换了一身最新最干净的一套衣服,但毕竟担了一路的柴,再加上衣服本身就不算好,所以药材铺里的人看来,这个少年的扮相…实在不像是上门做买卖的… “老板,我想抓点药…”,蒋靖环视了一下四周,可能感受到了药店里的伙计对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善,所以赶忙走到柜前,说起了正事。 “你抓什么药?”,掌柜的皱了皱眉头,有些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要田七粉、片脑、血竭各五钱,红花、当归各一两…”,蒋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要知道他虽然不懂药材,但毕竟读过书识过字,所以教上几遍,说的自然顺溜。 掌柜的听了蒋靖的话,不禁眉头大皱,要知道蒋靖刚才所说的药材里,可是有不少还算名贵的药,可看这个少年的穿着打扮…他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不过还没等这个掌柜的问话,蒋靖就把手中的那颗珠子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的,我没带现钱,用这颗珠子付成不成?” “果然不出我所料…”,掌柜的心中冷哼一声,认定蒋靖是个没钱过来捣乱的主,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颗珠子上时,不禁眼前一亮:咱家可是个识货的! 这颗珠子的成色极好,重量也够,不仅能抵偿药钱,还富余了不少。可是再低头看看蒋靖这个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少年,他怎么会拥有这种东西? 于是掌柜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只见他把那颗珠子往柜台上一放,面色阴沉地说道,“你这颗珠子成色可不算好,根本抵不了药价,你还得付一部分银子。” “不可能啊…”,蒋靖皱皱眉头,自己临来时,那人明明叮嘱过,说这颗珠子抵偿药价足矣,怎么会有珠子成色不好之说?难不成是这个老头不识货,还是他有心敲自己一笔? 蒋靖沉吟一声,随即抓起了柜台上的珠子,“算了,你这里的药价太贵,我换个地方买。” “哎,等等…”,这个掌柜的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少年会来这一手,于是赶忙出声唤住,这要是让他去了别处,便宜岂不是让别人占去了? 念及于此,掌柜的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说道,“整个泾县县城,就没有哪个药铺卖的药比得上这里全,你这要是凑不齐药材,跑来跑去的,岂不是耽误了病人病情?” 听到这里,蒋靖立刻猜出了这人的用心:明显就是想欺自己年少无知嘛! 想到这里,蒋靖不禁怒从心起,但他知道这个老头所说不假,因为他提前打听过,这个泾县还真的是这个药铺最大,生意最好,其他的要不就是药材不全,要不就是经营惨淡,甚至还有卖假药的,这个年岁嘛,基本上每个行业都跟着萧条,因此他只好强忍怒气,缓缓说道,“掌柜的,我今日出门…嗯,不便携带现钱,因此家人给了我这颗珠子,还特意告诉我,说这个珠子足以抵偿药价,甚至还富富有余,却不知为何掌柜的要刁难我?” 卖药的老头听了蒋靖的话,才知道这个少年并非自己想象中好欺负,但话已说出口,又如何收回?这样一来岂不是承认自己在欺负人,因此只好自欺欺人地说道,“你这少年,老夫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还会欺侮刁难你不成?” 蒋靖听了,不禁心中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我说嘛,医者仁心,掌柜的也不可能刁难我这一小小少年,既然这样,那掌柜的能否现在给我抓药?” 事到如今,老头已知今日占不了大便宜,只好阴沉着脸说道,“好吧好吧,今日算我做些善事,就不和你再要剩下的差价了,权当施舍你吧…” 蒋靖见这个老头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阴下脸来,“掌柜的,你这是什么话?我方才说了,这颗珠子抵偿药价富富有余,你不计较剩下的差价,可我却还想让你把剩下的银子找给我!” 卖药的老头一听蒋靖的话,也不禁生气起来:自己便宜没占成。还让这个少年给话里话外地给羞辱了一番,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放?虽说本来就是自己没理,但谁也没有规定,不占理的一方就不许生气,甚至往往是不讲道理的一方火气还更大… “你这少年,老夫好心好意施舍你药材,你却如此蛮不讲理,真是不可理喻,算了算了,你这生意,老夫不做了!” “凭什么?你方才还讲医者仁心,怎么现在…”,蒋靖此时已是气极,但无论如何得抓药啊,“你那么大的一个药堂,却欺负我一个少年,这是何道理?看你这里也是人来人往,不然找些人评评理如何?” 老掌柜一看:嗬,这是跟自己杠上了!要是真让你那么一闹,自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看来一开始真是不该欺负这个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乡间少年啊,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下次一定要长个教训… 眼看事情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不肯让步,这时突然有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十章:遥不可及 蒋靖听到声音,扭过头去一看,说话的这个人,不正是那天“救”了自己的那个小女孩吗? 迎上她甜甜的笑容,蒋靖顿时显得局促起来,刚想和她打个招呼,一旁的掌柜的却笑意吟吟地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程小姐,你的病好了没有啊?” “嗯,好多了…”,程祎瑶见掌柜的和自己说话,便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再拿点止嗽散,去去病根嘛!” “这个止嗽散是去不了病根的,不过止咳真的很有效…”,此时那卖药的老头一脸笑容,满脸的皱纹绽起来就像是一朵菊花,“小姐其实就是受了风寒,这病得慢慢调理,关键是不能老外出受了风,以后如果拿药的话,小姐还是不要亲自跑来了…” “没事,马车里生着火炉,暖得很…”,程祎瑶说着,便往下拉了拉衣领子,“老在家里闷着,实在是不舒服,所以出来转转…” “这样也好,不过要注意多添衣服,保暖为要…”,看那老头的样子,似乎程祎瑶说什么,他都觉得很对,“对了,小姐,这次给你加点山楂丸,就着药吃就不会苦了…” 老头和程祎瑶说话的功夫,伙计已经抓了药取来,交给了随行在程祎瑶身边的那个丫鬟,而刚才还在那里气势汹汹的蒋靖,就这样被忽视了。 不过程祎瑶很快便意识到了蒋靖的存在,只见她没有跟掌柜的继续闲聊,而是转过身来,冲蒋靖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生病了吗?” “没,不是…”,刚才蒋靖光盯着程祎瑶看,却忘了自己也是来抓药的,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我替…嗯…替家人抓药…” “你爹娘病了吗?” “不是,嗯…” “药抓好了没?”,程祎瑶见蒋靖支支吾吾的,便意识到自己问这个可能不太礼貌,于是立马转移了话题。 “还没…”,说到这里,蒋靖忽然想到刚才的情形,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过还没等他等他想好怎么解释,那个掌柜的便立刻笑呵呵地凑过来了,“小姐,你和这个小伙子认识?” “认识的!”,程祎瑶回答的倒是挺自然,“您给他抓好药了吗?我这还插了个队,呵呵…” “这就抓好了…”,老头笑脸一收,冲旁边的伙计说道,“快点给这个小伙子把药抓了去,田七粉,片脑…”,这个老头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此时在程祎瑶面前,蒋靖也不好意思再发火计较,不过这个老掌柜倒是还真会察言观色,本来他今天就想找个台阶下,如今见程祎瑶和蒋靖认识,他就更不好再做什么欺负人的事了,而是当着程祎瑶的面,笑着说道,“小伙子,你还需不需要别的,我再送你一些…” 蒋靖见这老头变了态度,也就不好再和他吵了,如果他要是存心报复,在药里做些手脚,自己岂不是没地哭了?因此他也顺着台阶下了,“不用别的药了,不过我还想要些纱布,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给我个熬药的砂锅?” “好,这便算老夫送你的了!”,那老头呵呵一笑,“放心,这纱布都是用沸水煮过的,用起来绝对没有问题!” “谢谢掌柜的…”,蒋靖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珠子放到了那个老头手里。 这时候,伙计也把药、纱布等物包了一大包,交到了蒋靖的手里,看着这个掌柜的和伙计前倨后恭的态度,蒋靖心中不禁一阵苦笑。 不过想一想,今天要不是程祎瑶,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总之会很麻烦,这样说来,程祎瑶又算是帮了一次自己。 这个世道可真是欺负人啊,自己看起来是个乡下穷小子,就会被城里的人欺负,而程祎瑶这样一个富贵小姐,就会得到许多优待。 不过看看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程祎瑶,她今天穿着一条鲜艳的红色绒裤,外面还罩着一件白色的毛皮袍子,与她粉嫩嫩的小脸相得益彰,真是好看,而自己这个逃荒似的样子,恐怕在谁看来,都会对她态度好些吧? 一想到这里,一股自卑感再次油然而生,蒋靖赶忙低下头,朝程祎瑶鞠了个躬,“程小姐,谢谢你,我先走了!” “嗯,你路上慢些,告诉你的家人,好好养病。”,程祎瑶冲蒋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了。 “嗯!”,蒋靖重重点点头,觉得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添了一句道,“祝程小姐的病早日康复!” “不用那么客气,我说过,叫我祎瑶就好了啊…”,程祎瑶看了一眼不住往这里瞟的掌柜的,随即快步走到了蒋靖面前,低声说道,“这是我家开的药铺,以后你抓药看病,来这里就好,这个掌柜的人虽然时有刻薄,但是现在他知道你认识我,就没有关系了…” “哦…”,蒋靖点了点头,心里想原来这是她家的药铺,难怪卖药的老头如此巴结她,“我知道了,谢谢…谢谢祎瑶小姐…” “不用谢,你快点回家吧…”,程祎瑶笑笑,便转身走回药铺了。 蒋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真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可是蒋靖问不出口,也许真的是她心地善良吧,她对每个人都会这样好的吧?可是细想一想,她也没有对自己多好啊,只不过是事情恰巧碰在了一起,如果是其他人遇到了自己的境况,她也会出手相助的吧? 尽管蒋靖心中这样想着,尽管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于程祎瑶本性的善良,可他还是想尽力找出一个原因,证明程祎瑶对自己好,是有自身原因的,可蒋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值得程祎瑶区别对待。 想着想着,蒋靖早已经走出了医药铺,走到了大街中央,他忍不住回头往药铺里面望了望,其实他是想再看一看程祎瑶。 程祎瑶就站在药铺里面,背对着自己,侧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容,但始终没有回过头朝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也许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可怜吧,都是因为一个有良知的富贵者,对一个深深在底层挣扎的贫穷者的怜悯吧?突然间,蒋靖好像是找到了最好的注脚与答案,尽管他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还是莫名地痛了一下。 蒋靖忍不住再次往药铺里望了一眼,她还是站在那里有说有笑,根本没有注意到渺小的自己。 蒋靖心中轻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他第一次觉得,天是那么得高,那么得遥不可及… 第十一章:文武兼修 烈日炎炎,盛夏虫鸣,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似乎都带了几分灼热的光景,可蒋靖深处的这山洞中,却是极为阴凉通风,丝毫不受外面天气的影响。 “先生,您的伤已经大好了?”,蒋靖今日像往常一样上得山来,伺候那人吃了饭食,见他面色比往常红润了些,不禁有些高兴。 “大好谈不上…”,那人现在说话已经不费力了,“这伤不知道要养上多久…不过多蒙你照料,小兄弟,真的是非常谢谢你…” “您客气了…”,蒋靖将东西收拾好后,便在他对面跪坐了下来,“先生,今天授哪本书?” 原来自从蒋靖在城里抓了药,给那个受伤的人服用以后,那个人的病情就有了明显的好转了,所以他和蒋靖说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可是当蒋靖问起关于他的事情时,他却一概笑而不答,甚至连名字都缄口不言。不过当他知道蒋靖这样一个乡间少年还读书识字时,便起了给蒋靖讲授学问的心思。 蒋靖自然乐得如此,他本来就因为无法去学堂听书而懊恼,这时竟多了一个“私塾先生”,那真是再巧不过了。 不过当他给蒋靖授起学问时,蒋靖才发现这个人真的是不简单,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思想深刻,非一般的教书匠可比,这可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今天先不授书…”,那人轻轻一笑,“其实当我知道你有心向学时,是非常惊奇的,因为毕竟…咳咳…” “先生,您慢点说…”,蒋靖见那人牵动了伤口,连忙凑到他身前查看。 “不碍事…不碍事…”,那人冲蒋靖摆摆手,再次坐直了身体,“其实学海无涯,史书繁浩,如果只是听我给你讲授,那是永远也讲不完的…好在你天资聪颖,又有一颗向学之心,这是最重要的,所以正式的学问讲授便到此为止,其余的…就需要你自己慢慢体悟了…” “可是…”,蒋靖向前探探身子,又忽得将话语止住了,“可是我还想听先生讲授,您…您讲的非常好,好多东西都是我自己想不到的…” “傻孩子,圣人之学…我自己又能参悟多少…”,那人有些爱怜地抚了抚蒋靖的头,“该教的,我已经都教给你了,谁能将天下的书读尽?又有谁能将这世上的全部学问参透?关键是要有你自己的想法…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一项新的东西…” 其实蒋靖没有察觉到,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他已经真正窥到了学问的门道,整个的思想层次与眼界也远远高出一般人了,根本非之前偷听教书先生识字背书可比,可听到那人说不再系统教授学问时,心情难免有些沮丧,因此当那人说教他新的东西时,蒋靖也没有显得多高兴。 “小子,接下来我要教你的东西,多少人求我,我都不为所动,这时候主动教你,你倒还没有兴致学…”,那人见蒋靖脸上显出失望之色,不禁开口调笑起来,“打起精神来,好好听着!” 蒋靖一直对此人非常尊重,因此听他这样一说,连忙坐直身体,神情肃穆起来,“先生请讲…” “嗯,这才像个样子…”,那人点点头,随即开口问道,“我之前教你的睡前吐纳之法,还有那些基本功,你每天都照做了吗?” “嗯,照做了…”,蒋靖毫不迟疑地答道,虽然他不知道前些日子这个人为什么让自己每天都这样做,但他对此人佩服得紧,所以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不知先生为何提起此事?” “让你做自然是有理由的,要不然每天白费那些力气干什么?”,那人此时表情肃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让蒋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变化?” “嗯?”,蒋靖有些疑惑地搔搔头,“好像…好像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啊…” “嗯?没变化?”,那人皱皱眉头,随即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你过来,让我看看…” 蒋靖依然凑了过去,那人便在蒋靖胸腹、后颈处都仔细摸了摸,随即便笑了出来,“你确实没有骗我…不过怎么可能没有变化?我问你,你现在上山的时候,还感觉累吗?” “这…哦…不累了,确实不累了…”,蒋靖笑着点点头,“这不是习惯了嘛!” “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那人笑着摇摇头,“不过每天上山对你来说确实也是有益的…” “先生,您到底想要教我什么?”,蒋靖此时愈发纳闷了。 “我这半辈子,学问并没有如何了得,但有一项,是我一直引以为豪的!”,那人说到此处,满脸的神采奕奕,“那就是我这一身的功夫!” “功夫?”,蒋靖有些不解地皱皱眉头,“您会功夫?哦…是了,您这一身的伤…” 听到蒋靖说自己身上的伤,那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得眉头一紧,目光也变得深远复杂,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抽搐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道,“是啊,如果要不是我这一身的功夫,恐怕我也活转不过来了…” 看到那人如此,蒋靖也不由地沉默了,那人见情形尴尬,便勉强一笑缓解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谈功夫,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学?” “嗯…愿意…”,蒋靖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只要是先生教的,我都愿意学…” “呵呵…你这话便不对了…”,那人往后面的洞壁上倚了倚,许是有些累了,“学什么,就要有它的理由与目的,而不能盲目,譬如你每日听我授书,自然是有你想学的东西在里边…”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蒋靖见那人说话渐渐有些吃力,便连忙接口答道,“记得您曾经说过,文能治世,武可安邦,这都是了不得的学问,况且先生以武功自傲,想来应该是非常了不起的,我愿意学!” “嗯,你能明白就好…”,那人语气轻缓,目光中却不无赞赏,“你说的这些都是大道理,治世安邦嘛…呵呵,世事洞明皆学问,往大了说漂亮,往小了说也是益处颇多,比如…比如现在这个世道乱了,有好功夫傍身总归是不错的…” 听到那人这样一说,蒋靖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被几个人抢劫兔子的情景,如果那时候自己要有功夫傍身,还能挨了欺负不成?念及此点,蒋靖不由得热血沸腾,握紧拳头道,“对,先生说的不错!等来日我学了一身好功夫,看谁敢再欺负我!” “你看,小孩子秉性又显出来了不是?”,那人笑了笑,“靖儿你记住,学武,自保而不可跋扈,护人而不可擅动,安邦…而不可滥用,况且有时候只有一身功夫蛮力也是无用,这就是我为什么先授你学问,再教你武功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嗯!”,蒋靖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向那人行大礼道,“徒儿谨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诶…”,那人见蒋靖向自己行师礼,一时间竟变了脸色,连忙抬起胳膊说道,“不许如此,我说过我不收徒弟的!” 蒋靖被那人这一呼吓了一跳,不禁讷讷站在那里,望着他低声说道,“您先前授我学文却不许我行师礼,这我还能理解,但如今您授我功夫,却仍不收我为徒,这是为何?” 此人那人的情绪已缓和下来,便换上一副神色说道,“抱歉,靖儿,刚才…刚才是我过于激动了,不过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以后还称我先生就是…” “是,先生,靖儿谨记了…”,蒋靖躬身又行了个礼,“那就请先生开始授我功夫吧…” “嗯…”,那人点点头,同时端正了身姿,“靖儿,你记好,学功夫,贵在一个勤字,要想学好武功,你必须勤勉自励,不可言弃,否则是绝对学不好的,明白了吗?” “先生垂训,靖儿谨记。”,蒋靖一脸恭谦地答道。 “那好…”,那人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先去旁边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一会儿我再告诉你该干什么…” 蒋靖,“…”. 第十二章:不安分的血液 瑟瑟风吹,叶落无声,深秋的时节,总让人有一种萧条之感,枯木折枝,景象凋零,打着旋的寒气在山洞里盘桓,可此时衣衫单薄的蒋靖,却一点也不为所动。 “先生说过,上兵伐谋,我看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必强攻,完全可以这样…”,蒋靖一边说,一边拿着几个石头子在地上移动着,“您看,这样不就成了?”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哈哈…”,那人此时的伤势好了不少,连笑声也显得爽朗多了,“其实这个法子,我刚才都没有想到,你确实是够聪明,我那些日子的书没有白授给你…” “先生过奖了…”,蒋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可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了。 原来这些日子,那人不仅教蒋靖功夫,而且闲时还授给他一些兵法,没想到蒋靖竟然对此颇有天赋,常常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法子与见解,因此那人之前本来把讲兵法当做消磨休息的把戏,现在却有小半天的时候都在和蒋靖研究此事。 “你不必过谦…”,那人舒口气,脸上却满是欣慰,“古人有忌,乃纸上谈兵,可我看得出来,你虽没读过什么兵书,但见解却着实深刻,常常能举一反三,随机应变,这对一个掌兵者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唉…可惜你只是一个乡间少年…” 听了那人的话,蒋靖只得尴尬地笑笑,“先生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学了总归是有好处的…” “嗯,你能这样想最好…”,李如松也觉刚才不该提及蒋靖的身份,因此便拍了拍蒋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现在这个世道那么乱,谁又能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好好学吧,没准将来真的会有大用处!” “嗯…”,蒋靖笑着点点头,“先生之前常说,乱世方出真英雄,是否暗含此意?” “哈哈…”,那人又是一阵大笑,“你小子,夸起来自己可真是不客气,哈哈…”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蒋靖慌忙地摇摇头,“我不是说自己,我指的是先生您…” “你的意思是…你说我是英雄?”,那人用手指指自己,脸上的笑容忽得僵住了。 “当然!”,蒋靖此时也没在意那人脸上的神情,只是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先生的学问那么棒,功夫又那么好,允文允武,何尝不是英雄?” “呵呵…是么?”,那人似是自嘲地笑了两声,“那你呢?你…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蒋靖皱皱眉头,倒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之前他的想法也不高,就像曾和玩伴说的那样,置上几亩田地,娶妻生子,平安生活就好了。 可现在不知为什么,一想起这种安排,他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不甘心,甚至含着一丝丝厌恶,他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有的生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本来就流动着不安分的血液,所以那日看到一队神秘人马,会生出“大丈夫应如是也”的感慨,加上这段时间来,自己各个方面的长进,让他早已不安于做一个平凡人,过一份平凡的生活。可是自己的出身又限制了自己上升的空间,因此蒋靖突然感觉好不矛盾。 这些日子,他时常想起半年前遇见的那个“神棍道人”,如果那天不是偶然遇见了他,不是安下心来听他胡扯了几句,不是闲得无聊去爬山眺望,不是义无反顾地救助了眼前这个人… “命格在西边,发达之路也在西边…”,那到底是个神棍,还是个神人?未来的自己,又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 “怎么?没想法?”,那人见蒋靖不说话,再次问了一声。 “我…”,蒋靖舒口气,“但求奉养双亲,遵从天道,无愧于心。” “呵呵…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对我讲出你全部的想法的…”,那人叹口气,“是啊,治世安邦,总归是遥远了些…” 蒋靖对此并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走?”,那人突然开口问了出来。 “嗯?”,蒋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和先生走?去哪里?” “哦…是了…”,那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尴尬地笑笑,“你的双亲还在…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是让你和我…哈哈…算了吧,以后再说…” “嗯…”,蒋靖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思量,便点头称是了。 “好了,今天兵法就先授到这里…”,那人此时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看的出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前些日子我教你的那套拳法,你再给我演示一遍…” “好!”,蒋靖边答边往远处靠了靠,朝那人行了个礼,便在原地打起拳来。 这些日子蒋靖确实在勤勉练功,辅以那人教的呼吸吐纳之法等基本功,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因此这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刚劲有力,在旁人看来竟有些眼花缭乱之感。 “嗯,不错…”,那人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点头称赞起来,“好,停!” 蒋靖听了,立刻收住拳脚,在原地立定了,虽然这一套拳打下来,他的额头上已是汗水岑岑,但呼吸并没显得紊乱,由此可见深得其法。 “靖儿,拳打得是不错,可出拳的速度和力度还是不能很好地匹配相融,还有,你在出拳时太注重攻击,却有些忽略了防守,这是个大问题,如果在实战中,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先生说的,我都记下了…”,蒋靖点点头,顺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这个记下也没有用,都是要在实战中是学习完善的…”,那人边说边叹了口气,“可惜我的身体还没有大好,不然的话,和你亲自对招,保你的功夫会进步神速!哈哈…” “靖儿等着先生康复的那一天。”,蒋靖拱手笑道。 “嗯…”,那人点点头,随即将双手背在身后,“现在你的拳脚功夫就算入门了,接下来要开始学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武器之种类繁杂,难以计数,可真要想样样精通,那可真算是难于登天了,我穷尽半生,能说的上精通的,也只有刀法和枪法而已,现在就都授了你吧!” “可是…先生…”,蒋靖面露难色,“我家既没有刀,也没有枪,而且很难寻来,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那人摆摆手,“我先把法子都授给你,具体的自己以后有机会再练。还是那句话,学武首在自身,你骨骼还好,悟性也不算差,只要勤勉自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先生夸奖!”,蒋靖抱拳谢道。 “我不是在夸你,而是在勉励你。”,那人看看蒋靖,“要学刀法和枪法,腿功一定要跟得上,掌法也要适时地配合运用。好在这些我都教过你,你也算学了些入门的皮毛,要想更深一层,自己私下努力吧!” “嗯,靖儿定不负先生所望!”,蒋靖边说,便又摆出了出拳的姿势,“现在就请先生授我拳法和刀法吧!” “哈哈…傻孩子,虽说是教你法子,但总不能空手教你…”,那人冲蒋靖笑笑,“去,去外面多找些木棍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各种各样的多找一些来,我再教你!” 第十三章: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火光跳跃,将有些昏暗的山洞赢得明晃晃的,将要燃尽的枯木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烧得被扔了一地的带着油和肉渣的鸡骨头发出了声响,让山洞中特有的烧鸡香味又更浓了一些。 “注意火堆,别踩灭了!”,一声喝叫之后,两个相互较量的身影又在洞壁上击打翻飞起来。 “嘿,注意脚下!”,那人边说,边将手中长棍向蒋靖脚边袭去。 蒋靖得了提醒,倒是侥幸躲过,可身形却是有些踉跄,就在这时,那人手中长棍便指向蒋靖的喉咙了。 “我又输了…”,蒋靖面色尴尬,手中长棍也脱落于地,“先生的功夫太好,如是真的较量,恐怕我已经死上一百次了。” “不要灰心嘛,你的进步已经非常大了…”,那人笑笑,也将长棍扔到了地上,“你才学了多长时间,就想胜过我?” 原来随着那人伤势逐渐好转,便开始亲自和蒋靖拆招。蒋靖一开始体谅他身上有伤,对招时还时有谦让,没想到那人的功夫比蒋靖想象的要高得多,即使他毫不相让,在对招中也处处捉襟见肘。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人的伤势越来越轻,蒋靖在对招中更处下风,甚至常常被一招制住,真可谓灰心丧气。幸亏那人教法得当,后来在比武中更注重引导鼓励,这才使得蒋靖在练习中武功突飞猛进。不过相较于那人,却还是差得远了。 “先生教诲的是,是我太贪进求躁了。”,蒋靖垂下头低声说道。 “怎么,有心事?”,那人说着,便坐到了地上,同时向蒋靖招了招手,“来,坐下,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 “嗯…”,蒋靖依然坐了过去,随即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父亲受了伤,我…我要顶替我父亲去县里当兵。” 原来蒋靖的父亲在泾县修筑城墙的时候,从上面掉了下来。也许蒋靖一家该庆幸,蒋父只是摔断了腿,而不是摔没了命,但是当蒋靖看见父亲被王彦等人抬了回来,在土炕上显得异常虚弱时,蒋靖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可悲伤是没有用的,蒋家目前还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蒋父腿断了,就要有另一个人去替蒋父服兵役。官府是不会去计较你有什么问题的,它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我去当兵!”,蒋靖拒绝了母亲把家里剩下的所有钱交流民税的提议,主动提出了这个请求。 也许在以前,蒋靖会对此事持一种排斥态度,就算答应,也是一种无奈的顺从。可现在不同了,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一定要出去看一看。 他知道,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和那个人相处所产生的结果。他听他讲了那么多的事,又学习了那么长时间的功夫,他不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庄稼汉。无论出去当兵是否能够搏一个功名,但总归是一个机会,他要抓住,决不能放弃! 蒋母最终也不得不对现实屈从:虽然现在的饥荒年景又好了些,但如果把所有剩下的钱都交出去,加上蒋父病重,卧床在家,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家人全部饿死。 “功名但在马上取”,之前父亲告诉自己这是读书人用来唬人的话,可现在蒋靖不这样认为了,因为他现在明白,对于社会底层的人来说,除了读书,这是另外一个摆脱贫贱的机会,尽管它的概率很低,比读书考上秀才的概率还要低… “嗯?你要去当兵?”,那人也显得有些惊愕,“怎么?你不愿去当兵?” “倒不是不愿去当兵,而是父亲摔断了腿,心中难过…”,蒋靖皱着眉头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来我还想带你和我一起走,可是…算了吧…唉…从来世事弄人啊…” “先生不要这样说…”,蒋靖见那人如此,连忙出言安慰起来,“我虽然要离开了,但此生此世,永不忘记先生的教诲与恩德!好在您伤势痊愈得差不多,不用我时常上来照顾您了,不过我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不用啦!”,那人摆摆手,“我也要走了…没想到这一晃,都过去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了…” “嗯?先生要离开了?”,蒋靖一脸错愕。 “对啊…”,那人点点头,“其实我早就该离开了…我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总不能在这山上当一辈子野人吧?哈哈…再说了,如果我再在这个山上待一阵,恐怕山上所有的猎物都会被咱们捉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咱们给采光了,那咱们就真的没吃的了,哈哈…” 那人本是有心安慰蒋靖,因此开口调笑,但见蒋靖依旧神色落寞,只好严肃说道,“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的…本来前几日就想离开了,只不过舍不得你,总要和你告个别…” “先生…”,此时此刻,蒋靖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哽咽,毕竟与此人相处日久,又蒙他教诲颇多,两人亦师亦友,骤然分别,又怎能不令人黯然伤心? “师父!”,蒋靖突然忘情地叫了一声,随即重重跪在了地上,向那人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靖儿,你…”,那人没想到蒋靖会如此,一时间也是有些惊愕。 “师父,您一直让我叫您先生,可蒙您授我学问武功,我在心中早已将您当成了师父!今日您将离去,无论如何我要叫您一声师父,向您行了这师礼!”,蒋靖说着,便又向那人磕了三个响头。 那人听蒋靖这样说,一时间竟也有些激动,连忙双手将他扶起,“好,好徒儿!我本打定主意,这一辈子是绝不收徒的了,可今天我就破了例,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最后一个弟子!” “师父!”,蒋靖一想到拜师之日,竟是分别之时,回忆前日种种,竟不觉潸然泪下。 “好徒儿!”,那人点点头,语气也不无哽咽,“靖儿,之前我为自身安全计,一直没有说明我的身份,现在你记住,师父名叫李如松,木子李,生而如松的如松!” “师父,徒儿…徒儿记下了!” “好!”,李如松点点头,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放到了蒋靖手里,“蒙你叫我一声师父,这是我毕生心血,里面记载了我所有的武功招式与心得体会,你留着,算作临行前给你的礼物了。” “这…这太贵重了…”,蒋靖拿着这个纸包的手有些颤抖,其实自己之前见过这个东西,不过一直用牛皮纸包着,看起来很珍贵的样子,所以蒋靖也没有乱动,没想到竟是这个! “救命大恩,送你什么也不贵重!”,李如松舒口气,“这大半年来,蒙你常常上山照料,我才能…唉…也许这是上天之意吧!” “那我可要感谢上天,给我送来那么一个好师父!”,蒋靖破涕为笑道。 “你我相遇,实为缘分,不过这师徒情分,却是你自己修来的…”,李如松笑笑,“你宅心仁厚,前时救我性命,得此机缘。而我也是看你性子纯良,有心向学,才授你学问功夫,想来换做另一个乡村少年,却是万万无此机遇的。” “师父…师父这样说,我很高兴…”,蒋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都是真心话,是你给了我一层层的惊喜啊…”,此时李如松一脸的欣慰,“一开始只是以为你性子纯良,没想到还读书识字,有向学之心,后来更觉你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材料,结果最后你对兵法也深有体悟,我很有幸,能收到你这样一个徒弟!” “师父…师父过誉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李如松此时的神情又肃穆起来,“虽说你天资聪颖,但日后要想有大成就,必须勤勉不懈,无论是学问还是功夫,现在你学到的都是皮毛!” “徒儿晓得…”,蒋靖边说边举了举手中的牛皮包,“师父给我的这本书,我回去以后一定勤加练习,好好参详,至于学问,只要有机会,我不会半途而废的!” “嗯,我相信你!”,李如松拍拍蒋靖的肩膀,“当初我看中你的,就是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你小子性子倔着呢,我相信你不会止步于此的!” 李如松说着,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贴身玉佩,放到了蒋靖手中,“靖儿,这是一个…非常珍贵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不过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好好收着,如果哪天厌腻了现在的生活,就可以拿着它来找我…” “师父,这…”,蒋靖本还有些迟疑,可受到李如松眼神的鼓励后,便接下了玉佩,“师父,我今后去哪里寻你?” “这…这也不一定,如果是近几年的话,我猜应该还是在通州城吧,你一直西行即可。”,李如松抬手答道。 “一路西行?又是西边…”,蒋靖在心里默念道,同时暗暗记下了通州城这个名字,尽管他不知道通州城在哪里,但师父说了,一直西行即可…命格在西边… “我走了!”,李如松冲蒋靖挥挥手,再无一句话语,转身便去,同时引吭高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洞外再次积了一层雪,在冬日柔和光芒的照耀下,显得一片圣洁,银装素裹,惟余莽莽,却别有一番分外妖娆的味道。而李如松似是不愿破坏这种氛围,连脚步都显得轻飘飘的,看他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大鸟,可恍惚间蒋靖却觉得他更像一只雄鹰,展翅在天地间翱翔,看似不留痕迹,实际上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第十四章:光荣的一个兵 大端元宁三年,蒋靖终于成为了这个王朝…一个光荣的兵丁,而这个兵丁现在…正在砌墙。 今年蒋靖所在的区域普遍遭灾,所以许多户人家都交不出流民税,而是出一个人应征入伍。这么多人当兵,处理起来也是麻烦,因此大多数人就都被打发去修城墙,或者做些垦地、砍树之类的农活。 而且蒋靖这些被临时征来的兵是没有饷钱的,只是每天管两顿饭,等到干够了日子就能回家了,至于干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县里给的说法是抵掉流民税,可干多少才能抵掉流民税,也没有人知道… “你说咱这算个啥,不是说来打仗挣功名的吗?结果整天干这个!”,王彦把手中的砖头狠狠往墙上一摞,好像把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上面,“你说这啥时候算个头啊?我不想在家里种地,可也不想给他在这里白干活啊…” “你真当上阵打仗就好了?”,蒋靖打个哈欠,看起来有些疲惫。确实,他每天都要利用别人休息的时间来练功夫,白天修城墙的时候,精神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真要上阵打仗,那就得死人,你说就你这两下子,真打起来,那还有命在?” “嘿,说得好像你多厉害的…”,王彦不服气地反驳道,随即上下打量了蒋靖两眼,“还真别说,这大半年,你小子还真壮了不少…” “那是,打你这样的,三五个不成问题!” “我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两个人正在这说得不亦乐乎呢,旁边那个叫刘鸣的军中校尉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全部停手,列队集合!” 听到喊声,正在砌墙的众人七手八脚地停下了手头的活,慢吞吞地往城墙根底下赶,虽然其间伴随着催促的咒骂声,可众人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快了多少,能偷一刻懒就偷一刻,这便是众人的想法。 等到大多数人松松垮垮地站好队,刘鸣在最后赶到的那两个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后,便大着嗓门喊了起来,“今天要召二十个人去护粮,去的人不仅多发馍,没准还能有赏钱…” “还能有赏钱?” “便宜没好事,该不会是又有乱民抢粮吧?那可不能去,他们有些可是不要命的…” “管他呢,能多发馍就去,老子这两天都没吃饱…” “…” 刘鸣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而王彦更是一阵激动,立马用胳膊撞了撞蒋靖,“喂,去不去?听见没有,还发赏钱呢…” “哪有白得的便宜,没准还真是有乱民抢粮,那些人可都是玩命的…”,蒋靖有些犹豫地皱着眉头说道。 “刚才你还吹牛,怎么现在就怕了?”,王彦皱着眉头说道,“难道你就想在这里天天砌墙,然后砌到日子就回家种地?” 蒋靖不知道王彦哪里来的动力,让他如此渴望改变现在的生活,难道是他在前段时间闹饥荒的时候饿怕了?不过看看王彦现在炽热的眼神,哪里考虑到了其他事情? 蒋靖不知道,有些人天生血液里就有不安定的因素,譬如上次他们谈论理想的时候,王彦一个没怎么出过门的乡间少年,一开口就要当威风的县太爷,而来到泾县县城后,看到了城中不同于乡下的一切,王彦的野心更加被刺激了起来,所以他渴望抓住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渴望上层人的生活,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渴望。 “好,我跟你一块去!”,蒋靖舒口气,和王彦一同站出了队列。其实不仅仅是王彦,蒋靖心中不安分的血液又何曾不在燃烧?只不过他考虑的事情比王彦多一些而已。 主动报名加上校尉挑选,不一会儿的时间,二十个人就凑齐了,可能事情看起来很紧急,还没来得及点名,他们就被校尉给匆匆带走了。 事情也正如蒋靖所料,果然是暴民抢粮,而且规模还不小,要不然也不至于叫他们这些砌墙的临时兵来护粮。 由于泾县的粮仓离城门不远,所以他们很快就赶到了,而此时粮仓外面早已经围了满满好几层人,蒋靖他们根本就没法插进去。 不过围在外面的许多流民,也并不敢真正冲进去,因为有十几个兵丁正守在仓门,手拿大刀胡乱挥舞着。 来抢粮的人基本都是为了活命,自然不敢冒着被砍死的危险,大无畏地冲上去。而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把人往前推,有人被砍死了,场面一乱,自然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 但是谁也不愿做屈死鬼,后面的人推着向前挤,被挤倒前面的人又为了躲避挥舞的大刀拼命地向后退。 守在仓门的兵丁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就是完成职责,而不是来拼命的,多杀几个流民不仅没有功劳,反而会产生暴乱,丢了粮仓,所以他们只是充个架势。 他们知道这些流民之所以敢来抢粮仓,是因为刚才看守的就那么两三个人,容易得手,不然他们就去抢乡下地主的粮仓了,因为虽然看守的家丁多,但至少不会被杀死啊!而现在随着赶来护粮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流民自然就一哄而散了,因为他们知道抢不到了。 果然,蒋靖这二十个人赶过来后,那些流民就相互望望,生了退却之心。待蒋靖等人在外围拿着扁担,锄头等物,气势汹汹地驱赶这些抢粮的流民时,他们立刻一哄而散了。他们知道法不责众,但如果来了更多兵丁,甚至是比抢粮的流民还多时,那他们肯定会抓人了。 王彦年轻热血,加上立功心切,看到那么轻松就把流民赶走了,不禁有些不甘心:这功立的,一点也没把自己显出来啊! 于是王彦立马挥起手中的锄头,大叫着往仓门冲去:“都给我滚开,胆敢抢劫粮仓,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有几个差不多岁数的人,看着王彦这个劲头,也不禁跟在后面,逆着人流往里面冲去,嘴里还不住大声叫嚷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显出自己来。 本来这堆流民都快要散了,可是几个走在后面的流民看到王彦等人冲了进去,好像是看到了机会,一下子返过身来,推搡着王彦等人再次向粮仓冲去… 第十五章:锋芒初露 王彦等人手中可没有刀,加上有些人还背对着流民,结果在推搡下,一个个的都和那些拿刀的士兵挤在了一起。 拿刀的兵丁被王彦等人堵着,也没法挥刀砍人,许多流民看准了这个机会,再次向粮仓涌来… 蒋靖此时也被挤在了里面,不过好在他是面对着流民,倒没被挤得彻底不由自主,于是他尽力站住原有的位置,不让那些发疯的流民靠过来。 可王彦等人就不同了,巨大的冲力让他们很难控制,眼看着一群群的流民趁着兵丁不能举刀乱挥的功夫,已经开始用手中的家伙什奋力地向脆弱的粮仓砸,蒋靖顺手抢过一个兵丁手中的大刀,拿刀背面相流民,双手奋力翻转挥舞,抡了两个囫囵。 蒋靖眼前的流民趁势一退,蒋靖立刻抓住机会,朝眼前两个流民一拳一脚,早已畜好的力让他们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甚至把身后的流民也挤得不住倒退。 此时挨着蒋靖的几个兵丁立刻抓住这个空隙,再次抡起了手中的大刀,不过这次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立马就有两个流民见了血。 “都给我后退!”,蒋靖见势可利用,同时也为了防止大规模的流血会让局面控制不住,于是立刻拉过王彦,和其他护粮的人一齐向外挤,手中的家伙什儿也抡了个浑圆。 一阵大声嘶喊加维护,局面终于得到了控制,而蒋靖等人也早已累得气踹吁吁。 “妈的,这帮兔崽子,真都该给他逮起来!”,王彦看着流民做鸟兽散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声发起了牢骚。 “小伙子,有两下子!”,蒋靖的气还没喘匀,刘鸣便往地上吐了口浓痰,笑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蒋靖的肩膀。 没有想象中的赏钱,但确实是给他们的晚饭多加了一个馍,可王彦看起来,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因为他不仅没有立功,反而还让校尉骂了几句。 “怎么?没吃饱?”,蒋靖看得出来王彦兴致不高,故意把手中的枯草仍向他,和他调笑起来。 “吃个屁!”,王彦叹口气,连蒋靖扔到他身上的枯草都懒得捡,“本来想露个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蒋靖,今天你怎么就…?”,王彦忽得从草垛上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蒋靖,“你是不是练过功夫?我看你那两下子…不简单…” 蒋靖答应过不将这件事讲给别人听,因此只得搪塞道,“其实也没有啦,就是当时一急,哪里还记得起什么功夫…” “不对…不对!”,王彦一副凝思状,忽而用力摆摆手,“我一下子就不可能把人打那么远,力气就不一样,而且当时你那…唉呀,你说当时我怎么就没有你那身手,要不然校尉就该夸我了…” “你的机会就要来了,我看你就要建功立业了!”,王彦把手往下一沉,“蒋靖,咱可说好了,你小子要是得了势,可不能忘了我!” “建什么功啊…”,蒋靖轻笑一声,颇有些不理解王彦现在的狂热,“不过…王彦,有两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王彦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暂时没有出来的打算。 “王彦,今天…其实你没有必要对那些流民那么凶的…”,蒋靖皱皱眉头,“我知道你立功心切,可他们都是可怜人,而且都已经跑了,你还那样冲过去,就不怕误伤到人,看你当时那个样子,恐怕恨不得打死几个…” “蒋靖,你怎么会这样想?”,王彦撇撇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冷笑,“他们是可怜人,咱们就不是可怜人?都是可怜人,就看谁有能力往上爬!你看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哪个不是压在咱们这些可怜人身上作威作福?你要是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就得踩着无数可怜人往上拼命!” 蒋靖隐隐觉得王彦的话说得有道理,但可能是王彦的态度有些激进,总让蒋靖觉得不舒服,所以他只得以沉默回应,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正在这时,蒋靖突然被刘鸣的大嗓门唤了过去,“你小子,叫蒋什么来着,过来!” “嘿嘿,我说你要走运了吧…” “走什么运,还不知道什么事呢…” 很不幸,这次又是蒋靖猜对了,因为蒋靖并不算走运,刘鸣叫他过去,只是想交给他一个更为辛苦的任务:护粮。而且蒋靖护得还不是官家的粮,而是私家的粮。 事实上,在这个年岁,流民连官府的粮都敢抢,更别提一些乡下富户地主的粮了。要是在平时,他们只要派几个庄丁看着就行了,防的也只是一些人会偷粮。可现在不行,面对大规模的流民抢粮,地主家的庄丁根本是护不住的,除非是那些势力极大的地主。 而势力较小,屯粮较多的地主,就会选择另一种方式:向官府借兵丁。本来平时这些兵丁应该是在发生抢粮事件就及时赶到的,可这年头,官府的粮仓都可能发生意外,谁还管乡下地主的粮仓?而恰巧现在官府征用的兵丁较多,所以从官府借一些临时兵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蒋靖的好身手,虽说当日不是有目共睹,但至少这个校尉是看到了的。一般地主想要借兵丁,不会跑去和县老爷说,而是会和这些拥有实权的军中校尉商量。 这个校尉自然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所以他常常会推荐一些临时兵丁给地主家去护粮,因此这次看到蒋靖这样一个“好苗子”,自然是不肯放过。而且他这次是把蒋靖推荐给了“关系户”:一个和他有亲戚关系的地主。 虽说蒋靖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心里是不愿意的,本来自己是堂堂的大端王朝…的一个临时兵丁,虽说不体面,但总比去给地主家护粮强吧?那和被雇佣的家奴庄丁又有什么区别? 但蒋靖又没办法拒绝,只得有些不情愿地上路了,可是如果他知道他去护得是谁家的粮,估计又会欢喜得千肯万肯了… 第十六章:桃花当头 对,没错,蒋靖回到了自己的村子,而且护得是村东头程地主家的粮仓。 要说蒋靖他们好歹是调过来的临时兵丁,所以地主家也不好怎么差使他们。但除了护粮外,他们也干些杂活,毕竟流民抢粮这个事不可能天天发生,所以他们在人家这白吃白喝也是不好意思,几天下来,也就成了半个兵丁半个杂役。 不过好歹活轻松,加上饭食也不错,虽然没有工钱,但总感觉这日子比天天在日头底下修城墙好得多,于是这十来个被调过来的兵丁,也没有什么怨言。 却说这天,蒋靖吃完晚饭,乘个空当,正准备在程家后院空地上练练拳,不想正看见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从后厨房偷偷摸摸地钻了出来。 蒋靖定睛一看,不禁动作一滞,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家伙,不正是和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郭洪! “嘿!”,蒋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朝郭洪肩上重重一拍,吓得他不禁一个哆嗦,登时手中的馍滚到了地上。 “误会了…误会了…其实我是…”,郭洪扭过他那一张苦瓜脸,刚想解释,却见蒋靖正以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冲他笑着。 “你…你…”,郭洪又气又惊,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蒋靖!怎…怎么是你!” “怎…怎么不能…能是我?”,蒋靖故意结巴着学了郭洪两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不是说你给程…哦…原来你就是给这家放牛!”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对,程家,咱村哪还有第二个程地主!”,蒋靖一边说,一边摸着脑袋呵呵笑着。 原来由于蒋靖这个村子地处空旷,各家相距并不近,所以蒋靖平时还真没怎么来过村东头,更加不知道家大业大的程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曾经有过远远的观望,觉得那是高门大户,却不知里面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了。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来这?”,郭洪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馍,吹了两口气,虽然刚才被蒋靖吓了一大跳,但此时老友重逢,却只剩欣喜了。 “唉,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在泾县县城当兵的,结果被调到这里来护粮了…”,蒋靖笑着拍了拍郭洪的肩膀,“反正现在又和你见面了,还不错,只可惜王彦还在城里面修城墙,哈哈…” “咳,其实现在我也不放牛了,就在这程家做庄丁,不过平时都在前院干活,很少来后面,所以这阵子也没见着你…” 两个人正站在那边说边笑地叙旧呢,旁边突然响起了两声轻咳,二人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正有些娇怯地站在门口。 “程小姐…”,还没等蒋靖反应过来,郭洪就笑着迎了上去,“程小姐,你怎么来这了?” “我在前院寻了会你,却没找着,估计你便会在这…”,她说着,便有意无意地朝后厨房瞟了一眼。 “咳咳…”,郭洪脸一红,也没说出话来。 蒋靖看着两人在那里说话,竟是在那里怔怔回不过神来,因为这个程小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认识的程祎瑶! 虽然离最后一次见她,已经有约莫一年了,可蒋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其实她的模样还是有变化的,她的个子长了不少,因此显得高挑了些。婴儿肥已经不太明显,脸部轮廓随之清晰,五官也因此更加立体。如果说之前只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那现在一年的时光,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这是多少次飘荡在蒋靖脑海中的身影啊,所以尽管她的模样变化了不少,但蒋靖仍能从那熟悉的气质和感觉中判断出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那么现在,心中久蓄的情绪,随着这久别重逢而集中爆发,让蒋靖瞬间确信:自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 “祎瑶小姐,你好!”,此时的蒋靖再不像之前那样羞怯,那样患得患失,他勇敢地冲了上去,冲程祎瑶打了个招呼。 “嗯?”,程祎瑶蹙起秀气的眉毛,有些疑惑地打量起他,“你是?” “我…”,蒋靖看着程祎瑶茫然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阵失望:她果然忘记自己了… 不过他早已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毛孩,很快便随之释然:自己之前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承蒙人家帮两次忙就不错了,干什么还要人家必须记住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叫蒋靖? 不过还没等蒋靖解释,程祎瑶便眉目一挑,有些惊喜地指着蒋靖,“我记起来了,你…你叫蒋…” “我叫蒋靖!”,蒋靖兴奋地答道,虽然他不会因为程祎瑶忘记自己而计较,但如果她还记得自己,蒋靖心中又怎能不高兴? 其实难怪程祎瑶打量了蒋靖半天才认出他,因为蒋靖的样子变得更多。因为习武的原因,蒋靖壮了不少,同时个头也是蹭蹭猛涨,再也不是之前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目也已经长开了,甚至带着些英武之气。男人嘛,有时候看得就是一个气质,这段时间来,蒋靖文武兼习,自然会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改变。 “我记得的…”,程祎瑶螓首半侧,还是熟悉的甜甜的笑容,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原来在第一次,蒋靖冲别人大声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就记住了。 “程小姐,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郭洪见程祎瑶和蒋靖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自己却被晾在了一边,不禁舔着脸凑了过来。 原来是程祎瑶这几日总想吃些清淡的,便想让郭洪替她上山采点野菜吃,可眼看着都过了饭点,郭洪却迟迟未现,程祎瑶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过来找他。 “程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这个…这个山上的野菜是真的都被摘光了,不好找啊…”,郭洪搓着手,一副讪讪的样子,“绝不是我偷懒,实在是没有啊,要不冲您程小姐对我那么好,咱还能昧良心不成?” 郭洪说的倒是实话,因为程祎瑶这副热心肠,倒也没少帮他。因为郭洪是个大胃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基本说的就是他,有时候还没到饭点呢,他就饿得不行,因此就有偶尔到后厨房顺点吃的的行为。有一次被人抓住,差点受了惩罚,幸亏程祎瑶从中解围,郭洪才幸免于难。 从那以后,程祎瑶就不时会背着人给郭洪点吃的,而郭洪也对程祎瑶好感倍增,只要程祎瑶有什么事,郭洪就抢着帮忙干。 “没事没事,没有就算了…”,程祎瑶摆摆手,看起来确实是丝毫不在意,“其实我估计现在也不好采野菜了,要不怎么会麻烦你去做呢,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正在这说话的当口,外面忽然想起了杀猪似的喊叫声,“来人啊!又有流民抢粮啦…” 第十七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听到喊声,蒋靖立马条件反射般地冲了出去,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嘛。前几天就没遇见过什么像样子的流民抢粮,搞得蒋靖感觉自己在这成了吃白食的,再加上如今知道这是程祎瑶家,哪还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可是等到蒋靖冲出去,看到粮仓外那乌泱泱的一群流民,才真正感觉,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蒋靖,你干什么去?”,蒋靖还没冲到半路,就见程祎瑶在后面追了过来。 “我去护粮!”,此时蒋靖也来不及和她多做解释,可刚跑出两步,竟看到程祎瑶还站在那呆呆地望着自己。 恰巧此时郭洪也跟着冲了出来,于是蒋靖立马拉过程祎瑶,对郭洪说道,“你赶快带着她去后院屋子里躲着,护好她,千万别出来!” 还没等郭洪回答,蒋靖便快速转身跑开了。 “他…他干什么去?”,程祎瑶看着蒋靖快速跑开的背影,怔怔问道。 “哎呀,他去护粮,小姐快点和我进去吧…”,还不由程祎瑶分说,郭洪便拉着程祎瑶,匆匆躲进了后院。 “那么多人,他不会有事吧?”,程祎瑶手扶着后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蒋靖义无反顾地冲向粮仓,她似乎又想起了一年前瘦瘦小小的蒋靖奋力同五个少年厮打着,同时奋力大喊,“不许抢,这是我的…” “他们…都很勇敢…”,程祎瑶怔怔想着,记忆深处那个曾被忽视的身影,此时又渐渐清晰起来… 事实上,护私粮比护官粮要难得多。因为抢官家的粮,就算被杀了,那也是白死,但是抢私家的粮不同,大多数人家都有所顾忌而不敢闹出人命来。 所以护官粮时,十几个官差拿着大刀,围着粮仓一挥,大多数流民就不敢靠近了,因为在饥饿死亡的威胁下,官府的余威还是会起作用。 但是抢私粮时,只要抢粮的人够多,打仗占优势,基本就能成功。对付这些流民,只能是靠力量把他们打怕了,打痛了,才能赶走他们,不然就只能叫官府了,可现在的情况是,根本叫不来官府的人… 蒋靖奋力分开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里面,可情况早已不容乐观,因为有一个粮囤已经被砸开,许多流民已经开始在那里争粮了。 “都给我滚开!”,蒋靖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那个正在屈身抢粮的流民身上,只见那个人惨叫一声,直接撞上旁边的两个流民,齐齐滚到了地上。 不过这还是蒋靖念及自身,推己及人,考虑到这些流民比较可怜,所以没有下狠手,要不然被踹的流民早就躺在地上哇哇吐血了。 可能是蒋靖这凌空一脚实在太凌厉,以至于那几个正蹲在地上抢粮食的流民全部被震住,齐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过只是几秒钟的沉寂,那些流民便惊醒了过来,只见他们恶狠狠地盯着蒋靖,随即朝他猛扑过来。 蒋靖知道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如果等到许多人都冲过来时,自己就算功夫再高,那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到最后就毫无还手之力了。于是蒋靖反应迅速,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流民就是一顿连续的拳头猛击,随即一脚踢向他们的小腹,直接把十来个人都撞到了后面。 这招果然比较奏效,几下子就把这些流民给震住了。他们知道这个少年不好惹,身手好,一时间都不敢朝他那里靠近了。 可蒋靖一人,是唬不了那么多人,也护不住那么多地方的。那些流民见蒋靖只守住了一个囤,便立刻朝另外几个囤冲去。 由于这次抢粮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就算从县城借来了十几个兵丁,护粮的人手也是捉襟见肘,一小会儿的功夫,流民便又砸开了一个粮囤。 甚至有两个护粮的庄丁,被抢粮的流民打倒在地,伤得非常严重,看起来满身是血。 说实话,一开始蒋靖念及这些抢粮的,都是比较可怜的贫苦人,所以心中一直比较矛盾,但面对现在这种起了大争执的情境,这些较为理性的想法也就渐渐被抛弃了。冲突的时候,火气一上来,谁还管得了这么多? 更何况他们抢粮还有理了?王彦说得对,都是可怜人,谁会考虑谁?就像这些抢粮的流民,他们将这些护粮的庄丁打得头破血流,又何来一丝一毫的怜悯?当一个人为恶的时候,真的是不值得怜悯的。 想到这里,蒋靖再也忍不住,直接抄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朝那些流民冲了过去。 本来蒋靖没从那本书上学过什么棍法,而是学了一些长枪之类武器的使法。但这条棍子倒是比较顺手,并且功夫在身,肯定比普通人强了不止一筹半筹。再加上这些流民大多数都是挨了饿的,而蒋靖可是吃饱喝足,体力方面也占优势。因此只见蒋靖一根大木棍舞得虎虎生风,那些靠近他的流民不住地向后倒退。 流民们没有想到,今天抢粮会遇到那么一个狠角色,纷纷生了退意,但是他们很不甘心,粮没抢到,还白挨了一顿打。 这时候有一些外围的流民便瞄到了后院:粮仓里抢不到,那就到后院去抢,那里总会有点吃的吧?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后院还真没什么东西,因为这都是为庄丁临时建的吃喝拉撒的地方,本家人是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但此时不同,因为程祎瑶正在里面,所以蒋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他绝对不能让程祎瑶受到任何伤害。 无奈距离较远,加上人流的逆作用,蒋靖费了好大力气,才冲到了后院门口,可此时已经有几个流民冲到后院里面了。而程祎瑶和郭洪本来就一直在后院门口看着,这时早已吓得跑到了屋里。 蒋靖此时手提一条长棍,大喝一声,直接堵在了后院门口,“我看谁他娘还敢进来!” 第十八章:因祸得福 此时那些准备往后院里面冲的流民,看到蒋靖立在那里,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禁怔怔停住了脚步。 “你们几个,都给我滚出来!”,蒋靖把头向后一扭,长棍直指院中那几个正准备冲进屋的流民。 那几个人听到喝声,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互相望了望,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要说蒋靖那股狠劲,刚才他们可都是看见的,但现在就这样灰溜溜地出去,岂不是太丢脸了? 可还等他们想明白,蒋靖又大声喊了起来,“郭洪,你给我出来,把这几个人打出去!” 蒋靖说着,便又转过头来,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视四周,那些打算趁乱冲进去的流民,全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郭洪听到喊声,把门口打开一个缝,伸出他那胖胖的脑袋,朝院中那几个人看了看,又朝站在门口的蒋靖望了望,有些底气不足地喊道,“你们几个…全都出去…” 这时候程祎瑶也在郭洪后面探出身来,努力提高了她那有些发颤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吧,这…这没吃的…” 程祎瑶边说边推开门,将一个框子放到了地上,“就剩那么点馍了,你们把这个拿走吧…” 蒋靖看到这个场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大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来添乱啊… 果然,那几个流民愣了愣,随即便扑向了那一筐子馍,那副气势吓得郭洪和程祎瑶连忙后退两步。 院子外的流民看到那些馍,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个个显得蠢蠢欲动,要不是蒋靖虎视眈眈地立在门口,他们早就冲进去了。 蒋靖也看出了那些流民炽热的眼神,他知道,他们随时可能冲进来,到那时人流一冲,自己还能守得住吗? 可偏偏那些庄丁和调过来的临时兵丁都不过来,只是在粮仓那里守着。就连陆陆续续新赶到的人,都往粮仓那边跑。可能在他们看来,自己一个人足够守住后院… 蒋靖无奈地叹口气,随即拎起门口上的两个石碾子,重重地扔到了门口上,然后朝人群大喊,“我看谁敢进来!” 那个石碾子看起来得有三四百斤重,当蒋靖看起来举重若轻地将它们扔到门口时,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莫说石碾子挡着进不去,就算是没石碾子挡着,看见蒋靖那副要吃人的劲头儿,流民也都不敢进去了。 蒋靖放下石碾子后,就立刻跑进院中,提着棍子就把那几个流民给打得鬼哭狼嚎。那几个流民虽然还想再吃几口馍,可蒋靖的棍法实在太犀利,吓得他们赶忙在石碾子上狼狈地爬了出去。 其实蒋靖也不愿意这样,他也不在乎让那几个流民吃几个馍,但他清楚,如果不赶紧把这几个流民赶出去,就会有更多的流民涌进来,而程祎瑶此时还在院中,蒋靖可不想她发生什么意外。 等到那几个流民爬出去后,蒋靖立刻将那一筐子馍扔了出去,流民见此情状,一个个都去争抢那为数不多的馍馍,而放弃了抢粮或冲入院中的打算。 正在此时,更多的庄丁和帮手赶了过来,那些流民有的抢着了馍,没抢到的也是精疲力尽,因此见护粮的人越来越多,便作鸟兽散了。 看着那些散去的流民,蒋靖长舒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地瘫倒在了地上,虽然他刚才足够英勇,但到最后也是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在强撑着,加上他在混乱中也受了不少伤,此时劳累感与伤痛感并发,他真想就此昏死过去。 “嘿,蒋靖,你刚才真他娘的厉害,我都看呆了!”,郭洪看到蒋靖一下子躺在了地上,立刻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还忘情地朝他大腿上拍了一记,“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也教教我!” “哎…疼!”,蒋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待掀开裤腿一看,左腿小腿处已是青紫了一大片。 “你没事吧?”,此时程祎瑶也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屈下身子,眼巴巴地看着蒋靖,小嘴还微撇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怪我,不该把那筐馍拿出来,要不是你,他们就都冲进来了…” “没事…”,蒋靖冲程祎瑶笑笑,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心中禁不住一阵温暖,感觉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是…可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多疼啊…你这都流血了…”,程祎瑶指着蒋靖胳膊上被划开的一道口子,忍不住啜泣起来,“都怪我…” “怪你什么啊,这都是刚才在粮仓那里挨得,怎么怪得着你…”,蒋靖见程祎瑶流泪,忍不住出言安慰起来,“其实要怪也怪那些流民,你既然说都怪你,难不成那些抢粮的流民是你引来的?” 程祎瑶明知现在这个情境不该笑,但听了蒋靖的话,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蒋靖这是故意在逗自己笑,想到这,程祎瑶不禁心中一暖。 可表面上程祎瑶还是白了蒋靖一眼,娇柔地嗔怪道,“你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蒋靖还想再和程祎瑶单独多说几句话,可就在这时候,一大帮人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把蒋靖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一场护粮风波,虽说蒋靖受了一身的伤,但也算因祸得福了。 首先,因为蒋靖护粮的巨大功劳,程家对他表示了极大的感谢,不仅给了他很多物质上的感谢,还专门寻了许多好药来给蒋靖治伤,虽然他那些都是不算严重的皮外伤。 其次,蒋靖的威信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程家的庄丁和临时调来的兵丁都知道他很能打,人又果敢,因此都对他非常佩服,甚至泾县县城的一些兵丁也都听说了蒋靖的壮举。 最后,程家专门在前院划拨了一个房间,来给蒋靖养伤。至少在程家看来,这是值得的,因为有蒋靖一个人在,就等于间接保证了程家粮仓的安全。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程家自然要好好对待。 而且,蒋靖现在住的这个房间,离程祎瑶的房间还挺近的… 第十九章:泡妞要诀一:勇敢迈出第一步! 其实蒋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给自己单独安排的这个房间,能够离程祎瑶的房间那么近。按道理说,程祎瑶应该和程家妻妾等女眷住在一个地方。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她也住在后宅,但明显地理位置较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蒋靖也不会住得离她那么近。 不过蒋靖此时倒不会考虑为什么程祎瑶的房间不是在好段位,因为能够有机会接近程祎瑶这件事,已经足够令他兴奋得不想考虑其他任何事情了。 却说这日蒋靖刚吃完晚饭,就又在程祎瑶房间外不远处溜达起来,期望能和她有一次“偶遇”。 要说一个男子在这块转悠来转悠去,是非常不礼貌的,搞不好还容易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可蒋靖不同,因为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程祎瑶偶尔会到他的房间去探望,而且二人有时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起来很熟识的样子。再加上蒋靖算是程家的“大功臣”,所以谁也不会跑到这没眼拉力地说三道四。 不过蒋靖在这来来回回转悠了半天,也没见程祎瑶出来,又试着转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人影,蒋靖不觉有些气馁。 可蒋靖还是不死心地又往程祎瑶房间那边凑了凑,凑得近了,便听得一阵断断续续的读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在止于至善,知之而…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静… “原来是在背书…”,蒋靖心中一声轻笑,恰巧这书也是自己背过的,于是忍不住在窗外大声诵了出来,“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咦?”,程祎瑶一阵惊奇,忍不住开窗探出头来,一张小小的嘴巴微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搜索,活像一只好奇的小松鼠。 “原来是你!”,程祎瑶将目光定到蒋靖身上,连眉目都露出些笑意,“你竟然也是诵过这书的!” “祎瑶小姐这是何话。我怎么就不能诵过这书?”,蒋靖同样迎上了程祎瑶的目光,语气中也含了些调笑的意味。 “哦…”,程祎瑶听了蒋靖的话,不觉一阵脸红,自己方才的话确实不妥,这岂不是欺蒋靖不知书?可是在她的潜意识中,确实是认为以蒋靖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不怎么识字的,更别提诵经读史了。 蒋靖看出了程祎瑶的微窘,忙微笑着岔开话题,“之前我是…嗯…读过几年私塾的,所以还记得一些…” 程祎瑶此时倒来不及考虑以蒋靖那种连吃饭都困难的家境,怎么会有钱去读书,只是掠了掠鬓后发丝,笑着赞道,“你能记得那么牢,真是了不起…” “喜欢自然就记得,不喜欢自然就不记得…”,蒋靖见“搭讪”成功,连忙又往窗子边靠了靠,“祎瑶小姐现在四书诵到哪里了?” 见蒋靖这样发问,程祎瑶脸色微红,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论语》读到了里仁篇,《中庸》快些,阅到一半了,《大学》刚诵,《孟子》还没有看…” 说完,程祎瑶便抿抿嘴唇,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就像一个没完成课业的学生,被老师当场抓住了一般。 “进度还蛮快的…”,蒋靖见找到了共同话题,连忙趁热打铁卖弄了起来,“其实四书之中,《中庸》较为客观,态度也不偏颇,修身养性亦是好的,多读读总没有坏处。《大学》篇幅较精,讲述却很繁浩,但也正因为其精,所以就少了些弊。这点《论语》就不同了,甚至与《大学》截然相反,虽是细致,暴露的问题也多,有些言论难免让人抵触,《孟子》真可说是一家之言,为政借鉴即可,却不得照搬了…” 程祎瑶听蒋靖那么一顿侃侃而谈,小嘴惊得张得大大的,看向他的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了。 “喂,我也是随便说说,做不得真的…”,蒋靖自然不敢再随意卖弄,刚才那些说法,蒋靖哪里悟得出,只不过是照抄照搬李如松的,要是程祎瑶理解得深,自己不免就露馅了。 好在程祎瑶对于这些书,也不可能有什么太透彻的学习,只是读读背背,方才听蒋靖那么一番“胡侃”,又见他谦虚了那么两句,不禁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其实程祎瑶哪里听得出来什么好坏,只不过是一种对于自我无知的本能掩饰罢了,当一些人谈论我们根本不懂的事情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祎瑶小姐,其实诵经益处不大,要说有趣,还是读史…”,蒋靖这说的倒是心里话,因为他当初对经书就不是很有兴趣,反而对李如松讲的一些历史大事听得津津有味。而他对一些经的理解,也是由“听史”启发的。 “其实我也是读过一些史书的,上个月我便把《烈女传》看完了…”,程祎瑶忙不迭地答道,语气中还有些小小的骄傲,看那样子,好像还期待着蒋靖能够夸她两句。 “额…难道《烈女传》在她眼中算是史书?”,蒋靖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他还是敷衍着笑了两声,“呵呵…你读的还蛮多的,不过我说的史书,却不是指《烈女传》,而是指…嗯,就是历史上发生过的大事…” “是吗?很有趣是不是?”,程祎瑶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竟显得有些雀跃了,“你快进来给我讲一下…不,你等一下,我出去找你!” 说到底,程祎瑶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虽然平时显得端庄稳重,可遇到值得高兴的事情,孩子天性便彻底暴露出来了… 第二十章:野心与机会 天色有些阴,微风乍起,出其不意地送来一阵清凉,让院中的二人也觉得更惬意了些。 此时程祎瑶正趴在庭院中的一块布垫上,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书。只见她慢慢翻动着书页,嘴角也带了些笑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连小脚丫也跟着轻轻扬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青草铺陈,阳光和煦,小美人赤着双足,白嫩的小脚丫把树荫映下来的光晃成了一片片碎屑,情之所起,兴之所至,人景合一,堪可入画。 “哇,靖哥儿,好厉害!”,蒋靖一套拳打完,程祎瑶便放下手中的书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是吗?”,蒋靖堪堪一笑,便很自然地坐到了程祎瑶的旁边,“这本书读来怎样?还觉有趣吗?” “还不错,蛮有趣的…”,程祎瑶点点头,随即笑道,“不过没有你讲的故事有趣…” “那当然,哈哈…” 却说这些日子,蒋靖在这里养伤,和程祎瑶的接触自然也越来越多。尤其是那日二人聊了一些读书之事后更觉志趣相投,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平时闲暇日子,蒋靖便在院中打打拳,给程祎瑶讲讲故事,而程祎瑶就看看蒋靖打拳,听蒋靖讲讲故事。 有时二人还会一起读读书,聊聊天。本来蒋靖就苦于想读书而无书读,此时自然加倍珍惜现在这个能自由选书读书的机会,尤其是还有程祎瑶这个小美人陪着。 而程祎瑶平时自己读书也觉无趣,有了蒋靖这个“伴读书童”,还能给自己讲讲故事,她自然乐得于此。 而在这个过程中,程祎瑶也发现蒋靖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么博学,甚至蒋靖有时会遇到一些自己认识,但他并不认识的字。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程祎瑶就异常兴奋,骄傲地像个小老师一样,一本正经地教授蒋靖。 不过程祎瑶承认,蒋靖确实很聪慧很有想法,所以尽管他读的书不多,但见地却很深,理解得也透彻,在这种情况下,蒋靖读书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读的书也越来越多。 现在程祎瑶几乎把蒋靖当做了自己的授业先生,如果几日不听蒋靖的“教诲”,她还真有一种不舒服不自在的感觉。 “其实我不只会打拳,棒法也不错…”,得了程祎瑶几句吹捧,蒋靖不禁有些飘飘然,而他所谓的棍法,也是他从书中的“枪法”和“刀法”改良而来,目的就是护粮的时候更方便。 “是吗?那打给我看看好不好?”,程祎瑶双手并握,含于胸前,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 “当然好!”,蒋靖边说,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又从角落里挑了根顺手的木棍,一下子就摆好了阵势。 要说蒋靖这个棍法,其实还真不错,可能是有实战经验,耍起来是虎虎生风,凌厉异常,甚至程祎瑶好几次都以为那根木棍要打到了自己,吓得一惊一惊的,小嘴巴时张时合,连拍手都忘了,其实她不知道,那是蒋靖在故意逗她… 最终,蒋靖大喝一声,以一个很帅气的动作定住了姿势,引得程祎瑶大声尖叫,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声。 “你这个太厉害了,难怪上次护粮那么英勇,不过上次都快吓死我了…”,程祎瑶像个迷妹似的快速跑到蒋靖身前,边说边用小手拍了拍心口。 “其实我还有比这个更厉害的,就是你这里既没有长枪,也没有大刀…”,这话就属于蒋靖吹牛了,因为他基本都没练过长枪和大刀,照葫芦画瓢还可以,练得好就不现实了。 “嗯嗯,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打给我看…”,程祎瑶对于蒋靖的话倒是深信不疑,而且她边说还边掏出随身带的手帕,为蒋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额…”,看着程祎瑶那双柔荑在自己眼前不住晃动,蒋靖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印象中,这好像是程祎瑶第一次给自己擦汗… 结果蒋靖一个堂堂六七尺的汉子,竟然瞬间脸红了,讷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你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红?”,程祎瑶怔怔地盯着蒋靖,一脸的不解。 “没…没事…”,蒋靖一下子醒过身来,想用手擦擦汗来掩饰,结果发现程祎瑶擦得很干净,自己的额头上和脸上,都是干干的… “唉…”,程祎瑶看着蒋靖,忽得一声轻叹,低下了头。 “怎么了?” “靖哥,其实你功夫那么好,书读得又那么通,人也聪明,应该是有大本事的,只可惜…”,程祎瑶撇撇小嘴,幽幽叹道。 话一说出来,二人便有些沉默,随即便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程祎瑶话说得不明了,意思却很明白:如果蒋靖生在富贵之家,像他这样的天资和本领,绝对会有一番大作为。但因为长于贫贱之家,所以蒋靖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做现在这种看家护院的工作。 其实话一说出口,程祎瑶便有些后悔了,尤其现在看到蒋靖在那里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她心中更是难堪,连忙解释道,“靖哥儿,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其实…哎呀…我…” 本来程祎瑶想说绝对没有嫌弃蒋靖的意思,可总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难免会有歧义,可一时又不知该作何解释,急得她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情急之下,便一下子抓住蒋靖的手臂,可怜巴巴地望着蒋靖,小声说道,“靖哥儿,你…你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蒋靖松开程祎瑶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不用那么着急的,我也没有说什么…” 本来蒋靖还想说两句笑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顺便逗程祎瑶开心一下,可现在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刚才程祎瑶说的那句话,真的触动到了他的心里。 其实蒋靖骨子里就是不甘于平庸的,他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虽然是一个农家子弟,但他却偏偏要偷偷跑到学堂去听书。这并不是因为他对那些经史子集有多么喜爱,而是因为他觉得靠这个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富家子弟的专利,这是小时候便在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后来阴差阳错遇到了李如松,学了那么强的功夫,听他讲了那么多道理后,蒋靖更加深切地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不再甘心当一个庄稼汉,可这个时代阶级的束缚,让他很难实现自己的抱负。 有时候,最可悲的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当你有了野心和与之匹配的能力后,却没有一个去争取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虽非将相种,亦有自强日 看到蒋靖神色有所缓和,程祎瑶也舒了口气,随即勉强笑道,“靖哥儿,其实按你的本事,假以时日,在军中一定能够搏个功名的…” “嗯,但愿吧…”,蒋靖浅浅笑道,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按现在这种状况,自己真的有机会在军中博取功名吗?其实从军这些日子,蒋靖早已清楚了军功晋升的难度。没有一个家族台阶作为倚靠,什么事都不简单,尤其是自己这种临时征来的兵,父亲说的对,“功名但在马上取”,很大程度上,是读书人用来唬人的… 难道真的是贫富贵贱天注定吗?难道真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吗?蒋靖此时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是心里很难过。 虽说他明白程祎瑶绝对没有“嫌弃”自己的意思,可是她既然说出了那种话,那就说明在她的潜意识中,那种阶层差距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但真的只有她这样想吗?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就像自己喜欢程祎瑶,却没有胆量说出来,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阶层差距?如果自己是个富家子弟,早就央父母上门提亲了。 而程祎瑶呢?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自己也会有一点点好感吧?但恐怕也是一种淡淡的日常相处萌发出来的情愫,如果真的涉及婚嫁,她看得上自己这个穷小子吗?蒋靖对此真的没有什么信心,尽管他相信程祎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但社会现实情况就是如此啊,谁又会有力量、有意识去抗拒呢? “怎么?你还在不高兴吗?”,程祎瑶双手抱膝,下巴抵在上面,侧过脸盯着蒋靖,颇有些小可怜的样子。 “没有…”,方才种种想法在蒋靖脑海中翻腾,此时难免激起一腔意气,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想想自己的师父李如松是何等胸怀,自己作为他的徒弟,怎能如此颓废? 想到这,蒋靖不禁双手握紧,仰天一声长啸,随即看向程祎瑶,坚定地说道,“祎瑶,我知道,人生下来,就有高低之分,甚至是贵贱之别,但我不相信,这是永远不可以改变的。相信我,我…我虽非将相种,亦有自强日!” 程祎瑶没想到蒋靖会说出这样一番意气激荡的话来,不禁呆愣在了那里,尤其是蒋靖情绪激动之下,还握住了程祎瑶的双手,而两人对此,竟然毫无察觉。 “哦…”,还是程祎瑶最先意识到蒋靖正握着自己的手,因为他攥得实在太紧了,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忙抽了出来。 此时蒋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下子就显得局促不安起来,其实刚才他真的没有占程祎瑶便宜的想法,就是一时激动,结果这手…这手就…哎呀,真该把这双手剁下来! 不过看看程祎瑶此时已经侧过身去,背对着自己,手在衣服上摸摸这,紧紧那,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羞赧。 蒋靖刚想开口说两句话解释一下,没想到程祎瑶却在一旁掠了掠鬓后发丝,清清嗓子,“其实…其实我一直相信,靖哥儿以后…一定会是有大本事的…” “嗯…谢…谢谢…”,蒋靖此时才发现,程祎瑶刚才的声音颤得厉害,自己说起话来也结巴的厉害,这都什么毛病啊… “靖哥儿,其实你刚才说的话…嗯,真的很令我佩服,我感觉…比那些经书上说的都有道理,都有气魄…”,程祎瑶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转过身来,又显得端庄如初了。 其实程祎瑶刚才真的紧张得厉害,她真的没想到,蒋靖的手一下子就抓了过来,还抓了那么长时间,抓的那么紧,而且他刚才叫自己“祎瑶”呢,印象中他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看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要对在乎的人作出承诺一般,谁让你那么正式了… 他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程祎瑶想到这,不禁用眼神去偷瞄蒋靖,结果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目光对视,吓得程祎瑶赶紧收回目光,坐正身姿,好像是犯了错被抓住一般。 无奈的是,此时程祎瑶胸腔里心脏跳得厉害,连胸脯都一起一伏的,让程祎瑶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其实刚才也有这种感觉的,就在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己该不会也喜欢他吧?程祎瑶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就不住地在她脑海中回荡,其实当自己发现手被他握住的时候,虽然觉得羞赧,但还是有一丝惊奇…与欣喜的,就算程祎瑶可以骗的了任何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咳咳…”,蒋靖见气氛尴尬,还是先开了口,“其实我刚才说的…也就是一时激动,男人嘛,谁不想能立个军功,光宗耀祖的…” 程祎瑶听蒋靖说得颠三倒四,逻辑不清,却也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你…你可以的…” 程祎瑶说着,便又飞快地瞟了蒋靖一眼,其实看他的时候,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呢,自己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就像自己也和郭洪认识,也和其他一些岁数较小的庄丁认识,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对于蒋靖,程祎瑶一时还表达不清楚对他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时很舒心,很开心,如果有几天见不到他,心里就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其实我小的时候,还真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托生在富贵之家,那样自己就不用过这种穷日子…”,蒋靖好像触动了心事,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现在呢?”,程祎瑶回过神来,在一旁小声问道。 “现在嘛…呵呵,我觉得爹娘给了我这条命,把我养活那么大,就是莫大的恩惠了,要是天天嫌弃爹娘没给自己一个富贵命,那就是没出息,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靖哥儿,你说的真好…”,程祎瑶眨眨眼睛,“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出息的…” “嗨…爹娘养我不容易,我…呵呵…说得我还有点想家了…”,蒋靖笑笑,眼眶却不自觉有些湿润,自己老爹那有些佝偻的背影,自己老娘满是关切的唠叨,自己可有小半年没见他们了… “你要是想家,那就回去看看,反正也不算远,都在一个村子嘛…”,程祎瑶笑笑,“虽说你在这里镇着,就没人来敢抢粮,但离开一天半天,没什么事的,你和刘管事说说,准成!” “嗯…那我过两天就回家看看爹娘…”,蒋靖点点头,却发现程祎瑶的眼神有些落寞,“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我…”,程祎瑶撇撇嘴,把脸侧了过去,“我也想我爹娘了,再过几天…就是我爹的忌日了…” “这样啊…”,蒋靖一阵沉默,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他现在已经知道,程祎瑶现在是寄居在叔父家,她的爹娘已经去世了。 “这样吧,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祭祀,好不好?” “嗯,好!”,程祎瑶点点头,微微红肿的眼睛看向蒋靖时,却荡起一抹不经意的温柔。 她知道,出身是蒋靖的一块心病,可自己也有自己的心结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痛的… 第二十二章:痒痒的 “坐好了吗?”,蒋靖扬个鞭花,脸上洒满了阳光。 “坐好啦,就怕你的马车赶不好…”,程祎瑶坐在马车内,捂着嘴嗤嗤笑道。 “好歹放了好几年的牛,赶车的技术也差不了…”,蒋靖刚说完,就差点一下子撞到车门框上,不过他还没来及稳住身形,就冲车内喊道,“你可要坐稳那…” 车内也是忍不住一声惊呼,随即小声笑道,“你自己小心一些便好了…” 晴空当日,万里无云,端的是个好天气,此情此景下,蒋靖的心情也忍不住飞扬起来。 想起之前也是在这,自己见了程祎瑶第一面,那时候自己如同一个讨饭的乞儿,而程祎瑶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富家小姐。而现在,她和自己同乘一车,在一起前往祭祀的路上,命运就是这样的奇妙。 不一会儿的时间,蒋靖便赶着马车到了程家祖坟,青石铺筑,四周栽以树木,和旁边那些比起来,也算是气派异常了。 程祎瑶提着香烛纸钱以及瓜果吃食等祭品,走向了她爹爹的那座青石大坟,而蒋靖就候在道旁的马车上。 这个年岁,来祭祀的人明显少了,因此行人本就稀稀拉拉的地方,此时更显空旷,蒋靖看着远处的程祎瑶,却也瞧得不甚清楚,一时间竟有了睡意。 待打了两个哈欠后,蒋靖还是忍不住倚在车门框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程祎瑶已经提着篮子,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回来了?”,蒋靖见程祎瑶眼睛红肿着,明显是刚刚哭过一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斯人已逝,节哀顺变”的话,想必她早在几年前听烦了。 “嗯…”,程祎瑶怔怔看着蒋靖,忽又垂下眼眉,似是欲言又止。 “上车吧,我带你回去…”,蒋靖甩个鞭花,让出了位置。 “别…”,程祎瑶摇摇头,“你带我转转吧,我还不想回去…” “嗯?”,蒋靖眉目一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位置又让开了些,“先上车吧…” 程祎瑶踩着马车上放下的台凳上来,却没有钻入车内,而是顺势坐到了蒋靖身旁,“走吧,就在外面转转,先不回村子里…” 蒋靖会意,将马车掉了个头,向村子更外围驶去。 “怎么?还在难过?”,蒋靖见程祎瑶一路低着头默默无语,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她在父亲坟前嘤嘤哭泣的情景。 “其实这两年已经好多了,只不过到了这个日子,心情总归是好不起来的…”,程祎瑶侧过脸,看着正在赶车的蒋靖,“你不知道,前些年的时候,我还净哭鼻子呢。” 蒋靖张张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将车速放得更慢了些,“你很坚强,毕竟…你今年才十三岁…” “你应该说,我已经十三岁了呢…”,程祎瑶叹口气,忽得低下了头,“其实自从我九岁那年,阿娘去世,爹爹病重,我便隐约知道,将来的日子会不一样的…” 这是程祎瑶第一次和自己提起她的家事,之前蒋靖根本没有问过,只是从一些流言蜚语中隐约判断出了她大致的情况,可现在她既然说了,蒋靖忍不住好奇心起,一下子便停住了马车。 “再往外走,就太荒凉了…”,蒋靖随口解释道,顺手把马鞭放到了一边。 程祎瑶没有在意,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讲起了自己的事,“后来过了没有一年,爹爹也去了…我…我便寄住到叔父家了…” 只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蒋靖却明白,这其中含着多少心酸与伤痛,“祎瑶小姐…” “叫我祎瑶…”,程祎瑶目视前方,淡淡说道。 “祎…祎瑶…”,蒋靖喊出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了,“你叔父…对你还好吗?” “叔父待我是极好的,可是…可是叔父却也在一年前病了,整日缠绵病榻,所以现在…一直是叔母主事…”,说到此处,程祎瑶语气忽然有些哽咽,便将头侧到另一边,微仰起脸,不说话了。 虽然程祎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蒋靖也知道大概的境况了:她的叔父病重后,叔母并没有善待她。 其实不消程祎瑶说,蒋靖也能猜到一个大概。比如程祎瑶的房间并不在后宅深处,而是在较偏僻的地方,另僻了一个别院,但程祎瑶说过,她之前不是住在那里的。 例如程祎瑶房中的装饰很朴素,甚至比之一些当家丫鬟还要不如,这绝不是程祎瑶性喜素雅,原因不说自明。 例如程祎瑶的吃穿用度也并不算好,只能用不缺少来形容,至少在这些日子里,蒋靖没见她穿过什么华美的衣服。 再者,从一些下人对程祎瑶的态度来看,也能够发现一些端倪,否则不会程祎瑶想吃个野菜,还要私下拜托郭洪帮忙。 甚至蒋靖也明白,如果程祎瑶真的是程家的当家小姐,自己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她,更别提和她走得那么近了,只怕在她叔母的眼中,只盼着程祎瑶越早消失越好。 “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毕竟…你的爹娘都还健在…”,程祎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我说过,靖哥儿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想必来日你爹娘也会为你骄傲的…” 蒋靖听了这话,想要咧嘴笑笑,却瞥见程祎瑶神色落寞,于是那将笑未笑的表情,便僵在了脸上。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程祎瑶心中真实的感受,他甚至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程祎瑶都是可怜人,程祎瑶不再高高在上,甚至她离自己还蛮近的。 可蒋靖心中并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他宁愿程祎瑶高高在上,和自己有着遥远的距离,也不愿意让她不幸福,在那一刻,蒋靖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 “祎瑶,你要相信,你…你以后一定能幸福的…”,蒋靖扭过头看着程祎瑶,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落日的余晖下,程祎瑶脸庞的轮廓被映得更加明显,从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芒,蒋靖突然觉得她的五官好美,至少不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似乎在那种明媚的曲线下,她的一颦一笑都会展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与风情,难道尤物都是如此习惯早熟吗? 可蒋靖又分明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忧伤。蒋靖好想告诉她,自己可以照顾她,为她将来的一切负责,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凭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能力给她承诺,又拿什么来照顾她呢? “回去吧…”,程祎瑶叹口气,没有回答蒋靖的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快要落下的夕阳发呆。 “嗯…”,蒋靖应了一声,突然感觉程祎瑶坐得离自己好近,不经意间就能接触到她的肌肤,甚至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热热的,正一点点传到自己身上。蒋靖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程祎瑶一眼,她还是呆呆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祎瑶长得可真好看…”,蒋靖在心中赞道,一抹笑意绽放在了他的嘴角,也在他情思初开的心头荡起一层层涟漪。 微风拂过,偶尔会吹起程祎瑶乌黑油亮的发丝,扬在蒋靖的脸上,痒痒的,很香,蒋靖很喜欢这种味道,他的心里也痒痒的… 第二十三章:寄人篱下 “姐姐,这个钗子…我也很喜欢…”,程祎瑶推开房门,追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自然就是真正的程家小姐,程祎瑶的姐姐了。 对于程祎瑶这个姐姐,蒋靖一直是以吐槽为主的,不仅脾气大,还蛮不讲理,动不动就给人白眼,以至于蒋靖私下都称呼她为“程白眼”。 记得之前郭洪还说她好看,自打蒋靖见到她的真容后,对此更是大加吐槽,在蒋靖眼中,程祎瑶这个姐姐,是及不上程祎瑶万一的,当然,这里面有很大的个人感情因素在里面。 “恰巧姐姐也喜欢这根钗子,你就送给姐姐不行吗?”,程白眼虽然是这样说,可看她那副样子,哪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姐姐,其他的送给你都是可以的,但是这个不行,因为…”,程祎瑶弱弱地解释道,看上去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可态度还挺坚定。 “什么叫其他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明明是借口,我告诉你,你那一屋子破烂,我还真就看上这根钗子了!”,程祎瑶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白眼给打断了。 其实程白眼平时是不屑于来程祎瑶这个房间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不仅来了,还在她这坐了会儿。程祎瑶对此自然是曲意逢迎,小心赔笑,可没想到,却因为这个钗子起了争执。 蒋靖听到争吵声,也不禁从房中跑了出来,一看是程祎瑶和她姐姐程白眼起了争执,连忙跑到跟前,准备劝架。 “姐姐,不是我小气,而是这根钗子,是爹爹生前买给我的…”,程祎瑶眼巴巴地盯着程白眼手里那支钗子,好像再说几句,泪花就要溢出来似的。 听到程祎瑶这样一说,程白眼倒是一愣,不过随即便恢复了她那副蛮横态度,“你说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就算这钗子是你爹买给你的,给了我又能怎样?” “嘿,我这小暴脾气,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蒋靖一看这情景,不禁怒火中烧,一下子拦在中间,冲程白眼说道,“程小姐,你看…这钗子是祎瑶小姐的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意义重大,要不然你就还给她吧。” “嗬,有你什么事?”,程白眼这次倒是没翻白眼,而是俩眼一瞪,摆出一副大茶壶造型,“你说你就一给我家看粮的,跑过来神气什么?我告诉你,再过几天我家的粮就都卖了,到时候你哪来的回哪去,这还有你说话的份!” “我去,你这整个一条疯狗啊,怎么逮谁咬谁?”,蒋靖在心里把程白眼骂了个遍,但碍于身份情势,却也不得发作,“是,我是给程家护粮,但我却是泾县的一个兵,今天也不是来掺和家事,只是见了争吵,有心劝慰。” 蒋靖话说得不急不躁,程白眼倒没法再竹筒崩豆子似的大吵大骂,只是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冷冷说道,“知道就好,不过也用不着你劝慰,我就和我妹妹要根钗子…” “姐姐,这个真的不可以的…”,程祎瑶感激地看了蒋靖一眼,随即又望向了程白眼,丝毫没有让步。 看见程祎瑶那副委屈模样,蒋靖暗中咬了咬牙,却冲程白眼换了副笑脸,“程小姐,按说祎瑶小姐给你根钗子,并无不可,实际上,祎瑶小姐再多送你些东西也是应该的,本来祎瑶小姐对你就是既喜欢又尊敬,但这根钗子不同,上次我和祎瑶小姐去祭拜,祎瑶小姐就哭得伤心,如今只剩那么根钗子,你也该多体谅体谅才是啊…” 程白眼听了蒋靖的话,虽没感觉理亏,但此时再看看程祎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不该,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其实说到底就是那么根钗子,倒显得我抢她似的…” 蒋靖在心中嗤笑一声:本来不就是抢嘛,可表面上还是赔笑道,“是,程小姐尊贵,还能缺了根钗子?但祎瑶小姐却不同了,再说如果程老爷知道你们姐妹二人能够和睦相处,想必也会高兴的啊…” 蒋靖给了程白眼一个台阶下,又暗中抬出程祎瑶的叔父来压她,程白眼不禁翻个白眼让了步,“好了好了,这钗子我不要了,给你!” 程白眼边说,边把钗子往空中一扬,便转身走了。 蒋靖手疾眼快,忙伸出双手,捧住了那根钗子。 “靖哥儿,谢谢你…”,程祎瑶接过蒋靖递过来的钗子,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忙伸出手背擦了擦。 “她以前也这么欺负你?”,蒋靖看着程祎瑶的模样,心儿一紧,也感到一阵酸涩。 “没…”,程祎瑶啜泣两声,“就那样吧,谁知道呢…” 程祎瑶不说,蒋靖也明白,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面对那么一个无良叔母和刁蛮任性的姐姐。她们今天敢这样欺负程祎瑶,以后也会变本加厉,一想到这,蒋靖心中不禁又气又痛。 “我真没用,其实我该替你出气的…”,蒋靖长叹一声,“她那么不讲理,我真该几个大耳刮子抽死她!” “别…”,程祎瑶摇摇头,“你今天能帮我把钗子要回来,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我…唉,其实我真想打她一顿替你出气,可是我不能啊,我打完她,大不了卷铺盖卷滚蛋,可程白眼受了欺负,她娘还能罢休,肯定把气都撒在你头上,我是担心你啊,可这次帮你挡下了,下次怎么办?唉…” 听了蒋靖的话,程祎瑶不禁心中一暖,她刚才见蒋靖对程白眼客客气气的,虽说知道是情势所迫,但心里终归有些不舒服,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蒋靖全都是为自己着想。念及于此,程祎瑶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哎呀,你别哭啊…”,程祎瑶一掉眼泪,蒋靖就忍不住一阵心疼,“祎瑶,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不要哭了啊…” “没,我不是觉得委屈才哭…”,程祎瑶啜泣着说道,“我知道靖哥不是个只会使蛮力的粗鲁汉子,你功夫好,脾气也好,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力气,什么时候不该用力气,你是一个…又好又聪明的人…呜呜…” 蒋靖被程祎瑶莫名其妙地夸了一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此刻真的有些无助,无助于自己的身份,无助于自己的地位,他此时真正强烈地渴望做一个强势的人,至少能够让自己喜欢的人不再受委屈… 第二十四章:携钗长干行 蒋靖又尝试着安慰了几句,程祎瑶终于止住了哭泣,尔后只是紧紧抓住手里的那支钗子,一言不发,好像是在平复情绪。 “既然这个钗子那么珍贵,你以后就不要随便拿出来示人了,省得再有麻烦…”,蒋靖叹口气,冲大致已经平静下来的程祎瑶说道。 “其实我今日没想把钗子拿出来给她看,只是她进来的时候,我正看着钗子想我爹爹,结果…” 蒋靖听程祎瑶那么一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程白眼那个没礼貌的蛮横劲儿,她进屋前能敲门才怪,“没事,就她那种人,以后日子好不了,将来找了夫家,有她受罪的…” “其实我不在乎她怎么样的…”,程祎瑶面容恬静,似乎真的已经对刚才的事释然了,“你知道吗?这支钗子…是爹爹病重时买给我的,爹爹说,他可能看不见我成亲了,所以…买这支钗子给我,到时候让我的相公亲手为我插上,就像爹爹看着我成亲一样” 程祎瑶说到这里,神色不禁有些黯然,而蒋靖在一旁,也不禁为之黯然神伤:难怪她极力要护住这支钗子,也不知到时候谁有幸能为她插上这支钗子… “对了,方才…方才她说你就要走了,是真的么?”,程祎瑶突然仰起头,盯着蒋靖问道。 “额…嗯…”,蒋靖点了点头,眉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程家的粮都快要卖完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就要回泾县县城了…” 程祎瑶看着蒋靖,忽得叹口气,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看到程祎瑶的表情,蒋靖忍不住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走了,你会不舍得吗?你会不会想我?” 程祎瑶显然没有料到蒋靖会这样问,不禁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低下头去,一直盯着地上的一角看,再也不肯抬起来了。只不过她白皙的脖颈,却以清晰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蒋靖看到程祎瑶羞赧的样子,也觉方才唐突,不过心中却也有些别扭:难道说一句舍不得自己,真的有那么难么?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与程祎瑶相处种种,竟觉得有些委屈,因此便赌气不说话了。 程祎瑶本来是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可叫一个女孩子说舍不得他,想念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可偏偏蒋靖还一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真是叫人为难… 于是程祎瑶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事情蒙混过关,可抬起头来看看蒋靖,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程祎瑶忍不住清咳两声,再次抬起头来,用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蒋靖,很无辜地看了蒋靖一眼又一眼,可蒋靖就是像根木头似的盯住地面,死活也不肯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 看着蒋靖那一副小气的无赖样儿,程祎瑶不禁撇了撇嘴,也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了,过了半饷才低声说道,“咱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 蒋靖没想到程祎瑶会说出那么一句话来,诧异的同时不觉有些欢喜,因此他快速地抬起头来,瞟了程祎瑶一眼,“我觉得…咱们以后也能…也能常常见面…” 程祎瑶当然不会问蒋靖为何信心,以后还能常常见面,只是不说话,算作默认了,大多数事情,考虑得越少,烦恼便会越少。 “那…那我走的那天…你能不能来送送我…”,蒋靖见程祎瑶态度有所松动,不禁有些得寸进尺。 程祎瑶看起来楞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随即便抿抿嘴唇,点了点头。 得了程祎瑶这个承诺,蒋靖心中无限欣喜,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转,“祎瑶,既然我都要走了,不如…” “啊?”,程祎瑶话听到一半,不禁吓了一跳。 “不如我再教你一首诗如何?”,蒋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院子里那棵树,“这是我这些日子新读到的,并不是之前学的…觉得很好,想要诵与你听…” “嗯,好…”,程祎瑶摸不清蒋靖什么心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听好,这首诗叫《长干行》…”,蒋靖清清嗓子,便开始诵了起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蒋靖念到这里,便停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往下念,也不好意思再往下念。因为下面就是“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这是描写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最终结成夫妻的诗句,可蒋靖只敢背到这里,后面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 其实就算是这首诗,最终也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因为后面的发展更令人心伤:十六君远行…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蒋靖喜欢它的故事发展,却不喜欢它的最终结局,但现在看来,自己和程祎瑶之间,连故事的发展情节都是不可能的。 其实程祎瑶听了前三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蒋靖明问“你会不会想我”,程祎瑶就不好意思回答,可要是以诗调情,程祎瑶还真发作不得,事实上,她心中对蒋靖又何尝没有感情?她也希望,这首诗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 “后面呢?这首诗还蛮不错的…”,程祎瑶红着脸说道。 “后面?后面…我不记得了…”,蒋靖扯个谎,把这件事圆了过去,他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念。有些事情,心中知道就好,说出来便尴尬了。 “哦…”,也不知程祎瑶到底懂没懂,事实上,这种直白的描写她又怎能不懂? “那你下次再诵与我听好了…” “嗯…”,蒋靖点点头,和程祎瑶对望一眼,也不知道二人是心照不宣,还是各怀心思,“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别忘了,你说…你会去送我的…” 这次还没等程祎瑶回答,蒋靖便转身进屋了,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那首诗方才那首诗诵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可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愿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第二十五章:最是离别使人愁 春日的天干,最容易起风沙,眯着眼睛不住眺望远方的蒋靖,虽是恋恋不舍,但还是随着大队人马踏上了回泾县的行程。 说实话,蒋靖的心中有些失落,不仅仅因为离去,还因为程祎瑶并没有来送行。一步三回头的蒋靖,只是在期待一份惊喜,但有时候,并不是等待就会有结果。 “靖哥,快点走吧,回去晚了,校尉该骂咱们了!”,一个和蒋靖同行的兵丁提醒道。其实蒋靖在这支小队伍里还是挺有威信的,连大他几岁的人,都称呼他一声“靖哥”。 “嗯,知道了…”,蒋靖还是不死心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略显荒凉的路上依旧是空空如也,“走吧!” “靖哥儿,靖哥儿…”,清亮的声音在后面远远地响了起来,“靖哥儿,等一下…” “是祎瑶!”,多么熟悉的声音啊,蒋靖怎么可能会听错?在那一刻,蒋靖忽然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他欢喜得胸膛都要炸裂了开来,不经历极度的失望,是不会明白,当希望到来时,会令人怎样的欣喜。 “祎瑶!”,蒋靖顾不得众人的眼光,转身向后跑了过去,“祎瑶,是你吗?” “靖哥儿,终于追上你了…”,程祎瑶气喘吁吁地站在蒋靖面前,抚着心口,已是钗乱鬓散,香汗淋漓,“你走得可真快,我差点没赶上…” “我走得快么?就差坐在这不动等你来了…”,蒋靖在心中一声苦笑,可看到程祎瑶追得这副样子,又不好说出口来。 “不过也怪我,如果不是中途折了回去,恐怕早就该见到你了…”,程祎瑶舒了一口长气,气息终于平稳了些,“还好,总算没误了时辰…” “你中途折回去干什么?”,蒋靖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回去取东西啊…”,说到此处,程祎瑶忽显得有些羞赧,“你都要走了,我既然来送你,总不好空着手…” “你有东西要送给我?”,蒋靖眉目一挑,不禁喜上心头。 程祎瑶抚了抚扬起的发丝,嫣然一笑,从怀中摸了一块锦帕出来,“这块帕子是我这两天赶着绣的…本想送你些吃的,可总担心放不长久…” “这是你亲手绣的?”,蒋靖看着那块锦帕,心中一阵暖流涌过:祎瑶真是一个极内媚的女孩子,她肯送我锦帕,说明她心中有我,却总是不肯说出来的。 “嗯…”,程祎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才刚学,手工有点糙,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喜欢还来不及呢…”,蒋靖拿起程祎瑶递过来的锦帕,忍不住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幽幽的处子馨香便传了过来。 “好香呢!”,蒋靖闭着眼睛,脱口赞叹道。 程祎瑶看见蒋靖的动作,却有些不自在,连忙抓起攥在蒋靖手中的锦帕,拖着他的手便放了下来,“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呢…” “既是送了我,怎还怕我闻一闻?”,蒋靖见她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忍不住开口调笑两句,“我马上就得走了,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我…”,程祎瑶张张嘴,飞快地瞟了蒋靖一眼,却又慌忙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你…你一路顺风…” “憋了半天,就憋出那么一句…”,蒋靖心中不觉有些失望,于是舔着脸问道,“就这一句?没有别的啦?” 程祎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脚步却微微向前,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蒋靖轻叹一声,冲程祎瑶笑了笑,“既然没有别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他们都还等着我呢…” “别…”,程祎瑶见蒋靖举步欲行。不禁又往前牵了牵步子,忽得踮起脚来,附在蒋靖耳边,轻声念叨了一句,便赶忙转过身去,似要逃开了。 “你说什么?”,蒋靖见程祎瑶要走,赶忙唤住了她,他刚才是真的没听清,只是觉得一阵热气扑到耳边,带着些女儿体香,痒痒的,可一切结束的是那么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我…”,程祎瑶轻轻跺了跺脚,好像是在嗔怪蒋靖调笑她,可看到蒋靖那副皱着眉头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可能真的没听到吧… “我说…”,程祎瑶动动嘴唇,再次踮起脚尖,蒋靖见状,慌忙微微屈身,不料待听清却是一惊。 “你说你会想我的?是不是?”,蒋靖喜上眉梢,忍不住往程祎瑶身前凑了凑。 程祎瑶小嘴微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了蒋靖一眼,便转过身飞速跑开了。 “祎瑶!”,蒋靖看着程祎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他自信刚才没有听错,而刚才程祎瑶那句“我会想你的”,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既然程祎瑶能够含羞说出这种话来,我又为什么要扭扭捏捏? 想到这,蒋靖不禁张大嘴巴,刚想大声表明心迹,却是一阵风沙灌进了嘴巴,瞬间把他的信心消减了大半。 “嗯?”,程祎瑶听到蒋靖的呼喊声,早已转过身来,看到蒋靖张大嘴巴,似是要说些什么,可到头来却没听见任何话,程祎瑶不禁蹙起了她秀气的眉毛。 “我…我喜欢你…”,蒋靖张张嘴,本来是应该大声的表白,就变成了对嘴型,他突然感觉方才自己心头的那股勇气不见了。 “什么?”,程祎瑶眉毛蹙得更紧了,难道是为了“报复”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小?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我说…我喜欢你啊!”,蒋靖见到程祎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他这一喊,只见程祎瑶先是一蹙眉,继而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快合不拢了,随即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滞,赶忙转身跑开了,只不过跑得太慌,差点跌倒在地上。 “到底听到没有啊…”,蒋靖挠挠头,不禁有些气馁,怎么一点回应都不给,难道是吓跑了? 此时蒋靖回过头,看看身后十几个人,全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终于确定:刚才程祎瑶肯定听到了… 这应该算是表白了吧?不过她那算不算答应?蒋靖低头看看程祎瑶送给自己的那块锦帕,嘴边又不期然荡起一股笑意: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看着锦帕上绣的这几句诗,蒋靖心头一暖:她到底是回去看过了那诗,只不知她只绣了这三句,却是什么意思? 看来故事要想有一个美好结局,还是要自己去书写啊!顿时一腔豪气充溢了蒋靖的内心:泾县,我来了!功名但在马上取,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机会! 第二十六章:探路 回到泾县后,蒋靖果然没有再去砌墙,而是因为他的“英勇表现”,直接被编入了作战部队。 蒋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兵,比如他开始有饷钱,而不是每天只管两顿饭。 当然,这也同时意味着他开始有生命危险,在各种与流民的作战中,他可能会丧生。但是他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凭借军功擢升的希望,才有可能实现“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夙愿。 不过“正式军队”的生活,并不是蒋靖想象的那样。比如他们虽然有日常军事训练,但更多的还是做修修城墙,开垦荒地之类的农活。 比如在与流民作战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交手就跑:如果流民人数少于或者大致等同于兵丁时,他们就会迅速逃跑,而这些兵丁也不会乘胜追击。如果流民人数远远大于兵丁人数,那么这些大端王朝的士兵就会迅速逃跑,虽然蒋靖有时候想要留下作战,但是他明白,自己如果留下来的话,那么只会有一个结局:被围殴致死。 几次规模不大的仗打下来,或者说是“跑下来”之后,蒋靖终于彻底气馁了:如果要是靠这样打仗,能够建军功,那就有了鬼了… 不过几个月的兵当下来,蒋靖还是有很大收获的:那就是他的个人威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拥有一身好功夫,在这个乱世总归是受欢迎的,尤其是在军队里。更何况这个功夫很棒的人,还是个识文断字的。用不着他读过多少书,“识文断字”就是对一个大头兵的最高文化水平要求了。 有句古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终于应验到了蒋靖身上,几个月之后,蒋靖终于等到了机会:他被调入了援救江州城的队伍。 江州城是大端王朝的一个重要城池,地处要冲,城坚粮足,发展得也较为繁华。 一般来说,普通的流民军是不敢进攻江州城的,因为大端王朝对这座城池较为重视,把守的军队人数自然也多,去了基本就是送死。 可这次居然有流民军敢去攻打,而且还要从下属县城调兵援助,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蒋靖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因此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行走在了前往江州城的路上。 一路向西,由于行军速度较快,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到了江州城境外,远处的厮杀声在这里就能隐隐听到。 “他娘的,真是邪了门了,打了两三天,怎么还不跑?”,泾县县城的把总罗文骑在马上,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他的逻辑里,打仗绝对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基本就两步:先判断一下敌我人数,根据人数差距判断一下你跑还是我跑… 一旁的校尉刘鸣,似乎也很赞同他的看法,“罗把总,照这个样子,咱们还过去不?要不等一等,没准再过会儿,那些乱民就都跑了…” “这可不成!”,罗文摆了摆手,“这都快两天了,咱这支援军要是再不过去,到时候无论怎么样,咱都没好果子吃,江州城是什么地位?要是出了问题,朝廷能放过咱?别忘了福王还在里面呢…” “也是,咱打不过就跑也能交代,但要是挨着不过去可就不成了…”,刘鸣叹口气,看了看左右,“哎呀,到了前面可就不好受了,要不咱先派个人过去探探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这还看啥?肯定正打着呢,我觉得吧,打了那么长时间,那些乱民肯定不行了,咱就那么冲杀过去,没准就能立个大功!”,罗文说得手舞足蹈,却见刘鸣朝自己堪堪使了个眼色,他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拖一拖时间,这还是可以的。再说了,提前探探情况,确实也很保险。 想到这,罗文连忙笑着点点头,“成,那就派个人到前面探探情况!” “蒋靖!”,刘鸣见罗文应了,便把这个被自己举荐的人给叫了过来,“我现在派你到前面去探探情况,你敢不敢去?” 虽然蒋靖很不齿于这两位长官的言行,但对于这种任务,还是会认真接受的,“当然敢,我定然不辱使命!” 罗文倒没想到这个人还回答得那么认真,不禁有种想笑的冲动,可此时笑出声来,未免不正式,于是赶紧挥手说道,“再派个人和你一块去吧,小心探看!” 正站在前面的王彦一听到罗文那么说,赶忙向前两步,大声说道,“大人,我愿意和他一起去!” 原来由着蒋靖的缘故,王彦也被从砌墙的队伍里拉了过来,正式加入了“作战部队”。 罗文一见自己手底下有两个那么积极的兵,也不觉有些高兴,于是大手一挥道,“你们去吧,好好探看,仔细些!” 蒋靖和王彦应了,便快速跑走了,却剩下一群散兵游勇在后面窃笑:俩傻子,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呢,我打赌,这次他们肯定死得最早…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就是从这一点一滴的细节拉开的… “咱们这个校尉和把总,实在是太怂了,就那熊样儿,还能在咱头上呼来喝去的,真让人气得慌…”,王彦一边跑,一边愤愤说道。 “那是你来得晚,不光把总和校尉这样,大多数人都这样,一个个的兵油子,就知道跑…”,蒋靖边说边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 “那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彦似乎对自己的两个长官积累了很大的不满,“我说怎么打仗立不了军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官!” “其实也不只是这样,当兵不也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真玩命?你当那些流民就愿意当流民,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蒋靖似乎整日在军队里闷得苦了,所以此时便打开了话匣子,“好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可官府还逼着他们交流民税,你说他们能怎么办?” “来当兵啊!”,王彦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觉得当兵还挺好的…” “那是你觉得有奔头,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来军队拼命,吃不饱饭,还受着管制,而且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啊,官府也会挑身强力壮的当…”,蒋靖此时已经慢了下来,改跑为走了,“好多地方必须交流民税,根本不收兵,甚至一有流民,想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防止他们叛乱。官逼民反,知道这个道理不?” 王彦听到蒋靖这样说,不禁脚下一滞,以诧异的眼神看了看他,“蒋靖,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咱可不能乱讲,咱可当着兵呢。” 蒋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有时候书读多了,事情看得通透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喂,别走了!”,蒋靖抬头往远处一眺望,赶忙一把拉住了王彦,“趴下,别动了,咱不能再往前面去了…” 第二十七章:合格的侦察兵 王彦被蒋靖猛然按住趴下,不禁有些懵,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前面有什么事?” “他们有哨骑探报,就在前面不远处…”,蒋靖皱着眉头说道。 之前李如松给他留的那本书,里面不仅记载着功夫,还有一些兵法心得,虽然蒋靖对此有些诧异,但还是读了读,尤其是后来到了军队后,蒋靖对此更为注意,不仅爱读,更爱自己琢磨。 如今看到前面几个人的阵势,便知道他们是守在那里勘探情况,防止援军到来的。看这种情况,还真与一般乱军不同,难怪有胆子攻打江州城。 “你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动!”,蒋靖冲王彦叮嘱一声,便迅速起身,掩到了一棵树木后面,枝干粗壮,堪可遮蔽。 确认自己位置安全,不会被人发现后,蒋靖才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极目远眺。 不远处是几个打探消息的哨骑,再往更远处看,是一片简陋的营寨,看样子那里应该驻守了不少士兵。 他们应该采取的事轮番攻城的战法,一队战疲,另一队再上,退下来的一队趁势休息,还能防备援军来攻。而那几个哨骑看到情况后,很可能就直接报告给退下来的守军,从而防止被突袭的可能性。 幸亏自己这路援军没有贸然前进,不然很可能被人提前埋伏,“包了饺子”,就冲那些兵员的素质,估计到时候逃命都来不及。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因为害怕,结果反而保住了命,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小心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保险起见,蒋靖又蹑手蹑脚地换了几个位置观察,发现并不只是这个方向有哨骑,其他方向也有,真可以算是防备得密不透风。 照这样看来,真的很难有胜算啊,蒋靖心有余悸地和王彦回了援军等待的地方,发现他们干脆原地休息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士兵公然调笑,如果不是前面有一片林子遮蔽,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想到此处,蒋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有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只是一个兵呢? 于是蒋靖把探看到的情况,条理清晰地告诉了带队来的罗文,这一说不要紧,把他吓得差点掉下马去,看样子,真打算就一走了之了。 待他和那个刘鸣简单商量了利弊后,明白现在撤军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赶过去基本等同于送死,正急得不知所措时,还是蒋靖提出了解决措施:大人,我有一法,或许可行。 “什么法子?快说!”,罗文扶了扶已经歪了的帽檐,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 “大人,既然他们前面安排了哨骑,我们不妨直接绕过他们…” “绕得过他们,可绕得过前面那一大批退下来的乱民吗?真是异想天开!”,本来那个刘鸣刚才还像个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此时听蒋靖那么一说,倒显得很神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出自己是个官。 其实这个刘鸣倒不是有什么见地,不过是因为蒋靖只顾向罗文报告,却见自己忽略在一边,心中觉得不快:虽说他官阶比我高点,可至少是我举荐的你吧? 蒋靖看看刘鸣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只好赔笑向他鞠了一礼,“校尉所言极是,只不过我的意思,并不只是绕过那几个哨骑,而是直接绕过那些退下来的乱民,转个大圈,在城后面增援突袭!” “哦?这个办法…”,刘鸣捏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听起来不错,罗把总,你看如何?” “这…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要是他们在城后面也有乱民守着怎么办?”,罗文到底不是个军事白痴,考虑问题总比寻常人全面些。 “大人所虑极是,不过城后面应该没有乱民守着,因为我仔细观察过,除了江州城西门,其他方向战况并不激烈,况且东边有山,援军不易到来,所以他们才选择攻取西门,因为在进攻的同时,也能防止援军增援…” “对,我觉得确实有道理,那些乱民能有多少人?还能把偌大的江州城给围起来不成?我看没问题,再说了,他们都打了两三天了,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咱们绕到后面突袭,定能成功!”,刘鸣手握缰绳,满怀信心地说道。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我总归有些担心…”,罗文作为带队的人,考虑得确实是多,不过总结起来还是怕死… “大人是否担心那些守在外面的乱民同样会赶到城后去增援?”,蒋靖见罗文踌躇不前,不禁有些着急。 “对啊!”,罗文一拍手,“你说要是那些乱民跟在咱后面,像条疯狗似的追着跑,那该怎么办啊?” “我去,他跟着你就怕了?你倒是打啊!”,蒋靖心中一阵气苦,却又不能明说,不过面对这么一个活宝,蒋靖倒是急中生智,“大人,我看不如这样,在这里布一支疑兵,大声鼓噪,摇旗呐喊,这样便可以拖住那些守在那里的乱民,让他们不敢妄动。而且这些疑兵也不用担心安全,因为有前面一片林子遮蔽,虽不茂密,但他们不敢冲过来的,只会守在那里埋伏。” “好,这个办法好!”,只见罗文听了这话,比听了什么都高兴,“这样吧,刘鸣,你带领一半人马绕到城后增援,我就伏一支疑兵在此,你看如何?” “啊?”,刘鸣嘴角一垮,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吧?你在这里没事,让我去拼命送死? 看到刘鸣那不情不愿的表情,罗文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只得清咳两声,严肃说道,“我布疑兵在此,倒用不了那么多人手,要不我再分你一半,赶快进军吧,不要误了时辰!” 刘鸣见此情状,知道逃不脱了,只能在心中把罗文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然后率军去增援了。 罗文看着刘鸣带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祝你好运了!” 第二十八章:救援成功 “蒋靖,你确定城后面没有乱民?”,绕了大半圈,快要到达城后面时,刘鸣忍不住勒住马,再次询问起了蒋靖。 “校尉,城后面肯定也会有乱民,但人数肯定多不了,咱们要做的,就是让那些乱民知道,援军已到从而吓退他们。况且我们如果能从城后面进去,也能协助守城,总之对江州城城防助益极大。”,此时蒋靖也乘着一匹马,因此倒没觉得多累,不过就是苦了那些一直在后面跟着跑的兵。 “嗯,那这次我可就完全相信你啦…”,刘鸣话说得漂亮,其实是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主意,“蒋靖啊,想当初,我先是举荐你去程家护粮,又把你调入了这正式军队,算起来,你也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啦…” “多蒙校尉提拔,小的感激不尽…”,蒋靖赔个笑脸,却不知刘鸣为什么突然跑出来那么一句话,难道还是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或者见这次自己献出良策,将要立功,所以才和自己拉拉关系? 虽说刘鸣当初让自己去程家护粮,才把自己显了出来,但也算不得什么提拔之功啊。他当初举荐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手较好,说到底,还是一种利用关系。就算是自己能进这作战部队,也靠的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名声和功劳,如果他就是不肯如自己的意,那才算是有问题呢。再说了,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大头兵,哪里来的提拔了?在许多人看来,他们还不愿意干呢! 不过蒋靖心中还是对刘鸣存有感激之情,毕竟他是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的,但难免会对他留有一个小气计较的印象,虽然这个缺点,和他在行军打仗方面的窝囊无能来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嗯,你能这样想最好…”,刘鸣一磕马肚,“总之以后立了多大的功劳,也别忘记,你可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驾!” 蒋靖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驾着马,跟着刘鸣向前飞奔而去。 果然,刚刚接近城墙,便看见一群人正在城墙下晃动,不过看那阵势,便知是佯攻,为的就是拖住城中一些人马罢了。 见此情景,蒋靖立刻拍马向前,大声喊道,“援军已到,乱民休走!” 刘鸣见蒋靖已开始冲锋,再仔细看看城墙下面作战的人确实不多,因此也一拍马,大吼着向前冲去,“兄弟们,给我冲啊,杀敌立功,就在此时!” 此时援军数量是比攻城的起义军数量多的,所以他们倒没有什么逃跑倾向。甫一交手,虽说是被那些起义军的玩命劲儿吓了一跳,但毕竟起义军打了半天,气力不济,再加上突见援军,心中也生了怯战之意,于是便慌忙四散逃去。 这一打倒是给了这些援军不少信心,但他们向来没有追击的习惯,所以看着起义军逃窜的样子,他们只是在原地进行观望。 蒋靖见此情景,不禁有些着急,不趁此机会解决掉这些人,等到他们全跑到前面去,就又麻烦了。 不过泾县县城这些兵是草包,江州城里面的却不是,他们一见起义军真的被打退了,立刻打开城门,由江州城守备率军追击。 刘鸣见到江州城守备都出来了,自己可不好带着人手在这里干瞪眼,于是一咬牙,便催促着自己带来的那些大头兵跟着追击。 那些大头兵见长官那么拼命,自己怎么能在后面站着?平时都是跟着长官跑啊!不过毕竟是平时懒散惯了,此时也不见得有多积极,所以追击主力还是江州城的士兵。 士兵可以不出力,刘鸣却不能跟着混,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江州城守备向前冲,不过看看蒋靖在旁边勇猛冲杀的样子,不禁又有些欣慰:好歹自己手底下还是有好兵的啊! 正得意的时候,却没承想一下子就从马上跌了下来,把他给摔得七荤八素,原来是被人砍断了马腿。 还没等刘鸣反应过来,就见两个起义军士兵直接挥刀而下,刘鸣大喊一声“妈呀”,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只是随即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是想着“为啥要冲到前面充英雄,早知道打死老子也不往前追啦!”。 还没感叹完,刘鸣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自己脸上,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面前这个刚刚差点把自己杀死的人,身上正插着一把刀,随即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另一个好像也受了伤,正捂着一条断掉的胳膊哇哇乱叫。 “小伙子,好俊的身手!”,江州城守备驰马过来,看见正立在一边的蒋靖,不禁脱口夸赞了出来。 原来方才江州城守备见刘鸣有性命之忧,刚想过来救援,却见蒋靖快速冲过来,手起刀落砍断了一人的胳臂,接着又飞刀杀了另一人,这才救了刘鸣一命。 刘鸣见江州城守备在自己面前,先是一呆,继而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谢守备救命大恩!” “不是我救的你,而是他!”,江州城守备一指蒋靖,随即向他颔首致意。 刘鸣一听是蒋靖救的自己,立刻收了脸上的恭敬嘴脸,似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手底下,还是有几个能打仗的兵的!” 江州城守备似乎对刘鸣的这个态度有些不满,但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蒋靖的目光就含着些可惜的味道了。 刘鸣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些狼狈,连忙拾起地上一柄马刀,大声嚷道,“守备大人,我没事,咱们继续追击那些乱民吧,我看刚才好像还逃了几个…” “校尉,别追了!”,江州城守备还没说话,蒋靖立刻伸手阻止,“那几个乱民,是故意放走去传递援军到来的消息的,我们现在是要防卫江州城,走几个穷寇没什么关系的…” 刘鸣还没反应过来,江州城守备便哈哈笑道,“这个小伙子说得对,有见地,咱们现在回城吧…” 第二十九章:伯乐识马 城外鸣金收兵,城内却未曾见到一片欢腾的景象,毕竟力战了几天,恐怕剩下的力气只能用来休息了。不过此时江州城大堂内,倒也称得上祥和热闹。 “这次罗把总率军来援,当记一大功!”,江州城都司边魏千华说边端起一大碗酒,仰脖便喝了下去。 “哎呦,不敢不敢,全仗魏大人英勇退敌啊…”,罗文搓搓手,笑得一脸谦卑,却不知自己刚才那副吹嘘“布疑兵,引乱军”的样子,到底是如何的得意… “不用如此谦虚,罗把总能看透那些乱民布伏,并且还能想出克制之法,实在是了不起啊…”,魏千华不知是为了夸人,还是为了喝酒,仰脖子又是一碗。 刘鸣看着面前桌子上这些酒肉,看着罗文那副不要脸的样子,心中实在气闷:这个王八蛋,忒也不要脸,一进城,就把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好像什么都是他干的,你好歹也捎上我两句啊!真是官大一级…全是王八蛋! 当然,最生气的还是站在后面的蒋靖,他真是恨得牙痒痒,明明是自己献的计策,怎么就成了罗文那头猪的了?可自己怎么办?一个大头兵跳出来说:这不是罗把总的事,全是我的功劳!然后众人开始对蒋靖投以敬佩的目光…笑话,那玩意只能活在想象中… 不过坐在魏千华旁边的江州城守备赵冲倒是一脸的不爽,因为他知道那个校尉刘鸣是个什么货色,而罗文刚才说得也是颠三倒四,不乏逻辑错误,那些计策真能是他想出来的?据他所知,这个人不是很懂兵啊,就连他这个官,都是家里靠钱捐来的…真不知道魏千华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怎地,怎么就看不破? 想到这,赵冲把酒碗往桌子上一顿,故意带着些醉意问道,“罗把总,你方才说率军前来时,有意先叫了两个兵去打探消息,那俩兵是谁啊?” “嗯?”,罗文倒没想到赵冲会提出这个问题,不过人家也比自己官大,而且还大不少,所以仍是满脸赔笑,“这个…就随便派俩兵呗…” “对,其中一个就是他!”,罗文指了指站在赵冲后面的蒋靖,“你叫蒋什么来着,对,蒋靖是吧?” 还没等蒋靖回答,赵冲就开腔说话了,“我看这个小伙子很了不起啊,探看的很仔细,能看出伏兵所在,而且还能一眼认出他们各个方位的哨骑,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罗文一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夸起一个小兵来了?不过他心里想,嘴上却不好说,只得笑着说道,“是,这个蒋靖此次探看有功,待我回去赏他!” 赵冲没有再看罗文,而是直接端起酒碗,朝魏千华遥敬道,“魏大人,我看此次援助江州城,这个蒋靖当记大功!破伏救城,一个勘探兵所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大,而且方才在城后,我看这个蒋靖身手很好,像是有一身功夫,并且颇通兵略…” 赵冲说着,便将头转向了蒋靖,“蒋靖,你私下是否练过功夫,习过兵法?” 蒋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赵冲是向着自己说话,不禁心中一喜,连忙向他抱拳说道,“回大人,我确实练过功夫,也读过几本兵书,不过机会难得,平时主要还是自己瞎琢磨…” “哦…说起来还是个识文断字的…”,赵冲向蒋靖点点头,又一手指向了刘鸣,“刘校尉,你率军绕城驰援,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这一路没有被乱民发现,同样值得赞赏!” 刘鸣一听赵冲这话,是要分给自己功劳啊,他本就对罗文贪功不满,因此乐得如此,不过他也知道赵冲这是有心抬举蒋靖,因此笑着说道,“这一路虽是心惊胆战,倒还顺利,说起来蒋靖还是帮了不少忙的,这绕城救援一事,功劳可不能都算在我身上!” 刘鸣这话说得漂亮,但也有点不要脸,因为他很自然地就又把绕城救援这件事的大功劳,给安到了自己头上…说起抢功劳这个事,大家还真都是不遗余力。 赵冲心中冷笑一声,不过见刘鸣话中提及蒋靖,倒也算识趣,于是自斟了一碗酒,举起来向罗文说道,“罗把总,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罗文这半天听赵冲三句两句,把自己头上的功劳都给摘没了,心中不觉有气,因此此时面上也不好看,“不知赵守备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讲,只是我看上了你帐下的蒋靖小兄弟,想擢他来我这做个亲兵,不知罗把总肯否割爱啊?” 罗文一听赵冲这话,倒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起这个蒋靖今天如此出风头,日后留在自己手里,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鸟事来,于是挥挥手,故作大方地说道,“赵守备既已开口,我只能成人之美啦,哈哈…” “蒋靖,你愿不愿意来我帐下做一亲兵?”,赵冲举起酒碗,转过头看着蒋靖问道。 蒋靖刚才本就因为赵冲替自己说话,而对他感激不已,如今又见他亲口相邀,自是忙不迭地答应,“回守备大人,我愿意!” “好,小兄弟,我敬你一碗酒!”,赵冲说着,便把手中的酒碗递到了蒋靖面前。 面对赵冲这种举动,蒋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忙躬身接过酒碗,“小的不敢,小的谢守备大人…” “不用和我这么客套,以后在我手底下好好干就行!”,赵冲哈哈大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蒋靖小心翼翼地端着酒碗,心情却是异常激动:自己终于能够一展抱负了!看这个赵守备,应该是个有能力的人,如今看他如此待我,想必以后应该会重用我吧?虽然现在自己只是做个亲兵,但做的是守备帐下的亲兵,能一样么?况且赵守备看重自己,以后还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想到这里,蒋靖胸中一股豪气顿生,端起酒碗,便将酒一仰而尽。 只不过此时罗文看向蒋靖的眼神,可是有些不善了… 第三十章:权贵 繁星点点,打更声不时从深巷里传来,柔和的月光从屋檐上倾泻下来,将“四方酒楼”的招牌映得更加亮堂了。 酒楼门口一片喧嚣,过后便又是一片寂静,只剩蒋靖一人立在原地,望着今晚的夜色发呆。 从下午到现在,这桌庆祝蒋靖升官的宴席摆得极有面子,连守备赵冲都抽空亲自来贺,这让蒋靖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原来自从蒋靖做了赵冲的帐下亲兵后,便得到了青睐与提拔。尤其是赵冲在对蒋靖的武功和学识进行了考究后,对他更加满意,几个月后,就把他提拔成了帐下的亲兵队长。 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江州城守备不算什么大官,但蒋靖这个守备大人的帐下亲兵队长,见到昔日的泾县县城校尉刘鸣后,也能挺起腰杆,和他平起平坐了。 “让开…让开…”,蒋靖正走在路上,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中,却被身后的一声声呵斥给打断了。 “啊…”,蒋靖手疾眼快,一下子移到了路边,可还是被身后冲过来的那辆马车给吓了一跳。 “谁家的马车,怎行得那么快?不怕伤到人吗?”,刚才马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那股呼啸的风,似乎还在蒋靖耳边响着,如果不是自己身手好,而是换做另一个人,早就被撞飞了。因此尽管蒋靖知道,现在能在江州城内乘马车疾驰的人非富即贵,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拦住马车,出声呵斥起来。 赶车的马夫见状如此,也一下子停住了。只见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声嚷道,“是谁在这里放狗屁?不知道这是哪个府的马车吗?” 本来蒋靖如此,心中还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在江州城立足未稳,不应该多惹是非,可现在一听这个马夫的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昂首挺胸道,“刚才是我说的,难道呵斥得不对么?” “他娘的,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这马车里坐的是谁,胆敢在这大呼小叫,我看你小子要狗头不保!”,赶车的马夫见蒋靖一身寻常人打扮,胆气更足,看起来就差撸袖子直接干一架了。 “马车里坐的是谁?坐着谁也没这样行车,不管人命的!”,蒋靖此时心中也有些纳闷,现在江州城的军中权贵,自己也都认识,但这个绝对不是,要说是江州城知府吧,也不会那么嚣张啊,因此他心中认定这就是个有钱的土财主,而自己是军官,根本没有必要怕他! “别理他,赶紧行车!”,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又甜又糯,让那个嚣张的马夫立马停住了动作。 “是,雪桥小姐…”,马夫在车外就换了一副恭敬的嘴脸,立马灰溜溜地上车了,却还不忘狠狠瞪了蒋靖一眼。 “不理我可以,但记得小心些,夜晚路上虽少权贵行走,却不一定没有…”,蒋靖冷笑着挖苦道。 “慢着!”,马车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过人并没有出现,好像是要刻意保持神秘,但她说的话却冷的可以,“路上权贵又能怎样?今日就算我撞死你,又能如何?” 蒋靖听到这话,不禁一阵惊愕: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看来还真是恶主养刁仆啊… 此时马夫听到车内的人说话,似是得到了鼓励,连忙跳出来大声说道,“我告诉你,这可是福王府的车,哪个能比得上这个尊贵?” 福王府?福王府!蒋靖心中暗叹一声不妙,知道今日算是惹上事了,福王府他如何不知道? 福王乃是当今帝王的亲皇叔,几年前从京城迁来这江州城,蒋靖是听赵冲说过的。 而且赵冲还告诉自己,这个福王名为到此地镇守,实为压制,因为福王在京城的政治势力太大,新王即位后,一直对他不放心,所以才听从谋臣建议,将他流放到南方,并派亲信官员看守,久而久之,他的政治势力自然就会慢慢消散了。 也正因为这样,福王行事素来低调,因为他知道无论是江州知府,还是都司守备,都是朝廷派来监视自己的。自己在这里接触不到政治,也接触不到军事,只能默默接受这样近乎于“软禁”的待遇。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皇亲国戚,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皇亲国戚,江州城哪个官员见了福王,不得毕恭毕敬?甚至好多人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说蒋靖竟无意中惹上了福王府的人,真是倒霉了。 不过还没等蒋靖反应过来,车内的人就又说话了,“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福王府不够张扬吗?该死的奴才!” 马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两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算了,今日也正因为福王府的名讳,才不与你一般计较,下次别让我再遇到你!”,车内的人说完这句话,一切便就恢复了安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蒋靖在那里愣了片刻,也没有说出话来,他不是个傻子,会为了一时意气,偏要和福王府的人没完没了。 可就在蒋靖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正在不远处悄悄地跟着福王府的马车。 其实那个人的身法很敏捷,选择的地方也很隐蔽,加上今晚夜色正浓,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可蒋靖不同,练功之人,一般都会先练眼力,因为最重要的是反应,眼力必不可缺,所以他一眼便发现了那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从直观感觉来判断,那人肯定是要对马车里的人不利。蒋靖想起刚才的事情,真是不愿意管这破事,甚至想干脆直接叫这个人把马车里的人教训一顿,给自己出一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惹了福王府的人,如果帮他一个忙的话,是不是就能够化解刚才那场冲突?再者来说,如果自己真的救了福王府的人,那不比战场上立什么战功都要强? 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放弃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蒋靖就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他长舒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高手过招 巷弄曲折,马车走得又尽是小路,此时一前一后两个高手紧紧尾随着马车,屋檐墙壁都成了他们的衬托。在这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切显得更加神秘。 阴影重,行得快,巷弄浅,走得慢,可在跟随那人的过程中,蒋靖渐渐觉得有些吃力,因为那个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反应也很敏捷。在蒋靖估计,这个人的武功,应该是在自己之上的。 不过蒋靖并没有退缩,富贵险中求嘛,再说自己又没打算上去拼命,既然是刺客,肯定会怕人,那么只要自己能够阻止他片刻,不让他一击得手,就算立了大功了。 为了防止被那人发现,蒋靖和他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看到马车行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蒋靖才瞪大眼睛,努力提高了警惕。 “啊…”,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应该是那人动手了,蒋靖立刻冲了过去… 只见那人从屋顶飞下,一脚踢向驾车的马,马奋蹄一惊,紧接着就重重摔倒了地上,口吐白沫了。 马车内的人更是惊声尖叫,而那个马夫最惨,直接滚在地上,好像是晕死过去了。 蒋靖见此情景,立刻飞身扑上,大叫道,“贼子好胆!” 偷袭的人没有料到会半路杀出个蒋靖,但也没有惊慌,而是立刻腾空飞起,一脚又踹在了马车上,马车登时应声而散。 车内一个女人狼狈地滚了出来,披头散发,直吓得抱头尖叫。 袭击的人见到马车里的人,竟显得有些吃惊,不过还没反应过来,蒋靖早已一记飞脚堪堪而至。 那人反应倒是迅速,立马扬起一掌,和蒋靖的一脚直接对上,蒋靖蓦地睁大了眼睛… 本来蒋靖这一脚踢下去,力道已是用了十分,被踢到的人,应该是非残即伤,如果身体弱的人被踢到关键部位,没准就一命呜呼了。 可这人不仅直接用一掌接住了蒋靖的这一脚,而且还没有倒退半步,倒是蒋靖的腿竟微微作痛。如此看来,这个人的功夫,实在是高出蒋靖太多! 可蒋靖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握紧双拳,冲那人摆个阵势,恐吓道,“哪里来的贼子?竟敢袭击福王府的人,不要命了吗?” 没想到那人看也不看蒋靖一眼,而是迅速移步,一下子拎起了那个地上的马夫,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大叫道,“小福王在哪?” 马夫骤然被打醒,却还没怎么清醒,只是自然反应般地大嚷道,“狗儿子,竟敢打老子,不要命…” “啊…”,可能那人心情不佳,见马夫这样一说,不禁怒火中烧,直接一拳打中他的太阳穴,随后像扔条死狗一般,把他掷到了地上。 马夫瞪大眼睛,在地上滚了两下,直接没气了,也许临死前,他也没有明白,讲礼貌到底是多么得重要… 蒋靖见这个人的身手,不禁咽了口唾沫,然后趁那人手掷马夫的时候,迅速欺身上前,和他斗了起来。 蒋靖先是双拳飞至,没想到被那人的一双肉掌直接包住,化去了力气,随即那人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蒋靖,似是震惊已极。 蒋靖却没有注意,只是招招拼命,因为这个人的功夫实在太高。几个回合下来,蒋靖虽然没输,但却感觉手脚剧痛,心中不禁感叹,这个人的力气实在太大。 那人见蒋靖后退两步,又看了看那个趴在地上,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的女人,似是有话要说,可最终还是脚上凝力,迅速跑开了。 蒋靖见人跑走了,也没有去追,只是赶快飞身到地上那个女人面前,轻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女人抬起头来,只是吓得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蒋靖才看清这个女人的面容,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皮肤细润温如玉,淡扫娥眉眼含春,甚至她那有些凌乱而垂下来的发髻,都平添一抹诱人的风情。 “小姐…”,蒋靖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啊…”,那女人突然大叫一声,直接推了蒋靖一把,“快去追那人,别让他伤害福儿!” 蒋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她催促自己去追那人,再看四周,早已有几个侍卫赶了过来。 “我是赵守备帐下亲兵队长,现在去追击贼子,你们好好在这里守护!”,蒋靖交代了这一句,既是解释自己不是刺客,又在众人面前表了身份,等于间接记下了自己这份大功,随即便往刺客逃窜的地方追去了。 那女人却仍不罢休,只是在后面叫嚷,“快去保护小福王…” 蒋靖听到那女人断断续续的呼喊之声,心中忽得生出一种厌恶之感: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心肠却不怎么样,自己方才救了她,虽说情势危急,她想不起感谢,却重重推了自己一把,还有她说出追击刺客时那种冰冷甚至略带戾气的眼神,以及她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我撞死了你又能如何… 想到那个美妇人的眼神,蒋靖忽然生出一种寒意:这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 不过现在蒋靖倒没什么功夫去想那个美妇人,他最重要的还是去追击那个刺客,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个刺客的身影有些熟悉。 可是那个刺客的身法实在太快,当蒋靖用尽全力,才追到他的背影时,却又被他迅速地甩开了。 蒋靖忽得生出一种不服气的感觉,虽然他觉得那人比自己的功夫高不少,但是自己在江州城内逃命应该没有问题吧?再说了,如果他对自己有杀心的话,就不会跑得那么拼命了吧? 念及于此,蒋靖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可是当拐到一个偏僻巷角的时候,那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蒋靖。 蒋靖见此情势,已顾不得喘气歇息,连忙脚下凝力,握紧双拳,既是为打斗做准备,也方便逃跑… 第三十二章:往事重重 夜晚风寒,此时巷弄里卷过来的风,更让蒋靖一阵战栗,他想告诉自己是因为风太冷了,可他明白,是他的心怯了。 对面的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在暗处,只能隐约看到身影,而不能见其面容,但觉一双冰冷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全身上下给剜个遍。 “你…”,蒋靖清了清自己发紧的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镇静,“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那人一声冷笑,忽得一把拉下黑色的面罩,连声音都带着寒气,“蒋靖,你好本事,什么时候做了福王府的走狗!” “啊!”,蒋靖瞪大双眼,心中震惊已极,呆愣片刻,才重重跪在地上,大叫一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哼,你还认我是你的师父!”,李如松哼了一声,重重撇过头去。 “师父,徒儿并非福王府走狗,徒儿只是…只是…”,蒋靖看着李如松,心情却久久得不到平复。 “只是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州城?”,李如松看着蒋靖,怒气冲冲地问道。 “师父,徒儿…徒儿被征作兵丁,后来蒙江州守备赵冲赏识…做了他帐下亲兵队长…”,蒋靖垂着头低声说道。 “是这样吗?”,李如松皱着眉头,不过看起来似乎怒气消减了不少。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半句,方才对师父不敬,请师父责罚!”,蒋靖说着,便给李如松叩了一个响头。 “好了,不必如此…”,李如松上前一步,冲跪在地上的蒋靖摆了摆手,“我虽蒙你叫一声师父,不过我的命却是你救的,你不必如此…” “不,徒儿现在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徒儿不敢起身!”,蒋靖跪在地上,声音已近乎啜泣。 “好了,靖儿,你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孩子,师父不忍怪你…”,李如松轻叹一声,双手便搀着蒋靖站了起来,“你家境贫寒,当兵也算是一条出路,本来…师父当初是想带你走的,可你如今既已如此,那…那便算了吧…” “师父,您现在…身在何处?您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今晚为何会要刺杀福王府的人吧?呵呵…”,李如松干笑两声,显然心情不佳,“恐怕你现在最想问的,是师父到底是谁了吧?” “师父…师父明察…” “三个月前,江州城被围,那时候你在吧?” “在,当初便是我从泾县赶来,并且识破了攻城乱军的伏兵之计,于城外设一支疑兵,同时绕城奔袭城后解的江州之围,也正因为此事,我才得到赏识,升了职位…” “原来是你?”,李如松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看着蒋靖,眼中似乎还有些怒气,不过随即便释然地笑了出来,“好,不愧是我的徒弟,靖儿,你果真聪慧,我当初竟看小了你…” “师父,难道您是…”, “没错,攻城的起义军,便是我率领的,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乱民,怎么,想要抓我去邀功吗?”,此时李如松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徒儿不敢!”,蒋靖摇头道,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师父,徒儿这一身本事,本都是您授的,如要追随您,也并无不可,只是…只是家中爹娘…” “靖儿,你果真是个好孩子,我没有白收你这个徒弟…”,李如松拍了拍蒋靖的肩膀,“你不用担心,以后…在军中好好干,今后…咱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师父,徒儿…误了您围攻江州城的大事,请师父责罚!” “不关你的事,其实你不来救援,我也攻不下江州城,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你来救援,反而是给我劳师无功找了个台阶下,我…我该谢谢你才对…” “师父…”,蒋靖不知道李如松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师父,这次我也误了你的事情,真是抱歉…” “如果我想杀车中的人,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手,能够拦得住我吗?”,李如松的声音里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无奈。 “那…师父…您想杀的是小福王,对不对?”,蒋靖知道小福王是福王的儿子,如今已是二十有五,平日不怎么见人,所以对他倒没什么印象。 “嗯…”,李如松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师父,你为什么要杀小福王?须知江州城布防…您这样很危险的,您还是赶快离开吧…” 李如松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望着黑夜的一角,怔怔半晌才道,“靖儿,你可知道,上次我为何受伤吗?” 这件事,李如松从未和蒋靖提起过,因此蒋靖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何?” 李如松看了看蒋靖,长舒一口气,便悠悠叙起了往事… 原来李如松并不是普通的流民,乃是前兵部侍郎之子。二十年前,福王与前任皇帝争夺帝位失败,于是采取“弃卒保车”之策,牺牲掉了隶属自己派系的当朝兵部侍郎,也就是李如松之父。 福王示之以诚,主动交出兵权,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和势力,却让李如松一家被冠以“反叛”之名,全部处以极刑。 天可怜见,最终李如松很幸运地逃出来了,不过他当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心志坚定,天资聪慧,却也无甚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全部家人死去。 后来李如松历经磨难,遍访名师,终习得一身本事,但他仍心系着一个人,那就是自幼与自己青梅竹马,订得姻缘的雪桥,也就是蒋靖看到的那个马车上的美妇人! 当时雪桥的父亲是兵部主事,同样受罪牵连,只不过没有到株连九族的地步,而是男性全部处斩,女性全部没入教坊司为奴。而雪桥被关入教坊司的时候,才八九岁的样子。 等到李如松再寻到她,已是十年之后,彼时雪桥已成为了一个官妓。李如松筹了大笔银两,为她赎得了自由身,并带她来到了南方。 可天公作弄,恰逢南方叛乱,李如松混乱中竟与雪桥失散。 后来李如松于混乱之中,拉起了一杆大旗,举兵起义,并且对外仍用李如松名号,而朝廷那时才知道,当年处斩兵部侍郎一家人时,竟然漏掉了一个李如松,于是立刻将他定为朝廷钦犯。 五年来,李如松利用百姓对朝廷苛政的不满,势力发展越来越大,俨然已是南方起义军之首。 当然,这五年来,最令李如松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了雪桥的下落,可那时她已是江州城名妓… 李如松想要带她走,她却不肯,并且还要与李如松这个朝廷钦犯划清界限,李如松没有办法,只好负气而去。 可就在两年前,雪桥突然托人给李如松带消息,说要李如松来江州城与她单独会面,并流露出想要和他一起走的意思。 李如松对此,自然是喜出望外,并且深信不疑,于是他依约来到江州城,却没想到这竟是个陷阱! 原来雪桥已和小福王勾搭上,而这个局,便是小福王设的! 幸亏李如松武功高强,并且带了一些人接应,所以才逃了出来,但已是身受重伤,而接应自己的那些人,也全部战死了。 可小福王仍没有打算放过李如松,而是让江州城的官员派出重兵追击,李如松就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子逃出了好几百里,直到蒋靖村子外的那座山上,才真正摆脱了追捕。如果当时不是蒋靖相救,恐怕李如松真的就死了。 小福王设这个局的目的也很简单:福王父子二人想要借李如松的人头,向朝廷邀宠献功,争取一个回京城的机会。父亲因其惨死,儿子也不放过,福王父子为了自己的利益,竟是狠毒至斯! 新仇旧恨,李如松自是对福王父子恨之入骨,所以今日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杀小福王,也就不足为奇了。 蒋靖听李如松讲述完,心中不胜感慨: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经历竟是如此丰富,自己能拜此人为师,实在是三生有幸。 不过蒋靖却始终忘不了那个雪桥,在李如松的讲述中,她是那么的美好,可在蒋靖眼中,她真可谓是毒如蛇蝎! 原来那个美丽的女人,竟然已经三十岁了,比自己大了将近一倍!可望之仍如二十许人,难怪如此年纪,还能成为江州城名妓,真可谓是实至名归。 可李如松如此待她,她竟然能狠心陷李如松于死地,想起那个女人的戾气的眼神和冷冷的语气,蒋靖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寒气:这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 念及于此,蒋靖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了李如松临行前,自己问他的那个问题,“师父,那个女人如此待你,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她,你…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杀了她?” “我…”,李如松当时的眼神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感,“她虽负了我,可我却不能负她啊,谁叫我…把这一颗心早就给了她…” 难怪师父提起她时,语气中竟没有一丝怨尤,甚至眼神中还存着些留恋。他们也是青梅竹马呵,且幼时就曾有婚姻之约,还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蒋靖似乎看到了李如松带着她,裹挟风雪,从北到南,携手而立,相互依偎,至死不渝… 只可惜那女人…虽说她经历坎坷,混迹风尘,心肠硬些也无可厚非,但总归是…太毒了些,只能感慨一句命运弄人了吧? 蒋靖不禁想起了自己和程祎瑶:我们俩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不过在蒋靖眼中,程祎瑶要比那个叫雪桥的美妇人善良上千倍万倍,漂亮上千倍万倍,好上千倍万倍… 第三十三章:运粮 一场混乱,蒋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虽说福王只是一个落魄的王爷,但自己救了与小福王相好的雪桥,总归是能得到不少好处的:从守备帐下的亲兵队长直接升任为千总。 千总有许多种类,蒋靖这个官职不算高也不算低,差不多和罗文那个把总职位是一个层次,但自己是江州城内的把总,恐怕昔日的罗文见了自己,都要矮上半分。 不过升了职的蒋靖,心情却不见得有多好,因为他这次是因为那个美妇人晋升的,但是他在心里不愿和那个女人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并且一想到自己今后就要与李如松为敌了,蒋靖更是难过异常:虽说自己是兵,他是“匪”,但蒋靖真的不想这样,要知道那可是授了自己所有本事的师父啊… 但蒋靖心中却还牢牢记得李如松告诫自己的话:好好当一个兵,不要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不要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他日如若我有幸能够成功,你还是我的徒弟,如果…若是我失败的话,说明这天下人心未散,我反得…自然也没有道理,那就由我自生自灭吧… 小福王倒是亲自见了蒋靖一面以示感谢,这也是蒋靖第一次真正看见他: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眉疏目朗,自带一股威严之气,乍看之下,竟和李如松有几分相像。但观其行为举止中,竟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难怪他会喜欢上大他几岁的雪桥,恐怕在心里他还是个孩子吧,这些王公子弟啊…”,蒋靖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不知为何,蒋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小福王,虽说相貌无甚印象,但身形气质,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管如何,蒋靖走马上任了,而他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向京城运粮。当然,这不是让蒋靖带着一大队人马,驾着马车,千里迢迢地直接运往京城。而是由蒋靖护着粮食,运往贯通南北的洛河口岸,只要是交接成功,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因为如今南方大乱,匪兵四起,路上很容易遭到抢劫。尤其是前往洛河的那条路,由于交通位置太为重要,因此一直是起义军与朝廷争夺的重点,听说之前好几次官兵运粮,都被土匪和起义军给劫了,而北方都城催粮愈紧,因此这次把运粮的任务交到蒋靖手中,既是对蒋靖的信任,也是情况实在过于紧急。 “这次任务好好完成,你很有能力,但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晋升你,多做些漂亮事,以后你小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蒋靖临行前,赵冲拍着他的肩膀,谆谆告诫道。 蒋靖打心眼里感谢江州城守备赵冲,他真可以说是自己的引路人,自己能够有现在的地位,绝对脱离不了他的帮助。 但是赵冲又从来不以自己的“指路名师”自居,甚至有时私下竟以兄弟相称,好像看准了自己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而不是像那个泾县校尉刘鸣一样,本来没做什么举荐自己的事,却一口一个“你能有今天,完全是我的原因,永远要记住你是我带出来的兵!” 蒋靖摇摇头,似乎是把刘鸣那厮的丑恶嘴脸晃出了脑海,然后带着手底下这几百个人上路东行了。 要说蒋靖这一趟确实是小心有加,不在夜晚行路,不走偏僻小路,遇到形迹可疑的人群时,尽量小心避开。甚至由于是一路东行,途中经过泾县,蒋靖都没有回家看上一眼,也算是有点“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遗风了。 不过出了泾县县境不久,蒋靖他们好像就遇到了麻烦:有一小队人一直远远在后面跟着,既不靠近也不变线,就是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一步不落地跟着蒋靖这一大队人马。 对于这一小队人,蒋靖自然是小心防备。但他在路上几次试图甩开他们,却都没有成功,蒋靖不禁疑心更重:这一队人绝非善类。 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防着他们,那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防得了一时,可接下来恐怕还有几天的路程,还能一直这样防着他们不成? 于是蒋靖找了个地方,安排众人歇息后,便决定主动出击,找那一队人交涉一番。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蒋靖手提着自己使起来最顺手的一柄大刀,问话的样子竟有了几分凶悍的味道。 这时候,那队人马中站出来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大人,其实我们也是运粮的,刚从泾县运过来的粮,要前往洛河一带,并非匪类…” “大人?”,蒋靖眉头一皱,心里便开始计较起来,显然他们还不算太清楚自己这队人的具体身份,只知道我们是护粮的官兵,于是冷冷问道,“你们是泾县的兵丁,奉命运粮到洛河?” “嗯…”,那人微微皱眉,继而轻轻一笑道,“确实如此,大人明鉴…” “放屁!我在泾县前前后后当了一年的兵,你们这里就没有我认识的人,还敢骗我!”,蒋靖说着,便拿起刀往那人鼻梁上一指,厉声说道,“说,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想要抢我军粮,我告诉你,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大人明鉴,我们绝无抢粮之心…”,那人后退两步,神色也变得有些紧张,“其实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刚从泾县买了粮食,准备运往洛河边的吴县县城,我们便是吴县人氏,刚才迫不得已,欺瞒大人,望大人恕罪!” “我怎知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总之你们形迹可疑,既然知道我们是运军粮的,那就离我们远点,免得惹事生非!”,蒋靖手握刀柄,眼睛却已经打量起了那人身后的一小队人和那几十辆大车。 “大人,我们确实是运粮的,而且前往吴县这条路最为稳妥,我们没法子不和大人走一条路啊…”,那人急急地解释道。 “快点,把粮车掀开,给大人看看,免得让大人起疑!”,那人见蒋靖仍是一脸的不相信,赶忙做出了行动。 听到领头人的吩咐,那些人赶紧掀开了铺在车上的布盖,顺便解开了几个口袋,里面露出的,全是白花花的粮食。 “我不管你怎样,总之,你们不能跟在我们后面,识相的赶紧离开!”,蒋靖仍是一副不肯退步的样子,这倒不是他仗势欺人,而是此次运粮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 “大人,你不能这样,都是运粮,这道路你能走得,我们怎么走不得?”,那人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冲后面那队人挥挥手,“把粮车全都给我推过来!” “你想干什么?”,蒋靖朝后面的兵丁挥了挥手,一群人也迅速抽刀围了过来。 两群人迅速合拢到了一起,看那样子,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第三十四章:慎之又慎 “大人,别这样,我们没有歹意!”,领头的那人见了这阵势,连忙摇了摇手,同时命令自己那队人把几十辆大车的布盖全都掀了开来,并且解开了几个口袋,里面同样都是白花花的粮食。 “大人,你看这里全是粮食,每辆车里还藏着几把刀,全都是为了运粮安全,绝无歹意,望大人明察!”,那人冲蒋靖一抱拳,态度无比诚恳。 “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蒋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就知道我是运粮的,谁要是敢打我这车上粮食的主意,我就要他死!” “大人,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此次运粮的人数不多,只有一百来人,因为怕路上遇到匪徒,所以才借大人这支队伍的光,绝对无他想法…”,那人说得已经很明确了,而且理由也很充分,确实,他们一百来号人护着几十车粮食,确实是挺危险,但是如果要跟在蒋靖这队人马后面,充作一队,确实没有人敢贸然动手。 蒋靖此时也对这个人的话信了几分,但保险起见,还是不愿就此答应,只是冷冷说道,“你运你的粮,我运我的粮,但是无论如何,不许你跟着我!” “大人,如果你还是不相信,那么我们这一队人愿意走在前面,只求能够和大人同行!”,那人眉头紧皱,语气已近乎恳切,“大人,前方多匪盗,大人兵势虽强,但总不介意多个帮手吧?我们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其中不乏几个好手,恳请大人考虑一下!” 听了这人的话,蒋靖倒是多了几分思考。没错,这个人的话非常有道理,越往前走,道路就越艰险,如果真的能再多这一百来号人同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并且如果他们真的有歹意的话,就算此时把他们赶出视线,又有何用?还不如让他们走在前面,这样放心看着,反而比他们在暗处强。 念及于此,蒋靖忽得笑了笑,“你把你们这些人里的那几个好手叫出来,让我看看怎么样。” 那人见蒋靖态度有所松动,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冲后面招了招手,“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过来,让大人见识一下!” 那人说完,便有五个壮汉小跑了过来,直直站在了蒋靖身前。 蒋靖扫视一眼,将目光定在了领头的那人身上,忽得眼中睛光一闪,一拳直朝那人脸上打去。 那人躲避不及,直接一个踉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蒋靖便再次欺身向前,一脚踢在那人腿上。 那人脚上吃了一记,不禁痛呼了出来,不过随即架起胳膊,挡住蒋靖即将下落的拳头,口中嚷道,“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蒋靖并不答话,只是一拳砸了下去,那人吃痛不过,双臂躲开,随即扬起一脚,向蒋靖小腹踢来。 旁边五人见蒋靖动手,先是一愣,随即互相望了望。片刻后见领头人挨了好几下,连忙冲了过去,朝蒋靖身后袭来。 蒋靖身子一侧,躲开了领头人飞来的一脚,随即回身一脚侧踢,直踢冲过来的最左边一个人。 被踢到的人惨叫一声,向右歪去,不过那四个人确实是练过功夫,很自然地便扶住他,紧接着便拳脚并用,向蒋靖打来。 蒋靖后退两步,朝那领头人又是一拳,不过他这次反应较为敏捷,不仅抬腿挡住,并且还一个回身踢,直踹向蒋靖小腿,嘴中又不忘嚷了一句,“大人,有话请好好说,能不能停手?” 蒋靖嘴角一声冷笑,却已被五人团团围住。他们此时心头火起,再不管蒋靖的军官身份,出拳的出拳,踢脚的踢脚,直直向蒋靖袭来,蒋靖挡了几下,却是分身乏力,身上瞬间就挨了几下重的。不过那五个人也没讨到好处,全被蒋靖打到了一两下,一动就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此时江州城兵丁见蒋靖被围住,连忙抽刀赶了过来,也不管是蒋靖先动的手,也不知有理无理,只是大声嚷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打我们千总!” 那队人见蒋靖一伙欺负人,也抽出刀赶过来,大声嚷道,“谁让你们先动手打人?” 蒋靖见情势异常,连忙大喝一声,“全部住手,方才是误会!”,随即收住了手脚。 对方的领头人虽然挨了蒋靖几下重的,见蒋靖这样说,也连忙不顾疼痛,振臂大呼道,“都住手,听听大人要说什么!” 蒋靖和那人先后一呼,双方立刻停下手来,把目光全部投注在蒋靖身上,似是想要听听他到底会说什么。 只见蒋靖向对方领头人笑了笑,然后躬身致歉道:“对不起,军务在身,不得已谨慎异常,方才是想试试几位的身手,多有得罪,抱歉!” 那领头人听蒋靖这样一说,顿时会意过来。其实见蒋靖和那五人打斗的时候,便知他向自己对手的时候,绝对是保留了几分力气,否则那当头一拳,自己就得倒在地上缓一会儿。 不过念及此处,那人不禁对蒋靖生出一种敬佩之意:虽说这人是个军官,但看起来岁数不大,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可从身手武功来看,自己却是万万不及。本来自己带来的那五人,功夫也都不差,竟只是堪堪打个平手,这个人实在太厉害! 于是那人抱拳说道,“大人不必如此,在下理解,同时也谢过大人方才手下留情!” 蒋靖冲那人颔首致意,随即转身向那五人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那五人对蒋靖的功夫更是敬佩不已,刚才他们心中还在为惹了大麻烦而发愁,如今弄清原委,当然喜不自禁,连忙抱拳回礼道:“大人客气了,大人真是好拳脚,小的敬佩!” 蒋靖微微一笑,客气道:“几位壮士也很厉害,能和你们同行,不胜欣喜!” 此时他们一听蒋靖应了,心中更是高兴,方才那气势汹汹的场面,顿时变得和睦起来。 “那就请诸位先行,我们会紧紧跟在你们后面,外人看来,咱们自是一队人马。”,蒋靖抬手说道,脸上虽是一片笑容,可心中的警惕之意还是没有消减几分。 那队人马能和蒋靖同行,心中已是满意,因此也就不计较先行后行,立刻欢欢喜喜地赶着车向前走了。 那个领头人得了蒋靖应允,也不禁走上前来,抱拳感谢,没想到他还没有说话,便被蒋靖迅速抓住了双臂。 那人一惊,随后只听咔嚓一声,脸上不禁变色… 第三十五章:再遇劫 “大人,你这是…”,那人话还没说完,已忍不住闷哼一声,左臂已然了无知觉。 “兄弟,行走在外,不得不防,我见你刚才贯于左手出拳,不得已先卸掉你一条左臂,放心,一会儿我便替你接上,过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这几天嘛,你也就使不了拳了…”,蒋靖贴着那人耳边说道。 “大人…真是心细如发…”,那人喘口大气,说不出来该哭还是该笑。 “我相信你是那一队人马的领头人,所以特地邀你一行,你就坐在我这粮车上,我拉着你…”,蒋靖说着,便扶着那人上了粮车,“军务在身,迫不得已,如有得罪,还望理解。”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看向前方徐徐而动的粮车,长舒了口气。 “你们先行,我和大人一起走!”,那个领头人向看着自己的那几个壮汉嚷了几句,直到看着他们放心前行,才放心地在粮车上躺了下来。 “既知道路途难行,为何还要跑到泾县去买粮?”,可能是蒋靖觉得弄断别人的手臂有些愧疚,所以一坐上车,便开腔和那人聊起了天。 “泾县有人低价售粮,这种便宜不好捡,自然就要冒一趟险了,”,那人倒没有因为蒋靖把他的手臂搞脱臼了而不高兴,说话的时候仍是一副笑脸。 蒋靖倒明白这个人说的话不假,按说灾荒年,一些地主商人都爱囤积居奇,高价卖粮。但如今情况不同,世道越来越乱,私家屯多了粮,就有被抢的危险,所以他们宁愿低价卖掉,也不愿意把粮食砸在自己手里,比如蒋靖村中的程家。 “一次能买那么多粮,看来你家也挺有钱的嘛!”,蒋靖微微一笑,却没有什么嫉妒的意思,要是放在两年前,可能他还有些仇富心理,但现在却不会了。 “现在这世道,有钱却比不上大人这一身好功夫…”,那人“马屁”拍得倒是挺到位,既谦虚地把自己家里有钱这件事略了过去,又间接夸赞了蒋靖的好功夫。 蒋靖听了这话,心中有些高兴,但随之又有些黯然,“其实我要是家里有钱,就不至于来当兵了…” “大人这身好功夫,不当兵岂不是可惜了?而且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军官,这事谁能羡慕得来?”,这人说话确实是漂亮,虽然句句在夸人,但并无做作之意,听来觉得甚是舒服。 “对了,方才还未与大人通报名姓,我乃吴县人氏,姓萧名汉,今能与大人相识,荣幸之至。” 蒋靖听这人自报身份,倒也不好太过拿捏态度,心想反正现在此人在自己控制之下,又加此时对这伙人的身份和事情已是信了七八分,便也不忌讳说明自己的身份了,“我叫蒋靖,泾县人氏,现任江州城千总,能认识你,也很高兴!” “哦?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江州城千总了?佩服佩服…”,萧汉想要拱手致敬,却发现自己的左臂根本抬不起来,不过脸上的赞叹之意依旧很真诚,“我今年十七岁了,可如今…却只能帮老父运运粮…” “你比我大一岁,我今年十六…”,蒋靖此时说这话,倒没什么炫耀自己“少年有成”的心里,而是不知不觉起了与此人相交的心思。 “哦?大人今年才十六岁?原来我还痴长大人一岁,呵呵…” “你别总是大人大人地叫我,听着别扭…”,蒋靖笑着说道,“叫我的名字就好。” 萧汉听出蒋靖有意亲近,加上二人本就年纪相仿,因此也就不再扭捏态度,“好,蒋…蒋靖,哈哈…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功夫也好,是真的好!” 其实自蒋靖入军以来,功夫就没少得过夸奖,因为人们很难想象,一个不算太大的少年,能够拥有这样一身功夫。但蒋靖明白,练功身体天赋是一方面,得遇名师又是一方面。想李如松当年遍访名师绝技,集十数年之心血授于自己,加上蒋靖本身勤奋刻苦,心志坚定,所以虽只练了两年功夫,却比普通人强出太多。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将粮运到洛河,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你…”,蒋靖笑着说道。 “真的吗?你真的肯教我?”,萧汉过于激动,忍不住一下子直起身来,却不小心牵动山口伤口,疼得他不禁惨叫一声。 “说了教你,自然是会教你,只要这次运粮成功…”,其实蒋靖对于这种功夫的教授根本不吝啬,因为他明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要自身肯努力,终究不会太差,但如果自己不争气,再怎样也是没有用。 比如蒋靖曾经就想教王彦一些功夫,可王彦却受不了前期的枯燥,总是想着学点快招,走走捷径,但须知功夫是一点点练出来的,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很难练成一身好功夫。 王彦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过了练功最好的年纪,想必以后在武功方面也是没什么大成就了。这个萧汉也略微可惜,他已经十七岁,虽说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会点功夫,但蒋靖看得出,他那就是强身健体之用,现在练起,也算是有些晚了。 “是,我相信你是个千金一诺的人。”,萧汉用手护着自己的那条伤臂,笑得却是异常灿烂,“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的功夫,我就非常羡慕,非常想和你学,就是怕你不肯教…” “你先把你的手臂护好吧,不要乱动,免得留下伤…”,蒋靖看着前方越来越崎岖的道路,不禁长舒了口气,“弄上你的手臂,真是抱歉,这一路估计你要遭不少罪。” “没事没事…”,萧汉摇摇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别说是遭那么点小罪,就算是这条胳膊真的断掉了,能学到你这身武功,也是值了,哈哈…” 蒋靖见萧汉这副兴奋劲儿,不禁暗中摇了摇头:自己这身功夫还差得远呢,又能教你多少?再说了,李如松有些看家本领是密不外传的,要不是我恰巧救他一命,又怎能学到?如果真的全部教给你,那倒是不可能了… “对了,蒋靖,如果我真的向你学功夫,是不是就该喊你一声师父啦?”,萧汉没有注意到蒋靖的眼神,仍是在那里笑嘻嘻地喋喋不休。 “先别提功夫的事了,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蒋靖打个哈哈,岔开了话题,“你这次来运粮,明知道不安全,为什么不多带点人?” “咳,别提了,其实这次是带了二三百人的,但有一百来号人是临时招来的,不知根知底,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一吓全都跑了…”,萧汉好像说到了痛点,顿时一阵抱怨,“其实我家虽然有点钱,但碰上这乱世也没有用,你看,运个粮都那么麻烦,我爹岁数大了,上面又没哥哥,所以还得我亲自来运,路上又碰见那么多烂事,要不是靠着这一百多号庄子里的佃户熟丁,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蒋靖倒没那么功夫听他吐苦水,只是皱着眉头问道,“你来的路上遇到土匪了?在哪?” “遇到了呗,所以说倒霉啊…”,萧汉叹口气,直了直身子,抬起右臂往前一指,“就在前面那山上,其实山不高,关键是路不好走,而且里面有大林子,好藏人…” 蒋靖听着萧汉的话,看着前面不远处那片小山,顿时心中一紧… 第三十六章:此起彼伏的土匪 说实话,蒋靖是不想走山上的,但萧汉告诉他,绕路非常麻烦,要走特别远,而且那些路也不一定安全。权衡利弊之后,蒋靖决定还是走那条山路,毕竟加上萧汉那队人马,自己的人还是不少的,而且这其中还不乏好手。 “没事,你不用担心,像你那么好的功夫,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对,有什么好怕的?”,萧汉躺在粮车上,二郎腿一翘,倒是显得挺悠闲, “那要是来一万个呢?” “那…那怎么可能嘛…”,萧汉一阵无语。 “你放心吧,哪来那么多土匪?要我说,过了这山,再走一段路,就到洛河了。你顺利交完粮,我带你去我家,请你喝酒,你也顺便教教我功夫!”,萧汉现在倒是和蒋靖挺熟,偶尔还会开开玩笑,毕竟是两个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志趣相投,也聊得到一块去,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发展友情。 “等等…”,蒋靖盯着前面的林子,忽得拧起了眉头,“全部停车!” “怎么了?”,蒋靖车停得急,萧汉被震得一晃,差点掉了下去。 还没等蒋靖回答,前面突然一阵骚乱与吵嚷:有人抢劫啦! “真他娘是怕什么来什么!”,蒋靖气呼呼地骂了一句,随即向车上的萧汉叮嘱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动!” 不过还没等蒋靖往前走,便被往后跑的人流给冲了回来。见此情状,蒋靖不禁怒从心起,大嚷道,“都别跑,站在原地好好呆着,他们能有多少人?” 蒋靖一边喊着,一边和后面的兵士抽刀往前赶,结果到了人群前面,才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抢粮的人有大约八九百人,看起来比蒋靖这边只多不少。 不过蒋靖并没有被他们的人数而吓到,而是长舒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观察他们的具体情形。 这不是起义军,这是蒋靖对抢粮人的第一判断,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涣散,武装、着装都非常混乱,看起来就是活脱脱一群土匪。就算是起义军,也是李如松口中“打着起义幌子行强盗事的乱民”。 也正因为这样,蒋靖才没有过于担心,因为他知道对付这样的乱民,并不是太难,虽然他们人数占优势,但真打起来,他们不一定会多厉害。 本着少惹是非的原则,蒋靖决定还是先拿官威压一压他们,“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截运官粮,不要命了吗?” “小子,我们干得就是不要命的买卖,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一个脸上印着一个大刀疤的中年男子,手拿一把大刀指着蒋靖挑衅道,“看你这样子,毛还没长齐呢吧?赶紧跑,爷心善,留你一条命,哈哈…” 这个中年刀疤脸话一说完,那些土匪就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蒋靖见事不可行,又被出言挑衅,不由得怒从心起,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中的刀寒光一现,“想抢粮也成,不过你也得有命抢!” 那个土匪头子听了蒋靖的话,不由一愣,继而大怒道,“他娘的,我看你小子是不要命了,兄弟们,给我抢!” 土匪头子说着,便举着刀恶狠狠地向蒋靖扑来。 蒋靖虽是一身功夫,倒也不敢轻敌,因为他深知自己毕竟才十六岁,而世上高手多得是,比如江州城的赵守备和魏都司,功夫就都不错。虽说蒋靖天赋过人,“实战经验”也多,但比起那些常常上阵打仗的武将,还是差了一筹。也许他们的功夫不一定比蒋靖好,但真打起来的话,还真是胜负难料。 而这个土匪头子,明显过得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万一真有两下子,而蒋靖事先轻视,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当那个土匪头子冲到蒋靖面前时,蒋靖便知道自己多虑了,因为他的身法破绽实在太多。只见蒋靖用刀尖轻轻一挑,便化去了他那气势汹汹的一刀,紧接着朝他小腹就是一脚,踹得那个土匪头子闷哼一声,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不过那个土匪头子反应倒是挺快,一见事态不妙,还没等起来,就赶紧往后拱,加上几个土匪冲过来挡住了蒋靖的视线,倒是顺利逃脱了蒋靖挥下的一刀,只不过却让一个手下当了替死鬼。 要说土匪头子,最好的还是逃命功夫,他看得出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功夫实在是高的很,自己可惹不起,于是爬起身来便连连后退,却叫嚣着让一群小弟向前冲。 “有刀的拿刀,都给我往死里砍,杀了这些土匪算功劳!”,蒋靖见那些土匪仗着人数多,一群群地往人身上涌,而且还下死手,不禁大怒着嚷了出来。 蒋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看到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便紧紧盯住人群后的那个土匪头子,不顾一切地往他身边冲。 那些土匪见蒋靖一口刀使得娴熟无比,厉害得跟个活阎王似的,都不敢朝他靠近,而那个土匪头子见蒋靖恶狠狠地冲自己而来,更是吓得拔腿就跑。不过显然他跑得没有蒋靖快,混乱之中还吓得跌了一脚。 蒋靖见他如此怂包,也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将那飞起的一脚变势,踏到了他的身上,紧接着手起刀落,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你们老大已经让我砍了!”,蒋靖抓起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一下就扬到头顶。 那些土匪来抢粮,一是因为这宗买卖太大,二是仗着人多,却没想到这些人那么能打,一个个早就生了退却之心,只不过被缠斗住了,场面混乱,一时难以脱身。如今见老大死了,一个个更是没了斗志,趁这场面一顿的功夫,纷纷拼命逃奔。 “兄弟们,追啊,这些王八蛋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别放过他们!”,萧汉带来的那些人都是一个地方的,基本上都有亲戚关系,如今见死了亲人,一个个当然是怒发冲冠。 “都别追,护粮要紧!”,蒋靖刚喊出口,就又有一群土匪冲了出来,直接赶着粮车就跑。 “我去,声东击西?怎么土匪还会玩这招!”,蒋靖暗骂了一声,又带着那些兵,直接朝后面被他们忽略的粮车冲去… 第三十七章:遇到对手了 “啊…”,萧汉一声惨叫,就被土匪从粮车上踢了下来。 本来刚才众人打斗的时候,萧汉心知自己身上有伤,力不能及,便一直躲在粮车上没有动,结果这帮匪徒冲过来直接抢粮车的时候,一直在后面远远看热闹的他便倒了霉。 当时他看到有匪徒冲过来,先是自然反应般地想用左手拿刀,结果一阵剧痛,便立即换了右手。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匪徒已经冲到他眼前,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可萧汉被踢下去后,并没有停止厄运,只见粮车的轱辘很无情地就要从他腿上轧过去。 还好萧汉反应迅速,忍痛一个翻身躲了过去,不过那群匪徒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可能是因为他们这次死了很多人,所以他们把愤怒发泄到了萧汉身上,只见一个土匪瞄见了地上的萧汉,挥刀便砍。 正在这危急时刻,蒋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直接一脚把那个人踹出好远,然后迅速捡起萧汉落在地上的刀,一下挥了过去,直接插在了那个匪徒身上。 “谢谢…”,萧汉刚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虽一时缓不过神来,却还下意识地道了句谢。 “照顾好自己!”,此时情况紧急,蒋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看了萧汉一眼,便又飞奔着去追粮车了。 好在第二拨冲出来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四百人,但显然是看准时机埋伏好的。 蒋靖估计着这些人和刚才那拨土匪应该是一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分成两拨。一拨多的先出来吓唬人,如果不成的话,另一拨人就看准机会,偷袭劫持。 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蒋靖这拨人那么能打,但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还是冲了出来。毕竟蒋靖这边也死伤不少,而且刚打完一仗,不少人都精疲力尽。 果不其然,当这拨土匪冲出来后,蒋靖这边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顿时斗志全无,甚至是刚才叫嚣着要报仇的人,都产生了快点逃跑的想法,毕竟命是最重要的… “赶紧追,丢了军粮,咱们都别想活命!”,蒋靖看着一些兵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禁大声催促起来。 好在蒋靖他们刚才离那些粮车并不远,而且有些粮车下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所以移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再者蒋靖发现及时,那些兵丁醒悟得也快,知道丢了军粮是大罪,所以全都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嘴里还大喊着,“停下,都他娘的停下!” 那些土匪想要奋力赶车,可是运粮的不是能够快速奔跑的战马,而是耐力更为持久但没什么速度的骡子,所以他们很快就被追上了。 可令蒋靖这拨人绝望的是,刚才那拨被打跑的土匪,再次跑了回来,这下蒋靖这队人,顿时陷入了被两相夹击的境地。 “他娘的,你们去守着那些还没被赶走的粮车,只要土匪敢靠近,格杀勿论!”,蒋靖此时也是阵脚大乱,所以很难想出什么好办法,只是吩咐跑在后面的二百来人去阻止冲回来的土匪。 虽说土匪是玩命儿的买卖,但谁也不愿真的丢了命,所以那些冲回来的土匪,看见三百来号人稳稳当当地站在粮车旁,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都吓得不敢再前进一步,毕竟刚才是被打得痛了,都得长记性!于是这厢的局面,就一直僵在了那里… 蒋靖这边却不好解决了,那些粮车虽然被追上了一些,而且赶车的土匪全部被打伤或打死,但还是有二十多辆粮车在前面赶着,同时不断有一些小喽啰冲到后面来挡着。 蒋靖见状,也知道不能这样一直追下去,自己可是快没有力气了。他想要取出压在粮车底下的弓箭,可心念一动,还是作罢了,如果那些土匪知道粮车下面还藏着弓箭,那自己这些在后面追的人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幸亏刚才情况紧急,没有取出弓箭,要不然这时候还麻烦了…”,蒋靖边追边在心中叹道,同时又手起刀落,砍死了一个挡路的小土匪。 “啊!天可怜见,前面那条窄路!”,蒋靖看着抢粮的土匪被迫驾着车停了下来,心中顿时一阵畅快。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来的时候,因为这条崎岖的山路骂了半天,如今却成了一个追回粮车的契机。其实这伙土匪也知道这条路难行,但他们打不过,只能逃,此时面对这种境况,也只好感叹命运不济了。 “全都给我下来!”,蒋靖一伙人追得气喘吁吁,此时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立刻呼啦把那二十几辆粮车围了起来。 蒋靖更是一马当先,领着几个人直接冲到了前面那条窄路的路口,把他们前行的路给堵死了。 “赶车的向前冲,其余的全他娘下来护着!”,场面一僵持,立刻有一个人在粮车中央大着嗓子喊了起来。 终于找到这个领头了的了!蒋靖目中寒光一闪,便将那个人从人群中认了出来,同样很年轻,应该和蒋靖差不多大,身板算不上精壮,但一看他这个人,便知道是个狠角色。 这个人确实是很有威信,他刚一喊完,蒋靖眼前这辆车就被车上的人赶着向前冲了起来,还有一些人紧跟着就跳下了车准备厮杀。 蒋靖眼见车子冲了过来,迅速一个侧身闪到旁边,紧接着飞脚踹向车辕,车辕登时断裂,车上的人被狠狠一震,全都摔了下来。 蒋靖舍不得伤害拉车的骡子,只能选择踢断那根连接骡马的木头,然后就拉着那辆车横在了路口,以阻止那些土匪驾车冲过去。 那些土匪见事不可为,己方现在又不占人数优势,一时间踌躇起来。 “今天这粮,你们是抢不到了,识相的赶紧让路,我们也放过你们…”,蒋靖横刀当前,眼睛却不自觉地瞄向了那个隐隐似土匪领头的人物。 现在这种局面,谁也不愿意硬拼,和平解决自然是一个好办法,蒋靖明白,那些土匪也都明白。 在蒋靖的逼视下,那些土匪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将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刚才喊话的土匪头子身上。 只见土匪头子紧皱着眉头,随即咬着嘴唇长舒了口气,最终重重点了点头。 可当蒋靖看到他目光中那一抹厉色时,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三十八章:看谁动作更快! 年  “你们全部下车,退到一边…”,蒋靖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随着他们缓缓向一边退去,蒋靖一方也拿着刀慢慢向粮车那边移动,可是蒋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土匪头子,他突然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土匪头子很聪明,也很狡猾,他一直在人群中活动,眼睛也紧紧盯住蒋靖,让他没有一点妄动的机会。他们俩都很谨慎,但又都像一匹随时会猛扑上来的狼… “你们几个,先赶着粮车走…”,蒋靖手一挥,便和一群兵丁同时掩住了那些粮车,把它们和那些土匪隔了开来。 听着后面车轮辘辘而行的声音,蒋靖微舒了口气,随即上前两步,指着那个土匪头子问道,“我看你…有些眼熟,你是泾县人氏吧?” “这附近有几个县?我是泾县人氏…也不稀奇吧?”,那个土匪头子说着,也上前走了两步,只不过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拿刀的人。 蒋靖眼神一扫,便注意到了他暗中凝力的双脚,这个人,果真不简单,看来他就没有放弃继续抢粮的打算! 蒋靖咽口唾沫,拿刀的手也浸了些汗,他现在真的有些紧张,可是他知道,要想解决目前这个困境,就必须要抓住眼前这个人,有了他在手上,下面的路才会更好走一些… 他瞟了一眼土匪头子身边那两个拿刀的人,倒不像是会什么功夫的,可他后面有一大群人,自己能怎么样?功夫再好,也没办法从人堆里抢过那么一个早有准备且身手敏捷的人。 看看那个土匪盯着自己的眼神,蒋靖忽得心生一计:这个人应该也有擒住自己以为人质的想法,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趁机抓住他? 不过这样真的很危险,万一一个失手,蒋靖就会成为他们的俘虏,从而产生性命之忧。但如果不这样,接下来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那样死的人不是更多? 蒋靖打定主意,从身旁的兵丁手中抓过一根长鞭,上前走了一步,指着那个土匪头子问道,“既然是泾县人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都是抢东西,在哪抢不是抢?”,那人轻轻一笑道,随即也向前走了一步,只不过他身后那两个人还紧紧地跟着。 听了他说的这句话,再看他当时的表情,突然间,蒋靖脑海深处的一个记忆不自觉地清晰起来,“没有什么东西一定是谁的,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你叫刘天?”,蒋靖皱着眉头,半是诧异半是询问。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天显然也很震惊,他绝对没有想到,蒋靖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因此他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 就在这瞬息之间,蒋靖突然闪身上前,长鞭一甩,便卷住了刘天的小腿,一下子把他拖拽到了地上。 “都不许过来!”,蒋靖手一收,上前两步踏在了刘天手上,同时把他手中的刀踢到了后面。 刘天身后的那些手下,都被蒋靖这敏捷的身手惊到了,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全都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过刘天反应却很迅速,他被拽倒后,虽然来不及反抗,手中的刀也被踢飞,但是他还是自然反应般地抬起另一只腿,直向蒋靖身后踢去。 想起前事,蒋靖心中本就怨恨,再加上如今情势危急,蒋靖再不做他想,直接侧身一脚,踢向刘天脚腕位置。 只听刘天痛呼一声,那条腿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方才刘天身旁那两个手下,反应也很迅捷,他们趁着蒋靖侧身回踢的时候,一下子冲了过来。不过蒋靖的反应更快,只见他手中长刀一挥,便格飞了一人手中的刀,再转眼间,他手中的刀已经插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腹之中。 “都他娘别动!”,蒋靖此时手执长鞭,一脚将刘天向身后踢得翻了两翻。 只见刘天一口血吐了出来,紧接着便冲上来两个兵丁,将刀架在了刘天脖子上。 “你们老大现在在我手里,识相的都别乱动!”,蒋靖大吼一声,随即后退两步站到了刘天身旁。 刘天现在很后悔,他没有想到这个蒋靖的身手竟然那么好,否则他绝不会只带着两个人,就冒险站到前面来。 其实他心中同样存着诱蒋靖上前,抓住他以为人质的想法,只不过没想到这一手好算盘,却被蒋靖的这身好功夫给破了。就如同他没有想到,他们加起来一千多人,竟然没有抢下一个几百人的队伍… “现在我们要把粮车拉走,你们全部远远让开,只不过你们老大要陪我们走一趟…”,蒋靖边说,边和那些兵丁慢慢后退,而此时刘天已经被从地上拉了起来,只不过刀架在脖子上,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我不是老大,我们老大刚才已经被你砍死了…”,刘天往地上吐口血沫,冷冷说道。 “那你就是现在的老大…”,蒋靖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那些土匪本就是乌合之众,如今唯一一个有主意的被擒了,他们更是毫无办法,活脱脱像群待宰的羔羊。 “过了那片林子,我就会放了你们老大,那时候你们愿去哪去哪,只要别跟着我们就成!”,蒋靖知道,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很少会被埋伏了,或者说自己这群人也就不惧了。 “那到时候你要是不放我怎么办?”,刘天大叫着问道。 “现在你在我手里,要么现在死,要么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蒋靖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刘天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却没有说话,低下头算是默认现在的境况了。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站在原地,也可以选择转身回走,但就是不要跟过来…”,蒋靖和一群兵丁站在队伍后面,面对着那些土匪,看着粮车队已经行进了前面那片不算密的林子,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现在你要跟我们走了…”,蒋靖用刀背拍了拍刘天的肩膀,最终和殿后的那群兵丁,一同消失在了林子之中… 第三十九章:穷苦人 大“蒋靖,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蒋靖刚追上队伍,萧汉便从粮车上仰起身来,冲他大声喊道。 “我把你的胳膊弄成这样,怎能不为你负责,这是你没有事情,如果你方才真的…我会非常自责的…”,蒋靖追上萧汉乘的那辆车,走到他身边平静地说道。 其实刚才他看到又冲出来一拨劫匪时,真的一下子就想起了萧汉,所以他才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从土匪刀下救了萧汉。 “总之是救命大恩,和是不是你伤的我没有关系…”,萧汉笑了笑,“不过刚才你救我的那两下是真厉害,还是得抓紧和你学学功夫…” 蒋靖听了萧汉的话,不禁一阵无语:你到底是真的想感谢我,还是抓住一切机会让我教你功夫?如果真的是想学功夫,未免也太用心良苦了吧? 不过还没等蒋靖想明白,一旁的的萧汉就又开腔了,“蒋靖,不如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吧?其实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了,刚才你又救了我的命…” “啊?”,蒋靖有些诧异地看向萧汉,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萧汉会提出那么一个请求来。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萧汉看着蒋靖有些茫然的眼神,不禁急急地辩解起来,“蒋靖,我想要和你结为兄弟,绝无他心,只因我自小便是一人,素无兄弟姐妹,如今得识于你,对你这人是既敬佩又喜欢,所以才起了结义之心…” “虽然我比你大一岁,如果你不愿意做小弟,我叫你一声哥也成,反正你那么有本事!”,萧汉见蒋靖一时沉默不语,又急急地添了一句。 蒋靖刚才确实是心中惊奇,但对于萧汉提出的要求,倒没有什么反感之意。相反,在与他的相处中,蒋靖觉得此人心智成熟,品性也正,与自己聊得更是投缘,心中早就把他当做了朋友。 再想想自己幼时倒是有一个哥哥,不过他早早地就入赘到了远方,近几年一直了无音讯,兄弟之谊体会得自然不多。郭洪、王彦等人虽与自己感情好,但那是自小到大的玩伴,与这种相识相交之情倒不同了,如今能与这样一个感觉还不错的人结成兄弟,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想到此处,蒋靖半是新奇半是兴奋地说道,“好,我也喜欢你这人,那我们今日就结为兄弟,不过你既长我一岁,我须得叫你一声汉哥。” “好啊,哈哈…”,萧汉得了蒋靖应允,心中十分畅快,禁不住在粮车上大声呼喊起来,也不顾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这趟运粮虽有损失,不过能交上你那么一个兄弟,也算是值了…但是话说回来了,如果遇不到你,这次的损失会更大…” “别跑!”,蒋靖正和萧汉说话的功夫,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原来刘天趁押守他的人不备,而且看蒋靖也离他很远,便挣脱了束缚,并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兵丁,准备逃跑。 但由于提前被蒋靖踢伤了脚腕骨,而且束缚久了,活动不便,因此还没逃出多远,便被两个兵丁给抓住了。 蒋靖见状,迅速跑了过去,将刘天按倒在地上,屈下身去,附在他耳边冷冷说道,“你不老实,不该想要逃跑…” “被抓住了,就是一个死,如果逃跑,好歹还有希望活…”,刘天吐掉粘在嘴上的土渣,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会放了你?”,蒋靖皱着眉头,抓在他手腕上的力气更紧了些。 “你会么?”,刘天紧咬牙关,“过了这片林子,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留着我干什么?况且我让你们损失了不少,你会放过我?” “既然答应了放掉你,就一定会放掉你…”,蒋靖说着,一只手便移到了他的肩膀处,重重一拍,“不过你太不老实了,总要受些苦头…” 刘天感受到双臂脱臼的痛楚,却没呼出一声来,不过额头上的冷汗岑岑而下,显是不好过了,“希望你…记得你的承诺…” “你们那帮人…根本就是一群乱民,连个土匪的样子都没有,可有你在那里,他们就不会放弃这些粮车,他们也就成了真正的土匪,所以我要把你抓过来,带在身边,这样我们就安全了…”,蒋靖直起身子,让旁边两个兵丁把刘天重新绑了起来,“你说过了林子,你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这话也错了,如果你真的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我功夫不济,折在了你手里,我认了…”,刘天被绑好后,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他看向蒋靖的目光,却寒得可以射出两把刀子,“在我眼里,你们这群兵…也是一群窝囊兵,不过有了你,你们这群兵还像个样子,所以我刚才想要抓住你,可惜了…” 蒋靖看了他一眼,忽得笑了笑,只不过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去。 “喂,你刚才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天见蒋靖离去,忍不住开口喊了出来。 “你刚才早就想问了吧?”,蒋靖回身一笑,却并没有走进。 刘天只是咧开嘴笑了笑,同样没有说话。 “我叫蒋靖,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蒋靖说着,便想起两年前,自己朝那个抢了东西的“孩子王”大声喊话的场景,如今那个“强盗”,却成了自己的“阶下囚”,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刘天眉头一拧,似乎是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想起来。 “两年前,你抢了一个人的野兔,在泾县的…”,蒋靖看到刘天那副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开口提醒起来。 “哦…”,刘天恍然大悟,皱着眉头问道,“你是那个…被我抢了东西的蒋靖?” “没错…”,蒋靖向前走了两步,“看起来…你的记性并没有你的身手好…” 刘天得到这个确定的答案,先是一愣,继而忽得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得有些邪性,“我抢的东西太多了,自然记不起来…” “好霸气的话啊…”,蒋靖走到刘天身前,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这次倒没有搜出什么匕首之类的防身武器,却从怀中摸出了一些火折子、打火石等物。 “这是什么?”,蒋靖拿着从刘天怀中搜出来的物什,有些疑惑地问道,“你随身带那么多生火的家伙干什么?” 刘天却只是把头瞥到一边,看也不看一眼,更别提说出什么了。 看着刘天的表情,蒋靖忽得眉头一皱,抓起他的衣领冷冷问道,“你刚才想要烧粮是不是?” 看着蒋靖脸上愤怒的表情,刘天忽得笑了起来,“对,没错,我刚才是有烧粮的打算,不仅如此,我刚才甚至有烧了这片林子的打算…” “你…”,蒋靖瞪视着刘天,显是愤怒已极,“看样子,你至多比我大一两岁,没想到竟狠毒至斯!”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都别想得到!”,这家伙的“金句”倒是挺多,不过听来只让人感觉阵阵发寒。 “只凭你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方才的决定,我就想立刻杀掉你!”,蒋靖紧抓着刘天已经脱臼的肩膀,愤怒地嘶吼道。 “反正现在落到了你手里,杀与不杀,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刘天说这话时,目光一黯,好像是已经绝望了。 “那你刚才为何没有烧粮?”,蒋靖脸部肌肉抽动,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烧了粮,你就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刘天说到此处,头一低,“而且当时看到那么多粮,一时…还真他娘下不去手…” “还算你有点良心…”,蒋靖咬着嘴唇,冷冷瞥过刘天身上,“还好刚才把你抓了过来,原来你刚才真的有烧林子的想法…” “其实刚才我也有机会烧,只不过舍不得这些粮食…” 蒋靖转过身去,没有再看他,只是缓缓说道,“想你也是穷苦人,过了这片林子,我一定会放了你…” 看着蒋靖离去的背影,刘天的双眼不自觉的眯了起来:穷苦人,穷苦人,这是自己十几年来极力想要摆脱却无法摆脱的宿命,如果不是穷苦人,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刘天想着,双手便不自觉地有一种握紧拳头的冲动,最终还是双臂的剧痛感提醒了他,也让他对“穷苦人”这个词,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第四十章:一拨接一拨的任务 行出了林子,下了山路,前方大道一片坦荡,甚至都能望到不远处的村落人烟,蒋靖一行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走吧…”,蒋靖用刀砍断了绑在刘天身上的绳子,盯着他冷冷说道。 “你…真的要放过我?”,刘天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蒋靖。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押运的粮车上,藏了不少弓箭,只是刚才没有拿出来…”,蒋靖说着,便示威性地调了调手中的弓弦,“前面的路平坦得很,只要再追过来,你们必将被乱箭射死,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 “你放我回去,就是为了让我传递这个消息?”,刘天眼睛微眯。似乎明白了什么。 “主要是让你明白…”,蒋靖将手中的弓扔给一旁的兵丁,“我还想让你告诉这山上的其他匪类,这条路,以后我会常常走,这粮,我也会常常运,只不过下次的路线会更复杂些,押运的人也会更多些,所以产生歪心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来抢…” 听了蒋靖的话后,刘天舒了口气,“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放掉我了,你的算盘…打得很精,放心吧,以后你运粮的这条路,会安全得很…” “能得到你刘天的这个承诺,我放心得很…”,蒋靖说着手便搭在了刘天的肩膀上,刘天只觉双肩一痛,却明白刚才脱臼的地方已经复位了。 “谢谢你!”,刘天跛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来,“一是感谢你放了我,二是感谢你…杀了我们的老大…他早就该死了,他不配当我们老大!” “所以他死了,你就理所应当地成为老大喽…”,蒋靖轻轻一笑,“突然有些后悔杀掉你们老大了,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听到蒋靖的话,刘天也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不会让你后悔放掉我的…” 刘天说着,便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虽然狠,却不糊涂,我会记得的…” “两年前,你对我说,如果不是太饿了,就会将兔子还我…虽然这也算不得什么应该感激的事情,可是…我想与今天的事情大致相同吧!”,蒋靖自己说着,忽得再次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身上这股血性还是和我有相似之处的…” 刘天一愣,他甚至忘记自己当时是否说过这句话了,自己可不是一个擅长怜悯的人,也许是走的那一刻,觉得那个被抢的孩子很勇敢,与其他人很不一样吧,现在看来,自己当初并没有错。 “走啦!”,刘天没有再说别的,缓缓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刘天离去的背影,蒋靖一时间竟无法确定,现在放了这个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蒋靖,快点走吧,再走上不到一天,咱们就能到啦!”,最终还是萧汉的呼喊声,把蒋靖的神思唤了回来。 “嗯…”,蒋靖回过身点了点头,“出发吧,早一刻交粮,早一刻放心。” 接下来的路,确实是如期望中的顺畅,所以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天,就顺利到达洛河,完成了交粮的工作。 诸事完毕,已近傍晚,运粮的队伍劳累了一路,终于能到附近的吴县睡个安稳觉了,谁承想这时又从江州城传来了另一道军令:江州城千总蒋靖此次运粮有功,擢升一级,在洛河副调遣上行走,并令其原地驻守,护佑洛河军粮。 原来最近不断有起义军打算夺取这个交通要道,所以周围的重要县城,都要往洛河派发驻守兵丁。而江州城作为这个区域的重要城防,便把这批运送军粮的兵丁当做了派兵驻守。 蒋靖是江州城派驻兵丁的首领,同时也成了整个洛河口岸派驻兵丁的首领,他明白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如果自己能够顺利保下洛河河道,那么升迁赏赐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个位置有多危险:如果洛河口岸失守,那么自己这个首领,也要面临着最严厉的处罚。 不过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因为他明白,赵冲为自己争取这个任务和位置,肯定费了不少努力。他明白自己想要往上爬的野心,而自己也要对得起心中的欲望。 经过对洛河沿岸以及周围的考察,蒋靖发现这的驻守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因为抽调过来驻守的兵丁实在太多,所以那么一大群军士往这里一镇,很少有起义军敢打洛河口岸的主意。 在这种情况下,蒋靖便抽调了好多兵丁,去驻守离洛河最近的吴县县城,因为他明白,如果吴县县城失守,那么洛河口岸肯定守不住,因为两者相距实在太近,可是这个简单的道理,竟然有许多人都不明白。 比如当权者知道有起义军打洛河口岸的主意,便要求向洛河口岸增加派驻兵丁,却没有提离它最近的吴县县城的事。可懂兵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是守住了离洛河口岸最近的吴县县城,即使洛河口岸被起义军短暂夺取,最终也会因为无坚可据而失守。 由于蒋靖是负责人,所以当他提出转移大军到吴县县城内驻守后,虽然有一些人反对,但最终还是听从了蒋靖的意见,而吴县把总张泽对于蒋靖的想法也是鼎力支持。 于是蒋靖按照自己的设想,将洛河口岸的军士分成三部,分别安营扎寨,两部在口岸两边互为犄角之势,另一部在不远处,设一个大营盘为之策应,同时在吴县县城增重兵把守。 排布好了这一切,蒋靖便在洛河口岸安定了下来。洛河口岸的驻守工作是有些无聊的,因为那么多军士往这里一呆,基本上没有什么起义军敢来抢物资了,而那些军士也在枯燥的训练日常中渐渐失了耐心。 趁着这个还算闲暇无事的机会,蒋靖回了趟家,看望了一下许久未见的父母,儿子有了出息,二老当然高兴,邻居也是一片艳羡,为父母挣足面子的蒋靖,突然在这一刻感觉自己长大了。 当然,他还忘不了去程家府院,看一眼那个令自己心心念念的程祎瑶,为自己当初的唐突表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惜的是就在不久前,程祎瑶已经举家搬进泾县县城了。 原来程祎瑶的叔父病重,加上年成不好,世道混乱,闲散流民越来越多,程家的地租也收不上来,因此程祎瑶的叔父、叔母一合计,干脆把宅子卖了,搬到县城去住,把精力主要放在县城中的商铺上,至于这乡下地租,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千万别逼得太狠了,从而惹出乱子来。 怅然若失间,蒋靖也没忘兑现当初对兄弟的承诺,自己在军中立住了脚,便在征得郭洪双亲的同意下,将他也带到了军中来,打算博取一份功名。确实,在乡下打一辈子短工能有什么出息?况且世道又那么乱,有时候人的野心会在一瞬间迸发出来,因此看到蒋靖威风凛凛地带着一队人马,郭洪也不免心动,于双亲也算是一份交待与欣慰,于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三人,就这样都进了行伍,打算在军中干出一番业绩! 第四十一章:眼界 再秋风送爽,让人不仅感觉舒服,心里面也畅快,因此刚刚逃出盛夏的大头兵们终于不再蔫答答的,而是光着膀子,在大空地上踢起了蹴鞠。 迎着日头,蒋靖微微眯起眼睛,一甩额头上的汗,紧接着转身一个漂亮的空翻,将脚下的蹴鞠直直地踢进了空圈,赢得周围一阵阵叫好声。 而新入伍的郭洪却在岸边不停地忙碌着,甚至有时会跟着检搜过往商船,查缉运输物资,以及帮着搬东西,好像这样能够引起众人的注意似的。可看看不远处燃起火把,在蹴鞠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郭洪又不由得摇了摇头。 “甩过去,对…”,拿着酒壶的萧汉刚喝了一口,便对着在蹴鞠场上运球的蒋靖大喊了起来,“小心,你后面还有人!” 只见蒋靖连过三人,然后将蹴鞠轻飘飘地踢起,直跃过对面刚刚冲过来的一个人,猝不及防间,便再次跑到前方,将蹴鞠踩在了他的脚下。游若蛟龙,动如脱兔,就像水中的鱼,又似空中的鸟,身形步伐竟让观看的人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 前方已是空无一人,凭着蒋靖的身手,只需一抬脚,便能轻易地将蹴鞠踢进去,却没想到他在原地一个倒挂金钟,却把蹴鞠紧紧地踩进了地下,“今日到此为止,全体练兵场集合,继续训练兵阵!” “扫兴,真是扫兴!”,兵士们似乎早就料到蒋靖会来这一招,虽说有几句轻微的抱怨,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练兵场集合,谁叫大家都对这个年轻的千总佩服得紧呢! 蒋靖看着众兵士有秩序地散去,不由地会心一笑,朝留在原地的萧汉招手示意,两人便默契地跟在众人后面走了。 事实上蒋靖很珍惜现在的机会,因为凭着他的职位,很难同时调动那么多人去训练兵阵,可由于自己如今把守洛河口岸,便可以同时指挥那么多兵士,将兵书上的法子付诸实践,于是他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士兵训练,不知不觉中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和更深的见解。 “汉哥,平日间少喝些酒,总归对身体不好的。”,看着众士兵一点点散去的蒋靖,声音已是有些嘶哑,却没想一个转身,竟看见萧汉还未离去,而且瘫坐在练兵场下,一个劲儿地喝着酒。 “蒋靖,你说…你说你们江州城的长官…还真是不太地道…”,萧汉可能喝了不少酒,此时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上次你运粮…情况也算够凶险吧?竟然没升你的官,不好…这可不好…” “升职哪那么容易?我现在做个千总,已经高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要放在两年前,我哪敢想这些?”,蒋靖叹口气,顺势坐到了萧汉旁边,“要说我的长官对我还算器重,要不哪能让我来负责把守这洛河口岸?其实说白了…就是找机会给我升官…” “还是你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啊…”,萧汉端着酒碗在蒋靖面前晃了晃,便又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我就不成了,每天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算计,刚赚点钱,没准就让土匪乱民给抢了,这世道活着…难啊…” “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也是想和我一样去当兵不成?”,蒋靖知道萧汉的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因此萧汉对于家中商事的负担越来越重,甚至连喜爱的功夫都疏于练习了,因此有意出言安慰,“其实你不明白,当兵也很苦的…” “但是我现在过得…嗝…没意思…”,萧汉皱着眉头,将酒壶直接撂到了地上,“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是被这世道逼着走,它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嗝…”,萧汉又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我不想被逼着活,我要…要自己主宰!现在是乱世,乱世出什么啊?出英雄!英雄都在哪啊?在军伍!” 萧汉说着,便把目光定在了蒋靖身上,随即凑到他身前,绽起了一张笑脸,“你就是个英雄,我就想像你这样,自己跟着自己活!” 蒋靖听着萧汉的话,虽然少点逻辑,但却有些振聋发聩之效,说实话,自己有些不理解他的想法,要放在几年前,自己将会有多么羡慕他这种富家子弟的生活,可现在眼界阔了,也渐渐生出不满足的想法,因此对于萧汉现在这话倒颇有认同之感。 “蒋靖,你说我要是照现在这样,过两年就得娶个媳妇,再生个孩子,然后想着赚更多点钱,然后…然后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啊?” “娶媳妇赚钱还不成?你还想干什么?”,蒋靖忍不住调笑起来。 说实话,如果郭洪能够像萧汉这样,有份大家产,然后娶妻生子,他早乐得找不着北了,可萧汉现在能很轻易地拥有这些东西,他便想得更远,要得更多,人的欲望都是没有止境的啊… “娶媳妇有什么?”,萧汉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女人…女人就是女人,谁人不好美婢?可要是再想远了,那就没出息了,我和你说,我长那么大,还没真正把女人放在过心上,女人…就…就只是女人…” 蒋靖听了萧汉的话,愈加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变化。要知道自己是小户人家出生的,一般来说家庭观念很重,娶妻生子,这是人生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味了?其实郭洪也是如此,说到底就是幼时的眼界问题,可现在蒋靖竟然能够非常理解萧汉的想法了。 不过要照萧汉的这种理论,蒋靖现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算是非常没出息的那种了,因为萧汉一说起女人,蒋靖脑中就立刻浮现出了程祎瑶的身影。自己是多么想要娶她为妻啊,甚至于现在自己那么想要往上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她,这样很丢脸吗? 想到这里,蒋靖忍不住推了推萧汉,想要告诉他,你错啦,那不是没出息,因为你兄弟我就这样!可回应蒋靖的,是萧汉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这货竟然睡着了! 蒋靖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站了起来,将萧汉扶进了自己的营帐中休息,然后便又转身出去巡逻了,因为他总觉得,敌人随时会来袭击,他相信,这个习惯和这种谨慎的心态,总有一天能救自己一命。而且郭洪也习惯晚睡,在巡视的过程中,和郭洪聊聊天,打打屁,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怎么?今天照样跟着你巡逻?”,正在练拳的郭洪见蒋靖走来,便收住手脚,抹了把汗。 “挺刻苦的嘛,不过你下次马步扎实一些,出拳的力道也就有了…”,蒋靖站定脚步,笑着打量起郭洪,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和萧汉的对话,不禁脱口问道,“郭洪,你说你跑到这跟着我当兵,是为了什么呀?” “你不是和我说了嘛,给人当一辈子雇工能有什么出息?现在来军队,才有机会长点本事,过上好日子啊…”,郭洪拍拍裤腿上的土,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要是有了点本事,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啊?” “这…”,郭洪手抚下巴,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置份产业,盖个新房,再娶个媳妇,我觉得这日子就不错…” “这夯货,真是一点也不出所料…”,蒋靖听了郭洪的话,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我现在存的这点钱,也没比给人当雇工多多少啊,看来还是得像你似的,早日混个官当当,这样日子才有奔头…”,郭洪摸摸口袋,有些颓丧地说道。 蒋靖一听郭洪这话,心想这小子还是有点进步,跟着我当了一段时间兵,眼界还是宽了些。 不过还没等蒋靖说话,郭洪又紧接着说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早点置份产业,娶个媳妇啊…” 蒋靖听完,差点一个跟头栽在那,结果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不远处的呼喊声,就真的让蒋靖有一种想摔跟头的冲动:有乱民攻营啊… 第四十二章:蓄谋已久的敌人 吃幸亏蒋靖每晚都安排士兵巡营,所以驻守的士兵很快就发现并进行了抵御,但令蒋靖吃惊的是,这次来攻营的起义军,实际上人数并不多。 按说以现在洛河口岸的驻守兵力,一般的起义军,是绝对不敢来招惹的,但现在不仅有人来招惹,而且人数竟然少得可怜,这不得不令蒋靖感到诧异。 但由于蒋靖这种营盘扎法防守起来实在是滴水不露,同时又占了人数优势,所以这些起义军一点便宜都没有讨到,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痛痛快快打了一个看似漂亮的仗,众人疲累的同时,心里却很畅快:原来那些乱民如此不堪一击,看来驻守洛河口岸也不是什么难差事嘛! 不过蒋靖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起义军赶来作乱,但今晚突然出现了那么一支队伍,关键是他们的人数还不多,关键是他们还战斗力低下,一触即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碰见了一群不要命的傻子? 带着这些疑问,蒋靖翻来覆去,很久才进入梦乡。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却是安然无事,蒋靖对于那次意外事件的发生,也就渐渐不在意了。 可就在蒋靖刚刚放松警惕,就又有一群起义军来夜袭了。作战方式和流程结果都差不多,双方基本没有什么伤亡,但令蒋靖感觉很被动很苦恼。 他隐隐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包含了更大的阴谋!于是他在夜晚加大了巡营力度,专门防备敌军来袭,但接下来的几天,又是平静无事,直到巡夜士兵又一次放松了警惕… 这次作战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发现敌军,出营作战,一触即溃…幸运的是,蒋靖这次虽然没有什么具体收获,但是抓住了两个俘虏,而他希望自己能够从这两个俘虏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蒋靖的严酷拷问下,他终于知道,这几次来洛河口岸偷袭的,全部是一拨起义军,首领名字叫吴辉。 这个吴辉蒋靖是知道的,他是在两年前拉起的队伍,势力发展得很快,但范围只局限于东南一带,离洛河这一带并不算近。 不过经再三确定,蒋靖相信这两个人并没有说谎,随之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那两个俘虏被打得不成样子,蒋靖虽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只是抢劫物资”的说法,但也得不出其他结论了,因为如果是有其他图谋的话,这两个人也不可能知道。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蒋靖也只能做好布防洛河口岸的工作。他在明,起义军在暗,而且他的身份任务,决定了他不可妄动,只能守在这里被动还击,这种感觉还真是好不憋屈。 这种骚扰战,有上两三次,便能让人疲惫反感异常,更何况如是者四五。蒋靖也不明白他们这种无谓的近乎于躲猫猫的游戏,到底有什么作用,就在他想要亲自到吴县县城,同张泽商量一下时,又一次夜袭到来了… 这次的人比往常多一些,但他们仍然秉持着以往的作战方式:你不动我就来打,你一打我就跑。 甚至于蒋靖辛辛苦苦设定的埋伏圈,他们连进都不进,真是令蒋靖好不气恼。如此折腾到半夜,他们被打痛了,损失了一些人,才迅速逃离了。 看着那些起义军逃离的背影,蒋靖这些人却没什么轻松感:像这样没完没了地“闹来闹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安排了巡夜人员后,蒋靖也是呵欠连天,忍不住回到自己的大帐,倒头就睡。 可是当第二天日上三竿,蒋靖疲累地想再偷会懒,睡个回笼觉时,吴县县城传过来的消息让他顿时困意全无:有乱军攻城了! 就在那一刻,蒋靖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洛河口岸的连连怪事:那些起义军看似毫无规律的袭扰,实际上是有深层次的预谋的:他们想要攻打吴县县城! 他们知道现在洛河口岸派了重兵把守,也知道欲夺洛河口岸,必先取吴县县城。所以他们先对洛河口岸的营寨进行袭扰,一是为了试探自己这队人的战斗力,二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为攻取吴县县城争取时间。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达到了目的,这段时间的不断袭扰,让自己这队人马,经历了从提高警惕到身心疲累,渐渐松弛的过程。 如今不仅迟误了援救时间,而且即使现在得知了吴县县城被攻打的消息,自己这队人马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去救援了… “这拨起义军不简单啊…”,蒋靖皱着眉头想道,同时准备集结兵力,前往吴县县城救援。 不过就在他带领队伍迈出大营的那一刻,蒋靖忽得有些后怕:这支起义军既然如此厉害,那么他们会像之前几次那样不经打吗? 如果他们是故意那样的话,他们会有什么目的呢?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那样简单吗? 他们想让自己轻敌冒进,率大部援救吴县县城,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轻易攻陷洛河口岸!想到这种情况,蒋靖后背冷汗直冒:这是一股怎样的敌人啊… 如果自己率大军救援吴县县城,洛河口岸就可能有失,如果自己不救援吴县县城,那么凭吴县的兵力,真的能守得住吗? 这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除非自己能够完美地分配吴县县城与洛河口岸的兵力,但在他们的这种设计干扰下,自己如果没能提前想到此点的话… 蒋靖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也要驰援吴县县城。就算暂时失掉洛河口岸,也绝不能让他们夺下吴县县城! 第四十三章:马战 >洛河口岸离吴县县城并不远,但在这短短的路程上,起义军就设了两个伏击。 好在蒋靖虽心急救援,但也行军谨慎,因此在第一个伏击处,他看出了破绽,没有遭到什么大的损失,只不过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第二个伏击处,蒋靖难免犯了轻敌大意的错误,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伏击之后,还会再有伏击。 幸亏埋伏地藏不了多少伏兵,所以蒋靖的队伍虽然被半路杀出来的伏兵冲得大乱,但死伤人数不算多。 待蒋靖率领队伍冲过两个伏击,到达吴县县城脚下时,士兵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几乎少了一半。不过蒋靖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军队的战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如果不是蒋靖在驻扎的这几个月勤于练兵,恐怕此时能冲到吴县县城的没几个,全都趁乱逃命去了。 可来到江州城下后,蒋靖面临的是更为严峻的考验,因为他没有想到,攻打吴县县城的起义军有那么多,看起来大约有四五千人,几乎可以围城了。 “不对啊,那么多人打吴县县城,加上路上伏击的兵,他们到底是有多少人啊?如果他们还对洛河口岸抱有企图的话,那里应该也要派不少兵过去的啊…”,蒋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起义军中一名将领拍马冲了过来。 “来者何人?想送死吗?”,他似乎没有料到蒋靖还能带领那么多人冲过两个伏击,但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凶煞之气。 “我乃江州城千总蒋靖,贼将还不快快下马受降!”,蒋靖此时灰头土脸的,但还是有模有样地喊两句大话,给自己壮壮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给后面那些士兵壮壮胆。 “哈哈,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那个骑在马上的起义军首领哈哈大笑,笑声还挺爽朗,“你就是那个守在洛河口岸的小将吧,营寨扎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打仗怎么样…” “试试不就知道了!”,蒋靖说着,便拍马向前冲去,其实他见这个人生得黑面虬髯,极为英武,心里是不敢轻敌的,但他明白,必须要赶紧杀杀这个人的锐气,否则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 对面的将领见蒋靖直冲过来,不禁一愣,随即便横槊紧握,面上也带了股杀气。还未等蒋靖近前,便奋马扬蹄,一槊挥了出去。 蒋靖没料到这人出手如此之快,连忙侧首躲避,随即挥出一刀,格开了那人回冲的另一槊。,然后连忙拉紧缰绳,后退了两步。 这个人使的是槊,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优势,因为马槊可以说是马战中最称手、最方便、最厉害的武器。但这种武器并不好练,短时间也出不了效果,而且一般人家也不练槊,因为槊的造价也比一般武器高昂的多。从这个人使的武器上,蒋靖便知道此人不简单。 蒋靖皱着眉头看看自己手上这柄长刀,不觉有些气馁,混战中使这个还好,但单人对战,尤其是马战的时候,使这个就太吃亏了,不仅短,而且威力还不大,可这个武器是蒋靖使的最称手的。 “驾!”,蒋靖再次纵马向前,决定发挥自己的身手优势。只见他还没到对方身前,便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单手撑住马背,身子直接腾空飞起,随即狠狠踹向对方的马头。 对方将领没料到蒋靖会来这一招,手中的马槊立即变挥为刺,狠狠朝蒋靖腿部刺来。蒋靖似乎早预料到这一招,但他在马上实在多有不便,于是那挥出的一刀便直接飞了出去,打偏了那人的马槊。 可蒋靖也因为重心不稳,差点一头栽下马去,不过还好他身手敏捷,一下抱住了马脖子,另一只脚落在马镫上,又由马匹带着向后跑了几步。 “小伙子,身手不错,就是马术差了些…”,那人看到蒋靖略显狼狈的样子,并没有趁机追过来,只是骑在马上调笑了两句。 这人没说错,马上作战确实是蒋靖的短板,虽然他时常练习马术,但由于实战经验较少,所以他马骑得不错,身手也好,不过一论及马上作战,威力就立刻减了大半。再加上他马槊、长枪使得都不怎么样,所以还真不怪人家嘲笑他。 蒋靖听了那人的话,心中也有些气愤,只见他抓过身后兵丁的一杆长枪,再次向那人冲去。 那个将领经过这几个回合,对蒋靖的身手倒是颇为钦佩,因此见蒋靖换了武器,暗中又提了几分小心。 要说蒋靖的长枪使得还可以,反正比槊强了不少,只见他一枪飞出,右手手腕在后面一转,耍出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那人微微一笑,没当回事,侧身躲过长枪的同时,一槊便照蒋靖挥了过去,心中也对蒋靖的马战能力又看轻了几分:马上甩枪花,这可不像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表现… 只见那人这一槊正好打在了蒋靖所乘马的马头上,马随即扬蹄奋起,把蒋靖一下从马上震落了下来… 那人见蒋靖落马,立刻拍马向前,刚想一蹄踏过去,却见蒋靖利索地打了个滚,手中长枪直刺那人腿部,直接把他从马上挑翻了下来。 就在这个当口,蒋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刚想朝那人身上补一枪,那些一直静静呆在那个将领身后的起义军士,便潮水一般地冲了过来… 他们本来就是想阻挡这支援军,所以拖得一刻是一刻,刚才自然是一动不动,静看自家将军怎么把对方那个毛头小子给杀了。 而蒋靖带来的那些人,就是挨得一刻是一刻,因为看到那么多人,他们是真的不想打… 不过此时起义军冲了过来,蒋靖带来的士兵也不能甩下长官就跑,都跟在蒋靖身后,很英勇地冲杀了过去。 “小伙子,身手不错…”,此时那个将领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挥着一杆马槊挡在了蒋靖身前,“今日我不小心,竟然栽在了你手里!” “下了马你不是我的对手!”,蒋靖手中长刀左右一挥,便砍翻了两个人,随即快跑两步,借力跳起,举刀便往那人身上招呼,似乎是要报刚才在马上被欺负的仇。 那人横槊一挡,却禁不住倒退了一步,“果然好身手,你记住,我叫徐峰,有机会再较量!” 那个叫徐峰的说完,便飞身上马,向城墙那边驶去… 第四十四章:逃命要紧! 看着徐峰离去的背影,蒋靖不禁有些迷糊:这是被我打怕了?怎么还没交手,他就骑着马跑了? 再向不远处定睛一看,蒋靖方才晓得原来是吴县县城的守军冲出来了。原来是他们已经据城坚守一夜,如今见援军到来,便想冲出来做个了断。 蒋靖见状,不禁大骇:城外敌军那么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来,只能据称坚守,等待救援,拖得一刻是一刻啊,怎么能够自己出来送死呢? 不出蒋靖所料,吴县县城冲出来的士兵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而剩下的见状不妙,只能草草退入城中。而蒋靖这一拨人,为了护着他们进城,拼死抵挡在外面,损失相当惨重。 在随后的混乱厮杀中,蒋靖见势不妙,只得寻个机会,拍马疯狂逃窜。他不是个傻子,非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忠勇,时刻抱着必死的决心,什么玩意也比不上自己的命,爹娘还在家等着自己呢! 他相信,经过刚才那次教训,张泽应该是不敢轻易出城了,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回洛河口岸,因为那里才是自己的大本营。 况且那里还屯着不少粮食,现在吴县县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要做的就是护住洛河口岸,蒋靖知道,虽说吴县县城城防更为重要,但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洛河口岸出了大差错,自己也是担待不起的。 等到回了洛河口岸,蒋靖的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洛河口岸还在自己的手里! 虽然不出蒋靖所料,那些起义军对洛河口岸也有所企图,但毕竟他们分不出那么多兵力来,所以洛河口岸这里的战况算不上很激烈。加上蒋靖之前在这里布的三个营寨,相互配合防守得很牢靠,所以起义军基本上没讨到什么便宜。 趁着混乱,蒋靖单枪匹马冲入了人群之中,同时大声喊道,“援军到了,都别跑,援军到了…” 那些正在厮杀的起义军本来就生了退意,如今再见蒋靖这么个“猛将军”,手中一口大刀左右乱挥,真有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意思,也就信了那“援军到来”的口号,反正周围那么多人都跟着喊,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于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大喊“援军到来”,那些打了半天的起义军终于退了,而蒋靖这边也没有力气追了。 “那些囤在口岸的东西都没丢吧?”,蒋靖下了马后,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囤在洛河口岸的那些东西,这也是朝廷要派那么多人来驻守的原因。 “没,弟兄们一直护得紧,他们就没冲进来过…”,郭洪在一旁大喘着粗气,显然也是疲累已极。 “蒋靖,你没事吧?怎么你腿流血了?” “没事,都是别人…”,蒋靖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郭洪的声音啊… 转过头来,蒋靖不禁大惊,“汉哥?汉哥!” “汉哥,你怎么来了?”,蒋靖看到站在身后的蒋靖,一时间又惊又喜。 “我听说有乱军来攻,有些放心不下你,所以赶过来看看…”,萧汉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扔,平静地说道。 “你…这里多危险,你来干什么!”,蒋靖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动,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萧汉竟然还能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赶过来,一时间竟觉得双眼肿胀得有些难受… “废话,你这里要是不危险,我还不过来呢…”,萧汉拍拍蒋靖的肩膀,“我就你那么一个兄弟,可不想你有事情…” “你…”,蒋靖想说,这种情况下你一个人来也没有用,但这种话他此时怎么能说得出口?有些事情,是不能够用现实利益来衡量的,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某件事不可以,却偏偏要去做… “伯父那里还好吧?你们那也没事吧?”,蒋靖把方才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同时紧紧握住了萧汉的一只手。 “没事,我们家离吴县县城不近,而且乱军都忙着攻城,我们家遭不了什么殃…”,萧汉轻松地笑笑,“再说我有你那么个兄弟守在这,还怕那些乱民不成?” 蒋靖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但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冲动:即使自己有危险,也要护得萧汉周全!也是在一刻,他对兄弟一词,有了更为深刻的一种理解。 “你现在赶紧回去吧,我怕那些乱民攻城不得,会下乡乱抢…对了,你们庄子人手够不够?要不然我过去帮帮忙?”,蒋靖为萧汉义举感动,一时间竟有些投桃报李的感觉。 “不用了,你把洛河口岸守住了就好…”,萧汉边说边上了马,“我们那里人手够,你不用担心,其实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所以我才来了你这…” 看着萧汉马上的背影,蒋靖心中一时有些复杂:其实我们这,才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你还是赶到了这里…也许有时候,你去某个地方,不是因为某种必要性,而是因为那里有某个人… “等等…”,蒋靖突然跨上战马,驶到了萧汉身旁,“路上很乱,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 “那你这里…”,萧汉回头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里营寨扎得牢,防守配合也好,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蒋靖看看萧汉,笑着说道。 “那吴县县城呢?你不过去了吗?” “我自己一个人过去不是送死?那才真的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呢,哈哈…”,蒋靖勒住缰绳,朝远方望了望,“其实我分了好多兵到吴县县城,已经对得起张泽了,也算是对洛河口岸的防守进了最大的努力了,现在的情况,我也是回天乏力,只能坚守待援…” “驾!”,蒋靖说着,忽得夹紧马肚,向前疾驰而去,“希望援军早一刻到来吧!” “蒋靖,等一下…”,萧汉看着前方,突然大喊起来,“你看前面…那是…” “是…”,听到萧汉的喊声,蒋靖也不禁坐直身体,极目远眺起来,“好像是…是援军,江州城的援军啊!” 第四十五章:一地鸡毛 蒋靖没有猜错,来的正是江州城的援军,而且是赵冲亲自带队而来! 原来起义军没有料到,他们前一段时间的举动,早已吸引了几百里之外的江州城的注意。起义军只是想着防止洛河口岸与吴县县城相互配合防守,却不知道朝廷对洛河口岸重视异常,早已令江州城时刻注意此处的动向。 江州城不知道起义军攻打吴县县城的事,但他们感觉前一段时间洛河口岸不断遭袭的事情很蹊跷,所以就在前几天,江州城就派赵冲率军前来增援,最重要的是摸清这股乱军的动向,结果恰巧赶上了这副乱像,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有了赵冲的增援,吴县县城之围自解,洛河口岸之危也就不复存在。 “幸得赵大人增援,否则此次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蒋靖纵马跟在赵冲后面,神色却有些紧张,因为方才遇见赵冲的时候,他既没在吴县县城作战,也没守在洛河口岸,这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能凭手头的兵,保持吴县县城和洛河口岸不失,已经很了不起了,否则我来了也是白费…”,赵冲神色倒显得很冷静,看问题也是不急不躁。 “大人过奖,我…我作战不力,还请大人恕罪…”,对于赵冲这个真心诚意提拔自己的人,他对自己越宽容,蒋靖心中就越觉得愧疚。 “这次的乱军是吴辉的人,而且人数很多…”,赵冲突然站定了,转过身打量起蒋靖来,“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在洛河口岸营寨扎得很好,吴县县城内的提前预防也很到位,不过…现在朝廷不会放心让你一个小小的千总来守那么重要的位置了,你回江州城吧,我留在这里驻守,这…这是上头的命令…” “什么?”,蒋靖眉头一皱,忽得有些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哦…原来是这样,呵呵…那我何时动身启程?” “今天就走吧,江州城那里也缺人…”,赵冲说完,忽得转过身舒了口气,“本来这次…你没有失城,防守也还算到位,不过…毕竟你没有把敌军打退,所以升迁是不要想了,但回到江州城后,我的一些工作,可以由你接替,明白了吗?” 听到此处,蒋靖才明白了赵冲真正的意图。看样子应该是赵冲在江州城被排挤了,不然谁愿意在这个当口来守洛河口岸?不仅立功难,责任还大。 但赵冲不想把自己在江州城的权力都让给别人,所以他想让自己接他的班。本来江州城的军防大事,是轮不到蒋靖插嘴的,但赵冲的意思,是默许这种做法,而且暗中表明他已经为自己打通了关节。 “谢大人,那我这便动身了,大人保重!”,蒋靖说完,便冲赵冲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等一下…”,赵冲突然叫住蒋靖,并看看左右,凑到了他身前,“小心魏都司,而且…尽量不要与福王府有所来往,凡事记得明哲保身,我本不想让你回去,但既有命在,你我也无法违抗,只不过千万记得,我让你便宜行事,是让你有能力保全自己,而不可被利益冲昏头脑,切记切记!” 蒋靖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冲,根本不知道他为何又要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但蒋靖知道他说话时谨慎至极,所以还是牢牢记在了心中。 “你现在不要问我什么意思,只要牢牢记在心中便好!”,赵冲低声冲蒋靖说完这句话,便故作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大着嗓门说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回江州城吧!” “嗯,我走了,大人保重!”,蒋靖抱拳颔首,没有再多说别的,便带着一支人马,匆匆出了吴县县城。 在回江州城的路上,蒋靖还绕道去了一下萧汉家,不过只是匆匆叙了片刻,蒋靖就率人马赶回江州城了。 这一路倒没有什么波折,蒋靖很顺利就到达了江州城,没有什么接风洗尘,和江州城都司魏千华简单汇报了一下基本情况,蒋靖便回到大营休息了。 不过回到大营后,蒋靖的心绪却有些平静不下来,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魏千华今日的不寻常,确切来说,是他对自己的拉拢之意。 譬如他东扯西扯的,总是会提到赵冲,并旁敲侧击自己与他的关系,询问自己对他的看法。 蒋靖对此当然是提高警惕,虚与委蛇,但他隐约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他决定先不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自己一个小小的千总,他还能怎么难为自己?而且关于赵冲对自己的提醒,蒋靖一直牢记在心。不管怎样,赵冲是不会害自己的,相比于魏千华,蒋靖当然更相信赵冲。 但现在魏千华朝自己卖好,蒋靖也懂得利用,如果有机会攀取功名利禄,谁不愿意呢?不过蒋靖明白,魏千华再想送自己,也送不出来什么,更何况他还记得赵冲对自己说的话:小心魏都司…不可被利益冲昏头脑… “唉,先不去想这些,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找魏都司请个假回泾县,看看自己的爹娘,顺便…去寻一下程祎瑶…”,带着这个美好的想法,蒋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蒋靖便向魏都司告个假回了泾县老家,看望了爹娘后,蒋靖便寻个由头,去了泾县县城,实际上他的真实目的不言而喻:去看程祎瑶呗… 到了泾县县城后,蒋靖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了程祎瑶叔父家的新住处,于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就在快要到了的时候,蒋靖突然看到一个小姑娘从程府的宅院中袅袅走了出来。只见她臂弯里斜挎着一个筐篮,虽是布衣长裙,却也难掩她窈窕的身姿,柔和的阳光下,眉目如画,笑靥如花,不是程祎瑶又是何人? 自上次分别算起来,蒋靖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她了。而此时她已经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蒋靖也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健壮少年,是的,我们都长大了,可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祎瑶…”,蒋靖失声叫了出来,语气却无不哽咽,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第四十六章:为什么不理我? 程祎瑶听到蒋靖的唤声,不禁诧异地回过头来,只是一眼,便呆愣在了那里,手中的筐篮也失神地滚落到了地上… “靖哥儿,你以后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祎瑶,我以后一定不要再让你受委屈…” “我说…我喜欢你啊…” 两年来这些慢慢破碎的记忆,全都潮水一般地涌入程祎瑶脑中,和眼前这个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气势逼人的俊朗少年重合到了一起,他是靖哥儿,是我梦中的靖哥哥… 程祎瑶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小嘴一撇,泪水就怔怔从白嫩的脸蛋上滑落了下来:你当初说,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等了你两年… “祎瑶…”,蒋靖和程祎瑶对望片刻,忽得回过神来,一下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快速向她身边跑去。 本来在来的路上,蒋靖还一直在犯嘀咕:自己今天的衣服穿得挺齐整吧?应该还不错,自己把唯一的一套铠甲穿过来了呢!自己今天骑的这匹黑色骏马,应该也还算拉风吧?至少她看见了,应该会惊喜一阵的:靖哥儿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呢… 甚至是在快要到程府门口的时候,蒋靖心中仍在忐忑:自己见到了她,该说些什么好呢?她见到我之后,如果认不出了怎么办?如果她已经把我忘了怎么办… 可就在看到程祎瑶的那一刻,蒋靖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想法,他只想冲过去,好好地看着她,最好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场景蒋靖已经在梦中幻想了无数次… 可程祎瑶看到蒋靖跑过来,却忽然用小手捂住了嘴巴,一副有些惊恐的样子,随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闪入了府院中,连地上的筐篮都忘记捡了。 蒋靖突然有些惊异于她的举动,不知她为何见了自己后,会突然转身而逃,因此他跑过去的脚步也瞬间滞住了。 蒋靖想起了二人最后分别的场面,她也是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开了,难道是她根本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想面对自己?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如果她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愿意面对自己,那么为何她刚才看到自己的时候,会动情如此?”,蒋靖在心中努力说服着自己。 他跑到了程府门口,捡起了程祎瑶刚才丢在地上的筐篮,鼓足勇气敲了敲门,“祎…祎瑶小姐,你刚才有东西掉在外面了…” 程祎瑶其实就倚在门后,在那里默默抹着眼泪,她真的没有想到,蒋靖还会再出现,而且,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祎瑶,我…我是蒋靖啊,之前…之前帮你家护粮的那个,你还记得我么?”,蒋靖的声音,又在程祎瑶身后响了起来。 程祎瑶想要回答,可是她哽咽着说不出来,也无法回答,沉默半饷,觉得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她才吸吸鼻子,打开了门,可没想到,门刚刚开了一条缝,就看到蒋靖手提着筐篮,正矗立在那里,直直地看着自己。 程祎瑶下意识地想要关上门,可蒋靖速度更快,他用手一下子卡住了那道门缝,眼神还是停留在程祎瑶身上,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随后此挤出一丝苦笑,有些犹豫地说道,“祎瑶小姐,你…你的筐篮丢了…” 看着蒋靖递过来的筐篮,程祎瑶一时也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直到蒋靖将筐篮塞到了她手中,她才意识过来,低着头有些慌乱地感谢了一句。 “你刚才要出门是吧?”,蒋靖站在那,有些没话找话,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勇气,还是不要脸,“你出去干什么啊?” 蒋靖一问,程祎瑶好像才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猛地抬起头来,不过刚迎上蒋靖的目光,便又迅速低了下去,“我…我想要去药店抓药的…” “抓药?你病了?”,蒋靖关切地问道。 “没,我要帮叔父抓药,他…的病又严重了些…”,程祎瑶低声回答道。 “哦…”,蒋靖应了一声,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那你现在还不去?我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的…” 蒋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程祎瑶自然听得懂,可她却摇了摇头,手把筐篮又捏得紧了些,“我…今日不去了…” 蒋靖见程祎瑶竟是转身欲走,情急之下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别走,你…你说过咱们会再见面的,你说…” 蒋靖想要说“你说过你会想我的…”,可现在这种境况,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临时改了口,有些委屈地问道,“怎么你现在不愿见我?是不是我惹你生厌了?如果…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说的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但你不要这样不理我…” 程祎瑶的胳膊一直被蒋靖抓着,可这次她却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只是背对着他低声啜泣道,“你说…说过咱们一定会再见面,可是…你为何现在才出现?这都快两年了啊…” “我这不是来寻你了么?我一直都没忘记过你啊…”,蒋靖急急地辩解道。 “你这次是特地寻我来的?”,程祎瑶转过身,同时把胳膊从蒋靖手中抽了出来,“你一直都…都记得我么?” “当然!”,蒋靖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之前就去寻过你,可是你搬家了,当时军情紧急,我寻你不得,这才耽误了,不然大半年前我就能见到你,我一刻都不曾忘了你,你不记得…咱们上次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程祎瑶当然记得,甚至她常常在回忆:夕阳西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俊朗少年,冲自己大声喊着“我说…我喜欢你啊…”,温和的阳光把他当时的身影都镶嵌成了金黄色,也深深镌刻进了自己心里… 程祎瑶沉默着,可蒋靖却一直滔滔不绝,他要把自己两年来的心境都说出来,把自己对她的思恋与想念全部展示出来:祎瑶,我之所以没寻你,是因为我一直在江州城从军,后来又去了更远的地方,但我一直都想着你,你说我一定会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我一直努力,我现在已经做了江州城千总,我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你,可是你…你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 第四十七章:等待 一  程祎瑶听蒋靖絮絮说着,眼泪也忍不住流个不停,可是她没有办法,人虽在,物已非,谁让这中间是造化弄人的两年时光? 当初蒋靖深情表白,虽然程祎瑶没有回答,可是在她的心中,早已是深深应允了的,在那一刻,蒋靖这个少年就印到了她的心中,再也掲不去了,甚至只要一晃,脑海中便是蒋靖的身影,便瞬间塞满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寻过自己,程祎瑶思过,想过,念过,怨过,可心中的人儿始终没有出现,原来他也没有忘了自己,原来他一直在想着自己,原来…他一直在为了自己而奋斗着,可是…程祎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了… “祎瑶,你是怪我没有早来找你吗?我刚才和你解释过了啊,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啊…你也没有忘了我对吧?你一直在想着我对吧?”,这两年来,程祎瑶可以算作是蒋靖的一个精神寄托,结果如今不知为何,竟是这副境况,蒋靖又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我…我没有…”,程祎瑶忍痛摇了摇头,“你以后…不要再来寻我了…” “你…你为什么不要我来找你…你说清楚啊…”,蒋靖看着程祎瑶慢慢关上大门,转过身去,却自始至终从未看自己一眼,心中蓦地一痛,“祎瑶,我等这天已经两年了,可你却…如果你不说清楚,今日我便不走了,不走了…” 蒋靖的呼声还回荡在耳畔,程祎瑶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掩口哭泣起来:你等了我两年,又怎知我没有等你两年,可是你为何要让我等上那么长时间… 渐渐地,蒋靖的声音消失了,程祎瑶站在原地,失神地望了那扇关着的门半饷,平复了好长时间情绪,才慢慢转头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 可回去之后,程祎瑶依旧是心绪不宁,直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那个放置在桌子上的筐篮提醒了自己: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抓药吧,叔父的病情越来越重,交给下人去做,总归是不放心的… 可现在出去,程祎瑶又怕遇见蒋靖“纠缠不休”,其实自己也想多看看他的,可是…算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只在远处偷偷看一看他,看一小会儿就好… 怀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程祎瑶再次提着她那个小筐篮,满怀心事地出了门,不过这次她是在后门走的。 可没想到程祎瑶一推开门,就赫然看见蒋靖正坐在后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痴痴发呆。 蒋靖也听到了推门声,连忙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来,不期然正好看见了程祎瑶,欢喜得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祎瑶,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寻我!你是不是有话不方便在大门和我说?那你现在在这里和我说好不好?啊?” 看着蒋靖满怀期待的眼神,程祎瑶心中忽得涌起一股深深的悲伤,他觉得自己好对不起蒋靖,于是埋在心里的话,就更无法说出口了,只得狠下心说道,“我说了,你不要再来寻我了…你忘掉我吧…” “祎瑶,为什么?”,蒋靖直愣愣地盯着程祎瑶,目光中似乎能射出刀子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说了,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的…” “没什么,因为…因为我薄情寡义,所以你忘了我吧,千万不要再来寻我了…”,程祎瑶心中一阵绞痛,可是她明白,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不这样说的话,是不会断了蒋靖的念想的,但是谁又能明白自己心中的痛呢? 程祎瑶说完,便转身关上了门,这次她再不迟疑,连背影都没让蒋靖瞅仔细,只剩蒋靖呆呆地立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程祎瑶早已是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于是在她把买药的差使托给下人后,便匆匆洗漱,上床睡觉了。 可是躺到床上后,程祎瑶哪里又睡得着?满满的全是蒋靖的身影,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把真相告诉他?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程祎瑶现在真的说不出口… 胡思乱想了半宿,程祎瑶终究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脱,可睡着后的她才发现,原来梦境也会一直困扰着自己… 第二天程祎瑶醒来,天刚蒙蒙亮,可心情沉重的她,却再也睡不着了,穿戴齐整后,她不住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出门:就出去看一看,没准在街上可以看到他,我真的好想再看他一眼… 但程祎瑶还是不敢走正门,虽然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她却像做了贼一样,生怕自己被别人发现了。 可是当程祎瑶打开后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蒋靖正在门口蜷缩着,一动不动,就好似石化了一般,他应该已经睡熟了… 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有些翕动,眼角似有泪痕,嘴角却带着笑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寒的晨风吹来,蒋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怔怔地看着蒋靖,程祎瑶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断了线:靖哥儿,你真是…真是我的冤家…一辈子的冤家… 蒋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程祎瑶便映入了自己的眼帘:淡黄色的衫子,清新素雅,温柔可人,让自己忍不住有一种怜惜的冲动… 就在这一刹那,似乎天地间,只剩下这静静对望的两人,似乎一切都从未变过… “祎瑶…”,蒋靖来没来得及舒展筋骨,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直没有脱掉的铠甲,硌得他身上有些疼。 “你…你一直没有走?”,程祎瑶吸吸鼻子,哽咽着问道。 “嗯…”,蒋靖点点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 “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啊…你…你…你为什么要在这一直等着…”,程祎瑶已经啜泣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都等了两年了,还在乎多等这一晚上吗?”,蒋靖看着程祎瑶,神色忽然显得有些尴尬。 程祎瑶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嘤嘤啜泣,同时脑中不停回荡着蒋靖的那句话:祎瑶,如果你不和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也许是自己错了,也许自己低估了靖哥儿对自己的情义…”,程祎瑶侧过身去,手指肚儿被自己捏得发白,“靖哥儿,我已经…和别人定亲了…” 第四十八章:谎言? “靖哥儿,我已经和别人定亲了…”,听到这句话后的蒋靖心头大震,禁不住倒退了两步,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程祎瑶,“你说的是真的?你…你不是在骗我?” “嗯…”,程祎瑶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没有骗你…” “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蒋靖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理我,也不想让我再来寻你,那…那我就听你的,可你千万别…别编这种事情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程祎瑶低下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因为怕你伤心,可是我发现,如果不说的话,你…也不会好受的…” 其实程祎瑶一开始不肯说,确实是怕蒋靖伤心,她怕蒋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她宁愿让蒋靖误会是自己“寡情薄意”,也不愿让蒋靖一直活在对自己的思念里,她想让蒋靖快点忘掉自己,从而去寻找自己的下一个幸福,尽管这样会令自己一直心痛… 可现在看来,蒋靖只有知道了事实,才会彻底死心,尽管这样会让他难受,但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和他,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你说的…是真的?”,蒋靖问出这几个字,还没等到回答,就如同胸口遭了一记重击。 “嗯…”,程祎瑶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为什么…”,蒋靖想要问她,为什么不能等一等自己?可是他问不出口,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给程祎瑶任何承诺,又凭什么要让她等待? “靖哥儿,事既如此,我们也无法改变了,你…你这就走吧…”,程祎瑶虽是这样说,可自己并没有动,因为真相既已说了出来,她自己反而有些恋恋不舍。 “我…”,蒋靖握紧拳头,纵使他有千斤力气,那话也被他堵在了心里,因为他实在没有理由,去纠缠人家未过门的妻子。 “你要嫁的人是谁?”,蒋靖既想快些离开,可看着程祎瑶的背影却又满是不舍,这矛盾的心理让她痛苦已极,“你要嫁给谁?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应该是认识的…”,程祎瑶撇撇嘴,“他叫罗文,是泾县的把总…” “什么?”,蒋靖听了这个回答,无异于遭了一记惊天霹雳,他万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怎么会是他?” “不成!你不能嫁给他!”,蒋靖想都没想,便涨红着脸喊了出来。在他的心中,程祎瑶是如此美好的一个存在,就算她不嫁给自己,又怎么能够嫁给罗文那种人? “我是说…他比你大那么多,而且…而且他太怂包了…”,蒋靖看着程祎瑶颤抖的双肩,略显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程祎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靖哥儿,你当我心里是愿意的么?” 听了程祎瑶的这句话,蒋靖就好似得到了什么承诺一般,心中忽得亮起一抹喜色,“你既然不愿意,那你…你就不要嫁他了…” “你以为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做的了主么?”,程祎瑶侧过身来,留给蒋靖一个美丽的剪影,“是叔母要我嫁给他的…而且如今叔父病危,程家的难处,我的难处…你是不会懂的…” 原来自程家迁入泾县城内,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城内的商铺上,日子便过得大不如前。他们程家本来是靠庄户生意发的家,如今走商路自然是不在行,再加上程祎瑶叔父病危,里里外外都靠程祎瑶的叔母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中的什么用?于是程祎瑶的叔母便把主意打到了罗文身上… 要说罗文在泾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表面上是泾县县城的把总,实际上他却可以说是泾县县城的地头蛇。 罗文早期也是商户人家,不过虽是家底殷实,却也算不上太强势。但罗文眼光毒辣,看准了现在这个乱世道,在早些时候花钱捐了个军官,后来又靠金钱打通关系,升任了泾县县城的把总。 几年前南方已是动乱四起,而罗文作为泾县的把总,不仅作用显得越来越重要,势力也是越来越大。不过他并没有想着剿除叛乱,报效国家,而是利用自己的权势,把自己在泾县县城的生意越做越大。官商合一,本身就让人畏惧,而罗文就成了这其中的经典代表:他把官商合一在泾县做到了最极致的地步,成为了泾县县城的一号人物。 比如两年前江州城危,罗文还有所收敛,不敢不去救援,生怕遭了上头的责罚,失了自己在泾县的特权。可随着近两年他在泾县县城势力的日益稳固,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就算是现在有了紧急情况,他也敢推脱不去,反正保住自己的命是最要紧的,只要自己这条命在,就有了一切! 如此看来,程祎瑶叔母的算盘还是打得不错的,如果有了罗文这个泾县地头蛇的保护和扶持,还愁自己家的生意出问题吗?于是程祎瑶的叔母便热切地向罗文伸出了橄榄枝… 不过程祎瑶的叔母一开始并没有想把程祎瑶嫁给罗文,而是打算把自己的女儿“程白眼”嫁给罗文,可惜罗文没有看上她。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没有收获,虽然罗文没有看上“程白眼”,却看上了程祎瑶,而且只是一眼,便惊为天人:白皙窈窕,清丽无双,水灵得像棵嫩生生的小白菜,这是文化水平不高的罗文所能想到的对程祎瑶最好的形容了。 说实话,程祎瑶的叔母一开始对于这件事是不怎么愿意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才配得上罗文,那个程祎瑶算什么东西啊,而且自己一直待她不好,如果她过了门后,给罗文吹吹枕头风,那还得了? 但无奈罗文就是看上了程祎瑶,而且还暗示非她不娶,这就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了。不过一想到程家这份偌大的家业,程祎瑶的叔母还是咬咬牙同意了:她总归是我程家的人,嫁了过去,对我程家在泾县的生意,总归是一件好事… 可程祎瑶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无异于一记晴天霹雳:她可不想嫁给罗文!准确来说,她是不想嫁给别人,而是想等着蒋靖来娶自己,他的身影,早已经深深印刻在自己心里了… 虽然蒋靖没有说过“我要娶你”之类的话,可那天分别时的表白,就已经被程祎瑶在心中当做了最重的承诺:靖哥儿他日有成,一定会回来娶我的,如果…如果他不是很有本事,那我也愿意嫁他! 第四十九章:一腔柔情 可是程祎瑶等了好久好久,却再也没有等到蒋靖的消息:他明明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啊,他应该会再来找我的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一定是有事情来不了,或者是…嗯,就是因为有事来不了,而绝不是把我忘掉了…程祎瑶笃信地在心里想着… 就这样等着念着,一直到程祎瑶随叔母搬入了泾县县城,一直到等来了罗文上门定亲的消息,也没再等到蒋靖来找自己的那天。 一开始,程祎瑶强烈拒绝,可是她没有办法,几年来一直寄人篱下,叔母也行事苛刻,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况且看着叔父的病越来越重,似乎就剩下一口气吊着,程祎瑶也没有了主意:自己怎能忍心看着程家就此没落,况且这其中还有着死去爹娘的一份心血… 于是怀着祈祷的紧张心情,程祎瑶再次等了几天,期望奇迹能够发生,可蒋靖并没有来。而在这个过程中,程祎瑶的心也渐渐死了:他是不会来的了,他也许…已经把我忘掉了… 在叔母的不断逼迫下,程祎瑶最终无奈应了这门亲事,可就在这之后不久,蒋靖突然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他特地来寻自己,朝自己表明心意,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两年来的心绪齐齐涌了上来,程祎瑶一时间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如果你没有话说了,那你就走吧,不要再来寻我,彻底…忘记我…” “我不…”,蒋靖一个堂堂七尺汉子,此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恨我自己,我…我为什么不能早些来…早些来…” 人生总是如此戏谑,有机会做承诺的时候,却总因为没能力而踟蹰,等到有能力做承诺时,却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是,我也恨你!你为什么不早些来?”,程祎瑶忽得转过身来,面对着蒋靖,声音一时竟变成了嘶喊,“就算你不来寻我,好歹也可以托人给我带个口信吧?如果我事先得到你一个明确的承诺,知道你一直在想着我,漫说是两年,就算是三年五年,我也可以等得,可是…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不,有用的,你还没有过门对不对?而且你心里是不愿意的对不对?”,蒋靖喘着粗气,手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放了,“那你就退掉这门亲事,我现在就上门提亲,这样行吗?我现在是江州城千总,论起职权,不比那罗文小了…这样成吗?” 程祎瑶红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可过了好一阵,才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靖哥儿,这样不成的,你不知道这两年罗文在泾县的势力…而且叔母将我许给他,也不全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为了…唉,靖哥儿,你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不懂?”,蒋靖大声嚷道,“反正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你要嫁的也应该是我…” “如果世间的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又哪里会生出那么多的是非呢?靖哥儿,你不要傻了…”,程祎瑶说到此处,已是背过头去,不再看蒋靖了。 “祎瑶,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你叔母,还是害怕罗文?你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解决!”,蒋靖情急之下,就想要去抓程祎瑶的手。 “靖哥儿,你别…”,程祎瑶大窘,连忙后退两步,伸出小手朝他拜了拜,“靖哥儿,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怕,你就当体谅体谅我吧…” “你这是干什么?什么叫…我放过你?”,蒋靖看着程祎瑶,双手一时僵在了那里,“难道我就如此惹你生厌吗?你竟然叫我…放过你?” “我…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我已经被别人下了聘礼了,马上就要过门了,而现在你说你要娶我…况且你现在已经做了江州城千总,就不要再惹麻烦了…”,看着蒋靖噙着泪水的双眼,程祎瑶一时心如刀绞,“罗文是个小人,他没准和你的上司都有勾通,你千万不可为了我…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好女孩儿的…” “不行,哪个女孩儿也没有你好,我就想娶你!”,蒋靖说着,泪水便流了下来,“你是害怕罗文对不对,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也没有!”,程祎瑶慌忙摆了摆手,“到现在为止,我只和他见过两次面的…” “靖哥儿,你不要再难过了,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程祎瑶闭上双眼,长舒了一口气,“靖哥儿,说到底…我已经被别人下了聘礼,名义上就算是…别人的妻子,你这样…没有道理的…” “我不管,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蒋靖说着,便向前踏了一步,“祎瑶,别离开我好不好?” 程祎瑶见蒋靖靠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同时低下头去,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好不好?你倒是说话呀…”,蒋靖见程祎瑶不语,便又向前靠了一步。 “别…”,程祎瑶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后靠,可她已经靠到墙根了,再也没有退路了… “祎瑶,我不想离开你…”,这次蒋靖没有再向前靠,只是和她凑得很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听得到她喉中低低的啜泣声。 沉默半响,程祎瑶发觉蒋靖虽然再没声响,可就是一直站在那不动,心知这样不是办法,便抬起头来,刚想劝他两句,却迎上了他委屈的目光。对,就是委屈,满含委屈,像个孩子一般的委屈,那种委屈的眼神看得程祎瑶心碎,看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祎瑶…”,蒋靖终于开口了,可声音却嘶哑得别扭,“我知道我现在这样不对,我知道这样没有任何结果,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蒋靖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让程祎瑶看得好不伤心… “靖哥儿,我知道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咱俩又能有什么办法?”,程祎瑶从怀中摸出一方绣帕,为蒋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爷大娘都住在泾县,你的家也在泾县,为了我而得罪罗文,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原来祎瑶是在为我着想!”,蒋靖动情已极,一把攥住了程祎瑶的手,她也没有挣开,只是侧过头,将目光偏到了一边。 可是程祎瑶的话,也说到了蒋靖心里,且不说在这种情况下,蒋靖能够把程祎瑶娶回家的概率有多小,就算是娶回家,凭借罗文在泾县的势力,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就算自己不在乎,就算自己在江州城没有事,那么自己忍心让爹娘因为自己受委屈? 念及此处,蒋靖心中那一腔悲愤与柔情,瞬间被冲淡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五十章:冤家 “靖哥儿,你回去吧,你现在是有了本事的人,就不要再为了我而生是非了…”,程祎瑶说着,便抽出自己的手,踮起脚尖,往一边蹭了蹭,“咱俩无缘,不能在一起,可我心里…会一直念着你的…” “不成,绝对不成!”,蒋靖眼中本就因没睡好而有血丝,此时更是双眼通红,“祎瑶,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罗文,如果要你选择,到底是选他还是选我?” “我当然不愿意嫁给他,可是当初我怎样哭闹也没用的,叔母她…”,程祎瑶说到此处,忽得噎住了,随后眨眨眼睛,可萦绕在眼前的雾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无论怎样选择,我都是要嫁给你的,甚至不用选择,我心中只想嫁给你,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蒋靖攥紧拳头,心中忽得生出一股豪迈之气,“办法由我来想,自是不用你作难!他罗文不是有权势吗?好,那我就请求调回泾县来,就紧紧压在他的头上,到时候看是谁强的过谁!” “靖哥儿,你…”,程祎瑶听着蒋靖的话,心中忽得生出一种担忧之感。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蒋靖长舒一口气,好像是下了一个大决定,“祎瑶,罗文什么时候迎娶你?” “嗯?”,程祎瑶眉头微蹙,不知道蒋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照实回答了,“应该是在三个月之后吧,你…你要干什么?” “没事,我只是想三个月内,我应该有时间调回来,把事情摆平…”,蒋靖看着程祎瑶,嘴角忽得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我现在上门求亲的话,你叔母肯定会把我赶出来,况且惊动了罗文,对你也不好…不过等到我有能力对抗罗文了,到时候看谁还敢强迫你!” “靖哥儿,如今你给了我承诺,别说是三个月,三年我也等你,我宁死不会嫁给别人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程祎瑶此时看向蒋靖,眼神也有些迷离,“靖哥儿,你真是…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我也要跟定你了,靖哥哥…” 蒋靖听到程祎瑶如此表白,不禁激动地抚向了程祎瑶的肩膀,连看着程祎瑶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情,“祎瑶,我…我真的好高兴…” 程祎瑶被他盯得有些窘迫,不禁羞赧地低下头去,只是再次低声唤了句“靖哥哥”。 蒋靖看着程祎瑶此刻的模样,黛眉微敛,玉面绯红,似喜还嗔,虽无诱惑之意,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情,情不自禁地深深吻了下去… 程祎瑶没料到蒋靖会有如此动作,不由得惊呆了,眼睛立时睁得大大的,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连忙慌乱地用粉拳将蒋靖推开了。 此时再看程祎瑶,芳唇已被蒋靖吻得湿濡濡的,红晕在她的粉腮上也更明显了,就连她那明亮的眸子,此时也像蕴含了无限深意… 蒋靖吻完之后,才觉方才太过冲动,此时见程祎瑶沉默不语,心中也有些懊恼,“对不起,祎瑶,你我还没有…我不该…” 程祎瑶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捻着自己的衣角,过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张开双臂,忘情地扑入了蒋靖怀中,“靖哥哥,我…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蒋靖听了程祎瑶的话,不由地闭上双眼,紧紧搂住了她,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祎瑶,你是我的…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二人拥抱了好长时间,蒋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对程祎瑶柔柔说道,“祎瑶,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回江州城了,你等着我,三个月之内,我必定回来娶你,而且我要让所有人都不敢说三道四!” “嗯,我等着你…”,程祎瑶的双手依然被蒋靖紧握着,“我会一直等着你,这次…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二人依依不舍,缠绵半刻,又说了几句情话,后来听着程府内动静越来越大,好像是人都醒了,这才挥手告别。 程祎瑶看着蒋靖骑马绝尘而去的背影,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甜蜜,“这一天终究是等到了,人家…是靖哥哥的人了呢…” 蒋靖骑在马上,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而怀中那方临时时程祎瑶送给自己的绣帕,好像还在散发着余温,让蒋靖心中暖呼呼的: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八月蝴蝶来,双飞西草园。 这是程祎瑶绣在这方锦帕上的词,她心中终究是期盼着一个美好的结局的:八月蝴蝶来,双飞西草园。 在这首词中,蒋靖似乎想象到了程祎瑶翘首期盼的样子,而这最后一句话,又何尝不是一种深情的表白?如若不能再相见,就算是化为两只双飞的蝴蝶也甘愿…这其中暗含着多少等待与想念?自己一定不能让程祎瑶失望的! “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我也要把祎瑶娶回家!真就不信我蒋靖堂堂江州城千总,还解决不了一个罗文!”,蒋靖在心中暗暗发下重誓… 当然,蒋靖有这般自信,也是有他的原因的。首先,现在魏千华好像有拉拢自己的意思,既是如此,自己不如利用一下,如果用魏千华来压罗文,还怕不成吗? 当然,他也知道,像罗文这种地头蛇,如果想维护势力,肯定少不了向魏千华这种上司送礼,如果魏千华这条路走不通的话,那自己就去求小福王。反正自己当时“救”了他的“相好”,虽说蒋靖心中一直对这件事存有芥蒂,但如今情况特殊,能够拿来用的情分,就统统都用了吧!要不然怎么能够对付得了罗文这种“地头蛇”? 蒋靖心里盘算着,速度却越来越快:先回家和爹娘告个别,然后再回江州城。不过这件事就先不和爹娘说了,省得他们到时候担心,我已经大了,自己的事情,就需要自己来解决! 第五十一章:各有算盘 “什么?你想要去驻守泾县县城?”,魏千华坐在大堂上,不禁显得有些惊奇,“蒋靖啊,你在江州城呆得挺好的,为什么想要回泾县呢?难不成是对我有意见?” “下官不敢,实是因为如今境况太乱,我之前在泾县当兵,觉得泾县城防有待加强,所以才提出这个请求,望都司恩准。”,蒋靖当然不会说自己提出这个请求,是为了有能力回去娶一个姑娘。 “这样啊…”,魏千华凝眉沉思,却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这个提议倒也合理,不过如今赵冲赵守备奉命去守洛河口岸,这城中大小事务,我也想找你商议商议啊…” “多谢大人赏识…”,蒋靖抱拳行了个礼,“不过江州城有魏都司守护,想是无虞了,但泾县县城的城防实在堪忧,如果他日遇乱军攻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因此下官想去尽一份绵薄之力,毕竟下官也是泾县人氏…” 魏千华听了蒋靖这话,倒也不好拒绝了,可是他心里却又顾忌小福王对自己说的事情:你把那个蒋靖给我拉拢过来,这个人有用处… 魏千华还记得自己当时问过小福王,为何偏偏看上了蒋靖这个毛头小子?福王的回答是这样的:一、这个人功夫好,还懂军事,算是个奇才,来日必有大用。二、他救过雪桥,这个恩我一定要报,必须送他一份大前程… 想想小福王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蒋靖,魏千华不禁有些作难,可是转念一想:小福王只是让我拉拢蒋靖,又没说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看现在这样,他是决意回泾县了,如果自己强把留在身边,不但不利于拉拢他,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不如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从了他的意,这样一来,反而有利于拉拢他。谁说他在泾县县城,就不能为自己做事了? 念及此处,魏千华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成,你有这个心思,本官甚为欣慰,不过江州城也缺不得你,这样吧,你先去泾县历练一段时间,给我好好练练泾县的兵,可回头我这要用你了,你再回来,你看这样成不成?” 听着魏千华的话,蒋靖也在心中细细揣摩起来:本来自己这次回泾县,就是为了去迎娶程祎瑶,如果把这件事办妥后,还能够再回到江州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自己也不愿再和那个罗文有过多纠缠,到时候娶了程祎瑶,再把爹娘接到江州城来住,看他罗文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此节,蒋靖不禁接口答道,“好,如此就听都司吩咐!不过…下官到了江州城,到底该如何安置?具体说来,是罗把总吩咐下官,还是下官节制罗把总?” 听到蒋靖这么一问,魏千华方醒得事情问题所在,如果按官位职权来看,蒋靖这个江州城千总和罗文那个泾县把总,应该是差不多的,但蒋靖既是从江州城下放,按理说应该是由蒋靖节制罗文。 可罗文这几年来,可是没少给自己送礼,目的也很简单,保住自己在泾县“一家独大”的地位,如果自己这时候把蒋靖下放到泾县县城,压了他一头,那以后罗文这礼,可是不好收了啊… 念及此处,魏千华不禁有些两难,但毕竟是官场老油条,因此他迅速想出了一招“和稀泥”的法子,“蒋靖啊,你能力不小,罗文对泾县情况又熟悉,你们俩个相互扶持就好,遇见什么事,彼此商量一下不就得了?” 好在蒋靖早就料到魏千华会有此招,于是不慌不忙地答道,“都司,正因为我在泾县当过兵,所以对那里的症结更为熟悉,泾县军势不举,首在长官!倘若他日遇到紧急情况,而我与罗把总恰巧有了分歧,那到时候应该听谁的?” 蒋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而魏千华也不能再接着和稀泥了:反正就让蒋靖回去那么一小段时间,能生出什么事来?就告诉他可以节制罗文,但罗文毕竟是他的老上司,而且在泾县的势力那么大,还对付不了他那么一个毛头小子?就给他那么一个空口承诺,剩下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做吧! 魏千华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脸上的笑容也更平和起来,“蒋靖啊,既然你是为了泾县考虑,而且算起来,你的职位要比罗文高那么一点,所以就由你来节制罗文,不过平时你们还是有商有量的好,你看如何?” 蒋靖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本来他都做好了如果说不通魏千华,就去求小福王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省了这个麻烦,“谢都司,我一定不负都司所望,必将泾县的军势焕然一新!” “好,这样最好…”,魏千华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蒋靖啊,你回来的时间也不长,就先在江州城呆上几天,我还有点事与你商量,之后你再率军出发,前去泾县,这样可好?” 魏千华毕竟混迹官场多年,一双眼睛毒得很,所以虽然刚才蒋靖说得滴水不漏,义正辞严,但魏千华还是隐隐感觉有些事情。于是他便打算先把蒋靖稳住在江州城,同时问问罗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直接把蒋靖派过去,罗文那里须也不好看。 蒋靖听了魏千华的话,倒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人家一个大长官,却和自己有商有量的,自己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不是?况且只是在江州城呆上几天,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于是蒋靖便抱拳答应了。 可是蒋靖不知道,官场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不是一句吩咐就能解决所有事情,也不是所有的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 比如当魏千华把事情说给罗文后,罗文早已是气急败坏:魏千华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自己心里清楚啊! 原来蒋靖去找程祎瑶,并在程家门口呆了一晚上的事情,已经被别人看见了,而且把风声透到了罗文那里。 “这还得了?这是赤裸裸地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行为啊!”,罗文正在自己的宅院为了这件事发怒呢,魏千华的信就又到了… “他娘的,这也太欺负人了,老子这几年,还没受过这种委屈!”,魏千华怒气冲冲地把魏千华的来信撕了个粉碎,“老子要亲自去一趟江州城,就找魏都司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他娘的…” 第五十二章:用爷们的方式 “罗文,你怎么亲自来江州城了?哈哈…我还想着哪天叫你来这喝酒呢!”,魏千华也是个人精,看到罗文头顶上那朵“黑云”,立刻说几句漂亮话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可这次罗文却没有给魏千华面子,直接把马鞭往身后的兵丁身上一甩,尔后就怒气冲冲地瞪视着站在一旁的蒋靖,“魏都司,你把这小子调到泾县来,我不服!而且有件事,您得给我评评理!” 魏千华见罗文这种态度,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仗着自己在泾县地面上有点势力,看来现在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怎么了?在泾县地面上,还要找我给你评理?你不就是泾县的理吗?”,魏千华这话算的上是尖酸刻薄了,但他这样说,有一部分也是给蒋靖听的:罗文在泾县的势力真的不小,你小子识点时务,千万别让我作难。 “都司,有理顶不上官大啊…”,罗文说着,便伸出手一指蒋靖,“您说,您为什么要把他调到泾县来,而且还要压在我的头上?” “这…”,魏千华一听罗文说的是这事,不禁眉头一皱:本来自己都提前写信给你说明了情况,算是给足了你面子,可你却不识好歹,竟然敢上门吵嚷,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老子要是想整你,能让你短短时间之内,就在泾县一无所有! “怎么?我做个决定,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魏千华此时也在气头上,自然没有好脸色给罗文看。 “都司,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这厮假公济私,明里说是为了泾县城防考虑,暗中却做些不知耻的勾当!”,罗文此时盯着蒋靖,眼睛里好像都能喷出火来。 “果然是这两个人有私怨…”,魏千华看看罗文,又瞅瞅蒋靖,不禁暗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事啊,在这里给我说清楚,我今就做个中人,给你们评评理,不过我可说好了,咱这矛盾立时说出,立时解决,以后谁再找谁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都司,您既然说了这话,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罗文双目瞪得浑圆,鼻孔咻咻出着大气,“这浑小子跑到泾县,去骚扰我未过门的妻子,他请求调回泾县,八成就是为了这事!您说,这事放在哪个爷们身上,能够忍得了?” 魏千华听了罗文的话,不禁惊诧已极,连看向蒋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蒋靖,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靖虽是心中气愤,但在魏千华面前也不好太过放肆,只得抱拳解释道,“都司明鉴,事情并不像罗把总所说的那样,事情只因…因那个女子并不情愿嫁给他,而是与我两情相悦,既是如此,罗把总也不能强迫吧?”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罗文在泾县横行霸道惯了,此时也就不甚在意,“什么叫和你两情相悦,我都给程家下了聘礼了,人家家里人也都应了,什么叫不愿嫁给我?” “她那是被叔母逼迫的,其实她本不愿嫁给你!”,蒋靖被罗文骂了两句,心中的火气也大了,直接和罗文对骂起来,“我和她早就认识了,而且早已私定了终生,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你那么个货色,仗着自己在泾县有点势力,就强娶豪迫,人家不愿嫁,你却非得娶,你说你这算什么,不仅不讲理,而且是不要脸!” “他娘的,什么叫早就私定了终生?原来那个小娘皮早就和你勾搭上了,我说怎么见了老子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还他娘哭哭啼啼的…”,罗文本性粗俗,此时更是脏话连篇,“反正老子看上那个小娘皮了,也往她家下了聘礼,她家也收了应了,这就叫理!你跑去勾搭她,那才是不要脸!” 蒋靖听他一口一个“小娘皮”的辱骂程祎瑶,心中早已怒极,但他知道这样吵闹也不是办法,只得转向魏千华说道,“都司,事情就是如此,您也看到了,他现在就对那个女子如此态度,婚后还能好的了?况且他自己言语中也承认,那个女子并不愿意嫁他,所以下官恳请都司,能够秉公决断!” 魏千华听了他俩的对话,不禁一阵头大: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情事?我还秉公决断,决断个屁啊… “你看,要说罗文这聘礼也下了,对方家人也应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那个女子要是真的不愿意的话…”,魏千华看看二人,全都是脸红脖子粗的,自己和稀泥也没法和,心中不禁一阵烦闷:娶个媳妇哪有那么难?俺老魏看上哪家的姑娘,直接上门下个聘礼,哪个不欢欢喜喜地嫁了?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哪说我也有理!”,罗文抓住魏千华的话头,连忙大声叫嚣起来。 “那不是父母之命!”,蒋靖上前一步,高声辩解道,“她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逼她嫁人的,是她的叔母,她叔母待她一直非常苛刻,所以不算数,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她现在不愿嫁你,而是想要嫁我!” “放你娘的屁,老子下了聘礼,就是老子的!”,罗文此时恼羞成怒,“那个小娘皮要是过了门再敢跟你勾勾搭搭,不,她要是敢再想着你,老子打不死她!她要是敢说个不字,老子打得她找不着北!” “你看…你看!他有多蛮横!”,蒋靖指着罗文,气得手都有些哆嗦,“到现在还说什么理,他还有一点理吗?自己看上了,仗着自己的权势让她的家里人点了头,而且还不是她的爹娘,这就算是你的人了,那人家姑娘算什么?不愿意也没用,你当人家是个器物吗?” “好了,都别吵了!”,魏千华在一旁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这要是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但对于这种事情,他也不好置喙,偏向谁说一句,都会得罪另一个人… “成,不吵了!”,罗文大手一挥,“咱都是个爷们,就用爷们的方式解决!” 蒋靖听了罗文的话,不禁下巴一挑,斜睨道,“你想怎样?” 第五十三章:杀鸡用了牛刀 罗文见蒋靖这副轻蔑神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抢过身后仆从手下的长鞭,指着蒋靖道,“你要还觉得自己是个爷们,就给我出来,咱俩好好较量较量,要是你赢了,爷一声也不吭,那小贱货就送你了,哼哼…要是你技不如我,那打死了你,你也别叫一声冤!” 蒋靖一听罗文这个要求,不禁吃了一惊:这夯货,怎么…如此有自信? 罗文见蒋靖皱眉愕然,不由得意地扬起了嘴角,“小子,要是怕了,那就赶紧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保证以后再也别骚扰那个小…别骚扰我要过门的媳妇儿,爷就宽宏大量饶你一命,不然的话,哼!别怪爷手底下不留情面!” 其实罗文还真不知道蒋靖功夫如何,只是偶尔听刘鸣提起过蒋靖身手还不错,但也没放在心上。况且刘鸣一直对蒋靖这个昔日的手下爬到自己头上非常不满,因此评价时也是贬大于褒,所以罗文才敢提出跟蒋靖比试比试的要求。 况且在罗文看来,蒋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而自己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汉子,又习过几年武功,虽说近两年废弛了,但打他还不是绰绰有余吗?俗话说无知者无畏,所以也难怪罗文会如此自信了。 蒋靖听了罗文的话,真可谓是不怒反笑,“好,一言为定,谁要是反悔,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罗文见蒋靖这副自信模样,倒是一阵愕然:怎么回事?这小子竟然不害怕?刚才他不是还吓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吗?怎么现在突然就换了一副嘴脸,难道是吓傻了?还是他的功夫…真的很好? 此时罗文不禁疑惑地看向魏千华,却见他早已将目光瞥到了一边:罗文啊,本来还想向着你说两句话,可你却…唉,这可怪不得我了,但愿你愿赌服输才好,你们这烂事…我可是不想掺和了…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现在这种场合?罗文见魏千华没有反应,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心中不禁一阵忐忑,但当瞥见蒋靖时,却又一阵气愤,忙不迭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随即昂首阔步走了出去,手中的鞭子被他扯得啪啪作响,好像是在为自己壮胆气… 来到了开阔的兵器场,蒋靖直直地立在那里,扫视了周围的武器一圈,“罗文,你想比什么?说吧…” 看到蒋靖这副自信模样,罗文心中不禁打起鼓来:这小子真那么厉害?不会的,他也就是现在给自己壮壮胆气罢了… 罗文在心中不断给自己加着油,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哈哈笑道,“我想比什么?比什么你也不成!” 罗文说着,便从架子上拎起一杆红缨枪,像模像样地拿脚尖一踢,直挺挺地就把枪立在了地上,“小子,咱都算是军伍出身,那比什么也不如比枪!你敢不敢?” 罗文当然没有那么洒脱,他之所以选择比枪,是因为他早些年习的就是枪,而且他明白,枪法这种东西不好练,没有经年累月的功夫,根本出不了效果。就蒋靖这个年岁,别说耍枪好不好了,估计会不会耍都是个问题! 蒋靖瞧见罗文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但蒋靖只是冷笑一声,看起来夷然不惧。 只见他走过兵器架子,上下打量了两眼,随后也抽出了一支红缨枪,白蜡的杆子,点铜的枪尖,杆头处一朵红绒随风飘舞,长短也和自己身高相合,使起来非常称手。 “你说比枪,那便比枪!”,蒋靖说着,便将长枪紧紧握在手中,连眼中都精光湛湛,瞬时带了股锐利的杀气。 说实话,蒋靖之前的枪法并不是太好,但自从遇见了那个叫徐峰的乱民将军,见他一杆长槊使得虎虎生风,心中不由羡慕已极,因此便苦练枪法和马术,好让下次自己在马上和人比功夫的时候不吃亏。 罗文瞧见蒋靖这副神色,气势登时矮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强撑起一股胆气,大乎乎地嚷道,“好,不过到时候你和爷求饶,爷可听不见!” 蒋靖不再说话,只是稍稍近身,随后退了半步,然后一杆长枪似活物一般,从蒋靖手中冒了出来,枪尖直指罗文,“你先动手吧!” 罗文舒口气,已不敢再大意,只见他眉头微皱,瞄向蒋靖要害,随即大喝一声,一枪便刺了过去。 蒋靖脚步没有半分移动,只是拿枪尖轻轻一挑,便化去了它大部分冲劲,随即一枪反拨过来,把罗文的枪紧紧压到了地上,让它再也动弹不得。 罗文瞪视着蒋靖,手上暗暗加力,可胳膊上已是青筋暴起,也抽不出那杆枪来。而蒋靖却是轻松自然,只把枪尖一转,接着反身朝罗文扎去。 罗文长枪得脱,便遇突击,骇得他连忙后退两步,随即下意识地用手中长枪一晃,虽然挡开了蒋靖这一枪,却让他狼狈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蒋靖却没有趁机进击,因为他已试出了罗文的身手,心中便再无畏惧,反正自己也没法杀了罗文,不如好好折辱他一番。 罗文如此窝囊地坐在地上,面子上自然不好看,只见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晃晃胳膊,拿枪的手却有些湿汗了,“刚才是老子大意,见你小,让你两招,接下来我可不客气了!” “罗文,出枪的时候,手要松,腕要活,肘要硬,大腿、腰部一齐发力,这样才够凌厉霸道,看来你的枪法还没练到家!”,蒋靖说着,便又是一枪刺了出去,紧接着一招一式,全部挑向罗文要害。 今日阳光正好,蒋靖这杆枪却使得猎猎生风,人如猛虎,枪如蛟龙,最后一枪,蒋靖忽得定住,枪尖直指罗文下体,寒光闪闪,骇得罗文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头上的冷汗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此时再看罗文,他身上的铠甲已被蒋靖划得稀烂,再无一处完整的地方,看起来如果不是蒋靖手下留情,罗文身上早就伤得稀巴烂了。 “罗把总,现在你服了没?”,蒋靖定势收枪,站在那盯着罗文冷冷问道。 罗文站在那喘着大气,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待见蒋靖收了枪头,他才反应过来,随即一股血气便冲了上来:这他娘的…也太丢人了! 此时罗文再无其他想法,只想着找回场面,因此他大喝一声,丝毫不讲章法,端着一杆长枪,就朝蒋靖冲去… 第五十四章:结怨 蒋靖见罗文还不罢休,连忙回身错步,一枪点向了罗文肩部,罗文吃痛不过,长枪一下子从手中掉了下来… “罗文,使枪靠的就是一股气,气由心生,你是个小人,心术也正不了,这辈子是使不好枪的!”,蒋靖说罢,忽得上前两步,反转长枪,用手中枪杆将罗文狠狠撞倒在地上。 此时罗文倒在地上,直觉得自己这次是丢人丢大了,可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如果自己今天不从蒋靖身上赢一仗,往后是没法混了。 想到此处,罗文爆喝而起,跑向兵器架子那里,抓起一柄长刀就往蒋靖那里冲,嘴里还喊着,“他娘的,老子要跟你比刀法!” 蒋靖看着罗文这副无赖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只见他迅速抽身闪开,同样跑到兵器架子那里,抓起了一柄长刀,“老子使得最好的就是刀,我看你是找死!” 其实罗文哪里会什么刀法,只不过是挥着刀胡乱砍罢了。蒋靖对于这种情况,也是甚感无奈:如此一来,倒是浪费了自己这一手好刀法… 只见蒋靖格开罗文狠狠劈过来的一刀,随即手腕翻转,将手中长刀挥得浑圆,在观武的人看来,只能见到那片片刀影,真可谓是滴水不漏。 一眨眼的功夫,蒋靖便袭到罗文身前,一脚踹向了他那鼓起的大肚子。罗文抵挡不住,应声而倒,甚至还向后滑了几步。 罗文羞恼已极,哇哇大叫,立刻爬起身,再次挥刀将蒋靖冲来。 蒋靖看这阵势,要是不让他挂点彩,他是不肯罢休了,于是蒋靖再不犹豫,直接挥刀斩向他的手腕。 罗文这次反应倒是迅捷,一下就避过了,没想到蒋靖这竟是个虚招,他见罗文闪避,连忙一矮身,便袭到罗文身前,然后背身一脚,踹向了罗文的大腿根,罗文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又被蒋靖的大刀片拍到了脑袋上,一股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流到了他的眼睛里。 罗文气急,可身上却疼痛异常,难以动弹,便反手一刀,胡乱向蒋靖砍去。 蒋靖见罗文迟迟不肯罢休,直接用刀柄撞向罗文手腕,把他手中长刀震飞了出去,紧接着一脚踹翻罗文,手中长刀狠狠劈了下去。 “不可!”,魏千华一直在旁边静静观战,此时见蒋靖要下杀手,连忙喊了出来。 蒋靖听到魏千华这一声喊叫,才醒悟过来,于是收住刀势,一脚踏到了罗文胸膛上,“你他娘刚才还真想砍死我啊!” “好了好了,点到为止…”,魏千华见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只得上前来做个和事佬了,“今日就比到这,咱们不比了,啊?不比了…” “罗文,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蒋靖抬起脚,拿刀尖指着罗文的鼻头冷冷问道。 罗文没有说话,只是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却不知是触到了哪里的伤口,又忍不住一声痛呼。 蒋靖没有再理罗文,只是转过头,和魏千华一起向前走去,“魏都司,今日的事你也见了,希望您能做个中人见证,让罗文不要再强迫那个女子,遵从那个女子的意…” 蒋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背后一阵力道卷起的风呼啸而来,连忙屈身闪避,随即一拳打了出去,原来是罗文在背后偷袭自己。 “你没完了是不是?”,蒋靖怒极,直接飞身一脚,踹了上去,正中罗文胸膛。 罗文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躺在地上仍想要反击,却再也起不来了。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和我比拳脚!”,蒋靖蔑视地瞥了罗文一脚,随后便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蒋靖,我…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告诉你…在…在泾县地面上,还没有人敢对我这样…”,罗文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吐出了一口血。 “好,那你就记住,我蒋靖…就是第一个对你这样的!”,蒋靖紧紧盯着罗文,终于把他凶狠的目光逼退了回去,“还有,我告诉你,如果你回去之后,再敢对祎瑶纠缠不休,或者是找我家人和军中袍泽的麻烦,我就要你好看!” 蒋靖说着,便凑到罗文身前,抓住他的衣领,盯着他那张可憎的面孔低声说道,“我的身手…你也已经见到了,如果你胆敢纠缠不休,你家里死多少人,都记在我蒋靖的账头上,包括你自己!” 罗文听到蒋靖这句话,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说实话,他刚才心里想的就是回去以后,一定要找程家和蒋靖家人朋友的麻烦,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可如今见蒋靖这副活阎王模样,真得好好掂量一下了:如果自己要是对他父母和程祎瑶做了什么,没准这货还真敢背几条人命,就他这身手,自己手下有几个能抵挡得了?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如果不先把蒋靖这小子给料理了,自己还真没法找别人出气… 蒋靖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罗文一眼,算是给他一个警告,随后便转身和魏千华走了,“魏都司,您也看到了,如今事既如此,我要写封家书,将爹娘接到江州城来,不然指不定罗文这厮会干出什么…” “哎呀,你多虑了,你如此神勇,现在罗文什么也不敢啦…”,魏千华笑着打起了哈哈,“放心,我替你看着,要是罗文敢干什么出格的事,我替你处理!” “都司,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魏千华拍拍蒋靖的肩膀,“如果你还有顾虑,把爹娘接到江州城来也可以,你现在有了本事,也该让他们享享清福啦…” “都司,程家那里…就是那个女子家中…” “哈哈…你倒是个多情种子,你要是不放心,就派支兵天天去人家门口守着…” …… 看着蒋靖和魏千华离去的背影,罗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禁狠狠向地上吐了口血唾沫,“他娘的,此仇不报,我罗文誓不为人!” 第五十五章:恶毒的计划 “他娘的,老子就没受过这种鸟气!”,罗文回到泾县,便大发脾气,此时房中器物,早已被他砸得乱七八糟,可他仍不罢休,直接拽起平时只用作应景的书架,哗啦一下,书散了一地… “大人,大人…”,罗文正在房中大嚷大叫呢,一个兵丁就不怕死地跑了进来… “啊…”,罗文大喝一声,一把就将进来的人推倒在了地上,还不解气地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好像是把他当做蒋靖来撒气了,“你他娘的又有什么事?” 小兵被罗文打了,却屁也不敢放一个,只是直起身来,跪在地上,扶了扶歪掉的帽檐,有些慌乱地回答道,“大人,城外出现乱军…好大一批…” “什么?”,罗文听了这话,那举着花瓶的手一时僵在了半空中,“你说什么?” “大人,我说泾县境内出现了大批乱军…正…正在往这边赶…”,小兵被罗文眼神盯得紧,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这是他娘的怎么回事啊?是他娘触了什么霉头了?”,“啪”,一个非常好看的大花瓶又被摔碎了… “出去备战!”,罗文站定身子,直接冲那个兵丁吼了起来,“把泾县所有的兵都调出来,全都给老子到城墙边上去备战!” “是…是…”,小兵忙不迭地点着头,谁都知道今天罗文心情不好,跟犯了疯病似的,如今得了他吩咐命令,连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娘的,诸事不顺,诸事不顺!”,罗文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以摔的东西了,这才想起自己也得过去备战,念及于此,罗文忽然感觉周身疼痛,好像被蒋靖打的那一身伤,此时都齐齐发作了… “不去了,不去了,还是养伤要紧…要是到时候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蒋靖那个混小子身…”,罗文说着,又忍不住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他娘的,怎么刚才摔东西的时候就没事呢…” “报…”,罗文话音未落,一个小兵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只不过已经换了个人,“大人,那些乱军撤了…” “撤了?”,罗文一听这话,瞬间感觉身上的疼痛感消了大半,“你把话说清楚,他们撤到哪了?” “回大人,方才城外驻军来报,说是有乱军入境,于是我们立刻上城防备,可后来发现那些乱军虽是过了咱泾县界面,却没有来围攻咱泾县县城,反而是一路西去了…” “一路西去…西去…”,罗文眉头紧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忽得眼前一亮,抬起头来问道,“他们大约有多少人?” “非常多…至少上千人,好像是好几千…”,小兵蹙眉挠头答道。 “到底是多少?”,罗文大吼一声,看样子又要暴走了… “好几千,是好几千…”,兵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道。 “哦…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罗文忽得对小兵点头大笑起来,“我知道了,那些乱军…一定是想去攻打江州城!” “可是…大人,他们只有…几千人啊…”,小兵这话也没错,几千人攻打一个县城绰绰有余,甚至是多了,可要是攻打偌大的江州城,那便又捉襟见肘了。 “你懂个屁!”,罗文笑骂道,看起来此时心情好了不少,“你真以为他们就那点人,你们看到的只是一部分,难道他们一两万人浩浩荡荡走在一起才成?” “是,大人英明,小的愚昧…”,小兵讪讪答着,“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是派人追击,还是飞马通知江州城防御?” “追个屁!他们那么多人,你追上有个屁用?去送死吗?”,罗文不屑地瞥了小兵一眼,“要说飞马报告江州城…” 罗文忽得想起蒋靖那张可恶的面孔,哼,绝不通知江州城!有危险就有危险,最好让蒋靖那小子死在那才好!还有魏千华那个老东西,一点忙也不帮,就知道和稀泥,也是该死! “不用管了,我刚才也只是猜测…”,罗文冲那个兵丁摆摆手,“如果那些乱军不是去攻打江州城,我们岂不是谎报军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听见没?” “嗯,小的记得,小的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呵呵…你小子还挺伶俐的嘛…”,罗文冲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兵丁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江州城,江州城…蒋靖,你不是功夫好吗?我看你这次就得死在这!”,罗文在心中痛快地咒骂着,忽得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了那个已经出了门的小兵,“哎,你先别走,我有点事要交代你…” “大人…”,小兵听到罗文叫自己,连忙转身跑了回来,“大人,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去把刘鸣刘校尉给我叫过来,我有点事要吩咐给他…”,罗文摸摸下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你就先把他叫来,别的…一会儿再说…” “嗯,我马上就去…”,小兵点头应着,便又要转身离去了。 “哎,你再等会儿…”,罗文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把小兵给叫住了。 “大人,还有什么事?”,小兵凝住脚步,倒也没显得不耐烦。 “军中有个叫王彦的,你认不认识?” “认识,他是小的的什长!” “他现在在哪?” “他今天收到封信,然后说有点事,就匆匆离开军营了,小的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小兵如实答道。 “哪里来的信?” “江州城,而且还一块来了十几个江州城的兵!” 罗文一听,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蒋靖害怕我会对他的家人和那个小骚货不利,这才派人来看着,他娘的… “去把王彦给老子叫过来,就说老子有事要交代给他!”,罗文气呼呼地说道,似乎想要把心中对蒋靖的不满,都发泄在王彦身上。 “好,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赶紧把王彦给老子叫回来!”,罗文挥挥手,眼中凶光大作:一个非常恶毒的计划,正在他心中慢慢酝酿… 第五十六章:只身入城 “报…”,随着城外乱糟糟的警声大作,一个小兵已跪倒在大堂之上,“大人,江州城已经被围了,而且…乱军又有增援…” “这是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江州城的主意!难道又是上次那帮蠢货?”,魏千华在屋内气呼呼地转着圈,“围城之前,那几股派出去请求增援的传讯兵,都冲出去了吧?” “回大人,冲出去了三拨,不过路上情况如何…小的实在是不清楚…” “路上如何我们决定不了,只要冲出去便好…”,魏千华叹口气,再次看向了桌子上那张江州城防图,“把江州城所有能调的兵,全都给我调到城墙上去抗敌…” “嗯…”,小兵点点头,“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快去传命吧…”,魏千华朝小兵摆摆手,随即便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蒋靖,“蒋靖,你现在可有退敌良策?” “嗯?”,蒋靖被魏千华一叫,方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刚才正为江州城被围而苦恼不已… 这倒不是他多么忠心于朝廷,而是因为如今江州城被围,自己的爹娘暂时就没法接过来了,虽说在自己的恐吓下,罗文应该不敢做什么,但毕竟还是有些担心的… 而且蒋靖现在非常害怕此时围攻江州城的,是师父李如松的队伍,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蒋靖可真要作难了:他既不想让江州城有失,可又不愿让师父的队伍惨败… “蒋靖,你怎么了?”,魏千华见蒋靖蹙眉沉默,不禁有些疑惑,“你是在思考退敌的策略,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哦…没有…”,蒋靖尴尬地笑笑,“在下刚才是在思考退敌良策,可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呵呵…” “这样啊…”,魏千华倒也没太在意,“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个好法子,只能坚守城池了,只要是守住了,这些乱军自然败退…” “在下也是此意…”,蒋靖附和着点点头,“江州城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样吧,我现在马上赶到城墙上去督战,您看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了…”,魏千华笑着说道,“有你在城墙那里督战,我也就放心了,你现在就去吧,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魏千华这样,倒不能说是熊包的表现,而是因为中军主将,理应如此。魏千华现在是帅,而不是将,所以他应该坐镇此处,出谋划策,而不是上阵冲锋杀敌,那是蒋靖这类人该干的事情。况且客观来说,魏千华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否则朝廷也不会对他给予重任,来让他驻守江州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住福王父子… 蒋靖纵马快速赶到了城墙上,却见城下面已经铺了不少死尸,看来战况还是非常激烈的。但这种境况下,蒋靖一身超卓的功夫也中不了什么用,只能借此机会来练练箭法了:只见蒋靖拈弓搭箭,箭无虚发,几乎每箭都能要了一个敌军的性命。 守了大半天,起义军终于暂时停止了攻击,而城内的守军,也能因此松一口气了。不过蒋靖看着那缓缓撤退起义军,心中却矛盾已极:虽然没有看到师父,但这支起义军军容整齐,八成就是师父的队伍,唉,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回到了军营,蒋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望着清冷的月光照入房内,蒋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决定出去走走。 这一路行来也是漫无目的,蒋靖越走越偏,却觉得心情渐渐舒畅起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但愿敌军能够早一日撤退,我也能够早一日看到城外江天一色,明月空悬的美景。 “现在就权当是巡城了吧,我也值个班,当个警戒兵,呵呵…”,蒋靖正在心中想着,却忽见一个黑影飘至身前… 蒋靖方才正堵物沉思,感官也就没有往日灵敏了,此时见黑影飘至身前,蒋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飞身朝黑影扑去,同时拳至脚落,务求一击必中:这茫茫黑夜,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的,能有什么好人? 可那人反应更为灵敏,蒋靖拳脚刚至,那人便迅速躲开了。蒋靖心知此人功夫不错,于是斗志更甚,立刻变拳为掌,朝那人拍去。 堪堪几十个会合斗下来,蒋靖顿感手脚酸软,可那人也没讨到什么大便宜,只见他负手站在那里,忽得哈哈大笑起来,“靖儿,一年多不见,你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师父?师父!”,其实刚才两人对战的时候,蒋靖已隐隐感觉到此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武功路数,都和自己的师父李如松颇像,但此时于城中相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为了避免麻烦,蒋靖就没敢贸然相认,如今得知此人真是李如松,蒋靖不禁一阵兴奋。 “师父,您…您怎么进城的,要知道…”,蒋靖兴奋过后,便是一阵愕然:如今两军对战,城门大闭,防守森严,李如松功夫再好,也不可能来去自如啊,难道师父的武功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两天前我就已经在城内了…”,李如松笑着说道,“你师父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功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轻松进城,如入无人之境。” “哦…原来是这样…”,蒋靖笑着摇摇头,自己也觉得方才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不过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李如松问道,“师父,您的军队都在城外,您自己到这城里来…” “嗯?城外?”,李如松皱着眉头,一脸的诧异,“城外的队伍不是我的啊…” “什么?城外的队伍不是您的?”,这次换做是蒋靖大感诧异了,“原来不是您的,我还一直为难…哈哈…既然不是您的队伍,我倒可以放手大杀了!” “我说过,江州城我是暂时不会攻了,江州本就城坚,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唉,反正现在攻取江州城,并非明智之举…”,李如松看看蒋靖,叹息着说道。 “师父,您既然不是为了江州城而来,那您为何进城?”,蒋靖听了李如松的解释,此时再看李如松,不禁感觉更诧异了… 第五十七章:痴情种子 “我…”,李如松说到此处,突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眼神都有些飘忽,“我听说…雪桥出了些事情,所以…特地进城来看看…” “原来又是为了她…”,蒋靖皱着眉头嘟囔道,他对那个雪桥实在是没有半点好感,“我说师父进城两天,怎么不来找我…” 李如松知道蒋靖对雪桥印象不好,其实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因此便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拍拍蒋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整日在军营里,我怎么去找你?难道是去给你送一份大功劳吗?” 蒋靖笑笑,在心中打消了贬损雪桥的念头,转而接口问道,“师父,她…她又出了什么事情,还要劳烦您冒险进一趟江州城…” “她…她可能是病了,我也不太清楚…”,李如松舔舔嘴唇,面色显得有些尴尬,“你最近见没见过…小福王?他们好像有矛盾了…” 蒋靖听了李如松的话,不禁一阵无语:人家生病了你要管,和相好闹别扭你也要管,师父,您还真是痴情… 不过这些话蒋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好明说出来,“师父,其实…那个雪桥,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的…” “呵呵…你不懂的…”,李如松笑笑,却没打算和蒋靖做过多解释,“等到你有了心爱的女子,你也会这样的…” 听到这,蒋靖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怎么没有?我理解的,可是…” 蒋靖说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程祎瑶那美丽的倩影,连嘴角都不经意间荡起一抹笑意,“可是她是很好很好的,她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 “傻小子…”,李如松看到蒋靖那一副痴样儿,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在师父心中,她也是很好很好的,她也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人总归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 蒋靖听了李如松的话,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可又隐约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在自己看来,程祎瑶是世间最完美的女子,值得自己为她做任何事,可旁人看来,却不一定是这样。比如那个罗文,只是看着程祎瑶漂亮,却一口一个“小娘皮”的叫着,恐怕在魏千华看来,自己为了一个程祎瑶,而得罪了泾县的地头蛇罗文,也非明智之举吧?可为程祎瑶做的这些事,蒋靖都未曾后悔过… “怎么?还在想那个女子么?”,李如松见蒋靖良久沉默不语,不禁在一旁调笑起来。 “额…”,蒋靖脸红着笑笑,也不知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我本来有一个女儿,相貌年纪倒也与你般配,心中也曾有过…”,李如松说到此处,忽得摆摆手,“算了,不说了,你既有了心爱的女子,此事便不提了,呵呵…” “师父,您的女儿是…”,蒋靖问这个,倒不是还贪心不足李如松的女儿,而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难道这个女孩是李如松和雪桥生的? “哦…”,李如松看着蒋靖疑惑的眼神,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疑问,“你不要误会,她是我的养女,只不过…年纪与你相仿,可能比你小上两岁…也是个练武的苗子,可惜总归是个女孩,我的许多功夫却是学不上了…” “哦…这样啊…”,蒋靖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一阵默然:其实如果这个女孩是师父和雪桥所生,恐怕还算个精神寄托,可惜…唉,真是苦了师父了…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最近见没见过小福王?”,李如松不知是想要转移话题还是怎地,突然又抛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师父,您又想对小福王动手?”,听到李如松这样问,蒋靖不禁面露难色。 “如果有机会,是一定要动手的!”,李如松说到此处,忽得攥紧拳头,面露凶光,“不过我现在问你这个问题,却不是为此,而是…而是有关雪桥的,你最近有没有在凝眉楼附近见过他?” 凝眉楼?蒋靖忽得想起城中心那橦装饰豪华的房子:那是小福王专门为雪桥建造的。自己每次路过那里,都会见有大批卫士,不过…最近两次路过那里的时候,好像那些卫士都已经撤了… “你到底见没见过?倒是说话啊…”,李如松还以为蒋靖讨厌雪桥,所以故意不说有关她的消息,因此不禁有些着急。 “哦…我正在想…”,蒋靖怕李如松误会,慌忙应了一句,同时脑中不断搜索相关的记忆,“哦,见过的…就在大约十天前,我在凝眉楼附近见过小福王!” 蒋靖突然记起来了,就是在十天前,自己在凝眉楼附近晃荡,结果正好看见小福王跌跌撞撞地从凝眉楼里冲了出来。当时隔得太远,蒋靖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不过从动作表现来看,他当时应该是非常愤怒和慌乱的,甚至门口的一个卫士,被他直接挥剑给杀掉了… 于是蒋靖便将当时的具体情况给李如松说了,李如松又询问了几个细节,便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怎么了?师父,您在想什么?”,蒋靖见李如松一副落寞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肯定是小福王负了她!”,李如松双拳紧握,忽得咬牙切齿起来,“一定是!雪桥病得非常严重…都是因为他!”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 “我前两日去凝眉楼的时候,看见雪桥…躺在床上,病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外面那些保护的人全都撤了…”,李如松说到此处,嘴唇忽得有些哆嗦,“肯定是小福王…欺负了她,不然为何多日不去凝眉楼,还将把守的侍卫全都撤了?” “师父,您既然去了凝眉楼,为何…为何不亲自问一问她?”,蒋靖嘟囔着问道。 “我…呵呵…今时今日,我还如何与她相见?见到了她,我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倒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只要能在远处看一看她…那便好了…”,李如松说到此处,语气竟是有些哽咽,一个堂堂七八尺的坚强汉子,第一次被蒋靖撞见…他落泪了… 第五十八章:夜探福王府 蒋靖见李如松如此,又是一阵默然: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要是痴情男子爱错了人,又何尝不令人心伤?在这一刻,蒋靖忽然觉得自己的师父好可怜… “师父,她早已…负了您,跟了小福王,现在就算她为小福王所负,您又何必管她?说到底,那也…也是她自作自受…” “你懂什么?”,听到蒋靖这样说,李如松忽得对他咆哮起来,不过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声音顿时又弱了下去,“她…她从小坎坷无依,过足了苦日子,她…她也有她的苦衷,让她随着我颠沛流离,我心里也是不忍的…她负了我,跟了小福王,是因为…因为她过怕了苦日子,我…我不怨她的…” “师父?”,蒋靖非常不理解地看着李如松,直觉得雪桥此人生性凉薄,却遇到师父这样一个痴情种子深深地爱着她,实在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德… “其实…其实雪桥心中…也是念着我的…”,李如松说到此处,眼中忽又有了些光芒,“你知道她住的地方为何叫凝眉楼吗?那一定是她自己取的名字,旁人都不知道的…” 还没等蒋靖回答,李如松便兀自念叨起来,“那是小时候我教她唱的一首歌,名字就叫做枉凝眉,我们一起从小唱到大的…” 李如松说着,便旁若无人地哼唱起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李如松唱着,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听得蒋靖在一旁也不无伤感:师父这歌谣,词便是听者落泪,调儿更是闻者悲伤,难道师父和那个雪桥之间的情缘,真的就像词中所唱,不能有一个好结局了吗? 李如松将词来回唱了两遍,方才停下,尔后看着蒋靖问道,“你说,她若不是心里还念着我,又怎会起个凝眉楼的名字?所以我不怨她的…” 蒋靖听了李如松的话,也不知道是他痴傻,还是那个雪桥真的还对师父心中存着一丝念想:毕竟他们在一起多年的情缘,又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果那个雪桥真的一点也不念着师父的好,那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可蒋靖脑中忽然又冒出另一个念头:这个雪桥该不会是为了蒙骗李如松,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心中还对他存有留恋,好让他为自己做更多事,才给自己的住处起了个凝眉楼的名字吧?那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奸太毒了… 摇摇头,蒋靖赶紧把这个念头给晃出了脑中:还是相信雪桥心中仍对师父存有留恋吧,否则这个女人…这个世界…也太令人绝望了… “靖儿,我决定了!”,李如松忽得长舒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蒋靖,“今晚…我要去福王府看一看,你愿不愿意随我去?” “嗯?”,蒋靖一惊,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师父,我随您一起去!” “好徒儿!”,李如松重重拍了拍蒋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发现你的,不过你也要小心,如果…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你不要管我,只管逃就是了…” “师父…” “不要说话,听师父的,师父这次要你随我一起去,也是想要让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不逃的话,怎么帮我的忙?” “师父,您想让我帮什么忙?您直接说好了,只要徒儿能够做到,绝不推辞!” “这个忙…我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你帮…到了福王府再说…”,李如松仰头看了看夜空,“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走吧!” 李如松说完,两人再无话语,只是一前一后,快如疾风,向福王府赶去! 其实福王府并不难寻,只是把守的卫士太多,所以并不容易接近。好在最近城中战事正紧,魏千华便调走了福王府外面的一些兵丁,但府内的侍卫犬牙依旧很多,而且其中不乏好手! 李如松和蒋靖虽是身手俱佳,但摸到福王府院内,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尤其是要潜进后宅,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这次还没有潜进后宅,便发现了福王父子:他们正处在一个祠堂内,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语气神态都非常严肃。 恰巧得益于他们在密谋某事,所以祠堂周围一个守卫都没有,这可以让李如松和蒋靖二人很轻松地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位置,而且能够很清楚地观察福王父子在祠堂内的一举一动。 “师父…”,蒋靖没有说话,只是张嘴和李如松对了对口型,然后一个眼神飞向了屋内福王父子二人身上,好像是在询问李如松要不要动手。 李如松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张嘴对了对口型,“埋伏…” 原来李如松知道此处有埋伏,所以才忍住没有动手,看来他应该是之前吃过这种亏了。 此时不方便说话,所以二人没有再接着对口型,只是仔细观察着屋内的动静,同时努力侧耳倾听着福王父子的对话。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李如松和蒋靖二人也是听得时断时续,但由于练武之人听力敏于常人,所以在这个基本不可能听到说话内容的地方,二人还是能够听个大概。 谁承想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福王父子二人正在密谋回朝夺权!难怪这般隐秘,要将周围把守的卫士都赶走,并且还要专程跑到这偌大的祠堂来商量。 听着二人的对话,蒋靖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原来真的是福王父子二人排挤走了赵冲!事情是这样的,魏千华和赵冲都是朝廷派来监视福王父子二人的,但福王父子在密谋期间,发现必须要收买这些监视自己的人,才有可能顺利回朝,于是他们便收买了魏千华,把他拉到了自己这条船上。 但赵冲并不愿意和福王父子共谋,所以才被福王父子使计排挤走了,也是在这个时候,蒋靖才真正明白自己和赵冲在吴县县城临别时,赵冲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的含义:他要自己小心魏千华和福王父子,原来是不想让自己被他们收买,从而绑到他们的战船上。 “看来福王父子在朝中真的还有一些势力,所以才能有如此动作…不过为何赵守备不向朝廷报告福王父子的密谋动态呢?也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否则福王父子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离开江州城?”,蒋靖正在心中想着,却忽然被小福王的一声爆喝给唤回了神… 第五十九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父王,您为此种种,孩儿都理解,可是…可是您为何要和雪桥过不去呢?”,小福王说着,忽得声泪俱下。 “混账!”,福王一声怒斥,紧接着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小福王脸上,“你给我跪下!” 小福王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连看向福王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可最后还是向着祠堂内的那些牌位,缓缓地跪了下去。 “我问你,你现在跪的是谁?”,福王负手而立,怒气冲冲地看着小福王。 “大端太祖皇帝,大端高祖皇帝,端文帝…端孝帝…”,小福王啜泣着将大端朝开国皇帝到已经去世的先帝全部念了一遍。 “错,你错了!”,福王指着“端孝帝”的牌位大叫道,“你不该跪他,他是个不忠不孝之徒,是他抢了爹的皇位,现在他的儿子又抢了你的皇位,你缘何跪他?” “父王…”,小福王低低唤了一声,似是不知为何自己的父亲突然间会大发狂怒,将这种绝对不能说的话给大声嚷了出来。 “王儿,爹已经隐忍了二十二年,锋芒都快给磨没了,可爹不想让你也步我的后尘,整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一般!”,福王说着,便重重地向下挥了挥手,好像是在显示自己的决心,“王儿,爹把所有的希望与心血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就是不想让你再像爹一样,想让你把本应该属于咱们的东西给夺回来!这皇位,应该是我们父子的!” 蒋靖听到这,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原来福王父子想的,竟然是谋朝篡位! “可是你…忒也不争气!”,福王说着,便又指向了小福王,脸上还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爹没想到你现在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沉沦至此,难道你觉得现在咱们在江州城的日子过得很好吗?每天这样锦衣玉食,有财有势,却像个囚徒一般,很有滋味吗?” “父王…”,小福王的语气忽然有些哽咽,“父王,是孩儿错了…” “王儿,爹知道…你喜欢那个女子,非常喜欢那个女子,可是…她终归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就像是你平日喜爱的一匹骏马,如果要你将它骤然送人,你肯定心有不舍,可是如果你必须要将它送人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割舍!”,福王这话可谓说的冷血至极,可他的面色却平静异常。 “父王,雪桥…她和一匹骏马是不一样的…”,小福王跪在那里低声添了一句。 “混账,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福王看着小福王,举手又是一巴掌,可到了小福王面孔旁边,却没有挥下去,只是恨恨收住了手势,“就算她不是一匹骏马,那也只是个物什儿一般的东西,物什儿,就是要为人服务的,当你想要某个更重要的东西时,就要学会将那个喜欢的物什抛弃!” “孩儿…孩儿记得了…”,小福王低着头啜泣道。 “你真的记住了?”,福王皱着眉冷冷问道,“想当初,我要你以那个女子为诱饵,引李如松过来,你便万般地不愿意,现在我们要计划回朝了,你竟然还想将她带在身边!她是个什么身份?平日爹允许你与她厮混,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那么重要的时刻,你竟然还放不下那个女子,你不要忘了,她之前是李如松的女人!你想因为那个女人招致多少话柄?你嫌咱们的回朝之路太过顺利么?” “父王,孩儿知错了!”,小福王抓紧袍襟,紧紧咬住自己的双唇。 “王儿,难道你不记得十天前,你在凝眉楼那里见到了什么吗?”,福王说着,忽得弯下腰,紧紧盯着小福王的脸,面目都显得有些狰狞,“你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现在给爹说出来…” “父王…”,小福王抬起头,双眼中已满是泪水,嘴唇哆嗦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王儿,告诉爹,给爹…细细地说出来…”,福王依旧紧盯着小福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孩儿…孩儿看到…她正与一群男人**!”,小福王咬紧牙关泣道,而蒋靖身旁的李如松,更是险些叫出声来。 幸亏蒋靖手疾眼快,将手塞入了李如松嘴中,才没让两人暴露,可惜蒋靖的手已经让李如松咬出了血… “师父…”,蒋靖附在李如松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同时紧紧按住李如松的身体,防止他突然暴起。 “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嗯?”,福王依旧没有放弃询问,只是冷笑着盯着小福王。 “自愿的!”,小福王双拳紧握,手指已经被指甲掐得渗出血来。 “对,她是自愿的!”,福王突然直起身来,似乎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就是女人!只要她愿意,可以在任何男人胯下承欢,这种东西,值得你如此去珍惜么?” “不值得!”,小福王此时的声音已接近嘶喊。 “对,不值得!”,福王舒口气,再次弯下腰去,瞅着自己的儿子,“王儿,爹想让你明白,女人…只是取悦男人的一件物什,你切不可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感情,你可以喜欢她们,却不能爱她们,因为你生在帝王家,要行的是帝王事,所以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你看看咱大端朝这几个昏庸的帝王,哪个不是沉溺于女色?而我朝太祖皇帝,高祖皇帝,哪个不是英雄般的人物?你看看他们,拥有无数的女人,但他们何曾因为女人而误了事情?嗯?” “可是…父王,当初是不是…是不是您让雪桥…”,小福王看着自己父亲的脸,忽得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对,是我!”,福王重重点了点头,“是我派人强迫那个女子吃下那些虎狼之药,所以她才会控制不住,想要与一群男人**…” “父王…您…您为何要这样做?”,小福王哭着嘶喊了出来,而再看蒋靖身旁的李如松,一双虎目早已是蓄满了泪水… 第六十章:大战福王府 “我为何要这样做?”,福王目露寒光,“因为我想要你明白,想要你清醒!不要再在那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思,你是要成为帝王的人,帝王无情,帝王冷血,你明白了吗?不明白这点,你永远成不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父王…我…孩儿明白,孩儿定不负父王所托!”,小福王啜泣两声,忽得重重点了点头。 福王听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王儿,其实爹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个女人之前和李如松有过种种纠缠,你是绝对不能把她带到京城的,而且现在咱们回京之路并不顺利,需要我们接着努力,你明白了吗?” “嗯…”,小福王应了一声,“父王,我们还需…如何努力?” “现在我正在努力,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一是为了让你清醒,二是为了把那个李如松给引出来,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现身!”,福王的话满含戾气,“我已经派人向李如松那边暗传了消息,想必现在他应该清楚了那个女人的境况…如果我们这次能够顺利抓到李如松,那回京之路,就顺利多了…” “王儿,从李如松你就可以看出来,一个男人要是蠢起来,是多么的可悲啊,他爱那个女子,结果差点命丧黄泉,就冲这点,他也成不了大事,难道你想像李如松那个蠢物一般么?”,福王盯着自己的儿子,笑得有些阴森。 “嗯…父王,那这次江州城被围的事情…孩儿都已经计划好了,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到时候需要一个替罪羊…”,小福王此时的情绪也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说话也显得流利多了。 蒋靖听到小福王的话,心中一阵惊愕:江州城被围?难道这次的战事与福王父子有关?什么替罪羊? 就在蒋靖思考的当口,李如松忽然在他耳旁低低叮嘱了一句: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有件事拜托你,去寻雪桥,将她…救出来,拜托了… 蒋靖突然听到李如松对自己说话,不禁一阵错愕,紧接着便感觉李如松突然抓住自己的后背,将自己掷到了这院中一处隐蔽的地方。 蒋靖顺势落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李如松已经咆哮着冲入了祠堂:福王,看我取你狗命! “师父!”,蒋靖见此情景,忍不住高声叫了出来。 却听李如松忽得大喊,“快走,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快走!别忘了嘱托!” 福王父子一见李如松冲进来,顿时大骇,不过果如李如松所料,祠堂中真的有暗影埋伏:那是福王的死士,平日形影不离,所以尽管是议论这种秘事,福王也不对他们避讳。 李如松一冲进去,便有五个死士围了上来,他们的身手全都非常好,只不过李如松情绪激愤,招招都是杀手,而且他想要拖住这五个人,以便让蒋靖快逃,因此出手更为凌厉。 甚至慌乱之中,福王竟被李如松打到了一掌,只不过有个死士从中阻拦,化去了大半力气,才让福王只是受了个轻伤。 要说福王当年也算是久经沙场,功夫可以说是极好的,而且小福王身手也不错,但比起李如松那都是差得远了,甚至比之蒋靖还要多有不如,所以在福王受伤后,他们父子二人全都退到一边,迅速躲入了密室。 蒋靖一开始就想出手救援,但被李如松大声提醒,这才没有现身:想必师父也希望我活命吧?是了,就算是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还是让我去救助那个雪桥… 蒋靖此时突然想起在来的路上,李如松对自己说的话:“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发现你的,不过你也要小心,如果…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你不要管我,只管逃就是了…” “不要说话,听师父的,师父这次要你随我一起去,也是想要让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不逃的话,怎么帮我的忙?” …… 蒋靖忽得眼眶一热,原来师父那时候就有这种打算,而此时更是抱了必死之志! 蒋靖忍不住再望了一眼李如松的身影:有两个死士已经被他打死了,可此时另外三个死士已经把他逼得连连后退,而府中其他卫士也正向这里赶来… 蒋靖抹一把脸上的泪水,终究还是转身逃了。不过他的逃亡之路也并不顺利,因为他也被人发现了,他那一声“师父”早已暴露了自己,只不过刚才那几个死士无暇他顾罢了… 此时院中其他卫士已经赶了过来,好在蒋靖身手比他们高出太多,加上李如松吸引了大部分人,所以蒋靖还是逃走了,虽然胳膊上被一个卫士砍了一刀受了伤… 逃出福王府后,蒋靖一点也不敢停歇,因为身后仍然有人追赶,因此他拼了命地向偏僻处逃,终于靠敏捷的身手摆脱了追捕。 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蒋靖终于能够喘口气歇上一歇,可是又不自禁地想起了师父,顿时一股悲痛之感涌上心头:他传了我这一身本事,可我最终却没能救他! 念及此处,蒋靖忍不住涕泪纵横,可是他还记得师父在最后时刻对自己的嘱托: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有件事拜托你,去寻雪桥,将她…救出来,拜托了… 那个狠毒的女人!蒋靖在心中咒骂道,可是他又不得不遵从师父的嘱托:也许这是师父拜托自己的最后一件事了,自己又怎能忍心拒绝呢? 想到这里,蒋靖终是长叹一声,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继续向凝眉楼行去。 由于已经折腾了半夜,等到蒋靖再赶到凝眉楼时,天空已经微微有了些亮色,可这寒冷的晨风,却吹得蒋靖心中一片黑暗。 “不好,有人!”,蒋靖赶到凝眉楼后,就见到一群卫士守候在门口,而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很明显就是福王府的人。 “到底怎么办?我还进不进去?”,蒋靖抚了抚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一时间竟隐隐作痛… 第六十一章:昔日凝眉已枉然 蒋靖最终还是进去了,因为卫士并没有蒋靖想象中的那么多,尽管他费了一番功夫,但他最终还是摸到了雪桥的房间。 不过蒋靖并没有进屋,因为屋子里已经有人了:小福王就在里面,旁边还守着一个死士,这次死士并没有隐藏。 “师父到底怎么样了,一定是…”,蒋靖想到此处,忍不住双拳紧握,直有一种冲进去杀掉小福王的冲动。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别说现在自己冲进去杀不掉小福王,没准自己还会失手被擒。方才一腔热血,只想着救师父,可现在冷静下来,想的便多了:自己还有爹娘,还有祎瑶,自己一定不能有事,他们…还等着我呢… 想到这里,蒋靖按捺住闯进去的冲动,而是找了个视线很好且易于隐藏的地方伏了下来,准备观势待变。 此时雪桥正静静躺在床上,满脸病容与泪痕,再也不见昔日的美丽。想必多么美丽的女人,都经不起她那样的折腾吧?因为福王不仅给她喂食了多日的虎狼之药,还强制她服了一些其他慢性毒药:她真的快要不成了… 小福王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用手轻轻滑过她如雪的面庞,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似乎又想起了十日之前自己看到的情景… 那日自己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跑过来找雪桥,没想到还没进屋,便听到一阵****。他有些疑惑地推门进去,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雪桥就卧趴在床榻上,旁边是一群赤裸的男人,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些男人全是他父王找来的… 屋内纱幔笼罩,小福王想要看清,一时又不想看清,或者说不敢看清。他一直以为,当自己看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会愤怒已极,甚至会对雪桥拔剑相向,一刀把她杀死,可当他真正面对这种情景的时候,他惊呆了。他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逃离,他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切,他只想逃避… 而当他跌跌撞撞出去的时候,却听雪桥说出了让小福王这一生都将为之心碎的话,“别管他,他只是我的一个恩客…” 小福王出了凝眉楼,才真正感到愤怒,他不明白向来跋扈的自己,为什么刚才竟会窝窝囊囊地逃走,自己应该挥剑将那几个男人全部杀死,然后再将雪桥杀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样做,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心伤,也许是因为…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所以他最先想到的是逃避… 可他心中的愤怒无处消遣,于是他挥剑杀死了一个守在凝眉楼外面的卫士,而那个卫士至死也没敢吭一声… 也许如果小福王当时一剑杀死了雪桥,她就不会再多受后来几日的苦。但小福王没有下手,这也让福王愤怒已极:自己的儿子,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婊子! 于是福王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会强迫雪桥服食那种虎狼之药,甚至还在里面加入了慢性毒药,每天都会找来一群不同的男人…直到雪桥病入膏肓,再也下不得床…可是自从那天起,小福王再也没有来找过雪桥… “福儿,我…我对不起你…”,雪桥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小福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雪桥。 “福儿,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也不想那样的…”,此时雪桥想要抬起手来,像之前一样抚一抚小福王的面庞,可是她一点也动不了。 “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小福王忽得冲雪桥咆哮起来。 “我…呜呜…我也不知道…”,雪桥艰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不是故意…” “啪”,小福王愤怒地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到了雪桥脸上,“为什么?” “我…呜呜…对不起…”,雪桥只是哭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小福王仍没有停止咆哮,紧接着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雪桥白皙的脸上登时又红了一大片… “对不起…”,雪桥已经无法摇头了,只是眼泪流个不停,“原谅我…” 小福王没有再说话,他也流泪了,尽管他一点也不想流泪,可是他此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原谅她?自己不是要做一个无情的帝王么?还谈什么原不原谅… “我…我一直在等着你…”,雪桥此时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了,“想…想向你道歉,对…对不起,原谅…我…” 小福王将目光瞥到一边去,不看雪桥了。 “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福儿吗?”,雪桥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话也比刚才有力气了些,她还不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个弟弟…他小名就叫福儿,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应该和你一般大,样子…也该和你一般英俊…”,雪桥说到此处,忽得抬起手来,攥住了小福王的手,“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弟弟来宠…来爱,福儿,求求你,别怪姐姐…姐姐好爱福儿…” 小福王转过头来,再次抚向了雪桥的脸,可此时她的脸好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只剩下刚才那几个耳光的痕迹。 “原谅我…”,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雪桥的声音又显得有些弱了,“如果你还怪姐姐,就…就亲自把姐姐送走吧,姐姐…姐姐不成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可是我没法子原谅你…”,小福王啜泣着用手扼住了雪桥的咽喉,“父王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能爱任何人,你是我最后爱的一个女人了,以后不能再有了…” 小福王手上暗暗加力,雪桥的面皮渐渐涨成了青紫色,“福儿,你…总是那么任性,就像…像我的小弟弟一样,他小时候…总爱和我…和我抢糖吃,抢不到…他…他就…就这样掐着我的脖…脖子…可…可我还是…疼他…宠…宠他…” 片刻之后,万籁俱寂,小福王手上的力道终于松开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值得自己爱的女人了… 想着想着,泪水落满了小福王的面庞… 第六十二章:兄弟情深 蒋靖在外面静静看着这一切,眼眶也不由地湿润了:世间最令人无奈的情事莫过于此,你费尽心力地去爱一个人,可在她的心中,却总是住着另一个人… “还好我爱祎瑶,祎瑶也爱我,当你倾尽全力去爱的人,恰巧也全心全意地爱你时,这可能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蒋靖这样在心中想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起雪桥临死时的表情… 虽然她是被自己所爱的人亲手扼死的,但她临死前嘴角却带着笑意:也许那一刻她是幸福的吧?生性凉薄的她被人爱,也爱过人,最后一刻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自己爱的人,也在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 “师父,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所托,没能救她回来…”,蒋靖叹口气,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谁?”,蒋靖一不留神,发出了一些动响,一下子惊动了屋内的小福王。 “一定是李如松的那个同党!”,一直站在李如松身旁的那个死士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破窗冲了出来。 好在蒋靖反应更为迅速,当他发出第一个声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还没等小福王喝出声,他便飞身逃跑了。 “小王爷,那个贼子已经走了!”,死士见小福王也冲了出来,连忙欠身答道。 “哼!”,小福王一拂袖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狠戾,“那个人胳膊上中了刀伤,而且又拥有一身那么好的功夫,不难找!” 蒋靖飞速逃着,心里却在担忧自己会不会被认出身份:毕竟胳膊上中了一刀,不过好在这是战时,应该可以瞒过去的吧? 回到军营时,天已经大亮,军营中的士兵也整装待发,准备再次上城抗敌了。蒋靖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便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在和人打照面时故意打了几个呵欠。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昨晚出门,穿的是一身便装,而不是军服,不然可就真没法子了… 就在蒋靖准备先回自己的营帐补个觉时,却有士兵跑过来传出一个惊天霹雳:乱军已经攻破东门,冲进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蒋靖身上抖个激灵,困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兄弟们,跟我往东门那边冲! 等到蒋靖率军赶到东门后,那些冲进来的乱军已经被压制住了,不过看起来战况非常惨烈,因为已经铺了一地的死尸。 蒋靖顾不得身上的疲惫,挥刀就向乱军中冲去,可也就在那时,蒋靖发现城门一点没有损坏,仍好好地关着,城墙上仍有许多兵士坚守着,丝毫没有乱像,那这些乱军,是怎么冲到城里来的? 不过就算此时蒋靖心有疑问,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被关在城内的乱军全部杀掉,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士聚集此处,这个任务就变得越来越简单了… 一阵惨烈的厮杀过后,蒋靖已是精疲力尽,不过令他高兴的是,胳膊上的刀伤终于能够解释清楚了。 “怎么?你受伤了?”,当看着最后一个乱军士兵倒下去之后,蒋靖长舒了一口气,却见郭洪慌忙赶到身边来问候自己。 “没事,就是让乱民给砍了一刀…”,蒋靖看着胳膊上那道又渗出血的伤口,再抬起头看看一脸关切的郭洪,不禁有些感动,“这个兄弟心中,总归是有我的…” “没事就好…”,郭洪擦擦脸上的汗渍和血迹,“我说你那么好的身手,还能有了事不成?不过以后你也别瞎逞强,凡事还是得顾着点自己不是?嘿嘿…” “嗯,你以后也小心…”,蒋靖朝郭洪点点头,“你们现在这守着,我回军营…包扎一下伤口…” “成,你赶紧回去吧…”,郭洪冲蒋靖摆摆手,“好好歇歇,就先别过来了…” 蒋靖看看正向城墙上涌的大批军士,不禁皱了皱眉头,突然又唤住了郭洪,“郭洪,昨晚…你睡得好吗?” “嗯?”,郭洪没有料到蒋靖冷不丁地问出那么一个问题,不禁有些疑惑,“挺好的,怎么了?你有事?” “没…没事…”,蒋靖的眼神一时竟也有些慌乱,“我昨晚…睡得也挺好的,嗯…本来我昨晚还想去找你…找你聊会儿天来着…” 郭洪一阵错愕,紧接着打量了蒋靖两眼,忽得展颜笑道,“你昨晚不就是去…找我聊天了吗?而且还是和我一起睡的,呵呵…” “嗯?”,这次轮到蒋靖惊奇了,只见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郭洪。 “怎么?一个小伤口,就把你吓成这样啦?”,郭洪笑着搭住了蒋靖的肩膀,“走,我回去替你把这个伤口包扎了。” 还没等蒋靖反应过来,郭洪便拉着他回了军营。可回到军营后,郭洪立刻变了脸色… “兄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郭洪给蒋靖的伤口简单消毒后,一边给他裹着纱布,一边低声问道。 “嗯?”,蒋靖眉头微皱,随即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哈哈…” “别骗我!”,郭洪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随即压低声音附在蒋靖耳旁说道,“你胳膊上的刀伤…根本就不是在刚才中的!” 蒋靖身子一紧,一句话也没有答出来,只听着耳旁郭洪接着说道,“你这刀伤,连我都骗不了,又怎么骗的了别人?还有,你刚才为何问我昨晚睡眠如何?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去了你的营帐找你,而你…根本不在!本来我只是有些疑惑,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让我彻底相信,你肯定有大事瞒着我!” 蒋靖听了郭洪的话,只觉周身巨震,他万没料到,一向看起来粗线条的郭洪,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郭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蒋靖咽口唾沫,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保护你!”,郭洪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肯定有大事情,无论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个兄弟有事情!” 蒋靖听了郭洪的话,不由得眼眶一热,攥紧了郭洪的手,“郭洪…” “从现在起,你要记住,你昨晚什么都没有干,就只是在军营中睡觉,而且…是和我睡在一起!”,郭洪盯着蒋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郭洪,我…你就不怕我连累你?”,其实蒋靖一开始是有找郭洪替自己“作假证”的想法,可随机便抛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想连累郭洪。可现在郭洪连自己干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把事情替自己扛了起来,这份情义,真的是… “怕!但我更怕你这个兄弟有事情!”,郭洪长舒了一口气,“你我和王彦从小一起长大,你们总觉得我有点傻,但我知道,你们心里头有我。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估计还在村子里给人打短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老家,甚至在军营里,都能让别人瞧得上自己…” “其实要说起来,我还痴长你一岁,可我清楚,你心里也没把我当哥看过,毕竟你现在有大本事…可现在我心里…却把你当弟弟来待!”,郭洪说着,便往自己的胸口一指,“咱们现在都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你以前总笑我没志向,就光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我不觉得丢人,而且我一想到有你那么个兄弟,我这心里头…就存着股傲气!” “郭洪,我…”,蒋靖觉得胸口一闷,紧接着眼眶就有些湿热,“郭洪,如果你不嫌弃,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大哥,王彦也比我大几个月,他就是我的二哥,我…就是你们的三弟!” “不必…这倒显得是我强迫你似的…”,郭洪笑着搔搔脑袋,“你的兄弟…应该是萧汉那样的人物,我…” “不,大哥,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蒋靖紧握住郭洪的手,“我蒋靖都记在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大哥!” “嗯,三弟!”,郭洪唤了一声,竟也怔怔流下泪来… 第六十三章:背黑锅 围攻了两天江州城的起义军终于撤了,可议事大堂内的气氛,却无比诡异… “蒋靖,你胳膊上的刀伤…真的是昨天乱军入城的时候给砍伤的?”,魏千华此时紧紧盯住蒋靖,眼光极其不善。 “是!”,蒋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下官不慎,被一个乱民给砍中了胳膊…” “是么?”,魏千华围着蒋靖转了两圈,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这可真是巧了,呵呵…那你前天晚上到昨天早上,这一大段时间…都在何处?” “回都司,下官一直在营帐中睡觉…”,蒋靖抱拳答道,仍是一脸平静,可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他们终究还是怀疑到了我的身上… “是么?”,魏千华立定脚步,直直地看着蒋靖,“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我…”,蒋靖皱皱眉头,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下,“我的亲兵队什长郭洪!” “哦…”,魏千华轻笑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猜也是他,毕竟…你们很相熟嘛…”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蒋靖眉头微蹙,心中的担忧之情却越来越重。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我非常愤怒!”,魏千华说着,突然猛地一拍桌案,“昨日凌晨,乱军能够攻入城内,是因为城中有内奸!” “什么?”,蒋靖听了魏千华这话,不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据抓住的俘虏交代,他们昨日凌晨之所以能攻入城内,是因为城内有内奸替他们开了城门,并且提前告知了他们城内的军事布防,所以他们才能顺利地攻进来!”,魏千华现在已经接近于咆哮了。 “竟有这种事?”,蒋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自己那日看到的情景:城门完好无损,城墙上也不像有攻上来的痕迹,难怪会这样,原来是城内有内奸替他们开了城门… 此时蒋靖忽然想到,为什么魏千华要和自己说这件事?不好!他想要把这件事赖在我的身上!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魏千华冷冷地盯着蒋靖,“内奸不仅帮乱军擅开城门,还告诉了他们城内的军事布防,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兄弟们拼死抵御,这江州城就要失了!” “魏都司,您…您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您该不会是…”,蒋靖咽口唾沫,心中不由地紧张起来:这黑锅自己可不能背啊… “对,没错,我就是怀疑你!”,魏千华指着蒋靖,“这江州城中,有几个人能够知道江州城的军事布防?你就是其中一个,而那天晚上…你的行迹是最可疑的!” “魏都司,我说了…我…我那时候在军营里睡觉…”,蒋靖此时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魏千华说着,便朝旁边一个亲兵重重摆了摆手,“把他给我押上来!” 魏千华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兵丁被两个人拖到了堂内,只见他披头散发,身上不少伤痕,甚至连脸上都满是血渍,那人不正是郭洪? “大哥!”,蒋靖看到这种情景,不禁大叫着喊了出来,可就在这时,立刻有魏千华的两个亲兵冲上来,把刀架在了蒋靖的脖子上。 蒋靖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听魏千华在一旁冷冷说道,“怎么?蒋靖?难道你想造反吗?” 蒋靖心知这种情况下,自己功夫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因此只得作罢,束手就擒。 “郭洪,你说,前天晚上…你有没有和蒋靖在一起?或者你就是他这个内奸的帮手?”,魏千华上前两步,用手捏起郭洪的下巴问道。 郭洪艰难地睁开眼,嘴中已经全是血沫子,“我…我不是内奸,蒋…蒋靖也不是,他就和我…睡在一起!” 魏千华听了,不禁勃然大怒,朝着郭洪脸上一巴掌就扇了下去,随即看向郭洪身边的两个兵丁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他死活就是不肯松口,小的也没办法…”,兵丁说着,便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大人,这上面…郭洪已经画押了,您看这样成不?” “这是他们按着我的手划的,不…不算数…”,郭洪挣了两下,嘶哑着嗓子喊道。 “你小子还他娘的挺硬气啊…”,魏千华面目狰狞地捏着郭洪的脸,“你不肯招,那我就去问问你的爹娘,问问两位老人,他们的儿子是不是个内奸?” “你…你王八蛋!”,郭洪一口血沫子全喷到了魏千华脸上。 “我看你他娘的是要找死!”,魏千华说着,一脚就把郭洪给踹翻了,“给我打!” 两个兵丁得了命令,连忙乱棍朝郭洪打去,而郭洪此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蒋靖哭喊着,可他此时双手已经被缚住了,“别打啦,呜呜…对不起,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啊…” “不…不是…”,郭洪又朝地上吐了口血,却艰难地抬起头来,“他们想陷害你,无论如何…也会找上我,要怪…就只能怪咱们是兄弟,呵呵…” “大哥!”,蒋靖挣翻旁边抓着他的两个兵丁,向前两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郭洪身前,“大哥,我…我对不起你!” “哈哈…兄弟情深啊…”,魏千华在一旁奸笑着鼓了两下掌,“好,现在你们两兄弟肯认罪了么?” “不认!”,蒋靖回过头来,冲魏千华咆哮道,“你当我傻么?如果背了这个锅,我们还能有命活?” 蒋靖说完,便伏在郭洪身边哭着说道,“大哥,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乱军勾通,我不是内奸啊,这真的是他们想陷害我!” “我知道…”,郭洪艰难地喘了两口大气,“你是我兄弟,我相信你…如果你是内奸…胳膊上怎么会受伤?” “哦?看来你也对蒋靖胳膊上的伤很在意啊,倒也不是个蠢人…”,魏千华笑眯眯地看着蒋靖,“那我现在再给你看个东西,你再想想认不认罪?” 魏千华说完,便向屋外大声喊道,“来人啊,把他给我带上来! 第六十四章:我见过你! 蒋靖循声向门外看去,只见又有两个兵丁拖了一个人进来,那人不仅浑身是伤,到处是血,甚至连琵琶骨也被铁链给穿了,不是李如松又是何人? “师父…”,蒋靖看到李如松如此模样,忍不住眼眶一热,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师父还没有死,可是他现在这样…与死又有什么分别…啊…”,蒋靖忍住情绪,撇过头不去看李如松,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外涌。 “怎么?你认识他?”,小福王说着,便收起自己手中的描金小扇,堪堪走入了屋内。 “下官参见小王爷…”,魏千华见小福王竟然过来了,连忙上前参拜,屋内的其他兵丁见状,也全都跪了下去。 小福王并没有看他们,只是径直走向了蒋靖,“你是不是认识他?李如松!” 蒋靖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瞥到一边,嗓子眼却堵得难受。 “师父宁死不招,徒弟也硬气得很…”,小福王笑呵呵地从李如松和蒋靖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将目光定在了蒋靖胳膊上的伤口处,“可惜你的这个伤实在是太明显了,身在军伍,胳膊上又恰巧有伤,同时还有那么一身高明的武功,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而且…刚才你看向李如松的眼神,已经彻底将你暴露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就是李如松的同党!” 蒋靖恶狠狠地看向小福王,却见他此时一脸笑意:这个人真是冷血的可以,就在不久前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现在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小福王看着蒋靖,突然附到蒋靖耳边,低声说道,“我本来不想杀你,可你偏偏和李如松扯上了关系,这就怪不得我了…” 蒋靖看着小福王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天偷听到的话:“嗯…父王,那这次江州城被围的事情…孩儿都已经计划好了,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到时候需要一个替罪羊…” 原来这次江州城的“内奸事件”,全都是福王父子策划的!是他们引乱军入城,然后再提前应对,将那些乱军剿灭。本来他们缺一个替罪羊,但是当他们知道,我和李如松有关系时,就把我当成了那个替罪羊!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对,他们想要回京,现在他们已经买通了魏千华等人,如果在这时候制造一个“江州不稳,有内奸作乱,可随时破城,福王父子性命堪忧”的舆论假象,加上抓住李如松的这个大功劳,回京肯定是大有希望的。自己和李如松,都是福王回京之路的一块垫脚石,我们都是棋子,是替死鬼! 想到这些,蒋=蒋靖顿时怒从心起,咆哮着就朝小福王踢去,可无奈此时被缚,还没打到小福王,就被他身后的侍卫冲过来,给死死地按在地上了。 “别挣扎啦,没用的…”,小福王屈下身,朝蒋靖笑了笑,“就算你现在说什么,也是没有人信的,你现在是一个内奸,是一个叛贼,是一个囚徒,你说的任何话,都是没有人信的…” 蒋靖听了小福王的话,心头不禁一股悲凉:对,自己现在算个什么?自己跑到朝廷去报告,说福王父子策划谋反?谁肯相信自己呢?自己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是让自己死的更快些… 想到这里,蒋靖不禁颓然地低下头去:这次…自己真的是完了… “江州城千总蒋靖,勾结乱军首领李如松,引乱军来攻,并开城投敌…这些罪名,你可认吗?”,小福王看着蒋靖,脸上此时已殊无笑意。 “外面攻城的不是李如松的队伍!”,这是蒋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反应,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因为他明白,现在争论这个问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可是他心中又非常不甘,不愿意就这样被小福王等人陷害致死。 “引乱军入城的是你,不是我!”,蒋靖朝小福王大喊道,随后又看向一旁的魏千华,“还有你,早已被小福王收买,这才听从小福王的命令,陷害于我!” “他娘的,都快死了,你还乱咬人!”,魏千华说着,就要冲过来打蒋靖。 “住手!”,小福王一个眼神,制止了魏千华进一步的举动,“人家临死了,想要喊几句冤还不成么?你让他接着说,我看他还能说出来什么,看起来这也是一个聪明人…” 蒋靖不说话了,面对小福王这种人,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之前他一直认为小福王是一个纨绔的王公子弟,现在想来,还真是把他给看小了。 见蒋靖沉默下来,小福王便又将目光移到了李如松身上,“你和你师父都是如此,不知死活,可现在看来,你是比你师父要聪明一些的…” 小福王说完,便又蹲下身子,凑到了蒋靖身边,“你救过她一次,算是于我有恩,所以我可以在你临死前,许你一个愿望。” 蒋靖听了这话,再看看满身是血的李如松,不禁冷笑道,“我救过她,亏你还记得,你也是一个有良心、有感情的人?如此我还真是看错了!” 小福王好像是被触到了痛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你此刻还要嘴硬,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别…”,蒋靖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服软了。在力量足够强大的人面前,一个下位者非要逞强,也算是愚蠢了,“你…你不要连累我的爹娘,算我…算我求你的了…” “还蛮有孝心的嘛,呵呵…我答应你…”,小福王拍了拍蒋靖的脸蛋,“你说我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但我总归还算个讲道理的人,借了你一命,我再还你两条命,你也不吃亏,对吧?” 看着小福王这一副无耻神色,蒋靖真有一种把他撕个稀巴烂的冲动,可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忍住了情绪,“谢…谢谢你…” “你不要恨我…怪只能怪你非要和李如松扯上关系…”,小福王眉头微蹙,忽得又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李如松,恐怕你还是个在村里种地的农夫汉子,孰是孰非,谁又说得准呢?” “我见过你!”,蒋靖忽得蹦出那么一句话,“我小的时候就见过你!” “嗯?”,小福王眉头微蹙,目光中满是疑惑,“你什么意思?你小的时候…怎么会见过我?” “就在当初你追捕我师父的时候…”,蒋靖舒口气,悠悠想起了少时记忆中的那辆华贵马车,那个一脸虔诚的翩翩公子,那众人庄严肃穆朝马车朝拜,宣布誓死效忠的情景…从那时起,自己体内燃起了不安分的血液,开始憧憬“大丈夫应如是也”,可同样也是他们,让自己狠狠摔了下来,断了念想,丢了性命… “原来当初是你救了李如松…”,小福王轻声一笑,显得毫不在乎,“难怪他会收你做了徒弟,又授了你那么一身功夫。想想真是可惜啊,竟然差一点就抓到他了,看来你今日有此结果,并不冤屈,我早就该杀了你!” “你们父子俩早就想要造反了,对不对?”,蒋靖声音低沉,可目光却无比坚定,“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其实你们当初…” “你给我闭嘴!”,小福王一字一顿地说道,同时看向蒋靖的眼神也瞬间充满了杀意,“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无法保证你双亲的安全!” “你…”,蒋靖被戳到了软肋,瞬间屈服下来,“你…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能不能放过…放过郭洪,他也是无辜的…”,蒋靖说着,便将目光定在了地上那个早已挣扎不得的兄弟,“他真的是无辜的,一点都不干他的事…你放过他,好不好?” “你也太贪心了些…”,小福王把手中的描金小扇在蒋靖脑袋上晃了晃,可能是嫌脏,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我已经借给了你两条命,你为何还不知足?这个人我是不能放的,因为他是你的同谋,如果这偌大的江州城只有你一个内奸,那多不合理啊,你说对不对?嗯?” 蒋靖听了小福王的话,再看他那一副决绝神色,不禁悲从中来:早知如此,宁肯让郭洪在村子里给人打一辈子短工,也不把他带到军队里来!兄弟,我终究是害了你… 正当这屋中一片寂静无声时,却又有一个传信兵跑了进来,“报…泾县把总罗文率军前来,说是有大事报告!” 第六十五章:惊天霹雳 “罗文?”,蒋靖一听这个消息,心中不禁一阵疑惑:这个王八蛋现在来能有什么事?自己如今落难,如果让他看到,还不把他给笑死? 念及此处,蒋靖一时又忧心起身在泾县的爹娘和军中袍泽来:如果自己此番真的无法逃脱,罗文那个王八蛋不会又去找他们麻烦吧?还有祎瑶,自己这次是真的无法再去寻她了,祎瑶祎瑶,我终究是负了你… 再一想如果自己身有不测,罗文肯定又要迫娶程祎瑶,而自己先前又与罗文撕破了脸,那程祎瑶过了门还能有好日子?但现在求小福王,他肯定是不会答允的… 既蒙死难,心中牵挂甚多,一时又悲又痛,蒋靖禁不住怔怔落下泪来。 “下官见过魏都司…”,蒋靖正想着,罗文便带着亲卫兵走了进来,这一眼又瞥见了小福王,赶忙屈身行礼致意,“参见小王爷!” 小福王瞥了罗文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过身去,最后还是魏千华上前向他示意起身,“怎么?罗文,你又有什么情况报告?” 罗文倒是没对小福王的冷淡感到不满,相反,他为见到了小福王而满心欢喜,大概这就是一个惯于卑躬屈膝的人对身处高不可攀的上位者的崇拜之情了,这也可以算作是一种生在骨子里的奴性。 或许在这奴性之中,也含着往上爬的欲望与野心,但更多的,却是尊严的泯灭缺失与对下位者的无情冷漠,就像此时屋中两个满身是伤的人正趴在那里,罗文却像没看见一般,直接就从他们身上跨了过去,连目光都没有多停留一秒。 “回都司,下官此次有一个重大发现!”,罗文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正跪在人群后的蒋靖,一时不禁目瞪口呆:这…这他娘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出手呢… 不过此时小福王在这里,罗文也不好多问,只是一指蒋靖,欠身答道,“小王爷,魏都司,下官几日前发现,这个蒋靖竟然与乱军首领李如松有所勾结,他是一个活脱脱的内奸啊!没准此次江州之乱…就与他有关!” 罗文这一本正经、情绪激昂的几句话,听得小福王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倒是魏千华忍俊不禁,直接笑了出来,“罗文,你又是怎么发现的这些事情?” “又是?什么叫又是?”,罗文心中一阵疑惑,一阵尴尬,不过看了看正怒视着自己的蒋靖,还是忍住疑问躬身说道,“回都司,前几日我着人去蒋靖家中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玉佩,都司请看…” 不过还没等罗文掏出玉佩,就听蒋靖在一旁怒吼道,“罗文,你竟然去我家里搜查,你想干什么?你把我爹娘怎么了?我要了你的狗命!” 正押守着蒋靖的侍卫见他又要暴起,连忙乱棍打向他的腿部,随即把他给压在了地上,顺便还不知从哪拿了一块破布,塞到了蒋靖的嘴中,只剩蒋靖呜呜地挣扎着,眼中的怒火好像能够把罗文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魏千华没有再去看蒋靖,只是接过罗文递上来的玉佩细细端详起来,只见这玉佩色泽光亮,做工精细,绝非凡品,而玉佩上的四个大字更是引人注目:李氏如松。 原来李如松家当年每生一个男丁,便会给他做一块玉佩带在身上,而且玉佩上都会刻有男丁的名字,以期子孙光宗耀祖。而这种做工的玉佩,也可以作为一种辨识李氏子孙的依据。 魏千华看了看手中的这块玉佩,瞥见小福王也正盯着,连忙将玉佩递到了小福王手里,“小王爷请看…” 李如松方才一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是晕过去了,此时见他们正在传看这块玉佩,不禁怒目圆睁,大声嚷道,“把玉佩还给我,你们不配碰这块玉佩!”,可惜话还没有喊完,就又被旁边的侍卫一棍打晕了过去。 小福王笑着看了看李如松,满不在乎地将玉佩接了过来:这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主体是一只猛虎,脚踏祥云,是当年他李家的标志,尤其是上面的那四个大字,小福王又怎么可能认错? 小福王手持玉佩,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走到蒋靖身边,“蒋靖,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抵赖得了?如此看来,你勾结乱军无疑了,不然就凭你胳膊上一道刀伤,我还真不好交待,哈哈…” 而蒋靖却没有搭理小福王,只是瞪视着罗文,口中呜呜不停。 “你叫…”,小福王拿着玉佩在眼前晃了晃,随即将目光投注到了罗文身上。 “下官泾县把总罗文…”,罗文双手交叉在前,毕恭毕敬地答道。 “嗯,罗文…”,小福王点点头,“你这次算是立了功了,给本王说说,你是如何搜到这块玉佩的?” 罗文得了小福王一句夸赞,顿时欢喜异常,连忙小心应道,“下官不敢,其实要说这次也是甚为偶然,本来是乱军袭击泾县,我派人前去阻击,正巧于蒋靖家的那个村子发生激战…” “有乱军攻击泾县境内?”,魏千华听着罗文的解释,不禁有些疑惑。 “哦…倒不是攻击,而是他们途径泾县境内,我怕他们有所举动,所以派兵阻击,正巧于蒋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相遇…”,罗文暗暗抹了把汗,心想差点说漏了嘴,“激战过后,乱军被打跑了,我这也是损失惨重…唉,同时还死了不少百姓…” “其中死的,就有蒋靖的爹娘,我派人收敛尸体的时候,无意中在他家发现了这…”,罗文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蒋靖一下子飞身冲了过来,朝罗文腹部就是一脚,同时将塞在口中的破布扔了出来,大呼道,“你把我爹娘怎么了?” 原来方才蒋靖被按压在地上,一直在仔细听着罗文叙说情况,当听到“其中死的,就有蒋靖的爹娘…”这句话时,心中悲愤不已,情绪激动下,竟是挣断了绳索,守卫猝不及防,结果被蒋靖得了手。 罗文被踹翻在地,心中气愤不已:都现在了,你他娘还想欺负我!不过小福王立在一旁,他倒不好太过放肆,只是狠狠瞪视着再次被压在地上的蒋靖… 第六十六章:男儿悲歌 这次蒋靖被捆得更结实了:直接被五花大绑到了廊柱上,让蒋靖再也挣不开了。 罗文揉揉自己的腹部,不禁觉得有些疼痛,想起几日前自己就被蒋靖打了一顿,到现在伤还没好,心中不由大怒,于是一指蒋靖骂道,“小王爷,魏都司,这厮死了爹娘也是活该,因为他助敌通贼啊,还有他那个兄弟王彦,在混战中竟然投了敌,直接跟着乱军跑了,实在是可恶至极,他们肯定全是同谋!希望小王爷、魏都司明断!” “好啦,不用再说了…”,魏千华摆了摆手,“如今蒋靖通敌已明,依律法理应…” 小福王见魏千华突然停止说话,打眼望向自己,不禁轻轻一笑,“蒋靖通敌,理应处斩,不过兹事体大,我觉得应该将李如松、蒋靖等人押往京城,奏由天子处理!” “小王爷所言极是,我这就上奏天子,禀明情况…”,魏千华向北拱拱手,笑着说道。 “罗文,过几天魏都司会着人把他们几个押往泾县,到时候就由你护着这几个人前往洛河口岸,押送京城,你看如何?”,小福王将手中描金小扇一指罗文,笑着问道。 罗文见小福王竟然主动交给自己任务,顿时喜不自禁,“遵命,下官定然不负小王爷重托!” “怎么?你还有话说?”,小福王见被绑在廊柱上的蒋靖死盯着罗文,嘴中呜咽不停,身上也拼命挣扎,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 “呜呜…”,蒋靖满脸泪痕,拼命想要把堵住嘴的那块破布给吐出来。 “你还想说什么?”,小福王一挥手,旁边一个侍卫便会意地将堵在蒋靖嘴上的那块破布给取了下来。 这一取出来不要紧,蒋靖顿时哇得一声大哭出来,随即瞪着罗文咆哮道,“罗文,你个狗杂种,别人不知道,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有乱军来攻,你不拼命逃就是好事了,竟然还有胆子主动出击,你别想骗我!你说,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说啊!” 小福王一开始站在蒋靖身边,耳朵差点被震聋了,赶忙离得远了些,不过抱着看戏的态度,他倒是没有让人再把蒋靖的嘴堵上,看来这人还真是有点特殊癖好。 罗文听了蒋靖的话,顿时显得有些慌乱,不过忌于小福王在一旁,也不敢做什么,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厮,真是胡说八道,我身为泾县把总,有乱军入境,我岂能坐视不管?我告诉你了,你爹娘是死在乱军手里,死在你勾结的乱军手里!” “你放屁!”,蒋靖的身体拼命向罗文的方向靠着,身上已是青筋暴起,“不仅是我爹娘,还有我兄弟王彦,别人不知道,我岂能不知道,他一生就求能出人头地,建功立业,怎会轻易投了乱军?别人不知道你是在放屁,我蒋靖心里清楚得很,你说,我兄弟王彦是不是也被你杀死了!啊?告诉我!” 罗文被蒋靖骂的心虚,也是不由连连喘着粗气,但他看看正笑眯眯盯着自己的小福王,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只得怒视着蒋靖,大喊道,“胡说八道,你这厮真是胡说八道!” “啊…”,蒋靖仰天一声悲啸,“我的爹娘,我那受了一辈子苦的苦命的爹娘,孩儿不孝,没让你们享过一天福,到头来却连累了你们,爹啊,娘啊…” 想起老父那日渐佝偻的背影,想起母亲慢慢增多的白发,蒋靖更是悲从中来,一时间堂内鸦雀无声,只剩蒋靖一人的哭喊声在久久回荡… 哭了许久,哭得蒋靖的声音已是有些嘶哑了,哭得罗文再也没有勇气去对视他的目光,蒋靖这才抽噎两声,怒视着堂内众人咆哮道,“我爹娘死了,如今只剩我蒋靖一条贱命,我…我虽非无牵无挂,但也不敢奢望什么了,但你们这些人都记得,就算我到了阴间,你们欠我的,我也必将一一索还!” “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出言恐吓!”,罗文见蒋靖辱及众人,而小福王更是眉头一皱,立刻逮住机会,冲到蒋靖身前,抬腿就是一脚,“今天老子打不死你!” “罗文,就是你这个狗杂种!”,蒋靖被踢了一脚,却像是一点事也没有似的,仍旧瞪着罗文大嚷,“说,我爹娘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兄弟王彦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个王八蛋,死到临头了还胡乱喷!”,罗文说着,又是一拳挥到了蒋靖脸上。 “打吧!打吧!我蒋靖贱命一条,却在这记着你们这些人的亏心事,终有一日,报应不爽,来啊!”,蒋靖嘶喊着,忽得努力向前一挣,骇得罗文连忙后退两步。 “小福王,魏千华,你们两人陷害我的事,我也记在心里,这是你们亏欠我的,他日我必血债血偿!”,此时蒋靖双目赤红,真的像要喷出火来。 小福王虽然有心看戏,但却不愿被人辱骂,此时听蒋靖说出这种话,不由鼻翼抽动,显是动怒了。 罗文瞥见小福王神色,顿时像得了命令一般,迅速从自己带来的亲卫兵手中抢过长鞭,往空中一甩,大喊道,“小子,那天你不是要和我比武吗?当时没告诉你,老子使得最好的就是鞭子!” 罗文说着,便狠狠一鞭子甩到蒋靖身上,顿时衣衫破裂,血肉横飞,“老子的鞭法怎么样?嗯?” “罗文!你个王八蛋!”,此时蒋靖血贯瞳仁,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我爹的仇,我娘的仇,还有我兄弟的仇,全都在你身上,他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娘的,你还嘴硬!”,罗文怒气勃发,咬牙嘶喊,将手中鞭子甩得山响,一鞭一鞭抽得蒋靖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碎块。 可蒋靖却是死死瞪着罗文,肌肉青筋尽皆暴起,鞭子抽在他身上,就像抽在一块没有感觉的木头上。 罗文见蒋靖不肯服软,而且还不停出言咒骂,心中怒火更炽,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甚至每一鞭下去,都能感觉到自己手上虎口一痛。 “这是什么?”,罗文抽着鞭子,忽然从蒋靖身上掉下来一块锦帕,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 “给我,你不配碰它!”,蒋靖知道那是上次和程祎瑶分别前,她送给自己的那条锦帕,因此不由紧张起来。 “这是那个小贱货送给你的吧?”,罗文手中抓着那条锦帕,一时间怒火更甚,鞭子再次狠狠甩了下去,“你们这对狗男女,狗男女,可惜过几日,那个小娘皮就要陪老子睡啦!哈哈…” “罗文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蒋靖大声嘶喊,心中却想着以后祎瑶竟要受这种人的欺侮,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哈哈…你放心,你死了以后,老子一定会折腾死那个小娘皮,让她没有一天好日子,让她还敢想着你…”,罗文骂着骂着,忽然想起小福王还在身旁,自己这样未免过于失态,于是又赶忙住了口。 “够了!住手!”,小福王本是富贵出身,修养自然也高于常人,此时听着罗文污言秽语,不禁对他厌恶异常。 “是…”,罗文被小福王瞪了一眼,心中惶恐不安,赶忙收住手中的鞭子,定定站在了那里。 “五日之后,便将他们用囚车运往京城!”,小福王看了蒋靖一眼,又扫视了一下趴在地上的李如松和郭洪,“这几日就不许再对他们用刑了,否则还以为是咱们屈打成招!” “是…”,魏千华不满地瞪了罗文一眼,连忙躬身答道,“那李如松琵琶骨上的铁链…” “给他取出来吧…”,小福王满不在乎地看了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如松,“已经伤了琵琶骨,他还能有多大本事?如果一直穿着,我怕他会死在半路,圣上会不高兴啊…” “是…”,魏千华答着,便冲堂内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李如松等人拖出堂内,关押起来。 可押出了屋子,蒋靖那悲戚的哭喊声却又在院中响了起来:爹啊,娘啊,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啊… 院中空旷,嘶喊声环绕回荡,久久不绝,天地为之悲怆… 第六十七章:亲事 阳光普照,囚车滚滚而行,可囚车上人的心,却早已经死了。 此时李如松、郭洪、蒋靖三人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但他们却似身上的力气全被抽空了一般,只是歪着脖子,双眼半闭,懒洋洋地站在囚车上。 他们并不畏死,只是还心有牵挂,但一想到余愿未了,且再也没有机会完成,自然又是心如死灰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漫长的等死的过程,因为它会一点一点慢慢折磨着人的心… “到了京城,会是什么等待着自己呢?应该没有砍头那么简单吧?不然小福王为何费尽心思,要把我们三人押往京城?他是想邀功,想让那个皇帝出口大气啊!我将要遭受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凌迟处死吧?”,想到这,蒋靖惨然一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前面就到泾县县城了吧?”,囚车旁边两个兵丁望着前面泾县县城的城门,话不禁多了起来… “是啊,终于到了…这一路担惊受怕的,你说要是碰见有人劫囚车,咱还能活命?” “劫个屁的囚车,听书听多了吧?就这三人半死不活的样儿,谁来劫他们?” “你可别说,这里面有个人可是乱军首领…” “劫不了,咱这人也不少…再说这不都到了泾县县城了吗?”,兵丁说着,便回头看了看三个人,“哎,要不要喂他们点水喝?” 另一个兵丁看看他们皲裂的嘴唇,眉头微皱,随即摇了摇头,“算了吧,死不了就成,让他们有了精神,咱还不是担惊受怕?” “你说的也是…听说他们几个功夫还蛮不错的…” “功夫多好也不成啊,你看看他们这囚车,你再看看上面那些铁链子,他们要是能逃了才怪!” “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 在几个兵丁的议论声中,这支队伍慢慢进入了泾县县城内,行到了大道上。等到把蒋靖这几个人押到泾县大牢里,这些兵丁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而蒋靖这几个人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自打进入泾县县城,蒋靖就睁开了眼睛,开始仔细观察起这里的一切:多么熟悉的地方啊,这是自己起步的地方,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了一个令寻常农家子弟想都不敢想的位置,最终却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好惨好惨,摔得失去了一切… 当然,蒋靖不想承认,自己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是因为想要看到一个人:程祎瑶。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啊,终于还是没有和她走到一起。 不过现在蒋靖又在心中庆幸当初没有和她走在一起了,不然的话,现在岂不是又要连累了她?但一想到她最终会被迫嫁给罗文那个王八蛋,蒋靖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么?如果知道的话,会是什么感受?悲痛?哭泣?伤心欲绝?这个世上少有的好女子,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蒋靖一阵摇头苦笑:自己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就算现在自己能够与她相见,除了惹她一顿伤心又能如何呢?还是不要见了吧,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情,就当做是我再一次爽约负了她,然后让她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想到这,蒋靖不禁颓然低下了头,囚车缓缓前行,可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一点阳光… 突然,在蒋靖这支队伍所行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支送亲的队伍:唢呐长鸣,红绸飘扬,喧闹得有些刺耳,亮丽得有些耀眼。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甚至连抬喜轿的人看起来都显得脚步虚浮了些。 与这喜气洋洋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坐在喜轿中默默垂泪的新娘子——程祎瑶。 事实上,她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蒋靖的事情,当确定消息的那一刻,她悲痛欲绝,直接昏死了过去。 直到悠悠醒来,程祎瑶也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仍在幻想着这是一个梦。就在几天前,她的叔父刚刚去世,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还真正疼她爱她的人,终究还是带着病痛离世了。如今蒋靖又要命丧黄泉,她感觉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也再也没有什么只得牵挂的事了。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不是因为逃避懦弱,而是因为真正的无牵无挂: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人和事了… 好在程祎瑶悬梁自尽的时候,被府中下人及时发现,救了过来,就连她叔母也专程过来,叫人每时每刻看住她,稳住她的情绪,以防止她再次自尽。 要说在以前,她叔母恨不得她早死,但现在她叔母不敢让她死啊!罗文刚刚因为程祎瑶的事来大闹过一场,还说什么必须要把程祎瑶娶过门,程祎瑶的叔母哪惹得起罗文?所以她现在可是得让程祎瑶好好活着… 但程祎瑶已经是心如死灰了:自己活着干什么?为了嫁给罗文,让他作践自己么?那还不如死掉算了…可是到了后来,她叔母竟然让人把她绑了起来,结果连死都死不成了… 直到罗文派人送过来消息,说是和程祎瑶成亲的那天,可以让她见蒋靖一面,程祎瑶这才暂时放弃了自尽的念头:反正自己是不打算活了,但如果临死前,还能够见靖哥哥一面,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不过程祎瑶倒猜不透,罗文为什么会突然发善心,要让自己见靖哥哥一面?她还记得上次罗文因为蒋靖来程家大发雷霆的场景,想想都后怕,自己真的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也难怪程祎瑶不明白罗文为什么这样做,因为罗文的想法实在是太阴险了。他知道程祎瑶的心在蒋靖身上,所以他要利用程祎瑶来报复蒋靖。 他算好了蒋靖被押送到泾县的时间,然后就挑了那一天来迎娶程祎瑶:他就是要让蒋靖看着自己和程祎瑶成亲,让蒋靖看着程祎瑶成为自己的女人,这样才能让蒋靖足够痛苦,才能让自己心中足够畅快! 至于程祎瑶,反正她心中也没有自己,而且还敢和蒋靖暗通款曲,她也该死!自己不能就那么让她痛痛快快地死了,自己要把她娶过来,然后慢慢折磨死她,这样方能泄自己心头之恨! 罗文这些猥亵的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全都埋在自己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报复即将带来的快感燃烧了!他心中也明白,自己这些龌龊的想法,是程祎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自己一定不会让这个贱人好过的! “不管怎样,只要一见到靖哥哥,我就立刻去死,然后在阴间等着他,总之我是不会和罗文那个大狗熊成亲的,如果他是骗我,不让我见靖哥哥的话,那我也立刻去死,决不受他玷污…”,程祎瑶默默想着,便又不放心地摸了摸那把揣在怀中的剪刀… 第六十八章:送亲 “呦呵,咱们今儿运气不错啊,本来是送丧的,结果碰上了迎亲的,呵呵…”,几个兵丁在半路上看到这排场甚大的送亲队伍,也不禁聊了起来。 “不过咋不见新郎官来迎亲呢?好像只有新娘送亲的队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中一个兵丁明显知道内情,所以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得意洋洋的,“看见那牌子上写着没?这是泾县把总罗文娶亲的队伍,你说他在泾县势力那么大,要想娶个本地的媳妇,哪家不得上赶着去巴结,还敢让罗把总来亲自迎亲?” “其实不光是因为这个…”,另一个兵丁好像知道的更多,连忙凑起热闹来,“你们还不知道吧?罗把总娶的这个媳妇,可跟咱押送的其中一个囚犯有一腿,他哪好意思来迎亲?不怕那大绿帽子都让人瞅见啊?哈哈…”,那个兵丁边说,边不怀好意地瞅了蒋靖一眼。 “啊?还有这事?”,其他几个人听了这个劲爆的消息,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罗把总还娶她?不怕丢人?这还没过门,大绿帽子就戴上了…” “新媳妇长得漂亮呗,水灵灵白嫩嫩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和着口水吞进去,这样的小美人儿,罗把总舍得不要?”,兵丁说得一脸淫淫笑意。 “那提前戴了顶绿帽子也不好看啊…” “这还用你操心,等过了门,人家罗把总自然好好调教,估计到时候这新媳妇连只公蚊子都见不着,哈哈…” “那估计这新媳妇过了门,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蒋靖站在囚车上,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时见他们竟然对程祎瑶品头论足,不禁愤怒地冲那几个兵丁喊了起来。 “哎呦,你这个腌臜贱货,还他娘敢冲老子嚷嚷!”,其中一个兵丁脾气暴躁,一只眼瞪着蒋靖,手中的大鞭子就抡了起来。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搭理这些快死的人干啥?”,另一个兵丁见蒋靖怒目圆睁,鼻孔咻咻出着大气,显是愤怒已极,不禁冲那个多嘴的兵丁使了个眼神,“他功夫好得很,你最好收着点…” “功夫好?”,兵丁不服气地瞥了蒋靖一眼,“功夫好有个屁用,囚车一关,大铁链子一锁,屁的本事也是不出来,还他娘给老子耍威风…” 不过虽是这样说,他还是恨恨地将手中的鞭子放了下来。其实对于这些死刑犯,他们还是比较忌惮的。毕竟一个人如果连命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怕了,那这种人你千万不要惹… “你们几个都安生点,在泾县的界面胡说八道很威风吗?”,一个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兵丁此时不耐烦地瞟了一眼那几个“话唠”,“小心你们的嘴…” “就是,你说你们几个…唉…蒋靖好歹之前也是咱们江州城的千总,大家都在一块当过兵,拼过命,你们现在这样…良心上过得去吗?”,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兵丁此时也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囚车上的三个人,最终还是把手中的水壶放了回去。毕竟大家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想和这些死刑犯扯上关系。 “你和他一块拼过命,我可没有…”,那个脾气暴躁的兵丁嘟囔着回了句嘴,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其实这次魏千华故意挑选了一些和蒋靖几乎没有接触的士兵来押送,但奈何蒋靖在江州城的名气太大,许多不认识的兵丁也都对他暗暗钦佩,因此虽然不敢明着帮助,但偶尔也会暗中维护。 但此时蒋靖却没有心情和这些人斗嘴,或者说他对这些人的风凉话和争论生置若罔闻,因为他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了那支送亲队伍上。 其实从送亲队伍走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刻,蒋靖就注意到了,而且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顶喜轿,他下意识地想到:这是祎瑶出嫁的队伍…随即这个想法也得到了证实… 一想到这,蒋靖忍不住一阵心痛,他真的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说到底,面对感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虽然蒋靖一直希望,程祎瑶不会因为自己而太过伤心,甚至最好能够忘掉自己好好地去生活。但当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在自己即将赴死的时候,还能坦然地去嫁给别人,任谁又能做到平静如水呢? 如果程祎瑶因为自己而悲痛欲绝,甚至不惜赴死陪同,那么蒋靖当然会感动,会伤心,甚至绝对不愿意让她去这样做,但当看到程祎瑶嫁给别人的这一幕,尤其是嫁给罗文时,蒋靖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蒋靖不敢再去看那顶喜轿了,他甚至希望那里面坐的不是程祎瑶,而是其他人:祎瑶…她还在想着自己呢,她不会嫁给罗文那种人的… “让开让开!”,这条道路不是很宽,因此当两支队伍相遇的时候,自然是押送囚犯的这支队伍优先,而送亲的队伍还不远处的地方,就很自觉地向一边靠了。 一支队伍吹吹打打,热闹喜庆,一支队伍默默无言,死气沉沉,两支队伍,就这样在一条道路上相遇了… “祎瑶…祎瑶…真的好对不起,我再一次负了你…”,蒋靖忍不住又一次望向那顶喜轿,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离心爱的人那么近了,以后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蒋靖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祎瑶…你要幸福啊…” 坐在喜轿中的程祎瑶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这是一种心灵的感应,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她隐约觉得,如果自己出去,可能会看到些什么… 这样想着,程祎瑶突然掀起红盖头,一挑轿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那个在自己梦里的人,那个在自己心里的人,他就定定地站在囚车上,同样在痴痴地望着自己… “靖哥哥…”,程祎瑶忘情地叫了出来,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第六十九章:成亲 新娘子一跑出来,送亲的众人都呆在了那里,谁见过这种场面啊?送亲送到半路上,新娘子自己跑出来了… “靖哥哥…”,程祎瑶再次深情地唤了一句,同时怔怔地举步向前走去,惊呆了的众人把目光全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这个凤冠霞帔的美丽女子… “祎瑶…”,蒋靖忍不住嘶哑着喊了出来,他万没想到程祎瑶会在轿子中冲出来,也没想到她会在众人面前做如此情态:她可是要嫁人了啊… “小姐,你…”,送亲队伍中的一个丫鬟回过神来,连忙拦到程祎瑶身前:当家主母可是交代过的,一定要把程祎瑶好好地送到罗把总府上,让他们拜堂成亲… 程祎瑶却没有看她,只是痴痴地望着蒋靖:此时他披头散发,满身伤痕,说不出的狼狈,可程祎瑶还是不期然想到那日他身着光鲜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来找自己的情景,他们都是这样可爱,这样俊朗,都是自己梦中的靖哥哥… “小姐…”,丫鬟见程祎瑶没有反应,仍是举步向前,不禁小心翼翼地拉扯起她的袖子。 “让开…”,程祎瑶低声说道,却始终没有把目光从蒋靖身上移开。 “小姐…”,丫鬟见此情景,也不禁有些慌了。 “让开!”,程祎瑶冷冷说道,同时把掩在怀中的那把剪刀亮了出来。 丫鬟看到剪刀,吓得骇然退了两步,不敢再吱声了:当家主母可是交代过的… 那些押送囚车的兵丁刚才见程祎瑶慢慢走来,也都呆愣在了那里,一是因为她难以描述的美丽,二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直到看见程祎瑶越走越近,这才醒过神来。 “站住!”,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兵丁纷纷抽刀亮了出来,“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你们都给我让开!”,蒋靖对着最前面那几个抽刀恐吓的兵丁大吼道,“让开!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几个兵丁回头看看蒋靖,又看看程祎瑶,不禁有些踌躇:其实不用蒋靖说话,谁舍得对那么一个美人对手?可毕竟重任在身,万一有个闪失呢?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她过来!”,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如松突然开了口,一字一顿地说道,“全都让开…” 一些兵丁见李如松满脸血污,肌肉虬张,双手紧紧拽住铁链,这副狠戾的咆哮模样谁受得了?听说这个人武功极其高强,当时在福王府力毙四大高手,死在他手底下的侍卫亲兵更是不计其数,万一他现在从囚车里跳出来怎么办?虽说绑在他身上的铁链足有几十斤重,但是…但是咱也不能冒险不是? 一想到这,刚才那几个还有心出言斥责蒋靖的兵丁,全都缩了缩脖子,屁也不敢放一个了,而拦在路中间的那些兵丁一个个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你们都让开吧,她一个弱女子能干的了什么?”,此时几个沉默寡言但对蒋靖心存敬佩的兵丁开了口,“再说你们也都清楚,这个女子可是…罗把总要过门的妻子,你们敢对她干什么?” 那些拦在路上的兵丁听了这话,更是不吭声了:罗文那天挥鞭抽打蒋靖的模样,可是有人看见了,那个狠啊,如果自己把他这个娇滴滴的新娘子给惹了,那大鞭子还不抽自己身上了? 再说了,看这个美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娇娇怯怯,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她能干什么?难道她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那些兵丁自己想着,都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靖哥哥…”,程祎瑶走得更近了,此时的她胸脯起伏,喘息急促,情绪已是激动到了极点,而那些拦在路中央的士兵,全都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祎瑶…你…你来这做什么?”,蒋靖哽咽着问道,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这种情境下,他实在不愿面对程祎瑶。 程祎瑶深情地望着蒋靖,忽得展颜一笑,“我来找你啊…” “祎瑶,你…你这是何必呢?你…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你…你快点走!”,蒋靖将目光瞥到一边,心中忽得胆怯了:自己现在这样,干嘛还要拖累祎瑶?如果让罗文知道了,那个禽兽还不知道要对祎瑶做什么呢… 程祎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到蒋靖身前,怔怔站住了,“你个大骗子,你说过要回来娶我的,怎么能忘了呢?” “我…”,蒋靖此时看向程祎瑶,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快走…” 程祎瑶没有理会蒋靖,“我们之间…还没有一次正式的表白,你上次说喜欢我,还作不作数?” 蒋靖满含泪水地看着程祎瑶,她今日妆容亮丽,光彩动人,直如天上仙子一般,而她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地点头啜泣道,“作数,我…我喜欢你,我会永远爱你!” “那好,现在该我回答你了…”,程祎瑶鼻翼翕动,泪水簌簌而落,嘴角却带着笑意,“我也喜欢你,我也会永远爱你!”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直把此处堵得水泄不通。 “你不要误会,我是不会嫁给罗文的,我心中一直想着的是你…”,程祎瑶说着,便将那把剪刀从怀中取了出来,骇得蒋靖一惊,连忙大叫道,“祎瑶,别做傻事!” 程祎瑶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用剪刀仔细地将自己喜袍上的两支大红袖子给剪了下来,尔后把两只袖子系成了一个简陋的大红结,“我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想要见你一面,罗文说了,只要我和他成亲,就要我见你…” 程祎瑶说到此处,忽得侧首浅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我骗他的,我只是想见你,却绝对不会嫁给他…” “祎瑶…”,蒋靖听到这,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你个大骗子,你忘了要回来娶我,我可不会忘…”,程祎瑶说着,忽得踮起脚尖,努力攀上了囚车车轴,把那个简陋的“大红结”套到了蒋靖的脖子上,“大骗子,我记得,我来嫁你了…” 此时围观的众人已是惊得齐齐出声,忍不住议论纷纷,而程祎瑶和蒋靖却丝毫不在乎,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剩下对方。 “你看,你的头发乱成这样,都没个新郎官的样子…”,程祎瑶站在囚车上,一只手抓住车辕,另一只手为蒋靖仔细地梳起了凌乱的头发。 在蒋靖的眼中,程祎瑶看到了自己,似乎也看到了梦中那个痴情的少年,他在落魄时说一辈子都不让别人欺负自己,他在临近分别时大声喊着喜欢自己,他在功成名就后来寻找自己,在门口等了一整晚自己… “祎瑶…”,蒋靖的嘴唇不住颤动,他想要握住程祎瑶的手,可他的四肢裹满了铁链,但他疯了一般地使劲挣扎,终于把一只手伸出了囚车,然后被程祎瑶紧紧地握住了。 程祎瑶冲蒋靖笑笑,忽得一甩秀发,将绑在上面的发簪佩饰,全都甩到了地上,然后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支发钗,做工精巧,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只有靖哥哥和自己认得… 程祎瑶满怀深情地望着蒋靖,慢慢抚顺了自己的秀发,仔细地将头发盘起,然后把发钗放到了蒋靖手中,抓着蒋靖的手,将发钗一点一点地插在了盘好的头发上… 蒋靖的手被程祎瑶紧紧握着,看着发钗艰难地插入程祎瑶发中,不禁想起了许久前,自己替程祎瑶讨回这支钗子时,她对自己说的话:“你知道吗?这支钗子…是爹爹病重时买给我的,爹爹说,他可能看不见我成亲了,所以…买这支钗子给我,到时候让我的相公亲手为我插上,就像爹爹看着我成亲一样” 程祎瑶将头发簪住后,慢慢直起身来,幸福地看着蒋靖,那认真甜蜜的模样,直是天下最美丽的新娘,看得众人呆呆而立,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蒋靖怔怔地看着程祎瑶,觉得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似她这般,如此动人心弦,让他忍不住闭上双眼,一任泪水滑落面庞… 第七十章:劫囚 在众人或不解,或惊奇,或感动,或赞叹的目光中,程祎瑶从囚车上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而迎亲队伍中的丫鬟侍婢,全都齐齐跑了过来:如今发生了这种事,自己还怎么交代?也不知道这个新娘子还能不能嫁的出去… 而程祎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也许,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只见程祎瑶慢慢拿出那把剪刀,泪眼朦胧地看向蒋靖,脑海中不自觉掠过这十多年来的光景:幼时生活的幸福优渥,父母相继离世的悲惨经历,叔母的虐待,堂姐的苛刻,直到遇见蒋靖,自己的生活才又重新焕发出一抹亮色,可现在,这个唯一值得自己牵挂的人,竟然也要离自己而去了… 程祎瑶长叹一声,随即闭上了双眼,“靖哥哥,我已经把这辈子…全都给了你了…” 蒋靖见程祎瑶说完,便举手将剪刀向胸口扎去,不禁大声叫了出来,“祎瑶,住手,别做傻事!住手!” 还好旁边的丫鬟侍婢手疾眼快,她们方才见程祎瑶拿出剪刀,心中便一阵警惕,如今见她竟有自尽之意,连忙抢身向前,拦住了她。 “放开我…”,程祎瑶手中的剪刀被两个丫鬟夺了下来,忍不住大声哭喊,“你们让我去死啊…” 蒋靖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洒泪痛哭:他固然不想让程祎瑶嫁给罗文,可是他又怎忍心看着程祎瑶自尽? 看着程祎瑶现在的境况,蒋靖根本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如刀割,可李如松却在一旁大声咆哮道,“靖儿,得妇如此,你此遭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师父羡慕你啊!” 其实自李如松知道了雪桥惨死的事情后,便再无言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失了魂,直如一个活死人,可如今见此情境,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师父,靖儿…靖儿心里好难过啊…”,蒋靖一边嘶喊,一边甩动缠绕在身上的铁链,直晃得整个囚车哗哗作响,接着便是师父二人齐齐而哭,声泪俱下! 那些押送的兵丁见情势越来越乱,也从刚才的场景中清醒过来,连忙拉动囚车,向前默默驶去,其中还有些兵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揉了揉肿胀的眼眶。 而蒋靖却只能被困在囚车上,看着程祎瑶被那些丫鬟侍婢绑上了喜轿,甚至还用红盖头堵住了她的嘴巴…这种送亲场景,也是当世罕见了… 囚车隆隆而行,送亲的队伍却再难有方才那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两支队伍,就这样在同一条道路上渐行渐远… 等到蒋靖被囚车押送到大牢时,他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李如松和郭洪也在一旁陪着默默垂泪。这样的爱情,谁不渴望拥有?谁又能不为之感动?但是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得不到的在钦羡,得到了的要失去,他们的心,正在一点点碎掉,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得光亮了。 可就在押送的兵丁打开牢门的那一刹那,突然有数十个黑衣人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齐齐而出,直接向囚车冲来! 那些兵丁万没料到会遇到这等情景,一个个全都大惊失色,甚至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片刻间失掉了性命… “雪晨!”,李如松对这突如其来的境况也是惊异异常,等到她看到一个身手矫捷的女子手持一把大刀,朝自己的囚车飞来时,竟忍不住哭喊了出来。 “义父!”,那个被呼作“雪晨”的女子边喊边举刀砍死了一个人,紧接着从地上借力飞起,将手中长刀直直对准锁住李如松的囚车砍去! 但这个囚车虽非铁制,也是坚固异常,被她砍了一刀后,竟只是断了一小块,并没有太大损坏。 “雪晨,快走!”,李如松晃动着身上的铁链,冲那个女子大声咆哮道,“这里肯定有埋伏,快走!” “不,我不走,如果不能救义父,雪晨哪都不去!”,那个女子边说边用力持手中长刀继续砍向囚车,同时还要防备着冲过来的兵丁袭击。 另外几个来营救的人见雪晨这里情况吃紧,连忙都赶来帮助,将那些涌过来的兵丁都一一砍翻,同时纷纷用手中长刀砸向关押李如松的囚车。 在这几个人的努力下,囚车终于被砍坏,而李如松也大啸着从囚车里冲了出来。只不过他身上还锁着几十斤的铁链,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砍断。 但骤然得脱,李如松说不出的舒畅,忍不住大啸着挥动铁链,朝那些附近的兵丁砸去,众人见他如此狂态,一时间竟是不敢靠近。 “义父,这次咱们的好手出动了不少,全都是为了来救您!”,雪晨见李如松得救,喜不自禁,纵身向李如松身边冲去。 “雪晨,我的好女儿!”,李如松见雪晨飞身而来,连忙拉住铁链,停了动作,不过忽得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指着蒋靖和郭洪的囚车大喊道,“快,将他们也救出来!” 营救众人听了李如松的命令,赶忙冲到另外两辆囚车旁,依照刚才的方法齐齐出刀,将蒋靖和郭洪也从囚车中救了出来。 蒋靖从囚车中得脱,倒是没有李如松那么兴奋,而是赶忙纵身向一个兵丁扑去,随即抓住手上铁链,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大叫道,“把钥匙交出来!” 那个兵丁被蒋靖勒得面皮发紫,眼看就要窒息,连忙挣扎着摸向怀中,用手颤抖着将一串钥匙扔了出来,“别…别杀我…” 营救众人见了钥匙,连忙拾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帮李如松开锁链,结果只帮李如松开了一条锁链。 “这些钥匙是乱的,其他几个人身上还有!”,李如松见状便明白了过来,“去搜其他人身上!” 营救众人听了李如松这话,便又七手八脚地往那些死尸怀里摸,不一会儿便搜出了好几串钥匙。 “说,这些钥匙都是怎么开的!”,蒋靖一直冷眼旁观,却没放过这个被自己勒住的兵丁。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兵丁被勒得难受异常,忍不住用手拽向铁链,可他哪里比得上蒋靖有力气,“我真的不知道,到了京…京城,也要现试…” “那你就去死吧!”,蒋靖手上加力,那个兵丁只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本想饶你一命,可你方才竟敢在路上侮辱祎瑶,实在该死!” 第七十一章:逃出生天 由于众人不知道这些钥匙到底对应哪个锁,因此只能挨个试验,这一来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你们不该来啊,他们肯定会有埋伏的,他们肯定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让你们将我救走啊!”,李如松此时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义父放心,这一路上我们仔细观察过,这支押送队伍后确实跟着一队大军,可进了这泾县县城后,他们就撤了…”,雪晨边给李如松开铁链,边快速解释道,“本来是想率大军来攻,只不过叔父怕会遭埋伏,这才命我们这数十好手来这里救援,总算没有误事…” “我怕没有如此简单,他们临近泾县县城时,纵然撤了大军,却也不会放松警惕…”,李如松皱眉摇了摇头,“他们好不容易逮到我,是不会让我轻易逃脱的,我怕他们还有后招,恐怕他们想利用我,牵出更大的功劳…” 李如松刚说完,便有一个在外面望风的人冲了进来,“不好,官府又来了一大批人!” “果真如此,看来他们真的是想利用我,将咱们一网打尽,我说怎么小福王会费尽心力,非要这样麻烦地押送!”,此时李如松三人身上锁链刚好被全部打开,于是连忙向外冲去,“幸亏咱们大军未至,否则此次将会损失惨重!” “没事,外面来的人不算太多!”,外面那几个望风的人边喊边冲了进来,和李如松等人汇成了一队。 “靖儿,你要干什么?”,李如松见蒋靖突然在牢房中停住,不禁诧异地喊道。 “师父,我想让咱们逃得更顺利些…”,蒋靖边说边将从死去牢卒身上搜出来的钥匙扔到了各个牢房中,“这里犯人不少,肯定有用!” 那些犯人见了钥匙,全都争先恐后地用钥匙开门,片刻后那些犯人全都从牢房中涌了出来。 那些逃出来的犯人加入了这支“逃亡大军”,一个个混乱无序,让局面显得更加难以控制了,而蒋靖一众人就裹挟着乱潮冲出了牢房。 “你很聪明嘛!”,那个一直蒙面的女子冲赶来冲蒋靖说道,“你刚才叫我义父什么?师父?”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逃!”,蒋靖边说边捡起地上一柄大刀,朝冲过来的一个人挥了过去,手起刀落,溅了蒋靖一脸血,蒋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实在太渴了:人在疯狂的时候,都会嗜血的! 雪晨见蒋靖出手狠辣,又被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禁有些不高兴地瞥了瞥小嘴,只不过脸被黑布蒙住,倒难见她此时的娇嗔风情了。 蒋靖却没有在意,只是不住脚地向前冲,而且几乎每走一步,便有一个人倒在他的脚下。 雪晨在后面看着他,秀气的眉毛不禁蹙了起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也不服气地瞥了瞥,“哼,神气什么,你的功夫…顶多…就比我好…好那么一点点,比起义父来,可差得远呢!” “你小心些!”,雪晨正一走神的功夫,蒋靖便冲到他身前,一刀便插入了在背后袭击她的人的脑袋上,“快走!” 雪晨被蒋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到看见身后那个人头上鲜血喷出,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倒下了,背后不禁一阵冷汗,“好像他的功夫…不只比我好一点点哦…” “快走啊!”,蒋靖不由分说,从地上又抡起一把刀,同时直接拉起雪晨的手就跑,“你是师父的义女吧?我听说过你,我叫蒋靖!” 雪晨被蒋靖拉着跑了两步,忽得回过神来,有些气冲冲地甩开了蒋靖的手,“神气什么,当本姑娘是小孩子,不会功夫吗?” 雪晨说着,便一刀捅入了一个兵丁的小腹,“本姑娘的功夫好得很!” 蒋靖此时也懒得和她斗嘴,喊了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便提着刀迅速跑开了。 “向西门跑!西门离这里最近!”,其中一个来营救的人见围过来的兵丁越来越多,不禁大声喊了出来。 “别向西跑!”,蒋靖见状连忙大声制止,“西门城防最为坚固,现在肯定封城了,不好逃出去,往北门走,那里也很近,而且容易逃!” 众人对此踌躇不定,不知该听谁的好,关键时刻还是李如松指着蒋靖大吼一声道,“全都听他的,他对这的情况最熟悉!” 李如松说完,众人便跟着蒋靖向北跑去。虽然来围攻的兵丁不少,但来救援的都是身怀武功的好手,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甚至是以一当百之人,所以面对这种境况也毫不退缩,甚至有越杀越猛之势。尤其是当头的蒋靖,手中一口大刀使得娴熟无比,死在他手下的人应该也是最多的… 渐渐地,这队人终于冲到了北门,可此时他们只剩下了二十人不到,毕竟这是小福王早已设好的局,只不过他没有料到这些来救援的人,竟然个个都身怀不俗的武功。 蒋靖看了看身后的郭洪,他虽然也受了伤,但不算太重,这才放下心来,“大哥,你跟好我,一会儿赶紧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我对不起你,大哥!” 郭洪大口喘着粗气,看了蒋靖一眼,“三弟,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别说对不起,大哥不后悔有你那么个兄弟!”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又冲过来一队人,三四十个的样子,一个个手持大刀,杀气凛凛,蒋靖这队人见状,顿时一阵胆寒… “都不许动,快快束手就擒!”,那队军士边大声喊着,边气势汹汹地朝蒋靖这边冲来。 蒋靖这队人也杀红了眼睛,全部大啸着迎了上去,甫一交手,立刻又是几条人命,而那队军士也被杀得连连后退。 李如松见状,不禁一声大喝,“你们全都给我走,此处留我一人阻挡,快走!” 众人哪里肯依,只听雪晨大声说道,“义父,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是为救你,又怎可能弃你不顾!” “那么多兄弟因我而死,我心中早就愧恨不已,如果你们再受累于我,我李如松立刻自刎于此!”,李如松说着,便将一柄长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第七十二章:生当如松,死亦为松 “******!”,蒋靖说着,便一刀飞过,直接把冲到李如松面前的那个军士穿了个透心凉,吓得旁边的几个军士连忙后退两步。 “你们快走啊!”,李如松说着,便又砍翻了一个冲过来的军士,“你们再不逃,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到时候都走不了,快走啊!” 那队人此时已经退到城门,砍翻了守在城门的士兵,把城门打了开来,可见李如松如此,他们又哪里肯逃? “快走啊!否则我真的要自尽啦!”,李如松此时大急,“你们这帮混蛋,今日就不该来救我,你们早该想到会有埋伏的,此次为了救我,连累了那么多兄弟,我又有何面目回去?” 雪晨知道李如松这是故意说气话来激自己走,此时不禁泪水涟涟,“义父,我不走…” 蒋靖见李如松此时已经来不及说话,只是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挑、拨、刺、扎,使得娴熟无比,以一人之力,挡住了身怀武功的众人,真的是气势非常,不禁想起四年前李如松刚刚教授自己武功的情景: 当时李如松手持一根长木棍,却耍得有模有样,“靖儿,出枪的时候,手要松,腕要活,肘要硬,大腿、腰部一齐发力,这样才够凌厉霸道…” “靖儿,使枪靠的就是一股气,气由心生,所以一定要心怀正气,这样才能使得一手好枪…你要记得,练枪可是一辈子的事,需要用一辈子去练,练好了也是一辈子,做人亦是如此…” 当日情景,历历在目,而此时手持长枪的李如松更为威风:他真的是用一辈子在练枪,师父,我这一辈子也比不上您! “你们都快走,不要辜负师父的心意,快!”,蒋靖说着,便跳到前面,和李如松一起杀了起来,“都快走!” 其实那些来救援的人此时或多或少都已负伤,心知如果现在不赶紧逃的话,终究会没命,但他们又怎么迈的动步子? “快走,再不走就挡不住啦!”,蒋靖冲他们大喝一声,却见其中已经有几个人向后退了退步子。 “靖儿,你也快些走!”,李如松冲蒋靖大喊道,“师父如今所挂,唯雪晨一女而已,师父把她托付给你啦,你代师父照顾好她!” 李如松嚷着,便又听到了后面断断续续的“义父”的哭喊声,不禁心中大急,“雪晨,你快走,以后就让靖儿代我照顾你!” 蒋靖没有回李如松的话,只是冲郭洪大喊道,“大哥,快逃,再不逃,兄弟我就抵不住啦!你们这些受伤的人都逃了,我们才能有机会脱身!” “三弟,你怎么办?你不和我逃吗?”,郭洪捂着流血的手臂大嚷道。 “我还有事,你先走,逃得远远的,快!”,蒋靖手上一酸,被人踢了一脚,不禁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我还要去救祎瑶!你们快逃!” “快,你们不逃,我也脱身不得!”,李如松最后一句话说完,众人终于拉着哭喊着的雪晨逃走了。 “靖儿,你也快些逃出城吧!”,李如松说着,便又用手中长枪挑飞了一人,“这几个人,师父还应付得过来!” “师父…”,蒋靖见李如松已负伤多处,心中不由大急,但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师父,我不走,我还有事情…祎…祎瑶…” 蒋靖说着,便被两个军士一脚踢翻,重重摔在了地上。 “靖儿…”,李如松见状,连忙飞身而至,一枪拦住了要冲上来追砍蒋靖的两个军士,可自己却在混乱中又被砍中了一刀。 蒋靖趁这当口,连忙从地上弹起,顺势一脚绊倒了旁边一个军士,并在他身上急急地补了一刀。 “靖儿,快走!”,李如松拼尽全力,挡住了对方七八个人的连连攻势,“你快走啊,去…去救那个女子…” “师父…”,蒋靖刚想要上前帮助,却见李如松长枪挥过,声音已近嘶吼,“快走啊,救那个女子,不要…不要辜负她…” “师父…师父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没什么滋味了…”,李如松说着,长枪便被一个军士挑翻,“快走啊,那个女子能为你如此…师父好羡慕你…” “师父!”,蒋靖大吼一声,瞬间泪目,只见李如松武器失落,一口鲜血喷出,却挺着一双肉掌向敌人急急攻去,骇得他们连连后退。 蒋靖不期然又想到那晚在福王府,李如松孑然一身,以一双肉掌独敌福王府五大高手的情景。如果不是师父琵琶骨受伤,又怎会折在这些人手上? “靖儿,快走,师父…师父快抵不住啦,快去救那个你心爱的女子,为师…为师祝福你们…”,李如松说着,胳膊上瞬间又中了一刀,“记得…记得替为师报仇!” 蒋靖看了李如松一眼,深深叹了口气,随之再也没有片刻停留,直接飞身走了,因为他从师父的眼神中,看到了那种决绝的神色:其实自从他得知雪桥之事后,便存了死志,如今又让那么多兄弟为他牺牲,他还能如何自处? 也许这个时候,死对师父来说也算种解脱,不然他如何能够说出“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滋味了”这种话?不过师父大仇为报,大业未竟,可能师父觉得没有希望了吧?但自己一定要继承师父的这个遗志,替师父报大仇,竟大业! 看着蒋靖顺利逃走,李如松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可是他的力气也将近用光了,眼见一个敌人冲到眼前来,李如松下意识地飞身一脚,却只将他踢得踉跄两步,真的没力气了,不然自己这一脚下去,他还不得飞个五丈六丈? 剩下的五六个人一起冲了上来,他们手持长枪,齐齐插入了李如松身体内,李如松双眼瞪大,长舒一口气,却感觉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了… 可是自己不能倒,自己是李家的子孙,生而为松,死亦做松,必须要像一棵松树一样,直直地站在这里,永远地站在这里,就像一颗松树一样… 第七十三章:复仇之路 夜色茫茫,蒋靖东躲西藏,努力避开所有可能被发现的地方,终于摸到了罗文的宅院中。好在经过今日这场大乱,罗文这座府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手了,否则平时兵士甚众,以蒋靖现在的情况,还真无法顺利解决。 当看到罗文府院中到处挂满的红绸彩缎,蒋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可他不知道,由于泾县县城中的这一场大乱,本该热热闹闹的婚礼并没有如愿举办,甚至连来贺的宾客都没有:新郎官罗文都带着士兵去阻止动乱了,还有什么看头?要说新娘子倒是挺有看头,可这婚礼连天地都没有拜,新娘子就被人捆到新房里了,而且听说新娘子是被从半路上一直绑到了罗府,这婚结得可是真够奇葩的… 此时罗文院内冷清,有些地方几乎看不到人影,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装饰,很难知道这竟然是要举行婚礼的地方。好在罗文这宅子并不算太大,没一会儿的功夫,蒋靖就摸到了罗文房中,因为只有这个房间还亮着灯,而且非常亮非常亮… 门外有几个看守的下人,全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蒋靖不清楚屋内的情况,也不愿打草惊蛇。但他看了看,实在没有别的方法悄悄进入屋中,只得咬了咬牙,飞身冲到那四个站在门口的家丁面前,先是手中双刀并至,捅死了两个人,紧接着在另外两个人没来得及叫出声之前,便扼住了他们的咽喉,直接扭断了他们的喉骨,“要怪,也只能怪你们非要做罗府的下人了…”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蒋靖把这四具尸首都拖入了前面的草丛中,然后便悄悄摸进了屋子。可刚推开门,便见两个丫头迎面走了过来,蒋靖不愿再下杀手,便只是迅速用手掌把她们给斩晕了。 但这次出了点动静,里屋中便又有两个侍婢跑了出来,她们一眼看见满身是血的蒋靖,不禁尖声叫了出来,蒋靖情急之下,飞刀过去,便又把这两个丫鬟给杀死了。 蒋靖喘口大气,将两把刀给拔了出来,然后将这四个人又拖到了角落里,这才走进了里屋。 甫一进门,蒋靖便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程祎瑶,她的双手双脚都被布条绑着,身上也被七七八八地缠了起来,嘴里还堵着那块红盖头,此时她正满脸泪痕地望着自己! “祎瑶!”,蒋靖忍不住热泪盈眶,迅速冲过去,将红盖头从她嘴中取了出来,然后将绑在她身上的布条都解了下来。 “靖哥哥…”,程祎瑶忍不住抱紧蒋靖痛哭起来,“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好了,不哭了…我这就带你走…”,蒋靖轻抚程祎瑶安慰着她,“罗文…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程祎瑶啜泣着摇摇头,“我被绑到这里时,就见罗文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要走,然后他就让人先把我绑到房里来,还告诉人把我看好…” “好了,不说了…”,蒋靖擦擦眼泪,“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嗯…”,程祎瑶点点头,刚准备起身和蒋靖一起离开,就听门外忽得响起一声暴喝,“小贱货,你今天可他娘让老子丢死人了!” “罗文!”,蒋靖听到这个声音,忽得怒目圆睁,心头一阵火起:本来今日只是想把祎瑶救走,等到以后有机会,再算咱们之间这笔账!现在倒好,你竟敢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蒋靖向程祎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那两把刀,就势一滚便躲到了内屋门口处。 “你这个小娘皮,今天进了我这个门,就别想好好活着,老子折磨不死你!”,罗文好像喝了不少酒,脚步显得有些踉跄,甚至连外屋角落处那几个躺在那的人都没看见。 程祎瑶虽然知道蒋靖就在屋中护着自己,可如今见罗文这一副暴怒模样,坐在床榻上的她还是忍不住瑟缩起来。 罗文站在门口,瞅见程祎瑶这副娇怯模样,不由两眼放光,“小娘皮,你今儿个白天让老子丢了脸,看老子今儿个晚上不好好教训教训…” 罗文话音未落,埋伏在旁边的蒋靖便狠狠一脚朝他后腰踹去。由于力度太大,罗文闷哼一声,直接飞了出去,把桌子都给撞散了。 紧接着蒋靖毫不迟疑,抓起双刀便扑到罗文身前,一脚踏住他的胸膛,双刀狠狠插入了他的肩膀,“不许叫!” 虽然蒋靖不让他叫,但罗文受痛之下,怎能不哀嚎?再一睁眼,赫然看见蒋靖正满身血污地站在自己面前,更是吓得他惊声尖叫,“怎…怎么是你?” 蒋靖没有搭理罗文,而是从他肩膀下拔下一把刀,指着罗文愤愤说道,“从现在起,你只要敢叫一声,我这把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你的嘴中!” 罗文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我问你…当日你是如何害死我爹娘的?”,蒋靖用大刀片拍了拍罗文那张胖脸,“给我详细说清楚!如果说实话,爷或许会饶你一命!” “蒋…蒋爷,你爹…不,令尊、令堂真的是被乱军杀死的…”,罗文喘口大气,已经是吓得浑身哆嗦。 “放屁!”,蒋靖喷了罗文一脸唾沫,“别想骗我,快给我说实话!还有我兄弟王彦,是不是也被你害死了?嗯?” 罗文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他不傻,如果自己说出真相,告诉了蒋靖他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依现在的情况看,这个蒋靖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自己只能想办法逃命…情急之下,罗文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快他娘说,别磨磨唧唧的!”,蒋靖冲罗文低声咆哮道。 只见罗文刚想回答,忽得一转脑袋,看向程祎瑶的方向,睁大眼睛说道,“不好,你怎么…” 蒋靖此时最忧心的便是程祎瑶,因此见罗文如此,不禁上当,随之看向了程祎瑶。 就在这个当口,罗文积蓄力量,不顾肩膀疼痛,猛地抬起双腿,就朝蒋靖后背踢来… 第七十四章:血腥的双手 但蒋靖方才那刀插得实在太深,罗文腿刚抬到一半,就牵动伤口,忍不住痛呼起来,卸了力气。 蒋靖也是反应奇快,他见程祎瑶无事,便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就在那一刹那,便迅速扭头回身,狠狠踢向罗文的膝盖骨,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应声而断。 “你还敢跟我耍滑头!”,蒋靖又朝罗文胸膛狠狠踢了一脚,随即便一脚踏在上面,让他再也动不了了,“祎瑶,拿块布来…” 罗文喘口大气,狠狠说道,“别当我傻,就算我说了实话,你能放过我吗?来人…” 还没等罗文呼出声,蒋靖便又是一拳挥了上去,打得罗文瞬间掉了两颗牙齿。 程祎瑶一直就坐在那里,虽说她也痛恨罗文,但毕竟是个女孩家,蒋靖在那里拿着刀子捅啊捅的,她也不太敢看,便把目光瞥到了一边,此时听蒋靖叫她拿块布来,便有些哆嗦地将那块红盖头递了过去。 “换块布,我要堵他的嘴…”,蒋靖想着这块布刚才堵过程祎瑶的嘴,便不愿给罗文用。 “哦…”,程祎瑶应了一声,会意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破抹布,想要递给蒋靖。 “来…”,罗文吐着一嘴血唾沫刚想叫,就又被蒋靖挥上一拳,顿时又掉了两颗牙齿。 蒋靖接过程祎瑶递来的破布,胡乱塞到了罗文嘴中,然后冲他狠狠说道,“你不肯说,那也成,但我爹娘,我兄弟的仇,就都记到你的身上!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的!” 蒋靖说着,便举起双刀,朝罗文两条大腿狠狠插去!罗文一时间来不及躲避,竟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爷今天赶时间,没有功夫陪你,你自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蒋靖说着,便拔出双刀,干净利索地将罗文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了,然后又在他小腹处划了长长的两刀… 看着身上不断流着鲜血,却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的罗文,蒋靖长长舒了一口气,“爹、娘,兄弟,你们的仇,我终于报了…” 紧接着蒋靖用最快的时间在这间屋子里找出两套衣服,让自己和程祎瑶换上了,然后又拿了些银两,还把罗文的腰牌搜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祎瑶,咱们走!” 夜黑风高,蒋靖一手握刀,一手牵着美人,心中却感受不到什么激荡之情:虽说自己杀了罗文,但爹娘的仇,兄弟的仇,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蒋靖确定其中肯定有罗文参与,但是他不愿意有落网之鱼! 还有小福王,魏千华,他们设计陷害自己,让自己差点冤死,这个仇也不能不报!另外,师父的仇,师父的大业,一时间全都重重压在了蒋靖肩上,竟让蒋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但现在自己是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就如同一只丧家犬般落落无依!本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太过高远的志向,只是想着能够博取一个小功名,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然后风风光光地将程祎瑶娶回家,一辈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但苍天偏偏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它甚至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好,既是如此,那我便再也不受这苍天所制: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我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要成为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棋子,再也不要让自己所爱的人受到伤害! 想着想着,蒋靖突然被院中的一片嘈杂声唤回了神:坏了,自己在这逗留太久,可能动静也太大,这样应该不会太好脱身的… “祎瑶,这片后宅住的都是什么人?”,蒋靖在院内的一个角落停住脚步,四下打量着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程祎瑶摇摇头,“应该是罗文的妻妾子女住的地方吧,反正应该都是他的家人…” 说到这,程祎瑶忽得手心一颤,有些后怕地看向蒋靖,“靖哥哥,你…你想干什么?” 蒋靖没有回答她,只是回头望了望刚才自己和程祎瑶跑出来的那个房间,然后低声对程祎瑶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千万不要乱动…” 蒋靖说完,便朝那个房间跑去。片刻之后,程祎瑶便看到那个房间一片火光闪动,紧接着蒋靖便跑过来拉住了自己的手,“走!” 程祎瑶跟着蒋靖没走出两步,便见蒋靖将手中一个物什扔入了草丛中,紧接着草丛中便冒起了一团火苗。 再跑出几步,蒋靖便又将手中剩下的东西扔入了罗文后宅家人的房中,里面霎时又亮起一片火光! “靖哥哥…”,程祎瑶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地看了蒋靖一眼。 “如果不这样,我们逃不了的…”,蒋靖低低解释了一句,也没有停下脚步,拉着程祎瑶一直向后门方向跑。 跑到后门门口,蒋靖再回望一眼,罗府后宅处已经燃起了大火,尖叫声也渐渐响了起来,他嘴角不禁荡起一股狠戾的笑意:自己不是大善人,罗文害死了自己兄弟家人,自己又怎能让他的家人好好活着?如果烧死了就烧死了,烧不死的话,算你们命大! “我们走!”,蒋靖再不犹豫,拉起程祎瑶,便逃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其实平时泾县县城在夜晚时的防守还是很严格的,一般都会大闭城门,且有众多兵士把守,但由于今日一场大乱,情况特殊,防守情况反而不如平日,所以蒋靖带着程祎瑶,很轻易地就逃出了泾县县城。 出了泾县县城,蒋靖也不敢耽搁,只是拉着程祎瑶一路地逃,因为他知道,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甚至不仅仅是逃离泾县,自己要逃到更远的地方! 程祎瑶也没有主意,但是她有着自己坚定的信念:现在靖哥哥是我唯一的牵挂与依靠,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跟着靖哥哥走。 夜色茫茫,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长,但他们的手始终紧紧牵着,一刻也不曾放开过… 第七十五章:贴心 “靖哥哥,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方才蒋靖偷了一匹马,和程祎瑶一起骑了上去,这才稍稍缓解了她长时间跋涉的疲累。 “带你回家…”,蒋靖让程祎瑶踩住马镫,自己则在后面紧紧抱住她,“你就跟着我走吧,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程祎瑶诧异地扭过头看了看蒋靖,想要问一问他,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又低下头去,伴着蒋靖默默前行。 “祎瑶,怎么这一路上你也没什么话?”,蒋靖的脸庞磨蹭着程祎瑶的秀发,心头却有些微微失落,“你是不是怪我刚才在罗府太为狠戾了?” 程祎瑶身子一颤,眉头皱了皱,但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不语。 “你一定是怪我了…”,蒋靖微微叹了口气,让程祎瑶感觉耳边痒痒的,“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方才在罗府…我下手有些狠辣了…” “其实…其实我不怪你的…”,程祎瑶向后靠了靠,又紧紧贴在了蒋靖怀中,“只是有些不理解,你平日…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我之前确实不是那样的,如果平日如此,那不早把你给吓跑了?”,说到此处,蒋靖自己也不由地苦笑两声,不过忽得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那样的…” “那…那你方才为何如此?”,程祎瑶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蒋靖望着前方的漫漫黑夜,眉头忽得紧皱起来,“刚才你听见我和罗文说的话了么?” “嗯?”,程祎瑶蹙起秀气的眉头,随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抱歉,靖哥哥,方才我…我有些怕…” 其实蒋靖也知道,程祎瑶胆子小,方才那种血淋淋的场景,她肯定不敢直视,甚至在她给自己递布的时候,手抖有些颤抖,目光也下意识地瞥到了一边,那么自己与罗文的对话,她肯定也是不甚了了,毕竟自己当时都是短而急促的低吼,如果不认真听,确实不容易听清楚… “我…我爹娘死了…”,蒋靖此时说得倒是很平静,“他们…是罗文害死的…” 程祎瑶听到这话,忽得身子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靖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嗯…”,蒋靖点了点头,痛苦的表情开始慢慢爬上他的面庞,“我爹娘死了,一个和我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也死了,这…这都是拜罗文所赐!” “靖哥哥”,程祎瑶看着蒋靖脸上痛苦的表情,心中也忽得难过起来,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靖哥哥,你不要难过了…” “祎瑶,我心里真的好痛苦,爹娘他们…为我辛苦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蒋靖说着说着,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流到他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就像他此刻心里的味道,“我…我刚有能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他们却不在了,你…你能体会我心中的感受么?” “靖哥哥,我…我的爹娘也早就不在了,我能理解的…”,程祎瑶低着头哽咽着说道。 “不,我爹娘…他们老实巴交了一辈子,他们就盼着过个平安日子,而我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最终却害了他们,我…”,蒋靖此时心中大痛,讲话时逻辑也有些混乱,“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要的不多,可是…可是老天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靖哥哥…”,程祎瑶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蒋靖,只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祎瑶,我其实也不想那样的,可是…可是我先是失去了爹娘,又失去了兄弟,今天又失去了敬爱的师父,自己的命也差点丢掉,而且…我还险些失去你…”,蒋靖此时的声音已近啜泣,只见他痛苦地摇着头,“祎瑶,我真的感觉自己好没用,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本来以为自己拥有很多,可是…他们一下子全都失去了,让我瞬间一无所有,我真的受不来的…” 直到此时,程祎瑶才明白蒋靖心中真正的感受,才知道他今天在罗文府上为何会那般疯狂,下手为何会如此狠辣,任谁突然间失去那么多,也不会对仇人心思手软吧? 想到这,程祎瑶不禁侧过头,在蒋靖面颊上轻轻吻了一记,“靖哥哥,你还有我…” 蒋靖见程祎瑶如此情态,不禁紧紧搂住了她,“祎瑶,我今天为了逃出来…杀了许多人,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是错,可是…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终究没有失去你…” 程祎瑶刚才主动亲吻完蒋靖,已是心中大羞,一直在那里垂首不语,连脸蛋都红红的,可听到蒋靖说了这句话,程祎瑶不禁心中大为感动,“靖哥哥,我也不后悔,因为…因为我终究与你在一起了…” “祎瑶…”,蒋靖没想到天性羞涩的程祎瑶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不禁荡起一层涟漪,可是想起昨日在大街上,她走下喜轿,勇敢向自己表白的情景,那一刻,她还是羞涩的吗?她是天下间最勇敢,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孩… “靖哥哥,这两年来,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事情,讲给我听好不好?”,程祎瑶不愿蒋靖一直沉浸在方才的悲痛之中,所以主动转移起了话题。 “我…”,蒋靖舒口气,怔怔地望着前方,“那好,我现在就讲与你听…” 蒋靖讲得很仔细,从自己驰援江州城获得赏识,讲到偶然救援雪桥获得升迁,再讲到自己被委派运粮,驻守洛河口岸,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它们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程祎瑶静静听着,一时间心怀激荡:自己的靖哥哥,真的是了不起,是真正的有大本事的人… 可等到蒋靖后来讲到自己与罗文结怨,后来又在比武中折辱于他,致使他愤然离去时,程祎瑶又有些不安:靖哥哥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再后来听到蒋靖被人设计陷害,又得知爹娘惨死,且被罗文当场殴打时,程祎瑶不禁泪水涟涟,心中无比悲痛,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连一双小粉拳都暗暗攥紧了… “这个罗文…真是个大混蛋,你…你方才理该如此对他!”,程祎瑶气鼓鼓地啜泣道。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都让它过去吧…”,蒋靖长叹一声,“欠我的,我将来必定一一索还,只不过我现在非常感谢…老天爷没有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靖哥哥,我会一辈子跟着你,听你给我讲一辈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今后我给你讲一辈子的故事…” 一马两人,越行越远,可马上两人的心,却靠得越来越近了… 第七十六章:回家 天色微微有些亮了,而此时程祎瑶已经被蒋靖扶下马,走入了一个简陋的农家小屋中。 “祎瑶,到了…”,蒋靖挽住程祎瑶的手,缓缓向屋中走去,“这就是我的家,我小时候的家,爹娘…就在这里…” “嗯…”,程祎瑶点点头,“其实我早该来看看的…来看看…看看爹娘…” “我…我也来晚了…”,蒋靖皱皱眉头,一双脚一时卡在门槛,不敢向前迈了,因为他怕自己看见承受不了的东西… “靖哥哥…”,程祎瑶紧了紧被蒋靖握住的手,似乎是在给他些勇气,“进去吧,总要看看的…” 蒋靖默默点了点头,拉着程祎瑶一起走进了屋内:还是一样的摆设,和自己离家前没有太大差异,本来自己是想要把父母接到江州城住大房子的,可没有想到父母的一生…就定格在了这里,永远没有脱离这个小屋,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屋… 蒋靖长舒了一口气,扫视着屋子里的环境:应该是有一段日子没人住了,有些地方都落了不少灰尘,一些角落甚至接了网,要知道虽然爹娘平日生活简朴,但向来好洁,一般都会将这个小屋收拾的一丝不苟,永远那么温馨… 想起儿时自己在这个小屋中,度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蒋靖不禁怔怔掉下泪来:物是人非,想必就是这般情境吧? 突然,蒋靖脚下趟到了一个物什儿,他垂下目光看去,竟然是一本已经泛起边角的《三字经》… 记得那是有一年的生日,在外劳作了一天的父亲笑嘻嘻地进了屋,郑重地将这本书递给了自己,说是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 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在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三字经》,却在黑暗中听到父亲和母亲说话时哽咽的声音:都怪咱没有本事,供不起靖儿念书,看着他每天往学堂跑,又每次都被人往外赶,我这心里头不好受啊…给他买本书,就当有个念想吧… 念及往事,蒋靖心中一阵汹涌,泪水更是簌簌而下。 “靖哥哥,你怎么了?”,程祎瑶看蒋靖流起眼泪,不禁一阵心疼,“不要伤心了,靖哥哥,你还有祎瑶…” “没…没事…”,蒋靖弯下腰,将那本《三字经》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揣入了自己怀中,“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蒋靖说完,便拉着程祎瑶的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他没有发现父母的尸首,这让他不知道是喜是悲:潜意识中,他并不想看到父母的尸首,因为这让他可以怀着父母并没有死,罗文是在欺骗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屋中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告诉自己,这里肯定有事情发生过。 没有找到父母的尸首,就意味着没法让父母入土为安,尽管他觉得,这样还能够让自己心中存有一份幻想… “爹,娘!”,蒋靖长啸一声,然后重重跪到了地上,朝爹娘的房间磕了三个响头,“孩儿无能,二老在世的时候,没有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甚至…甚至现在连…” 蒋靖抽噎两声,说不下去了,“爹,娘,孩儿就要走了,可孩儿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谁欠咱们的,咱就要他百倍偿还!” “爹,娘,孩儿总有一天会有大出息的,二老生前都是良善的人,想必到了那边…儿在这边也会一直为二老祈福!” “祎瑶不孝,生前未能侍奉公公婆婆,愿公公婆婆在天之灵,永享安闲,祎瑶会一直在这里…和靖哥哥一起为二老祈福的…”,程祎瑶说着,便跪倒在了蒋靖身边,和他一起向同一个方向磕了三个头。 蒋靖见程祎瑶如此,心中不禁大为感动,啜泣着说道,“爹娘,孩儿…找到了一个好媳妇,她非常非常好,如果…如果二老看到,一定会高兴,一定会满意的!” 蒋靖说完,又冲着爹娘的房间哭泣了一会儿,便扶着程祎瑶一同起身,和她一起走出了门外。 “祎瑶,如果你和我走,想必…想必要过一段苦日子的…”,蒋靖扶着程祎瑶上了马,自己却在下面站定了。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程祎瑶冲蒋靖甜甜地笑笑,“靖哥哥,祎瑶已经是你的人了,以后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得,以后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和你过得…” 蒋靖听了这话,不禁激动地牵起了她的手:这真是一个极内媚的女子,虽然平日不善言语,但说起情话来,真是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对了,祎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蒋靖说罢,便转身朝屋子跑去。 只见他跑到土墙边上,怔怔地站定了,忽得向后撤了一步,然后猛地向前一推,眼前的土墙应声而倒,“爹娘,现在没人打扰你们了,等到孩儿再次回来,一定给二老修大坟,修陵墓,只要孩儿有那个本事!” 说罢,蒋靖再次跪下磕了个头,便起身走向了程祎瑶,和她一起上马走了。 “靖哥哥,我们现在去哪?”,程祎瑶坐在马上,轻声问道。 “去通州!”,蒋靖坚定地答道。 “通州在哪?” “一路西行即可…” “要走多远?” “我也不知道…”,蒋靖笑了笑,“怎么?害怕了吗?” “没有…”,程祎瑶笑着摇了摇头,“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那好!”,蒋靖说着,忽得一挥马鞭,疾驰起来,“以后我蒋靖就要做一个乱民啦!而且我要做一个让天下彻底变样的乱民!” “靖哥哥…”,程祎瑶忽得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做一个让天下彻底变样的乱民!”,蒋靖大声啸道,“怎么,你怕了么?” “没有…”,程祎瑶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好!我蒋靖发誓,终生不会再让你害怕,不会再让你受伤!” …… 不远处的天际出现了一层轻飘飘的白雾,随后便隐隐透出了一丝亮光,让蒋靖忍不住纵马疾驰:太阳就要出来啦!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这苍茫大地,就要由我蒋靖自由驰骋! 第一卷:自古英雄出少年终 第一章:漫漫长路 实际上,通州城并不难寻,只要细一打听,就能知道大概情况。只不过每次当蒋靖问路的时候,人们都会露出疑惑的神色:你去那干嘛?那可都是乱民,危险得很啊… 每当这个时候,蒋靖就会一副痛苦的表情:哎呀,我去走亲戚啊,难道那都被乱民占了?那可完了… 说到底,蒋靖还是怕被人发现,如果满世界嚷嚷着自己要去投起义军,估计蒋靖很难走到那里。 不过很麻烦的一点是,蒋靖现在是通缉犯,他很害怕被别人认出身份,虽说越往西走就越乱,官府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但小心为上,蒋靖从来不敢进城,只是带着程祎瑶在乡下绕路走,而且一般都是昼伏夜行。 好在蒋靖在逃出罗府时,搜了不少金银钱财带在身上,所以倒不虞条件太过艰苦,只是这种有些担惊受怕的生活,让程祎瑶感觉不太适应。 “靖哥哥,咱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啊?”,虽然此时清水干粮等物都背在蒋靖身上,但程祎瑶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毕竟她是个女儿家,而且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苦日子。 “就快要到了,我估计再走两天就差不多能到了…”,蒋靖擦了把头上的汗,扭头看看程祎瑶,正有些吃力地跟在自己后面,不禁心中一酸,“祎瑶,让你这样跟着我,可算是苦了你了…” 其实一开始蒋靖和程祎瑶是骑着马的,但行着行着,发现这样实在太过招摇,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蒋靖便把那匹马卖掉,和程祎瑶徒步而行了。 “没事…”,程祎瑶现在确实累了,因此她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其实走着走着,就觉得没什么了,再说这一路上…啊…” 程祎瑶说着话,便不小心一个踉跄,好像是崴到了脚。 “怎么了?”,蒋靖见状,忙把身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便屈身蹲在了程祎瑶身边,“怎么回事?伤到哪里了?” 程祎瑶坐在地上,小手轻轻抚在脚脖子上,撇了撇嘴,突然有些想哭,虽然她从没有后悔过跟着蒋靖走,也不害怕过苦日子,但现在这种情况,她真的有些适应不来。 她甚至想要告诉蒋靖,自己不想要他做什么大事情,也不想让他这样苦着自己,她只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和蒋靖平静地过着小日子,两个人永远在一起,这就足够了。从骨子里来说,程祎瑶就是一个小女人,一个渴望平凡生活的小女人。 但是程祎瑶知道这不可能,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对两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事实上在乱世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保不定哪天灾祸就会降临到你的头上,可是程祎瑶不懂这些,她只是清楚,以靖哥哥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过上一份平静生活的,而且蒋靖的血液中,已经燃起了不安定的因素… “怎么?很疼吗?”,蒋靖见程祎瑶默然不语,泪珠泫然欲滴,不禁一阵自责,“是不是崴到脚了?” 程祎瑶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好像是…总之…有点痛…” “是么?来…让我看看…”,蒋靖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帮程祎瑶除去了鞋袜。 “别…”,程祎瑶不好意思地将头侧到一边,脚也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走了…走了一天的路了…” “怎么,和我还怕羞么?”,蒋靖轻轻笑笑,心知程祎瑶是好洁之人,虽说这样长途跋涉,但只要有机会,便会清洗一番,每当遇到一条溪流时,程祎瑶总会欢欣雀跃地除下鞋袜,将可爱的小脚丫浸到水中,好好地享受一下这难得的轻松时光。 每次蒋靖看着程祎瑶微仰起头坐在溪边,嘴角带着无比甜美的笑意,同时小脚丫在水中一荡一荡的,不时激起一片片水花,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她一生,让她一直平安喜乐。 可此时再看程祎瑶一双晶莹玉足,蒋靖心中不禁一阵酸涩:本来是纤楚秀美的小脚丫,现在却磨起了不少水泡,有些红肿的地方,已经有渐渐变成硬茧的趋势…像她这样的好女子,应该无忧无虑地过着富足的生活,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靖哥哥,你怎么了?”,虽说这些天二人之间有不少亲密举动,但此时情景,却又不同于平日了,因此现在蒋靖握着程祎瑶的脚,还在那里怔怔发呆,她心头难免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此时蒋靖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被程祎瑶这么一问,他不禁将目光瞥向一边,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程祎瑶看到蒋靖如此,不由得一阵心慌,“靖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你…你是嫌祎瑶没用么,其实…其实我的脚没有事的…” 程祎瑶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蒋靖一把按住了,“祎瑶…别…你别这样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你怎么了,靖哥哥?”,程祎瑶跟了蒋靖一路,却从未见他如此,他一直在陪着自己,逗自己笑,给自己讲故事,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流泪了… “祎瑶,我感觉自己好没用…”,蒋靖忽得嗓子眼堵得难受,让他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因此不由得两声抽噎,“我以为自己能行的,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我不能,我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结果…他们直到去世也没真正享过清福,我想帮助师父,报答师父,结果…结果他却为了救我而死,现在…现在却又害得你和我一路受苦,我真的好没用…” “没事的,我不在乎…”,程祎瑶轻轻抚上蒋靖的脸庞,“我说了,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可是我在乎!非常在乎!”,蒋靖的另一只手忽得攥紧了拳头,最终却长舒一口气,倏地放开了,“祎瑶,你知道么?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牵挂…无论我吃多少苦都没有关系,但是…我看不得你受苦…” 程祎瑶不知道,当一个男人有了真正的感情寄托,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给予对方,尤其是当他有野心的时候…但如果这个时候他做不到,他就会加倍失落,加倍自责… “靖哥哥,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你还记得以前你和我说的话么?你说你虽非将相种,必有自强日,你还记得么?”,程祎瑶说到此处,不禁侧首微笑,眼神中似含着莫大的鼓励,“无论如何,我是记得的,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到天涯海角,就是因为你的血性,你的勇敢,你的能力,你的上进,祎瑶不是一个太能吃苦的女孩子,但是只要想着有一天,能够和你一起走向我们想要的幸福生活,我便觉得什么苦都能吃的…” “可是我一点苦也不想让你吃…”,蒋靖低着头哽咽道。 程祎瑶忽得甜甜一笑,“只和你享福,却没有和你吃苦,那样的生活没有味道…” “祎瑶…”,蒋靖眼前瞬间蒙起一层雾气,他不由得紧紧拥住了她,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为眼前这个女孩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二章:通州难寻 “靖哥哥…”,程祎瑶看着正为自己仔细揉脚的蒋靖,还是不免有些羞赧,“应该没事了吧?” “嗯,这些水泡都被挑破了,应该没有事…而且你的脚没有崴伤,只是走路太多,有些发肿了…”,蒋靖轻舒口气,转个身背了过去,“来,我背着你走…” “不,不用了…”,程祎瑶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我自己可以走的,你走了那么长时间路,还一直背着包裹,你比我更累的…” “快上来吧,听话…我一点也不累,再说你那么轻,还没个包裹沉呢…”,蒋靖转过头冲程祎瑶笑笑,“快点上来,你的脚刚刚挑破了水泡,如果继续走路,会留下很多难看的疤的…” 听蒋靖这么一说,程祎瑶终于扭扭捏捏地爬上了蒋靖的背,他的背部结实有力,一趴上去就有一种安全感与温暖感。 “靖哥哥,你把跨在前面的包裹摘下来给我吧,我替你背着…”,程祎瑶紧紧环住蒋靖的脖子,将一张俏脸贴靠上去,说不出的舒服,“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你背着包裹,和我自己背着有什么区别?”,蒋靖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小傻瓜…” “说谁小傻瓜呢?”,程祎瑶不高兴地撇撇嘴,“人家不是想着包裹被在我身上,那样你不就能减轻些重量…呀…” 程祎瑶说着,忽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由地红了脸蛋,嗤嗤笑道,“我真是个小傻瓜…嘻嘻…” “那你就做我一辈子的小傻瓜吧,哈哈…”,蒋靖说着,便把程祎瑶向上托了托,“祎瑶啊,你这几天…好像有点重了啊…” “嗯?”,程祎瑶先是一愣,继而蹙起秀气的眉毛,故作生气地在蒋靖肩膀轻轻拍了拍,“哼,嫌弃我了是不是?” “没有啊…”,蒋靖故作无辜地提高了些声音。 “那你为什么说我重啊?”,程祎瑶边说边淘气地揪了揪蒋靖的头发。 “哈哈,我只是说不嫌弃你傻,可没说不嫌弃你胖啊…”,蒋靖边说边快速地跑了起来,在他背后的程祎瑶一时间被颠得又气又笑。 “你真坏…”,程祎瑶将蒋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些,在他耳旁不住地呵着热气,让蒋靖感觉痒痒的,“我真傻…” “哈哈…那正好配啊…” “嗯?为什么一个傻一个坏就配呢?” “因为我那么坏,才能把那么傻的你骗到啊,哈哈…” 两个人越行越远,笑声却在空旷的地面上不住回荡起来… 蒋靖背着程祎瑶走到一个村落之后,也是累得汗水涔涔,最终和程祎瑶一商量,便买了一辆小推车,准备推着程祎瑶走。 “大娘啊,我还想问一下,这离通州城还有多远啊?”,蒋靖从人家手里买完推车后,便又向人家打听起来。 这个中年妇女刚卖了推车,而且蒋靖给的钱还不少,所以她心里很是高兴,但一看蒋靖打听江州城,便立刻变了脸色,“唷,小伙子,这个时候去通州城干啥啊?” 蒋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提问,立刻笑意吟吟地答道,“大娘,我这是和我媳妇儿去投亲戚…” “投亲戚?你家在通州城有亲戚?”,这个中年妇女听蒋靖那么一说,一脸的诧异之色。 蒋靖对这个提问也经历了不少,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是啊,不过都好多年没走动了,就知道他在通州城,今年老家闹灾,我和媳妇儿没办法了,这才去投亲戚…” “哦…原来是这样啊…”,中年妇女听了这个回答,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要说通州城离这是不远了,再走上一天准能到…不过你们隔了那么长时间到通州城投亲戚,那可就不好说了,应该是找不到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蒋靖虽然这样问,但已经知道了这个中年妇女的答案,无非是“哎呀,那现在全是乱军,去不得啊,去了就被他们给抢了杀了…”,然后蒋靖就会做出一脸失望状,“是嘛,那可坏了,这下子可完了…不过还是谢谢您啊,要不然我和我媳妇儿还指不定遭多大罪呢…” 却见那个中年妇女听蒋靖这样一问,立刻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要说这事,你们还真是问对人了…你们不知道吧,那通州城可让一群乱军给占了好几年了,结果就在前些日子,官府派军队来打,哎呦喂,死了那些个人啊,结果呢…还真把那些个乱军给打跑了!要说之前来吧,虽说有乱军占着城,但好歹还有希望找着亲戚,不过打了那么一仗后,难了,估计找不着了,听说那通州城被官军打下来后,都没剩多少人啦…” 蒋靖听了这个中年妇女意料之外的回答后,不禁呆在了那里,怔怔地看向她,“什…什么,大娘,您说…乱军…被打跑了?” “是啊…”,那个中年妇女见蒋靖一脸惊愕,还以为他是没见识,骤然听到那么复杂的大事给惊呆了呢,“要说我也知道不了,结果就在前几天我男人有事要去通州城那边,结果倒霉催的就给赶上了,虽说没把命给搭上,但还是摔坏了腿,要不然这个推车我还舍不得卖呢…” 这个中年妇女说得一脸痛心,蒋靖却视而不见,尔后忽然疯狂地大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啊…” 那个中年妇女以为蒋靖是因为听到丧事,投亲不成而悲痛,赶忙在一旁安慰道,“小伙子,你别着急,大娘说得也没准,要不然你再去通州城看看,万一能碰上你那个亲戚呢,反正也不怕被乱军又抢又杀的…” “大娘,您真的确定…确定乱军被打跑了?现在通州城…已经被官府给占了?”,蒋靖喘着大气,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那当然确定啊,要不然大娘还能糊弄你不成!你说你大老远跑来,又多给了大娘不少钱,大娘干啥要骗你?大娘良心上能过得去?”,那个中年妇女倒也算个好心人,对着蒋靖又是一通安慰,“没事,你先去通州城看看,要是找不着,你就在那安顿下来,大娘看你长得也挺结实,肯定是一膀子力气,还能饿死不成?” “大娘,那你知道…乱军都往哪边跑了吗?”,蒋靖此刻已是心中大乱,本来他计划好的,到通州城去参加起义军,然后凭借自己的本事和师父的关系,总也能混个出人头地,到时候报大仇,竟大业,没准也能有希望。但现在竟然有人告诉自己,通州城的起义军被官府打跑了,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够去哪?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蒋靖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咦?你问这个干啥?哦…你是怕道上走遇见他们吧,没事没事,他们好像往东南那边跑了,你往西边一直走,不怕碰上他们…” “东南…东南…”,蒋靖喃喃地念着,眼神却有些呆滞。 “小伙子,你怎么了?啊?” “靖哥哥…”,程祎瑶见蒋靖此刻神色,也不由地大为担心,不禁在后面怯怯地唤了一声。 “祎瑶…”,蒋靖转过头来看着程祎瑶,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通州城…易主了…” “靖哥哥,那咱们…现在去哪?” “我…我不知道…”,蒋靖呆滞地摇了摇头,尔后走向了推车,推着程祎瑶慢慢向东走去。 “哎,小伙子,通州城是往那边走,哎…”,中年妇女见蒋靖这副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唉…这小伙子,是不是给吓傻了啊,可是可惜了他那个长得那么俊的水灵灵的媳妇儿,唉…” 第三章:行路难 “靖哥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程祎瑶窝在小推车上,双手抱膝,直直地盯着蒋靖,心中也混乱不已。 “我…我也不知道…”,蒋靖此时真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咱们…咱们先往东南走走看吧…” 程祎瑶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最终却还是低下头沉默了。她心中明白,通州城是肯定去不成了,因为如果此时通州城被官府占了的话,那么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通缉文书,所以蒋靖去了那,八成会被捕,可是现在两人到底去哪里呢?总不能每天这样到处乱晃吧? “啊…”,程祎瑶正在怔怔想着,突然小推车一晃,吓得她惊声尖叫,差点摔下来。 “啊…你没事啊?祎瑶…没事吧?”,蒋靖赶忙扶正了推车,原来刚才他走神了,所以一不小心轧到了一块石头上。 “我没事…”,程祎瑶舒了口气,看向蒋靖,“靖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不舒服,可是…可是你总得拿个主意,咱们现在到底去哪啊?” 蒋靖看着程祎瑶,一时心乱如麻,是啊,自己还带着祎瑶呢,自己说过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要让她一生平安喜乐,可是…可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 通州城应该是易主了,除非是那个中年妇女存心骗自己,但蒋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那个中年妇女会骗自己。他也不敢再往通州城那边去,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没准一接近那个地方,就会立刻被捕… “咱们…咱们先往东南走走看吧…”,蒋靖叹口气,便低下头推着车默默前行了。 其实蒋靖自己心中也没准,因为他明白,所谓的“他们好像是往东南那边跑了…”也没准,不是道听途说的,就是自己瞎猜的。甚至就算是她亲眼看到的,那起义军也没准会变道啊,本来打了败仗逃亡的时候,谁也不可能就只奔着一条路跑… 甚至蒋靖这时候有投其他起义军的想法,但是他心里也很没底,虽然自己一身本事,但没有任何关系,混起来也是有些难,况且现在起义军甚多,随便拉支队伍就叫起义军,但大部分行的都是匪盗之事,加入了他们也没什么前途,反而会为自己所不齿… 况且现在找一支比较正规的起义军队伍都是个难事,自己总不能逢人便问“您好,请问您知道哪有起义军吗?”,这样比较容易被抓起来… 都怪自己,当兵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起义军的情况,早知道有一天会到这步田地,蒋靖肯定把所有起义军的分布情况都摸清楚… 想着想着,蒋靖便和程祎瑶来到了一处小路,这个地方比较荒,一般来说,蒋靖是不会走这种地方的,但盲目之下,竟然行到了这,蒋靖也没有再换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叹了口气,“祎瑶,我看前面有片小林子,一会儿咱就在那儿歇歇吧,好么?” “嗯…”,程祎瑶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到了林子里,已经是晌午了,日头正烈,林荫堪可一歇,蒋靖便抱着程祎瑶,靠着一棵较为粗壮的树干小憩了一会儿。 正在浅睡中,蒋靖忽觉得一阵异样的动静,素来警觉的他立刻睁开眼睛,却见几个乞儿模样的人正试图取走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的包裹。 蒋靖当即大喝一声,可那几个乞儿却不似常人,见蒋靖骤然醒来,不但没有骇得后退,反而立时扑到蒋靖身上,想要把他压制住。 一直埋在蒋靖臂膀中熟睡的程祎瑶,此时也被惊醒,见此情状后,不禁吓得惊声尖叫。 好在蒋靖反应迅速,那几个乞儿刚扑上来,就被蒋靖一声暴喝,反身弹了出去,可令蒋靖一惊的是,与此同时,十几个盗匪模样的人也跟着冲了过来。 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一个反应迅速的人便把地上的包裹给捡了去,同时随着同伴纷纷后退,将蒋靖程祎瑶两人给围住了。 “这小子力气还蛮大的…”,一个退到后面的乞儿揉着肩膀说道,好像是刚才被蒋靖撞得不轻。 “没事…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拿着包裹的人一阵得意,“反正包裹已经抢到手了…” “把包裹还我!”,蒋靖上前一步,气势凛凛,此时他才明白,方才那几个人不是乞儿,而和后赶过来的十几个人是一伙的:他们都是盗匪,只不过是混得不太像样子的盗匪。 “小子,乖乖识点相,爷抢了你的包裹,那是看得起你,赶紧低头睡觉,免得挨顿痛揍…”,这个人话说得很有底气,因为现在自己这边有将近二十个人,他虽然刚才被蒋靖那一下撞得七荤八素的,却不相信蒋靖一人能够对付得了己方那么多人。 “我再说一句,把包还我!”,蒋靖狠狠地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 后冲过来的一拨人中的一个见蒋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竟敢如此嚣张,不禁心头一阵怒气,只见他愤愤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指着蒋靖说道,“小子,爷本来大量,不想要你的命,但你小子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蒋靖看着他们,咽了口唾沫,将程祎瑶护得更紧了些。其实程祎瑶在身边,他不愿意多生一点是非,因为他生怕会让程祎瑶受到伤害,但这次不行,包裹里不仅有清水粮食,还有一些财物,自己和程祎瑶接下来还不知道如何,要是没了这些钱,他还真不敢想象,自己什么苦都吃得,但总不能让程祎瑶跟着自己风餐露宿… “靖哥哥,你…你小心…”,程祎瑶被蒋靖搂在怀中,不禁有些瑟瑟发抖,虽然她知道蒋靖本事大,但看着对方那么多人,她也忍不住心惊胆战。 程祎瑶这一抬首说话,不禁让那个站在前面的盗匪眼前一亮:这个小姑娘虽说现在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有些汗渍污迹,但毕竟天生俏丽,竟是难掩光彩,看得那个盗匪不禁咽了口唾沫… 第四章:不长眼的盗匪 “小子,现在有个办法,也可以不要你的命了…”,那个盗匪此时一脸淫淫笑意,抬手向程祎瑶一指,“只要让你身边这个小姑娘陪爷们儿们睡上一觉,那爷就饶过你的小命,哈哈…” 后面那些盗匪听了这话,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但他们却不知,如果不说这个还好,但涉及程祎瑶,便戳到了蒋靖的痛点,如果说之前蒋靖只是打算抢回包裹的话,那么现在… 只见蒋靖怒视着站在前面的那个盗匪,目光中直欲喷出火来,他刚才本来就想拿眼前这个盗匪立威,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瞬间下定了决心… “啊…”,蒋靖爆喝一声,随之迅速欺身向前,借助冲势一个弹踢,狠狠踢向了那人胸膛。 由于蒋靖动作太快,而且出人意料,那个盗匪根本没有躲避,便承受了蒋靖这一脚的全部力道,挨了这下重的,结果可想而知… 其他盗匪见自己的同伙被这一脚踢得竟是从地上直接飞了起来,尔后撞倒两人,齐齐摔到了地上,不禁一阵惊愕。而此时再看那个被踢到的人,捂着胸口吐出一些浓血后,便是满面苦痛之色,再也从地上爬不起来了,不禁面面相觑,同时骇得后退两步。 “现在…把包裹还我!”,蒋靖后撤一步,握住程祎瑶的手,目光便落到了那个拿包裹的人身上,看得那人心里发毛,拿包裹的手一时也被汗浸湿了。 “别给他!”,一个看似首领的人物走向前来,拦住了那个拿包裹的人将要伸出的手,“打咱这片林子过,咱不仅没劫到货,反而让他一个人吓跑了咱将近二十号人,如果传出去,咱还混不混了…” 那个人说着,便摸向了那个包裹,估计是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到底值不值得冒险,但手捏下去,却只感觉到软绵绵一团,似乎都是衣物,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这次可是亏大了… 但手再一加力,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很尖锐,让他不禁好奇地向包裹里面伸去,原来竟是两把刀! “别动!”,蒋靖看着那人的动作,忍不住出声喊了起来,却已是晚了。其实他之所以想快点抢回那个包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包裹里有那么两把刀,这是他防身用的,虽说刀可以再抢,但要是让这群人发现了这柄长刀,自己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果然,那群人见了这两柄长刀,顿时长了不少信心,要知道他们平时干得都是“小本生意”,一般都是不带刀出来的,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穷酸,不然也不会一开始被蒋靖误认为乞儿。 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拿着木棍木棒什么的,仗着人多势众,出来劫这种落单的赶路人,因为他们也怕闹大了事,或者闹出人命,从而把官府的人引来… 如果说盗匪也分等级的话,那么蒋靖遇到的这支盗匪,就是最低级的盗匪,更不幸的是,他们偏偏遇到了蒋靖… 只见那个盗匪首领一边后退,一边顺势抽出两把长刀,示威似的向蒋靖指指,“小子,本来爷一般只图财,不害命,可你打伤了我们这个兄弟,这就必要得赔!今儿个爷们不仅要宰了你,还要睡了你身边这个小姑娘,好好消遣消遣!” 其实这个盗匪现在确实觉得心里头有些委屈,本来每次都是几个人就把东西给偷过来了,或者那么二十来号人拿着棍棒往这一站,吓得被劫的人就乖乖把财物都交出来了,谁知道今天碰上那么一个狠角色,钱没抢到多少,还折了个兄弟,还在他身边还有那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她那副娇怯的模样,真是馋人得很啊… “你真以为拿了两把刀就有用吗?”,蒋靖向前一步,将程祎瑶护在身后,看着他们冷冷说道。 不过蒋靖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有些发怵,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打不过这些人,毕竟眼前这几个都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有几个甚至是面黄肌瘦的,估计都经不起自己一脚。而是怕打斗起来,且不说自己赤手空拳,而他们都拿着棍棒,还有两把刀子助威,单是身后这个程祎瑶就不好办,自己既要防住他们的刀子,又要护住程祎瑶,这实在是一件难事。 “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那个人一手握着一柄长刀,昂首说道。 “好…”,蒋靖眼中精光一闪,看准了拿刀的一个人:这夯货,要是肯把刀子分给别人一把,那情况还好点,但是你拿了两柄长刀,自以为更安全,却不知使双刀可是需要功夫的… 但蒋靖此时不敢动身,因为他怕一离开,身后的程祎瑶就会有危险,倒是那个手持长刀的人,好像是有了刀就有了底气,大叫着挥刀就向蒋靖砍来。 “要的就是这样…”,蒋靖瞥到那人抡起双刀时暴露的巨大破绽,上去就是一脚,踹得那人连连后退两步,他不敢太向前,也不敢用拳,因为他也怕会被刀伤到,这样一来就限制了他力量的发挥。 但恼人的是,那群盗匪好像看出了蒋靖的顾虑,全都齐齐涌了上来,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他们好像使得就是这个套路,而且他们今天格外英勇,也不知是刚才折了一个兄弟让他们感到伤心愤怒,还是娇怯可人的程祎瑶刺激了他们肾上腺素的分泌… 如此一来,蒋靖在乱斗中便顾及不到那么多,拳脚并至中,便把程祎瑶撇到了一边… 正在蒋靖一脚踢伤那个盗匪首领的手腕,抢过了一把刀的时候,身后的程祎瑶却是一声尖叫,让蒋靖不禁回过头去,一下子胳膊上就挨了一棍。 只见程祎瑶被几个盗匪拉扯住,挟持到了一边,好像是急不可待地想在程祎瑶身上占些手脚便宜,而程祎瑶正眼巴巴地朝自己哭喊着,“靖哥哥…”, 蒋靖见状,顿时血贯瞳仁,怒气勃发,挥刀就砍死了身边一个盗匪,然后大啸着就向程祎瑶冲去… 第五章:出手相助 正在蒋靖转过身想要冲向程祎瑶的时候,却见有一个人从不远处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叫道,“不成,老子忍不了了,必须得管管!” 只见那人很快就冲到了程祎瑶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踹翻了正抓住程祎瑶的一个盗匪,紧接着便又有一个人赶了过来,和他一起把另外两个盗匪都给打倒了。 蒋靖此时已经挥刀冲到了程祎瑶身边,大喝道,“你们是谁?”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先冲过来的一人大声答道。 另一个人也连忙大叫道,“兄弟好身手,我也来帮帮你!” “不必!”,蒋靖情急之下,说话就都变成了吼,“你们替我看好她!” 蒋靖说着,便转身又冲向了那群盗匪,但那群盗匪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眼前这货没有刀的时候就那么猛,现在手里拿着刀,自己还能有命?而且现在已经被他砍伤了三个了… 想到这里,那些盗匪全都一乌泱地跑散了,可蒋靖怒极,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只见他快跑两步,飞刀就插入了那个盗匪首领后背,那个盗匪首领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蒋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一脚踏上,拔出了插在他后背上的刀,然后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另一把刀,顿时双刀在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靖哥哥,别追了…”,程祎瑶见蒋靖越跑越远,忍不住出声喊了起来。 被程祎瑶那么一唤,蒋靖这才停住脚步,在原地喘着粗气,理智也慢慢地恢复了… 只见他跑回程祎瑶身边,却见地上趴着那三个刚才劫持程祎瑶的盗匪,全都哀嚎不已,却动弹不得,原来都是被冲过来帮忙的两个人给打倒后用脚踏住了。 蒋靖看看程祎瑶,再瞅瞅地上这几个人,不由地又大怒起来,举刀便要往他们身上砍。 “靖哥哥,别…”,程祎瑶在一旁哭泣着摇摇头,“饶了他们吧…” “不成!”,蒋靖喘着粗气,“他们刚才…刚才对你…一个也不能绕,都得死!” “别,他们…他们没对我做什么的…”,程祎瑶啜泣着小声说道。 此时那三个盗匪见蒋靖这么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又见程祎瑶在一旁求情,连忙急急地分辨道,“是啊,这位小爷,我们刚才…什么都没敢干啊!” “放屁!”,蒋靖大骂一声,随即快速挥刀在他们胳膊上一人砍了一记,“看在祎瑶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命,不过总也得给你们留点念想…” 那三人胳膊上中了一刀,全都疼得哇哇怪叫,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狼狈地爬了起来,不住地念叨着,“谢谢…谢谢小爷不杀之恩…” “快滚!”,蒋靖手握长刀,看着那三个人起身逃离的模样,刀尖不住发颤。 “靖哥哥…”,程祎瑶在后面低低唤了一声,蒋靖立刻回过头来,脸上的怒气登时消失不见,同时换上了平日那副温柔面孔,有些心痛地问道,“祎瑶,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祎瑶摇摇头,却没有动,看她的脸色,已是惨白,嘴唇也吓得不住哆嗦着。 “这位兄弟好身手啊!”,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此时开了口,“真是让我敬佩不已…” 蒋靖此时却也没心情听他恭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谢,方才…多谢了…” 那个先冲过来的人此时也走上前,大声说道,“那么点小事,不用谢,哈哈…不过兄弟你功夫那么好,倒是我们多余了…” “没,刚才幸亏有你们…”,蒋靖看着这个跟自己说话的人长得倒是挺壮实,不过看起来可能比自己小一点,嘴边仍只是淡淡的绒毛。 “我叫孙昊,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另一个人此时也站到蒋靖眼前,拱手问道。 “我叫蒋靖…”,蒋靖手持长刀,倒是没法回礼了,“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个最先冲出来的人倒是一团豪气,拍拍胸脯道,“我叫丁鹏,其实兄弟你也别谢我们,其实刚才我们一开始就看见了,但没敢跑出来,结果后来看见这个大妹子差点出事,我们看不过眼了,这才跑了出来…” 那个叫孙昊的听丁鹏那么一说,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向蒋靖拱手笑道,“蒋兄见谅,我们…我们也没有兄弟的好功夫,刚才见那一队盗匪气势汹汹的,心里…呵呵…确实怕得很…” “没关系…”,蒋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出门在外嘛,理应少管闲事,不过两位兄台此番出手相助,我蒋靖真是感激不尽了…” 丁鹏一听蒋靖这样说,顿时笑了起来,“这个大兄弟可真是客气,不过其实我确实一开始就想冲出来着,结果我这个孙昊兄弟说怕我有事,没敢让我出来…哎呦喂,你这是干啥?” 丁鹏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孙昊在背后狠狠掐了一把,不禁大声叫了出来,倒是孙昊一脸歉然神色,随即朝蒋靖尴尬地笑了笑。 蒋靖见这个丁鹏为人倒是豪爽,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痴傻,但快言快语,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喜欢,于是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包裹,从里面抓出一点碎银子,又摸出一支钗子,往他手中一塞,“赵兄,方才蒙你相助,感激不尽,这点东西算是感谢,望你不弃…” 丁鹏见蒋靖给自己钱,面上不禁露出喜色,不过还没等说话,便见孙昊一把拦住,朝蒋靖笑笑,“蒋兄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日能认识蒋兄这样的人物,也是不枉了,怎好生受你的钱财?” 蒋靖见这孙昊神色,觉得这人虽是处事圆滑,说话漂亮,但难免有些做作之感,倒没有那个丁鹏讨人亲近了,但还是冲他笑了笑,“孙兄亮节,不过既出手相助,我表示些感谢总是应该的,你们不收,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 “是啊,你们收下吧…”,此时程祎瑶也走上前来,“方才承蒙两位壮士想救,真是感激不尽…” 听蒋靖这样一说,那个孙昊便点点头,“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我这个大兄弟就是太客气,说话还总文绉绉的,爱掉个书袋子,哈哈…”,丁鹏边说,边把蒋靖给自己的东西揣在了怀里、 “不知蒋兄来到此处,所为何事啊?”,孙昊并没有理会丁鹏的话头,而是继续和蒋靖搭讪起来。 “嗯?”,蒋靖听孙昊这样一问,心中立刻响个警钟:虽说这两个人刚刚帮了忙,但绝对不能向他们透露实情,于是换个笑脸说道,“我和我媳妇儿去投亲戚,结果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盗匪,幸得两位兄台相助…” “嗯?”,丁鹏听着不对劲,刚要发问,却被孙昊在暗中一扯,登时会意地闭上了嘴。 “哦…原来如此…”,孙昊一副理解状,“既然如此,那可得路上小心了,况且还带着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哈哈…” 蒋靖倒听得出这个孙昊话中并无猥亵之意,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赞美,于是呵呵一笑,“孙兄过奖了,不知两位兄台要去哪里?” 这次丁鹏学个聪明,没有说话,而是打眼看向孙昊,孙昊却没有在意丁鹏的目光,只是颔首说道,“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去投亲,不过恰巧路经此地,看来真是巧了,呵呵…” “哦…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蒋靖说着,便微微后退,“今日得遇两位兄台,实在幸甚,咱们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孙昊和丁鹏朝蒋靖抱拳行了个礼,看样子也是要走了。 一直在后面安安静静,扮个乖巧小媳妇儿的程祎瑶此时见双方告别,这才上前一步,颔首谢道,“今日得蒙两位壮士相助,祎瑶不胜感激,咱们后会有期…” 孙昊丁鹏又向程祎瑶抱拳行个礼,这才转身向西行去… “哎,昊哥,刚才你怎么和他说咱们是去投亲呢?”,等到渐渐走远,丁鹏忍不住发问起来。 “废话,人家没跟你说实话,难道你要跟别人说实话?”,孙昊不屑地瞥了丁鹏一眼,“而且难不成你要把咱准备投起义军的事告诉他们?你对人家知根知底啦?没看人家还防着你呢…” “哦…我说也是呢…”,丁鹏搔搔脑袋,“其实我也觉得他没对咱说实话,谁家投亲戚还带两把刀?何况那个叫蒋靖的功夫实在太好,你说他会不会也是去投起义军?” “这个…”,孙昊皱皱眉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但他竟然带着一个女子,所以我也有些猜不透了,但是看那人身手,绝对是军伍出身,这肯定是没错的…” “对啊,你说他带着他媳妇去投起义军…”,丁鹏摇摇头,“这可确实是有点怪了…不过他那个小媳妇确实是长得挺漂亮的…” “你还说…”,孙昊听到这,忍不住愤愤瞪了丁鹏一眼,“刚才你就没少往人家媳妇儿身上瞟,以后小心点…” “哪能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妹子呢,所以多瞅了几眼,后来一听是他媳妇儿,我就没正眼瞅过…”,丁鹏拍拍胸脯,“咱好歹是个…那个叫…正人君子,哈哈…” 孙昊见了丁鹏这副模样,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又扳住面孔说道,“丁鹏,我今儿还是得说说你,以后你千万别那么莽撞,一遇见事就想上去帮忙,你说刚才对方那么多人,要不是那个蒋靖功夫好,咱是不是得有麻烦?以后你再这样,我可不带着你走了…” “别啊…昊哥,我下次注意,以后都听你的,成不?”,丁鹏一副讨好的神色,“再说刚才中途你不也是主动出手了嘛!” “我那是看见你有危险,你都冲出去了,难道我能不去帮忙?”,孙昊虎着脸说道。 “嘿嘿,我就知道昊哥你最讲义气了…”,丁鹏边说边把怀中那点碎银子掏了出来,“你看,那人倒挺好,还给了咱们点钱,我看那支钗子也得挺值钱的,嘿嘿…” 孙昊见到丁鹏那副傻笑神色,不禁暗中撇了撇嘴,他不会告诉丁鹏,自己刚才之所以出手,是因为看出蒋靖身手不凡,足可以对付那些人,所以才跑出来卖个人情,否则自己早就逃了,哪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包括眼前这个丁鹏… 第六章:不再让你受苦 蒋靖看着孙昊、丁鹏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转向程祎瑶,柔声问道,“祎瑶,你真的没事吗?” “嗯…”,程祎瑶抿抿嘴唇,随即摇了摇头,“没事…靖哥哥,咱们走吧…” “好…”,蒋靖点点头,随之牵起了程祎瑶的手,想要扶她上推车,推着她继续走,可没想到程祎瑶却“哎呦”一声,随后慌忙用手抚向了自己那条被蒋靖牵着的胳膊。 “怎么了?”,蒋靖察觉到异常,连忙看向了程祎瑶用手捂住的地方,“你这里怎么了?” “没事…”,程祎瑶向后缩了缩,随即摇了摇头,“真的没事的…” 蒋靖皱皱眉头,上前一步,“祎瑶,给我看看…把你的胳膊伸出来给我看看…” 在蒋靖目光的逼视下,程祎瑶吸吸鼻子,不情愿地把胳膊伸了出来。蒋靖舒口气,轻轻托住了她的胳膊,慢慢将她的袖子撸了起来,只见她白嫩的胳膊上有很大一片红肿,甚至最中间的地方是青紫色的… “怎么回事?”,蒋靖皱紧了眉头,“是不是刚才那帮混蛋弄的?” 程祎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她真的不愿意告诉蒋靖,自己在挣扎的时候,被那几个盗匪狠狠敲了一棍子。 “那帮混蛋!我刚才就该杀了他们!”,蒋靖咬牙攥紧了拳头,“你刚才还拦着我,我真不该饶过他们!” “算了吧…”,程祎瑶摇摇头,“其实说起来…他们也是苦命人…” “苦命人个屁!就算真是苦命人,也没理由祸害别人,我今日不杀了他们,他们来日就会继续害别人…”,蒋靖看着沉默不语的程祎瑶,不禁叹了口气,“你总是那么善良…” “没有…”,程祎瑶皱皱眉头,“只是觉得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来,坐下…”,蒋靖说着,自己也跟着屈下身来,“这可怎么办,也没有药…” 程祎瑶被蒋靖扶着,顺从地坐了下来,可每每蒋靖一触碰她的伤口,她就痛得身子发颤,泪花儿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那么严重…那帮王八蛋下手也忒狠了些,早知道刚才真该一刀砍掉他的胳膊!”,蒋靖看着程祎瑶的伤口,也忍不住一阵心痛,不住地咒骂着。 “靖哥哥…”,程祎瑶忽得轻叹一声,打断了蒋靖的话,“靖哥哥…接下来…咱们到底往哪去啊…” 蒋靖听程祎瑶这么一问,不禁一愣,其实他现在心里哪有什么主意,尤其是经过刚才的事,他更是心乱如麻,一想到未来的安排,他的眉头便不由地紧皱起来。 程祎瑶见蒋靖不说话,只是蹙眉叹息,不由得啜泣两下,随即“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靖哥哥,我…我不想拖累你,可是祎瑶刚才…真的好怕,真的好害怕…” 蒋靖见程祎瑶如此,心中不由大为难过,自己也跟着想哭,“祎瑶…不哭了,都是我不好,刚才…刚才吓到你了,不哭了好不好,下次靖哥哥一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别人伤害到你…” “靖哥哥,我…我真的不怕和你过苦日子,可是…可是我就是害怕…”,程祎瑶抽噎着,一时间脸上都哭花了,“我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心里就怕得要命…” 蒋靖轻轻抱住程祎瑶,感觉她一声声全都哭到了自己心里,他顿时痛恨起自己的没用来:自己说过要一直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让她一直平安喜乐,可如今碰上那么十几个小毛贼,便让程祎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白瞎了自己最自豪的这一身功夫,如果不是刚好有两个人跑出来帮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蒋靖越想越悔,越想越怕,一时间突然发起狂来,举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都是我的错,我没用,我该死,都是我不好…” 程祎瑶见蒋靖如此,不禁大急,连忙抬手阻止,可手臂一动,便牵到了伤口,让她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 蒋靖见状,赶忙停了动作,转而关心起程祎瑶的伤势来,“怎么?很痛么?” 程祎瑶哭着摇摇头,“靖哥哥,你不要这样了,你这样只会让祎瑶觉得自己好没用,只会让祎瑶心中觉得更难受…” “好…”,蒋靖替程祎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不这样了,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嗯…”,程祎瑶点点头,举起另一只手擦了擦又要流出来的眼泪,“祎瑶不哭了,祎瑶没事了,咱们走吧…” “嗯…咱们现在就走…”,蒋靖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扶着程祎瑶起来,把她扶到了小推车上,“祎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到处乱跑了,我现在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到蒋靖这样说,程祎瑶不禁一阵惊奇,抬头问道,“咱们要去哪啊?” “洛河口岸旁的吴县…”,蒋靖坚定地答道,就在刚才,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泾县县城肯定是回不去了,自己总不能把程祎瑶送回到她叔母那里,所以蒋靖打算把程祎瑶送到萧汉家里,那是自己唯一信任得过而且还算安全的地方了。 “吴县在哪啊?很远吗?” “有点远,不过靖哥哥会尽最大努力快点到,到了那就可以安定下来了,就不用再这样担惊受怕了…” “哦…”,程祎瑶听到蒋靖这样说,不禁一阵喜悦,“那咱们快点走吧…” “嗯…咱们现在就走…” “咱们到了吴县怎么办啊?那里有起义军么?”,程祎瑶此时心中欢快,话也就多了起来。 “没有,不过那里有我的一个好兄弟,咱们去找他…” “哦…这样啊…”,程祎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靖哥哥,你真厉害,有那么多兄弟…” 蒋靖听了程祎瑶这话,不禁一阵苦笑,却见程祎瑶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你那个兄弟家中富裕么?咱们去了没有事吧?如果他家里有钱的话,那么一定要让他准备一大桌子好吃的,嘻嘻…” 蒋靖看着程祎瑶这一副孩童模样,不由得一阵心酸:真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开心下去,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为了她,自己也要努力,一定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第七章:落难上门 前往吴县的这一路,蒋靖走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虽然他不敢走人太多的地方,但也绝对不会去像上次那样荒无人烟、异常偏僻的地方。并且为了保险起见,他把程祎瑶的样子化得丑了些… “靖哥哥,怎么有那么多兵?这样没有事吧?”,此时为了不引人瞩目,蒋靖已经把小推车给扔了,只是和程祎瑶步行,然而离吴县越近,官府的管理就越严格,巡查的兵丁就越多… “没事,咱们躲着他们走就好了…”,蒋靖此时异常小心,一遇到兵丁,便远远地躲开,不让他们发现,以免自己这个通缉犯被认出来。 可蒋靖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吴县把总张泽和驻守洛河口岸的赵冲都和蒋靖有交情,所以他们并没有严格执行官府下发的通缉令,只是敷衍了事,因为他们觉得,靠抓住蒋靖来升官发财,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 也正因为如此,蒋靖才可以带着程祎瑶平安到达吴县县城,不然如果吴县这里全力追缉的话,蒋靖和程祎瑶还真的很难相安无事。 “靖哥哥,是这里么?”,程祎瑶和蒋靖来到一处深宅大院的后门,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不禁有些心怯。 “不用怕,就是这里…”,蒋靖安慰性地拍了拍程祎瑶的肩膀,随即长舒口气,用力敲了两下门。 其实蒋靖心里也不是非常有底,毕竟现在自己是一个做了大案子的通缉犯,就算萧汉肯帮自己,那么他的家人会怎么想?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那么大一个麻烦… 所以蒋靖只是打算从后门进,并且和程祎瑶又“化了化妆”,让两人和平日差异甚大,甚至达到了别人绝对认不出来的地步… 再次敲了几下门,终于有人过来开门了,等到看见蒋靖和程祎瑶二人时,不禁一愣,“你们…你们有什么事?” 蒋靖看那个小厮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乞丐或者其他之类奇怪的人了,否则谁会穿得破破烂烂地来敲后门呢? 于是蒋靖轻轻一笑,正身说道,“你别误会,我有事找你们家少爷,萧汉少爷…你尽管把他叫来就是了,否则耽误了事情,唯你是问!” 那个小厮见蒋靖报出了自家少爷的姓名,并且还说得一本正经,虽是心中疑惑,倒也不敢马虎,于是便赶忙跑去叫自家少爷了。 “靖哥哥,真的没事吗?”,看程祎瑶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放心吧…”,蒋靖拍拍程祎瑶的肩膀,好像是在给她信心,实际上也是给自己信心。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萧汉便跑了过来,看到蒋靖和程祎瑶之后,也不禁一愣:看来蒋靖的“化妆技术”还是蛮不错的,连萧汉也没有认出来… “汉哥…”,蒋靖上前一步,笑着喊道,“还记得我么?” “蒋靖!”,萧汉蓦地睁大眼睛,似是惊呆了,尔后忽然笑了起来,重重拍向蒋靖的肩膀,“兄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蒋靖见萧汉神情激动,语气不无哽咽,便知道自己这一宝算是押对了… “来,进来说…”,萧汉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发现后,便迅速把蒋靖和程祎瑶拉到了院内。 “兄弟,能再看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来到院中,萧汉不顾蒋靖满身污垢,便给了蒋靖一个大大的拥抱,蒋靖见状,也激动地反抱住了萧汉。 “兄弟,这位是…”,萧汉放开蒋靖后,看着站在蒋靖身旁的程祎瑶问道。 “哦…忘记介绍了…”,蒋靖笑着牵起程祎瑶的手,“这是我…还没过门的妻子,姓程,名字唤做祎瑶…” “哦…名字挺好听的,呵呵…”,萧汉冲程祎瑶点头笑笑,“我叫萧汉…你不用担心,蒋靖是我兄弟,你只管在这安心住下就好…” “嗯…”,程祎瑶站在蒋靖侧身后点了点头,“谢谢…谢谢汉哥…” “哈哈…别客气…”,萧汉豪爽地笑笑,“来,别光在这站着了,咱们到屋里去,我让人弄点吃的,咱哥俩好好喝点…” “好!”,蒋靖点点头,“对了,汉哥,你能不能先准备点水,我想先让…祎瑶梳洗一下,这一路行来…也不是很方便…” “哦…成!”,萧汉会意地笑笑,“等一下,我马上叫人去烧水,然后带她过去…” 程祎瑶见萧汉走了,不禁在后面拽了拽蒋靖的衣角,淘气地皱着鼻子道,“什么叫你没过门的妻子,明明已经嫁给你了,我就是你媳妇儿!” 蒋靖见程祎瑶这副调皮的小心眼模样,不禁笑着抚抚她的头,“我这不是觉得少个礼嘛,怎么能那么草率地把你娶过来?怎么着回头也得给你补个热热闹闹的仪式!” “那也是你媳妇儿,你可不能不认!” “哈哈…我哪舍得不认啊,小傻瓜…”,蒋靖此时心情大好,眼含笑意,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刮程祎瑶挺翘的小鼻子。 正在两个人“恩爱调笑”的时候,萧汉便跑了回来,见到这幅场景,忙清咳两声,停住了脚步。 “啊…汉哥…”,蒋靖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好了没?” “好了,都准备好了…”,萧汉边说边唤过一个丫鬟,指着程祎瑶说道,“你现在带这位小姐去沐浴,小心伺候…对了,再找身干净的衣服…” “对了,蒋靖,你要不要洗一洗?”,萧汉扭过头朝蒋靖问道。 “我…”,蒋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满是泥泞污垢,“要不我也洗洗吧,哈哈…” “那你再去准备一套干净的男装,拿我的就成!”,萧汉回过头朝丫鬟吩咐道。 萧汉朝丫鬟交代完,转过来看看蒋靖,又暼瞥程祎瑶,带着坏笑问道,“你们…你们一起?” “啊…不不…”,蒋靖红着脸摆摆手,“她洗完我再洗…” “行啦,我这有的是浴桶,有的是地方,你们一块洗吧,洗完咱们正好一块吃饭!”,萧汉说完,便大笑着走了,留下程祎瑶和蒋靖二人红着脸相对吃吃而笑… 第八章:接风酒 “来,赶快坐下,咱也别讲什么礼了,就咱哥俩…”,萧汉边说,边把蒋靖让到了座位上,“赶紧吃,估计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 “嗯…”,蒋靖点点头,眼睛却盯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发光,虽说这一路倒不曾挨饿,但吃得也不怎么好,所以此时见到这一大桌美味,蒋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要不等会吧,等祎瑶过来咱再吃…” “呵…倒还挺疼她…”,萧汉笑着给蒋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了,“你说你逃命就逃命吧,怎么路上还捡了个媳妇儿,真是…真是不知让人该说什么好,哈哈…” “哎呀,什么路上捡个媳妇…”,蒋靖刚才好好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此时身上说不出的舒坦,让他忍不住又站起来活动了两下筋骨,“其实这话就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搞得还挺神秘…”,萧汉此时倒也不饿,于是便自己斟酒浅酌起来,“你不愿说,我还不想听呢…” “不是不想说,是事情实在太多…”,蒋靖话还没说完,梳洗过后的程祎瑶便被一个丫鬟带了进来,“靖哥哥,汉哥…” 蒋靖倒是没什么反应,萧汉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要知道她刚才就见了程祎瑶一面,那时候程祎瑶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被蒋靖化得很丑,就连一头秀发也故意被弄成了乱鸡窝,但现在…简直是大变活人啊:脸庞纤巧削细,面凝鹅脂,美目流盼,瑶鼻挺翘,唇若点樱,再加上一身剪裁得体的新衣映衬,真是要多俊俏有多俊俏… “怎么了?汉哥…”,程祎瑶瞥见萧汉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不禁摸了摸自己被簪起来的秀发,“有哪里不对吗?” “没…没…”,萧汉被程祎瑶那么一问,瞬间回过神来,那因吃惊而长大的嘴巴也闭上了,转而向蒋靖笑道,“蒋靖,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 蒋靖知道萧汉这是夸赞程祎瑶长得漂亮,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冲程祎瑶招招手,“来,祎瑶,坐这里…” 程祎瑶顺从地坐到蒋靖身边,然后向萧汉颔首谢道,“真是多谢汉哥款待,多有麻烦,还望汉哥见谅…” “行了,和我就别那么客气了…”,萧汉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先吃点东西吧,估计这一路上也是奔波辛苦,没怎么吃好…” “嗯…”,程祎瑶点了点头,看着这一桌美味佳肴,也不禁暗中咽了口唾沫,虽说她不馋,但是她真的饿了,而偏偏此时肚子还应景儿地咕咕叫了两声,让生性羞涩的程祎瑶不禁又红了脸… “来来…先吃饭…”,蒋靖知道程祎瑶怕羞,见此情景,连忙率先夹起了菜来缓解尴尬,“快,祎瑶,快点吃,一会儿菜都凉了…” “是啊,快点吃吧,刚才你没来,蒋靖都不敢动筷子,这菜都凉了…”,萧汉玩心还挺重,见程祎瑶脸红,不禁开口调笑起来。 “行了,汉哥,你就别取笑她了,她本来就爱羞…”,蒋靖边说,便笑着给萧汉斟了杯酒,“来,咱哥俩干一个…” 萧汉和蒋靖碰个杯,便将目光看向了程祎瑶,他本来想叫“弟妹”,但方才蒋靖说程祎瑶还没过门,这声弟妹倒不好叫了,于是改口道,“祎瑶妹子,你要不要也喝点…” 还没等程祎瑶说话,蒋靖就在一旁笑拦到,“汉哥,她不会喝酒,也没喝过,就别让她喝了…” “成,不会喝就别喝了…我也没强迫她喝啊,你看你这护短护得,呵呵…” 萧汉话还没说完,程祎瑶便在一旁举起酒杯,“汉哥,其实我也可以喝的,我今天就陪着喝一杯…” 程祎瑶说完,就自己抓起酒壶,往杯中倒了一杯酒。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和靖哥哥来人家这里避难,哪能不给面子?还是顺着点人家的心意比较好,但她却不知道凭蒋靖和萧汉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需要这些虚假仪式了。 蒋靖见程祎瑶连倒酒的动作都生疏异常,因此看着她举起酒杯来,不禁有些担心,但是他明白程祎瑶的心意,所以也没有阻拦。 “咳咳…”,程祎瑶果真是第一次喝酒,而且萧汉好酒,家里存的酒就都比较烈,这一杯酒下肚,程祎瑶竟呛出了眼泪。 “你看,我说不叫你喝,你非要逞强…”,蒋靖一边嗔怪,一边放下手中的筷子,帮程祎瑶轻轻拍起了后背。 “没事…没事…”,程祎瑶摆摆手,一时感觉有些窘迫,忍不住又红了脸。 “行了,不会喝就不要喝了,这酒有点烈…”,萧汉在一旁尴尬地笑笑,好像自己是那个始作俑者,“你要是喝出事来,蒋靖得跟我没完…吃菜,多吃菜,呵呵…” 还没等萧汉说完,蒋靖已经细心地为程祎瑶布起了菜,“来,多吃点这个…” 萧汉看着这两个人的恩爱模样,心中不禁一阵感慨:看来这两个人,真的应该是有不少故事的… “哎,蒋靖,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萧汉见蒋靖再次埋首吃起菜来,便像叙闲话似的问道,同时给蒋靖斟了杯酒,“快点给我讲讲,你都遇上什么事了?” “你都知道了?”,蒋靖正狼吞虎咽呢,此时听萧汉问起这事,顿时消减了吃东西的兴致。 “当然知道,这通缉你的官府文书贴的到处都是,我想不知道都难…”,萧汉边说,边自己仰头喝了杯酒,“怎么你回江州城没几天,一转眼就成了反贼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反贼了,还敢留我?”,蒋靖叹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这不是放屁么?我知道你是反贼,就不留你了?”,萧汉虽然知道这是蒋靖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快给我说说,你那些屁事都是怎么惹上的?” 蒋靖悠然一笑,“好,你想听故事,我就都讲给你…” 第九章:托付 蒋靖说得很详细,把自己是如何被人陷害,以及为何被人陷害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萧汉听后,并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久久沉默不语,半饷之后才悠悠叹了口气,“唉,强权之下,咱这升斗小民想要过个平静日子都是个难事啊…” “是啊,我现在也看透了…”,蒋靖将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顿,“这个朝廷,是个吃人的朝廷,这个世道,是个只讲实力的世道,想要不被欺负,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不断地向上爬,甚至…爬到最高的那个地方!” 萧汉没料到蒋靖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不过他也没显得太过惊异,“其实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只要活在底下,保不齐哪天祸端就降到你的头上了…” “这我都懂,但是…但是现在这个朝廷,这个世道…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蒋靖红着脸打个酒嗝,“听说北方现在也乱了一大片,依我看…这朝廷存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小点声儿…喝得有点多了…”,萧汉看看窗外,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唔…”,蒋靖舒口气,“我想好了,反正平静地界儿我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去投义军,我相信,凭我这一身本事,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况且…况且还有我师父那一层关系…” “可你现在不是…不是找不到吗?” “师父那支队伍经营了那么长时间,不过丢了个通州城,怎么会全军覆没?估计就是改了地盘…我相信总能找到的…”,蒋靖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现在…怎么来这了?我没别的意思,兄弟你住这,我高兴,你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但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萧汉在一旁皱眉问道。 “其实你不问,我也正好想和你说这个事…”,蒋靖重重叹口气,“我绝对是要去投义军的,而且越早越好,在你这呆着,没准也会连累了你…我今晚便走!” “嗯?”,程祎瑶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菜,此时听蒋靖这么一说,不由地一惊,同时有些疑惑地看向蒋靖,但她还是知趣地没有插话,只是吃自己的饭。 “什么?你今晚就走?”,萧汉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蒋靖,你是瞧不起我么?我既然敢留你,又怎么会怕被你连累?你去投义军,我不拦你,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前途,我留你在这屁用也没有,但咱兄弟好不容易才见面,你怎么说走就走?难道你是怕我出卖你么?” 蒋靖听了萧汉的话,忍不住一阵感动,举起酒杯便仰头喝尽,“汉哥,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讲义气,但是…我留在你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是真的发慌啊!我现在就盼着赶紧找到义军,有个稳定的立足,你不知道…父母的仇,师父的仇,兄弟的仇…压得我心口有多么痛!” 萧汉听了蒋靖的话,不禁一阵默然,半响后才抓起酒杯,与蒋靖碰个响,“成,兄弟理解你,你愿意走便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兄弟虽然不算太富裕,但赠你一份丰厚的程仪还是可以的!” “不,汉哥的心意我领了…”,蒋靖说着,便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程祎瑶,蹙眉叹了口气,“汉哥,我这次来找你,一是来看看兄弟,报个平安讯,二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托付汉哥!” “什么?”,萧汉见蒋靖神色异常,也不由地心生异样,“兄弟,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绝不推辞,就算我做不到,我也会尽力帮你去办!” “有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蒋靖说着,突然站起身来,然后重重跪在了地上,“汉哥,我想要…把祎瑶暂时托付给你,请你代我好好照顾她…” 程祎瑶一听蒋靖这话,不由大为震惊,只见她怔怔地看着蒋靖,手中的筷子都失神地掉在了地上,“靖哥哥,你…你不要祎瑶了吗?” 萧汉见蒋靖竟然朝自己跪下,而且还提出那么一个请求,也不由地大为惊异,连忙站起身想要扶蒋靖起来,“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萧汉想要答应,但是瞥见一旁程祎瑶的失魂神色,泪珠竟是泫然欲滴,也不由地大为矛盾,我这怎么答应你啊… “兄弟,你既然去投义军,那么…那么祎瑶妹子不跟你一起去么?”,萧汉双手搭在蒋靖身上,想要扶他起来,却发现一时竟拽不动他。 “汉哥,你不知道…”,蒋靖眉头紧皱,语气也有些哽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提出这个请求,但是…祎瑶这一路上…跟着我受了太多的苦,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虽说我要去投义军,但义军在哪,尚未可知,我又怎忍心看着祎瑶和我颠破流离?汉哥,祎瑶现在是我心中最重的牵挂…” 蒋靖话还没有说完,程祎瑶便哭着扑上来,抱住了蒋靖,“不,我不…靖哥哥,祎瑶不怕吃苦,祎瑶要一直跟着你,靖哥哥,你不要丢下祎瑶,祎瑶好怕…祎瑶要跟着你,祎…祎瑶不怕吃苦…” “祎瑶,你别这样…”,蒋靖件程祎瑶如此,也不由地双目蓄泪,紧紧抱住了她,“靖哥哥没说丢下你,只是…只是暂时托汉哥照顾你,等我找到义军,稳定下来,自然会来接你…” “我不…不成…”,程祎瑶在蒋靖怀中啜泣着,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靖哥哥,祎瑶一刻也离不开你,祎瑶要一直…一直跟着你,祎瑶不怕吃苦…” 萧汉在一旁见到这副情景,更加不知如何自处:要说这个请求吧,答应了也不算难,但是程祎瑶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担心,自己答应了,人家不愿意留,这有什么用? “蒋靖啊,这个…其实这个忙真的不难,如果要我帮,我也是义不容辞,但是…但是总得你们俩商量妥了不是?”,萧汉在旁边一脸难色,搓着手说道。 “听我的…你只要答应了就好…”,蒋靖抬起头冲萧汉说道。 “就不…我就不听…”,程祎瑶在一旁直啜泣着摇头,“我就要和你一块走…” 萧汉瞅瞅二人,不由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先让人收拾个干净的房间,你们商量一下,等到谈妥了,再和我说,你看这样成不?” 第十章:小别离 房间干净素雅,虽然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但住起来肯定还算舒服,不过此时蒋靖抱着程祎瑶坐在床榻上,心情却是无比的沉重。 “祎瑶,我都和你说了那么多了,你到底…到底同不同意啊?”,自打进了这个房间后,蒋靖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但程祎瑶一开始是坚持摇头不肯,后来就只是嘤嘤哭泣,到了现在,程祎瑶嗓子都有些哭哑了,于是干脆就沉默不语了。 “我…我不知道…”,程祎瑶说着,便又抽噎了两声。 听了程祎瑶的回答,蒋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也总算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了… “祎瑶,你说你不知道,谁还能知道呢?”,蒋靖试图说两句话逗程祎瑶笑笑,但发现根本毫无作用,程祎瑶就只是苦着一张脸。 “祎瑶啊,我都向你保证过了,我只是让你在这里暂住,又不是不要你了,过一段时间,等我安定下来了,我自然会过来接你…” “我怎么…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程祎瑶撅着小嘴,负气将蒋靖为自己擦眼泪的手给打开了。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蒋靖舒口气,心中也明白,女孩家最重的就是承诺,自己说了半天会回来接她,却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她,她当然不愿意,如果自己说了个准确的时间,好歹也能给她个盼头不是? 蒋靖张张嘴,刚想说一年,但是细想一想,一年确实是太久了,自己都坚持不了,更何况是程祎瑶?于是便改口道,“半年好不好?半年之内,我必定会回来接你,好不好?” “不行!”,程祎瑶连忙坚定地摇了摇头,“半年时间太久了…” “太久啊…”,蒋靖看看程祎瑶,一脸的难色,“那三个月好不好?也许如果快的话,三个月我就能来接你了…” “不好…”,程祎瑶仍是摇头,“三个月也太长了…” “祎瑶啊,你是不是想要我明天就来接你走啊…”,蒋靖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程祎瑶终于破涕为笑了。 “祎瑶,你听我说,首先,我要找到师父的那支义军,肯定就得花好长时间,而且我还要花时间在那里立足啊,如果我在那里就只是个扛旗兵,每天和一群人臭烘烘地挤在大营帐里睡,怎么把你接过去啊?你说对不对?”,蒋靖耐心地向程祎瑶解释着,“我保证,最快三个月,最迟半年,一定会回来接你,好不好?嗯?” 蒋靖说了半天,程祎瑶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好吧,那这可是你说的,最快三个月,最迟半年,你一定会回来接我!” “好,我答应你!” “那咱们拉钩…” “好,拉钩…”,蒋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像一个耐心哄小孩子的老奶奶… …… “靖哥哥,你说我和…和汉哥也不熟,住在他这里多不方便啊…”,程祎瑶在蒋靖怀中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但看起来仍是有些担心。 “没事,我和汉哥是兄弟,你是我媳妇儿,住在他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用拘谨,就跟呆在自己家一样就成,他肯定会好好照顾你…”,得了程祎瑶的应允,蒋靖就等于了却了一件大事,因此此时心情也好了起来,“再说你看汉哥家也算富裕,你在他这里住着也舒服些,汉哥人也好,总不会委屈你的…” “瞧你说的,好像…好像是要送媳妇儿似的…”,程祎瑶撇撇小嘴,“反正在我心里头,在哪也不如跟着你,谁也比不上你好…” 蒋靖听了程祎瑶的话,不禁大为感动,将怀中的她拥得更紧了,“其实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吗?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放心,我一定尽快回来接你,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就成…” “嗯…”,程祎瑶吸吸鼻子,像只猫儿似的又把身体蜷了蜷,“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知道啦知道啦…”,蒋靖安慰性地拍了拍程祎瑶的后背,“你看,这夜都深了,估计你也累了,你赶紧睡吧,我也得趁夜赶快走了…” “我不…”,程祎瑶撅撅小嘴,把蒋靖搂得更紧了些,“我不要你现在走…” 蒋靖笑着叹了口气,“好,你先睡,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 蒋靖边说,边扶着程祎瑶,将她在床榻上放平了,又轻轻替她掩好了被子,然后在一旁笑着看她,“闭上眼,赶紧睡,我就在这看着你呢…” 程祎瑶点点头,依言闭上了眼睛,可能是有些累了,不一会儿功夫,程祎瑶的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蒋靖看着睡梦中的程祎瑶:肤润肌丰,黛眉微蹙,长睫翕动,朱唇饱满,腮凝新荔,嘴角含笑,说不出的温柔可爱,真似个睡美人一般。 “我媳妇儿长得可真好看…”,蒋靖忍不住凑上前去,在程祎瑶芳唇上吻了一记。 “靖哥哥…”,程祎瑶忽得睁开眼睛,抓住了蒋靖的手,“靖哥哥,我不想你走…” “还没睡着啊…”,刚想起身离开的蒋靖见程祎瑶醒了,又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觉有些尴尬。 “我一直没睡着…”,程祎瑶揉揉眼睛,“我一想到你要走,我就睡不着…” “不要乱想了…”,蒋靖笑着为程祎瑶将覆下来的发丝向上拢了拢,“我一直牵着你的手,你赶紧睡吧…” “不成…”,程祎瑶摇摇头,“这样就算我睡着了,你一松开我的手,我就又醒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蒋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想让我在这里坐到天亮不成?” “我也不知道…”,程祎瑶撇撇小嘴,好像又要哭了出来,“你在这里呆得越久,我就越舍不得你走…” 蒋靖闻言,不禁轻叹一声,抽出了自己被程祎瑶抓住的手,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轻抚了抚,“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啊,可是我在这里留的越久,也就越危险,没准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啊…” 程祎瑶听蒋靖这样一说,目光不禁黯淡下来,红唇翕动了半晌,方缓缓说道,“那你现在走吧…” 蒋靖看着程祎瑶失落的神情,不由地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等我,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 程祎瑶将目光瞥到一边,没有说话,直到蒋靖下了床榻,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程祎瑶突然伸出小指头,勾住了蒋靖的衣角,“靖哥哥,你…你今晚…要了我吧…” 程祎瑶说到最后,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蒋靖仍是听见了,他不禁诧异地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程祎瑶,“祎瑶,你说…说什么…” “我说…”,程祎瑶此时已羞红了面庞,根本不敢与蒋靖的目光对视,“我说,你今晚…就要了祎瑶吧…” 程祎瑶说完,轻咬朱唇,忽得勇敢地迎上了蒋靖的目光。但是她突然又觉得喉咙发干,渴得厉害,尽管她今晚喝了不少水,但是她不知道,这是极度紧张的感觉,于是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程祎瑶还不知道这个动作有着多么大的诱惑性,她只是感觉到靖哥哥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平日从未见到过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炽热粗重的呼吸,然后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夜,就这样开始了… 第十一章:歪打正着 夜色正浓,月凉如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那么的黑暗,可屋内的一室春光,却让这略显昏黄的房间显得亮了些… 蒋靖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可是看着仍躺在那里熟睡的程祎瑶,他一时又恋恋不舍起来,方才旖旎的画面也不断地在脑中回荡着:她是那么的纯洁,又是那么的美好,就像一颗青涩而味鲜的桃子一般,让蒋靖一时急不可待,一时又流连不忍,她的娇怯,她的美丽,她的风情,她的笑意…都深深印刻在蒋靖的脑海中,再也挥散不去… 忍不住又在程祎瑶的芳唇上印上了一个吻,可蒋靖再也不敢像方才那样肆意品尝,“祎瑶,等我,我会回来的,很快很快,一定要等我…” 感受着蒋靖的气息渐渐消失,程祎瑶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傻瓜,真的以为人家会睡得着吗?冤家,你可…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 黑夜茫茫,蒋靖却不敢在这里做片刻的停留,萧汉赠了自己不少钱财,可蒋靖却深知,在这个地方,有多少钱也没用,他只能趁着这夜色,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逃离这个地方,“祎瑶,你等着我,我终会混个出人头地,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 等到天亮的时候,蒋靖已经逃出了吴县县城的地界儿,没有程祎瑶跟着,蒋靖的速度快了不少,而且行路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自己孤身一人,长刀在手,纵使来上他几十个人也是不惧! 他做好决定了,重新回通州那个方向去。因为他明白,师父李如松经营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只有一个通州城,虽然作为大本营的通州城被打下来了,但这不代表着周围所有的地方全都被打下来了!离通州不算太远的地方,肯定还有师父的义军驻扎! 当时蒋靖心乱如麻,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就算当时蒋靖想到了这一点,也不敢贸然带着程祎瑶前去,因为他知道,两军刚刚交战完毕,情况肯定太平不到哪去,所以自己接近那个地方,肯定会有危险,带着程祎瑶在身边,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所以现在想想,先让程祎瑶寄住在萧汉家,等到自己的情况安定下来再回去接她,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就这样行了好几天,由于赶路速度较快,蒋靖便又快接近通州城了,而他的身体却也累得快要虚脱了:为了能快点找到义军,早日接回程祎瑶,这几天来,夜晚他便马不停蹄地赶路,白日间只要不是人多的地方,他也没有歇着,几乎每天就睡那么一小会儿,也难怪他会如此疲累。 找到了一片小树林儿,蒋靖终于支持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面,好像自己找到了义军所在,还立了大功,成了义军首领,然后风风光光地把程祎瑶给接了回来… 梦着梦着,蒋靖便笑醒了,结果醒来之后,自己还是在这片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嘴角边多了点口水… 蒋靖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行,没想到刚要走,就听见前方隐隐有一阵喊叫声与打斗声,虽然很微弱,但多年习武练就的感知力,让他对此异常灵敏,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自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蒋靖在心中一阵踌躇:尽管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是随着离通州城越来越近,他对这种事情也越来越敏感,万一能够因此而碰上义军呢?算了,先探探情况再说… 蒋靖打定主意,向前走了一段路,等到快出林子的时候,蒋靖便看到两个人正疯狂朝自己这边跑来。不过就在他们俩快要跑到林子边上的时候,便被后面赶过来的几个人给追上了,而那两个人似乎受了伤,看样子就要支持不住了… “是官兵!”,蒋靖一看后面追赶的那几个人的服饰,便很轻松地将他们认了出来,此时他心中对官兵全无好感,再说反正自己就要投靠义军,永远与官军为敌了,想到此处,蒋靖再无犹豫,直接挥刀就向那边冲去。 那几个官兵功夫都不怎么样,或者说根本就不会功夫,所以蒋靖一冲过去,三下两下就把他们给解决了,而且这次他也没有留活口,因为他知道,只要跑掉一个,那么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不过令蒋靖吃惊的是,自己救下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救助自己和程祎瑶的丁鹏和孙昊二人! “蒋兄,真没想到是你…”,此时孙昊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和丁鹏这次…真的就完蛋了…” “是啊,真是…真是他娘的太感谢你了…”,丁鹏边说,边捂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龇牙咧嘴,估计是痛得够呛,要不然和蒋靖道谢时也不会爆粗口。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们俩…”,蒋靖把刀往手中一收,便走到丁鹏身边蹲了下来,“怎么?受伤了?严重么?” “没事…”,丁鹏咽口唾沫,“不太小心,让一个王八蛋官兵砍了一刀…” “我看看…唔…伤口不算太深…”,蒋靖边说边打开包裹,从一件比较干净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来,我把伤口给你包扎上…” “谢谢你了…”,丁鹏看着蒋靖慢慢为自己包扎好伤口,心中不禁一股暖流飘过,“蒋兄,怎么又在这看见你了?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呢?” “呵呵…咋刚看见我,就问我媳妇儿呢?”,蒋靖说着,便在丁鹏胳膊上加了把力,惹得丁鹏忍不住一声痛呼。 “蒋兄见笑了…”,孙昊边说边解开自己的衣服,只见胸膛上青紫了一大片,身上还有不少鞭痕,“其实只是在此地乍遇蒋兄,不免惊奇,故有此询问,望蒋兄切莫见怪…” “呦,你这伤得也不轻啊…”,蒋靖往孙昊身上瞥了一眼,“说说吧,你们不是去投亲戚吗?怎么过了这么多日子,你们还在这块晃悠,而且还被一群官兵追杀?” 第十二章:各有缘由 孙昊呵呵笑了两声,“本来是我们询问蒋兄,结果现在却成了蒋兄问我,也罢,既有此情缘,藏着掖着倒不显诚意了…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投靠李如松率领的义军…” “哦…原来如此…”,蒋靖会意地点点头,“那你们怎么又会被官兵追杀,找到义军了么?” “呵呵…如果找到了,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了…”,孙昊尴尬地笑笑,“如果我所料不错,蒋兄也是想要去投靠义军吧?” “对,没错!”,此时蒋靖已经帮丁鹏包扎好伤口,并顺势坐在了他们旁边,“其实我前些日子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去投义军,不过没料到通州城竟被官兵打了下来,一时间无所去处,结果碰到了你们…” “哈…那咱们仨这也算志趣相投了!”,孙昊兴奋地叫道,结果却牵起了胸口的一阵疼痛,让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现在咱仨境遇相同,又都担上了官兵的人命,看来还真是上了同一条船了…” 蒋靖听孙昊话中之意,这是要拉关系了,不由轻轻一笑,“呵呵…和我在一条船上,恐怕倒会连累两位仁兄了…” “哦?蒋兄此话是何意?难道是嫌我们兄弟二人功夫低微,不配与蒋兄相交吗?”,孙昊此时嘴角咧着,眼中却已殊无笑意。 “孙兄这是哪里的话…”,蒋靖轻轻一笑,却也没有在意孙昊的神情,“我只是想说,若与我同行,恐怕会多担几分危险,因为估计此时各个县城的大街小巷,都会贴满了拿我的通告!”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丁鹏听蒋靖这么一说,终于忍不住了,一骨碌就直起身子来,“哎呦,兄弟,你这是犯了啥事了?” “反贼,而且是大反贼!”,蒋靖说到此处,不禁攥紧了拳头,尔后长舒一口气,面色又变得平静了,“身为江州城千总,私通贼寇,引乱军入城,并与叛军首领相交匪浅,后越狱逃窜,残害官民百姓不计其数,你说,我做的这些事值得官府下那么大的力气么?” 孙昊、丁鹏二人在一旁听蒋靖说着,早已是惊异无比,嘴巴都合不拢了,“蒋兄,你…你真的…真的…” 孙昊嘴张了半天,也没把问题给问出来,倒是蒋靖在一旁谈笑自若,“无论真真假假,反正现在我是没有退路了,身上背了太多的人命,想来也只有去投靠义军了…” 孙昊听蒋靖这一说,连忙在旁拦道,“官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想来蒋兄也定是受人戕害,以蒋兄这样的豪壮为人,杀他点狗官兵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说蒋兄残害良善百姓,我是打死也不信!” 孙昊那么一说,蒋靖不期然想到了罗府那几个被自己杀死的下人,目光中不禁一阵黯然,其实细论起来,那些死在自己手底下的官兵,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忠于职守罢了,但只要是乱世,就会有无数人的鲜血在流,你想要好好活下去,手上就不可能不沾点血腥味,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那两位仁兄又是为何想要去投义军?”,蒋靖不愿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情,便借故岔开了话题。 “哦…我这个兄弟性烈如火,在老家杀了一个恶霸,背了人命,这才逃了出来…”,孙昊这一说,一下子就牵起了丁鹏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在一旁嚷了起来: “他娘的,就算现在说起来,老子就气得心里头哆嗦,那个王八日的,太他娘欺负人了…仗着自己有点钱势,就他娘不把别人当人看啊,结果逼死了我那体弱多病的老娘…我的老娘啊,太可怜了,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容易吗她…呜呜…”,丁鹏说着,不由地神情悲切,继而痛哭起来,如此一个壮汉,哭起来虽有些喜剧效果,但知道了他的身世后,也不免悲戚。 蒋靖同样是丧失双亲,因此非常能够体会丁鹏的感受,于是他在一旁拍拍丁鹏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伤心了,那个恶霸杀得好,给你老娘报了仇,我敬你是个好样的!” “嗯,我不哭!”,丁鹏抽泣两声,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我早就发了誓了,去投义军,杀光那些乡间恶霸,全都给他杀光!” 蒋靖在一旁点点头,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其实那种恶霸,哪里是杀得完的?杀掉一个恶霸,还会有其他恶霸冒出来。何处没有恶霸?有人的地方就有恶霸,就有欺压,只不过自己不想做那个被欺压的人罢了… “那孙兄呢?你来投义军是所为何事?”,蒋靖边说边看向孙昊,“我看孙兄谈吐不凡,应该不是一般人家,总不会也是受恶霸欺压,从而杀人之后亡命天涯吧?” “呵呵…这世上可不只是恶霸才会欺压人,有些道貌岸然的人要是发起狠来,可比那些恶霸厉害多了…”,看来孙昊的看法倒是和蒋靖差不多,他也是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平,所以他才努力去做那个不被欺压的人,甚至是那个掌握规则的人,“其实杀不杀人已经不重要了,总而言之,我在家乡也是无法立足,所以才生了投靠义军的想法…” “哦…这样啊…”,蒋靖见孙昊不愿详谈,便也没有细问,“那两位仁兄是自幼相识,还是…” “哦,这倒不是…”,孙昊摆摆手,“其实我们也是路上偶遇,结果丁鹏帮了我个大忙,后来又得知我们两人都是去投义军,所以索性便结伴而行了…” 蒋靖点点头,心知这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出身,差异都蛮大的,所以幼时便相好的可能性极小,“如此说来,这倒是缘分了…” “是啊,不过现在咱们三人也是缘分!”,孙昊大笑道,“于投义军途中得遇蒋兄,实在是一大幸事,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可好?这样到了义军那里,咱们互相也好有个帮衬!” 其实孙昊这个提议,已经埋在心中很久了,早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之所以后来出手,就是看蒋靖身手不凡,存了结交他的心思,但彼时蒋靖不愿明言,孙昊也没有办法,只得打消了这个算盘。 但现在三人话已说透,而且也算有了交情,孙昊便赶忙提出了这个提议。在孙昊看来,蒋靖这人身手那是没得说,谈吐也不像个粗人,行为举止也可看出是心思缜密之人,有了这种人做帮衬,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总之比自己身边这个性烈如火,只会瞎嚷嚷的大老粗丁鹏强… 第十三章:投得义军去 蒋靖听了孙昊这个提议,倒也没显得惊奇,因为他早就看出孙昊有结交之意。而且他也明白,孙昊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无论是去投义军还是怎样,只要是几个人一起帮衬,总比一个人好,可以少吃点亏,但自己不同,自己与李如松有师徒之谊,这就是大本钱,而这两个人的相交帮衬与之相比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但蒋靖对此却也不反感,因为这两个人之前毕竟帮过自己的忙,而且看这两个人也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笨蛋,虽然丁鹏这人看起来性子急躁,但明显是个非常热心肠、重义气的人,而且一身力气不小,如果肯下功夫练,没准真能成为一员猛将。而这个孙昊为人圆滑,文武皆可,应该是个富于智谋的人,有这两个人帮衬,也不算什么坏事。反正蒋靖一直信奉多条朋友多条路,所以便点头答应了。 “如此甚好!”,孙昊得了蒋靖应允,不禁拍手大笑,“我今年十八岁,不知蒋兄年方几何?” “倒是巧了,我也十八岁了…刚满十八岁…”,蒋靖笑着说道。 孙昊愣了愣,忽得一笑,却也没有接着问,“既然你刚满十八岁,那肯定是比我小了,哈哈…” “如此一来,我便要称呼孙兄一声哥哥了…”,蒋靖拱手笑道,紧接着转向丁鹏,“不知赵兄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七,比你们两个都小!”,丁鹏拍着胸脯说道,“你们俩个都是我的哥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可以看出现在孙昊最为兴奋,“不过蒋兄武功过人,却也要委屈称呼我一声大哥了…”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年长于我,自然该是我的哥哥…”,蒋靖挥手笑道,“其实我在老家也有三个兄弟,他们都年长于我,都是我的哥哥,以后有机会,咱们一同结拜!” 孙昊本来刚想开口称呼一句“二弟三弟”,但听蒋靖这样一说,倒是不好叫出口了,于是便笑笑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兄弟三人,就赶快启程去投李如松的义军吧!” “等一下…”,孙昊说快些启程,蒋靖却忽得一摇手,“昊哥,鹏弟,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要问,二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去投李如松的义军呢?还是后来受人劝说,才有此决定?如果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那又为何想要去投李如松的义军?” 丁鹏听蒋靖这么一问,连忙抢着说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什么主意的,是昊哥,昊哥说李如松的义军势力大,发展好,而且李如松其人…那叫什么…允文允武,反正是非常厉害…所以我就跟着昊哥一起去投李如松的义军了…” “是啊,确实如此…”,孙昊在一旁点点头,“不知靖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因为…李如松乃是我的授业恩师,所以…我才想问一问,师父的义军在众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队伍…”,蒋靖在一旁平静地说道。 “哦?”,孙昊听蒋靖这样一说,好似见到平地上一记惊雷,呆呆得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蒋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愣愣问道,“你说…说李如松…是你的师父?” “嗯…”,蒋靖点点头,一时间却没有想到孙昊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当初说我私通贼寇,虽是嫁祸,但说我与匪首相交不浅,却倒也不冤枉了…” “哎呀…真是…”,孙昊舒口大气,狠狠咽了口唾沫,“我竟没有想到…我说以你这身功夫…哎呀,真是没有想到…你竟是李将军的徒弟!” 此时孙昊真的是兴奋异常,因为他没有想到,竟会捡到这样一个大便宜:本来能够结交蒋靖,并与其兄弟相称,共同帮衬着去投靠义军,就足已令孙昊喜出望外,但如今竟然获知蒋靖是李如松的关门弟子,那还得了?凭借着这层关系,自己可以少在义军中奋斗好几年! “靖弟,哎呀…哥哥真是没有想到,你这样有出息的人…真是让你枉叫我一声哥哥了…”,孙昊此时搓着双手,颇有些喜不自禁的样子,“这样吧,咱们赶紧前往义军所在,你就直接去找李将军,看谁敢不给你这个关门弟子的面子!” “咦?”,蒋靖听了这话,不禁一阵惊奇,“昊哥,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师父…已经去了吗?” 蒋靖谈及此事,便想到了当日李如松为救自己而壮烈牺牲的情景,不由又是一阵黯然伤心,“难道昊哥在来的路上…还没有见过官府贴的告示么?当日便是我与师父…共同越狱,结果…师父却为了救我而死…” “什么?李…李将军去了?”,孙昊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眉头紧皱,“我和丁鹏自北方赶来,一路上也是走小路而行,根本不敢到人群密集之处,所以倒还不曾听闻此事…” 不过孙昊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又不禁一阵狂喜:本来孙昊还担心,蒋靖说自己是李如松的弟子,没准是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价,可能就是李如松顺手交了他两手功夫,他便宣称是李如松的弟子了。但如今看来,他乃是李如松极钟爱的弟子,而李如松更是为了救他而死,这样的师徒情谊,到了义军之中能管多大事?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但孙昊却不能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只是面色沉重,故作悲痛地说道,“唉,真没想到,李将军一代豪杰,竟然就此陨落,真是可惜可叹…不过还好,竟然教出了靖弟这样优秀的弟子,唉…不过终是可惜,这世上少了一个英雄啊…” “唉,不说了不说了…”,蒋靖眉头紧皱,此刻心中真的是悲痛异常,“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到底去哪里投靠师父的义军吧,说实话,自从通州城被官兵打下来后,我直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咦?靖弟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将军部队所在吗?”,孙昊抬起头,有些惊奇地看着蒋靖,随后轻轻一笑,“那这下好办了,你不知道,我和丁鹏却知道了…” 第十四章:到门口了! “什么?昊哥与鹏弟竟然已经知道了义军所在?”,这下换做蒋靖惊奇了,“那你们二人怎么不快点去投靠义军,反而被…被那些官兵追杀?” “哈哈…这便是哥哥拿命换来的消息了…”,孙昊得意地笑道,“其实我和鹏弟自北方而来,并不知道通州城已经被官兵打下来的消息,所以竟在那白白耽误了好几天,等到后来打听到义军撤往东南方向,我和丁鹏便一路追行,可叹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打听到了义军所在…” 说到这,孙昊打手往地上一拍,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好不容易打听到,我和鹏弟自然是赶紧往那赶啊,结果没想到,义军大部队竟然正在与官军交战,我和鹏弟想要趁乱过去投军,结果不幸和一群难民为官军所俘…” “是啊,说到这就太气人了…”,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丁鹏此时听孙昊讲到这,忙接过话来,“靖哥,你猜怎么着,我和昊哥被当成了奸细了,每天都拿大鞭子抽我们啊,差点把我们给抽死…其实有几个身体不好的难民已经给抽死了,真不是东西啊…后来幸亏昊哥机灵,我们这才逮了个机会逃了出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一直在后面追我们,追到现在,就剩下我和昊哥两人活着,不过你要是不来了,我和昊哥这次也算是完了…” “如此说来,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义军所在?”,蒋靖此时倒没心情听他们两个讲那些“历险记”,只是关心“义军在哪”的问题。 “那当然知道了,其实本来就摸得差不多了,被抓到狗官军的军营以后,就彻底清楚了,否则那顿大鞭子不是白挨了?”,丁鹏在一旁抢着说道。 “那该怎么走?” “本来直接往前走,走上他一百多里就到了…”,孙昊这次怕被丁鹏抢话,说得倒是挺快,“但现在不成了,前面都被官军的军营给堵住了,咱们要是想去投义军,必须绕个大圈,直接绕到大后方,然后再投义军就可以了…” “那好啊!”,蒋靖心中激动,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别说他一百多里,就是一千多里也走得!还有不就是绕个大圈么?这有什么?来,赶快走!” “好,那咱现在就出发!”,孙昊见蒋靖如此,也连忙和丁鹏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咱们现在就走,由我带路,投靠义军去!” 三人此时情绪激昂,也不顾身上疲累与身受伤痛,直接雄赳赳地出发了,“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任我纵横…” 由于三个人心中急切,加上体力也好,只用了不到三天,便安全地行到了义军军营后方,不过此时两军交战,贸然前去投军倒也是个问题,搞不好也会被义军当成奸细,于是快到义军大营的时候,他们反而有些踌躇了。 “靖弟,你是李将军的爱徒,总有人认识你吧?你带我们两个过去,应该也不会让人怀疑吧?”,孙昊望着远方的义军大营对蒋靖说道。 “这个…”,蒋靖看看孙昊,笑得有些尴尬,“我当时是在江州城内做军官,哪里能认识多少义军?只是后来越狱的时候的,倒是见过几个好手,但…但也不一定能够遇到他们啊…” “我觉得你们两个就是想的太多,你说咱们就是想来投义军,就直接去呗,到那里说清楚不就成了?”,丁鹏一拍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鹏弟,今时不同与往日,如今两军交战,咱们贸然前去投军,很有可能会被人怀疑…”,蒋靖说着,忽然一拍脑袋,轻轻一笑,“确实是我多虑了,昊哥,鹏弟,咱们现在去那就成,因为别人说不清楚,我却能说的清楚!” “嗯?”,孙昊有些疑惑地看向蒋靖,“你不是说,义军里你并不认识几个人吗?” “哈哈…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认识才能解决,走吧…”,蒋靖说着,便施施然向前方走去,而孙昊和丁鹏,也互相望望,跟在了他的后面。 “站住!”,果不其然,三个人还没走到大营后门门口,便被几个人给拦住了,“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从哪儿来的?” “这位兄弟,我们三人,是前来投军的。”,蒋靖往前一站,抱拳说道。 “投军?”,拦住他们的兵丁眉头一皱,一脸的疑惑,“现在来投军?” “是啊,我们不远千里前来投军,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还望这位兄弟行个方便…”,孙昊见状,也忙走上前来说道。 “现在两军交战,而且我们这打了好几个败仗,你这时候跑来投军,我看你是奸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兵丁怒道,“来啊,把他们三个拿下,这下让他们想走都走不成!” “这位兄弟,我们之前寻到了通州城,却不幸得知通州城已经陷落,几经打听,才找到了这里,望你千万不要误会啊…”,孙昊见那几个兵丁就要上前那人,不禁情急,但又不敢反抗,只得继续申辩。 “我看你们敢!”,蒋靖看着这几个兵丁,忽得怒目圆睁,“你们可知我是谁,竟敢上前拿我?” 被蒋靖那么一喝,那几个兵丁倒是愣住了,不过随即便大怒道,“混账东西,老子管你是谁!给我拿了!” “且慢!”,蒋靖忽得伸出双拳,向后撤了一步,“难道你们想和李如松李将军的爱徒动手么?” 蒋靖那么一说,那几个兵丁更是登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是李大帅的爱徒?哈哈…真是放屁,给我拿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蒋靖见那几个人就要出手,忽得一声冷笑,只见他拳脚并用,顷刻之间,便将这几个兵丁打倒在地,“我师父不幸逝世,今命我来寻雪晨师妹,你们几个竟敢从中阻拦,真是欠打!” 那几个兵丁见蒋靖身手不凡,一时也不敢动弹,可当听到他说出“雪晨师妹”时,不由得一愣,要知道李雪晨乃是李如松爱女,但知道她的人却并不多,如今眼前这人竟能说出李雪晨的名字,并且功夫也如此之好,这样倒不可小觑了。 “几位兄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你们见谅…”,蒋靖此时忽然伸出手来,将倒在自己脚边的一个兵丁扶了起来,“我现在实在是有急事,还请你们尽快带我去见大帅,而且…我方才分寸拿捏…应该还算到位,几位兄弟应该没有受伤吧?” “没事没事…”,被扶起来的兵丁此时已不敢摆出方才那副嘴脸,这个人看起来确实是大有来头的,就算他是没事找事,把他拿到大帅面前,顶多就是一顿痛骂,可要真的耽误了事情,那可是担待不起啊… 想到这里,兵丁连忙伸手向前,做出一副请的姿势,“几位兄弟,方才是我莽撞了,还请见谅,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见大帅…” 第十五章:义军大帐 进到军营后,蒋靖便觉得这里军容齐整,与一般起义军大有不同,但是他现在倒没有多少心思留心观察了,毕竟李如松已经逝世,再也不是这支队伍的主事人,如今这个起义军的统帅到底是何人,蒋靖还不清楚,自己一定要想好说辞以及一会儿的应对之策。 行到中间的一个大营帐后,几个兵丁便停住了脚步,朝蒋靖客气地说道,“这位兄弟,还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需要进去通传一声。” “嗯…”,蒋靖向他点点头,“请…” 那个通传的兵丁进去了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向蒋靖做出个伸手的姿势,“大帅有请…” 蒋靖朝兵丁点了点头,便挑开帐帘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丁鹏和孙昊二人互相看了看,也低头跟在蒋靖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营帐,蒋靖便开始打量起了情况:这个营帐里有不少人,一些士兵手执兵器,分列两边,正前方一张铜帅案,案后坐着一人,约莫四十岁,正值壮年,相貌堂堂,虎背熊腰,倒和李如松有几分相似,正目光炯炯地瞪视着自己。而在他的旁边,也正站着两个人,看样子年岁与自己差不多大,望向自己的目光颇有些不善。 “蒋靖见过大帅…”,蒋靖此时也不敢托大,忙上前躬身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孙昊丁鹏二人,连话都不敢说,只是跟着蒋靖一齐行礼。 “你刚才在外面和人说…你是我大哥的徒弟…”,帅案后那人看着蒋靖,皱皱眉头问道。 “原来这人与师父是兄弟,不过应该是结义兄弟吧,那便好办了…”,蒋靖想到此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回大帅,在下正是李如松李将军的徒弟,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得蒙师父传功授业,感激不尽,今闻知义军在此,特来投靠!” 原来坐在帅案后面的那个人,名叫彭嘉禾,正是李如松的结义兄弟,当年也是他和李如松,一起拉起了这支队伍,打下了这片江山,如今李如松死难,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了这支队伍的统帅。 只见彭嘉禾上下打量了蒋靖两眼,然后将目光定在了蒋靖腰间,冷声问道,“你说你是我大哥的徒弟,可有凭证?” 事实上,李如松根本没有向彭嘉禾提起过自己收徒的事情,因为当初彭嘉禾想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拜李如松为师,李如松曾以自己概不收徒为由拒绝,只是闲时传授了他们一些功夫。 彭嘉禾对此虽有微词,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两人兄弟情谊颇深,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闹矛盾。 再说彭嘉禾也清楚,李如松除了教他的爱女李雪晨功夫外,并没有教授过任何人,平日就算和自己,也是切磋为主,较少涉及传习。但彭嘉禾功夫和李如松相差实在太多,加上彭嘉禾本人对武功并没有太多推崇,所以彭嘉禾自然也就没有以李如松拒收自己儿子为徒的事为意了,但如今蒋靖竟然说自己是李如松的徒弟,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回大帅,不知师父可曾向您提过,当初师父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的事情?”,蒋靖看看彭嘉禾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阵打鼓:难道师父竟没有将这件事向自己的结义兄弟提起过?还是师父以自己当日因雪桥之故而遭遇埋伏,身受重伤为耻?所以才不曾讲起此事,那这可不好办了… “当时我还年幼,恰好救了师父的性命,师父对我心存感激,所以便传了我一些武功,后来师父伤势痊愈,与我分别之时,我才正式拜了师父为师…”,蒋靖生怕起了误会,所以虽然说得简单,但尽量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得详细,不出错误。 彭嘉禾听着蒋靖叙述,只是皱着眉头,并无任何表示,但心中却觉得这个蒋靖所说倒还算在理。李如松当日遭人暗算、差点丧命的事,彭嘉禾是知道的,但毕竟这件事不光彩,所以彭嘉禾也没有多问,如果说真是眼前这个人救了李如松的命,那么李如松作为报答,传他些武功,分别时又被此人拜为师父,这倒是大有可能的。 但李如松身受重伤的事,也并不能说无人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奸细的话,那么知道此事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当初李如松并没有向彭嘉禾提过是谁救了自己,彭嘉禾还真没法辨别。 “凭此一事,不足为信…”,彭嘉禾目光如炬,“你可还有其他说法?” “嗯?知道这事还不足为信?”,蒋靖在心中一阵纳罕,却也不敢表示出来,只得继续躬身说道,“回大帅,前日大帅派人前去解救师父,结果师父…师父死难,当时我便在场,而且我正是被救的其中一人…” “嗯?你是其中一个?”,彭嘉禾这下子倒是有点兴趣了,因为这件事他知道得清楚,李雪晨等人回来之后,都和自己说了,当时确实是救了三个人,但李雪晨知道她义父的心思,所以也没有提其中的一人是李如松的徒弟的事,“不过这件事…可算是人尽皆知了,你能说出来也不足为奇!” “大帅,既是如此,那我…我之前身上有一玉佩,乃是师父所赐,但已经被人给…”,蒋靖正说着,站在彭嘉禾旁边的两个人便当先跳了出来,“小子,你既然说你是我大伯的徒弟,那么功夫肯定不错了?别的也休谈,功夫是最好的说凭!” 原来这两个人便是彭嘉禾的两个儿子,大哥叫彭子琪,老二叫彭子冲,当初李如松拒收他们为徒,他们可是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如今听说眼前这人是李如松的徒弟,他们哪还受得了:为何大伯当初不收我为徒?却收那么一个夯货… 所以蒋靖刚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向蒋靖的眼神就有些不善,此时再听蒋靖说了那么一顿,他们早就不耐烦了:这小子估计是骗人的,让我们兄弟俩好好教训教训他! 其实这两兄弟功夫还是不错的,因为李如松虽然没有收他们为徒,但也教授了他们一些功夫。再加上军中还有其他好手,彭嘉禾的面子谁能不给?所以闲暇时都会教这两兄弟一些武功,况且这两兄弟好武,平时练得也勤,所以此时也算是军中的好手。 但彭嘉禾听了蒋靖那么一番叙述,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不过自己的儿子既然提出来比试,他倒也想看看,一是看看这个叫蒋靖的到底有什么本事,二也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儿子的功夫,于是这场颇有看头的比试,就这样开始了… 第十六章:比试 蒋靖倒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彭嘉禾的儿子,只是见他们站在彭嘉禾旁边,装束也不像普通士兵,便下意识地认为这两个人是彭嘉禾的守卫亲兵。 既是如此,那么蒋靖便也不敢托大,毕竟能做大帅帐下亲兵的人,肯定是有些本事的,于是连忙抱拳说道,“在下本事低微,不敢同两位将军比试…” “有什么敢不敢的,如果你所言不虚,那么本事肯定差不了,如果不敢比试,那趁早滚蛋,别在这招摇撞骗!”,彭子冲脾气暴躁,忍不住开口骂了起来。 蒋靖听到彭子冲这么一说,不由得眉头紧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说谎!” “如果没有说谎,那就不必瞻前顾后,大大方方和我们比试一场,赢了我们两兄弟,就承认你是大伯的徒弟,如果赢不了,哼哼…我大伯可教不出来你那么窝囊的徒弟!”,彭子琪虽然没有他弟弟那样性烈如火,但话说得也有些阴损。 蒋靖听彭子琪口呼李如松为大伯,便知道这两人应该是彭嘉禾的儿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可小觑,但话说到现在,自己不露两手是不行了,否则今后难以在这义军中立足! 于是蒋靖冷冷盯着他们,抱拳说道,“师父老人家武功高强,我未能学得几分,如果败于两位将军,那是我天资愚钝,如果能够侥幸赢得两位将军一招半式的话…” “你赢个屁!”,彭子冲还没等蒋靖话说完,便飞身过去,一拳直直砸向蒋靖面门。 蒋靖见状,连忙侧身躲开,随即一爪抓住他的胳膊,顺势将他带出。这招乃是借力化力,好在彭子冲身手尚可,只是踉跄了两步,便站定了身子,否则换做常人的话,早已重重摔了出去。 彭子冲被他这一带,不禁怒从中来,气得他回过身来,便又大啸着朝蒋靖冲去,不过他心知蒋靖是有两下子的,因此也不敢太过轻敌,只是举拳朝蒋靖要害袭去。 蒋靖手脚并用,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却并不主动出招,因为他此时已经试出了这个彭子冲的功夫,虽说他比一般练武之人强一些,但相比自己还差得远,既然他是彭嘉禾的儿子,那么自己倒不可出手过重,只能暗中把握分寸了。 彭子冲见自己根本无法打伤蒋靖,心中更怒,出手也更为狠辣起来,到后来竟完全超出了比试拳脚的范畴,蒋靖见状,不由暗暗加个小心:虽说做事需留有余地,但也不可因此伤了自己。 此时大帐中人员全部后撤,留出了中间很大一部分空地,所以倒不虞施展不开拳脚。彭子冲见自己久久处于劣势,不禁发起狠来,只见他双拳打向蒋靖胸口,蒋靖抬起手肘,挡住他一拳,随即用双掌将他推开。 谁知彭子冲这竟是虚招,他被蒋靖轻巧推开后,故意装作倾倒的样子,引得蒋靖上前扶助,却趁机抬起左腿,狠狠撩向蒋靖下阴,蒋靖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动作,但好在他手疾眼快,连忙侧身闪避开来。 彭子冲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偷袭竟然能被蒋靖避开,不由眉头紧皱,但见他此时重心不稳,连忙趁势手肘、膝盖一齐贯力,狠狠向蒋靖撞去,只求能够重创他。 蒋靖先前被骗,心中已是恼怒,又见他出手狠辣,竟然敢偷袭自己下体,如果不是自己迅速躲开,这还不得受了重伤?此时自己受他暗算,重心不稳,却见他非但不罢休,竟然还全力冲来,看他手肘、膝盖所向,全是自己周身要害,难道一场比试竟能引得他如此,好像有什么大仇一般,自己当时对罗文下手也没那么狠啊… 想到这里,蒋靖再也不管他是谁的儿子,连忙趁势转身,抬起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膝盖。彭子冲受他这一踢,不禁痛呼出来,可蒋靖却也没有就此住手,紧接着便欺身近前,双拳狠狠捣向他的中路,直接把彭子冲打飞了出去。 彭子冲被蒋靖这么一打,直接倒向了营帐门口,却见此时正好有一人挑帘进来,陡然见那么一个庞然大物飞过来,吓得她不禁一声大叫,赶忙侧身避开。 彭子冲重重摔到地上,差点喷出一口血来,那进门的人一看倒在地上的彭子冲,不禁一阵惊奇,“咦,冲哥,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进门这人正是李如松义女李雪晨,只见她今日着一身劲装,却掩不住高挑的身材,而且由于她平日习武,比之一般女子显得更为匀称窈窕,一双大眼睛也是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红唇丰盈,妩媚之中更多了几分英气,再加上她今日是一身红衣,无形之中又增了些俏丽的味道。 当日劫狱时,李雪晨一身夜行衣,并以黑布覆面,蒋靖根本不曾见过她的相貌,甚至于身材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今日见来,竟然是一个姿色丝毫不输于程祎瑶的美女。 不过蒋靖此时并没有认出她来,但李雪晨却一眼认出了蒋靖,“咦?你不是那天那个…” 李雪晨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彭子冲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朝蒋靖狠狠骂道,“王八蛋,竟然敢把我打成这样,看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 蒋靖心知闹到如此地步,除非自己一动不动让他狠狠打一顿,否则再难和平收场,不过蒋靖又岂是那种肯服软之人?这个彭子冲缺乏素养管教,本就为蒋靖不喜,再者此人性烈如火,从比武看来,心肠也不怎么好,于是蒋靖有意教训他一番。 于是蒋靖也不再去看彭嘉禾脸色,举拳便朝彭子冲打去。就算蒋靖招招避让,彭子冲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此时蒋靖也是使出全力? 只见蒋靖这一拳,直接对上了彭子冲打过来的那一拳,拳拳相对,本就为比武所忌,但蒋靖就是这样挥拳打了出去。 这其中,考量了两个人的身法、运气的方式、出拳的力道,只听彭子冲惨叫一声,随后就像胳膊上的骨节都碎裂了一般,直接跪在地上惨嚎了起来… 第十七章:兄弟齐上阵 本来彭子琪是一直站在旁边静静观战的,因为他一开始并没有料到蒋靖的功夫那么好。在他看来,自己两兄弟的功夫本就不错,加上平日练习,谁也不好对他们俩下重手,所以多有避让,这无形之中更增添了他们的信心:自己的功夫是非常厉害的! 如果在一开始,就两兄弟齐齐上阵,那不是太欺负人了吗?甚至在彭子琪看来,彭子冲一人足可以料理了他!但没想到比试的时候,才发现蒋靖的功夫竟然这么好,虽然彭子冲比试之时感觉不出来,但旁观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蒋靖其实是有心避让,而他的功夫,实在是高出彭子冲太多。 彭子琪的功夫本来就不比自己这个二弟强到哪去,所以他明白,就算自己冲到前面去帮忙,最终也是丢人现眼,所以干脆没有出手,就等着二弟服软认输就好。 结果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弟脾气暴躁,性烈如火,还不识好歹,人家让他,他不知道,还偏偏非得争强好胜,结果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现在见自己二弟被打成这个熊样,彭子琪再也不管不顾,直接冲了上去:那好歹是自己兄弟啊! 彭子琪一冲上来,蒋靖便后撤两步,抬臂防道,“彭将军,事既如此,真的还要步步紧逼吗?” “别废话,你把我二弟打成这样,我岂能容你!”,彭子琪说着,便飞起一脚,直接踹向蒋靖大腿根部。他知道自己明着比武是赢不了了,所以只能使些阴招。 况且从刚才的比试中,彭子琪便看出这个蒋靖倒是个识时务的人,所以料定他肯定不敢对自己下重手,更何况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他是来找自己爹混的,还敢胡乱逞能?如果他敢乱来,这帐中众人还不一人一刀把他剁成肉泥? “彭将军…”,蒋靖心知躲避不过,便脚上凝力,侧身避过的同时,也飞起一脚,直接踢向彭子琪小腿。 彭子琪中了一脚,闷哼一声,便向另一边倒去,不过好在他长得更为壮实,底盘也较稳,所以踉跄落地后,虽觉小腿一阵阵疼痛,但还是稳住了身形。 “彭将军,我并非有意伤害…”,蒋靖话还没说完,就见彭子琪又不罢休地地挥拳打来,蒋靖舒口气,再不说话,直接又一脚撩向他的腰部,同时举拳砸向他的手肘。 彭子琪受这两下重击,顿时疼痛难当,但好在蒋靖也是手下留情,否则彭子琪也难免和彭子冲一般,只顾抱身痛呼了。 “哎呀,你们别打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个人可是…”,李雪晨见此情景,不禁大呼出来,但当瞥见彭嘉禾在一旁的冷冷神色时,她便又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彭子琪见父亲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也不好就此住手,便又不顾疼痛,拳脚并用,向蒋靖冲去,蒋靖抬臂交叉,紧紧护住面门胸膛,随即抬起一脚,又挡住了彭子琪下面的攻势,同时说道,“那位小彭将军,你试着抬起伤臂,疏通血气…你的胳膊并没有断…然后再用力点自己的肩井穴、太渊穴,紧接着按摩一阵即可…” 蒋靖一边对招,一边和彭子冲说话,而且条理不乱,这一点让旁观者大为惊服:此人功夫竟是如此高强,看来他应该真的是李如松李大帅的爱徒啊,否则怎能有如此本事? 彭子琪被蒋靖狠狠压制住,一时间竟发不得力,又见蒋靖竟然还神态自若,指导自己的二弟疗伤,不禁怒从心起,大吼着便抽身而退,紧接着便再向蒋靖要害处袭来。 蒋靖见这个彭子琪和他弟弟一样,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干脆再不相让,直接飞身而起,不仅躲开了彭子琪的凌厉攻势,同时狠狠斩向他的后颈。 彭子琪躲避不及,受了蒋靖这一击,差点痛得晕了过去,可谁知此时彭子冲竟然恢复过来,冲到蒋靖身前,便是一记扫堂腿,打算踢翻蒋靖。 蒋靖刚刚指导完这个彭子冲疗伤,没想到这个人不但不顺坡下,反而还纠缠不休,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不由大怒而起,抬起脚来便狠狠踹向彭子冲小腿,这次便听见咔嚓一声,他的腿是真的断了… 不过就在彭子冲倒在地上再次痛呼的同时,彭子琪便从旁边守卫身上抽出一刀,狠狠朝蒋靖身上砍去。 “彭将军,刀剑无眼,还请罢手,在下认输了…”,蒋靖边说边退,却见彭子琪毫无罢手之意,只是大叫着,“老子要劈死你…” “这他娘还真是一对亲兄弟…”,蒋靖在心里怒骂道,但是他不敢真的抽出刀来和彭子琪对战:因为自己的刀法实在是太好了,如果激得彭子琪拼命的话,自己一个不小心砍伤了他,那还怎么得了?自己还打算在这里混呢… 于是蒋靖只是快步避让,而彭子琪已经砍得毫无章法,只求发泄心中愤怒,这追赶之间,由于空地不够大,蒋靖竟险些被他劈到一刀,只见蒋靖的一缕头发丝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啊!”,彭子琪追着蒋靖乱跑,却没想到蒋靖竟然跑到了李雪晨旁边,可此时彭子琪正要挥刀落下,已是收势不住。 李雪晨可没有蒋靖那么快的反应,见此情景,不禁吓得她尖声大叫,却已是躲避不及。 蒋靖见状,连忙回过身来,一手揽住李雪晨腰部,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直接抱着她滚到了地上,可他自己却因此肩部中了一刀。 “彭将军住手,切莫伤及无辜!”,蒋靖一边喊着,一边迅速从地上弹起,同时顺势抽出旁边守卫身上的一把刀,挡住了彭子琪再次将要落下的一刀。 “彭将军真的不肯住手吗?”,蒋靖瞥见自己肩膀上的血,不由大怒,只见他横刀于前,用刀背将彭子琪打退,然后站起身来,挥刀便向彭子琪劈去。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彭嘉禾见状,终于说话了,“贤侄住手,切莫伤了我孩儿!” 可蒋靖就像没听见一般,只是以凌厉的刀法,不断向彭子琪攻去,刀势之间,丝毫不留缝隙,在旁人看来,这手刀法实在是耍得漂亮异常… 第十八章:终得认可 彭子琪根本无法抵挡,只是下意识地举刀阻击,只听兵器相交,一阵令人牙碜的声音便发了出来。 旁边的守卫见状,一个个有刀的举刀,有枪的挺枪,全部向蒋靖冲来,把蒋靖给围住了,却见蒋靖丝毫不惧,将手中长刀左劈右挥,一时间格掉了对方四五把长刀,斩断了他们三四把长枪。 “全都住手!”,彭嘉禾大喝一声,众人纷纷听命,全部停手,就连怒视着蒋靖的彭子琪也只是举着刀直喘粗气,再也不敢有任何举动,而他手中长刀,早已满是缺口,齐整整全是被蒋靖方才的刀法斩的。 “哈哈…贤侄真是好功夫啊…”,彭嘉禾忽然大笑着走了下来,站到了蒋靖身旁前,“多谢贤侄方才手下留情…” “大帅言重了…”,蒋靖抱拳行了个礼,“现在大帅可相信我的身份了吗?” “哈哈…我既然口呼贤侄,又怎会不承认你的身份?”,彭嘉禾笑着拍拍蒋靖的肩膀,“如此身手,除了我大哥李如松,想来旁人也调教不出了,哈哈…” “冲儿,琪儿,还不赶快过来多谢蒋贤侄方才手下留情…”,彭嘉禾笑着朝彭子冲和彭子琪摆摆手,那两兄弟虽然不情愿,但可以看得出他们非常听父亲的话,便抱拳向蒋靖行了个礼,只是面色不太好看。 “不敢…”,蒋靖连忙躬身行了个礼,“方才蒋靖对两位小将军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他们本事不济,输了也是活该…”,彭嘉禾此时看着蒋靖,已是满脸笑意,“倒是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性情暴躁,对贤侄多有得罪,还请贤侄见谅…” “不敢不敢…”,蒋靖没想到这个彭嘉禾一时之间,态度竟是转变得如此之快,“方才蒋靖误伤了两位小将军,还请大帅降罪!” “无妨无妨…”,彭嘉禾笑着挥挥手,“他们本事不济,却还总是目中无人,你教训教训他们,给他们点苦头吃,这是好事情,哈哈…” 彭嘉禾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来,雪晨,你也过来见见,这是你父亲的得意弟子啊,哈哈…” 其实李雪晨方才就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就没从蒋靖身上离开过,这倒不是她倾慕于蒋靖的高超武功,而是因为方才蒋靖一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一手又按住自己的脸,紧接着便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抱着自己在地上滚了一圈,慌乱之中,好像还被他在脖子上蹭了一口,是蹭的还是亲的?李雪晨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的,真是羞死人了!自己长那么大,还没和任何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呢… 可是等到李雪晨又气又羞地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瞪向蒋靖的时候,却见蒋靖像个没事人似的,连瞅都不瞅自己自己一眼,反而手持一柄长刀,朝彭子琪显起本事来,看来自己这个哑巴亏吃定啦! 此时再想起蒋靖抱着自己滚在地上的情景,李雪晨直感觉自己腰上、身上都是一阵酥麻:这个混蛋,刚才抱自己抱得那么紧,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还有自己脖子上,是不是留下了他的口水,真是恶心…想到这,李雪晨连忙用手愤愤擦了擦… “怎么?雪晨…你…”,彭嘉禾见李雪晨看向蒋靖的眼神有些怪异,心中不禁又有些担忧:这个人说他是被救的人之一,但是上次李雪晨也参与了营救行动,难道李雪晨不认识他,怀疑这个人是来行骗的?那自己刚才贸然认下,可是大为不妥了… “我认识他!”,李雪晨不满地瞥了蒋靖一眼,“上次劫狱时,就是我救了他…他是…是义父的徒弟…” 此时李雪晨提起劫狱之事,便又想到那次自己主动和蒋靖说话,他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仗着自己本事很高,就目中无人吗?臭流氓,一边对人家爱搭不理,一边又抱着人家占便宜,真是一个臭流氓… “哦,既是如此,那便没错了,哈哈…”,彭嘉禾听李雪晨这么一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认错人… 此时彭嘉禾一副和蔼神色,一边揽着蒋靖的肩膀,一边笑意吟吟地看着李雪晨,“贤侄啊,这位就是你师父生前爱女,名叫李雪晨,要说起来,她也算是你师父的半个弟子,哈哈…以后你们有机会多亲近亲近…” 蒋靖倒知道李雪晨的身份,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如今听彭嘉禾那么一介绍,连忙躬身行礼道,“蒋靖…见过…见过师妹…” “不敢当…”,李雪晨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副睥睨神色,再加上她身材本就高挑,所以倒没比蒋靖矮上几分,这样一来还真显得气势异常,“你功夫那么好,我可当不起你师妹,没得辱了你的体面…” 蒋靖听李雪晨那么一说,不禁一阵诧异:我是哪里招惹你了吗?干嘛这样针对我?难道是因为师父死难,而我最终活了下来?那…那也太…太说不过去了吧? 彭嘉禾见李雪晨对蒋靖态度不善,还以为是她与彭子冲、彭子琪两兄弟感情甚笃,因此方才见两人被蒋靖一顿狠揍,心中不忿,想到此节,彭嘉禾一声轻笑,转向了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你们两个都过来…” 两兄弟虽是心中气愤,但得了父亲命令,也不敢不遵,只得一个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近前,一个也是身形不稳,站定了身子还显得有些左歪右倒。 “你们两个,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今日总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彭嘉禾目光冷冷地看着彭子冲、彭子琪两兄弟训斥道,“快过来见过蒋贤侄,以后你们就是军中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可不能因为今日这些许小事而耿耿于怀,听见了没?”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很有默契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抱拳敷衍道,“是,谨遵父亲教诲…” “贤侄啊,今日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多有得罪,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彭嘉禾说完,便又把目光转向了蒋靖。 “蒋靖不敢…”,蒋靖听彭嘉禾那么一说,连忙抱拳行礼,“方才蒋靖莽撞,伤了两位小将军,不敢乞求大帅原谅,还请大帅降罪!” “什么大帅将军的,我怎么听着那么扎耳朵啊…”,彭嘉禾哈哈大笑道,“贤侄啊,你今年多大啦?” 我今年多大了?干嘛又要问这个问题?难不成你也想和我结拜兄弟?蒋靖在心中一阵纳罕,可当看到彭嘉禾脸上那颇具深意的笑容,他一时间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了… 第十九章;奉为上宾 当然,蒋靖此时是无法明确说出心中疑问的,甚至他根本无暇多想,只是照实答道,“回大帅,我今年刚满十八岁…” “哦…刚满十八岁,看来你是比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小一点了…”,彭嘉禾说着,便冲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招了招手,“来,过来,以后,蒋靖贤侄就算是你们的弟弟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爱护,万不可再起争执,听见了没?” 蒋靖听了彭嘉禾的话,不禁一愣,“大帅,蒋靖不敢…不敢与两位小将军以兄弟相称…” “有什么不敢的…”,彭嘉禾轻轻一笑,指了指彭子冲、彭子琪两兄弟,“他们本事不济,虽蒙你叫一声哥,却也需要你以后多多指点帮助,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称呼他们一声冲哥,琪哥…” “大帅…”,蒋靖有些为难地看了彭嘉禾一眼,但见他眼含笑意,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琪哥,冲哥…” 那两兄弟虽对蒋靖心有不忿,但碍于父亲情面,尽管没有说话,却也抱拳回了个礼。 “叫靖弟!”,彭嘉禾在旁边狠狠瞪了这两兄弟一眼。 “靖弟…”,彭子琪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并在后面拉了彭子冲一把,彭子冲皱皱眉头,便也跟着行了个礼,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靖弟…” 蒋靖看出了这两兄弟的态度,知道今日之事对于这两个“公子哥儿”来说,绝对可以算是奇耻大辱了,如果他们以后存心给自己使绊子,自己的军中生活肯定好过不了,念及于此,蒋靖连忙收敛起心中对这两兄弟的怒气,躬身行了个大礼,“琪哥、冲哥,蒋靖年幼无知,行事莽撞,方才对两位哥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两兄弟还没有说话,彭嘉禾便在一旁笑了起来,“哎呀,年轻人争强好胜火气大,这都是难免的事情,就不要再因此而耿耿于怀了,你看…你这胳膊还被琪儿给砍伤了呢,快,琪儿,给你靖弟赔个不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拿点金疮药过去…” “大帅费心了,些许小伤,无需挂怀,还是冲哥的伤更严重些,我这心里愧疚的很…”,蒋靖边说,边蹲在了彭子冲脚边,只见他小腿伤处红肿不堪,显是伤得重了,估计没有三个月,是无法彻底痊愈的。 “冲哥忍耐一下,我替你把断骨处接好…”,蒋靖说着,双手便摸上了彭子冲的伤处,只见他手法奇快,还没等彭子冲痛得喊出声来,便点头说道,“断骨接上了,不过还需静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还望冲哥切莫乱走动…” 本来彭子冲根本不愿让蒋靖替自己治伤,但父亲站在一旁,他又不好表现出过多的反感之意,如今见蒋靖装模作样地帮自己把断腿接好,他也没有致谢,只是哼了一声,随即将头扭到了一边。 “好了好了,一场误会,却让我今日得遇贤侄,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彭嘉禾笑着牵起蒋靖的手,“你师父生前,便与我以兄弟相称,如今大哥死难,我不得已挑起了这副担子,现在有贤侄相助,倒也是一大幸事了。” “大帅切莫如此…”,此时彭嘉禾愈是言语亲近,蒋靖心中就愈是惶恐不安,“我如今走投无路,才前来投靠大帅,还望大帅不嫌弃的好。” “你不必总是大帅大帅地叫我,我说了,我与你师父乃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如今既然口呼你贤侄,那么你却叫我大帅,是不是显得生分啦?”,彭嘉禾拍拍蒋靖的肩膀,“你是大哥爱徒,大哥又膝下无子,他既传了你这一身功夫,想必心中也是拿你当做儿子来看待的,你以后叫我叔父就好!” “大帅…”,蒋靖听彭嘉禾这么一说,顿时显得更为不安,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来到军营后,除了开始那一场冲突误会外,竟是会如此顺利,“大帅,军中有序,蒋靖万万不敢僭越…” “好吧好吧,以后在军中,你便称呼我大帅,可私底下你便要呼我一声叔父啦…” “是,大帅…”,蒋靖舔舔嘴唇,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如今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 “对了,大帅…”,蒋靖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来,指着孙昊丁鹏二人说道,“大帅,这两个人是…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兄弟,都是想要和我一起来投奔义军的,还望大帅…” “好说好说…”,彭嘉禾笑着打量了孙昊丁鹏二人两眼,“这样吧,你们刚刚从军,就先到步军军前效力吧,他日倘能建得功勋,我必重重有赏!” 孙昊、丁鹏二人刚才本来一直是提心吊胆,不断担心蒋靖会惹恼了彭嘉禾,从而连累两人落得个被驱逐甚至处死的结局,但如今看来,竟是因祸得福:不但没有受罚,反而在军中安定了下来。二人顿时喜不自禁,连忙躬身称谢。 “贤侄啊,你功夫了得,但毕竟刚刚来这儿,叔父也不好封你什么,就先委屈在叔父帐下做个亲兵可好?”,彭嘉禾安排完孙昊丁鹏二人,便又把话题转到了蒋靖身上。 “蒋靖谢过大帅,蒋靖定不负大帅期望!”,蒋靖此时当然高兴,因为他知道这算是得到赏识了。 要说做个亲兵,这也算不得什么官,但要看做得是谁帐下的亲兵了。彭嘉禾是谁?如今义军的最高统帅,在他帐下做个亲兵,那可是比做个百夫长还要威风!那些能在大帅身边做亲兵的,哪个不是身手了得,战功赫赫,这都是为以后大力提拔做准备啊! 其实以蒋靖的这身功夫,估计到了哪里,掌军的都会愿意让他做个随身亲兵,而且蒋靖来投军前最好的打算,也是在统军人手下做个亲兵,如今倒算是心愿得偿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李如松生前,在这支义军中有着太高的威望,甚至这种威望延续到了李如松死后,那就是许多人对彭嘉禾作为掌军统帅的不服气。比如不少人认为,通州城之所以失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李如松不在导致的领导不力。 这种情况下,也难怪彭嘉禾会对蒋靖这个李如松的爱徒极力拉拢了。有着李如松的一身本事,这样的人能不重用吗?即使彭嘉禾不想重用,那也不成了,因为他也害怕军中非议啊… 第二十章:美丽的误会 安排好了蒋靖,又客气寒暄了几句,彭嘉禾似乎也是有些疲累了,“贤侄,你现在肩上还有伤,加上如今军情紧急,我就不多留你了,你先到为你安排好的营帐里包扎一下伤口,休息一下,回头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不敢劳烦大帅,我这伤并不严重…”,蒋靖说着,便又转向了彭子琪、彭子冲二人,“琪哥,冲哥,多有得罪了,两位哥哥好好养伤,容小弟稍后探望…” “靖弟客气了…”,此时彭子琪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我和冲弟方才也是脾气暴躁,多有得罪了,还望靖弟不要记怪…我和冲弟也是在大帅帐下做了两年的亲兵,现在才刚刚升任千夫长,还望靖弟以后好好努力啊…” “哦…没想到这两兄弟已经做了千夫长,可看这两兄弟不像是太有本事的人啊,想来这也算是彭嘉禾假公济私了…”,蒋靖在心中想着,表面上却拱手笑道,“琪哥客气了,小弟定会好好努力,多向两位哥哥学习…” “你们互相学习吧,哈哈…”,彭嘉禾见彭子琪和蒋靖此时已经缓和,心中也是一阵畅快,“靖儿,你先回去把伤口包扎好吧,琪儿、冲儿,你们也回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叔父,让我带着蒋靖师兄去包扎伤口吧…”,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李雪晨此时突然站了出来,瞥了蒋靖一眼道,“侄女儿还有话想问问他…” “啊?”,蒋靖看看李雪晨的眼神,不禁一阵后怕:这小妮子,不会给我在金疮药里面加点毒药吧,我可没惹你啊… “好,雪晨,那就由你引着靖儿去他的营帐吧…”,彭嘉禾心里倒愿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侄女李雪晨和蒋靖多接触接触,因此便欣然答应了。 只见彭嘉禾答允之后,蒋靖便由李雪晨引着一前一后地出了营帐,只不过彭子冲在后面看向他们俩个的眼神,倒像是能够射出几把刀子来… 到了为蒋靖安排好的营帐后,其他人便都出去了,一时间帐内只剩下蒋靖和李雪晨两人,气氛便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蒋靖想要解开上衣,往伤口上敷点药,然后简单包扎一下,可看了看正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李雪晨,他那抬起的手就又放下了,转而打量起了这帐内的情形来。 这营帐应该是临时新搭的,虽然不大,但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除了一床铺盖外,还给加了一张桌子,倒也算是有心了。 “雪晨师妹…”,蒋靖见李雪晨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这也不是个事啊,话说蒋靖现在还真有些累,就打算包扎好伤口后好好睡上一觉,“那个…我想包扎一下伤口…” “你包就包呗…我是按住了你的胳膊不让你包还是怎地?”,李雪晨瞥了蒋靖一眼,冷冷说道。 “这丫头,到底哪来的火气…”,蒋靖在心中无奈地叹口气,舔舔嘴唇道,“雪晨师妹,这个…你坐在这…你看,我这个伤口包扎起来…” 本来蒋靖是想说,李雪晨坐在这里,自己包扎起来伤口不方便,因此他想让李雪晨避让一下,可谁知李雪晨瞥见蒋靖那一副为难神色,顿时会错了意: 这个臭流氓,身手那么好,我就不信他自己包扎不了伤口,可是…切,看他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刚才的威风哪去了?胳膊都转不过去啦?还想让本姑娘给你包扎伤口… “哼,表面装高冷,结果一没有人了就想…”,李雪晨撇撇小嘴,“难道是知道本姑娘有求于他,这才…才…这个臭流氓,不就是想问你点事情嘛,还得趁机占本姑娘的便宜…” 李雪晨银牙暗咬,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他身上逡巡了两圈,终于不情不愿地嘟囔道,“背过去,自己把衣服脱下来,本姑娘要用药了,一会儿下手重了,可别怪本姑娘!” “嗯?”,蒋靖一脸诧异,下意识地向后倾了倾身子,“雪晨师妹,你这是要干什么?” “哎呀,我去…你还是个闷骚啊,不仅要占人家便宜,还要人家亲口说出来,自己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都是什么恶趣味啊,这都哪跑出来一个心眼儿那么坏的臭流氓啊,当初义父是哪没想开,竟然收了你那么一个徒弟!” 想到这,李雪晨怒气横生,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只见她把那金疮药药瓶往桌子上一扔,愤愤说道,“蒋靖,你…你也太欺负人了,你看起来挺正经的,怎么…怎么这样啊,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李雪晨说着说着,忽觉得一阵委屈,泪珠便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想自己自幼跟随义父,义父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后来到了军中,众人更是对自己尊敬关心,除了平日间彭子琪、彭子冲两个兄弟敢和自己开开小玩笑,谁还敢这样…这样调戏自己? 就算是那两兄弟,只要言语中稍微透露点不正经的意思,李雪晨便没有好脸色给他们看,再加上李雪晨功夫甚至比那两兄弟要好一点,他们就更不敢和李雪晨造次了,所以李雪晨是真正正正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刚才在众人面前,这个家伙就对自己又抱又亲的,理直气壮地占了自己的大便宜,让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可倒好,没有别人了,他更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竟敢…竟敢这样调戏自己:不仅要在手脚上占自己的便宜,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让自己明里暗里都得吃大亏,而这个人偏偏又是义父的唯一爱徒,功夫还比自己高出那么多… 再加上此时营帐中就李雪晨和蒋靖两个人,李雪晨越想越怕,这个臭流氓…功夫那么好,他要是发起坏来,会不会…一想到这,李雪晨后背一阵发凉,立刻有一种转身欲逃的冲动,可偏偏现在却又站不起来了… 蒋靖可不知道李雪晨已经在心里把自己想成了大流氓加大坏蛋,只是看到李雪晨坐在那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是眼眶红肿,泪珠泫然欲滴了,不禁在一旁直起身子,一脸无辜地问道,“雪晨师妹,你…你这是怎么啦?” 第二十一章:叫我怎么说出口? “你…你还说,你个大坏蛋,臭流氓…”,李雪晨见蒋靖此时还装出这样一副无辜表情,心中更气,但是她又不敢跟蒋靖动手,生怕蒋靖会趁机在自己身上占些手脚便宜,只是一味叱骂,可骂着骂着,就骂不出来了,只剩下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雪晨师妹,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嘛,我…我又哪里招惹你了?”,纵使蒋靖再聪明,也想不到李雪晨此时为何冲自己大发脾气,而且过后还嘤嘤哭泣起来,他不知道,恐怕李雪晨此时已经脑补出了蒋靖乱占自己手脚便宜的猥亵画面:小美妞,长得不错啊… “你还问,你这个坏蛋…”,此时李雪晨看着蒋靖的脸,就好像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带了些猥琐的味道,倒是可怜了蒋靖那俊朗英气的面孔… 此时李雪晨不禁想起,二人刚刚见面的时候,他就拉了自己的手,当时还以为是情况紧急,他是救人心切,可现在想来…他那是猥琐无比,就算是乱成那样,他都忘不了占自己点手脚便宜…可李雪晨却忘了,自己当时一身黑衣,并以黑布蒙面,根本就看不出美丑来… “雪晨师妹,你别这样啊…”,蒋靖此时真可谓是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以为是李雪晨嗔怪自己独自逃生,却害得师父丧了性命… 可当时的境况,如果自己不逃,肯定会和师父一同丧命,而且师父当时已存死志,我心中却还有牵挂,难道非得一同丧命才成吗?但无论如何,自己确实是独自逃了,这点蒋靖也曾在心中忏悔过… 想到这里,蒋靖不禁长舒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尔后忽然跪了下来,朝李雪晨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雪晨师妹,我向你认错,我当初不该独自逃生,结果累得师父为我丧了性命,我对不起你…” 李雪晨没料到蒋靖竟会突然有如此动作,一时间不禁呆愣在了那里,怔怔半晌,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蒋靖叹口气,仍是低着头跪在那里,“雪晨师妹,当初师父为了救我而丧生,我心中也是既悔且愧,但是你…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当时师父…师父极力想要我逃生,我…我如果留在那里,和师父一同战死,只怕会令师父更伤心…但无论如何,师父死难,而我活了下来,是我对你不起,害你失了最亲最近的义父,可是…可是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也失了我最敬重的师父…我…对不起!” 蒋靖说到最后,声音已几近哽咽,逻辑也有些混乱,但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再次重重地向李雪晨磕了一个头,“雪晨师妹,如果你还对我独自逃生之事心存怨恨,那么…蒋靖任你打骂,绝不皱一下眉头!” 其实蒋靖现在心中也有些委屈,因为自己前来投军,虽说某种程度上也算寄人篱下的日子,但一来这里,就得罪了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现在就连师父的爱女也处处针对自己,自己该如何是好?蒋靖自认不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可麻烦却总是喜欢找上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功夫出众,所以树大招风吗?但是这是自己的错吗?说到底,就是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念及此处,蒋靖心中情绪更加低落,泪珠竟涌了出来… “啊?你…你这是干什么…”,现在李雪晨的脑子彻底不好使了,她根本无法理解蒋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就像蒋靖无法理解为何李雪晨突然骂自己,并且还哭鼻子是一个道理。 “嗯?”,蒋靖眯起眼睛看着李雪晨,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他能想到的李雪晨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无外乎就是李如松死难的事情了,当然,李雪晨骂自己是大坏蛋还能理解,至于她骂自己是臭流氓,蒋靖就不甚了了了:估计是从小没怎么骂过人,所以词穷了吧… “难道雪晨师妹不是在怪我…怪我当初撇下师父独自逃生,结果使得师父死难的事情吗?”,蒋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额…”,李雪晨彻底词穷了:原来他竟是这种想法,他刚才不是…不是想和我耍流氓吗?怎么…怎么突然间那么义正辞严,还痛哭流涕上了?不过看他的悲痛神情,倒不似作伪,毕竟义父传授了他那么多武功,想必也是对他极其喜爱的,如果他说起师父死难的事而不难过的话,那倒真是没良心了… 不过蒋靖说起那日之事,李雪晨倒是有些羞愧了:当日虽说自己哭喊着要陪义父留下,但最终还是和众人逃走了,倒是眼前这个蒋靖,关键时刻跳了出来,不仅顾全大局,劝说众人撤退,还和义父合力抵挡那些身怀武功的军士,这份大智大勇,自己当时心中是非常钦佩的… 如此看来,这个蒋靖应该是个正直勇武的人,但怎么就老想…老想和我耍流氓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太漂亮了…李雪晨吐吐舌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自己的不要脸。 “雪晨师妹,你…你在想什么?”,蒋靖见李雪晨一直在那里低头不语,一会儿脸红红,一会儿抬头瞄自己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哦…没…”,李雪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其实…其实你不用因为那件事责怪自己,我也没有因为那件事而怨恨你…毕竟…毕竟我当日自己都逃走了,哪有脸面说你…你当日挺身而出,救了众人,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嗯?”,蒋靖这下倒是惊奇了,“雪晨师妹,你心中…真的不怨恨我?” “不怨,真的不怨…”,李雪晨红着脸摇了摇头,“你当日那么…当日那么勇敢,不愧…不愧是义父的徒弟…” “那…那师妹方才为何叱骂我?”,蒋靖皱着眉头问道。 “啊?”,这下子轮到李雪晨尴尬了:我为什么叱骂你?谁让你想占我便宜来着…但是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第二十二章:不是他的套路深,只怪自己太认真! 蒋靖见李雪晨还是沉默,不由得纳罕起来:按说李雪晨方才的话倒不像是敷衍自己,但如果她不是因为此事而对自己发怒,那会因为什么?难道是她与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感情甚笃,自己打伤了他们,所以惹得李雪晨不高兴?想到这个可能的原因,蒋靖心中不由得一阵伤感:唉,看来自己在义军之中确实难混了,毕竟…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啊… 其实李雪晨此时已经在心中怀疑蒋靖想要占自己手脚便宜的可能性了,仔细想想,他确实也没说什么,那些可能性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脑补的… 至于他在众人面前抱住自己…说实话,如果当时不是他的拦腰一抱,估计自己就破了相了,如果自己当时有他的身手,恐怕也会奋不顾身去救人吧?说起来他肩膀上的伤,还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呢,如果是为了占那么点手脚便宜,不惜得被人砍上一刀,那这个人也算是奇葩了… 其实说到底,就是对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当时李雪晨在众人面前被蒋靖紧紧抱住,还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慌乱之中还被他亲了一口…这对于她一个从未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的处子之身来说,冲击力确实是大了些,当时又气又羞的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便就将蒋靖所有的话语行为都向猥琐的方向理解了。这就像如果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话,那么他所有的行为,无论好坏,你看着都会觉得不顺眼… “雪晨师妹…你…你想什么呢?”,蒋靖侧头看着她,“你刚才不是说…说有事情要问我吗?” “啊?”,李雪晨此时脑子正乱,倒也不急着问蒋靖。当她抬起头来,瞥见蒋靖肩膀上的伤又流血了的时候,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肩膀上的伤口又流血了,赶紧包扎一下吧…” “不妨事…”,蒋靖瞥一眼自己的伤口,随即摇摇头,“伤口上的痛,却比不得心上的痛…” 蒋靖这话,一是指失去师父之痛,二是指自己此时的坎坷遭遇,心中有些自怜自伤,但李雪晨却没有想到第二层意思,只道他还是在因李如松之死而伤心,连忙安慰道,“斯人已逝,你也不必难过,其实…其实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也难过地哭了好几天呢,但现在…现在心里想起来虽然还是难受,总也好的多了,因为我明白,义父肯定希望我好好活着,只要以后能替义父报仇就好了…” “嗯…雪晨师妹能这样想最好…”,蒋靖此时和李雪晨将当日李如松之事说开,便也就不愿和她多谈,于是非常礼貌却疏远地低声道,“雪晨师妹,既是如此,就请你先出去吧,我想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啊?”,李雪晨一呆:刚才不是还想着让我替你包扎伤口吗?怎么现在又让我出去了?其实刚才人家还在纠结,如果你继续要求我替你包扎伤口的话,我到底该不该同意… “嗯?雪晨师妹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了没了…”,李雪晨连忙摆了摆手。 “哦,既然没事,那师妹就先出去吧,我要包扎伤口了,伤在肩膀上,我需要脱掉上衣,你在这里…总归不太好…” “啊?啊…啊!”,原来人家刚才是想让我出去,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再联想刚才蒋靖的话语和反应,李雪晨一下子全都明白了:真是…还以为是他套路深,原来是自己太认真!想到这里,李雪晨的脸登时成了一块大红布,心里那个羞啊… “那个…你…你伤在肩膀上,需不需要…额…需不需要我帮忙?”,李雪晨看着蒋靖嗤嗤说道,她现在心中又羞又愧,所以便想趁机弥补一下:谁让自己刚才把人家想得那么坏,还骂了人家,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方才的真实想法,那还不得羞死个人! “哦,不必了…”,蒋靖边说边把身子转了过去,目光只是盯着桌子上的金疮药和纱布,根本就不看李雪晨一眼,“谢谢雪晨师妹好意,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哦…”,李雪晨碰个软钉子,却不好说什么,只得起身悻悻走了出去。 “哎,等一下…”,李雪晨行到营帐门口,刚要挑帘出去,忽然被蒋靖叫住了。 “嗯?”,李雪晨红着脸转过头来,该不会是变了心意,想要我帮他包扎伤口吧?自己要不要小小地拒绝一下? “雪晨师妹,方才在大营中,彭…琪哥挥刀的时候,没有伤到你吧?”,蒋靖手中拿着纱布问道。 “没…没有…”,李雪晨不知道蒋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 “那你…你倒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受伤吧?” “没…没有…”,李雪晨此时彻底懵了。 “那便好,方才我在大营中…举止唐突,皆因事发突然,还望…还望师妹见谅…”,蒋靖说到此处,忽然低下头去,“也请师妹不要因…因我今日之事而…而怨恨我,其实…我是迫不得已的…” “哦…”,李雪晨红着脸点点头,虽说她现在已经相信蒋靖是个正人君子,根本没有占自己便宜的想法,但听他说起这件事,总归是不好意思,于是便尴尬的摆摆手,“好啦好啦,你不用说了,我…我不怨你便是,其实…其实我也明白当时是…是事发突然,不怪你的…” 李雪晨说完,便一闪身出了营帐。 蒋靖看着李雪晨出了营帐,这才自己解开上衣,用纱布擦掉脓血,然后涂上金疮药,用纱布一点点裹好了。 “喂,你…你包扎好了没啊…”,蒋靖上衣还没穿好,便见李雪晨一挑帐帘,把头探了进来。 “哦…好了…”,蒋靖见李雪晨进来了,连忙快速穿好了上衣,“师妹还有什么事,请进吧…” “哦…”,李雪晨红着脸应了一声,便走了进来,其实她倒没有那么避讳,毕竟是生活在军中,大老爷们光膀子的事见多了,但方才蒋靖主动提出,她倒不好满不在乎地不避讳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男人光膀子的事不在意,也不会刚才听蒋靖那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往那方面想,毕竟她没觉得脱个上衣还需要回避人,所以不虞蒋靖会提出那么个请求… “不过他身材…还真挺不错的…”,李雪晨方才好歹瞥见了蒋靖上身健壮的肌肉,因此不禁在心中红着脸赞了一句,“呸呸…自己这都想什么呢…” “雪晨师妹还有什么事吗?”,蒋靖此时已经彻底穿戴好,转过身来面向了李雪晨。 “我…那个…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李雪晨此时红着脸,低着头,用脚尖轻轻划着地面,和刚才那个又哭又骂的小辣妞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甚至竟有了些羞怯小媳妇儿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再忆恩师 “哦?不知雪晨师妹想要问什么事?”,蒋靖倒也没怎么在意李雪晨的情态,“来,坐在这说吧…” “哦…”房中只有一床铺盖,也没有椅子板凳等物,所以李雪晨便直接坐在了蒋靖那床铺盖上,只是这样一来,自己那两条修长的大腿倒显得不好安放了…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一些义父的情况…”,说及此事,李雪晨的神色又有些黯然,“当日我们…我们离开之后,你和义父…到底怎么了?” “哦…那日…”,蒋靖被问及此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同时李如松以一己之力对战数人,力保自己逃生的画面便又浮现到了脑海中。蒋靖长舒一口气,便把当日的详细情况全部讲给了李雪晨。 李雪晨听了,也不由黯然伤神,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雪晨师妹,我…也为师父的死…难过了好长时间,而且我在心中…存着很大的歉意…”,蒋靖叹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我在逃出城时,还试图去找一下师父,可并没有看到师父的尸首,直到…直到后来…唉,其实我心中一直存着师父可能活下来的幻想,但是…我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好了,蒋…蒋靖师兄,你也不要伤心了…”,李雪晨双手抱膝,擦了擦眼泪,“义父当时肯定是希望你能够逃出去,好好活下来的,如果你和他一同战死,他的心中只会更难过,也许…也许当日换做我在场,我…我最终也会逃的…” “嗯…”,蒋靖攥紧拳头,点了点头,“我既然活了下来,就一定会为师父报这个仇!一定不会让师父白死!” “嗯…我会和你一起报这个仇的!”,李雪晨在一旁坚定地附和道,“不过…不过你和师父到底是如何被捕的?” “这…”,蒋靖被问及此事,神色忽然显得有些尴尬,因为他又想起了雪桥那个女子,唉,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薄情的女人啊…蒋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日的情形简要地给李雪晨说了一下。 “又是因为她…”,李雪晨听了蒋靖的叙述,眉毛也不由地蹙了起来,“这个…这个恶毒的女人!” “呵呵…可惜师父偏偏对她一片痴心…”,蒋靖在一旁苦笑着说道。 “你也不喜欢那个女人?”,李雪晨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蒋靖,尔后自言自语道,“是了,这样的女人,又有谁喜欢得起来?只可惜义父一生英雄,却…却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呵呵…情这个字,谁能够说得清楚?”,蒋靖长叹一声,不禁又想起了李如松每每和自己谈及雪桥时的痴迷神色,那不是一种对于女人的喜欢,那是真正的爱:她…她从小坎坷无依,过足了苦日子,她…她也有她的苦衷,让她随着我颠沛流离,我心里也是不忍的…她负了我,跟了小福王,是因为…因为她过怕了苦日子,我…我不怨她的… 唉,师父真的爱错了吗?蒋靖此刻也说不明白,也许在爱情里,本就没有对和错之说,爱了,就是爱了,纵使众人都说他爱错了,可他还是爱的,爱得自己欢喜,爱得自己痴迷,爱得自己生死不计… “你很懂么?”,李雪晨看着蒋靖,忽得笑了起来,“你方才说你十八岁,也就比我大了两岁,怎么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我也不是很懂…”,蒋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可是…我觉得师父他自己爱得幸福,这便足够了…” “算了算了,一说起那个女人我便心烦…”,李雪晨朝蒋靖摆摆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对了,你当日既然逃了,后来又是怎么被捕的?” “我?”,蒋靖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即苦笑一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不愿再去想那些事了…” “哦…”,李雪晨见蒋靖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便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哎,对了…”,李雪晨见蒋靖坐在自己身边,忽得沉默起来,神色中也有些不与年龄相称的忧郁,再想想方才自己误会人家,还把人家痛骂一顿的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刚才我…骂了你,真是抱歉啊…对不起!” 蒋靖冲李雪晨笑了笑,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表情僵硬,“没关系的,谁让我…谁让我逞强好胜,打伤了…琪哥,冲哥,你骂我两句是应该的…” “嗯?”,李雪晨听了蒋靖的话,不禁瞪大眼睛,一阵惊奇,尔后才反应过来,又不禁被蒋靖这丰富的联想能力给气笑了,“你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怎么会因为你打伤他们俩而骂你,他们两兄弟向来脾气火爆,又目中无人,你教训教训他们是应该的…我才不会因为他们俩而怪罪你呢,更别提因此而骂你了…” “嗯?你不是因为我打伤他们而怨恨我,所以才骂我的吗?”,蒋靖皱着眉头看看李雪晨,“那方才我说…“请师妹不要因我今日之事而怨恨我,其实我是迫不得已的…”,你还说“好啦好啦,你不用说了,我不怨你便是,其实我也明白当时是事发突然,不怪你的…”,这说明你当时心中还是对我存有不满啊…” “啊?这都哪跟哪啊…”,李雪晨还以为蒋靖话中的意思是为当众抱了自己而道歉,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真是…真是太尴尬了…不过想想也对,当时明明是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却要人家道歉,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了些,人家不找自己索要感谢就不错了… “怎么了?”,蒋靖见李雪晨神色有异,还以为她心中仍对自己存有芥蒂,“难道师妹心中还在怪我吗?” “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怪你…”,李雪晨负气摆了摆手,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怪谁,只好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 第二十四章:原来你没死? 蒋靖见李雪晨这个样子,也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但自己心中又不免苦闷起来:寄人篱下的日子真是难受啊,自己把彭嘉禾的两个儿子得罪了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这个小师妹也不待见自己,唉,自己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可是自己还得在这里混,想在这里混,最起码也得把自己这个小师妹哄好,让她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这样以后自己犯了错,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替自己求情。 想到自己这里,蒋靖不禁舒了口气,暂时放下了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朝李雪晨低声说道,“雪晨师妹,我知道我这人行事莽撞,鲁钝不堪,要是什么事惹到你不高兴了,还请你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对我多担待些,我…我真的想在这军中好好效力,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和我说,我一定尽力改正!”,蒋靖说完,便朝李雪晨躬身行了个礼。 “嗯?你干嘛那么…那么客气?”,李雪晨有些诧异地看向蒋靖,随后不禁一声轻笑,“谁说你行事莽撞,愚钝不堪了,你…你不用这样的,你是我义父唯一的徒弟,我…我心里还是对你很亲近的,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巴巴的…” “我…”,蒋靖看看李雪晨,苦笑一声,“我难道不可怜么?” “嗯?可怜?”,李雪晨皱眉看看蒋靖,“哎呀,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刚才骂你而不高兴啊?刚才是误会啦,我都和你道了歉了,你别小心眼啊,你…你不用这样怕我的…” 李雪晨话还没说完,蒋靖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转过头来,瞪视着李雪晨问道,“对了,雪晨师妹,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嗯?什么事?”,李雪晨眨眨眼睛,被蒋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跳。 “那日…就是那日你救我的时候,是有三个人的,师父、我,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兄弟郭洪,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着你来到这军中?” “嗯?哦…我想起来了…”,李雪晨长舒了一口气,“我记得那人,你好像叫他大哥的是吧?他…他后来和我们走散了…” 原来当日李雪晨等人逃出了泾县县城后,也不是一帆风顺,仍有官兵不断阻击追杀,就在这个过程中,郭洪便与李雪晨等人失散了,这倒不是李雪晨他们故意抛弃郭洪,而是当时情况紧急,甚至还死了几个人,准确来说,是大家都走散了,而李雪晨成了为数不多幸存的几个人之一。 “散了…散了…”,蒋靖叹口气,一脸的落寞,“真的只是散了么?唉,大哥…我…我真是对你不起…” “好了,你也别伤心得太早…”,李雪晨见蒋靖难过,不禁在一旁安慰了起来,“没准你那个兄弟真的只是和我们走散了,你不要那么悲观啊,没准哪天你就能遇见你那个兄弟…” “唉,但愿吧…”,蒋靖长舒口气,望着营帐顶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人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蒋靖的营帐,还没站定,便大声呼道,“蒋靖,是你吗?” 蒋靖闻声,不禁转过头去,可当他看清了来人之后,不禁惊愕得张大了嘴巴,竟是怔怔说不出话来了,“王…王彦,是你吗?” “真的是你,蒋靖!”,原来进来的这个人正是王彦,如今见到蒋靖,不禁惊喜地蹦了起来,“我听人说,军中有个叫蒋靖的来了,身手非常好,没想到真的是你!” “王彦…”,蒋靖此时不禁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王彦,“你…你还活着啊,我…我真是太高兴了,罗文那个王八蛋说你加入了叛军,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看见了你!” “罗文…”,王彦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忽得现出一抹厉色,“那个王八蛋,如果不是苍天有眼,我就真的见不到你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靖松开王彦,忽得抓住他的肩膀,“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文他还说…说我爹娘都死了,还说是被乱军杀死的,到底…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后来回家了,却…却没见到爹娘,屋子都是空的,你快告诉我…” 王彦见到蒋靖这副激动神情,忽得紧皱眉头,低下了头,“蒋靖,我…我和你说了真相,你可…可千万别太伤心啊…” “快点告诉我!”,蒋靖看见王彦这副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李雪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两兄弟相逢的场景,一时间就被忽视了,但那两个人堵在门口那里,自己也出不去,于是李雪晨便知趣地退到了一角,静静地等着听故事了… 王彦在蒋靖的逼问下,只得把当日的情形详细地讲了出来… 原来当日罗文从江州城回去后,就对蒋靖怀恨在心,恰巧他又发现了一支义军从泾县境内路过,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他先让一队军士化装成乱民,跑到蒋靖那个村中大肆劫掠,并趁机杀死了蒋靖的父母。然后又派一队军士过去,装出要剿杀乱民的样子,而这队军士中,就有王彦。 王彦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的真相,不过他那时也陷入了险境:因为罗文也想杀掉王彦,他这个蒋靖的好兄弟。 幸亏王彦命大,就在他快要被杀掉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义军路过,也就是李如松的队伍了。 义军杀掉了那些军士,救下了王彦,这也就是罗文口中所称的王彦投了乱军了。 “啊…”,听到真相后的蒋靖情绪已经是崩溃到了极点,让他忍不住直接抄起营帐中的桌子,重重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在一旁看着的王彦和李雪晨面面相觑地缩到了一个角落,在蒋靖这一副狂态下,他们都禁不住身子微微发颤,但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他的身世 “王彦!”,喘着粗气的蒋靖突然转过头来,凶狠的目光紧紧瞪视着王彦,把王彦吓得不禁身上抖个激灵,“我爹娘呢?他们…他们真的被害死了吗?” “嗯…”,王彦皱眉点了点头,“蒋靖,你也…也别太过伤心了…” “那…那我为什么没有…没有看见我爹娘的尸首?”,此时蒋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口唾沫,眼神中也带了些询问的味道,好像是期待着听到某个不确切的消息… “那个…我当初亲眼看着…大爷大娘被…被那些王八蛋给害死了…是我没用,我想要救…却…却差点被那群王八蛋给害死…是我没有用…”,王彦此时的声音已几近哽咽,“后来我被救走了,大爷大娘的尸首…可能…可能被…” 王彦低着头,没有再说下去,可蒋靖此时已双目赤红,指关节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告诉我,当日那些人都有谁,一个不落得…全部告诉我!” “蒋靖…你…”,王彦在蒋靖的逼视下,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当日那些人…大部分都被杀死了,只是逃走了…逃走了几个人…” “逃走的都有谁?告诉我!”,蒋靖握紧双拳咆哮道。 “我也…也没看清,但我知道…有刘鸣,当时就是他动手杀死的大爷大娘…”,王彦说着,便抬起头来,但当他一撞上蒋靖那充满戾气的目光,便又快速低了下去,“他心中一直…一直嫉妒你,对你存有不满…他看不得你…你爬到他的头上!” “刘鸣…”,蒋靖牙关紧咬,面部肌肉不断抽搐,“好,这笔账…就全都记到刘鸣头上!” “蒋靖,你…你没事吧?”,王彦看着眼前的蒋靖,此时狂态竟似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不禁让他心中发怵。 “啊…”,蒋靖忽得仰天长啸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爹,娘,是孩儿对不起你们啊,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竟然死得这样惨…孩儿不孝,如今…如今莫说修坟筑陵,竟是连你们的尸首也没寻到…啊…” 蒋靖说着说着,泪珠便滚滚而下,那一副悲伤神色,看得一旁的王彦和李雪晨也是心有戚焉。 “爹…娘…”,蒋靖跪在那里,不住得痛哭哽咽,尽管他心中一直明白,爹娘可能真的死了,但现在听到了确切消息,而且还知道爹娘竟是这种死法,心中又怎能不悲愤?如今只恨当时未能把那个罗文碎尸万段! 蒋靖此时心中真可谓是又气又恨,又痛又悔,情绪激动之下,竟是忍不住昏厥了过去。 “蒋靖…”,王彦见状,连忙冲到蒋靖身前,将他扶了起来,而一直站在角落的李雪晨也跑了过来,蹲在了蒋靖身边,“他好像是真的晕过去了,你…你先扶他到床榻上休息一下吧…” “嗯…”,王彦朝李雪晨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架着蒋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铺盖上。李雪晨见状,也赶忙在旁边搭了两把手。 蒋靖虽然晕过去了,但意识还非常得混乱,躺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是对爹娘的哭诉,一会儿是对罗文等人的咒骂,一会儿是对程祎瑶的想念… 王彦和李雪晨坐在旁边,听着蒋靖在那里说胡话,时不时地互望一眼,却又迅速尴尬地扭过头去。现在这种境况,两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的是矛盾不已… “喂,你是叫什么…什么彦…”,李雪晨觉得气氛尴尬,便舒口气看向王彦,先开口说话了。 “雪晨小姐…”,王彦笑着朝李雪晨点了点头,“我叫王彦…” “哦…王彦是吧?”,李雪晨点点头,回身指了指蒋靖,“你和他…很熟吗?”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样啊…那你一定知道他不少事吧?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那么惨?”,李雪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唉,这便说来话长了…”,王彦叹口气,便将自己当初和蒋靖一同从军,然后蒋靖在江州城得到赏识,一路升迁的事情讲给了李雪晨。不过蒋靖在江州城的经历,王彦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去驻守洛河口岸这些大概境况,所以说得也不是很明白。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至于他后来为什么得罪了罗文,并且招此大祸,我也就不太清楚了…”,王彦讲完,不觉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点水,却发现这个帐篷里什么都没有,只好舔舔嘴唇,闭上了嘴。 “这样啊…”,李雪晨看着躺在那里的蒋靖,也不知在侧首想些什么,“这个人经历倒也丰富…而且行军打仗…还蛮厉害的嘛…” “谁说不是呢?”,王彦舒口气,“其实我一直纳闷,怎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突然间就那么厉害了,原来是…是拜了李大帅为师父,难怪会这样…可现在看来,却不知这是祸是福了…” “当然是福了!”,李雪晨听到王彦这样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再细想一想,却也未免武断,如果蒋靖当初没有遇到李如松,可能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乡间农夫,但他能和爹娘在一起好好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流离失所,落落如丧家之犬,唉…世间事,果然是有失必有得啊… 王彦听了李雪晨的话,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其实蒋靖从小要求的也不多,他那样拼命,想的…想的不过是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而已…” “是么?”,李雪晨转过头看看蒋靖,“他想的…真的只有那么简单么?可看现在这一身本事…应该经历了不少苦难吧,这样值得么?” “你不知道的…蒋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认准了什么事,就会努力去做,当初他习武的时候,可谓是日夜不辍,常人根本没有这份毅力的…”,王彦说到此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当初也教过我的,只不过我怕吃苦,没有练下来…现在再想练,却也过了时候…蒋靖真的很不容易的…” “难怪他功夫那么好,原来是这样…”,李雪晨在心中叹道,其实习武之人,勤字是很重要的,可大部分人并没有那份毅力去坚持,就比如自己,虽得义父李如松倾力相授,但习武并没有那么勤奋,再加上本身是女儿体质,所以身手比起蒋靖来,那可真是差得远了… “祎瑶,等我…”,李雪晨正在那里想着,却突然被蒋靖一声迷迷糊糊的胡话给惊得回过了神来。 “祎瑶?”,李雪晨皱着眉头看了看王彦,目光中似在询问。 王彦尴尬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也不清楚。 “唉…”,李雪晨转过身来,摸了摸蒋靖的脑门,倒是没什么不正常,“应该不是烧糊涂了吧?王彦,要不然我去打点热水,拿条热毛巾给他敷敷…” “我去吧…”,王彦站起身来,“雪晨小姐,你待在这里看着点他,我去打热水吧…” “成…”,李雪晨坐在那里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对了,你再拿点吃的来…” “嗯?” “哦…我是觉得他奔波了一路,来到这也一直没吃东西,醒过来的时候…嗯…肯定会饿的…”,李雪晨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哦…好的…”,王彦会意地笑了笑,一闪身便出了营帐… 第二十六章:令人心疼的男人 王彦出去后,营帐中就只剩下李雪晨和蒋靖两个人了,方才李雪晨还有些羞怯,此时没有旁人,她倒是敢大大方方地盯着躺在那里的蒋靖看了。 不过看着看着,李雪晨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想刚才自己把人家误会成流氓,还臭骂了人家一顿,但当知道真相后,却又发现他是如此特别的一个男人。 他武功高强,不乏大智大勇,处理起事情来也很有分寸,但是他的身世又那么悲苦,遇到了那么多不平之事,甚至还痛失双亲,想想真是可怜… 再想想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一路逃亡,前来投军,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可一来这里,便遭到为难,凭本事化解开来,却又被自己误会,还挨了一顿臭骂,唉,还真是有点对不起他… 此时李雪晨不禁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那一声苦笑:我难道不可怜吗?想必他这一声感叹,应该蕴含着许多辛酸与无奈吧? “唉…”,李雪晨又是轻叹一声,心中忍不住对眼前这个男人起了一丝怜爱之意:看起来多么坚强的男人,也有自己柔弱的一面,刚才他知道双亲被害的真相后,那种无助,那种愤怒,那种伤痛…真是令人心疼… 李雪晨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手也不自禁地抚上了蒋靖的脸庞,白皙的手指从他的两道浓眉上轻轻滑过,又描上了蒋靖英挺的鼻子:其实他长得…还挺英气的,怎么自己刚才就把他给想成流氓了呢? 抱着现在这种想法,李雪晨再想想方才蒋靖在大营中吊打彭氏兄弟的情景,那身功夫真是帅气的很,似乎…似乎印象中只有义父才有那么厉害呢… 还有那日营救他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同义父厮杀断后,那份大智大勇,怎么也不可能在一个流氓身上啊,自己真的是… “祎瑶…”,蒋靖好像感觉到身旁有动静,一下子睁眼醒了过来,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李雪晨那只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白皙嫩滑的手,吓得李雪晨不禁往后倾了倾身子。 “祎瑶?”,这是李雪晨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由地向蒋靖摆出了一副好奇的神情,“祎瑶是谁?” “哦…没…”,原来蒋靖方才正于昏厥中想着程祎瑶,此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个美丽女子凑得自己那么近,便下意识地以为是程祎瑶,待看清这人是李雪晨时,便连忙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雪晨师妹,实在抱歉,我…” “没事,干嘛一醒过来就道歉啊…”,李雪晨尴尬地笑笑,却觉得自己那只抽出来的手有些不自在,连忙解释道,“其实…其实我是刚才听你老说胡话,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来着…” “哦…多谢雪晨师妹关心…”,蒋靖说完,便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只是躺在那里,看着帐篷顶发呆。 “怎么?还在伤心么?”,李雪晨侧首看着蒋靖,低声问道。 蒋靖看看李雪晨,忽得叹口气,坐了起来,“没事了,发泄了一通…心里舒服多了…” “哦…没事了便好…”,李雪晨点点头,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干脆将目光瞥到一边,不说话了。 “我刚才…没有吓到你吧?”,蒋靖看看李雪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方才…我好像…有些太疯狂了…” “没…没有…”,李雪晨连忙摆摆手,“其实任谁听了那样的消息都会受不了的,我当初…知道了义父的事情,也耍了好几天脾气呢…”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刚才只是情绪太过激动了…”,李雪晨看蒋靖不说话,又红着脸补充了几句,“像彭子琪、彭子冲他们俩才是不懂事,脾气暴呢,一点火就着,你…你比他们俩强多了…” “谢谢…”,蒋靖向李雪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后便双手抱膝,低下头去,一时间竟像个委屈的孩子,“总之…总之感觉自己挺没用的…连最亲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没有啊…其实我觉得你…你还蛮厉害的…” “有吗?我怎么感觉…觉得自己活得那么窝囊…”,蒋靖吸吸鼻子,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当你爱的人,想要保护的人,却无法给予他保护,没法子给他幸福时,那种无力感…真的压得人好难受…” “你…你也不要这样苦了自己…”,李雪晨说着,便往蒋靖身边靠了靠,“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无论你是谁,你有多大的本事…你总要看开些…” “是啊,人生八苦,谁能不经历呢…”,蒋靖眉头微蹙,怔怔地盯着前方,“有时候,人求的越多,失望便越大,恐怕就是这个道理吧?可是…可是我求的并不多啊…” “你…”,李雪晨想要安慰蒋靖两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确实,眼前这人并没有利欲熏心,可是种种麻烦事就偏偏找上了他,让他的身世如此悲苦… “那个…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嗯,哎呀…我也背不过了,总之是那么个道理吧…”,李雪晨轻轻一笑,向蒋靖眨眨眼睛,“说不定老天是有什么重任要交给你,所以才特意多历练历练你…” 李雪晨这个玩笑显然开得不合时宜,天将降大任?那就要蒋靖痛失双亲,兄弟离散,差点枉死,最终如一只丧家犬般落落无依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蒋靖宁愿不背负起这个重任… “你看…你总也这个样子,这个世上…终归还是有值得你去疼惜、去爱护的人吧?为了他们,你也要振作起来啊…”,李雪晨见蒋靖还是一副落寞神色,生怕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抑郁起来,“放心,你来到了军营…总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我…我会照顾你的,你…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师兄嘛,对不对?嘻嘻…” “是啊,这世上终归还有值得自己去疼惜、去爱护的人,至少…至少祎瑶还在等着自己呢,可是…这世上其他人为什么要欺负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此时李雪晨的话落入耳中,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凿进了蒋靖心里… “你们都欺负我,全都在欺负我…只有祎瑶肯不顾一切地对我好,她还在远方等着自己,但自己又如何才能立足,如何才能让她不受欺负,如何才能让她一生平安喜乐…祎瑶,我好想你,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情到深处,蒋靖的眼泪不禁怔怔落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奇怪的人 “咦?你看你这个人,为何怎么劝你都不听呢?”,李雪晨见自己劝着劝着蒋靖,竟然把人家眼泪给劝了出来,不觉有些气馁,“你说你…看起来也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干嘛总是哭鼻子…” 奈何李雪晨在一旁无论是好说好劝,还是言语相激,蒋靖就像失了反应一般,只是双手抱膝,默默落泪,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那副样子看起来,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谁欺负你啦,我…我不就是刚才骂了你两句嘛,而且事后还和你道歉了,你说你和我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李雪晨在一旁愤愤撇了撇嘴,索性赌气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其实如果要是放在平时,李雪晨早就甩脸出去了,但现在面对蒋靖这个人,她虽是生闷气,却一点没有躲出去的想法,而这点,连李雪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蒋靖,你没事了吧…”,王彦边说边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而且此时他肩上还披着一块毛巾,看他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要伺候人洗脚的小厮。 “嗯?你们…这是怎么了?”,王彦见李雪晨和蒋靖两人并坐在一起,同时很有默契地双手抱膝,只是一个怔怔望着前方默默垂泪,另一个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惊得王彦连手中的水盆都忘了放下来。 “哦…没事…”,蒋靖见王彦走了进来,连忙擦擦眼泪,站了起来,“怎么?你端盆水进来干什么?” “哦…刚才雪晨小姐还以为你发烧了呢,所以让我打点热水过来…”,王彦边说边把水盆放了下来,同时将肩上的毛巾搭在了盆沿上,“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蒋靖冲王彦笑了笑,同时活动了一下筋骨,“你看,我现在好得很,哪里有什么事情,哈哈…” 李雪晨在后面看着蒋靖和王彦两人笑呵呵地说话,不禁气得朝蒋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哼,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鼻子,连句话都不搭理人家,可一见到自己兄弟,就满面笑容,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不是欺负人嘛!还说别人都欺负你,我看是你欺负我才对,你这个…这个…大坏蛋… “对了,刚才雪晨小姐还说让我给你拿点吃的,但军营到现在也还没做,我也不方便给你拿,你就再忍一会吧,成不?”,王彦边说,边打眼看向了李雪晨。 “哦,没事,我不饿…”,蒋靖边说边冲李雪晨笑着点了点头,“谢谢雪晨师妹好意了…” “不用谢…”,李雪晨没好气地冲蒋靖撇了撇嘴,又恢复了刚见面时的那副神情。 “对了,雪晨小姐,方才大帅有事情叫你…”,王彦看看李雪晨,又看看蒋靖,“然后大帅还问你伤情如何,说让你好好休息…” “哦…那替我谢谢大帅挂怀…”,蒋靖笑了笑,忽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冲王彦问道,“对了,现在不是正两军对战吗?那战况如何?” “大帅好像就是要说这个事呢…”,王彦叹口气,“这都打了好几天了,却一直僵持不下,大帅心里也急得很,我看今天一直拖到现在没有做饭,估计大帅是想发动夜袭呢…” “夜袭?”,蒋靖皱着眉头想了想,“你带我去见大帅,我有事要和大帅说…” “雪晨师妹,你不是要去见大帅吗?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蒋靖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 蒋靖的思维转得太快,以至于李雪晨一时竟有些跟不上,“额…嗯…你的伤没事么?” “没事…”,蒋靖看看自己肩膀上的伤,“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现在军情紧急,我自当出一份力!” “蒋靖,你…你真的没事了?我不是指你肩膀上的伤…我是说…”,王彦对于蒋靖那么快从伤心事中恢复过来,也是大感诧异。 “哦…没事了…”,蒋靖笑了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总伤心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一点也不伤心,那是我没有良心,但如果我沉溺于悲痛之中,那我就是一个懦夫,父母的仇,欠我的债,我都会记在心里,牢牢地记住!” “嗯,你能够这样想最好…”,王彦拍拍蒋靖的肩膀,“作为兄弟,看到你这样,我非常为你高兴…” “谢谢…”,蒋靖笑了笑,同样拍了拍王彦的肩膀,“王彦,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郭洪…郭洪失散了,生死不明…” “什么?”,王彦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了皱眉头。 “当日是我害了郭洪…”,蒋靖神情黯然,“在江州城时,我已与郭洪结成异姓兄弟,而且把你也拜了进去,郭洪是大哥,你是二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愿听你唤我一声靖弟…” “咱们早就是兄弟了,还差这个仪式么?”,王彦看着蒋靖笑了笑,“只不过我以后叫你靖弟,你也需唤我一声彦哥了…” “好,彦哥!呵呵…倒是有些拗口…”,蒋靖笑着叹口气,“好了,今日能够见到你,总归也是个大喜事,我先走了…” “好的,你先走吧…”,王彦冲蒋靖点点头,“放心,郭洪…洪哥早晚会找到的,你我经历了一场生死大难,不都活过来了吗?咱们兄弟富贵在天,没那么容易死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蒋靖冲王彦挥挥手,“我先走啦…” 蒋靖说着,便挑帘出了营帐,而李雪晨就一言不发地跟在蒋靖的后面,看那样子,哪是李雪晨带着蒋靖去大营,明明是蒋靖领着李雪晨去大营啊… “喂,你认不认识去大营的路啊…”,李雪晨快走两步,跟到了蒋靖身旁问道。 “当然认识了,刚才不是走了一遍?”,蒋靖看了李雪晨一眼,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你这人…”,李雪晨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可怔怔看着蒋靖的背影,又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人,刚才在营帐里还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哭个没完,可一转眼的功夫,又如此自信从容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啊?这个人可真是…真是奇怪… 第二十八章:献奇策 “蒋靖参加大帅!”,一进营帐,蒋靖便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朝彭嘉禾行了个礼。 “哦?原来是靖儿来了…”,刚才还眉头紧皱的彭嘉禾一见蒋靖进来,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你怎么过来了,你的伤没事了吧?” “大帅,如今军情紧急,我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蒋靖边说边站了起来,“大帅,不知你是否决定今晚对敌营发动夜袭?” “嗯?”,彭嘉禾听蒋靖这么一问,顿时目中精光一闪,现出一抹警惕之色,“怎么?你为何会有此问?” “大帅,按道理说,军营现在应该生火造饭了,可此时炊事营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者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发现马厩那里…有人在为一些战马马蹄上裹布,由此观之,恐怕大帅是要发动夜袭了…”,蒋靖抱拳颔首说道。 “哦…对!”,听了蒋靖的话,彭嘉禾笑着点了点头,“我是准备今晚夜袭…哎呀,大军久持不下,我这心里甚是烦躁啊,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情况是越拖对我们越没有好处…” “是啊,如果不快点把这拨军队打跑,那么我们被他们蚕食的地方将越来越多,这样下去,通州城这一大片区域…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啦…”,李雪晨跟在蒋靖身后进来,却无形之中被忽视了,如今看蒋靖和彭嘉禾两人说得热闹,连忙上前两步插了句话。 “雪晨师妹和大帅的心思我都理解…”,蒋靖抬起头看看彭嘉禾,“如今通州城已失,官军肯定要加紧追击,将通州境内的所有义军势力驱逐,只要是将我们这拨人马打败,他们就彻底占领了整个通州境地,这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一大损失,因为通州是我们一直以来最坚固的根据地…” “嗯,你说的没错…”,彭嘉禾朝蒋靖点点头,“所以这一仗,我们决不能败!只要我们打跑了眼前这支队伍,那么通州城就只是一座孤城,我们就还有机会把它给夺回来!” “大帅所言极是,而且大帅的夜袭之策也很好…”,说到这里,蒋靖忽得停住,看了看左右军士,压低声音道,“不知大帅认为此次夜袭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听到蒋靖这样问,彭嘉禾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随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队官军警惕性很高,八天之内我发动了两次夜袭…都没有成功…” “大帅,两军于城外对战,在人数、战力相当的情况下,唯有出奇方能制胜,如此说来,夜袭确实算是一个好办法…”,蒋靖缓缓说着,面色却越来越沉重,“但夜袭能不能成功,关键就要看…这支夜袭的兵够不够奇,大帅说对么?” “对,你说的非常对!”,彭嘉禾赞同地点点头,心里却明白蒋靖一定还有话要说,于是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这支夜袭的兵…要怎样出…才能算奇?” “首先,现在赶紧造饭,如果夜晚生火,非常有可能会被敌军发现,这样就达不到夜袭的效果。其次,不要给马蹄上裹布,这样马的触感太弱,速度也慢,根本无奔袭之效,作战时也非常不利…”,蒋靖看着彭嘉禾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长舒了一口气,“我在来的路上,发现敌军的瞭望台建的非常高,警哨安排得也很密集,所以我认为,大军夜袭,想要不被发现,那基本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在敌军还未来得及准备之前,给他在正面来一个大突击!” 听完蒋靖的分析,彭嘉禾不由地长舒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前两次夜袭功败垂成,想来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他们瞭望台虽高,但两军相距有数十里,且夜晚视野并不开阔,真的就一定会被他们发现吗?” “大帅,其实这些都是小节,但有时候大事情往往毁在小节身上,如果咱们自己都有疑虑,有又何能够保证不会被他们发现?”,蒋靖皱着眉头反问道,“再者,我在来的路上,发现这支官军人数真的很多,大约有两三万的样子,营寨扎得也很仔细,绵延有十数里,中军大营在那些营寨的拱卫下,轻易是攻不进去的,所以说,总想着以这次夜袭将他们彻底消灭,是不够现实的,因为咱们这支军…还是不够奇!” “好了,靖儿,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彭嘉禾说着,便拉起蒋靖的手,走到了帅案上摊开的那一大幅军事地图面前,“来,靖儿,你说一说,你打算如何用兵?” 李雪晨见蒋靖和彭嘉禾两人此时说得热闹,也不好打扰,只好像个卫兵似的跟在他们两个人后面,默默地也站到了帅案前。 “兵出正奇,如果是我,我必在这里出一支兵!”,蒋靖说着,便用手指指向了地图的一角,“他们靠山而扎营,南、北、东三面都会谨慎防备,但是在西面靠山的这一边,他们绝不会注意,而这一点,便是我们的战机!” “这?”,彭嘉禾定定地看着地图上的那一点,尔后皱起眉头看向蒋靖,“靖儿,你说的没错,但是你要想在西面进攻,那是要翻过一座山的,而且…那里山路崎岖,别说战马,就是大队兵士都无法前进,我们又如何能够在那里进攻?” “是啊,而且就算你率领一队人翻过了那座山,但是人数肯定多不了,那些人也必定疲累无比,别说攻寨了,就是平地作战也非常吃亏啊!”,李雪晨在一旁附和道。 “这我也清楚,但我想问大帅,他们大营的水源何在?” “水源?”,彭嘉禾皱皱眉头,不知道蒋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当然是在西面营寨,西面靠山,可以直接获得水源。” “这就对了,既然西面有水源,那么他们的粮食又囤于何处?”,这次蒋靖没有等彭嘉禾回答,便自己说了出来,“军粮肯定要囤在很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中军大营,另一个就是有天然屏障的西面营寨了!” “没错,他们不会从通州城运粮,肯定囤了不少粮…”,彭嘉禾眯着眼睛,好像因蒋靖的启发而想到了什么,“我猜…他们的粮食应该不会囤在中军大营,而是…囤在西面营寨!” “没错!”,蒋靖兴奋地一拍帅案,“这就是我所说的战机!” 第二十九章:毛遂自荐 “我大概已经猜到你的想法了…”,彭嘉禾舒缓地笑笑,“靖儿,把你的打算全都说出来吧,我看看与我所料是否一致。” “嗯…”,蒋靖点点头,也不再和彭嘉禾卖关子了,“首先,我们今晚仍然要出大军在大营正面进行夜袭,因为行军作战,只凭一股奇兵,可胜敌而不可退敌,想要彻底击败他们,靠的还是正面的这支大队伍!” “嗯,你说的没错,大部分人都是要从正面进行夜袭的…”,,彭嘉禾点点头,示意蒋靖继续说下去。 “所以现在还请大帅立即下令,赶紧生火造饭,然后全军将士为夜袭做准备!” “嗯…我现在立刻下令!”,彭嘉禾说着,便将头转向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李雪晨,“雪晨…” “哎呀,我不去,我还想继续听听呢…”,李雪晨调皮地朝彭嘉禾吐吐舌头,随即转向身旁的一个卫士说道,“你去,告诉炊事营,现在就生火造饭…” 彭嘉禾看着李雪晨,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军事地图,“靖儿,你接着说你的计划…” “嗯…”,蒋靖看着李雪晨笑了笑,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述自己的计划,“然后,最关键的一支兵,现在就要出发,目标就是敌军西面营寨,人无需多,几百人即可,太多的人反而不方便,但这五百人必须是身强力壮的精兵,因为他们在翻过一座山后,还要进行攻击营寨的行动!” “嗯?这些人还要攻击营寨?”,彭嘉禾有些疑惑地看向蒋靖,好像这与自己的预想不太符合。 “嗯…他们确实还需要攻击营寨…”,蒋靖朝彭嘉禾点点头,继续讲述自己的计划,“下面就是这支奇兵的大戏了,火攻!” “果然是火攻!”,好像是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彭嘉禾兴奋地拍了拍桌子,“你打算如何火攻?几百人合力公开营寨,然后在里面放火吗?” “不…”,蒋靖摇了摇头,“几百人合力公开西面营寨,然后在里面到处放火,且不说不现实,就算侥幸成功,那么也只有一个结局,这几百人全部有去无回!” “额…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用火球…”,蒋靖紧盯着彭嘉禾的眼睛,“居于高处,最方便最有效的就是用火球…我知道火球做起来非常麻烦,但是我们可以做简易火球,不需要用沥青等物,也没必要用铁皮包裹,只要能让它滚起来、能燃烧就好…我会做,用木蒺藜、杂草、干粪便、树枝、泥土…只要是在里面填充上足够的火油就可以了…这其中的大部分东西在山上都可以轻易获取…” “唔…”,彭嘉禾此时看着蒋靖,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只见他长舒一口气,似是想要感叹什么,“我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方法,有此奇策,我们就等于赢了一半!” “不,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蒋靖皱眉摇了摇头,给彭嘉禾泼了盆冷水,“无论多么完美的计划,都要靠人来完成,而最终能否成功,关键也在于人。何况这个计策中,有许多欠缺的地方…比如我们翻过了山,向下滚火球的时候,如果那里灌木丛生,这就是个大问题,我们只能助力向下推,这样就会大大减弱攻击的效果,比如那里有水源,那么到底是多宽的溪流,我们能否断掉?这也是一个问题…还有,他们营寨坚实,如果山上有巨石,那倒好办的多,我们可以直接利用巨石滚倒营寨,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就需要我们的人合力攻寨,攻破他们的营寨大门,然后再往下推火球,这样一来,伤亡就会大很多…” 蒋靖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这些都是我担心的地方,也是可能使我们的计划失败的地方…” “哦…这样说来…确实算是一招险棋了…”,彭嘉禾在一旁皱眉叹道。 “哪有十分的战机?只要有较大的胜算,我们就必须出手!”,蒋靖坚定地说道,“这一仗,我们许胜不许败!” “好!那我就用你这一计!”,彭嘉禾点点头,坚定地说道,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摩擦着双手默默念叨着,“不过…那支奇兵该由谁来带领呢?这倒是个大问题…” “大帅!”,蒋靖忽得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如果大帅信得过我,就由我来率领这支奇兵!” “你…”,彭嘉禾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蒋靖两眼,忽得笑着拍了拍蒋靖的肩膀,“靖儿,你伤疾未愈,况且此次行动过于凶险,叔父实在是担心你啊!” “大帅,我的伤实在不算什么…”,蒋靖冲彭嘉禾抱拳说道,“我前来投军,未建尺寸之功,却得大帅赏识,实在有愧于心…” “诶,你能献此奇策,便是大功一件了…”,彭嘉禾笑着对蒋靖说道。 “不,大帅,我最希望的还是能沙场建功!”,蒋靖此时看向彭嘉禾的目光充满了恳求,“大帅,我在江州城也领了很长时间的兵,打过不少硬仗,还希望大帅相信我,给我这一次机会,如果不能成功,我甘愿受罚!” “靖儿,你言重啦…”,彭嘉禾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叔父当然相信你的本事,只是…只是叔父觉得此次行动过于凶险,叔父担心你会出问题啊…” “大帅,行军作战,哪里有惧怕危险的?还请大帅给我一个机会!” 李雪晨见蒋靖极力要求,虽说她也觉得此次行动过于危险,但看到蒋靖坚定的眼神,忍不住在一旁帮腔道,“叔父,您就答应他,给他一次机会吧…” “好!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定,那么我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你!”,彭嘉禾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蒋靖的肩膀,“靖儿,一定要小心啊,即使任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平安回来!” “大帅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定不会让大帅失望!”,蒋靖立定身形,坚定地说道。 第三十章:点兵 “嗯,我相信你…”,彭嘉禾重重点了点头,“靖儿,这次行动,你需要多少人?” “嗯…”,蒋靖眉头微蹙,沉吟一声,“回大帅,四百人足矣!” “我给你五百人!”,彭嘉禾伸出手掌,朝蒋靖比出一个“五”的数字,“而且这五百人由你亲自挑选,如何?” “谢大帅!”,蒋靖激动地朝彭嘉禾抱拳行了个礼,“我定不辜负大帅期望!” “嗯,我现在这里祝你马到成功!”,彭嘉禾扭过头,看看营帐外面,“靖儿,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么,一并提出来。” “额…”,蒋靖听到彭嘉禾这样说,不禁皱眉想了想,“禀大帅,我希望大帅能够在四更天的时候发动突袭,那时候效果是最好的,而且…我这支队伍速度应该快不了,如果行动太早,我怕无法策应…” “嗯…这点我也有所考虑,我正打算告诉你四更天的时候行动呢…”,彭嘉禾冲蒋靖笑了笑,“看来咱俩还想到一块去了…” 听到彭嘉禾这样说,蒋靖也不禁笑了笑,“对了,大帅,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不用避讳,有什么话尽管说!” “大帅,还请在营寨正面夜袭的将领…务必要全力以赴!”,蒋靖抱拳看着彭嘉禾,异常恳切地说道,“我们那支虽是奇兵,但毕竟人数太少,非常有可能被消灭,只有…只有在正面给他们足够的压力,我们那支队伍才可能完成任务,所以…” “这个自不消你说…”,彭嘉禾看了看眼前这一大幅军事地图,“到时候由我亲自率军前往,但有作战不力者,我必将其就地处决,好给你们那支奇兵减轻进攻的压力!” “好,有大帅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蒋靖重重点了点头,“在此我也祝大帅马到成功,一举拿下敌营!” “好,到时候咱们双双庆功!哈哈…”,彭嘉禾说着,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雪晨啊,这次大军出动,守护军营的任务就要交给你啦…” “嗯?”,李雪晨在一旁还没有说话,蒋靖倒是先在一旁犯起了嘀咕,“大帅,留守军营…也是个很重要的任务,雪晨师妹…尚且年幼…” 听啊蒋靖那么一说,彭嘉禾还没表态,李雪晨便在一旁气呼呼地两手叉腰,摆出一个大茶壶造型,“嗬,蒋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这干那的都没事,我就不成了,瞧不起人是不是?知不知道本姑娘在军营打了多长时间的仗了?说出来吓死你!再说…再说我刚才还替你向叔父求情了呢,你这人怎么那么没良心?啊?” 在李雪晨这一顿连珠炮下,蒋靖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搔搔头尴尬地笑笑,“雪晨师妹,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那个…” 彭嘉禾见蒋靖情形尴尬,连忙在一旁笑着做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靖儿你还不了解,雪晨一身本事也了得的很,而且她在军营的时日也不短了,此次任务可以胜任的…” “哼!”,听到彭嘉禾这样一说,李雪晨不禁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用她的余光对蒋靖进行着“挑衅”。 “那如此一来,是我见识短浅了,呵呵…”,蒋靖笑着向李雪晨抱拳行了个礼,算是赔罪了。 “知道就好…”,李雪晨故意拖长了声音,嘴角却不自觉荡起了一抹笑意。 不过还没等李雪晨得意完,彭嘉禾便在一旁不适时地说道,“其实这次我也没打算在军营这里留守多少军士,因为我想和对面的敌人来一场大决战,这样一来,守护军营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嗯?大帅打算和官军进行大决战?” “是啊,这也是受了你刚才的启发,我不仅要在正面攻击,还要另派一支队伍在东面营寨进行攻击,让他们除了死,就只能向北逃窜!”,彭嘉禾握紧拳头,目光中也有了些戾气。 “哦…这样一来,计划确实就更完美了…”,蒋靖在一旁点头赞道,“如果想要达到效果,军营里确实不能留多少人了,而且也没有必要留那么多人了…” “对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放心地把留守军营的重任交给雪晨呢,哈哈…”,彭嘉禾和蒋靖说的不亦乐乎,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李雪晨在那里气得直翻白眼… “好了,大帅,时候也不早了,我必须马上出发了…”,蒋靖长舒一口气,“蒋靖在此祝大帅出师顺利,大捷而归…” “好,你也加油…”,彭嘉禾笑着点了点头,“赶快去点兵吧,你估计需要不少时间,我就不再唠叨你了…” “是,蒋靖遵命!” “对了…”,彭嘉禾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得一拍脑门,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雪晨啊,你和靖儿一起去,帮着他看看情况…” 彭嘉禾这么一提醒,蒋靖方才想起,自己这不是在江州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在军中有那么高的威信,自己跑去点兵,谁听自己的啊…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啊… “切,神气了半天,还不是要本姑娘帮你点兵…”,李雪晨此时走在蒋靖前面,活像一个趾高气扬的孔雀,那样子真是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 蒋靖看着她那一晃一晃的背影,不禁翻个白眼,一阵无语… “喂,本姑娘辛辛苦苦帮你找了那么多好手,你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啊?”,自打蒋靖开始点兵,李雪晨就在蒋靖眼前一晃一晃的,如果蒋靖不说话,她就像现在这样“没事找事”。 “谢谢雪晨师妹…”,蒋靖嘴上敷衍着,目光却一直没有从眼前这乌泱泱的一片军士身上离开过,“你…出来…”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李雪晨看着蒋靖的侧脸撇了撇嘴,却发现远处一个人正大喊着朝蒋靖这里冲来。 “咦?那不是王彦吗?”,李雪晨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能吸引起蒋靖注意的事情,连忙激动地一拍蒋靖后背,“快看,那不是你兄弟王彦吗?” 蒋靖顺着李雪晨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王彦正风尘仆仆地朝自己跑来,嘴里还不停唤着,“靖弟,靖弟,等等我…” “嗯?什么事?”,蒋靖见状,也连忙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怎么了?彦哥,什么事?” 李雪晨见蒋靖冲了过去,也像个跟屁虫似的,一溜烟地就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你还没点完兵呢…” 第三十一章:我来帮你! “彦哥,什么事啊?”,蒋靖站到王彦身前,看着气喘吁吁的他问道。 “我听说你要出兵…”,王彦喘口大气,“我想和你一起去,你带我去好不好啊?” “别声张…”,蒋靖看看左右,连忙凑到王彦身前,“我这次行动非常危险,你不要和我去了,我担心你会有事情…” “啊,你担心你兄弟有事情,就不…”,站在一旁的李雪晨听到蒋靖这样一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立刻指着蒋靖兴奋地喊了起来。 其实李雪晨并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平时做事情心思还是很缜密的,以至于李如松也常常称赞她有“豪门遗风”,否则彭嘉禾也不会把一些任务交给她来完成,但李雪晨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和这个蒋靖在一起,就非常沉不住气,往日那些沉稳作风也就一扫而光,明明两个人认识还没多长时间啊… 也许是蒋靖的出现,让一直自视甚高的李雪晨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因为她所能接触到的还算可以的同龄人,就是彭子琪、彭子冲那两个脾气火爆的怂包,功夫还没自己好呢,结果蒋靖的出现,让李雪晨彻底感觉到一种不自信。也许是因为蒋靖是李如松的爱徒,而她在无形之中,从蒋靖身上看到了义父的影子… 而蒋靖却对这个李雪晨不太感冒,这让一直以“才貌双全”自负的李雪晨感觉非常受伤,要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又漂亮又聪明,就连彭子冲、彭子琪两兄弟都对自己屁颠屁颠的,可蒋靖这个异数却对自己爱答不理,于是李雪晨便表现出了现在这种状态… 蒋靖见李雪晨在众人面前,就这样把自己的“悄悄话”给大声嚷了出来,吓得他赶紧捂住了李雪晨的嘴巴,“你想干什么!别闹!” “哎…唔唔…”,李雪晨被蒋靖猛地捂住嘴巴,骇得她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随即意识过来的她不住地挣扎着用双手拍打蒋靖,嘴里还不停地呜呜叫着。 “你想害死我啊!”,蒋靖盯着李雪晨愤愤说道,“别给我嚷!” 李雪晨此时紧紧抓住蒋靖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努力想要把它给掰开,蒋靖见状,便放开了李雪晨。 “你…”,李雪晨被放开之后,气得脸蛋绯红,指着蒋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被蒋靖一瞪,便缩了缩脖子,撅着小嘴,只是在那里干瞪眼。 蒋靖想要说李雪晨两句,可再仔细一看,她的眼圈竟有些红了,只好伸出双手一合,朝李雪晨拜了拜,“大小姐,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李雪晨瞪视着蒋靖,又看了看注视的众人,不由得鼻翼翕动,红唇撅得老高,伸出双手就往蒋靖身上乱拍,嘴里还嘟囔着,“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上次你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我,你个大坏蛋,臭流氓…” 众人哪见过李雪晨大小姐这副娇嗔模样,一个个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后面看不到的一个个都踮起了脚来,生怕会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李雪晨见状,更是又气又羞,愤愤地朝蒋靖一跺脚,便捂着脸跑开了。 蒋靖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刚才李雪晨打得也不疼,跟挠痒痒似的,于是他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次压低声音对王彦说道,“总之你不要跟我去,跟着大部队走,这样更安全些…” 王彦听了蒋靖的话,却呵呵一笑,“靖弟,你这可算是低估我了,我凭着你之前教的一些功夫,在这军中做了个什长,可我不想做一辈子什长,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哥们就想抢着往上冲,要不然留着这条命有什么意思?”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蒋靖此时看着王彦,却不禁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和王彦在泾县当兵时,一遇到事情,王彦就抢着往前冲:“难道你就想在这里天天砌墙,然后砌到日子就回家种地?”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在想着怎么往上爬,体验一下上层人的生活,如果抓不住机会,我心里会后悔死!”,王彦拍着蒋靖的肩膀说道。 “好,我明白了…”,蒋靖笑着点点头,同时握紧了王彦的手,“跟我走吧,让咱们兄弟一起建功立业!” “成,跟在你这个兄弟身边,我心里有底的很啊,哈哈…”,王彦说着,便反手拍了拍蒋靖,笑着向那几百人的小队伍中行去。 花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蒋靖终于将人员挑好了,并且给他们讲了这次将要完成的任务,他知道这点不能马虎,因为人员的甄选,对于这次任务的完成实在太过重要。 “任务就是这个任务,听起来很艰难,很不容易完成,但同时我也要告诉你们,这个任务最重要,甚至直接关乎到这场战役的成败!”,蒋靖双手后背,目光从这几百人身上一一扫过,“热血男儿,建功立业,就在此刻,成了,我们便是英雄,不幸败了,那也算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蒋靖说完,便长舒一口气,“现在,我最后问一句,有没有想要退出的?如果不想参加这次的任务,我不勉强,你可以随着大军进攻!如果没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出发!” 虽说蒋靖做了一次还不错的思想工作,但并不是所有的人被领导打点鸡血,就可以随便把命豁出去,听蒋靖布置完任务,就有一些士兵生了退却之心:这哪里是打仗偷袭?明明就是先锋敢死队嘛! 怀着这种想法,就有一些士兵相互望了望,随即底下的步子也不安分地挪动起来,蒋靖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 正在这时,李雪晨突然从后面站了出来,望着人群慷慨激昂地说道,“兄弟们,你们既然能被挑出来,就说明你们是我军最雄壮的士兵!你们敢于去完成如此艰险的任务,我李雪晨就敬你们是条汉子!” 李雪晨说话时底气很足,倒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味道,加上她身材本就高挑出众,这份气质倒显得很相宜,“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死,可只要打仗,就总有人会死!废话我不想多说,能够去完成这次任务的人,提前领一份安家费,伤的领两份,死的…领三份!不愿意要安家费的,可以拿来换军功!” 第三十二章:斗嘴 要说大家肯定都是现实的人,虽说蒋靖那一番鼓舞士气的话说得很漂亮,但也不如李雪晨这种利益交换来得实在:当兵打仗为的什么?先不提功名,最重要的就是吃口饱饭,挣点闲钱,通俗来说,这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个营生! 李大小姐说得好啊,打仗都得死人,那为啥不打这场仗?虽说伤亡率高点,但是有这么多的安家费啊!可要是打别的仗死了,那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想到此节,刚才那些想要退却的人,一个个又都收回了步子,在原地昂首挺胸起来… 蒋靖见此情景,不禁向李雪晨投去感激的一瞥,却没想到人家李大小姐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当他想要再说两句鼓励的话的时候,孙昊却一下子从队伍中跳了出来,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雪晨小姐说的没错,咱们都是爷们儿,两个肩膀子上扛一个脑袋的爷们儿,怎么就比别人差了?不仅不比别人差,甚至还比别人强!咱们能有幸被挑出来,那是看得起咱们,咱们自己能抹得开面子退出去?那样不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雪晨小姐的一番苦心不是?” 李雪晨见孙昊如此,不禁冲他笑了笑,随后昂首说道,“这位兄弟说的没错,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此战成败,就靠在场的各位兄弟了!” 孙昊跳出来说这些话,蒋靖倒是有些诧异,一是此时他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太适合说这些话,二是蒋靖觉得孙昊还算是个有心计的人,而且他并不爱出风头,可此时他竟然跳出来于众人面前说这些话,措辞也大为粗俗,要知道他平时说话都是很文雅的。 更令蒋靖在意的是,孙昊言语中撇下了自己不讲,却独独对李雪晨献了殷勤,难道是他知晓了李雪晨的身份,所以想趁机在李雪晨面前表现一番,从而借机获得青睐?想到这个可能性,蒋靖不禁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孙昊可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从来不甘屈居人后,如今他看到蒋靖一来军中,便立刻获得赏识,心里岂能不急?虽说他提前和蒋靖约做兄弟,可是他知道这种关系并不牢靠,什么东西,都不如到自己身上来得实在,所以他急于在人前表现自己,想要别人注意到自己,从而为自己日后在军中的发展打好铺垫。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那就是孙昊在看到李雪晨的第一眼,便立时惊为天人,说实话,他喜欢这种身材高挑的美女,也喜欢李雪晨身上那种英姿勃勃的气质,这个女孩子身上所有的动人的地方,都在他那一望中暴露无遗… 尤其是当孙昊看到李雪晨和蒋靖在人前表现出的那种毫不避讳的亲昵:蒋靖一下子捂住了李雪晨的嘴巴,而李雪晨看向蒋靖时那种气鼓鼓的神情… 在感情方面,蒋靖看得确实没有孙昊透彻,或者说他没有孙昊那么细心。在他看来,李雪晨那是对自己心怀意见,但孙昊却能看出来,李雪晨朦胧之中已经对蒋靖产生了好感,或者说是情愫… 孙昊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尽力在李雪晨与蒋靖两人发生感情之前,爬到蒋靖的头上,虽然他知道这并不简单。不过他还有一个大杀招:他知道蒋靖是有一个媳妇儿的… 就在众人群情激昂,准备出发的时候,李雪晨终于转过身,站到了蒋靖身前,“喂,你…你刚才…你是不是该给我道个歉?” “嗯?”,蒋靖突然见到李雪晨站到自己面前说这个,下意识地眉头一皱,以为这个小妮子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当他迎上李雪晨那略带羞赧的目光,便瞬间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想想自己方才在众人面前,一下子就抓住李雪晨的肩膀,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前,还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虽说当时是情非得已,但对于李雪晨一个女孩子家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好看的… 念及此处,蒋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对不起,雪晨师妹,方才我举止唐突…嗯…还望你不要见怪…” “哼…”,李雪晨撅着嘴巴,好像是气鼓鼓地看着蒋靖,可白净的脸蛋上却不自觉泛起一抹潮红,“你总是这样…你…老是装无辜…算啦,本姑娘大度,不和你计较,但本姑娘辛辛苦苦帮你挑了那么好得力的人手,你该怎么谢谢我啊?” “啊?”,这次换做蒋靖彻底无语了:刚才明明都是我自己挑的好不好?你就知道在旁边唧唧喳喳的,还差点给自己添了乱子… 不过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想法,蒋靖便冲李雪晨礼貌地点点头,笑着说道,“谢谢雪晨师妹了,在下感激不尽…” “没有诚意…”,李雪晨扬起下巴,故意把声音拖得长了些,“还有啊,你就是太笨了,就知道和他们打官腔,却不知道给他们点实际好处,你看,本姑娘三言两语,他们就都心甘情愿地去了…” 听李雪晨这样一说,蒋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倒想给他们赏钱,可我哪有这个权力啊…好歹我也当了那么多年的兵,还不知道钱能激励他们… 不过想到刚才毕竟是李雪晨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替自己稳住了人心,所以蒋靖倒也没有对李雪晨这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行为嗤之以鼻,而是非常“诚恳”地说道,“是,雪晨师妹天性聪慧,我比不上你,以后要向雪晨师妹多多学习…” “那是…”,李雪晨得了蒋靖“夸奖”,嘴角不经意间荡起一抹笑意,可再看蒋靖脸上那副笑容,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孙昊在不远处看着李雪晨和蒋靖有说有笑,心里不禁有点不是滋味,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冲蒋靖嚷道,“靖弟,咱们该出发了,别误了时辰!” “哦哦…”,蒋靖笑着冲孙昊回应了一句,随即转向李雪晨说道,“好了,雪晨师妹,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切,走就走呗,好像说得我舍不得你走似的…”,李雪晨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好像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于是她连忙装作不屑地朝蒋靖摆摆手,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看蒋靖。 “我知道,你巴不得我赶快消失呢,哈哈…”,蒋靖也看出了李雪晨的尴尬,于是也配合地说了句玩笑话,接着便摆摆手转身欲行了。 “喂!”,看到蒋靖要走,李雪晨忽然又叫住了他,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蒋靖蹙起眉头,目光中也带了些询问的味道,“怎么了?” “你…你小心点…”,李雪晨结巴着说完这话,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够硬气,于是轻咬朱唇,一扬脖子神气异常地说道,“你可别死在那,我…我可还有账没和你算呢…” “什么账?”,蒋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却发现李雪晨只是在那里低着头,脸蛋却红彤彤的,手指还不断在衣角上摩擦着:这小妮子害羞了… “哈哈…好,我肯定活着回来…”,蒋靖会意地笑了笑,随即伸出手指了指上方,“老天在保佑着我呢…” “切…老天才不保佑你呢…”,李雪晨嘟囔了一句,心头却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红晕:怎么回事…是舍不得他还是怎地?咋老想跟他说话呢…现在还弄得跟情人吵架似的… 想着想着,李雪晨干脆背过身去,再也不看蒋靖了,可她却不知道,蒋靖早已经在自己身后,带着队伍渐行渐远了… 第三十三章:培植势力 虽说大家受着现实利益的激励,都有了很大的干劲,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很轻松地翻过眼前这座比较陡峭的山,并且顺利地完成任务。 就在众人爬山的过程中,就有一些人发起了牢骚,甚至有几个人开始叫苦不迭了。 “大家都噤声,如果被发现了,全都得没命!”,蒋靖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恐吓了,不过他知道这是现在最管用的方法。 果然,蒋靖这一嗓子喊下去,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吱声了。就算有几个人还想大声抱怨,也会被旁边的人提醒:你小子安静点!你不想要命,我还想要命呢! “怎么?昊哥累了?”,快到山顶的时候,蒋靖已经攀到了孙昊身边,这次任务,他最后不仅带了王彦,还带了孙昊和郭洪两人,因为他知道,这两人建功立业的热切心理,并不亚于王彦。 “没事,不累!”,孙昊气喘吁吁地揩把汉,“这都快到山顶了,还累个什么劲?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嗯…”,蒋靖冲孙昊点点头以示鼓励,“今天真是谢谢昊哥了,关键时刻跳出来说了那么一番话…” 蒋靖和孙昊说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自从进营以来,自己还没好好和他说会儿话,毕竟他和孙昊、丁鹏三人一同来投军,并且约好以兄弟相称,在这里肯定是要比旁人亲近一些的。 可孙昊听了蒋靖这话,心中却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当时跳出来说那番话,确实是有些不恰当,何况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蒋靖的嫉妒心理,以及对李雪晨的讨好心理… 于是孙昊连忙摆了摆手,同时尴尬地笑了笑,“哪有,其实我说不说的…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当时见情况有些急了,怕你不好做…你…你一会儿可小心点啊…” “嗯…我知道…”,蒋靖冲孙昊点点头,“昊哥,你也小心一些…咱们一同来投军,总要一起立功,一起富贵的…” 蒋靖说着,便回头瞅了瞅身后的丁鹏,他和王彦正聊得熟络,“好好留着这条命,咱们哥仨在军中都互相有个照应…别看现在,以后咱们兄弟都可以的!” 蒋靖这话,倒算是给孙昊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也让孙昊从心里觉得,这个蒋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自己日后要想在军中出人头地,也绝对少不了这个人的帮助。至于李雪晨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毕竟蒋靖是个老实人,家中又有个娇滴滴的媳妇儿等着自己,他应该干不出那种为了富贵抛弃发妻的昧良心的事,再说孙昊也看得出来,蒋靖对那个李雪晨可是没什么意思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想到这,孙昊不禁重重点点头,拍了拍蒋靖的肩膀,“放心,以后咱们兄弟都不会差的!我和鹏弟…也不会给你丢脸!” “什么给我丢不丢脸的…”,蒋靖轻轻笑了笑,“这是咱哥仨的事,同时也是咱自己的事,我在心里都盼着咱兄弟好呢,放心吧,有我好的一天,就不会让你们吃亏,而现在…就是个机会,明白了吗?” 孙昊自然明白蒋靖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这次打仗拼命,好有给自己表功的机会嘛!看来以后真的要相信并且依靠眼前这个兄弟了,同时孙昊也在心中暗暗做好了这次拼命建功的准备,不能再迟了! “我明白!”,孙昊迎上蒋靖的目光,语气也异常坚定,“靖弟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那就好…”,看着孙昊的这番反应,蒋靖心中也一阵畅快,说实话,他现在和孙昊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拉拢孙昊,坚定一下和孙昊的关系。 蒋靖从军多年,学的不仅是功夫和兵法,更重要的是谋略与心计,简单来说,他不是一个只会使蛮力、打硬仗的军官,尤其是在遭到诬陷、差点枉死之后,他对军事之外的东西更加在意。 他看得出孙昊的野心,但他更明白,自己在军中立足未稳,而且又得罪了彭氏兄弟,如果自己以后要想在军中有良好的发展,那就必须尽快发展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坚定的势力。 这支势力中,必然要有自己最为亲近信任的人的支持,这些人里有王彦,但这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多人,在此看来,孙昊和丁鹏无疑是合格的。这两人有能力,和自己又有旧交,甚至自己还救过他们的命,他们不可能不对自己心怀感激。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助他们在军中得到提拔,那他们就会理所应当、死心塌地地成为自己的人。 这次蒋靖主动提出来领导完成这个任务,也是出于这种心理。这支队伍,这些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不仅仅是要跟着自己完成这次任务,以后他们还可能是自己的坚定同盟!因为蒋靖明白,他们要和自己一同打的,不仅仅只有这场仗… 到了山顶之后,蒋靖他们没有立即下山,而是赶紧制作火球,同时勘探地形。令蒋靖高兴的是,这里的水源很好断开,有几块大石头就能将那条小溪流给切断。更重要的是,下山的路上并没有什么高大树木的阻挡,只有一些灌木丛,只要火球做得足够坚实,肯定能顺利滚下去,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于是蒋靖便命令一些人清除掉较高的灌木丛,然后便隐蔽到山上专心制作火球了。好在蒋靖事先带了一些铁丝之类的固定之物,再加上树枝等物来填充,简易的火球倒是很容易完成,只不过实际效果就显得没那么好了… “把火油都加到里面,加到最里面,千万不要让它们外泄…”,蒋靖一边指挥,一边自己动手帮着忙,“再多固定一下,把树枝和铁丝绑得密集些…” 夜晚黑茫茫的,可蒋靖等人不敢点火,生怕会被山下的人发现,所以一切工作只能在黑暗中进行,它们所能倚靠的,就只是山下营寨中那点点火光… “再多找些没有棱角的巨石,一会儿看准,先滚巨石,再滚火球…”,蒋靖说着,便自己滚过来一块大石头,“你看,这块就不成,棱角太分明,很可能卡在途中,大家都找仔细些,实在不行,就稍微点开点火光找,但火光一定要弱!最好趁着月光找,看不清楚就用手摸!” 蒋靖一边压低声音吆喝着,一边跟着动手实践,他在等待着,四更时分,正面战争一打响,他们这边就该行动了,到时候肯定是一场大战,而这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先锋突袭队,冲! 山下面的营寨开始躁动了,火光越来越亮,声音也越来越响,正面的进攻开始了! “你们这队人,快速和我下山,动作一定要轻,不要被人发现,等快到营寨面前的时候,我们自然就掩不住了,那时候…就全力攻取营寨!明白了吗?”,蒋靖说着,便攥紧拳头,朝下重重地一挥手。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向前两步,以示明白,随后便手提大刀,肩背弓箭,和蒋靖向山下袭去! 下了半山腰,蒋靖等人和营寨的距离越来越近,蒋靖忽然停住脚步,大啸一声,“兄弟们,现在全力进攻,把前面那座栅栏给我劈开!” 蒋靖一声令下,众人皆全力向山下冲去,此时营寨中的敌军也发现了蒋靖等人,连忙准备御敌,奈何他们都是深夜而起,许多人困意十足,加上正面有大军攻击,此刻更是慌乱不已。因此还没等他们准备好,蒋靖等人已经冲了下来。 “我先来个头彩!”,蒋靖说着,便挽弓举箭,朝瞭望台上的兵士射去。箭无虚发,两个士兵应声而倒,紧接着众人便是一通乱箭射入,营寨中一部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士兵,一下子就死伤不少。 “兄弟们,冲啊,劈开营寨,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蒋靖喊着,便和众人一齐朝营寨中冲去。 进攻比想象中要顺利,因为他们对西面营寨的防守实在太过薄弱,或者说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一帮人在西面冲过来,再加上大军在正面的进攻,所以营寨中的官兵真可谓是节节败退。 “先别急着冲,把栅栏劈开!”,蒋靖和一群人打开了西面营寨的大门,便开始用刀劈那些围在外面的栅栏。 这些栅栏并不是非常坚固,很多都是临时用木蒺藜、树枝等物临时拼凑的,所以蒋靖等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将眼前这座营寨给攻开了。 “进攻!”,蒋靖说着,便朝天空发了个火光信号,随之便是轰隆隆的一阵声音:那些裹满涂着火油的枯树枝的巨石辘辘滚了下来,所到之处便燃起一大片火势,蒋靖众人赶忙冲入营寨中,紧接着便是提前做好的简易火球跟着滚了下来… 没有了栅栏的阻挡,它们就着山势,全部滚到了营寨中,里面顺势燃起一片大火,火势也出乎了蒋靖的意料,甚至让他们无路可逃,于是蒋靖便率领众人直接向营寨中冲去,这一路上边冲边砍,实在是痛快异常! 此时东路大军也已经开始行动,因为蒋靖等人在此处,已经隐隐听到东面断断续续传过来的惨叫声与呐喊声,他们来的是如此之快,这场仗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点火…点火,把东面烧掉!”,蒋靖一边喊,一边将一个火把掷到了营帐上,“所有人马和我向南面冲,与大军会合!” 此时东面大营已经火光冲天,没有人敢再在这里停留,逃命的士兵全部奋力向北面跑去,因为他们知道,那里是唯一没有发生打仗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逃命的方向。 “官兵败了!官兵逃了!”,蒋靖嘴里喊着,手上也不含糊,左右一挥,便用长刀又解决了两个士兵的性命。 “全都和我向南冲,不要追那些逃命的士兵…”,蒋靖见大乱下,一些急于立功的人都朝北面的逃兵追去,心中不禁担忧起来,因为自己这边的人实在太少,如果贸然追击,很可能就有去无回了,“和我往南冲,与大军汇合…” 于是在蒋靖的带领下,众人都跟着向南面冲去。而此时南面的战况进展也顺利异常,因为这次大军夜袭比以往都要小心,所以尽管官兵这里也做了准备,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大后方出了问题,尤其是西面营寨遭遇了意外攻击,这更加剧了这场大乱,而慌乱之中,众人只顾逃命,更是加速了官军的败势。 “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掉,否则他们进了通州城,情况会更糟!”,此时蒋靖等人已经和南面逃过来的士兵遭遇了,但他没有躲避,而是带着手下剩余的这三百多人冲了上去,因为他明白,这些官兵肯定会向通州城逃去,而这一仗打完,接下来就要夺取通州城,此时不能只顾眼前利益,只有尽可能地将眼前这些兵消灭,接下来的仗才能更好打一些。 听到蒋靖的呼喊,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全都跟在蒋靖后面扑了上去,丝毫不顾眼前的敌军其实数倍于己,而那些溃逃下来的士兵,竟然被这几百人冲得大乱。 可蒋靖这里毕竟人少,大军交战下,虽然占尽优势,却也死伤不少,而更令人苦恼的是,那些从东面溃逃下来的官兵也趁势围了上来,这下子竟然对蒋靖这些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蒋靖此时在心中暗悔不该这样轻敌冒进,导致自己人陷入险境,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率领众人奋力拼杀。 几个官兵围住蒋靖,企图乱刀将这个指挥的人砍死,却没想到蒋靖刀法更精,先是低头一避,躲开了两个士兵的攻击,随即便长刀迎上,格开了另外两个士兵挥过来的利刃,并趁势进击,直接砍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 就在旁边两个士兵惊诧的一刹那,蒋靖已经长刀翻转,在他们的胸腹之上划开了两道大大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蒋靖一身。 就在此时,仅剩的最后一个士兵看准机会,在蒋靖身后举刀便要偷袭,可没想到蒋靖就像后面长了一只眼睛似的,根本没有转身,便将长刀从腋下捅出,在士兵的刀还没有落下之前,便被蒋靖的长刀一下刺穿了胸膛:这个人的刀法…实在是太骇人了! 可蒋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又有一拨逃军潮水一般得涌了过来,蒋靖避无可避,只得举刀迎击,可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一路奔波安排,早已耗费了他不少脑力心力,而从冲进营寨的那一刻,蒋靖为了激励士气,又身先士卒,处处冲在最前面,死在他手底下的士兵,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手中长刀已经因被鲜血伤口磨钝而换了两把! 虽说蒋靖的拼命,众人有目共睹,也换来了他们的以命相陪,但问题是,蒋靖现在真的疲了! 只见他用长刀砍翻了两个士兵,却又有另外连个士兵在旁边袭击,蒋靖迎战不及,直接一刀飞出,戳翻了一个士兵,然后矮身一避,踢翻了另一个士兵,随即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趁势一挑,将前面几个士兵刺得连连后退。 众人见蒋靖杀得起兴,大多不敢接近,可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却看出了端倪,知道蒋靖此时已经疲累异常,于是赶忙冲上前去,打算再蒋靖背后偷袭。 蒋靖使长枪适合迎战众人,但使起来毕竟没有刀顺手,就在他发现背后有人偷袭的时候,刚想回身反击,却已是不及,反被其中一人刺中了肩膀。 这一刺不偏不正,正好刺中了蒋靖肩膀上的那个伤口,蒋靖禁不住一声痛呼,握住长枪的手也有些发抖,就在这时,另外一人的长枪也随之刺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活下来啦! 蒋靖见状,再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大啸一声,握紧手中长枪便掷了出去,那个打算偷袭蒋靖的军官被蒋靖的长枪直接刺穿,尔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蒋靖随即就势滚到地上,摸起一把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刀插到了那个伤到自己的军官身上。 可危险并没有就此消除,一些旁边的士兵见蒋靖受伤,全都围了上来,打算杀死这个活阎王,数把长刀长枪落下,蒋靖手中只剩一把滴着血的长刀,根本无法抵挡。 只见他抬起手中长刀,就势一挡,却被乱刀砍断,随即那些刀枪便都落到了蒋靖身上… “靖弟…”,此时赶过来的王彦和孙昊二人见此情景,禁不住大声呼了出来,随即便紧握长刀冲了过来。 虽然他们也已经疲累异常,但此时蒋靖情况危急,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想着上前救人。 就在他们赶到蒋靖身前的同时,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便大叫着砍翻了两个人,“靖哥,没事吧?” 来人正是丁鹏,原来他一见蒋靖遇危,便像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丝毫不顾身上已经被人砍了两刀,也正得益于他这一及时营救的举动,才使得蒋靖没有被那些人用长刀砍烂。 而此时王彦和孙昊二人也赶了过来,三下两下便将这些兵士砍翻打跑,可蒋靖却卧趴在地上,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不过他还挺有保命意识,直到此时,双手还紧紧护住后脑,可胳膊上却被人砍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如若不是这一护,估计那一刀就砍到蒋靖脑袋上了… 可此时蒋靖的情况也不算好,他的后背、手臂、大腿上全都是枪伤刀伤,就连屁股上都挨了一刀… “靖哥…”,丁鹏一把抱住蒋靖,将他翻了过来,却见他早已晕了过去,虽说正面没受什么伤,但也难以判断是死是活了。 可王彦、孙昊两人根本没有时间悲痛,他们只是站在蒋靖、丁鹏两人身旁,紧紧地护住他们,防止乱兵趁机冲杀,倒是丁鹏坐在那不管不顾,只是放声大哭。 “大军来啦,大军来啦!”,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兵逃过来,从正面攻击的义军也终于掩杀了过来。 “活下来啦,活下来啦!”,王彦、孙昊两人见大军到来,禁不住放声大喊,堂堂七尺男儿,泪水竟跟着流了下来,直到此刻,他们才深深感觉到,活着是多么的可贵,被死亡笼罩过的人们啊… 南面大军一到,东面大军几乎在同时跟着掩杀了过来,两军一汇合,威势更甚,根本不作丝毫停留,直直地便向北面的那些逃兵冲去,准备将他们一举消灭。 可蒋靖带过来的那些人,此时只剩下一百多个,且全都疲累不已,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追击了。 不过当他们看到蒋靖被伤得不知是死是活,心中全都担忧不已,好多人都冲到蒋靖身边来查看伤势,对于这次领导奇袭任务的蒋靖,他们是有很大好感的,这其中有友情,有佩服,但更多的是尊敬… 这场仗一直打到天亮,义军大获全胜,敌军被歼被俘者甚众,只剩下两千多残众逃得不知去向:这个时候,通州城是肯定不会开城接纳他们的,因为他们一怕混入义军奸细,二怕义军趁机攻城,所以那些官兵只能选择在外面漂流一段时间,尔后自生自灭了。 但立了大功的蒋靖却让人颇为心忧,因为他这次伤得太重,尽管有人为他处理了伤口,敷了草药,并且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但他并没有什么好转,昏迷了一天一夜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这可急坏了众人。 虽说彭嘉禾打了一场大胜仗,心里高兴得不行,但听闻蒋靖伤重,也不禁担忧不已:这个蒋靖武功高强,富于智谋,这次如果不是蒋靖献策奇袭,这场仗很难胜得那么漂亮,自己正打算将他培养为自己的得力干将呢,怎么能让他出事情?再说这个人乃是李如松爱徒,如果他刚来军营,便丧了性命,还不知道有多难听的传闻产生呢… 想到这,彭嘉禾更是心急如焚,他不仅专门给蒋靖找了上好的大夫,还给他建了新营帐让他来养伤,甚至亲自跑来探看了两次,可蒋靖就是躺在那里,别说动了,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伤得那么厉害呢…”,王彦来到营帐后,看到蒋靖还没有醒,便又像往常一样,背着双手在营帐里转悠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叹着气。 “行了,你别转悠了…”,孙昊坐在营帐中,被王彦转悠得眼睛都快花了,不禁心烦意乱地嘟囔了一句,“你这样转悠,靖弟能醒过来?” 王彦本来心里就烦乱得不行,被孙昊那么一填对,更是有气,于是便把火都撒在了孙昊身上,“嗬,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你离靖弟最近,为什么不去救?等到他都快被人打死了,你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吃的?”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当时不也情况紧急吗?我旁边也有两人围着,我怎么冲的过去?”,孙昊白了王彦一眼,愤愤辩解道,“再说了…靖弟功夫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想到他会遇到危险?” “别扯这没用的,你看看人家丁鹏,他没人围着?结果一看靖弟受伤,都不顾让人砍了两刀,就赶紧跑过来救人,你为什么不能这样?”,王彦此时颇有些没理讲理的味道了… “那你怎么不快点赶过来救?你还好意思说我?”,孙昊被王彦这样无理叱骂,心里也有些恼了。 不过被王彦这样问的时候,孙昊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当时确实是有可能早救蒋靖的,但就在一刹间,他忽得对蒋靖生起了嫉妒之心,他想起了李雪晨,所以当他看到蒋靖被人刺伤的时候,选择了无动于衷。 但转念一想,他便记起了蒋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记起了蒋靖上山时对自己说的话,这个人,是真的在拿自己当兄弟来待!而且如果没有蒋靖,自己日后在军中真的能够出人头地吗?恐怕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而且,自己如果对蒋靖的危险视而不见,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于是当孙昊看到蒋靖被众人围在底下,将要被砍死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在那一刻,他是真的将蒋靖当做了兄弟,自己的兄弟快要死了,怎么能够不救? “我不救?我怎么没救?我一看到就冲过去了,只不过看见得太晚!”,王彦跳着脚解释道。 “反正你过去的也不及时…”,孙昊一边说,一边又白了王彦一眼。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一直静静坐在蒋靖身边的李雪晨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们全都出去…” 第三十六章:我喜欢他! “雪晨小姐…我们…我们不吵了便是…”,被李雪晨这么一说,孙昊立刻没了脾气,其实他老往蒋靖这个营帐里跑,一是关心蒋靖的伤势,二就是因为李雪晨也总是来这,他想要多些机会和李雪晨接触一下。 至少在自己的努力下,李雪晨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但她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多说话,所以孙昊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使得二人关系亲近的机会。 他已经能够确定李雪晨就是喜欢上了蒋靖,这让孙昊失落不已,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将蒋靖已有妻室的事情旁敲侧击给李雪晨,可一看到李雪晨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改变不了,最终能够作出决定的,还是他们二人,我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呢?也许日后他们会因为这件事儿引发更大的矛盾误会,谁又说得准呢?”,孙昊在心里这样想着,便又决定先把这个事情埋在心底了。 “我不管,你们在这里吵,他…”,李雪晨说着,便回身望向了躺在那里的蒋靖,连目光都带了些温柔之意,“他听了总会心烦的,你们都出去…” “雪晨小姐,他…”,王彦看看蒋靖,叹了口气,“他哪里听得到啊…” 听到王彦这么一说,李雪晨登时有些恼了,只见她愤愤瞪了王彦一眼,气鼓鼓地说道,“谁说他听不见?他都听着呢,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孙昊见李雪晨如此态度,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本来想出去的他,这时候却又一屁股坐在那里,不愿动弹了,同时语气也有些泛酸,“靖弟听得到,可却不愿听见任何人吵…” “你们全都出去吧…”,也不知怎么回事,李雪晨看着蒋靖,忽然吸了吸鼻子,语气也弱了下来,只见她双手抱膝,将下巴抵在上面,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都出去吧,我想…想一个人和他待会儿…” 王彦见李雪晨如此,也不禁叹了口气,同时朝孙昊使了个眼色,“走吧,咱都…都听雪晨小姐的吩咐,都出去吧…” 孙昊看了王彦一眼,又瞅了瞅李雪晨不同于往日的那副柔弱模样,也不知是嘟囔了句什么,便跟在王彦身后走了出去。 王彦、孙昊两人刚一走出营帐,李雪晨的泪珠就不由自主地顺着白嫩的脸蛋滑落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蒋靖,李雪晨直觉心如刀绞,“你…你这个大坏蛋,说好了回来的,我还…还有账要跟你算呢…” 事实上,自从李雪晨看见重伤的蒋靖被人抬了回来,她就像失了魂似的,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还常常在无人处默默垂泪。她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戳,他真的是差点死在战场上… 当时的蒋靖满身鲜血,身上的伤口难以计数,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以至于李雪晨都不敢相信,一个人伤成这样,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雪晨更是毫不避讳,除了夜晚回去睡觉,就一直守在蒋靖身旁,盼望着他能够醒过来,可却一直没能如愿。 虽然李雪晨和蒋靖相处的时候,就像对欢喜冤家似的,总爱和他吵上两句,但彼时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热情在蒋靖身上总是得不到回应的结果。 直到此时此刻,面对着重伤不愈,随时可能死去的蒋靖,李雪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男子! 他的勇武,他的智谋,他的责任,他的担当,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和自己自小敬重的义父如此相似。而且他还有着不同于李如松的地方,自己虽然认识他不久,但却目睹了他内心的柔弱,他的牵挂,他的真性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喜欢。 李雪晨不同于程祎瑶,她性格豪爽,敢爱敢恨,所以她能够因为一个男人的优秀,而对他快速地产生情愫甚至是迷恋。虽说女孩子天性矜持,但李雪晨却比其他女子少了那么几分羞涩,她也会不好意思,她也希望自己喜欢的男子能够热烈追求自己,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在爱情中成为主动的一方。 而程祎瑶不同,她就像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内心里有着强烈的禁欲成分,虽然她也会有内心的躁动,但她的潜意识会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所以尽管她当初心中对蒋靖存有好感,但也一直是蒋靖不断主动追求,她才肯慢慢放下心中的防线。 直到后来罗文逼婚,程祎瑶被迫答应,在见到蒋靖的那一刻,她想的也是逃避,而不是勇敢地去追逐自己心中所爱,只是后来蒋靖不愿放弃,锲而不舍,才令程祎瑶打开心中郁结,死心塌地地把自己认作是蒋靖的人。 如果当初不是蒋靖主动追求程祎瑶,她是万万不会和蒋靖走到一起的,可李雪晨不同,她的性格与想法,决定了只要心中确认,她便会主动地去追求,才不管谁是那主动的一方,所以她现在心中确认了自己喜欢蒋靖,就会毫不避讳地来看他、陪他,为他伤心落泪… 无奈此时李大小姐情根深种,却再也无法得到回应,她又怎能不悲从中来?听着众人絮絮讲述蒋靖是怎样细细筹划,怎样身先士卒,怎样勇敢杀敌,怎样力尽被围,李雪晨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她一边在心中喜欢钦佩着这个男子的行为,一边却又希望他当时能够小小地偷一下懒,保护一下自己… “你为什么那么傻,你就不知道躲一下嘛,总是爱逞英雄,呜呜…”,李雪晨在一旁哭泣着,一边抚上了蒋靖那略显瘦削的面颊:他的鼻梁是那么坚挺,他的侧脸是那么好看,那么英气勃勃,可是…可是他却醒不过来了…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把彭子冲、彭子琪他们两个打得那么惨,为什么…为什么会受伤,你快点…快点醒过来啊…”,李雪晨也不知道是想用哭声唤醒蒋靖还是怎地,哭着哭着将趴到了蒋靖耳边。 “你说你…你把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我还…还没和你算账呢,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李雪晨说着,心中的酸涩也一阵阵泛了上来:如若是上天安排,让我有缘与他相遇,并发生这诸多牵扯,那就把他还给我!为何刚刚给了我希望,却又要将他生生夺走,留给我这无尽的失望… 李雪晨在一旁哀哀哭泣着,却不知是老天垂怜还是怎地,一直一动不动没有意识的蒋靖突然轻声喃喃道,“祎…祎瑶…” 第三十七章:什么时候打通州? 虽然李雪晨一直在那里哭泣着,可蒋靖的嘴唇只是那么轻轻碰了碰,就好像是于静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让李雪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哭声戛然而止,只是呆在那里,怔怔地盯着蒋靖,期望着自己方才听到的喃喃呓语不是幻觉。 “祎瑶…”,这次蒋靖是真的说话了,虽然他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多了,他有意识了! “蒋靖,蒋靖…”,李雪晨此时兴奋得快要晕过去了,她真想趴在蒋靖胸膛上好好哭他一场,可是她知道蒋靖身上有伤,所以根本不敢动他,“蒋靖,你没事吧?你醒醒…” “祎瑶…”,蒋靖此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他的眼睛好像也慢慢睁开了。 “祎瑶?祎瑶是谁?”,这是李雪晨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而且都是在蒋靖昏迷之际听到的,当时没有在意,可此时心中爱意已经明确的情况下,李雪晨就不得不提起注意了:这个祎瑶,一听就是个女孩的名字,这小子…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这…这我可得好好问问他! 刚才李雪晨还在为蒋靖的伤情担忧伤心不已,可此时见蒋靖伤情好转,嘴中却喃喃唤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李雪晨心里就不大得劲了:这是哪家的小婊砸,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人家,看来“除小三”的道路实在是任重道远啊…李雪晨在心中默默想着,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小三”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 “我…我还活着?”,蒋靖努力睁开眼睛,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却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你当然活着!”,李雪晨兴奋地凑到蒋靖眼前,喜悦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你…你终于醒过来了,你…你可吓死我了…” 李雪晨说着,泪水便滴到了蒋靖的嘴唇上,渴极的蒋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李雪晨见状,脸上不禁一红,“这个…这个小坏胚,一醒了就想…” “哎呀,不对!”,李雪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端起桌子上的一碗水,送到了蒋靖嘴边:自己天天这都想啥呢,怎么…怎么思想总这么不健康?难道是盼着人家调戏调戏自己还是怎地? 蒋靖这两天来水米未进,确实是渴了,因此水碗一送过来,蒋靖便侧首去喝,只不过身不能动,水倒洒了大半。 “你等一下…”,李雪晨说着,便从桌上取过一个勺子,小心翼翼地喂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也没干过这种事,可现在伺候着蒋靖,她心甘情愿,甚至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喝了一点水的蒋靖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只见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并无大碍,只是还有些疼痛,于是便放下心来,随即向李雪晨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谢谢…谢谢雪晨师妹…” “咳,有啥可谢的…”,此时李雪晨面对着醒来的蒋靖,一想起自己刚才对着人家痛哭的场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最好还是别听着,怪羞人的… “你能醒了,比什么都强…”,李雪晨将水碗放到桌上,随即便端坐到了蒋靖身前,“你都不知道,你在这一直昏迷着,我可…我们大家都可担心你呢…” “谢谢大家关心…”,蒋靖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还有水吗?” 听到蒋靖这样问,李雪晨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都给你备着呢!就等着你醒了…” 李雪晨说着,便抓起桌上的水壶往碗里倒水,“你饿不饿?这里还熬了些粥,备着几块点心,你要是饿就先吃点,想吃什么,我告诉炊事营那去做…” “不用了,我喝点粥就成,现在也吃不下去别的…”,蒋靖说着,便想要抬起手臂,接过李雪晨端来的水碗。 “别动…”,李雪晨冲蒋靖轻轻一笑,“你身上还有伤呢,不方便…老实躺在那,我喂你就成…” “额…”,蒋靖还没来得及反应,李雪晨手中的勺子便递到了蒋靖嘴边,蒋靖也就不好再扭扭捏捏,直接就势喝了下去,“对了,那个…战况到底如何?” “呵…一醒了就问这个,还不知道该夸你还是怎地…”,李雪晨轻轻一笑,竟带了些平日极少见到的妩媚神色,“这场仗打得非常顺利,咱们大胜,营寨也被咱们给拔了,最后就逃走了两千多人,厉害吧?” “呵呵,好…”,听到这个消息,蒋靖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大胜啊,真好…” “其实还是你厉害…”,李雪晨说着,便又端过粥碗,一勺勺地喂了起来,“叔父说了,如果这次不是你,这场仗是万万打不赢的,叔父很看重你呢…” “其实还是众将士的功劳,我自己能起到多少作用…”,蒋靖笑着谦逊道,“对了,现在我军在干什么,有没有准备攻打通州城?” “你现在伤成这样,难得还时刻挂念着军务…”,李雪晨虽是这样说,却也老老实实地把现在的情况都说给了蒋靖,“叔父说了,大军休整两天,今天晚上,便开始攻打通州城!” “两天?哦…也对,是该好好休整休整…”,蒋靖嘟囔着点点头,“对了,我带的那五百人,最后…活下来多少?” 听到蒋靖这样一问,李雪晨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剩了…剩了两百多点,打扫战场时,找到了不少活着的伤兵…” “这样啊…”,尽管蒋靖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现在亲耳听到,也忍不住一声长叹,“那些兄弟…不容易啊,他们都是英雄…” “我已经着人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安家费也都发了,你就别伤心了…”,李雪晨在旁边跟着叹口气,“接下来你就好好养伤,其他的就先不要管了…” “不管不成啊…要做的事太多了…”,蒋靖边说边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那个…我兄弟王彦没事吧?还有…有两个人,一个叫孙昊,一个叫丁鹏,就是和我一块来投军的那两个,他们也没事吧?” “呵呵…都没事,就是他们三个救了你的命,不过都或多或少地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李雪晨笑呵呵地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听到这个消息,蒋靖不禁放松地笑了,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对了,大军今晚就要进攻通州城了,你知不知道大概方略,能不能告诉我?” “一醒了就关心军事?啊?哈哈…”,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彭嘉禾便挑帘走了进来,“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今晚进攻通州城的具体方略!” 第三十八章:通州城很难打! “啊…大帅…”,蒋靖见彭嘉禾亲自来探望,赶忙想要起身见礼,却发现周身疼痛,忍不住哎呦一声。 “哎,不必…”,彭嘉禾见状,连忙快步向前,一把扶住了蒋靖,“私下相见,不必多礼,还有,现在你该叫我叔父,而不是口呼大帅了吧,嗯?” 蒋靖见彭嘉禾如此,也禁不住心头一热,垂下头低低地唤了声叔父,虽觉有些别扭,但激荡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还扭扭捏捏地跟个大姑娘似的,哈哈…”,彭嘉禾刚想拍拍蒋靖的肩膀,却省起他身上有伤,连忙收住了手势,“你能平安醒过来,真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啊…” “劳得大帅挂怀,蒋靖…感佩不已…” “诶,还叫大帅?”,彭嘉禾看着蒋靖笑了笑,“你好好养伤,打通州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多谢大…多谢叔父…”,蒋靖说着,便往上挪了挪身子,一旁的李雪晨也赶忙给蒋靖身后垫了个枕头,彭嘉禾见状,不禁会心一笑。 “其实攻打通州城,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趁现在士气正足,一鼓作气拿下它!”,彭嘉禾说着,便兀自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通州城不好打,但此城经营多年,如今失了…对我军来说,确实是一大重创,所以我才要努力将它夺回来!” 其实彭嘉禾这话是有两层意思的,一是指通州城一直以来为这支义军的大本营,骤然失去,肯定是一大损失。二是指李如松刚一死,自己就失了通州城,这对自己的领导地位巩固实在是大大不利,因此彭嘉禾才那么想要重新夺回通州城。 “您的心思我能理解,不过…您有几分把握能够夺回通州城?”,蒋靖看看彭嘉禾,皱着眉头问道。 “这…”,听到蒋靖这样一问,彭嘉禾不由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通州城…城防坚固,易守难攻,而且城中存粮、军械都很充足…但无论如何,通州城我是一定要打的!”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军刚刚经过大胜,士气正盛,而敌军大败,肯定是士气低落,况且我军又经过了两天的休整…我觉得这场仗,咱们一定能胜!”,彭嘉禾长舒一口气,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不过蒋靖看起来倒没有彭嘉禾那么乐观,只是在那里凝眉沉思,“虽能胜,不过恕我直言,很可能是惨胜,到时候纵使取下通州城,我军也必会元气大伤…” 蒋靖的话显然说到了彭嘉禾的痛处,只见他不由地长叹一声,“其实说到底,哪个地盘不是拿人命堆出来的?如果我能有好办法,肯定也不愿这样,但是通州…真的不能就此放弃!” “大帅…或许我有办法…”,蒋靖吁口气,盯着彭嘉禾的眼睛说道。 “什么?”,彭嘉禾眉目一挑,“你说…靖儿,你说你有办法?” 蒋靖没有点头,只是转口问道,“大帅,恕我冒昧,敢问…通州城是如何失的?” “这…”,彭嘉禾说起此事,虽有些犹豫,但并没有显得太不自然,“其实要是没有意外情况,那帮熊官兵是肯定打不下来通州城的,可惜…唉,怪我没有识破他们的奸计啊…” “他们如何使诈?”,蒋靖看着彭嘉禾追问道。 “其实原因也有很多…”,彭嘉禾舒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一是因为这几年地盘扩张得太厉害,甚至将许多驻守在通州城内的兵将全都分了出去,导致官兵来攻的时候,城内守备比以往都要空虚…还有就是当初官兵来攻时,他们竟然使诈,找了个假人来扮成你师父,使得城内军心不稳,最终…群情激奋之下,我率军出城迎战,想要救回你师父,没想到…却中了他们的埋伏,失了城池…” “哦…原来如此…”,蒋靖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李如松在义军中有着非常高的威望,如果拿李如松做幌子,就算是没有成功引义军出城,也会使他们军心打乱,从而为己方创造机会。 “如果当时我们据城不出,等待援军来救,断不会失去通州城,唉!”,彭嘉禾说到此处,痛心之情溢于言表,看来他当初对出城迎战也是极为不赞同的,可能是挨不过大家的压力,这才被迫出城,结果致使一败涂地,这也难怪他那么想收复通州城了。 “嗯…我明白了…”,蒋靖点点头,却又迎上了彭嘉禾的目光,“不过您刚才的意思也很清楚,如果城内官兵据城以守,坚持不出来,我们只能硬拼,那样的话,吃亏的还是我们,恐怕到时候情况也不会乐观…” “说的是啊,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而且我们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把通州城打下来,拖得太久,恐怕会等来朝廷的援军啊…” “朝廷的大军应该不用担心…他们应该抽调不出人手往这派了…”,蒋靖嘀咕着,自己却又摇了摇头,“不成,还是小心为妙,必须一个月之内拿下…” 彭嘉禾见蒋靖好像正在苦思冥想,也不好多做打扰,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蒋靖抬起头来,他才凑上前去,轻声问道,“靖儿,可是想出了好法子?” “啊?”,蒋靖此时才意识到彭嘉禾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主意,因此连忙说道,“啊…有些眉目了…我之前就一直在思虑着对策,刚才又得了大帅的启发,因此现在有了些不成熟的意见…” “好了,别谦虚了,赶快说说你的主意…”,此时彭嘉禾也顾不得和蒋靖说那些虚词了,“如果你想出了好主意,那我可真得代表三军好好感谢感谢你!” “大帅言重了…我…啊…”,蒋靖刚想说话,却不料忽感一阵头晕目眩,原来他醒来之后,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便又开始费脑费心,因此竟忍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靖儿…”,彭嘉禾见状,连忙探身上前,心中也不禁懊恼起来:什么时候晕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晕… 第三十九章:问策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蒋靖终于再次醒了过来,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彭嘉禾却不好多问什么,只是让人又帮着蒋靖换了换药,喂着他吃了点东西,倒是蒋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非要赶紧和彭嘉禾商量通州城的事,结果让李雪晨嚷了他几句,蒋靖才乖乖地安静下来。 “行了,差不多了…”,蒋靖让李雪晨伺候着又吃了几口粥,终于避着她的目光把粥碗给推开了,随后看向了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彭嘉禾,“大帅,军情紧急,我还是先和你把通州城的事议定了吧…” 虽然彭嘉禾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实际上早已心急如焚,因此现在听到蒋靖主动提出,他也就再不推辞,连忙凑上前来,“靖儿,你就躺在这慢慢说就成…” “嗯…”,蒋靖点点头,也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目前看来,诱敌出城这条计策是行不通的了,因为他们能施此计,就不太会容易上这个当…而且由此观之,敌军统帅应该不是泛泛之辈,这样一来,咱们强攻付出的代价也就太大…” “是,这些我也想到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咱们人数也没占多大优势,如果想要攻下城防坚固的通州城的话…我看唯有里应外合,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蒋靖这话一说完,彭嘉禾还没反应,一旁的李雪晨倒先开了腔,“里应外合?怎么个里应外合法?咱们在通州城里的兵可是全都给打出来了…” “是啊…”,听李雪晨这么一说,彭嘉禾也在旁边附和着点点头,“靖儿,你这个法子好是好,但你还不了解具体情况啊,虽说通州城刚刚被占,可能存在人心浮动的情况,但朝廷的兵马在占了通州城后,就进行了一番大清洗,而且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是可能和咱们义军扯上关系的百姓,全部都遭了殃,所以…你这个里应外合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呵呵…我倒没想着和城内百姓联系,总觉得效果弱,而且不太好实现…”,蒋靖看着彭嘉禾,轻笑一声,“前两天那场仗,应该有不少俘虏吧?” “你…你难道想放那些俘虏入城,让他们来充当我们的内应?”,还没等蒋靖回答,彭嘉禾便坚定地摆了摆手,“不成,绝对不成!那些俘虏不能放走,不然他们一进城,那就是放虎归山,再也不肯听命于我们了,而且还会增强通州城的防守力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靖笑着摇摇头,“放那些俘虏入城,我也是不放心的,但如果是咱们的人入城,那您就该放心了吧?” “你是说让咱们的人扮作官军,潜入通州城内?”,此时彭嘉禾终于明白了蒋靖的打算,“这个…不太容易吧?至少要进去几十个人才有用,但是…咱们的人能顺利混进去吗?”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好混进去的,但是咱们必须让这些人想办法混进去…”,蒋靖说完,便长舒了一口气,“这两天通州城肯定是城门紧闭,没有放任何人出入吧?” “对啊,咱们大胜的消息一传过去。通州城便立刻紧闭城门,防备我们偷袭…”,彭嘉禾说到此处,语气中倒颇有几分自豪之意,“尤其是这两日,虽然我们大军休整,但一直在向通州城方向靠拢,傻子都能看出来咱们要打通州城了,他们自然是紧密防备,不会让我们有隙可乘。” “这就对了,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啊…”,不知是有了信心还是怎地,蒋靖此时倒还显得挺兴奋,“通州城一直紧闭城门,那么前两天散在外面的逃兵肯定也没有进城,这便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让咱们的人扮成那些散兵,然后伺机进城?” “正是如此!”,蒋靖说到激动处,便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用力挥一挥,却没想到牵动伤口,又是一声痛呼,惹得李雪晨在一旁忍不住嗔怪了他两句。 “可是他们这两天就一直没有开城门,怎么保证他们接下来几天会开城门放人出入?”,彭嘉禾有些疑惑地问道。 “大帅试想,如果你现在是通州城内主帅,那在怎样的情况下,你才会恢复行人出入?” “这…如果城外的守军撤了…或者败了,我应该就会放行人自由出入了,况且那个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封城了啊…”,彭嘉禾喃喃自语道,“难道你是想让我们现在主动撤军?” “主动撤军效果没那么明显,况且我们也不能真撤,如果敌军统帅足够机警,恐怕就会被发现的…”,蒋靖说到此处,忽得轻轻一笑,“咱们不妨佯作败军,只不过这场戏要做的真些…” “你到底想怎么做?”,彭嘉禾此时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这小子总是有那么多鬼主意… “那些战俘…应该不会真的都诚心归附吧?”,蒋靖说到这点,倒有些神色黯然,“这就需要大帅仔细甄别了,诚心归附的战俘可以收为己用,不愿归附的战俘…就全都做了这场戏的戏子吧…” “你的意思是杀掉那些不愿归附的战俘,然后将他们扮作我们被袭战死的兵士,从而为我们撤军找到一个理由,这样就可以让我们的人混入城中了?”,彭嘉禾恍然大悟道。 “大帅英明…”,蒋靖说着,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委屈那些战俘了…” “死些战俘怕什么?如果他们不诚心归附,你以为他们在我手底下能好好活着?”,彭嘉禾轻笑一声,不过随即便叹口气,“只不过…你这法子太过匪夷所思了些,我真没想到…打仗还能这样…” “大帅,兵不厌诈嘛…只不过我这法子笨些,麻烦些…”,蒋靖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为了减少伤亡,顺利打下通州城,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四十章:定计 “有时用兵贵在一个奇字,你颇有乃师风范啊…”,彭嘉禾哈哈笑道,“成,就用了你这个法子,只不过甄别那些战俘诚心归附与否,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这种东西,就在于一个逼字,到时候杀一批,留一批,留下的没有不诚心归附的理由,因为他们都怕死!” “这…军中可有不少人都是连带关系…” “我知道,有关系的要么不杀,要么全都杀光!”,彭嘉禾说得倒是挺痛快,“只不过现在怎么让我们的人混进去还是一个问题,你也知道,军中虽说不可能人人相识,但一个连一个…咱们混进去几十个生面孔,很难不被发觉,关于这点,你可有好的法子?” “嗯…这个我也想过了…”,蒋靖点点头,“不过您刚才也说了,军中不可能人人相识,如果咱们的人提前被当做战俘放进去的话…” “哦…你是想让我们的人和他们提前熟识?”,彭嘉禾猜到了蒋靖这个意图,不禁拍手大笑,“好办法,战俘并没有都关在一个地方,我们往里放些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不过…大帅,这次必须要挑一些胆大心细之人,因为这次的任务…比上次还要艰险,望大帅慎重选择…” “这我知道…”,彭嘉禾点点头,“这次潜入城内的内应,都会由我亲自挑选,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这就好…这就好…”,蒋靖边说边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这法子纰漏甚多,只要出点问题便会满盘皆输,所以…” “没关系,就用你这个法子了!”,彭嘉禾摆摆手,“如果让我拿兵硬拼,我心里头更没底…我可不想把这几年的家底全都搭上…” “行了,你好好养伤吧,我这就要去安排了…”,彭嘉禾边说边起了身,“放心,这场戏我会做足的,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成…”,蒋靖笑着点点头,“大帅慢走,恕我不能起身相送了…” “嗯…”,彭嘉禾走到门口,回身笑着朝蒋靖点了点头,“靖儿,这次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当给你记一大功!” “谢大帅…”,蒋靖看着彭嘉禾的背影刚刚消失,身旁的李雪晨便一下子凑了过来,“喂,这个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义父…义父生前都不一定能想出那么好的法子呢!” “这个法子好么?听起来是不错,可实施起来却有困难了…”,蒋靖看着李雪晨,忽得苦笑一声,“真正的战争,都是拿命拼的,而我只不过是想办法减少一点人命损失罢了,但仔细想想,那些战俘难道死得就不冤?” 听到蒋靖这样说,李雪晨神色倒是有些黯然了,“其实…其实你已经想得很好了,那些战俘…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的,对于这些收编的战俘,就算是诚心归附,叔父打仗的时候…还是会把他们当炮灰使…” “哦…这样啊…”,蒋靖默然点了点头,“其实…其实这个法子我也想了很久了,来的路上就在想,打上一场仗的时候还在想,因为我知道…通州城是一定要夺回来的…” “义父之前说过…善谋者谋全局,果然是不错的…”,李雪晨红着脸说道,忍不住又抬起头睃了一眼蒋靖的侧脸,“你真的挺厉害的…” “其实不就是为的尽快在军中立足嘛…”,蒋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想起了远处的某人,“我真的很想尽快在这军营中扎下根,想快点凭自己的本事在这挣下一份家业…” “挣下家业?”,李雪晨听蒋靖这样一说,忍不住心中一跳:挣家业?对,他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李雪晨在心中痴痴想着,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如果…哎,不对,李雪晨忽然在脑海中记起了一个名字:祎瑶…祎瑶是谁? 李雪晨刚想把埋在心中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却没想到蒋靖先开腔说话了,“雪晨师妹,方才多谢你照料,不过…不过我现在又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歇息一会儿,那个…” “哎呦,这是下逐客令了…而且我何止刚才照顾你,我这两天一直都在照顾你好不好…”,李雪晨此时听着蒋靖的话,哪哪都挺别扭,不过此时看蒋靖那副虚弱模样,她又不好发作。 “以后不能和他发火,也不能在他面前做蠢事…”,李雪晨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同时抬起头对蒋靖说道,“那个…以后你就别叫我雪晨师妹了,显得多疏远啊,你就直接叫我雪晨就行,然后…然后我就叫你靖哥,好不好?” “成…”,蒋靖笑着点点头,“雪晨…呵呵,多谢你的照顾…” “不用谢…”,李雪晨笑得甜丝丝的,心里也觉得蒋靖的话听起来舒服多了,不过看看蒋靖对自己的这种客气态度,总觉得有些不亲近,可能是因为两人刚见面的时候,经历有些不太愉快吧,毕竟自己当时又哭又骂的,一点也不淑女,男人都不会喜欢那种样子吧… 想到这,李雪晨不禁脸儿一红,嗤嗤说道,“其实…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那么霸道,咱们一开始…就是个误会,而且…而且人家自小在军营呆惯了,和一群大男人…尤其是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你不和他们大声说话,他们都不怕你的…” “嗯?”,蒋靖也不知道李雪晨为何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只好笑着解释道,“我…我从来没有说过雪晨师妹霸道啊…” “你虽然没说,可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你看…你…你又叫我雪晨师妹…”,李雪晨撅着小嘴看看蒋靖,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反正…反正你就是和我不亲近,义父去了,你这个他唯一的爱徒又和我不亲近,真是…真是…” 蒋靖瞧见李雪晨此时一副委屈甚至略显柔弱的模样,倒是和往日大不相同,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李雪晨这短短两日的心境变化,只当她是对李如松思念情切,于是微笑着说道,“雪晨,我真的没有和你不亲近,你看我初到这军营,也算是举目无亲,蒙得你照顾,而且…而且还帮了我不少忙,我心里感激的很,也觉得和你亲近的很…” 蒋靖这话说得得体,李雪晨听了,心中也舒服得很,于是那愉悦的心情便也显现在了脸上,“成,那以后咱们可就要互相…互相帮助了,你可不许对我有看法哦…” “不会的…”,蒋靖笑着点点头,心里也为和李雪晨关系亲近了几分而高兴,毕竟以后要想在军中站稳,这个大小姐的支持是很关键的,“那以后还要多蒙雪晨师…雪晨照顾了…” “好说,嘻嘻…”,李雪晨此时也显得欢喜异常,“你就好好歇着吧,一会儿我再着人…我再给你送点红枣肉食来,你多补补血,其实…其实你就是皮外伤重了些,流血流得多了些,不过你身子那么好,养上几天肯定就没有事了…” “嗯,多谢…” “没事,不用总那么客气…我先走啦,你好好养伤…”,李雪晨说完,便有些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不过走到一半,便省起这样不太得体,于是便立刻放慢步子,瞬间便走得又轻又柔,倒是多了不少女人的妩媚味道:嘻嘻,我刚才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第四十一章:瘸腿的吃醋者 接下来的几天,彭嘉禾布置得确实是很严密,他先是做出一副围城姿势,同时精心挑选了五十个人,把他们都扔进了战俘营,而且在蒋靖的推荐下,王彦、孙昊、丁鹏全在这五十人中。 然后彭嘉禾便采取打压分化的措施,对那些战俘杀一批、留一批,最终只剩下了几百人,而此时王彦等五十人已经混在其中,并且和一些战俘熟识了。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距城二十里外的义军大营大乱,好像是遭了袭击的样子,等到天亮的时候,城外大营处只剩了两千多具尸首,有义军的,有官兵的… 其实那都是战俘和之前打仗死去的战士的尸体,不过现场一片混乱,又有大火焚烧的痕迹,所以真是无法辨识,而这场做得很真的戏,也终于被通州城内的守军相信了… 此时几百个战俘正拼命向通州城的大门逃去,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昨晚那场戏,直接被彭嘉禾当做了实战演练,太过逼真的效果让那些战俘误以为义军真的遭到了偷袭,于是他们便在慌乱之中逃了出来。 甚至为了让这些战俘更加坚信他们是逃出来的,彭嘉禾故意让人往战俘营里放了不少箭,还放了一把火,一下子就死伤了几十号人。 好在那五十个内应事先知晓,所以防范在先,没什么伤亡,但慌乱之中,还是折了两三个人,这点彭嘉禾自然是不会在乎的… 当然,这几百人到了通州城的大门时,被理所当然地拦在了外面,可是在守门军官的一再盘问下,这些人照样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事实上,他们中大部分人真的认为自己说的是真话。 最终,守城军官选择相信了这几百人的说法:城外义军夜晚遭到突袭,逃遁而去,自己这部分战俘就趁机跑了出来。至于偷袭义军的队伍,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看着他们追击义军而去了。 再加上这其中大部分战俘都是真的,城内守军也有认识他们的,而王彦等几十个人有了这些战俘的说项,也都不再是生面孔,于是这几百人便被放入了城中… “几百人也是人啊,打起仗来,几百人起的作用大得很…”,守城军官如是想道。 几十个内应是混进去了,可彭嘉禾的大军却没有真正撤离,当探子回报内应潜入城中之后,彭嘉禾终于放下一颗心来:这事情就算成了一半了! 彭嘉禾的大军撤得很分散,为了让通州城内的官军相信,他把队伍分散到了通州城外较远的小城内,甚至是山上,而没有选择在野外扎营。 这一切都是提前细细筹划好的,等到他们潜入城内的第三晚的四更时分,彭嘉禾便率大军进攻,到时候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通州城! “事情…应该不会出差错吧…”,虽说内应成功混了进去,可彭嘉禾却没法不担心,他作为主帅,只要没到完全成功的那一刻,就绝对不能放松。 当然,不只是彭嘉禾担心,蒋靖也在担心,自己将三个兄弟都保举进了通州城,他当然不希望事情会出差错,但愿一切顺利,能够让他们立得奇功,了却心愿… “靖哥,你都能下床啦…”,李雪晨一进门,看见蒋靖身体大好,不禁兴奋异常,“我就说你身子好,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竟然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还差得远呢…”,蒋靖冲李雪晨笑笑,“总在床上躺着,身子就废了,所以下来走走…不过恢复情况倒也不错,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吧…虽说不能恢复如常,但也能差不多了…” “那就好…”,李雪晨甜甜笑道,“我又给你带了点吃的来,你多补补…” “雪晨…”,蒋靖还没来得及道谢,一个不速之客便挑帘走了进来,“人家一个青壮男子在这养伤,你天天往这跑什么,不怕招惹闲话吗?” 蒋靖定睛一看,原来是彭子冲,自己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他这个人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主动来自己这儿。 “冲哥…”,蒋靖刚开口叫了一声,李雪晨便气鼓鼓地拦在了蒋靖身前,“彭子冲,你什么意思啊?我来靖哥这儿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彭子冲见李雪晨回护蒋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现在算个什么样子?这小子一受伤,你就天天往这跑,而且我还听说这小子昏迷的时候,你…你一直守在这,是不是?” 李雪晨被彭子冲当着蒋靖的面说出此事,顿时一阵脸红,连忙反驳道,“靖哥为咱们义军立了大功,这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来看看他不应该吗?再说你那条破腿断了,我不也看你去了嘛!” “你还说…我这条腿就是被他打断的!”,彭子冲此时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奈何他此时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要我说,咱能打胜,那是众将士的功劳,跟这小子有什么关系?死伤的人多了,为何你偏偏来看他?” “你懂个…懂什么你…”,李雪晨被彭子冲气得都想飙脏话了,只是顾忌着蒋靖在场,这才努力使自己没有太失态,“叔父都说了,这场仗要是没有靖哥,是肯定赢不了的,我代表众将士感谢一下他,不成啊?” “你…”,彭子冲刚想骂脏话,结果转念一想,自己要是骂出来,岂不是等于骂了自己的爹?于是连忙改口说道,“你别在这唬我,反正你不能老来他这里,像个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军中现在有什么流言?我…我都替你羞得慌…” “你…”,李雪晨此时被彭子冲气得玉面绯红,终于忍不住发了大火,“你给我滚出去!” “李雪晨,我好歹也是你哥!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滚、出、去!”,李雪晨手指门口,瞪视着彭子冲,一字一顿地说道。 彭子冲盯着李雪晨满是怒火的双眼,气势终于一点点弱了下来,他平时本就对李雪晨又爱又怕,此时见李雪晨动了真火,他也不敢再步步相逼,只得将满腔怒火都加诸于蒋靖身上。 只见他恶狠狠地瞪视着蒋靖,虽然没有恶语相向,但那凶狠的目光竟然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好,我走…不过我告诫你,你最好离雪晨远点…” 彭子冲说完,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只剩下蒋靖和李雪晨在那里相对尴尬… 第四十二章:我有媳妇儿了 “对不起,让你们…因为我吵架了…”,最终还是蒋靖先开了腔,“我…我真的挺抱歉的…” “没事,他那人就那样,不用理他的…”,李雪晨尴尬地笑笑,“来,你先吃点东西吧,咱不理他…” “不是…我…”,蒋靖向后退了两步,坐到了榻上,“我其实…其实不想和他们兄弟俩有矛盾的,我想在这军中好好呆着,想…想彻底在这军中立足…” “你…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叔父也那么看重你…”,李雪晨上前两步,站到了蒋靖身旁,“你不用担心他们兄弟俩,他们…他们就是那个脾气,回头我跟叔父说说,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啦…” “真的吗?呵呵…”,蒋靖苦笑一声,垂下了头,“其实我之前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我之所以那么拼命…就是想快点在军中稳定下来,可没想到却得罪了他们兄弟俩…” “你…你真的不用担心他们的,放心吧,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嘻嘻…”,李雪晨笑着往蒋靖身边蹭了蹭,却没想到蒋靖竟然避嫌似的微微挪开,让李雪晨的动作不禁滞在了那里。 蒋靖真的不傻,如果是之前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李雪晨对自己有好感了,但是他对李雪晨没有任何想法,更何况自己还因为李雪晨而和彭子冲加深了仇怨。他可以看得出来,彭子冲来这里,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意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嫉妒:他喜欢李雪晨。 虽说李雪晨是个出挑的美女,直爽大方的性格也让人喜欢,况且她对蒋靖是真的挺好的,但蒋靖也不愿和她产生丝毫情感上的瓜葛:祎瑶还在等着自己呢,她对自己如此情深义重,自己怎能有负于她? 念及于此,蒋靖决定必须马上把事情说清楚:在李雪晨对自己用情还没有太深之前,彻底断掉她的念想。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自己都不能和李雪晨有感情纠葛。 不过蒋靖不可能直接对李雪晨说:我不喜欢你,我已经心有所属了。那也太傻了,显得自作多情,像个神经病不说,还容易使得气氛尴尬,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于是蒋靖轻咳一声,摆出一副笑脸说道,“雪晨啊,其实…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的…” “嗯?什么啊?”,李雪晨的心思倒没有敏感,此时看蒋靖神情坦然,她也就什么都不想了,“你说,我肯定尽力帮你!” “嗯…等到打完通州这一仗,你能不能和大帅说说,借我点人马,我想去东边接一个人…” 其实蒋靖这倒不是临时起意,他本来就打算着一安稳下来,就马上去吴县接程祎瑶过来,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来义军这里就如此拼命,为的不就是能早点接程祎瑶过来嘛。 虽说因为彭氏兄弟的事,蒋靖一直考虑着要不要晚些接程祎瑶过来,但转念一想,这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有彭嘉禾居中调停,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再加上出了李雪晨那么档子事,更应该将程祎瑶早点接来,这样才能撇清关系。况且祎瑶应该非常想念自己了吧?她当时那么不舍得自己,其实自己现在也非常想她呢:不管了,一定要快点把她接过来! “嗯?你要去东边接人?接谁?”,李雪晨果然顺着蒋靖的思路问了下去。 “去接我的未婚妻…”,蒋靖异常平静地说道,“她一直在等着我,我来军中做的这一切,都是为的早日接她过来…” “什…什么?”,这下子李雪晨彻底懵了,“你的未婚妻?” “对啊…”,蒋靖呵呵笑道,对李晨雪脸上惊诧的表情进行选择性忽视,“本来我打算过段时间再接她过来,不过看现在大局已定,所以我就准备接她过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了?你怎么一直没有说过?”,此时李雪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脑中仿佛有一团乱麻一般,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和她自幼相识,只不过当初由于前途不明,所以才暂时分别…之前我一直没有和你提及,实在抱歉…”,蒋靖倒没有捉弄李雪晨的心思,其实看到李雪晨那副反应,他心中也很愧疚,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李雪晨十多年来未曾对异性动过心,此时一颗芳心兜兜转转,刚刚落到蒋靖身上,却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情况,真是令人好不心伤,想着想着,那委屈的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了,“你…你有未婚妻,为何不早说?” “我…我总不能逢人便说…我有个未婚妻吧?”,蒋靖此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因此面上也显得有些尴尬。 “她…她是不是叫祎瑶?”,李雪晨此时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本来自己一直想问这件事的,奈何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结果事情就一直这样拖了下来,没想到最终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嗯?”,这下换做蒋靖诧异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昏睡中唤了多少次她的名字…”,此时李雪晨一颗芳心就这样碎裂开来,泪珠也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掉落了下来,“我好傻,我真是太傻了…怎么事先没有想到…本以为…” “雪晨,你…你不要哭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此时蒋靖当然不会装傻充愣地问“你为什么哭啊?我要接我的未婚妻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因为那就太无耻了,现在傻子都能看出来李雪晨喜欢蒋靖,蒋靖怎能再说那种话出口,岂不是惹得她尴尬伤心? “我不想见到你了…再也不想理你了…”,李雪晨满腹委屈,哪还顾得上想什么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她心中,就只是当做蒋靖这个大坏蛋欺骗了自己这样一个无知少女的感情… “诶,雪晨…”,看着李雪晨哭泣着跑出去的背影,蒋靖不禁长叹一声:该不会又把她给得罪了吧?这下自己还能呆在这吗… 第四十三章:心在战场身在榻 已经是三更时分,彭嘉禾的大队人马也都集结完毕了,一个时辰,应该可以从这里到达通州城下,既不能早也不能晚,这个时间是彭嘉禾早就计算好的。 “传令下去,人衔枚,马裹蹄,目标,通州城!”,彭嘉禾一声令下,近万人马便跟在他后面徐徐出发,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通州城的防守并不是很严密,只有平常的士兵巡夜,这也是彭嘉禾苦苦等待三天想要得到的结果。 “接下来全速前进!”,此时队伍行进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因此彭嘉禾的声音被劲风带走了一半,“只要城门一开,就给我全速冲进去,一点都不要耽搁!” 漆黑的夜,仿佛染了墨色一般,突然间亮起了一个个火把,温暖的同时不禁让人感到害怕,“冲啊…” 异常坚固的城门被通州城的内应徐徐打开了,伴着呐喊声与惨叫声,义军就像一群野兽一般,疯狂地冲入了通州城内,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通州城…通州城…应该差不多了吧…”,蒋靖由于身体原因,并没有参战,但留下来的他对此更为上心:毕竟这是自己出的主意,是成是败,真的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更何况自己不在现场,对结局根本完全无法左右… 还有李雪晨对自己的态度,这也是一件令人心烦的事情。自从那天和李雪晨说出“真相”之后,李雪晨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当然,蒋靖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去找人家:也不知道现在她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虽说她一向爽朗,但碰到感情上的事,总不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过去吧?不过自己真的没想欺骗她的感情啊,但愿她不要怪自己才好… 天已经大亮了,可蒋靖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就这样在榻上失神地躺了一整夜,从幼时遭遇想到未来发展,从李如松想到彭嘉禾,从程祎瑶想到李雪晨…想着想着,蒋靖竟然有了些睡意… “靖弟…靖弟…”,就在蒋靖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屋中,一下就把他给吵醒了,“靖弟,我立功了!立了大功了!” “彦哥?”,蒋靖从榻上直起身来,看到来人竟是王彦,一时间倒不好发脾气了,话说刚要睡着时被人吵醒真的是一件令人非常恼火的事情,“怎么?彦哥,你说什么?” “我说我立了大功了!”,王彦激动地抓住蒋靖的肩膀,“大帅升我做百夫长了!” “是吗?”,蒋靖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高兴起来,随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激动地反抓住王彦的肩膀,“是不是胜了?通州城拿下来了是不是?” “当然!”,王彦一脸笑意,重重点了点头,“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找你,估计…估计你就看不到我了…” “彦哥!”,两个大男人激动地抱在一起,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们流泪的原因并不相同,但从本质上来讲,又有所相似… “快给我讲讲…”,蒋靖吸吸鼻子,放开了王彦,“快给我讲讲具体情况…” “好!”,王彦坐定了,长舒一口气,“其实我们刚刚进城的时候,并没有获得完全信任,只是让我们帮着预备城防,甚至准备准备军伍伙食什么的,我们没办法,只能跟着干…” “准备伙食,那你们怎么不直接在里面下点毒药?”,蒋靖打趣着说道。 “呵呵…我们去哪准备那么多毒药?连老鼠药都找不着…”,王彦哈哈笑道,“不过这只是刚去的时候,到了第二天,我们便和城中的一些兵士熟了…其实你也明白,军伍之中的交情,一碗酒就够了…” “是,你们做得很好,也很不容易…”,蒋靖在一旁点了点头。 “不过可惜啊,唉…”,说到此处,王彦忽得重重叹了口气,“有了交情,就下不去手了,有好几次都想告诉他们自己逃命…但是知道不能说…城中大乱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活没活下来,唉…” “彦哥,我…我理解你的感受…”,蒋靖边说边拍了拍王彦的肩膀,以示安慰。 “行了,不说这个了…”,王彦摆摆手,“咱们打仗的时候还死了不少兄弟呢,总想这个…没得完!” “对,你能这样想最好…有时候人就需要…骗一骗自己,呵呵…” “我接着给你说城里的事吧…”,王彦舒口气,又接起了刚才的话题,“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我们完全没有防备了,而且城内的守备也松懈了下来…这倒和大帅料想得差不多,要说咱大帅还真有两下子…” 王彦说到兴奋处,忍不住自己拍了拍手,“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终于得到了机会,我们有二三十个人和那些守城兵士主动换了班,他们自己也累了,于是便同意了…” “啊…真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容易…”,蒋靖在一旁感叹道。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王彦说着说着,自己便笑了,“结果我们就上了城楼,还有几个人就守在城门那,其实说起来当时还蛮紧张的,时间越近越怕出错,老想撒尿,却又不敢离开,哈哈…” 王彦这样说着,把一旁的蒋靖也忍不住给逗笑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 “那可不,这算你说对了,哈哈…”,王彦说及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我们一直等到四更时分,大帅才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要说大帅还真是准时,说是四更来,还真就四更来!”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着?一看见大帅举火为号,我们这十几个在城楼上的人就把巡逻兵给杀了,城门那的人也把城门给打开了呗…” “那之后呢?进城之后的情况顺不顺利?” “那当然是相当顺利,大部分人都还没睡醒呢,咱们大军进去之后,真如屠猪宰狗一般…不过还有一点我就得跟你说说了,孙昊那小子是真机灵,不知道打哪弄来好多泻药,直接给加到了饭里,哈哈…好多人拉得都直不起腰来,更别提打仗了…” “哦?看来…昊哥还真是挺厉害的…”,蒋靖喃喃自语道。 “嗨,这小子看着挺静的,其实就是蔫坏…”,王彦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过大帅还是赏了他个百夫长,他倒好,刚来军队没几天,就坐上了和我一样的职位,不过这两场仗打下来,倒是该好好赏赏!”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祝贺你们…”,蒋靖笑了笑,“你不是天天念叨着功名但在马上取嘛,这下子也算是实现愿望了…” “这才哪到哪,只不过是个百夫长…”,王彦轻笑一声,看起来确实并不满足于此,“不过我看你这次肯定能升个大官,毕竟这两场仗能够大胜,你是功不可没的…” 蒋靖和王彦正在这里兴奋地讨论着,忽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怎么?仗刚打完,一切还都没定呢,你们就在这论起功行起赏来了?” 第四十四章:我和你一起去! 蒋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李雪晨正抱臂立于门口,玉面生寒,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看来这小妮子还记上自己的仇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蒋靖在心中哀叹着,同时忍不住一阵头大,“雪晨,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这我不能来吗?”,李雪晨下巴一挑,又是一副睥睨神色,让蒋靖也猜不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那日李雪晨得知了蒋靖有未婚妻的真相,确实是好不伤心,回去之后在心里翻来覆去把蒋靖给骂了个遍。但再仔细一想,蒋靖确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一切都不过是因为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之前自己以为蒋靖对自己有好感,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只不过是一种礼貌客气。 但想清楚道理是一回事,过不过的去心里的坎又是一回事。虽说李雪晨没有拆散蒋靖和程祎瑶的想法,但是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心中这口气:我如此优秀美丽,凭什么你对我视而不见? 而且当日自己混乱之下竟致失态,那岂不会让蒋靖那个小子以为自己喜欢了他?虽说这是事实,但李雪晨也觉得很丢脸… 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才不喜欢他呢!反正不能让他得意忘形,虽说自己芳心所系,用情颇深,但既然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自己就不能承认!这是尊严问题… “当然来得,你能来这里…我很高兴…”,蒋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了,其实他真的想和李雪晨修复关系,因为如果要是和她也起了矛盾,那自己在这里就真的不好混了… “你高兴?对,你当然高兴…”,李雪晨冷笑一声,“你之前说过通州城这仗打完,就要找我帮忙嘛,能把自己媳妇儿接来,可不得心里偷着乐?” “啊?”,蒋靖还真没想到李雪晨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件事来,心中不觉有些诧异,“雪晨,你…你肯帮我?” “那么点小忙,我为什么不帮你?”,李雪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就算我不向叔父求情,叔父也肯定会答应你,而且…我还想看看你媳妇长什么样呢!” “额…”,蒋靖看到李雪晨这副模样,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这小妮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现在已经彻底不在意了,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像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估计也就一阵一阵的,喜欢上一个人很快,忘记一个人也很容易。 想到这,蒋靖面上的表情倒是真的轻松多了,因为这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结果,“那我就多谢了…” “不用谢…”,李雪晨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而且我会和叔父说,到时候和你一起去…你不用担心,我没别的意思,那天的事你也不要多想,其实我只是…只是…” 李雪晨结巴半天,也不知该怎样解释,因为自己那天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些,于是她便大剌剌地挥挥手,“算了,懒得和你解释,反正你别多想就成!” 李雪晨这话就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不说还好,一说就又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不过听到李雪晨这样说,蒋靖却没有心思去分析其中蕴含的深层含义,只是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雪晨,你…你说要和我…一块去?” “对啊…”,看到蒋靖那一副慌张的模样,李雪晨心中倒有些得意,“这次你去东边接人,肯定不可能带着大军,而且那里现在还是官府的地盘,所以你不得带几个胆大心细,武功高强的好手啊?” 李雪晨说着,便一扬秀发,“这样说来,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么?” 李雪晨说完,便转身出门了,只剩下蒋靖坐在那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这…这个小妮子,是有点没心没肺还是怎地… 他却不知道,李雪晨从小便争强好胜,如今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另一个女子用情至深,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她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人,值得蒋靖在昏睡中都不忘来回念叨她的名字,能早一刻看到,便早一刻看到,弄清楚到底是你眼瞎,还是没福气能配得上我… 王彦在一旁听着李雪晨和蒋靖说话,更是目瞪口呆,直到李雪晨出了门,他才转过头来向蒋靖问道,“你…你啥时候有个媳妇了?” “我…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蒋靖此时皱着眉头,心里不断盘算着:李雪晨如此态度,以后不会难为祎瑶吧?不成,如果她真的和自己一起去,一定要在路上和她把事情说清楚… 蒋靖正在这里想着,孙昊和丁鹏也推门走了进来,“靖弟,你的伤好多了么?” “嗯…好得差不多了…”,蒋靖见孙昊和丁鹏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怎么你们也从通州城回来了?” “咳,这不是奉大帅之名,回来接你去通州城嘛!”,丁鹏上前一步,抢先说道,“靖哥,看起来你的身子真的算是大好了!” “嗯,恢复得还可以…”,蒋靖点点头,“听说你们都得了大帅封赏了?” “对,哈哈…”,丁鹏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听蒋靖这样一问,立刻便笑了起来,“我被大帅升了做什长,昊哥被升了百夫长,王彦也成了百夫长!” “哦哦…那真是恭喜你们了…”,蒋靖心中倒对丁鹏的这种坦荡态度很是欣赏,一般来说,虽然丁鹏被升了什长那么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但孙昊、王彦都被封了百夫长,他应该有些失落才对,看来此人的心胸确实比一般人开阔的多。 “不用恭喜我们,应该是我们恭喜你才对…”,孙昊此时也走上前来,冲蒋靖笑了笑,“大帅已经亲口封了你作千夫长,以后兄弟们可都要受你照应了!” “是吗?靖弟做了千夫长了?”,听到这个消息,王彦也兴奋地凑了上来,“我就说嘛,靖弟的功劳那才真正是大得很,我还觉得这个千夫长封小了呢!” “没,大帅肯升我做千夫长,我已经是感激不已了,毕竟我才从军不久,不然也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啊…”,蒋靖这说的倒是大实话,而且他知道,这是彭嘉禾要对自己重用的信号,毕竟他的两个儿子也只在军中做到了千夫长,如果彭嘉禾真的看重自己,那么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就算是稳了… 第四十五章:被耽搁的行程 “靖儿,此次能够重新夺回通州城,你实在是功不可没啊…”,蒋靖刚到通州城没多久,彭嘉禾便又亲自来他住的房子看望了。 “大帅过奖了,这都是众将士的功劳…”,其实彭嘉禾一进大门口,蒋靖便赶紧到屋外相迎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不糊涂,知道什么最珍贵…”,彭嘉禾说着,便接过蒋靖递来的茶碗,朝他点了点头,“这宅子住得还习惯吧?” “嗯,这宅子好得很…”,听到彭嘉禾这样问,蒋靖忙不迭地点头,其实这倒不算是什么好宅子,但自己刚进通州城,彭嘉禾就吩咐人单独给自己拨栋房子,这也算是难得了。 “住得习惯就好…”,彭嘉禾嘬口茶水,抬起头看看蒋靖,“我听雪晨说,你想要回老家把你媳妇接回来?” “嗯?哦…是…”,蒋靖倒没想到李雪晨竟然会主动和彭嘉禾说这件事,这个女孩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透,“我和她分别的日子也久了,当时说好的,我在军中一立足,便把她接过来…” “嗯,这样也好…”,彭嘉禾放下茶碗,看了看屋内四周,“所以我也给你拨了栋宅子,你和你媳妇住起来也方便些…” 彭嘉禾说着,便自己呵呵笑了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老家有个媳妇儿,不过…雪晨,呵呵…” 其实彭嘉禾人情练达,何尝看不出来李雪晨喜欢蒋靖?虽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彭子冲喜欢李雪晨,但李雪晨看不上自己那个儿子,他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如今蒋靖既然已有妻室,也不知李雪晨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反正李雪晨过来和自己说的时候,他看得出自己这个侄女心中可是难受的很。 蒋靖听彭嘉禾此时提到李雪晨,也不觉有些尴尬,只好搔搔头说道,“我刚来军中,好多事也都没说清楚,结果…呵呵…” “行了,把自己的媳妇接过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彭嘉禾明白蒋靖话中之意,便故意把话题撇了过去,“不过我听说你是泾县人氏,你…你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毕竟你在那惹出过大乱子…我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吧,这样也安全些…” “谢大帅…”,蒋靖得了彭嘉禾应允,自然是无限欢喜,本来他还担心自己会在路上出岔子,想要带上几个人,没想到彭嘉禾竟然先提了出来,这倒免得自己开口了。 “不用那么客气啦…”,彭嘉禾摆摆手,“人你自己挑,时间也由你自己定,不过可有一点,你别在路上出了岔子,一定要安全回来。” “谢大帅挂怀…”,蒋靖抱拳笑道,不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大帅,我这次不是回泾县,而是要去吴县,我的未婚妻此刻在吴县…” “吴县?”,听到蒋靖这么一说,彭嘉禾不禁眉头一皱,“是洛河旁边的那个吴县吗?” “哦,对,是那个吴县…”,蒋靖点点头,“虽然离这有点远,但路我还算熟,应该不会中途出岔子,您放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彭嘉禾摇摇头,“我是说吴县那边现在正在打仗,都乱成了一大片,你绝对没办法过去接人…” “什么?”,蒋靖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惊,“吴县那边正在打仗?谁在打仗?乱成什么样?平民不会遭殃吧?” 面对蒋靖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彭嘉禾倒没有显得慌乱,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放心,虽然那里在打仗,但应该不会祸及无辜,又不是流寇抢东西…实际上还是吴辉的队伍想要和朝廷争地盘,他们对洛河一带区域垂涎很久了…你现在过去接人,肯定是不成的,你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过去吧…” 虽然彭嘉禾话说得很明白,但蒋靖还是忍不住心中忐忑:毕竟那里在打仗,万一祎瑶遇到意外呢?不过萧汉应该会保护她的吧?毕竟萧汉家在当地还算是大户,如果有危险的话,他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蒋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但却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程祎瑶身边,以确保她没有事情。但蒋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里正在打仗,而且听彭嘉禾的话,境况应该是非常乱的,如果自己带着几个人贸然前去,别说带不回程祎瑶,估计自己这几个人也会死在那里。 算了吧,现在距自己和程祎瑶分别,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虽说越早与她团聚越好,但如今情况特殊,她也能够理解的吧?还是过一阵子再去接她,她在那里应该会是安全的… “怎么?还想去接她?”,彭嘉禾见蒋靖沉默不语,知道他此刻心中肯定是担忧不已,“我实在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如果她静静待在家里还好,但你执意要带她来这边,只怕是不容易的,你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情况有多乱…” “嗯…大帅,我清楚了…”,蒋靖点点头,“那我就先不去接她了,过一阵子也不打紧,不过…不过等到那里战事结束的话,您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这个一定…”,彭嘉禾笑笑,“战事一结束,我就立刻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带着人去接她就成…” “那我在此谢过大帅了…” “先不急着谢,我还有些事要你帮忙呢…”,彭嘉禾笑着指指旁边的座位,“来,坐在这,你别总是站着…” “没事,大帅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好…”,蒋靖一边应着,一边顺着彭嘉禾的意思坐在了他的旁边。 “靖儿,虽然现在咱们把通州城拿回来了,但经过这件事,我心里担忧得很…”,彭嘉禾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些年咱们的势力发展说不上快,但也绝不算慢,如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南方是乱成了一锅粥,北方也不太平,咱们要做的,是必须稳下来…成为那支活到最后的队伍,你…可有什么良策?” 第四十六章:长远的发展 蒋靖听了彭嘉禾这话,不由心中一震:要成为活到最后的那支队伍,彭嘉禾果然志存高远,不过现在揭竿起义的,哪个不盼着活到最后?但无奈大部分做的,都是浑水摸鱼、追逐蝇头小利的事情。 “大帅,要想活到最后,首先必须有个稳固的地盘,这点我们算是做到了,不过…我总觉得咱们现在的状况还是不够安全…”,蒋靖沉吟着说道。 “不够安全,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以通州城为轴来发展地盘的策略不够好?” “对,正是此意…”,蒋靖点点头,“通州城是座坚城,易守难攻,我们能据有它,确实是十分难得的,不过依我看来…通州城可为屏障,却不可为根基,因为通州城就在大前方,一旦有失,于我军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对,你说的太对了!”,彭嘉禾激动地一拍桌子,“经过这次失去通州城的事,我算是深刻地体会到此举的弊端了,咱们要想长久地发展,必须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些,只守着这一块地是不成的!” “嗯,乱世之中,你不进,便会被认逼着退步,你只图自保,就终究会有被消灭的一天…”,蒋靖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依你看,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彭嘉禾注视着蒋靖说道。 “不知大帅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想要先听听你的意见…” “往西南打,在西南方向发展出一支属于我们的稳固的势力…”,蒋靖边说边站了起来,引着彭嘉禾走向了屋中的一角。 “之前我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不过养伤的这些日子,我就没闲着…”,蒋靖边说边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幅军事地图,“这是我大致绘下的南方全境,您看,我们现在是在偏西南的方向,可我们的后面…还有一大片地方在空着,那里有官府控制的地方,有贼寇,也有乱军,如果我们把这一大片地方都拿下来,那就算是有了一块异常坚固的根据地。” 蒋靖说着,便用手指起了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这是常州城,算是西南一个比较大的城池了,两面环山,还有河流相阻,是真的易守难攻,最关键的是,西南的粮食产出与运输,大多要从此处经过,那么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吧?” “这个…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西南穷苦,人口也少…”,彭嘉禾有些犹豫地说着,看样子确实不太满意蒋靖的策略安排,“既然都是打仗,咱们为何不向东或向北进军,就算是往东南打也成啊…” “嗯…大帅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刚才的想法只要是为了大后方的稳固考虑…”,蒋靖见彭嘉禾有所不满,也不愿强行灌输自己的意见,只得慢慢解释道,“有些地盘占了就是我们的,可有些地盘暂时占了…最后也不一定是我们的…” 蒋靖边说边观察着程嘉禾的表情,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便继续说道,“如今大家都想着争块地盘,可地盘到了手,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因为会有人和我们抢,因为我们自己可能会守不住…” “照你这样说,抢哪块地盘都是不保险的…”,彭嘉禾呵呵笑道。 “不,这不一样的…”,蒋靖摇摇头,“我们现在遭受到的攻击,主要来自于官兵,其他小规模的起义军暂时是不会和我们起冲突的,咱们占的地盘越显眼,官兵越容易打咱们,而我们现在还没有和官兵完全对抗的实力。” “而且咱们占的显眼的地盘多了,其他势力比较大的起义军难免会眼红,可我们此时又不宜将过多的精力消耗在对付防备其他义军上…”,蒋靖说的兴起,直接将地图扔到了一边,“可西南就不同了,这里没什么人愿意争,因为大多数人都想着抢块富裕的地盘,过几天舒坦日子,这就更有机会让我们夺取西南后方,而且将它经营得极其稳固…” 彭嘉禾听蒋靖絮絮说着,在一旁蹙眉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蒋靖继续说下去。 “现在咱们的目标不是杀掉多少官军,因为只要朝廷立在那,它就会想办法收更多的粮,招更多的兵,朝廷的军队是我们永远杀不完的,除非将朝廷彻底消灭…”,蒋靖说着,便又将一旁的地图扯了过来,“而占了西南后方就不同了,首先…朝廷和我们隔得太远,他们就算想打我们,也很难打到,这就替我们保存了必要的实力,让朝廷把精力都花在消灭别的起义军上…” “其次,西南后方易守难攻,只要把它给占稳了,就能利用这块地盘生长出无尽的粮食,招来无尽的兵,这对一支队伍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蒋靖一拍地图,说得掷地有声。 “嗯,这话不错…”,彭嘉禾附和着点点头,“不过听了你这一番分析,我倒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哦?不知大帅有何高见?” “你看,你刚才也说,西南现在是一片混乱,所以也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与调度,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在这块地盘上花太大力气…”,彭嘉禾此时也拽过了那张军事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起来,“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把这西南后方当做是自己的地盘一样,以此为轴,绕着打它一圈,这样一来,咱们不仅占了好地方,还省了力气…你想想,如果咱们把周围都打下来了,那西南后方还不顺势归附?就算他们敢有异心,也是小打小闹的,对我们产生不了太大影响,而且到时候再去打它,也容易得多啊…” “额…”,听了彭嘉禾的这一番话,蒋靖不由得蹙起了眉毛:要说彭嘉禾这番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可能蒋靖天性稳妥,如果不能稳定后方,他总归是不太放心,况且如果真的有人统一了西南后方,那对这支队伍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威胁啊! “怎么?靖儿,你对我的看法有什么异议么?” 听到彭嘉禾这样问,蒋靖不由地抬起了头,可看彭嘉禾此时的眼神,哪容得半点质疑?蒋靖心中明白,彭嘉禾说到底,还是嫌西南后方太穷,不愿在那上面多花力气,谁都想占块富裕的地盘,可他难道忘了通州城之祸了么? 不过毕竟他是大帅呵,自从差点被人陷害枉死,蒋靖就凡事多留个心眼,务以明哲保身为要,所以面对彭嘉禾的问题,他并没有坚持己见,只是笑着点点头,“大帅高明,我…愿意为大帅效力!” “好!”,见蒋靖点头,彭嘉禾不由哈哈大笑,“那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势痊愈,我便要用你做先锋,这攻城拔地的首功,必定是你的!” 第四十七章:没话找话 “呶,不是我没有和叔父求情,而是叔父不肯让你去…”,李雪晨倚在门框上,看着正在院子里练武的蒋靖说道。 “我知道…”,蒋靖停下动作,长舒了一口气,“是那里有事,所以我暂时过不去…谢谢你能替我和大帅说项…” “不用谢…那么点小忙,帮得便帮得…”,李雪晨双臂轻摇,盈盈走到院中,“你身子好了么?现在就练武行不行?” 实际上这是来到通州城后,李雪晨第一次来寻蒋靖,本来她对蒋靖是打定了主意持躲避态度的,但后来转念一想,那不是说明自己心中有鬼?自己就应该以前如何,现在就如何,那样才显得自己坦荡荡呢… 可李雪晨也隐约明白,那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自己找这诸般理由,不过是为了多一个能够接近蒋靖的机会。虽然她没有把蒋靖“抢”过来的想法,但忘掉一个已经走入自己内心的人,又谈何容易?所以也难怪李雪晨会做如此情态了… 不过蒋靖却不知道李雪晨这迂回曲折的想法,只道是她已经走出情困,如今见人家主动登门,他当然要待之以礼,毕竟这可是一个自己不太能得罪的人,“其实没什么事了,总是歇着,身子也废了,到院子来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有好处的…来,进屋坐会儿吧…” “没事,我在这院子站会儿就成…”,李雪晨说着,便打量起了这个不大的院子。 “你这兵器还蛮全的嘛!”,李雪晨看着占了半个院子的琳琅满目的兵器,“矛,长枪,马槊…咦,这是什么?” “这些兵器你都会使么?”,李雪晨转过身,看着蒋靖甜甜问道。 “都会点,但有的兵器使不好…”,蒋靖的目光划过兵器架子,随后走到了李雪晨身前,“现在练不好的…我就不练了,有空还是看看兵书什么的比较好…” “哦…这样也好…”,李雪晨点点头,心中却不觉有些失落,如果没有那件事,自己还打算蒋靖伤好以后,就请他教自己练功夫,到时候…可现在,李雪晨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怎么?你来这有什么事吗?”,蒋靖见李雪晨神色有异,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脱口问了出来。 “没,没事…”,李雪晨摇摇头,“我就是来你这看看,这不你搬到这来之后,我都没有来过嘛,今天顺路,来你这看看宅子…” “哦…这样啊…”,蒋靖点点头,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雪晨,要不你进来坐坐吧,我…我虽然一个人住,但里面还算干净…” “不用了…”,李雪晨摆摆手,却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今天来这,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性,只不过是找到一个理由后,随性而至罢了,可来到这才发现,情势更为尴尬,心中更为难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见不如不见吧,“你自己歇着吧,我还有点事,我…我先走了…” “嗯…也成,那你慢走…”,蒋靖说着,便往大门口靠了靠,摆出一副将要送客的姿势。 李雪晨见蒋靖竟无丝毫挽留之意,心中更加失落,不自觉背过身去,撇了撇嘴,“你…听说你又要出征了,自己小心…” “嗯,我会小心的…”,蒋靖点点头,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却瞅见孙昊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诶,昊哥,你怎么来了?”,蒋靖见孙昊进来,连忙快步走了上去,本来他和李雪晨在这就有点没话找话,如今孙昊来了,倒是能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哦…这不是要出征了嘛,我过来和你商量商量…”,孙昊一进门,正好看见李雪晨在蒋靖这,心里顿时有些别扭。 其实自打蒋靖和李雪晨一到通州城,孙昊便得知二人已经闹了矛盾,而且清楚是因为李雪晨知道了蒋靖在老家有个媳妇儿,他对此当然是快意无比。 本来他还一直纠结要不要把蒋靖已有妻室的消息透露给李雪晨,而现在看来,幸亏自己当初没有说,否则怎么让他俩产生如此深的误会?闹出如此大的矛盾?只要是李雪晨和蒋靖不可能了,那自己也就有了机会。孙昊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自己能文能武,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论起智谋手段,恐怕比眼前的蒋靖还要高上一筹,只要是自己肯追求,怎就不能获得美人芳心? 可李雪晨怎么又跑到蒋靖这里来了?难道她已经迈过心中的那道坎,有了二女侍一夫的打算?不可能啊,李雪晨心气高傲,怎么可能如此委屈自己?再说蒋靖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在军营里混碗饭吃而已。 虽说心中有这种种疑虑与揣测,但孙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向李雪晨欠身笑道,“雪晨小姐,你也在这里?” “嗯,你们不是要出征了吗?我也是闻讯过来看看…”,此时李雪晨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也跟着一起去吗?” “嗯…”,孙昊点点头,“我和靖弟一起,还有丁鹏、王彦,我们都跟着去…” “哦…那你们小心,祝你们…大捷而归…”,因着蒋靖的缘故,李雪晨和王彦、孙昊、丁鹏的接触也不算少,所以也算是熟悉。 “嗯…谢谢雪晨小姐…”,孙昊看看李雪晨,觉得她刚才和蒋靖之间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因此得了她祝福,心中倒也着实高兴了一番,有时在喜欢的人面前,满足就是那么容易。 “那你们商量吧,我就先走了…”,李雪晨舒口气,迅速睃了眼蒋靖,便将那幽怨的眼神撇开,又换上了一副正常神色。 此时在蒋靖面前,孙昊倒也不好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李雪晨身上,因此也就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只是和蒋靖非常客气地一起把李雪晨送了出去。 “靖弟,你说这场仗,我们到底该怎么打?”,李雪晨一走,孙昊便立刻和蒋靖商量起了正事,“大帅让咱们把舒城打下来,虽说那不是个大地方,但好歹有好几千人守着呢,咱们就四千人,你说能成吗?” “不能成又能怎样?打了两场大仗,咱们可没少死人,此时大帅拨出四千人给咱们,也不算少了…”,蒋靖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打仗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大帅有句话说的不错,战争,就是个拿人命往里填的事…” 第四十八章:战事赌博 劲风凛冽,骑在马上的蒋靖也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寒,已经拿命拼了两天了,可眼前这个小城还是拿不下来。 说实话,蒋靖一开始真的小看了这个舒城,他一直以为,自己挥这四千劲旅而进,舒城肯定顷刻而下。但却没有想到,一个五千人驻守的小城,就生生阻住了蒋靖这四千人的脚步。 此时蒋靖才明白,为何彭嘉禾问自己四千人够不够时,他会有那种眼神,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个舒城不好打,说不定他就在这里吃过亏呢,唉,怪不得他要自己做先锋,真是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啊… 不过他没有理由责怪彭嘉禾,因为彭嘉禾已经尽力给予了自己最大的支持,四千人不好挤出来,这一段时间义军死了太多太多人,且不说那场万人对抗的野战,就说攻入通州城内后,为了消灭城内官军,自己这边就死伤了大约四五千人。 战争向来是残酷的,虽然自己献出了良策,但只能让自己这边少死一些人,而不能逃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魔咒,能胜利就是最大的追求了。 不是攻击每座城池时都能往城内混入内应,里应外合的,也不是每座城池都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比如眼前这座小城,只能硬拼实力,没有其他办法,就是干! “靖弟,他们把城守得很牢,而且坚决不出来,咱们人也不算多,总不能一直这样硬冲啊…”,王彦在一旁朝蒋靖抱怨道,“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从城里引出来,只有这样才有赢的机会,咱们这两天…得折了将近一千兄弟了…” “我知道…”,蒋靖现在是这支队伍的临时统帅,因此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发愁:可是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呢?喊爹骂娘是不行了,佯作败退他们更不会追,因为他们想的只是守住这座城池,而不是消灭自己这拨人,除了硬打,没有任何办法,可是…他们怎么就那么能抗呢? “靖弟,你快拿个主意啊,孙昊和丁鹏他们快撑不住了!”,王彦见蒋靖面色复杂,却又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心中担忧之情越来越重。 “彦哥,你看…他们是不是撤回来了?”,蒋靖眯着眼睛看看远方,“是又败了吗?” “好像是…”,王彦叹口气,“对,是退回来了…” 片刻之后,孙昊便气喘吁吁地站到了蒋靖面前,身上脸上全是血迹,“不成,我…我是不成了,又折了几十个兄弟…” 此时蒋靖早已下马,只见他扶着孙昊,蹙眉问道,“怎么?城里防守还是那么严密?” “对啊,咱们又没带太多的攻城器械,箭矢也不多了,可城里面一点也不见颓势…”,孙昊抬起手擦了擦脸,不但没擦干净,却抹得更脏了,“只要一靠近,他们就乱箭往外射,根本就挡不住,一靠近城根,什么巨石啊、木檑啊、沸油啊,拼命往底下砸,几乎立不住人,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 “城内只有五千守军,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倒换得过来?”,蒋靖叹口气,也不知是自问,还是在问别人。 “我看清楚了,守城的绝对不仅仅是官兵,好多百姓也在帮忙守着…”,丁鹏此时也冲到前面来,往地上上狠狠吐了口血唾沫,看样子好像是受伤了,“咱们不是在和五千兵在打仗,而是和一整城的人在打!” “怪不得舒城是前面一整片区域的屏障,看来真的不简单啊…”,蒋靖使劲搓搓手指,好像是在思索着对策,“可是我们没法绕过去,如果绕过去的话…对啊,哈哈…对啊!” 蒋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可以直接绕过去啊!绕过舒城,直接打后面的地方不就成了?” “不行啊,不能这样!”,孙昊首先跳出来反对道,“如果咱们绕过舒城,直接打下面的地方,那不是腹背受敌,自寻死路么?我们可只剩下三千人不到能打仗了!” “哦?你说说是怎么个腹背受敌法?”,蒋靖笑着问道。 “这还用我解释吗?你可别给我装糊涂!”,孙昊皱着眉头说道,“舒城还没打下来,我们就孤军深入后方,如果在打下座城池的时候,舒城的兵在后面偷袭我们…哦…” 孙昊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挑眉毛,“你是想以此法引出舒城内的兵?” “正是此意!”,蒋靖笑着点点头,“咱们喊爹骂娘他们不出来,佯作败退他们也不出来,可是…如果咱们直接绕到他们后方,陷入战争胶着状态的时候,他们还能不出来吗?” “如果他们真的不出来呢?”,丁鹏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废话,他们要是真不出来,你就把后面的城池给打下来呗…”,王彦瞪了丁鹏一眼,似乎是嫌他太笨了,“我就不信后面的城池还那么难打!”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我们能把舒城的兵给引出来,但到时候凭我们这三千人马,能否把对方的人全部吃掉?”,孙昊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 “嗯,你能有这种担心很正常,也很正确…”,蒋靖点点头,“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昊哥,可能要麻烦你回通州城一趟了…” “怎么?想要我回通州城搬救兵?” “对,咱们这两千兵是肯定不够的…”,蒋靖皱皱眉头,尔后抬起头来,看着孙昊,“你需要从大帅那里至少再带两千兵过来…你就说…就说舒城已经打下来了,但我们需要趁势拿下另一城,因此还需要两千人马…最后能再多带点过来…” “这…这样能成吗?”,孙昊显然对蒋靖这种说法心存疑虑,“我们是否应该请示一下大帅的意见再做行动?” “不成,等不及了!”,蒋靖坚定地挥挥手,“现在我们疲,城内的守军也疲,如果我们在原地等待,城内的守军也会趁势恢复,到时候就算引得他们出城,咱们几千人也拼不过他们!” “战机稍纵即逝!”,蒋靖边说,边一跃跳上了马背,“现在已经等不及了,昊哥,你马上去通州城搬救兵,就和大帅说,如果派人前来,便可一气拿下两城,如若不然,四千人马玉石俱焚,拿下的舒城也会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拿命逼我 “靖弟,咱们是不是进军有些快了?”,王彦骑着马跟在蒋靖旁边,不时地左望望,右望望,看起来一脸忧郁,“如果咱们和后面的城池打起来了,舒城的兵也出来了,可咱们的援军却没有到,那岂不是完了?” “没事,咱们绕的圈子大,我算着时间呢…”,蒋靖行在前面,倒是显得一脸平静,“如果昊哥回到通州城,向大帅说明情况,然后大帅立刻派兵赶来,那么肯定是误不了事情的…” “但如果大帅没有即刻派兵赶来呢?”,王彦压低嗓子问道,“靖弟,你现在是拿着三千人的命在赌!” “那你让我怎么办?”,蒋靖皱着眉头,神情也有些不悦,“难道继续在舒城底下耗着,直到剩下的这三千人都打没了,然后跑回去告诉大帅,对不起,辜负您的期望了,舒城没打下来,人也都打没了?” “你…”,王彦看着蒋靖,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他理解蒋靖初次作为统帅的心情,但他确实不同意蒋靖的做法,“你打不下来就打不下来嘛,就带着这三千人回去,和大帅说舒城城坚,希望大帅再次派兵增援…” “你知道咱们现在兵员并不富裕,我打没了一小半人,城也没拿下来,你说大帅还会再放心给我兵吗?”,蒋靖说着,便长舒了一口气,“况且…如果大帅肯继续派兵给我,我还是拿不下舒城,那该怎么办?” 听到蒋靖这番话,王彦也不吱声了,他能体会到蒋靖心中的压力,但他同样担心这三千人马的生死。 “彦哥,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是不太喜欢冒险的人,但…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毕竟是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很多时候都会有无奈的…”,蒋靖垂下头叹了口气,“别看咱们前两场仗打得很漂亮,可如果出一次差错,就会被人深深记住,甚至盖过你之前的功劳,人总是这样,不喜欢对其他人选择宽容…” “那…那咱们只能盼着孙昊那小子快点把救兵搬过来吧…”,王彦说完,便也跟着叹了口气。 “彦哥,其实…其实刚才我是想让你去搬救兵的,我想让你更安全些…”,蒋靖抬起头看看王彦,“不过…大帅似乎更看重昊哥一些,我也想成功把救兵给搬过来,你…你不会怪我吧?” “没事…”,王彦望望远方,又低下头看看地面,“我也看得出来,大帅更喜欢孙昊那小子,他…他确实是机灵,人聪明,读的书也多点,你派他去请救兵…很对…” “放心,彦哥,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蒋靖放慢速度,将马靠得王彦更近了些,“回头打起来的时候,如果…如果援军没有及时赶到,我肯定尽力保你出去,你放心!” “唉,别想这个了…”,王彦摇摇头,“还是盼着援军能够及时赶到吧,否则…唉,不想了,当兵吃粮,这口粮吃得不容易啊…” 接下来便是一路默默无语了,大战在即,有的人虽然会紧张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气氛,尤其当大家知道要打的是一场比较艰苦的战争的时候… 军队行进的速度很慢,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蒋靖才率领队伍赶到下一座城池,虽然这离舒城并不算远。 可以看得出来,这座城池的城防比起舒城来,可算是差得远了,首先城墙就筑得破破烂烂,守城的兵员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依蒋靖看来,自己手下的三千人三个时辰内足可以破城,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凭这座城内兵员的战力,根本无法对自己形成威胁,那么就消除了两面夹击的危险,所以他真正的目标,就是舒城!必须拿下它,既能一雪前耻,也能鼓舞士气! “靖弟,上不上?”,王彦望着眼前这座小城,似乎也是充满了信心,“只怕这座小城的得失,引不出舒城内的守军啊…”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蒋靖轻笑一声,“有时候结果不重要,有些人偏偏就关注过程,失了城池,这就是大罪过,这也是朝廷控制地盘的弊端了,因为守将也有自己的无奈啊,哈哈…” 蒋靖说着,便纵马上前,“彦哥,我和你打个赌吧,从现在起两个时辰,舒城内的守军必定赶到!” “哦?你那么肯定?” “刚才咱们来的路上,就有舒城的探作跟着…”,蒋靖以手遮额,挡住阳光,朝前看了看,“估摸着这个时候,舒城内的守军应该得到了咱们来这的消息,看着吧,他们肯定会赶来救援的…” “那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王彦笑了笑,同样侧头望向了前方,“看见了吗,这座城池开始布防了…” “看见了,不过…看起来没多少人嘛…”,蒋靖勒紧手中缰绳,“彦哥,现在我给你两千人马,你绕到东城门进攻,两个时辰之内,必须给我攻下来,有没有信心?” “两个时辰…够了!”,王彦长舒一口气,“我他娘就不信,那么一座小城,我两个时辰还攻不下来!不过…你为何要我去进攻东城门?你和另外一千人去哪?” “我和其他一千人就守在这,估计能牵制住正门不少兵力…”,蒋靖看看王彦,“至于东城门…你两个时辰能攻下便攻下,攻不下的话…如果舒城的援军来了,你就带着那些人逃生吧,东面…离我们的地盘近点,他们不会追击太远的…” “靖弟…”,听了蒋靖的话,王彦不禁一阵动容,“你…你和我一块去攻东城门吧,攻不下来…咱们就跑,打输了怎么着?咱又没立军令状!” “不…”,蒋靖摇摇头,“舒城的援军来了,我在这还能替你抵一阵子…你快去吧,越早攻下这座城池,我的危险就越小…” 王彦看看蒋靖,不禁一声苦笑,“你这是在拿命逼我啊…” 第五十章:赌局赢了! “靖哥,城上的守军自己乱了,是不是王彦那边成了?”,丁鹏眺望着远方说道,“不过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吧?王彦这动作挺快啊…” “再等一下…”,蒋靖倒是显得很镇静,“等到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往下撤时,咱们就开始进攻…” “嗯,好…”,丁鹏点点头,“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立刻带着人冲过去!” “鹏弟,方才…方才你为什么不和彦哥一起走?要知道…留在这里很危险的…”,蒋靖看看丁鹏,轻叹了口气。 “我能去哪?昊哥去请救兵了,你留在这守着,我不跟着你们俩哥哥,还能跟着王彦走不成?”,丁鹏说得倒是满不在乎,“放心,我就跟你守在这,哪都不去…” “你…”,蒋靖看看丁鹏,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家伙有的时候真是憨直得可爱,憨直得让人感动,“你一会儿自己小心些…别每次都那么拼命冲,总是受伤…” “嗯…”,丁鹏点点头,随即扬起头,冲蒋靖大声嚷道,“靖哥,城上的人开始撤了,咱们攻不攻?” “攻!”,蒋靖一声令下,奋马先行,后面的一千人马全部跟着大啸着向前冲去。 攻城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因为城内大部分守军想的都是逃命,东城门已经被攻破了,整个城池也就危在旦夕,他们只有尽快从南门和西门逃出去,才有可能活命,否则就成瓮中之鳖了。 蒋靖这队人马很快就撞破了城门,然后顺势攻入了城内,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厮杀,而是一场类似捕猎的追逐。 可就在这时,舒城的援军也赶到了,他们来的并不及时,可以说是晚了些,因为舒城内也为到底要不要救援这件事儿发生了争执。最终的结果很明显,还是支持救援的人获胜了。 但现在蒋靖也面临一个难题:到底是守住这座小城,利用城池的防守优势对这些援军进行打击,还是直接冲出城去,和城外那些援军进行一场大决战? 也许很多人都不愿放弃这个已经到手的城池,蒋靖也不愿意,但是他清楚,这些舒城的援军不傻,城池已经破了,如果自己据城以站,他们肯定掉头就跑,因为他们也不傻,不会花力气去攻本来属于自己的城池,这是要死很多人的! 于是蒋靖当机立断:全部出城,与城外援军进行决战!我们的目标是拿下舒城! 本来那些援军见城池已破,他们便想趁势攻入城内,与城内所剩守军相互夹击,将这支几千人的队伍消灭,反正他们对这座城池内的情况不了解,城内作战吃亏的是他们。如果他们守住了城池,暂时攻不进去的话,那就立刻掉头跑掉,因为守住舒城才是正事,就算他们暂时拿下了这座小城,可这几千人也会在接下来的消耗中被吃掉,只要屏障不失,一切都是小事! 可令舒城援军没有想到的是,这支几千人的队伍竟然全部冲出城来,和自己进行大决战,这下倒好,自己想跑也跑不成了。 来救援的人不少,大约有两三千人,可蒋靖这边只剩下了两千人,因为王彦攻城,猛则猛矣,却是不计损失,虽然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攻下了这座小城,可伤亡竟然将近一小半。 没办法了,只能如此,自从选择了绕城攻击,便注定会遭遇这种危险,于是这两千人虽然疲累已极,但他们仍像一群野兽一般,啸叫着向舒城的援军冲了过去。 两军刚一交战,登时便陷入了胶着状态,而蒋靖更是一马当先,勇猛无比,所过之处血肉飞溅,让敌军不禁为之侧目。 可一将的勇猛并不能改变全局,援军疲惫,蒋靖这支队伍的人更加疲惫,以为他们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大战。 令情况更加糟糕的是,那些已经逃命的兵士见舒城援军到来,也都放弃了逃跑,全部回过头来,和援军进行夹击,准备将蒋靖这支两千人的队伍消灭掉。 如此一来,蒋靖这支队伍立见颓势:援军啊,我们的援军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你的人就快都死在这里了,你知不知道… 正当蒋靖这支队伍陷入绝望之时,希望就来了,孙昊竟然带着两千援军前来救援了!这一消一涨的不仅是人数对比,还有士气变化,于是情况登时反转。 舒城援军早已看出情势不对,但此时再想逃跑,却是来不及了,因为敌方的援军已经把退路全部堵死,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眼前这座小城,而是身后的那座舒城!自己中计了! 此时陷入绝望的变成了舒城的援军,而这种绝望也没有持续太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些人就基本上被消灭了… 但蒋靖这边情况也不乐观,这场战役,他们也死了将近两千人,不过好在剩下的这一部分俘虏倒是可以进行兵员补充。 “靖弟,你没事吧?”,刚一停战,孙昊便纵马凑了上来。 “没事…”,蒋靖喘两口粗气,“舒城怎么样?大帅派人马过去了吗?” “嗯,大帅亲率三千人马过去了…”,孙昊点点头,“现在那里情况应该差不多了,大帅看着舒城内的援军出了城,这才前去攻城,然后又要彭将军带着两千人来这里救援,还好没有误了事情…” “靖弟,辛苦你了…”,孙昊正说着,彭子琪也骑马行到了蒋靖身旁,“爹派我前来救援,幸亏没有误事,及时赶到了…” 蒋靖见彭子琪过来,也赶忙拱手见礼,“此番辛苦琪哥了,咱们现在该当如何?是赶回舒城帮忙还是怎地?” 其实彭氏兄弟中,彭子冲脾气暴躁,但这个彭子琪还算是识大体,懂大局,虽说一开始和蒋靖闹得不太愉快,可后来经彭嘉禾一调解,二人便相安无事了,否则彭嘉禾也不会派他前来救援。 “不用回去了,舒城现在城内防备空虚,而且守军疲累已极,大帅三千精骑,拿下舒城不成问题!”,彭子琪说着,便朝蒋靖挥了挥手,“走吧,咱们先进城,这些人也需要休整休整了…” 第五十一章:挖陷阱,设圈套 过了半天时间,彭嘉禾便带着两百人来到了蒋靖驻扎的这座小城,而此时蒋靖和彭子琪已经大致将城中状况安排妥当了:城防大致情况已经巡视完毕,具体细节问过了俘虏,而那些战俘也都像之前一样,被打散了编入临时作战部队。 “大帅,蒋靖作战不力,还望大帅治罪!”,蒋靖一见到彭嘉禾,便单膝跪了下去。 “没事,我知道舒城不好打…”,彭嘉禾拍拍蒋靖的肩膀,将蒋靖扶了起来,“你做得很好,至少我们现在已经打下两座城池了…” “不过你不该骗我出兵…”,彭嘉禾上前两步,坐到座位上,面上也说不出有什么表情,“其实你和我说清楚情况,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兵支持你…” “大帅恕罪,当时军情紧急,我…我急昏了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彭嘉禾摆摆手,示意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过现在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了,这样一城一城地打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伤亡太大了…” “大帅说的是,不过这些战俘倒可以作为我们的兵员补充…” “战俘是战俘,总不比自己招来的兵放心…”,彭嘉禾看看彭子琪,又看看蒋靖,“你们两个坐,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彭子琪和蒋靖也不谦让,依言坐到了下首,不过他们都很知趣地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彭嘉禾先表明态度。 “按说咱们现在是应该一鼓作气接着往下打的,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兵…”,彭嘉禾说及此处,不觉叹了口气,“而且伤亡过重,兵将们怨言也多…可又总觉得不甘心,等到官军倒腾过这口气来,唉…打下舒城不容易啊…” 虽说彭嘉禾的话说得少点逻辑,但蒋靖和彭子琪都听明白了,而且他们俩明白接下来的决定很重要,事关义军到底能不能在新占的这块地盘上稳住脚。 “爹…大帅…”,彭子琪被彭嘉禾睃了一眼,连忙改了称呼,“我认为,咱们现在必须抓紧机会,把周围几座城池全部拿下来!” “首先,我军士气正盛…其次,我军虽然攻下舒城,但立足并不稳固,如果我们此时停滞不前,那就让官军有机会反扑,我们这两个城可不好守啊…” 彭嘉禾听了彭子冲的分析,不觉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蒋靖问道,“靖儿,你是何看法?” “回大帅,我的看法与琪哥一样…”,蒋靖与彭子冲对个眼神,便又垂下头去,“可现在我军可供调的兵力确实是不多了,所以…还请大帅定夺!” 说来说去,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彭嘉禾手中,有时这是领导的特权,也是领导的累赘,“其实…我也想一鼓作气,将周围几座城池给拿下来,可现在的情况你也见了,咱们又没法子在短时间内招到足够的兵力,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好的法子,如果有好办法,那咱就接着打,如果没有办法,咱们就只能暂时停军休整了。” “大帅,咱们现在最多还能抽调出多少兵力来作战?”,彭子冲直起身子问道。 “现在…通州城由杨林带着一万人把守,舒城那由裴清石带着三千人把守,不过两天之内,杨林肯定会抽调两千兵去守舒城…其余各处小城的守军…加起来怎么也要留个小两万人…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咱们折了不少将士,而且也没来得及补充…这样算起来,我只能再拿出一万多点,可这样的话,通州城和舒城却总有些让我放心不下…”,彭嘉禾皱着眉头慢慢分析道,活像个精打细算的老太太。 “通州城只留八千人…确实是有些少了…”,蒋靖默默嘀咕道,“一万人…其实大帅能拿出一万人来也算不错了…” “对,接着打仗的只能有一万人…”,彭嘉禾点点头,“通州城倒不怕,一边打一边招兵嘛,只要咱们的大本营稳下来不出乱子,再招点兵是很容易的…” “嗯,这样就好…”,蒋靖笑笑,倒显得有些信心了,“既然无后顾之忧,那咱们就用一万人打下这几座城池!” “靖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彭子琪有些疑惑地看向蒋靖,“如果想彻底拿下这片区域,咱们还要再打四座城池,其中光景陵城就有一万守军,城墙坚实,你…你想拿一万人把他们全部吃掉?” “其实如果方法得当,拿下这四个城池也不是不可能…”,蒋靖看看彭子琪,笑着说道,“毕竟咱们是和朝廷的地盘打仗,那些人守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朝廷的东西,他们最爱惜的,也不是朝廷的那块地,而是自己的那条命。” 听到蒋靖这番话,彭嘉禾忍不住轻笑一声,“靖儿,你又有了什么好法子说出来咱们大伙参详一下吧。” 蒋靖一听彭嘉禾说出这话,连忙抱拳说道,“大帅,依我看来,除了景陵城的守军需要我们硬攻以外,其他三城我们大可用计拿下。” “你想如何?” “围而不攻,待其援兵。” “哦?”,听到这八个字,彭嘉禾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沉思,不过顷刻间便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围住一座城池,然后在城外设定埋伏,等待景陵城的援兵?” “对,正是如此!”,蒋靖点头笑了笑,“所以说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是景陵城内的守军,如果拿下了景陵城,其他三城不攻自破!” “那我们干脆直接挥兵攻打景陵城好了,为何还要费力去围攻其他三座小城?”,彭子琪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琪哥,我的意思是先拿下其他三城,最后再攻景陵城,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消耗景陵城内的一些兵力…”,蒋靖看看彭子琪,笑着解释道,“如果一鼓作气强攻景陵城,我们的伤亡就太大了,而且你全力攻打景陵城,难保其他三城不会派援兵过来,虽说势小,但终归也算个威胁…” “靖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彭子琪蹙眉反驳道,“你打景陵城的时候,其他三城可能会派援军来攻,但你打其他三城的时候,景陵城一定会派援兵来救,彼时我们的情况岂不是更糟,要知道景陵城内的兵力可是远远强于其他三城的。” “琪哥,我要的就是景陵城内守军前来救援。”。蒋靖在一旁倒是显得不急不躁,“你想啊,景陵城内的守军一出来,咱们才可以在半路伏击它啊…” 第五十二章:连环计 彭嘉禾在一旁听彭子琪和蒋靖说了半天,倒是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腔看向彭子琪,“琪儿,你也忒蠢笨了些,靖儿的意图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理解吗?” 彭子琪被彭嘉禾这样训斥了一句,忍不住脸上一红,垂头说道,“孩儿愚昧,还望大帅示下。” 彭嘉禾叹口气,悠悠说道,“靖儿之所以围而不攻,一是想趁机消灭景陵城援兵,二是想瓦解他们的抵抗之心啊。你想想,如果咱们对其中一城围而不攻,景陵城内派出的援兵又中了咱们的伏击,那么他们还会再往外派出救兵吗?” “额…应该不会了吧…”,彭子琪摇头说道。 “这便是了…”,彭嘉禾用手指指桌案,“如果你是小城内的守将,被一支大军围攻了好几天,眼看无法成功突围,援兵到来也是无望,那你会怎么办?” “孩儿必将战到最后一刻,绝不屈服!”,彭子琪像表决心似的大声嚷道。 “放屁!”,彭嘉禾狠狠瞪了彭子琪一眼,“靖儿刚才都说了,官军怕死,你以为是守你家饭碗呢?那种情况下,他们肯定会投降!” “哦,对对…”,彭子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您说是我…呵呵,我理解错了,他们肯定会投降…” “这就是靖儿法子的绝妙之处了,只要咱们给城内施加足够的压力,他们定会投降,只要有一城投降,那么接下来就会像连锁反应一般,其他两城也会投降,你说,这样一来,咱们这一万人够不够?” “对啊,这法子妙啊…”,彭子琪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我怎么便没想到?我怎么便没想到,呵呵…” “行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调集大军过来…”,彭嘉禾边说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日之后,咱们便挥军攻取第一城…靖儿,你说咱们先打哪个?” “打这个,望城…”,蒋靖用手指了指帅案上军事地图的一个点,“这个望城地处偏僻,两面环山,易设伏兵…” “好,就是它了!”,彭嘉禾向下重重地一挥手,“两日之后,一万大军随我前往望城!” 接下里的两日,彭嘉禾一直没有闲着,他一边忙着安排刚刚攻下这两城的接收布防情况,一边又费尽心力,想要从根据地多调点兵过来,一番精打细算,彭嘉禾终于凑齐了一万精兵。 集齐兵丁,安排完任务后,彭嘉禾便带着这一万人出发前往望城了,其实这里离望城倒并不算远,但彭嘉禾有意让景陵城的人知道自己将要攻打望城的消息,所以这一路行得不疾不徐,用了整整一天,他们才到达了望城城外。 望城内只有两三千的守军,平时也就是靠着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因此此时见到这一万大军,吓得他们连忙龟缩城中,根本就不敢出来,只等着援军到来。 城外彭嘉禾的大军也不着急,他们并没有攻城,而是在城外安安静静地扎起大营,准备歇息起来,看得城内守军一阵牙痒,想要出去偷袭一番吧,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胆量,于是情况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当然,彭嘉禾心中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毕竟是打仗,虽说种种情形设计得很好,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情况,所以他此时还是谨慎异常的,时刻防备着城内守军前来偷袭,只不过一直没有等到罢了。 最苦的还是蒋靖,他没有跟着彭嘉禾的大军守在城外,而是埋伏在景陵城守军前来救援的必经之路上。既然是埋伏,肯定就要做得隐秘,所以蒋靖率领的这三千人可就都喂了蚊子了。 埋伏了整整两天,景陵城的援军才风尘仆仆地赶到,要说官军的效率也是慢到了一定地步。 而当蒋靖的队伍看到这来援的三千人时,顿时心中一阵畅快:终于可以打仗了,终于不用再窝在这个小山沟子里了! 不过毕竟已经等了两天,这支队伍还是有足够耐心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援军的先头部队都走了过去,蒋靖才率众杀出。 前去救援的这支援军霎时间便被截作了两半,登时大乱,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抱头鼠窜,便是各种巨石、圆木从山坡上滚滚而下,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猛烈的箭雨,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在顷刻间送了性命。 蒋靖这支队伍喊得是杀声震天,景陵城的援军是败得落荒而逃,可还是有一千多人丧生在了这山坡之下,而蒋靖这边的伤亡连一百人都不到,这可算是一场大胜了。 不过保险起见,蒋靖并没有带领队伍迅速撤离,而是又换了一个伏击地点,虽然众人对此颇有怨言,不过看在蒋靖命人用马肉、烤馍凑出的丰盛晚宴,他们便也就听从了命令,更何况晚餐中还喝到了平日难得一见的好酒。 另一边彭嘉禾也没有松懈,他在城外围了整整十日,每日都让人在城外叫骂,搞得城内守军人心惶惶,十日之后,在彭嘉禾“开城投降,竭诚相待,如若抵抗,屠城殆尽”的威胁下,望城的守军终于将城门打开投降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援军到来了。 不过望城开城献降,并不意味着事情到此结束,因为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进城之后,他们立刻对城内守军百姓进行安抚,同时安全起见,将城内守军建制彻底打乱,与自己所带来的队伍相混合,这也是彭嘉禾每拿下一城必做的事情。 蒋靖那三千人也不用再在荒山野地里喂蚊子,而是欢欢喜喜地回到了城中,好好歇上了一阵。 这一仗看起来打得很轻松,伤亡也非常小,但彭嘉禾和蒋靖作为统帅都明白,其实这一仗也很不容易,有的时候,不能仅仅看战役的死伤情况的,不过好在最终赢得是自己,这是最令人欣喜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拿下望城后,他们便前往了下一座城池… 第五十三章:主心骨 下一个城池和望城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两三千人的守军,城池也不大,一万人一围过来,他们的反应和望城守军别无二致,毕竟大家都是守的都是官家的城,谁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拼命不是?要知道南方此时已经乱成这样了,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蒋靖和上次一样,仍然负责埋伏任务,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伏击方式和地形非常不同的伏击地点。 但这次伏击好像并没有起太大作用,因为彭嘉禾只在城外围了两天,强大的兵势加上城外望城守军的劝说,这座城池也同样开城投降了。 彭嘉禾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生性多疑的他还担心有诈,进城时都小心翼翼的,不过后来证明,确实是他多虑了,城内守军根本没有耍花招的心思! 于是彭嘉禾像之前一样,一边安抚,一边改造,用了两天时间,又把这座城池改成了自己稳固的大后方基地。 接下来便是第三座城池了,彭嘉禾挥军而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信心。而景陵城内的守将也是心急如焚,十几天的时间,便失了辖下两座城池,自己怎么向上面交代? 可现实情况就摆在哪里,如果自己去救,便非常有可能遭了他们的伏击。景陵城内就那么一万守军,先前还死了一千多,如果他们率大军来攻打景陵城的话,自保都困难,更何况是现在分兵去救人?如果自己不救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再次兵不血刃地拿下一座城池… 是谁想出那么毒的一条计谋?景陵城内守将气得都快跳起来了,却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这时候城内副将支了个招:咱们不去救援,而是直接去攻取他们刚刚攻占的城池,城内有不少咱们之前的人,没准里应外合,就能拿下那座城池!他们的大后方不稳定,这样一消一涨之间,他们必是首尾难顾! 要说这个法子不错是不错,可惜就是想出来得晚了些,因为就在景陵城内守军刚刚出城,准备去攻打望城的时候,那座被彭嘉禾围攻的城池便开门献城了。 这厢景陵城内守军刚刚出城,那边彭嘉禾就带着大军汹涌而至了。原来蒋靖此时也担心后方根基不稳,此时听闻景陵城内守军出动,便连忙让彭嘉禾率军前去攻打,自己留在这城内安排后续事宜了。 景陵城内守将见彭嘉禾率大军来攻,当机立断把出城的队伍给召了回来。本来城内守军就不多,自己还往外分兵?如果景陵城有失,自己把那座小城打下来又有个屁用? 彭嘉禾这次带了八千人过去,景陵城内守军也不敢松懈,慌忙收缩兵力,摆好阵势,一场大战就快要开始了… 要说底气永远来自于实力,这话是一点都不假的,两三千人驻守的小城,面对大军压境,又无援军的情况,自然是开城投降。可景陵城不同,里面毕竟有大约一万兵士驻守,粮草军械又较为充足,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投降的。 再者守城将领是堂堂的朝廷将官,从骨子里是不太看得起这些起义军的,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群乱民,如果开门献城,投了义军,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先不说自己投了义军不会有什么太高的地位,他们能存多久还是个不确定的事呢,没准再过个几年就被朝廷给剿灭了。而且景陵城好歹也是大城,如果自己这边遇险,就不信没人赶来救援… 怀着这些想法,景陵城内的守军开始顽强抵御了,他们虽然人数不算太多,可仍将景陵城守得滴水不漏。 而彭嘉禾可能因为之前的战事太过顺利,所以一开始不免有些骄纵轻敌,结果几次进攻都被城内守军打退了,用时整整一天,竟然没能在城墙上打开一个缺口。 彭嘉禾一开始的激荡心情慢慢被沮丧代替了,他也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座城池,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夜晚清点人数时,彭嘉禾的部队伤亡将近两千,而城内守军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也是同样的情况,由此可见,双方真的是拼了老命了。 彭嘉禾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吩咐营中将士做好夜巡工作,然后好生歇息。当然,景陵城内也是如此,他们根本没有出城夜袭的想法,只是在城内老老实实地做着布防工作,情形一时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次日清晨,彭嘉禾的部队便安安静静地在城下生火做饭,依然没有任何举动,直到正午时分,城内守军开始倦怠,彭嘉禾突然下令发动猛攻,但依然没有产生理想的效果。虽然刚开始把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最终以双方各有几百人的伤亡情况而收场。 彭嘉禾这次是真的气馁了,于是他变得更加谨慎,再也不敢发动任何进攻了,尽管他知道时间很宝贵,尽管他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尽管他知道再不赶快进攻,官府的援军随时可能会到来… 甚至彭嘉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默默呆在原地,实际上是要等一个人,没错,他就是在等待蒋靖的到来,在他的潜意识中,只要蒋靖来了,事情就好办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在军事上竟然变得对蒋靖有所依赖了… 蒋靖自然清楚彭嘉禾在景陵城外的困局,因此他用最快的时间布置好了被攻占城池的事宜,然后便带着手下的两千人火速赶往景陵城了。 下午的时候,蒋靖终于带着两千人马赶到了,这令彭嘉禾忍不住一阵轻松,就好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蒋靖的助益在自己心中是多么地重要。 城外一些兵将对于蒋靖的到来,也是欣喜异常,似乎就像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般,让他们不再害怕了,而彭嘉禾对于这些兵将的反应,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四章:硬拼 “怎么样,靖儿,那几座城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彭嘉禾将蒋靖带到大营后,便赶忙询问了起来。 “一切妥当,还请大帅放心!” “那好…”,彭嘉禾点点头,忽得又叹了口气,“你那里情况很好,可这边却是出了岔子,我一万大军用了整整两天,不但没有攻下景陵城,反而折损了不少将士,唉…” “大帅不必忧心…”,蒋靖轻轻笑道,“当初在只有五千人驻守的舒城下,我还耽误了三天。最终如果不是大帅来援,舒城根本就拿不下来,如今这偌大的景陵城,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听蒋靖这样一说,彭嘉禾的心情倒是舒畅多了,“总之咱们还是要想办法尽快拿下这景陵城啊,否则援军一到,咱们的情势更加被动。” “这我明白,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能有什么好法子,也没有人数优势,而且咱们是攻坚战,其他方面也…唉,只能硬打了…”,蒋靖苦笑着说道。 “硬打…硬打…”,彭嘉禾皱着眉头喃喃说道,“硬打能成么?死伤也是不小啊…” “硬打总能打下来的,把这一万人给拼没了,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个景陵城…”,蒋靖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过一旁的彭嘉禾倒是把这话当了真,不禁皱着眉头盘算起来,“要说一万人都拼没了,这个牺牲确实是大了些,不过如能顺利拿下景陵城的话…” “诶,大帅,千万不要这样想…”,蒋靖见彭嘉禾还真把自己的话当了主意,连忙摆手制止,“一万人的队伍拉起来不算容易,况且咱们不至于拼到这个程度…” “你不是说硬拼么?景陵城的城防情况你也看见了,咱们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彭嘉禾叹着气说道。 “硬拼是要硬拼,不过景陵城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打…”,蒋靖看看彭嘉禾,“大帅,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官军守城,说到底守得不过是一口饭,但他们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命,只要清楚了这点,景陵城就没那么难打!”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想怎么办?” “很简单,在援军到来之前,打掉他们的士气,打掉他们的信心,同时唤起他们求生的欲望…”,蒋靖非常严肃地说道,“如果城内守军被我们打得只剩下三四千人,死的人比活的人还多,到那时候,我们再给他们致命一击,你说他们还会有反抗的意识么?” “这…这样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小,而且估计那时候,我们也没有能力对城内守军发起致命一击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蒋靖轻轻一笑,“所以我们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打一场狠的,打掉他们的气焰,打掉他们反抗的信心,让他们在心底里恐惧,让他们知道,再反抗下去,只能是个死!” “这…呵呵…这个标准不好确定啊…” “好确定,只要我们能有人攻入城内,这就算成了,只要能够攻入城内…”,蒋靖说着,便自我暗示性地点了点头,“大帅,这两日的进攻情况,您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嗯…这两日我一共组织了七八次进攻,不过都给打退了回来,他们的城门是瓮城构造,根本不好下手,城墙虽然算不上太高,但他们守得牢,还没等攀上去,就全都被打得掉了下来,他们城内的军械很多啊…” “大帅,攻城的人马…您用的是…”,蒋靖知道彭嘉禾手下这八千人有不少是从被攻占城池那里淘换来的降兵,而许多原班人马都被留在那里驻守城池了,所以有此一问。 “唉,大部分用的都是那些降兵,自己带来的兵舍不得用啊,伤亡太大了…”,彭嘉禾边说边叹了口气,“不过也用了不少自己带过来的兵,把那些降兵逼急了,怕他们临阵倒戈啊…” “这就是问题了,他们毕竟刚刚投降,能有多少战意?攻城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了…”,蒋靖边说边摇了摇头,“不成,不能再用那些降兵了,今夜攻城,全用咱们自己带过来的兄弟,那些降兵就留在后面,为我们壮声势即可!” “都留在后面?”,彭嘉禾皱着眉头看看蒋靖,“那些降兵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才能用?” “他们现在是降兵,可过一段时间,他们就是咱们真正的兵了。”,蒋靖看着彭嘉禾,异常严肃地说道。 “好…就听你的,不过…明日你来做攻城先锋?” “对,我来做先锋…”,蒋靖点点头,“明日给我三千军士,我将一鼓作气…拿下景陵城!” 接下来,蒋靖便留在营中,又和彭嘉禾商量了一下攻城的具体细节,然后和彭嘉禾一起吃了点东西,美美地休息了一阵,丝毫看不出大战在即的紧迫感。 直到三更时分,夜色正浓,蒋靖突然带领着三千人马,出现在了景陵城下,大战,就这样开始了… 这并不是夜袭,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攻城,而蒋靖之所以选在夜晚,是因为这样一来,城内的守军就看不清楚下面的状况,于己方攻城有力,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蒋靖要趁这夜色,凭一己之力,登上这景陵城墙! 战役的境况是惨烈的,虽说城上的守军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但他们就认准了方向一顿猛射,好在黑乎乎的一片,他们也不清楚人都聚集在哪里,倒是浪费了不少弓箭。 但蒋靖这边的情况正好相反,城上的守军看不清他们,可他们看得清楚城上的守军,因为城墙上点了不少火把。这样一来,情况就大大有利于蒋靖这边了。 不过蒋靖这边也不敢懈怠,一千人组盾阵,五百人运行弩车和大型攻城云梯,五百人组箭阵,剩下的一千人由蒋靖率领着全力攻城,这一仗,一定要全力以赴!一定要把景陵城给拿下来! 第五十五章:一个人的突破口 一千人的盾阵按事先吩咐好的阵法,将盾牌堵得严丝合缝,非常有力地保护了后面的士兵,虽然他们行进得很慢,但减少伤亡才是关键。 而最后面的箭阵就利用这个优势,疯狂地向火把亮起的方向乱射,城内守军面对这种情状,根本无计可施,因为他们不能把火把全部灭掉,否则就更加看不清城下的状况了。 不过当蒋靖这些人接近城墙根的时候,劣势就显出来了,因为他们完全暴露在了城内守军的光亮下,方才的优势不复存在,反而成为了制约他们前进的一大重要因素。 他们只能在城下继续组成盾阵,防备城上守军的箭雨攻势,不过这样一来,便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攻城士兵被堵在后面无法前进,士兵只得临时架起云梯,慢慢靠近城墙,以期通过大型攻城器械来打开一个突破口。 当云梯枕靠上城墙时,先由士兵背负着盾牌向上爬,不过很多都被城内守军射死了下来。后面的士兵见状,攻势立刻弱了下来。 蒋靖深知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便身先士卒,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一百士兵,继续向上攀爬。不断有士兵掉下去,同时会砸掉另一个无辜的士兵,可随着蒋靖一行人愈爬愈高,他们终于占住了云梯车上的制高点,准备架设可以靠上城垛的上层云梯。 可上层云梯架好没多久,便被城墙上的守军用巨石、小型火球等物给摧毁了,而一些攀爬上云梯的士兵也都被木檑给砸了下来。 幸亏蒋靖身手较好,关键时刻抓住了云梯的行辕,才免于掉下去摔成肉泥的命运,不过他的肩膀也被狠狠砸了一下。 此计不行,蒋靖只得暂时带兵退却,而那辆被毁坏的云梯车就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里。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按着事先商量好的策略,继续进行第二套攻城方略。 城门是瓮城构造,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会用巨石将内侧城门堵死,这样一来,自己这队人肯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攻进去的,最普遍的结局便是埋尸在那小小的瓮城中。所以他们还是要从城墙下手,在最上面打开一个突破口。 这次蒋靖这队人马没有急着向城墙根那里冲,而是用一千人的弓弩阵先射住城内守军的阵脚,让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或者是干脆退到城下。 而蒋靖带领的五百人冲锋队就是要利用这个间隙,迅速攀上城墙,打开一个缺口。所谓强攻,也不过是拿命往上抵而已。 号角吹响,城下弓弩齐齐发射,霎时间密密麻麻地盖向了城垛上,许多守军顷刻间便送了性命。不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霹雳火球便紧随而至,一时间炸死、烧死者不计其数。 而与此同时,蒋靖等人已经架起了攻城的简易云梯,迅速向上攀爬起来。可不幸的是,箭雨刚停,紧紧藏身于城垛后的士兵便纵身而起,再次开始反击,将那些简易云梯全部给推倒了。 蒋靖手疾眼快,从云梯将要倾倒之时,连忙纵身一跳,随即抓住了一支紧紧插在城墙上的弩枪,然后随之跃下,这才免于受伤,不过第二次进攻就这样被再次打退了。 城墙上的守军真的是太顽强了,直到此刻,蒋靖才体会到彭嘉禾的无奈,难怪他说从来没有士兵攀到过城墙上,就照这个阵势,能攀上去才算怪了。 如此看来,蒋靖真的是低估了这群守军的能力,还以为只要和他们拼命斗狠,总能够攻上城去,看来他们也是抱着坚定的信念来守卫这个城池啊… “怎么办,靖弟,他们防守得太严密了,根本攻不上去啊…”,王彦站在蒋靖身旁喘着粗气,胳膊上的一处,鲜红的血液正汨汨而出,显是受伤了,“咱们刚才又死了几百个兄弟…” “不是他们防守得太严密,而是他们占尽了地形优势…”,孙昊回身望望后面的城墙,“刚才我们的弓弩射击得那么猛烈,可只要是一停,他们便能够进行迅速反击,就是因为他们都躲在了垛口后面,他们的女墙修得又高又厚,我们的箭弩根本射不到他们,除非有人冲上去把那些士兵杀掉…可他们守在那里,就很难有人冲上去…” 蒋靖听了孙昊的话,不禁在一旁点了点头,似乎是很赞同他的说法,“现在的问题就是躲在女墙后面的守军太多,而我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可如果我能冲上去的话…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就没有问题了吧?” “你冲上去?”,孙昊有些疑惑地看看蒋靖,“你怎么冲上去?他们防守得那么牢,而且你一个人冲上去,也…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啊…” “是,我一人力量有限,难以久持,只不过我爬上去之后,便能迅速打开一个缺口,这时候如果能有一群敢死之士跟着冲上来,那么此城必下!”,蒋靖看看孙昊,坚定地说道。 “你想怎么冲上去?” “我…”,蒋靖抬起头,看看不远处的城墙,方才自己差点从上面掉下来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我一定会尽力爬上去的…” “看见边上那个暗处了吗?”,蒋靖长舒一口气,用手指指前方,“我想在那里冲上去,现在,你用巨型弓弩车射击那里,争取紧紧插到那个城墙上,这应该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这城墙虽然又高又厚,还有不少城砖裹着,但土筑的面积也不小,咱们的弓弩车足可以把巨弩插到上面…”,孙昊说着,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蒋靖,“你…你该不会是想…” “对,没错,我就是要在那里冲上去…”,蒋靖笑着点点头,“到时候我在那里冲,你们就在另一边接着架云梯车攻城,无论哪边得手都可以…” “你那样也太危险了…”,王彦站出来说道,“万一被敌军发现了,你还能活命?” 第五十六章:孤身犯险 “只要是攻城,谁人不危险?”,蒋靖叹口气,“咱们已经在这景陵城下死了那么多弟兄了,如果不能顺利拿下这座城池,我实在是对他们不起…” “这样吧,我向上冲的时候,你们找一百弓箭手护着点我…”,蒋靖长舒一口气,“别管有没有守军发现我,你们就让弓箭手使劲往那个方向射,没那么密集也成,总之让他们躲在那里抬不起头来就好…只要我一冲上城,后面的军士就立刻架简易云梯,跟着我上去,你看这样如何?” “这样…倒也是个办法…”,王彦皱皱眉头,“不过你靠着那些弩枪,能不能冲上去啊?” “试试吧,咱们在夜晚进攻,这个优势还是很显著的,白天我没有把握,夜晚…还是有可能的…”,蒋靖说完,便拍了拍孙昊的肩膀,“昊哥,你去准备弓弩车吧,彦哥,你去架云梯车攻城…” “靖哥,我和你一起往上冲,我就跟在你后面!”,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丁鹏突然站了出来,“我就跟在你后面架简易云梯…”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蒋靖点点头,看看眼前这兄弟三人,“开始进攻!” 攻城的号角再一次吹响了,先是巨弩车向城墙上齐齐发射弩箭,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将弓弩大多射向了城墙内,而城墙墙面上也插了不少弩枪。 紧接着,大型云梯车也跟着被推了过去,架到了城墙边上,新一轮的冲锋又开始了。 这次城上的守军真的要陷入绝望了,他们没有料到敌人会这样无休止地疯狂进攻,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自己这边可是死了不少人了,难道他们真的要把人拼光了才甘心? 当然,蒋靖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一直在被命令着进攻,但却始终没有成效,反而是死了很多的人。虽说蒋靖身先士卒,处处冲在最前方,但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但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又心有不甘,这么多人都埋在了这里,如果不把景陵城给拿下来,之前付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双方都在拼着最后的一口气,此时,防御与进攻不再是他们脑中的一个目标,而变成了一个潜意识的举动,现在看的,就是谁能够突破对方心里那道防线。在这个当口,心中的防线破了,队伍也就溃败了。 蒋靖此时已经爬到了云梯车的上方,可是他并没有接着架设上层云梯,因为他知道,攀爬的速度比不上敌军破坏的速度,如果云梯再被毁坏,进攻再被打退,就会浪费掉之前的努力,破坏掉将士们的信心。 他的目标很清楚,用尽全力冲到城墙之上!只见他在云梯车的一角站定,尔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那辆被毁坏的云梯车上,紧接着便借助冲力,越奔越快,越爬越高,最后借助城墙上微弱的光亮,用尽全力一跳,随之紧紧抓住了一支插在城墙上的弩枪。 此时蒋靖的身子就悬在半空,面前的城墙上满是血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蒋靖忍不住作呕,可是他清楚,这都是自己兄弟们的鲜血,想到这,心中又忍不住一阵悲怆。 此时的他大口喘着粗气,同时用目光搜寻着可以借助攀爬的弩枪。好在他紧紧贴着墙面,又处于较暗的地方,混乱之中,敌军还真没有发现他。 长舒一口气,蒋靖再次借力发力,纵身跳到另一支弩枪上,随后脚下轻轻一点,抓住了更上面的一支弩枪。 此时他已经离城垛口很近了,耳边满是城上守军的嘶喊声,这种情况下,他越发地不敢大意,而他的双臂,也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 打眼瞄着旁边士兵越攻越猛,吸引了城上的大部分兵士,蒋靖也不再浪费时间,用脚摸索着下面的一支弩枪,踩一踩非常结实,便借助它奋力一跃,紧紧抓住了非常靠近垛口的一支弩枪。 就在这时,刚才那支被蒋靖踩过的弩枪应声而断,直直地掉落了下去,惊得蒋靖身上一阵冷汗。 一直在下面屏住呼吸静静观望的丁鹏等人,此时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尤其是当丁鹏看到那支弩枪掉下来时,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不过看着蒋靖越来越接近城墙,丁鹏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只要是蒋靖一被发现,那么他的情况肯定好不了。尽管刚才丁鹏一直稀稀拉拉往城墙上射弓箭,但此时随着蒋靖越来越靠近垛口,丁鹏也不敢再让人放箭了,生怕会伤到蒋靖。 “不成,一定要想个法子…”,丁鹏攥紧拳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大声喝道,“兄弟们,架云梯,给我攻!” 丁鹏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连忙扛着云梯,疯狂地向城墙根那里冲去,这样一来,城墙上这边士兵的注意力全都被丁鹏那一队人吸引了,而在更远处的蒋靖就被顺利保护了下来。 不过要保护蒋靖顺利过关,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丁鹏这队人一冲,便立刻有几个人被乱箭射死了。而当他们假设云梯时,更多的敌军就跟着靠了过来,丁鹏这队人马一时又陷入了险境。 此时蒋靖那个角落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他再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跳,抓住了城墙上的垛口,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跃到了城墙之上! 守在那里的几个士兵万没有料到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举动。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蒋靖却知道怎么做,大军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好不容易攻上城来,此时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杀、杀、杀! 只见蒋靖此时血贯瞳仁,肌肉虬张,根本没有给他们时间反应,刚刚立住脚步,便像头愤怒的野兽一般,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大喝一声,飞身而起,直接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给砍死了… 第五十七章:破城 另外几个士兵见状,全部一拥而上。此时蒋靖攀上城墙,稍稍冷静了下来,同时也感受了肌肉的酸痛,因此力有不殆,不敢和他们直接硬拼,便从地上捡起一面盾牌,狠狠砸向了对面,正对蒋靖的那个士兵直接被击得吐血后仰了过去,紧接着便是一片光刀而至,两个士兵随即又倒在了地上… 守在城墙上的士兵见蒋靖如此勇猛,吓得连连后退。这里空间不大,根本容不得多人一齐冲上去,所以这倒大大有利于蒋靖,因此蒋靖越杀越猛,顷刻间又有三个士兵倒毙在他的刀下。 城墙另一边边的士兵闻讯后,也立马赶了过来,不过当他们见到蒋靖这番身手后,深知这样一个个冲过去不是问题,因为这样虽能耗死蒋靖,但不一会儿的功夫,城下的士兵就都冲上来了。 于是他们也不管会伤到自己人,纷纷搭弓放箭,准备乱箭射死蒋靖。可蒋靖身手更快,只见他迅速矮身向前,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同时拾起一面盾牌,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那些士兵想要再次放箭时,蒋靖突然扔掉了盾牌,躲到了另外两个士兵的身后,结果那两个被蒋靖抓着后背的士兵成了活靶子,瞬间被乱箭射死。 这时蒋靖后面的两个士兵一齐出枪,朝蒋靖后背袭去,谁知蒋靖就像后面长了眼睛,不仅轻松闪避开,还顺势抓住了那两杆长枪,直接把那两个士兵给高高挑了起来,随即就像投掷两块石头一般,直接把那两个士兵扔到了城墙下,凄惨的叫声划过夜空,很快又被厮杀声湮没了。 紧接着蒋靖便双手紧握住长枪,用力超前一掷,那几个刚才放箭的士兵便被长枪给捅死了。 “冲上来了,冲上来了!”,蒋靖正在这里奋力厮杀,身后便响起了兴奋的喊叫声。原来是蒋靖以一己之力把这边的士兵全都给拖住了,结果丁鹏等人便利用这个空档,架着简易云梯快速冲上来了。 此时见众人先后冲上城池,蒋靖心中也是激荡异常,忍不住高声喊叫起来,“景陵城已破,放下武器投降,便可饶恕性命,降军得命,降军得命…” 丁鹏等人见状,也跟着高声呼道,“降军得命,降军得命…” 其实在蒋靖冲上城池的那一刻,一部分守军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了,只不过是还拼着心底里的那一口气,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城墙时,那些守军算是彻底绝望了:守城守到这个地步,结果三天之内,还是被攻破了… 此时再听到蒋靖等人高呼投降便可饶恕性命,便一个个如同连锁反应一般,纷纷放下了武器:当兵吃粮,当兵吃粮,这并不是自己的家园,这里可只剩自己的一条命了啊… 粮秣充足,城防坚实的景陵城就这样被攻破了,城外的彭嘉禾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这个蒋靖真是一员猛将,是我成就霸业不可多得的助益啊! 督战的守将此时被缚住,城门也被投降的士兵给打开了,彭嘉禾带着城外剩下的四五千人马,缓缓进入了城中:景陵城啊,就这样被攻下了,这一大片地方,就是我的了! 不过彭嘉禾此时必须要抑制住这种激动的心情,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他要彻底接管这座城池,以防止再有变乱发生。 于是接下来,大军便用最快的时间,开始驻守到各个关隘口,占领住他们的粮仓和军械库,然后将城内的降军统一集中起来,之前几座城池都是这样做的,所以现在也算轻车熟路了,不过景陵城好歹也算作大城,等到把这些工作都做好后,天已经大亮了。 但大军根本没有入眠,彭嘉禾和蒋靖更是睡不着觉,一是因为激动的心情,二是因为繁杂的事务,尽管他们很累,尤其是蒋靖。 “把他们都给我押上来!”,坐在大堂正中央的彭嘉禾一声令下,那两个被绑的像粽子似的景陵城守将便被押了上来。 “大帅,这位大帅…”,其中一个守将刚被押到屋内,便扑通一声自动跪到了地上,看那样子,如果方便磕头的话,他非得狠狠磕上几个不可,“大帅,您不是说了吗,只要投降,便可饶得我们的性命,啊?我没反抗啊,您的大军一进来,我就投降了…” “你便是这景陵城的守将?”,彭嘉禾倒没料到这个人那么没骨气,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前,“这景陵城就是你一直在守着?” “对…”,这个守将谦卑地笑笑,“我是朝廷敕封的奋威将军,一直守在这儿,敝姓端木,和当今圣上…沾点亲,呵呵…” “哟,还是皇族?”,彭嘉禾冲他轻轻一笑,却又忽得变了脸色,奋起一脚狠狠把他踹倒在了地上,“你他娘知不知道我们在你这城下死了多少兄弟?你他娘还想活命?城内守军都降了,你还在这大堂之内,不投降能成么?那能算你主动投降吗?” “大帅,大帅…”,那个被踹倒的守将见彭嘉禾放了狠话,连忙挣扎到彭嘉禾脚下,“大帅,你听我说,我…我当时是在大堂内,这仗可不是我指挥着打的…” “是他…”,这个人忽然朝跪在一旁的副将努努嘴,“都是他,他带着打的,您死的那些兄弟,都该记在他的头上!” “我呸!”,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副将此时听到那人这么一说,忍不住狠狠朝他吐了口唾沫,“端木林,你平时昏聩无能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事到临头,竟然如此怕死,别忘了你世受皇恩…” “你给我住嘴!”,那个叫端木林地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以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彭嘉禾,“大帅,您都说过了,投降就能活下来,我可是真心实意地降了啊,如果您杀了我,那些投降的士兵该怎么想?啊?我不求别的,只要能在您手下做一校尉,有个军前效力的机会即可…” 彭嘉禾却没有看端木林,而是走到那个副将身边,冷冷问道,“这城是你守的?” 第五十八章:收降 “对,是我守的!”,那个副将坚定地答道,“可恨最终没有守住,让你们攻进城来,更恨我治军不严,竟然让这城中士兵都投降于你!” 彭嘉禾定定地看着他,忽得捏住他的下巴,皱着眉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拼命死守,让我们死了多少兄弟?你还敢再这里狂妄!” “死得好,为将者,自当奋力作战,难不成还能乞降苟活?”,这个副将说着,便狠狠瞪向了一旁的端木林,“而且我不像这个孬种,我没有投降,我是被你手下的兵给打败了!” 副将说着,便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蒋靖,“我被打败,我认了,你杀了我,我没有怨言!不过…不过望你能履行诺言,饶了这城中军士的性命,至于端木林这个孬种,哼,就让他在你军中做个校尉吧,哈哈…” “你刚才不是还在恼恨这城中军士投降了我们吗?怎么现在又为他们求起情来了?”,蒋靖此时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那个副将身边问道。 “我…我虽心中恼恨,但我理解他们,他们家中还有父母,有子女,他们当兵不过为的混口饭吃,没必要非得在这丢掉命…可我不一样,朝廷看重我,给了我不少赏赐,我自当尽忠报效朝廷,为将变节,不齿于人!” “好,好一个为将变节,不齿于人…”,蒋靖轻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宣抚使韩良!” “使计回攻我们后方的人,应该也是你吧?”,蒋靖平静地问道。 “对,是我出的主意,可恨想出来的太晚了,最终没有起到作用。” “好,好办法!”,蒋靖冲韩良点点头,忽得转向彭嘉禾,单膝跪了下去,“大帅,这个韩良将军忠勇双全,又富于谋略,还望大帅能够饶恕他一命!” “嗯?”,彭嘉禾没想到蒋靖会突然开口为这个韩良求情,不禁愣在了那里,“靖儿,你可知道…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这个人可是罪魁祸首!” “大帅,两军对战,军士死伤是难免的,站在为将者的角度,他们自然要奋力作战,因为我们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对敌人怎么会心慈手软呢?他们越拼命,越说明指挥的将军有能力…”,蒋靖看着彭嘉禾,恳切地说道,“死了那么多兄弟,我心中也不好受,但就算把韩良将军杀了,死去的兄弟也活不过来了,而且…而且我们还会失去韩良将军这样一个优秀的指挥!” “你想收服他?”,彭嘉禾此时不禁看向了跪在那里的韩良。 韩良此时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蒋靖,“我…我不会降的…” “大帅,我只要您一句话!” “好…城…城是你攻下的,听你的…” “蒋靖不敢,这城是众将士合力攻下的…” “行啦,我没别的意思…你想让我饶恕他,我就饶恕他,只不过他刚才说了,他不会投降的…” “我愿意一试!”,蒋靖说完,便转身看向韩良,恳切地说道,“韩良将军,你忠勇无双,在下十分钦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否与我们共创大业?” 韩良没有看蒋靖,只是将头撇到一边,“你是乱军,我是朝廷将官,我…我不会和你们一起的…” “韩将军,可是有高堂在世?” “没,他们…他们已经仙逝…” “可是有妻儿在远方?” “我…”,韩良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皱紧了眉头,“他们就在这城中!” 蒋靖听到韩良这样一说,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却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继续恳切地问道,“既无家室牵挂,为何不能与我们一道,难道将军心中…真的如此看不起我们么?” “没…没有…”,韩良摇摇头,“我知道你们这支队伍势力很大,而且…而且和那些普通的乱军不一样,但是…我世受皇恩,我的父亲当年便是朝中大将,我…我如果降了你们,怕是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祖宗!不过…不过如若你看得起我,可否饶过我城中妻儿,你…我听说你们这支队伍…纪律很严的…” “哦…这样啊…”,蒋靖轻叹一声,随即将绑在韩良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勉强韩将军了。你走吧,带上你的妻儿,我…我不会让城中士兵难为你们的,你走吧…记住,我叫蒋靖,如果日后…日后想通了,可以来找我…” “你…你真的放了我?”,韩良手中还攥着刚才绑缚着自己的绳子,看向蒋靖的眼神颇有些不可置信。 一旁的端木林更是目瞪口呆:自己拼命乞降没有用,倒让这小子占了大便宜,真是没天理啊,可惜这小子还不识抬举,真是…真是让人羡慕啊… 彭嘉禾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侧首微笑,因为他已经看清了蒋靖的意图:这小子聪明着呢,他才不肯做赔本的买卖,如果他没有把握收服这个韩良,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不错,韩良现在心中确实是很矛盾,就算蒋靖肯放过自己,肯放过自己的妻儿,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失了城池,只有自己活着回来,朝廷能够饶过自己的性命?附近的城池也都被蒋靖这伙人占领了…真是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啊! 韩良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踟蹰地向前走,行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朝蒋靖问道,“昨夜第一个冲上城池,凭一己之力打开一个缺口的人…就是你吧?” “对…”,蒋靖点点头,轻声答道。 “使计围而不攻,拿下那三座城池的人…也是你吧?” “主意确实是我想出来的…” “你…你很厉害,也很聪明,别看你年纪轻轻,比我…比我可是要强出太多…” “那将军可愿留下与我们共创大业?”,蒋靖看出韩良心中犹豫,连忙上前一步,盯着韩良的眼睛,恳切地问道。 “我…”,韩良看看蒋靖,又看看彭嘉禾,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升官 “将军,如今这天下境况你也看到了,朝政苛刻,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我们非是作乱,实是迫不得已…”,蒋靖边说,边走到韩良身前,“不瞒将军,当初我是江州城千总,不过…不过最终还是来到了这支队伍,这个朝廷不值得我们为它效力,因为他没有为我们着想过,没有为百姓着想过,难道将军不想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吗?我们为的…就是这个目标啊…” 其实韩良刚才本就有意归降,只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如今听蒋靖那么一说,他再也不做他想,当即上前两步,跪倒在彭嘉禾身前,“大帅恕罪,如若大帅不弃,在下…愿在军前效力…” “好…好…”,彭嘉禾此时也忍不住眉开眼笑,上前将韩良搀扶了起来。 其实他能得到韩良归降,心中也是欢喜异常,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韩良是员猛将,别的不说,但就自己如此拼命地攻城,结果就没有踏上城墙半步来说,这个韩良的守城能力也是值得称道的。 不过一想到此人是由蒋靖招降,彭嘉禾心中又有些许不快,他隐隐觉得蒋靖在军中的威望与地位似乎越来越高了,他可是李如松的徒弟,自己一定要提起注意啊… “韩将军,方才多有得罪,望你不要见怪…”,彭嘉禾拍拍韩良的肩膀,“这样吧,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回头这城中事宜,还需要你多多帮忙啊…” “在下不敢,全凭大帅吩咐…”,韩良抱拳向彭嘉禾行了个礼,见他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便躬身说道,“大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下去了,我的妻儿…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去吧…”,彭嘉禾抬抬手,“下去好生休息,先不用管别的…” 韩良点点头,也没再说别的,便转身离去了。 不过韩良刚一走,端木林却说话了,“大…大帅,我也愿意归降…” “你…”,彭嘉禾冲端木林轻蔑一笑,便把目光转向了蒋靖,“靖儿,你说这个人该如何处置?” “他?”,蒋靖轻声一笑,“为人既贪生怕死,又昏聩无能,而且还是个皇亲国戚,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用?放在我营中喂马都不够格,拖下去斩了!” “啊?”,端木林吓得一呆,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彭嘉禾,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彭嘉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冲门口的守卫摆摆手,“拖下去斩了,首级挂在城门口,也算给死去的兄弟们有个交代…” “大帅…大帅!我要投降啊,大帅…”,此时任凭端木林怎么喊也没用了,只是被侍卫像拖条死狗似的给拖了下去。 “大帅,城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端木林刚被拖走,彭子琪就走了进来,“哈…靖弟也在啊?” “嗯,琪哥…”,蒋靖冲彭子琪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好…”,彭嘉禾此时已经坐回到了座位上,“你们两个都来了,我也要和你们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大帅有什么想法?”,此时彭子琪和蒋靖也都坐在了下首,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三人。 “我的意思是大军接下来要好好休整,短时间内就不要再起战事了…”,彭嘉禾长舒一口气,“你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占了那么一大片地方,地盘几乎扩大了一倍,哈哈…不过虽说是打了下来,但要想彻底站住脚,我看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意…大军至少休息三个月,这三个月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仗了…” “大帅,如今我军兵锋正劲,士气正盛,为何不趁此机会再多攻几座城池?要知道现在这种机会可是不多见啊,没准那些城池一听见我军的名声,便直接开门献城了呢!”,彭子琪坐在那里,情绪昂扬地说道。 “不妥不妥…如今我军虽士气正盛,但已是疲劳之师,再打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彭嘉禾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了蒋靖,“靖儿,你怎么看?” “我…我意与大帅相同…”,蒋靖看看彭子琪,报以歉然一笑,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彭嘉禾,“大帅,我军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确实不宜再作战了,而且大帅说得对,我们打下了城池,却并不意味着就在此地站住了脚,这一大片区域的百姓安抚与赋税征收,还有降服城池的守卫安排,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们来做,这也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而且…而且只要咱们在这里彻底站住脚,势力就会大增,到时候来投赴的人,就更加多了,何愁大事不成?只要咱们的力量足够强,什么时候打都可以!而且咱们的势力如果是越发展越强的话,那晚一点打会更好!” “这就不对了…”,彭子琪冲蒋靖摇摇头,“靖弟,你自己也说了,咱们的势力越强,大事就越能早成,可地盘要是大了,不是势力强大非常重要的因素吗?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士气正盛,最好能把这口气给拼到底!” “琪哥,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但现在咱们大军的力气已经用尽了…”,蒋靖皱着眉头冲彭子琪分析道,“咱们已经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了,而这次景陵城能够打赢,战士勇猛、指挥得当都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因素,是守城军士怕死!如果他们不怕死的话,就算咱们攻入城内,也不一定能取胜,因为他们城内还有五六千人,完全可以一战!但就因为他们怕死,所以我们才胜了!不过有怕死的,就有不怕死的,如果咱们碰上一支敢打硬仗的部队,情况会非常危险。之前是迫不得已,可现在不能因为扩张地盘,而拿咱们将士的命去堵,所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咱们自己这块地盘经营好!” “对,你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彭嘉禾冲蒋靖赞许地点点头,随之便看向了彭子琪,“靖儿分析得有道理啊,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发展得足够强大,而要够强,不是看你占了多大的地方,攻陷了多少城池…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区域扎根,然后继续招兵买马,补充粮草,这才是关键!” “嗯,我知道了…”,彭子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好了,我现在要论功行赏了…”,彭嘉禾轻轻笑了笑,“靖儿,此次出征,你出力甚大,虽说我之前只封你做了个千夫长,可你却一直掌着几千的军啊,哈哈…现在我就如你所愿,封你为军前右将军!” “多谢大帅厚爱!”,蒋靖此时得了升赏,心中自然高兴,要知道彭嘉禾这军伍中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官职,基本都是按军功一个管一个,一层层地往上升,如今军中真正能称得将军的,只有驻守通州城的杨林和驻守舒城的裴清石,但现在自己也是军中将军的一员了,自己现在算是真正地站住脚了! 第六十章:驭人之术 不过还没等蒋靖高兴完,彭嘉禾便继续说话了,“琪儿,这次出征,你出力也不小,当初攻下舒城,你就帮了大忙,而且打这景陵城时,你虽是负伤,但也勇猛异常,一年来你千夫长干得也不错,现在我就封你为军前左将军!” 彭子琪万没料到自己老爹会让自己做军前左将军,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片刻之后,方才醒悟,连忙跪下呼道,“多谢大帅!” 而此时,彭子琪也明白了自己老爹的意图,他之所以会封自己为军前左将军,就是为了压制蒋靖啊,毕竟自己是他的亲儿子! 蒋靖当然也清楚彭嘉禾的意图,不过他倒也没多想,因为彭子琪确实不是个窝囊废,除了脾气急躁点以外,他打仗倒也算个好手。而且彭子琪从军时间远远长于自己,他做军前左将军,却也并无不可。 “好了,接下来咱们就商量一下具体的防守事宜吧…”,彭嘉禾摆摆手,蒋靖、彭子琪两人便又坐回了座位,“舒城还由裴清石守,这景陵城…就把杨林调过来守吧,琪儿,你和冲儿各守这里的一座城,另外两座城也由你辖制,具体防守将领我再安排…” “大帅,那…那个韩良将军呢?”,蒋靖坐在下面探问道。 “哦…那个降将啊…”,彭嘉禾沉吟一声,“就先封他个千夫长,协助杨林一块守这景陵城吧…” “千夫长,大帅…只封他做个千夫长吗?” “千夫长不小了,要不是因为这城内还有他的五六千降军,我也就让他做个百夫长!”,彭嘉禾皱皱眉头,“军中升迁,无不是凭战功,如果我封赏他多了,你让那些拼死作战的兄弟怎么想?再说如果不是他拼死抵抗,咱们怎么会牺牲那么多兄弟?你让那些活着的兄弟怎么想?” 彭嘉禾见蒋靖面有犹豫之色,连忙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这件事不必再说了,就封他做千夫长,这景陵城内的降军安抚操练,我还用得着他!” “是,大帅英明…”,蒋靖刚刚得到封赏,自然是不愿因为这件事和彭嘉禾起争执,再说彭嘉禾说得也不无道理。 “靖儿,你就随我回通州城吧…”,彭嘉禾看看蒋靖,神情又变得平静如水了,“我驻守通州城,还有许多事要同你商量,你就不要留在外面了…” “嗯,一切听从大帅吩咐…”,蒋靖点点头,神色也没什么异常。 但蒋靖心中确实是有些许失落的,其实他也想像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那样,驻守一座城池,有一些自己发挥的余地,真正地锻炼一下自己,而不是只做一个大军先锋,处处冲在最前面。 不过只要自己有心,就算留在通州城,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吧?毕竟彭嘉禾有好多事都会问自己,如果自己就把通州城当做自己亲自驻守的地方,那种感觉…应该也不错吧? 突然,蒋靖好像想到了什么,心中忽得升起一丝忧虑:彭嘉禾不让自己带兵在外驻守,而是把自己拴在身边,该不会是在防备自己吧?此时再想想彭嘉禾把自己封为军前右将军的同时,又把彭子琪封为军前左将军,这其中应该有牵制自己的意思吧? 蒋靖并非生性多疑之人,但之前被诬陷的事给他的影响实在太深,所以现在忍不住会有这个层面的考虑。 “好了,就先这样安排吧…”,彭嘉禾舒口气,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等到杨林一到,我就起身回通州了,到时候靖儿就随我一同动身吧…” “嗯,好…”,蒋靖应了一声,却好像被传染了似的,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靖儿,你一夜未眠,先回去休息吧…”,彭嘉禾冲蒋靖摆摆手,却忽然把目光定到了他身上,“怎么?靖儿,你受伤了?” “没关系…”,蒋靖看看自己胳膊上又开始往外渗血的伤口,“一点小伤而已,不小心被人砍了一刀,不碍事的…” “嗯,没事就好…”,彭嘉禾点点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士兵忽然急匆匆地跑进了大堂,“报,大帅,通州城传来军情!” “通州城?”,彭嘉禾一听见这个消息,霍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通州城出了什么事?” 传讯士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随即便把军报呈到了彭嘉禾手上。 彭嘉禾面容肃穆地将军报缓缓打开,读着读着,却忽然绽起了笑容,“哈哈,吓死我了…原来是好事情,杨林说通州城平安无事,而且又招了三千兵士!” “是吗?”,彭子琪听了这个消息,也不禁兴奋起来,“那杨将军什么时候能来这景陵城?” “不急不急…咱们的胜报还没传过去呢…”,彭嘉禾笑着坐回了座位,却又把目光转向了蒋靖,“靖儿,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要告诉我?”,蒋靖有些疑惑地看看彭嘉禾,“不知大帅指的是什么事?” “吴县的战事了结了,吴辉的队伍再一次被打跑了…”,彭嘉禾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比着手势,“这下子,吴辉的势力又消了一大块,咱们的势力又涨了一大截,这一消一涨之间,哈哈…我看南方众多的起义队伍中,恐怕只剩我们和吴辉平分秋色了吧?哈哈…” 蒋靖倒没有心思听彭嘉禾去分析那些势力的消涨了,只是在脑海中想着吴县战事已了的消息,“大帅,您和我说这个,是不是…” “就是让你快点去接你的未婚妻呗…”,彭嘉禾哈哈笑道,“你不是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吗?” “哦…对…”,蒋靖此时可谓是有些喜不自禁了,“那…那谢大帅!”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彭嘉禾笑着冲蒋靖摆摆手,“至于何时去接你的未婚妻,你自己择日而行吧,不过你最好还是等到随我一起回了通州城再动身,当然,你要是非得早点去,我也不拦着,哈哈…” “多谢大帅!”,蒋靖激动地朝彭嘉禾抱拳行了个礼,“那…那我就先下去了…” 蒋靖说完,便转身离去了。等到蒋靖的背影一消失,彭嘉禾忽然长叹一声,颇多感慨地向彭子琪说道,“琪儿,你不知道…爹现在心中…是多么高兴啊…” “大…爹,您是因为咱们打下了这景陵城么?”,彭子琪坐在那里问道。 “不仅仅为此…”,彭嘉禾摆摆手,“我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咱也算是一方诸侯了,也算是一霸了!你说,现在咱地盘也大了,能和咱争锋的也不多了,其他那些乌合之众能算得了什么?我看朝廷现在一时半会也不敢把咱怎么样!人家古时候都说裂土封侯,你说是不是就是咱现在这种感觉?” “对,现在是挺不错的…”,彭子琪呵呵笑道,“不过我觉得咱们不能满足于此,还得进取不是?” “我知道,这块地盘还不算什么,不过爹禁不住心里头高兴啊…”,彭嘉禾边说边笑着拍了拍座椅上的把手,“之前李如松是我的大哥,也是我的主,可现在…呵呵,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啊,不过…我那位大哥,呵呵…他也怪不得谁,更不能责怪了我!” “爹,孩儿心中一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咱们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爹,蒋靖这个人…虽说有能力,但您一定要小心防范…您看,他来军中不久,且不说立了那么多军功,就连在军中的威望地位也是飞速提升…别忘了,他可是…可是大伯唯一的徒弟啊…” “这个…我心中自然有数…”,彭嘉禾舒口气,“蒋靖确实是有能力,甚至比之他师父…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更冷静,没有他的师父那么意气用事…这样的人我们必须要用,因为他于我们的大业实在是太有助益了…关键就是看你怎么用,我封他为军前右将军,这是赏,封你为军前左将军,这是压,让他随我回通州城辅佐军务,这是既抬又治,只要你掌握好了一个度,完全可以驾驭这个人,呵呵…当初你大伯最爱看的是兵书,可我最喜欢研究的,却是驭人之术!” 第六十一章:接亲 “驾…驾…”,此时蒋靖纵马疾驰,也无法完全释放那种欢喜到炸裂胸膛的感觉,因为他就要回吴县去接程祎瑶了! 其实当他在景陵城听到吴县战事了结的消息时,便抑制不住接程祎瑶过来的冲动了,但无奈军中还有许多事务在等待自己处理。尤其是自己刚刚被封为军前右将军,要接管的事情就更多了,所以他也没有冲动到为此而对一切不管不顾的地步,反正就要见到程祎瑶了,也不急在这几天,他宁愿让这种欢喜等待的感觉多蔓延一段时间。 如今已经随彭嘉禾回了通州城,好好歇了一晚上后,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这样单人单骑匆匆上路了。 “喂,喂…等等…”,蒋靖还没出通州城多久,李雪晨便带着几个人在后面骑马追了过来。 “吁…”,蒋靖见李雪晨几人追赶而来,连忙勒住缰绳,定在了原地,“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我们来找你啊…”,李雪晨最先纵马赶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赶忙说道,“你…你走得也太急了,你怎么一个人就走了啊?” “吴县战事已了,我一个人去应该也没问题…”,蒋靖笑着说道,“反正是去接人,又不是去打仗,我估计一个人去,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 “怎么没危险?毕竟…毕竟你还是朝廷的通缉犯呢…”,李雪晨皱皱眉头,“我找了几个好手和你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一块走吧…” 蒋靖刚想拒绝,却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和程祎瑶两个人在路上遇到十几个小毛贼的事情,虽说自己的身手武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带着一个柔弱的程祎瑶,那可就真说不准了。 本来蒋靖是想独自接程祎瑶回来,路上两个人也好说说贴心话,但现在想来,确实存在一些隐患,还是安全为上吧,“谢谢你了,雪晨,咱们一块走吧…” “看你的样子,好像带上我们还挺难为情似的…”,李雪晨纵马向前,一脸傲娇,“是叔父说要你多带几个人的,而且我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因为之前承诺过了,我可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嗯,我知道…”,蒋靖跟在后面呵呵笑道,“总之谢谢你了…” “算你有点良心…”,李雪晨看看蒋靖,嘴角不经意间荡起一抹笑意,随之便稍稍减慢速度,和他并辔而行了,“喂,你胳膊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呢嘛,就那么急着去?” “那么点小伤,根本碍不得事情…”,蒋靖连看都没看伤口一眼,“过两天就好了,不耽误…” “我看是你自己想媳妇想坏了吧?”,李雪晨在一旁不禁皱了皱鼻子。 “对啊,我是想她了,天天都在想…”,蒋靖轻轻笑道,“这不丢人吧?” 却见李雪晨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头紧皱,将头撇到了一边,“你…你这人…” 蒋靖瞥见李雪晨神色,方省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改口说道,“算了,先不说她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在通州城情形如何?” 李雪晨见蒋靖转换话题,也晓得他并非故意在自己面前显耀,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没有错,问题只是出在自己的心里… 不成,自己不能老在心里想他,不能总是纠结这些问题,不然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但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呢?还是自己不争气… 蒋靖见李雪晨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在心中嗔怪自己,连忙在一旁轻声问道,“雪晨,在想什么呢?我刚才…” “没…”,李雪晨抬起头,冲蒋靖挤出一丝笑容,“你不是问我在通州城情形如何嘛,所以我要想想喽,其实还挺无聊的,每日就在那城里转啊转的,反正叔父也不让我真打仗,所以我这不跟你过来了吗?在城里都快要闷死了…” “这样啊…”,蒋靖笑着点点头,“那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吧,哈哈…” “我也是那么想的…”,李雪晨天天笑道,其实要是不提蒋靖那个未婚妻的事,李雪晨还是挺愿意和蒋靖呆在一起的。 “诶,对了,叔父说你们这次打景陵城死了不少人,是不是战况非常激烈啊?”,此时李雪晨和蒋靖越行越慢,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你快给我讲讲具体情况,你们是怎么把景陵城给打下来的?” “这…其实就是拿命往上填呗,打到最后,我们疲,守军更疲,拼的就是那最后一口气了…”,蒋靖轻叹一声,“好在我们最后拼赢了,不过…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唉,死的人多了,胜利的喜悦也就被冲淡了…” “哦…”,李雪晨瞥见蒋靖神色落寞,倒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追究了,于是改口问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冲上城墙的,而且就是因为你奋力打开了一个缺口,大军才顺利攻入,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冲上去的?” “这个啊…虽说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但如果没有众兄弟从旁辅助,我也不可能顺利攻上去…呵呵…”,蒋靖见李雪晨满面好奇之色,倒也不好驳她的兴致,于是便将当时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下。 李雪晨津津有味地听着蒋靖叙述当时的情形,当听到蒋靖借助那些弩枪攀上城墙时,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那样也可以的吗?你当时不害怕吗?” “谁说不害怕?当时我怕得要死,只不过攀上弩枪的时候才知道的,呵呵…”,蒋靖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尤其是当时我踏过的弩枪折断的时候,真是差点把我给吓死,幸亏当时忍住了没叫出声来…” “那你下次可千万别那么冒险了,真是吓也吓死了…”,李雪晨心有余悸般地提醒道。 “估计下次我自己都不敢这么做了,真是长教训,哈哈…” “诶,你当时那么拼命攻城池,该不会又是想赶紧立功好去接你媳妇吧?”,李雪晨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盯着蒋靖问了起来。 “嗯?你不是不愿意让我提嘛,怎么自己还老说…”,蒋靖在心里嘀咕道,他可不明白,女人一般都这样,她们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提别的女人,可自己却还总是忍不住拿这种问题去试探… “当时哪有功夫想她?吓都吓死了,就只知道赶紧攻进去,早一刻攻进去,就能少死几个兄弟…”,蒋靖笑着解释道,“再说大帅早就答应我了,我何必冒这个险?” 听到蒋靖这个解释,李雪晨倒是心情大好,却没想过程祎瑶依旧是蒋靖的未婚妻,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有时候能左右一个女人心情的,不过是男人的一句话而已… 第六十二章:战后乱像 从通州城到吴县,这一路也不算近,不过蒋靖赶路心切,所以只用了几天的功夫,他们便快到吴县境地了。 李雪晨这一路上与蒋靖说说笑笑,加上蒋靖一直避谈程祎瑶的事,所以心情甚是愉悦。但随着他们这一队人离吴县越来越近,李雪晨又不自觉地失落起来:这一路上美好的事情,终归是自己的想象,甚至连回忆都不能有,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唉,忘了他吧… 虽然李雪晨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看到蒋靖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自己就会死心了,可离那吴县越近,自己心中的不舍之情就越重,难道自己真的要深深陷入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而不能自拔了吗? “吁…”,李雪晨正在那里垂头默默想着,蒋靖忽然勒马停止了行进,“雪晨,前面就快到吴县境地了,你带着这几个兄弟在林子这等着,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否则咱们人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哦…”,李雪晨木讷地点点头,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连忙摇了摇头,“让他们几个在这等着,我和你一块过去!” 其实李雪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请求,也许是她想要快点看一看程祎瑶是什么样子,也许是她想最后感受一下和蒋靖独处的时光,总之,她把这句话脱口说了出来。 “嗯?”,蒋靖听到李雪晨这话,也是一惊,不过转念一想,让李雪晨和自己一起去也好,倒可以先让她们俩认识一下,把一些话说开,这样倒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如果自己和程祎瑶空口解释,难免会引起她的疑心。 想到这,蒋靖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吧,你和我一起去,让他们几个在这里等着。” “好!”,李雪晨得了蒋靖应允,心中自然欢喜异常,刚才她还怕遭到蒋靖拒绝呢。 “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着,我和靖哥一块去…”,李雪晨转身向那几个同来的人吩咐道,同时将马鞭也放到了马背上,“这马你们也看着点,我和靖哥骑着马过去不方便…” 李雪晨说完,便和蒋靖一同下了马,向东边缓缓行去,但走着走着,心里却不由地沉重起来… “怎么那么乱?看来这仗打得不小啊…”,蒋靖看着眼前这些被战火毁坏的民房,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是啊,难怪叔父当时不让你过来,看来这仗打得确实很厉害…”,李雪晨望望四周,在一旁附和道。 “汉哥那应该没事吧?祎瑶应该也没事吧…”,蒋靖小声嘀咕着,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没事,打仗都会毁点东西,但人应该没什么事…”,李雪晨在一旁小声安慰着蒋靖,心里却也不自觉地打起鼓来。 蒋靖没有答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步子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李雪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蒋靖一同跑了起来。地上残砖碎瓦很多,甚至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和破布烂甲,但他们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减慢。 跑了小半个时辰,李雪晨已是气喘吁吁,再也支持不住了,于是忍不住拉了拉一旁的蒋靖,喘息着说道,“靖哥,咱…咱走慢点,撑不住了…” 此时蒋靖也很疲累,但是看着眼前这一片乱像,他的心绪早已稳不下来了,“雪晨,这…这应该没事吧?” 李雪晨知道蒋靖现在只不过想要寻句安慰,于是便轻声说道,“没关系的,绝对没有事情,这一路上…你不是见了许多老百姓吗?你看他们都没什么事啊,而且你看…这块的房子并没有多少遭到毁坏啊…” 李雪晨这两句话倒是起了一些作用,蒋靖的情绪也跟着平和了下来,“对,呵呵…可能是我想多了,没什么事情,一定没什么事情…” 蒋靖说着,自己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敢走快了,还是真的累了。 李雪晨此时跟在蒋靖身边慢慢走着,只要是他不说话,李雪晨也不主动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蒋靖的脚步又突然快了起来,李雪晨知道这应该是快要到了,所以她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跟着蒋靖快速跑了起来。 这次蒋靖没有跑多久,便在一幢破旧的宅子前怔怔站定了。李雪晨跟着站在蒋靖身旁,打眼朝这幢宅子瞧了过去,不禁心下一沉:这幢宅子很明显被大火烧过,大门门板已经不见了,宅院内满是杂物,一片荒凉,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靖哥?”,李雪晨小心翼翼地看向蒋靖,“是这里么?” “啊…”,蒋靖长舒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仰头瞧瞧,确认自己没有走错,便一头扎进了宅院中,“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个样子…” 李雪晨不敢多问,也跟在蒋靖身后进了宅子,只见蒋靖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可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到处都是一片破败景象。 “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靖并没有看李雪晨,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般地嘀咕着。 李雪晨见蒋靖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在此时,忽见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从一个小房间走了出来。 蒋靖见状,连忙快速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肩膀,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举止过于唐突,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好,请问你是…嗯…请问这家的主人何在?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那人猛然被蒋靖抓住,一脸的慌张神色,连忙摆了摆手,“我真不知道…” 蒋靖见他神色异常,便知其中必有隐情,因此不禁手上暗暗加力,面上也陡然变成一副严厉表情,“说,你是什么人?这家的主人到底哪里去了?” “我…”,那人肩膀被捏得生疼,直感觉骨头都要碎掉了,连忙龇牙咧嘴地喊道,“我说…说…说…” 第六十三章:消失了? “好,那你说…”,蒋靖虽是这样说着,手上的力气却没有丝毫放松,“最好给我说详细一些,不然的话…” 那人肩上吃痛不过,忍不住一声惨叫,“轻…轻点,我…我就是来顺点东西…” “顺点东西?”,蒋靖眉头微蹙,同时瞥见了他手上正紧紧攥着一个物什儿,“那这家的主人在哪里?这宅子中的人都去哪里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前一段时间这里一直打仗,哪还顾得上看别人…”,那人迎上蒋靖满是戾气的目光,忍不住又低下头去,“要说萧家也算这里的大户,可能是…是打仗的时候被军队给劫了,不然怎么会这副模样?” “被军队给劫了?”,蒋靖也不知道这句是自问,还是问别人,“是义军还是官军?” “可能是义军,也可能是官军…”,此时那人的额上是满是汗珠,“一直争来争去的,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那支队伍…” “好,我现在先不管到底是那支队伍,我就问你这的人大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或者不是消失,而是…而是怎么样了,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小爷,你…你轻点…”,那人喘两口大气,手也忍不住抚上了肩膀受伤的地方,“我…我就知道前一阵子…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个晚上,来了一拨兵,在村子里乱抢乱杀的,当时我也跟着跑…等到第二天,就都在传萧家被劫了,过来一看,房子给烧了,人也都没了,不过…不过宅子里还有点被抢剩下的物什,所以村里的人就都过来捡捡看看…好多人都来了,我…我今儿根本就没捡着什么…” 蒋靖听到这人的叙述,心头巨震,不过他还是稳住心神,继续问道,“好,你说萧家被人劫了,那东西都被抢了,人又到了哪里?怎么…怎么宅子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其实蒋靖是想问,如果萧家被乱军劫杀,总该有几具尸体吧?可蒋靖从心底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只能换种方式问了出来。 那人自然明白蒋靖的意思,只得照实答道,“有…有人在后院,被好心人推土埋了,我也帮了忙的…” “有…有多少人?”,蒋靖颤声问道。 “就…就几个…”,那人舔舔嘴唇,“乱军也不光杀人,也…也抢人,男的女的都抢,男的抓去做壮丁,女的…女的…” “滚!”,还没等那人话说完,蒋靖便冲他厉声嚷了起来,“马上给我滚蛋!” 那人见蒋靖情绪激动,看那样子就好像是要吃人,吓得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靖哥…”,李雪晨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此时这种境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轻轻唤了一声。 蒋靖没有理会李雪晨,只是缓缓扫视了一周,尔后便像疯了似的跑向后院。 李雪晨跟着跑了过去,却见蒋靖一到后宅,便迅速扑到了后院中的一个土堆上,徒手在上面挖了起来。 李雪晨默默无言,跟着蹲到蒋靖身边,但她又不愿徒手挖,只得在院中寻了一个类似锄头的物什,跟着慢慢挖了起来。 土丘并不高,一看就是临时堆的,没挖一会儿,便挖出了一具尸体,蒋靖赶忙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拉了出来。 尸体看样子应该被埋了有一段时间了,面容早已模糊不清,但看身上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个家仆,蒋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继续在土丘那里进行挖掘。 连找带挖,大约用了小半个时辰,蒋靖和李雪晨一共寻到了四具尸体,看起来都是萧府的家仆丫鬟,可蒋靖的心情并没有随之缓解。 他只是颓然地坐在地上,在院子中不住打量,看着看着,泪水便怔怔落了下来。 “靖哥,你不是…不是没有寻到吗?也许…也许她什么事也没有呢…”,李雪晨凑过来,在一旁轻声安慰道,“也许她是逃走了,那也说不定…” “逃?她一个弱女子,能往哪里逃?”,蒋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在那里默默垂泪,“乱军入境,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能逃到哪里?如果她要是落到那群乱军手里,她…” 蒋靖说到这里,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李雪晨见状,也不禁一阵心伤:按说她喜欢蒋靖,此时听闻蒋靖的未婚妻可能身遭不测,她心底应该有一丝窃喜才对,因为这就代表着自己有机会了。虽然这种心态有些令人不齿,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是无可厚非,因为感情都是自私的,况且她又与蒋靖的未婚妻素不相识。 但现在看到蒋靖这副难受模样,李雪晨却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她真心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宁愿看到蒋靖和她的未婚妻欢喜得相拥而泣,自己只能在一旁做个默默的旁观者,也不愿蒋靖为此而黯然心伤,她在心底希望蒋靖能够幸福。 从这一刻开始,李雪晨对蒋靖的感情不再是一种简单的喜欢,而是变作了爱。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怎么就逃不脱了?我看这宅子也是个大户人家,掩着主家人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李雪晨此时在脑中努力搜寻着可能使蒋靖心情好起来的理由。 “真…真的吗?”,蒋靖此时就像个没主意的孩子,最渴望的就是从李雪晨那里求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寻她?” “没关系的,你寻不到她,她却能来寻你…”,李雪晨朝蒋靖点点头,眼神中似含着莫大的鼓励,“咱们现在声威大壮,找到咱们不是什么难事,你先不要伤心,咱们马上启程回通州城,没准等咱们到了,你会发现你的未婚妻就在那里等着你!” “是这样吗?”,蒋靖抬起头看看李雪晨,目光充满了询问。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还没等李雪晨回答,蒋靖自己便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咱们现在马上启程回通州城,她一定就在那里等我!” 第六十四章:她要是不来,我就去找她! 蒋靖这一路絮絮无话,只是不顾一切地拼命赶路,似乎前面有什么事情正等待着他。对,没错,在蒋靖心中,就是这个想法:祎瑶正在通州城等着自己呢,自己一定要马上赶回去! 李雪晨见蒋靖这种状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现在心中很矛盾:虽说蒋靖此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李雪晨明白,那只是因为有一个信念在蒋靖心中支撑着他。 而这个信念,是李雪晨随口给予蒋靖的,它并不牢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虚无。一旦蒋靖回到通州城,没有见到她的未婚妻,那么他彼时的状态,应该会更加疯狂,因为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坍塌了… 回通州城的速度更快,尽管他们为了躲避官兵一直在绕路,但这也及不上蒋靖一路上快马加鞭。 结果仅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蒋靖一行人就回了通州城,结局也在李雪晨的意料之中:蒋靖的未婚妻并没有在通州城等着他。 “也许…也许是她迷路了也说不定呢…”,蒋靖苦笑着自我安慰道,“吴县离这可不近,她一路上还要打听,寻到这里也不算容易…我再等等吧,再等等…也许她就到了…” 蒋靖说完,便略显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大堂,只剩下李雪晨和彭嘉禾在那里相对无言。 李雪晨向彭嘉禾简单解释了情况后,便和彭嘉禾告了声罪,同样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堂,她还记得蒋靖离开大堂时的情形,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上次蒋靖得知双亲惨遭横祸的时候才出现过。 可等到李雪晨来到蒋靖的宅院时,却发现大门紧闭,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于是她又在门前显得踌躇不定,患得患失起来。 “靖哥…”,李雪晨拉着铜环轻叩了两下大门,可并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她便尝试着提高了些声音,“靖哥,你在吗?” 话音刚落,李雪晨便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蒋靖便像一阵风似的打开了大门,“怎么?是祎瑶有消息了么?” “没…”,李雪晨看到蒋靖脸上那副惊喜期待的表情,话一时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可当自己刚微微摇了摇头,便瞥见蒋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随后便代替以一副极度失望的表情。 “哦…这样啊…”,蒋靖轻叹一声,随即便转过身去,走入了院内,甚至都忘了招呼李雪晨一声。 李雪晨看到蒋靖这个样子,心中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如果他一直在这种极度希望与失望的情绪中交替,他最终会受不住的。 “你…你先别急…”,李雪晨边说边走到蒋靖身边,默默地注视起他来:他真的憔悴了好多,整个人都被一种忧郁的神色笼罩着,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了,“你多等几天,等的时候…也做点别的事,别总想着这件事…” “我…我不急,呵呵…不急…”,可能蒋靖此时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但无奈心中悲苦,于是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比哭还要难看了,“我…我就等着吧,现在…也不想干别的事…” “那你这个样子…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蒋靖一声苦笑,随即摇了摇头,“等到她来吧,她要是来了,一切不就都好了吗?” “可…可她要是不来了呢?” 本来已经转过身去的蒋靖听到李雪晨这句话,不由得身形一震,动作瞬间便僵在了那里,“她…她怎么会不来?如果她不来找我,她…她能去哪?” “你…”,李雪晨看着蒋靖的背影,忽得感到一阵心酸,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涌上了眼眶,“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听到李雪晨这话,蒋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李雪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她来不了,那我就去找她!” 李雪晨听了蒋靖这话,不由大急,连忙上前一步,慌慌张张地问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蒋靖说完,便再无他话,直接转过身准备进屋了。 “你这样值得吗?你当初…当初都没有过这种想法…”,李雪晨想要说,蒋靖知道自己爹娘遇难时都没有想过死,可此时竟然生出这种想法,但她又没法将这话完整地说出口,因此现在听起来便显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当初我没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因为我在这世上尚有牵挂,可…可如果…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事情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李雪晨此时心中又气又痛,“你…你真是没出息!难道…难道这世上除了你的未婚妻,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留恋了吗?” “我…”,蒋靖犹豫片刻,忽得吸吸鼻子,啜泣了起来,“我们的事情,你…你们都不知道,你们…都不懂的…” “对,我是不懂,我是不知道,我…我只是非常看不起你!”,李雪晨擦擦眼泪,冲蒋靖的背影愤愤跺了跺脚,“蒋靖,算我看错你了,我没有想到,你…你竟是那么没出息的一个人!” “我怎么没出息了?”,蒋靖愤愤转过身来,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师父李如松,想起了陷害自己的小福王,他们分明是两个极端,虽说自己也曾在心中怨怪过师父不该如此痴情,但却从来没有认同过小福王那种做法。而此时他也在心中真正理解了师父李如松的感受,当失去自己心中所爱时,那种绝望的感觉真是令人承受不来… “难道做人就一定要无情无义,那样就算有出息,就能成大事了吗?”,蒋靖近似情绪失控地冲李雪晨吼道。 “我…”,李雪晨被蒋靖吓得身形一颤,不由地向后靠了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想要开口道歉,却觉得嗓子发紧,于是便摇摇手,冲李雪晨说道,“算了,方才…我情绪有些激动…先不说了,以后如果有祎瑶的消息,麻烦你着人来告诉我一声,如果…如果暂时没有的话,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李雪晨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蒋靖却径直转身进了屋,看着他那副决绝神色,呆呆立在那里的李雪晨不禁怔怔落下泪来… 第六十五章:颓废 “雪晨小姐,蒋将军这几天…既没来过军营,也没出过门,就一直闷在他的宅子里…” “嗯,我知道了…”,李雪晨点点头,随即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嗯…有情况的话,继续说与我听…” “是!”,来报告的军士行个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唉…”,李雪晨手拄在桌案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前方,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虽说那天蒋靖对自己说了重话,李雪晨也独自生了半天闷气,可最终心里还是割舍不下。 她不知道蒋靖和他的未婚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觉得心中难过,抑或说是嫉妒,因为自己心中喜欢的男子竟然对另一个女子怀有那么深的情感。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说明他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吗?只不过自己没有早些走入他的心中罢了… 而且蒋靖的未婚妻生死未卜,李雪晨忽然又感觉自己和蒋靖之间又有了些可能性,因为她不相信,蒋靖真的会因为自己的未婚妻,而在日后的人生中不再接受其他女人。 种种想法混杂之下,李雪晨便又忍不住叫人去帮忙打探蒋靖的消息了,真不知道自己如此主动,到底能不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 踌躇再三,李雪晨还是决定去蒋靖那里看看,毕竟他几天都没出过门,别再真出了什么事情…怀着这样的想法,李雪晨便起身欲行了。 李雪晨住的地方离蒋靖那儿并不远,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只是到了门口,李雪晨自己又犯起了嘀咕:毕竟我…我也是个要面子的,如果他敢再因为他未婚妻冲我大呼小叫的,我就马上离开,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此节,李雪晨不由地正正身形,清了清嗓子,在大门上轻轻叩了叩,“喂,开门!靖…靖哥?在不在?” 李雪晨刚喊了两声,门便打开了,只不过开门的蒋靖倒是把李雪晨给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眼红肿,衣衫凌乱,头发看起来也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梳洗了,那副样子真是要多颓废,就有多颓废。 不过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蒋靖此时的神情,当他看到李雪晨的那一刻,眼睛便蓦地瞪大了,脸上也显现出许久未见的笑容,那种满是期待与希冀的神色,让李雪晨不由地低下头去,“怎么?雪晨,是不是祎瑶来了?” “没…”,李雪晨摇了摇头,“她没来,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这样啊…”,蒋靖叹口气,那副喜悦的表情瞬间又消失不见了,“进来吧,不过…不过我这现在有点乱…” 李雪晨倒没料到这次极度失望的蒋靖会主动邀自己进屋,看来沉淀了那么几天,他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她倒没有想过自己的要求也忒低了些,人家只是把她请进了屋,就让她有了小小的满足感… 不过蒋靖现在这屋子确实是凌乱了些,虽说没有到落满灰尘、蜘蛛结网的地步,但明显可以看出他是惰于收拾了,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个好洁之人,虽说也算个单身汉,但自己的屋子收拾得还是蛮勤快干净的。 “屋子有些乱…”,蒋靖看看屋中陈设简单的桌椅,还是一脸的漠然之色,“你凑合着坐吧…” “没事,其实…也不算太乱…”,李雪晨挤出一丝笑容,看似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蒋靖摇摇头,也跟着坐到了旁边,“心里乱得很,什么也干不下去…” “哦…这样啊…”,李雪晨看看蒋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她不想提蒋靖的未婚妻,可现在看来,除了他的未婚妻,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因此李雪晨只得坐在一旁环视四周,一言不发了。 “其实我该把这屋子收拾收拾的,她是好洁之人,如果她要是来了,看到我这屋子乱成这样,她肯定会不高兴的…”,蒋靖望着屋顶,苦笑着说道,“我自己也该好好拾掇拾掇,我也是…也是脏得不成样子了…” 李雪晨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得在一旁尴尬地笑笑,“其实还好啦…” “其实…其实我心里蛮感谢你的…”,蒋靖看看李雪晨,随即轻叹了口气,“之前…我心情不好,对你的态度也差了些,你…你不但不怪罪,还跑过来看我,我心里感激得很…” “哪有…”,李雪晨红着脸笑了笑,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回去之后,可是在心里把蒋靖来来回回给骂了好几遍,“其实…其实我一直在心里盼着你能振作起来呢,你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是啊,其实我自己都挺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呵呵…你能这样想最好…”,李雪晨笑笑,忽然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接口说道,“你不是想收拾收拾屋子吗?我和你一起收拾吧,好不好?” 蒋靖有些诧异地看看李雪晨,随即点了点头,“好…” 李雪晨见蒋靖点头应允,不由高兴起来,“那成,我出去打水,你就先在这把东西归置归置。” 李雪晨说完,便自顾自地跑出去打水了,可刚出去没多久,她那大嗓门便传进了屋内,“呀!你这水缸里的水怎么那么脏?你这几天喝的什么啊…” 等到李雪晨从井里打了水,又费劲巴力地把水缸里的水都替换完,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的时候,蒋靖已经快要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摆放好了,只不过床单衣服等物都已经被他扔到了地上。 “这些都太脏了,需要洗一洗…”,蒋靖边说,边抱着那一大堆衣物走向了屋外,然后将它们泡到了一个大盆里。 “你这收拾得倒挺全面…”,李雪晨笑着看看蒋靖,同时拿起水盆中的抹布擦拭起桌子来,“要说你这屋子也不算脏,没什么土嘛,就是乱了点…” 蒋靖没有答话,只是拿着一块抹布,站在另一边慢慢擦拭起来。可擦着擦着,却又不期然想到了程祎瑶,想到了自己在吴县看到的那副破败景象,想到了在吴县听那个人所说的话… “她不会来的,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蒋靖悲从中来,忍不住把抹布往桌子上愤愤一扔,随后便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第六十六章:你没见过她! “你…你又怎么了?”,李雪晨见蒋靖刚才还好好的,结果一转眼就又变了态度,不禁有些无奈地将抹布扔到了桌上,随后慢慢踱到了他身边,跟着蹲了下去,“怎么了?干嘛突然又哭起来了?” “她不会来找我了,无论我收拾得多么干净,她都不会来了…”,蒋靖在那里低头啜泣着,泪水止不住地顺着面庞向下流淌。 “你怎么又想起这个了?”,李雪晨满面难色,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咱刚才不是还说要收拾屋子来着,你…你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想?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情…”,蒋靖抽泣两声,抬起头来看看李雪晨,“你知道么,这几天来…我一直在心中责怪自己,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如果…如果当初我能早些去接她的话,就不会发生在这种事了…” “你不要这样自责啊,当初…当初叔父劝你不要去,也是为了你好嘛…”,李雪晨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再说了,你现在纠结于前事,只会让自己更伤心,更难过,谁也没有能力去弥补之前的失误啊,况且那也不算是你的错。” “谁说不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蒋靖仰起头来,擦擦眼泪,“我当初明知道那里在打仗,明知道她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我竟然没有过去寻她,我真是该死,我…我好恨我自己…” “你不要这样啊…”,李雪晨在一旁有口难言,因此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你…你很爱她,我知道,可是…可是你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不要这样委屈了自己…” “我怎么没有做错?我错了,大错特错!”,蒋靖此时思绪烦乱,也不管自己话语混乱,只是满心自责,然后将头深深地埋在胳臂之间,手指也深深嵌进了凌乱的头发之中,“我应该想到的,想到那些乱军打起仗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我说过…说过要护她一辈子,让她一直平安喜乐,可我…却没有做到…” “你…你一直在为她努力啊,可恨的是那些乱军,该死的也是他们…”,李雪晨此时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顺着蒋靖的话一点点加以引导,“所以你不应该过于苛责自己…” “对,那些乱军!”,蒋靖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杀气,“那些乱军,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部杀光!” 李雪晨看到蒋靖这种狠戾的眼神,也不由得向后缩了缩身子,“你…你不要这样冲动啊…” “我哪里冲动了?把他们全部杀掉就是冲动吗?”,蒋靖瞪视着李雪晨,嘴里不住喘着粗气,片刻之后,他的眼中却又蓄了些泪水,连语气都软了下来,“你没有见过她,只是偶尔听我提到过,你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样的事,甚至直到现在…你连她的全名都不知道吧?可我…不是…” “她善良,她美丽,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可她…受了数不清的委屈,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平静安定的生活,但我却…我却给不了她…”,蒋靖说着,便又不期然想到了自己与程祎瑶相处的种种… 自己刚刚遇到她时的善良与羞怯,自己和她日久生情的暧昧与朦胧…她冲破重重阻挠和自己在一起的决心与坚定,她与自己生死相依的梦想与勇气… 李雪晨听了蒋靖的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虽然有难受,有同情,但也有心酸,有妒忌,因此只得低下头来,默默说道,“我知道…知道她很好…” 蒋靖却没有在意李雪晨的回答,只是在那里絮絮说着,“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幢被毁宅子时的感受?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和我说话,冲我笑,对我撒娇,她牵着我的手,说舍不得我离开,可是…这一切都不在了…” 蒋靖说着,便颓然地坐到地上,抱着一旁的桌子腿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它要将我心爱的全部夺走…” 蒋靖一边哭,一边用力将头向桌子上撞。李雪晨见状,连忙下意识地用手拦在前面,没想到蒋靖竟然撞得异常用力,这一下磕到桌子上,竟疼得她忍不住溢出了泪花。 蒋靖于迷乱中也听到了李雪晨的痛呼,不禁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看向了正紧咬下唇的李雪晨,却见她虽然被磕得痛了,但手仍紧紧护在桌角那里,防止蒋靖再次撞击,“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李雪晨啜泣两声,忍不住冲蒋靖大声嚷了起来。 “我…”,蒋靖吸吸鼻子,将头撇向了一边,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他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向下淌着。 李雪晨看着蒋靖这副委屈的样子,心登时软了下来:想他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可曾有过半分示弱之举?可此时静室相对,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哭泣。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外人,所以才会如此吧?不然怎没见他在外人面前如此?这偌大的通州城内,又有几个人见过他流泪的模样? “你…你振作点好不好?”,李雪晨的手颤抖着抚向蒋靖的面庞,轻轻为他拭去了流下来的泪水。 而蒋靖也没有躲闪,只是呆呆地望着李雪晨,眼中却是一片空洞无神。 “你如果真的心里难受,那就痛快地哭出来吧…”,李雪晨说着,便向蒋靖身前靠了靠,跟着坐到了他的身边,“可你…可你千万不要作践自己…” 蒋靖侧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李雪晨,抽噎两声,忽得趴在她肩头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声声哭泣,让李雪晨好不伤心,于是李雪晨再也顾不得一个女孩子的矜持,直接将蒋靖抱入怀中,和他一起放声哭泣起来… 第六十七章:乐观的李大小姐 哭了好一会儿,蒋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而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从李雪晨的怀抱中直起身来,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了下去,“对…对不起…” “没…没事…”,虽然方才李雪晨鼓足勇气将蒋靖拥入了怀中,但此时亦不免羞红了脸。只见她将目光瞥到一边,掩饰性地将垂下来的发丝拢到了耳后,“只要你心里能舒服些便好…” “谢谢你…”,蒋靖冲李雪晨真诚地点了点头,“你一直能来安慰我,我…我心里非常感激…” 其实李雪晨的心思,蒋靖又如何能够不懂?如果她不是仍在心里对自己存有情意的话,又怎会如此待自己?但蒋靖心中有分寸,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感情上,他都无法接受李雪晨。而这一点,李雪晨又何尝不知? 蒋靖也清楚李雪晨是个心怀磊落之人,她这样关怀自己,肯定不是想趁虚而入,只是因为她心中有自己,不愿让自己伤心。所以这种感情,蒋靖更加觉得难能可贵,也就更加地怀有感激之情。 蒋靖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怪人,所以他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好意拒之门外,更不可能将自己内心悲伤的情绪全部发泄到关怀自己的李雪晨身上,他能做的,只是在心里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然后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其实你不用谢我啦…”,李雪晨抬起头来看看蒋靖,却又迅速地将头低了下去,“我只是不愿看着你被不理智的情绪冲昏头脑。我还记得你自己之前说过…嗯…你说总伤心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一点也不伤心,那算你没良心,可如果你沉溺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那你…你就是一个懦夫,你自己说过的…” “是啊,我自己说过的…”,蒋靖轻叹一声,“人总是这样,清醒的时候,什么道理都懂,可是…可是真一遇上事情,就什么都忘记了…” “没有啦,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李雪晨瞄一眼蒋靖,想要抓起他的手,却发现他双手在那里紧紧攥着,于是便将已经抬起的手放了回去,“你现在明白了就好,你之前说…说你还有父母的仇未报,自己也身有冤屈,你…你怎么能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留恋了呢?对吧?你应该多想一想的…” “是啊,应该多想一想的,多想想就怕死了,就不敢死了…”,蒋靖侧过头看看李雪晨,忽得长舒了口气,“其实何止是父母的仇,我还有师父的仇没报,还有…还有兄弟生死未卜,其实我这次去吴县,也不光是因为没找到祎瑶而伤心,还因为那个宅子的主人,他是我的一个兄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是不是有点…挺见色忘义的,只顾着伤心自己的媳妇,却没怎么关心我那个同样下落不明的兄弟…” “其实…其实这也蛮正常的啦…” “不,他是我的好兄弟,非常非常好的兄弟…”,蒋靖苦笑一声,“只不过因为他是个男子,只要没死,就算被乱军抓去,如果够机灵的话,也不会有事情的,可…可祎瑶不同,她是个女孩子,如果落在那群乱军手里的话…” 蒋靖说到此处,声音忽得噎住了。李雪晨见他眉头紧蹙,眼中似有泪花闪动,连忙在一旁安慰道,“好了,你别自己吓自己,这不都是你自己想的吗?没准她什么事也没有,就躲在某个地方呢,对不对?” 蒋靖听了李雪晨的话,只是报以一声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安慰,恐怕连李雪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说法。如果祎瑶真的没事的话,她能去哪里?她只能来找自己,而现在只要稍加打听,通州城是并不难寻的,可她并没有来… 李雪晨在一旁见蒋靖神情异常,好像又在想什么伤心的事情,便灵机一动,扯起了别的话题,“喂,靖哥,这几天王彦他们有没有来看过你?” “来过一次…”,蒋靖点点头,“不过我心情不好,也不愿和他们闲扯,就告诉他们我这些天有些事情,就先不要来找我了…” “你没有和他们说你未婚妻的事情?”,李雪晨皱着眉头问道。 “没…我只是说出了些状况,没有接回来…”,蒋靖看着李雪晨叹口气,“难不成还要我向每个来看望的人哭诉一通?” “那…那你为什么偏偏和我如此?”,李雪晨在一旁低头红着脸问道。 “我…”,蒋靖没料到李雪晨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不禁愣在了那里,说实话,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而面对李雪晨时的态度也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罢了,于是蒋靖只好摇了摇头,诚实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虽然蒋靖什么也没回答出来,可李雪晨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兄弟都故作坚强,但面对自己却柔弱得像个孩子?说明他下意识地感觉和我更亲近嘛!还说心里没有我,只不过是你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李雪晨正在那里美美地想着,蒋靖却在旁边非常不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必要再对你隐瞒了…” “什么嘛…”,李雪晨在一旁听了蒋靖的话,不禁愤愤嘟囔了一句,“一定是想掩饰,解释就是掩饰,一定是这样的…” 李大小姐向来如此乐观… “喂,都过了那么多天了,你到底好点没?”,李雪晨看看蒋靖,“你哭也哭过了,想得也差不多了,可日子总还要接着过吧?” “是啊,日子还得接着过,可有时候想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了…老天好像把所有我值得为之奋斗的…全都夺走了…” “你不是说你还有大仇未报呢吗?你刚才还说要把…把那些乱军全部杀光呢…”,李雪晨说完,突然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太合适,因此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可人总不能只靠仇恨活着吧?”,蒋靖叹口气,“况且祎瑶是个良善的女孩子,如果…如果…总之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她是那么善良,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肯报复别人的…” 李雪晨见蒋靖三句话离不开自己的未婚妻,不觉又有些不太高兴: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别人就代替不了她在蒋靖心中的地位了吗? 想着想着,李雪晨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转头看向了蒋靖,“既然你一直挂怀着她,忘不了她,那就把她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在这里听你说,好不好?” 蒋靖听了李雪晨的话,不由得一阵诧异,“你…你真的想听?” 第六十八章:不一样的我 “嗯…”,李雪晨重重点了点头,“你说吧,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我,说得越详细越好,我都想听…” 蒋靖倒真摸不清李雪晨的想法了,如果她心中有自己,又怎么会愿意听自己讲述未婚妻的事情?但看她此时神情,又不似作伪,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管他呢,反正堵在心里头也难受,正好想找个人一吐衷肠呢,难得她想听,我就讲给她听… 想到这,蒋靖不由得向李雪晨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全部讲给你…” 蒋靖讲得很详细,从他见程祎瑶第一面起,一直讲到了二人最后不得已的分别。而李雪晨在一旁听着,也不由得心神激荡:原来他们俩之间,竟有那么多的故事… 虽说是李雪晨主动提出要听“故事”,但在一开始的讲述中,李雪晨心中的态度是拒绝的,因为很少有女人能心平气和地听自己喜欢的男子讲他之前的爱情故事。 “切,人家就给了你点吃的,帮了你个小忙,你就对人家喜欢得不要不要了,也太没出息了吧?”,李雪晨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念叨着,“要是你当初遇到的是我,我也给你点吃的,帮你个小忙,是不是你也会喜欢上我?其实也没什么嘛,就是认识得早了一些…” “要说是因为她漂亮,她能有多漂亮?还能比我漂亮了?”,李雪晨在心里偷偷想着,却因为走神儿而落下了细节,因此不得已要让蒋靖再给自己把某些地方讲一遍,而蒋靖也挺有耐心,只要是李雪晨让他重复讲,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再给她讲一遍。 当李雪晨听到蒋靖主动追求程祎瑶的过程以及他那些小心思时,心中更是又酸又妒:这小子,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看不出来还是个闷骚…倒是自己在与他的交往中一直处于主动地位,要不要晾上他几天?还是算了吧,就当做是他小的时候没见过世面,如果他提前认识我的话,说不定…李雪晨一边听,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进行着自我安慰。 可是当李雪晨听到程祎瑶那么一个略显柔弱甚至胆小的女孩子竟然能不顾一切,勇敢地与蒋靖在一起时,她便再也生不出任何不满之情了,因为李雪晨扪心自问,能做到这点的人是不多的,尤其是程祎瑶那种性格与出身。 而程祎瑶最后能够为蒋靖舍弃一切甚至是生命时,李雪晨竟也对这个女孩子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情。难怪蒋靖会伤心至此,如果他毫无感觉,那才是天下第一的负心汉王八蛋。 蒋靖为李雪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也不禁情动,此时此刻,竟已语气哽咽,泪流满面。 李雪晨想要安慰一下蒋靖,让他不要再说了。可蒋靖却心中堵得难受,非常想找个人来倾诉,加上李雪晨也想继续往下听故事,因此便由着蒋靖继续往下讲了。 蒋靖对这一路来的艰辛也讲得极为详细,而他们最终分开的无奈,也令李雪晨颇为唏嘘:通州城早不失,晚不失,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失,结果竟导致二人落得如此局面。 可转念一想,如果当时通州城不失,那么蒋靖和他的未婚妻就会双双前来投奔,那自己还会喜欢上蒋靖么?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如此看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啊,这个坏蛋还真是自己命中的冤家。 故事讲完了,蒋靖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把这辈子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而李雪晨也不禁眨眨眼睛,驱散了眼前这一团雾气。 此时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她又偏偏说不出口,只得和蒋靖一起沉默起来。 “怎么?是不是觉得当初我没有早点把她接过来,实在是很该死?”,最终还是蒋靖率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局面。 “没有啊…”,李雪晨摇了摇头,“你没有错,她…她也真的很好,我很羡慕你们…” “是么?”,蒋靖苦笑一声,“可是…我却丢了她,当初所有的承诺…一时也都变成了空话…” “你没有丢掉她啊…”,李雪晨侧首看看蒋靖,“她那么善良…那么好,你们之间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老天不舍得让你们两个分开的,你要相信…” 蒋靖有些呆呆地看看李雪晨,忽得又是一声苦笑,“可我有时候总觉得老天无眼…” “你千万不要啊么讲…”,李雪晨赶忙堵住蒋靖的嘴巴,却被蒋靖一下子避开了。其实在那一刻,她心里真的希望老天是无眼的,因为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谁也说不上伟大。 “好,我不说…”,蒋靖叹口气,站起身来,“那就让我看一看,老天到底有没有眼…” “我和你一起等…”,李雪晨跟着一同站了起来,“可你一定要振作,千万不能在这个样子了,否则…否则等到她真的来了,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开心的…” “对,我不能这个样子…”,蒋靖点点头,同时侧首望了望远方,“那我到底该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了…” “你自己想一想啊…”,李雪晨微微提高声音,颇有些想一棒子打醒他的冲动,“你想想她希望你是什么样子?就算…就算…难道她不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样颓废,这样堕落,不过是为的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但你真正想想,她希望看到这个样子么?” 听了李雪晨的话,蒋靖不由地蹙起了眉头,随即以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她。 李雪晨被蒋靖的眼神看得发毛,不由地后退一步,随即瞪大眼睛,给自己壮了壮胆气,“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没有…”,蒋靖看着李雪晨,忽得对她笑了一下,“你说的很对,谢谢你,谢谢你的话…我会振作起来的…” 李雪晨倒没料到蒋靖的态度竟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你说真的?” “当然!”,蒋靖重重点了点头,同时向李雪晨身前靠了靠,“感谢你也是真的,你等着看吧,我会让你见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第六十九章:学武 “喂,靖哥,你说这个枪该怎么出?”,李雪晨端着马步,看看蒋靖,,根本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珠。 “你不用把身子压那么低,微微后撤即可…”,蒋靖边说,边拉着李雪晨的胳膊向后拽了拽,“另外你的手腕再活一点,别攥那么紧,否则这枪尖就点不出力来…” “哦哦…”,李雪晨依着蒋靖的指导做了做微调,随即便扭头冲蒋靖问道,“你看这样成不成?” “嗯,你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就成…”,蒋靖点点头,“你再出次枪试试…” “什么嘛,一点都不认真…”,李雪晨朝蒋靖撇撇嘴,“当初义父教我时可不像你这样,什么叫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就成?” 原来这些日子,李雪晨既是为了帮蒋靖排解情绪,同时也为了和蒋靖增进情感,便主动提出要和他学功夫。蒋靖对此自然是毫不拒绝,因此便出现了此时这一幕。 “我没有不认真,而是功夫招式不可以那么古板…”,蒋靖冲李雪晨笑笑,“我需要教你的,是基本的理论,出力的方法,吐纳的技巧,但具体到一招一式上,就不能如此拘泥于形式。你想想,每次和你打的人,身高力气都不一样,你怎么能够使同一种标准?你要做的,就是将那些理论技巧不断练习,变成自己的东西,所以我告诉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当然,如果你能多些实战演练就好了…” “我怎么实战练习?打仗的时候叔父都不让我上!”,李雪晨不高兴地嘟着嘴,随即往蒋靖身边一靠,撞了撞他的肩膀,“喂,靖哥,要不然下次你带我去战场?反正跟着你,我一点也不怕…” “别闹,战场上一个不小心,命可就没了…”,蒋靖冲李雪晨摆摆手,“如果你要是想实战演练,那就再和我试试…” “我不,你总欺负我…”,李雪晨此时撅着小嘴,倒有些娇嗔意味,“你功夫那么好,又不知道让着我,每次和你打不过几招,武器就掉了,我才不和你打呢…” “那你就找别人练一练,对,找琪哥和冲哥练练…” “我才不找那两个怂包呢…”,李雪晨舒口气,扬了扬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一头长长的秀发便撒着阳光披在了肩上,分外好看,“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会儿…” “好,你想歇会儿,那就歇会儿…”,蒋靖说着,便殷勤地搬了两张凳子过来放在了阴凉处,“来,坐这吧…” 李雪晨看着蒋靖的动作,轻轻一笑,便坐了过去,“你坐在这也能教我,多给我讲讲…” “好,你想听什么?”,蒋靖侧首看看李雪晨,“今儿师兄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好啊,你还敢和我藏着掖着…”,李雪晨示威似的向蒋靖扬了扬拳头,却又笑着放了下去,她很享受现在和蒋靖的这种关系,“喂,你上次和我说,别人袭击你头部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躲,而要迅速予以还击,为什么啊?” “来,对着我…”,蒋靖说着,便将身子转向了李雪晨,“你现在攻击我的头部,连续快攻…千万别真打哦…” “嗯,知道啦…”,李雪晨笑着点点头,“你当我傻么?” 李雪晨脸上虽然笑着,可手上动作也不慢,只见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抬起手来,瞬间握成拳头,朝蒋靖面门袭去。 由于蒋靖一直提防着,所以李雪晨这一招袭来,他很轻易地就侧身避了过去,只不过还是被拳风刮到了耳朵。 可李雪晨的身手也不弱,她见蒋靖避过自己的攻势,斗志更胜,连忙变拳为掌,朝蒋靖面颊拍来。 这次蒋靖就躲得颇为狼狈了,虽然后撤避了过去,但鼻子还是不小心被李雪晨打到了。 李雪晨见状,不禁一声轻笑,随即又一拳朝蒋靖攻去,这次蒋靖再也来不及躲避,而且他只要稍稍移动,便会后仰摔过去,因此他只好迅速抬起手,抓住了李雪晨打过来的那一拳,“好了,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啊,两次都没打到你…”,李雪晨朝蒋靖皱皱鼻子,“你放开,让我打你一下…” “怎么没打到我?刚才鼻子都被你打痛了…”,蒋靖无奈地笑了一声,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那就让我再打一下!”,李雪晨说着,便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朝蒋靖面门打去,蒋靖反应倒是挺快,立即就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李雪晨袭来的拳头。 “你…你抓着我的手像什么样子?”,李雪晨故作生气地朝蒋靖撅了撅嘴,“赶紧放开!” 蒋靖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放开了李雪晨的手,没想到李雪晨被放开之后,却忽然伸出小指,在蒋靖的鼻梁上轻轻刮了刮,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地看着蒋靖问道,“怎么?鼻子还疼吗?哈哈…” 蒋靖却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将目光瞥到了一边,也没有回答李雪晨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程祎瑶,然后他的心便蓦地痛了一下。 李雪晨也察觉到了蒋靖的情绪变化,心中不禁有一丝丝失落,但是她没办法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因为她自己明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就是第三者。 所以李雪晨也只能选择沉默,尽管她心里也有一种委屈的感觉,可她终究要学会忍耐,“喂,你刚才不是说…嗯,我还是没明白,你给我讲讲呗…” “哦…”,蒋靖此时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其实道理很简单,你的脖子短,别人的手臂长,所以你怎么躲,也不及人家的拳头快,同理,如果你和人对打的时候,如果对方灵活度较高,那么你就不能一味防守,而是要以攻为守…嗯,总之融会贯通即可,把这个道理延伸开来,你就会懂得很多东西,而不需要我教你了…” “你果真聪明,天生就是个练武奇才…”,李雪晨仿佛得到了什么高深的指点,笑得满脸灿烂,“之前义父就没有这样教过我…不过也怪我太懒啦,义父教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好好练,哈哈…” “那师父都怎么教你?”,蒋靖有些好奇地问道。 “其实也差不多啦,只不过他说好多功夫女孩子没法学…”,李雪晨冲蒋靖笑笑,“其实有的我也不爱学,但义父教的还是蛮认真的…” “那你和师父到底是如何认识的?”,蒋靖好奇心起,忍不住寻根究底起来,细想一想,自己还真的对李雪晨和李如松之间的事不太清楚呢。 “哦?你想知道么?”,李雪晨换上一副神秘的笑容,“好,那我就告诉你,其实我本来不想提的…” 第七十章:我的心里只有你 “嗯?”,蒋靖见李雪晨神色有异,便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要复杂,“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没事,讲给你听听也无妨…”,李雪晨看着前方,长舒了一口气,“我都知道了你过去所有的事,你也该听听我的…” 蒋靖觉得李雪晨这话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似乎有些暧昧的味道,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附和道,“好,你说吧,我听着…” “我…我父亲是前朝户部侍郎,后来因罪被杀,我…我也被株连,被送进了教坊司,那时候…我才七岁…”,李雪晨说着,便垂下头去,语气忽得哽咽了,“是义父救了我,我的父母,我的哥哥姐姐…只有我活了下来…” 蒋靖听了李雪晨的话,在一旁不禁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后悔问李雪晨这个问题,“对不起,又让你想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李雪晨仰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忽得又摇了摇头,“事情本来都发生了的,你提不提又有什么关系…” 蒋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一旁沉默地低下头去。在这一刻,他突然对李雪晨产生了一丝同情与敬佩:尽管她有那么悲惨的身世与遭遇,可她的人却那么乐观,那么坚强,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是比不上她的… “喂,靖哥,义父的事你总归是知道的吧?”,李雪晨手拄着座位,朝蒋靖调皮地晃了晃双脚,只不过由于她的腿过于修长,所以总有一种只要再抬高点就能踢到蒋靖的感觉。 “知道的…说起来你与义父的遭遇倒颇为相似…”,蒋靖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雪桥。 其实与李雪晨命运最相似的,还是雪桥,那么当初师父救李雪晨的时候,是不是因着雪桥的缘故:他在李雪晨身上,看到了雪桥的影子… 想到这,蒋靖忍不住看着李雪晨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叫雪晨?” “嗯?”,李雪晨没想到蒋靖会突然问出那么一个问题,不过她还是照实回答了,“其实我之前不叫这个名字的,这是义父帮我取的,因为他说还叫以前的名字,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果真是这样…果真是这样…”,蒋靖在心中轻叹一声,不期然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痴情的师父。 不过李雪晨还在一旁絮絮说着,“义父说他是在一个下雪的早晨救的我,所以便给我起名为雪晨了…” 蒋靖没有说别的,只是冲李雪晨挤出一丝笑容,“嗯…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听的…”,李雪晨甜甜一笑,“其实想想还挺奇妙,挺幸运的…义父怎么就会救了我?为什么单单救的是我?我爹和义父的爹也不认识的,当初义父家遭难的时候,我爹只是户部一小吏,根本不认识的…” “师父没有说过他当初为什么救你么?” “没有…”,李雪晨摇了摇头,“只不过有一次义父喝醉了酒,他说我小时候像某个人,可现在却越来越不像了…” “果真如此…”,蒋靖轻叹一声,看了看李雪晨:她的五官很精致,可以说非常漂亮,但她和雪桥那个薄情的女人一点也不像,她就是她,是一个完全不同于雪桥的漂亮的女孩… “怎么了?”,李雪晨见蒋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脸一下子就红了,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面庞,“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没…”,蒋靖尴尬地笑了笑,同时将目光瞥到了一边。 李雪晨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忍不住用眼神偷偷瞄向蒋靖:他刚才在看我呢,那种眼神…还挺火辣的…想着想着,李雪晨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蒋靖颇为好奇地看向李雪晨,“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李雪晨连忙摇了摇头,随即用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前方,“其实说着说着,我倒有点想义父了…” “是啊,我也有点想了…”,蒋靖在一旁附和道。 “义父肯定希望咱们都能好好的…”,李雪晨转过头看看蒋靖,“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嗯…”,蒋靖笑着点点头,“你也要好好的啊…” “我当然知道,自然不用你告诉…”,李雪晨冲蒋靖调皮地笑了笑,忽得又轻叹了口气,“想想当初义父教我功夫的时候,我还总是不愿意学…现在倒是后悔了…” “没事,你现在想学的话,我教你…”,蒋靖冲李雪晨鼓励性地笑了笑,“和师父教你没区别的,只要你愿意学…” “我当然愿意学…”,听到蒋靖这话,李雪晨登时显得兴奋异常,“你还记得义父说过的话吗?他说…说托你照顾我的…” 本来李雪晨想要说“义父把我托付给你了…”,可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而是变成了“义父托你照顾我…”… 可这话在蒋靖听来,也难免有些别扭,他知道李雪晨的心思,可他此时此刻真的放不下程祎瑶,于是只好尴尬地笑笑,“你是我的好师妹嘛,师父不在了,我当然会照顾你…” 只是这一句话,便将李雪晨的热情瞬间给浇灭了,也让蒋靖和李雪晨两人之间产生了深深的距离感,尽管两人现在坐的很近,可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什么东西,再也无法逾越了… “嗯,谢谢你…”,李雪晨皱皱眉头,语气也显得有些僵硬,“我也会…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蒋靖也感觉到此时情境尴尬,因着这种氛围由自己引起,所以他便清咳两声,故作亲近般地说道,“雪晨,其实…其实咱俩境遇颇为相似,都是受了这万恶的朝廷…嗯…咱们应该同仇敌忾的…” “是啊,你说的没错…”,李雪晨此时的情绪看起来仍然不是很好,“其实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份仇恨的…义父想要推翻这个朝廷,我也想…” “嗯,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的…”,蒋靖点点头,“说起来…我的爹娘,我的兄弟…还有祎瑶…又何尝不是为这乱世所害呢?就算是此时此刻,不知又有多少人因着这乱世而惨遭横祸…” 李雪晨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瞥到一边,怔怔地看着某一个地方看出了神:其实我的心思哪有那么大啊,我心中是有恨,可装不到这黎民苍生,容不下这万里江山,此时此刻,我心里最在乎的,只有你啊… 第七十一章:英姿飒爽女将军 “喂,靖哥,这次行军路线你定好了没?”,李雪晨此时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行到了蒋靖身前,“怎么看着你不急不慢的?” “你也去?”,蒋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李雪晨两眼,“你这次跟着我们一起出征?” “对啊…”,李雪晨双腿一夹马肚,冲蒋靖笑着点点头,“我和叔父求了好久,他才答应我的…他说到战场上锻炼锻炼也好,只不过要我跟紧了你,这样安全些…” “呵呵…那我倒感觉不安全了…”,蒋靖冲李雪晨笑了笑,“到了战场上小心些,别仗着自己学过点功夫就掉以轻心,要知道比武较量和战场上杀人是两回事…” “知道啦…总之跟紧你就对了,嘻嘻…”,李雪晨朝蒋靖做个鬼脸,“再说我又不是没杀过人,战场多历练一下总归是好的…” “对,说的也是…歇了那么好几个月,连筋骨都松了…”,蒋靖勒紧缰绳,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大帅留在通州城驻守,只让咱们自己过去,可一定要把仗打得漂亮些…” “那么两座小城,有什么难的?”,李雪晨微仰起头,“你信不信,把你带的这四千兵给我,我就能给你拿下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的…”,蒋靖摇摇头,“这次打的不是朝廷的地盘,而是一股占城为王的乱军…要知道那可是他们的老巢啊,他们能不拼命吗?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哦…你说的也对…”,李雪晨在一旁蹙眉点点头,“其实我看叔父也蛮重视这次战役的,不过他为何只给了你四千兵马?” “又不是只有这四千人打仗…琪哥、冲哥,还有景陵城,都会派兵前来的…”,蒋靖边说边冲李雪晨笑了笑,“其实这就是大帅的聪明之处了,他知道那些新打下来的城池,光在城内练兵是不成的,所以他让琪哥、冲哥他们拉着那些降卒来试试身手,反正打的不是朝廷的城池,也不担心那些降卒会临阵倒戈,可只要让他们替咱打上两仗,就自然而然成为咱们的人了…” “叔父的打算果然精细,难怪他只给了你四千兵马…”,此时李雪晨和蒋靖并辔而行,不疾不徐,心情倒也舒畅,因此问题不免多了起来,“那琪哥、冲哥那边会带多少人来?” “他们带不多,还要留兵守城呢…”,蒋靖竖起马鞭,看了李雪晨一眼,“估计他们一共也就带三千兵马来…” “啊?那么少啊…”,李雪晨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不过忽得又笑了起来,“那你这次是不是这支队伍的统帅?” “不是…”,蒋靖摇摇头,“我是副帅,主帅是琪哥,我是军前右将军,他是军前左将军嘛!” “他呀…”,李雪晨不满地撇撇嘴,随即小声嘟囔道,“叔父真偏心…” “没有,你千万不要这样讲…”,蒋靖抿抿嘴唇,随后轻舒口气,“琪哥在军营呆的时间比我长,行军打仗的经验…应该也比我丰富…总之你要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讲那种话了…” 李雪晨眨眨眼看看蒋靖,随即叹气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 “走吧,现在咱们就去景陵城,和他们合兵一处,为大战做准备!”,蒋靖说着,便扬起马鞭,奋马疾驰起来。 李雪晨见状,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四千兵马就这样跟着朝景陵城行去。 由于蒋靖这支队伍的行军速度较快,加上这块地盘已经彻底归彭嘉禾队伍所有,所以他们能够最大限度地抄近路,因此他们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赶到了景陵城,而彭子琪、彭子冲两兄弟已经在景陵城内等候了。 “琪哥、冲哥,让你们久等了…”,蒋靖一走入大堂内,彭子琪就笑着迎了过来,而彭子冲还是一副睥睨神色,坐在座位上连动都没动。 “没有…你来的挺快的…”,彭子琪走到蒋靖身前,一侧身却又看到了跟在他后面的李雪晨,“咦?雪晨,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李雪晨看看彭子琪,倒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能来,当然能来,哈哈…”,彭子冲见李雪晨来了,也是喜不自禁,连忙起身迎了过来,“雪晨,你能来我非常高兴…” 对于彭子冲的这种热情,李雪晨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嫌弃地退了两步,“都领兵打仗了,却还没一副稳重样子。” 对于李雪晨这种态度,彭子冲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搓着手笑了笑,“这不是看见你来了,心里头高兴嘛!” “行了行了…”,李雪晨朝彭子冲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赶了一路,都快要累死了,你这有水没?” “有…有!”,彭子冲忙不迭地点点头,同时殷勤地给李雪晨倒了杯茶水,随即转向彭子琪喊道,“哥,雪晨行了一路,估计也累了,咱们歇息一天再进军吧,啊?” “嗯…”,彭子琪点点头,“大军赶了两天的路,估计也是累了,就歇上两天再进军吧,咱们不急…” 彭子琪说着,便笑着转向了蒋靖,“靖弟,你也赶紧歇歇吧,回头可有场硬仗要打!” “什么硬仗?那么两座小城…”,彭子冲不屑地撇撇嘴,目光却没从李雪晨身上离开过。 “诶…不可掉以轻心…”,彭子琪皱皱眉头,“要知道骄兵必败,你以为那么两座小城,咱们就能顺利地打下来吗?” “不然如何?”,彭子冲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又要说咱们这次的兵也不多,一共只有七千人马,可依我看,七千人马也是绰绰有余。” 蒋靖懒得看彭子冲那副倨傲嘴脸,便在一旁把话题给扯了开来,“琪哥,不知道这次景陵城随咱们出征的将领是谁?” “韩良…”,彭子琪轻声答道,“就是那个降将…” “哦…是韩将军…”,蒋靖皱皱眉头,对于彭子琪和他老爹一样看不起降兵降将的态度,也是甚感无奈,“琪哥,咱们要不先商量一下作战方式吧?” “你先歇会吧…”,彭子琪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探作派出去的有些晚,所以…具体的城池防备还没有绘出来,咱们回头再商量吧…” “哦…这样啊…”,蒋靖笑得也有些尴尬,“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歇会啦…” “哎,靖哥,等会我,我和你一块去…”,蒋靖话音未落,李雪晨便起身跑了过去。 “哎,雪晨,你干嘛和他一块去,我都给你准备好歇脚的地方啦…”,彭子冲跟在后面愤愤嚷道… 第七十二章:战前分歧 “琪哥,咱们到底该怎么打?”,蒋靖离想要攻取的城池越来越近,心中的急迫感也越来越强,因为直到现在,他和彭子琪就作战方式上,还没有取得一个统一的态度。 “怎么?你还是对我的策略存在疑问么?”,彭子琪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我说了,咱们这次是急行军,粮食带的也不多,所以务求一击必中!” “可是分兵而行不见得就比集中兵力一路打过去快啊…”,蒋靖有些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咱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我认为分兵乃是下下之策!” “那也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此时蒋靖直接批驳自己作战方式,彭子琪也不禁恼羞成怒了,“这次敌军城小,但两城互为犄角,如果我们先打一城,另一城必定迅速来援,到时候我们的地位就陷入被动了。可如果我们同时攻击两城,虽然兵力有些吃紧,但必能使他们不能相互呼应,如此一来,只要我们能够一鼓作气,必能胜利!” “琪哥,虽然你的分析也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两座城池,我们进攻的都不太顺利,那战期岂不是拖得更久,地位岂不是更加被动?”,蒋靖此时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 “怎么可能?”,彭子琪怒视了蒋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四千兵马攻不下一座小城,还是我三千兵马攻不下一座小城?”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因为…因为我当初打舒城时就因为轻敌而吃了亏…”,蒋靖瞟一眼彭子琪,低声说道。 “这两座小城和舒城没法比!”,彭子琪气呼呼地说道。 “舒城当时看起来也不大…” “蒋靖!你是想违抗军令还是怎地?”,彭子琪现在是真的急了,“打仗靠的就是一个勇字!我已经下令,哪支队伍率先攻进去,整支队伍的人都能得一份赏钱!你该不会是害怕你的队伍比不过我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两座城池随你挑,你带四千人去打那座较弱的城池!” “不敢…琪哥,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蒋靖摇摇头,语气也弱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他们能稳稳占住这两座城池并凭此立足,必定不可小觑…” “那是因为咱们还没过来打他!”,彭子琪豪气冲天地说了那么一句话,随即看向了蒋靖,“放心,只要咱们能打下其中一座城池,敌军气势必弱,到时候两座城池唾手可得!” “可是…琪哥你想过没有?咱们攻进城去,不一定就意味着胜利,因为他们很可能不会投降,至少他们还有另一座城池的支援啊…城内守军怎么也有几千人,如果要想把他们彻底吃掉,三四千人究竟够不够?” “说到底还是兵力的问题呗…”,此时彭子琪见蒋靖没有批驳自己的作战方式,而是分析客观情况,他倒显得没那么敏感了,“如果咱们要是七万兵的话,那就不用打了,吓都把他们给吓死了,可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们这不好招兵,通州地界挤出四千兵来也是极限。咱总不能为了打那么两座小城而冒把老家放空的危险吧?可父帅说了,必须要尽快把这两座小城打下来,不能再耽搁了,这你总没什么可说的吧?” 彭子琪这说的倒是实话,因为蒋靖也明白彭嘉禾为什么要急着打下这两座小城。其实彭嘉禾一开始并不想那么快用兵的,但这两座一直安安稳稳立于大后方的城池,突然被一股势力占据了。而且他们发展得非常迅猛,看那样子,恐怕是要将大后方连成一片。 彭嘉禾对此自然是大为恼火,因为这样一来就太危险了,虽然他一直看不上大后方那一大片“蛮荒地”,而是将目光精力都放在大前方,但如果后面真的有一支势力异军突起,那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如果他们真的有心对彭嘉禾这股势力下手,那么彭嘉禾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被动境地。 彭嘉禾明白这其中关节,蒋靖更加明白,因为他一开始就主张先稳定大后方,所以现在也是蒋靖率先提出一定要消灭这股势力。 但无奈兵力短缺,因此彭嘉禾决定采取先礼后兵的方式,派出说客前去招降那两座城池。而那股势力好像是看出了彭嘉禾目前的窘境,虽然他们招待了前去说项的人,可态度非常冷淡,并且很不客气地拒绝了彭嘉禾的请求。 至此,他们的目的就非常明显了:他们想要拥兵自立,而且要在彭嘉禾腾出兵力之前,在大后方站稳脚跟!至于以后和彭嘉禾发生冲突,那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最终彭嘉禾放弃了招降的想法,改为听从蒋靖的意见:采取强硬态度,在他们发展成型之前,彻底打掉这股势力,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中! 而且如果顺利打下这两座城池,就能给大后方那些将要发展起来的势力一个警告:如果敢有异动,而且还不听话,那就打你!如此一来,便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是在保证通州城和景陵城那一大片区域防守无碍的情况下,彭嘉禾又硬生生挤出了这七千兵马,让蒋靖和彭氏兄弟前去攻打,也正因为此,蒋靖和彭氏兄弟才知道此次不能有误,必须拿下这两座城池! “好了,我也知道七千兵马有点少了,但用好了也不算少…”,彭子琪朝蒋靖轻叹一口气,“不管是官兵还是谁,其实都怕死,虽说那是他们老巢,但只要咱打得狠了,让他们感到绝望了,自然也就怂了,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活命吃粮?” 彭子琪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蒋靖也不由地点了点头,“没错,只要咱们够勇,七千兵马也不算少,不过…擒贼先擒王吧,我看如果不把他们的首领打掉,这支队伍是不会轻易溃败的…” “成,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彭子琪挥挥马鞭,“但愿你比我更快攻下来,那份赏钱,我宁愿不要!哈哈…” 大战在即,蒋靖也不愿和彭子琪再起矛盾,而且他看得出彭子琪此时有意缓和,他都能如此顾大局,识大体,自己还能和他吵?因此蒋靖便拱拱手笑道,“琪哥,祝你攻城顺利!” “都顺利吧…” 蒋靖和彭子琪在这里热烈地讨论着,李雪晨倒是不好凑过去了,因此只得跟着彭子冲在后面慢慢踱着,倒是彭子冲一直很热切地想要和李雪晨交流,“雪晨,等到一会儿打仗的时候,你就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还保护我?”,李雪晨仰起头来,一脸的骄傲,“我一会儿就跟着靖哥,我是他那支队伍的…” “你又提他!”,彭子冲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他有媳妇?你还和他走那么近,丢不丢人?” “我…你…我怎么丢人了?你才丢人呢!”,李雪晨气呼呼地骂了彭子冲一句,随即一扬马鞭,疾驰前行了。 “诶,雪晨,你别生气啊…”,彭子冲见李雪晨变了脸色,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跟着也奋蹄前行了。 而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是蒋靖从通州城带来的队伍,这支队伍中,一直有个人在默默注视着他们两个,那是孙昊的眼睛… 第七十三章:中伏 “兄弟们,接着攻,不要停下来!”,孙昊在城下面大声嘶喊着,一排排的兵士从他眼前飞快地冲了过去。 蒋靖此时站在后方,大口喘着粗气,他刚才跟着冲杀了三次,都被打退了回来,他现在是真的累了。 “靖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伤了?”,丁鹏见蒋靖在这里站着不动,不禁赶过来探问一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蒋靖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看丁鹏,“倒是你…自己小心一些,千万别又受了伤…” “嗯,我知道…”,丁鹏点点头,随即一转身就又向城墙冲去,“杀啊!” 蒋靖见状,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随即大啸着向城墙冲去。 “靖弟,先别冲了…”,蒋靖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从城墙上赶下来的王彦拦住了,“先别打了,这哪是个事啊,一拨拨往那边冲,一拨拨地送死,整个一添油战术啊,咱必须得换个打法,光这样好勇斗狠没用…” “那还能怎么办?”,蒋靖挣开胳膊,“他们在城墙上的防守也没有破绽,引也引不出来。要想快点攻取这座城池,只能硬拼啦!” “你不是说擒贼先擒王,拿下了敌军主将,此城必破吗?”,王彦一边说,一边又拉着蒋靖后退了两步,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便颤巍巍地竖起了两支弓箭。 “可你哪里看见了敌军守将?”,蒋靖抬头望了望城墙上面,“都是清一色的兵士服,根本找不到指挥的人…可我就不信守将不在城墙上!看来他们当真狡猾,也真不简单啊…” “那怎么办?”,王彦叹口气,“接着这样打?” “只能这样了,咱们的兵不算多,歇歇停停地打,对我们更加不利…”,蒋靖长舒一口气,“一拨拨换着打吧,我看城上的敌军也快守不住了…你看,那不是有个缺口?” “成,那就接着干!”,王彦再次叹了一口气,“再冲上他几次,我他娘还就不信攻不下来!” 正当蒋靖和王彦打算发起新一轮冲锋时,突然有一个士兵冲过来直接抢在了地上,“将军…将军,彭将军被围,请你…你速去救援!” “什么?你是说…彭子琪彭将军被围了?”,蒋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半趴在地上的士兵,“他不是有三千人马吗?” “是,可他中了敌军的埋伏…”,那个士兵喘两口大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到底是探作报告错误,实际上那座城内的兵力要多于这座城池,那座城里恐怕有五千人马,这座城里也就有四千人马!” “哦?竟是这样?”,蒋靖一脸吃惊,“难道真那么巧?” “不是巧合,彭将军说…说是敌军的诡计…”,士兵咽口唾沫,“他们故意把更多的守军埋伏在看起来较弱的城池里…”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我们就不该分兵!”,蒋靖愤愤地一跺脚,“先不说了,我现在就去驰援他们!” “靖弟!”,王彦一把拉住了蒋靖,“那咱们这怎么办?打到一半了呢!” “没办法!如果彭氏兄弟出了状况,我怎么向大帅交代?”,蒋靖沉重叹了口气,“况且雪晨还在那呢…唉,本来是为了她安全,却没想到竟然害了她!” 原来当初李雪晨本来是要跟着蒋靖这队人攻城的,可根据探知的消息,蒋靖要攻打的这座城池城防更为坚实,人数也多,蒋靖生怕会出现什么危险,所以便让李雪晨随着另一队人马而行。 李雪晨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后来蒋靖佯作生气,加上彭子冲在一旁不断添油加火,李雪晨才答应了蒋靖的要求。 “他说没说要去多少人?”,蒋靖冲那个来报信的士兵问道。 “没,彭将军只说情况危急,请您尽力救援…”,士兵边说边拱拱手朝蒋靖拜了拜,“蒋将军,您快过去吧,那里不仅被围,而且事先还遭了埋伏,那三千人马估计现在都折损了一半啦…” “什么?”,蒋靖听到这话大急,只见他眉头紧皱,随即对王彦说道,“彦哥,我要带两千人走,你能撑得住么?” “什么?你要带两千人走?”,王彦有些诧异地看看蒋靖,“刚才咱已经死伤了几百个兄弟了,你再带走两千人,这就剩一千多人?我能把这座城池打下来算是见了鬼了…” “先不要想打城池了,救人要紧吧…”,蒋靖叹口气,“你不用想把这座城池打下来了,只要你能用这一千多人把城内守军拖住,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什么意思?这城池就不要了?那几百个兄弟的血就白流了?”,王彦拉着蒋靖的衣领嘶吼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蒋靖盯着王彦的眼睛,同样愤怒了,“你以为我不想拿下这座城池?你以为我想让那几百个兄弟的血白流?但是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王彦此时能清楚地听到蒋靖粗重的喘息声,甚至已经看到了他眼中愤怒的火苗,可王彦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也不想的…”,蒋靖舒口气,随即拍了拍王彦的肩膀,“彦哥,靠你了…对不起…你要小心!” 蒋靖说完,便飞身上马,带着正在后方歇息的两千兵士走了,说实话,他现在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彭氏兄弟遇到危险会得罪彭嘉禾,而是李雪晨的安危,自己一定不能让她有事情! 说实话,蒋靖一直在心中压抑着对李雪晨的情感,但有些感情是不受控制的。程祎瑶的了无音讯对蒋靖固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在这个过程中,李雪晨一直安慰自己,陪伴自己,尽管蒋靖想要再感情世界里将自己封闭起来,可他真的做不到,他的心中已经有李雪晨的位置了… 蒋靖带着两千人马走了,可身后的战争并没有停止,将士们依旧在奋力冲锋,城内守军依旧在顽强抵抗。 可无论蒋靖做得多么小心,这两千人马的离开也不是一件小事情,而城内守军注意到了这离开的两千人马,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第七十四章:这是我的男人! 蒋靖带着这两千人马很快就到达了另一座城池,而他也看到了己方队伍被围的乱象:看起来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的样子,而且截作两拨,分别被团团围住,应该是先遇埋伏,后遭围攻。 不过城内守军可能已经料到会有援军到来,所以当他们看到蒋靖这两千人马时,便又有一支队伍有条不紊地迎了上来,但这对减少彭子琪等人的突围压力实在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蒋靖毕竟带了两千人过来,加上城内守军也没有太多,所以他们很难把蒋靖这支队伍彻底拦住。 而蒋靖更像杀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朝被围住的兵士冲去,因为他看到了李雪晨:在一片刀光血影和尘土飞扬中,她那身红色的衣服是如此显眼。她像个男人一样在厮杀,可又像个女人一样在哭泣,她的身上有血迹,她的脸上有眼泪,蒋靖一时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受,他只是觉得很心疼。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任何一个敢于阻拦他的人最终都怯于他手中那杆犹如活物一般的长枪。刺、挑、拨、收,一个个士兵在他面前涌出了鲜血,一个个士兵在他面前发出了惨叫,甚至有士兵被挑飞到了半空中… 蒋靖离李雪晨越来越近了,他看得越来越清楚,可他的心却越来越痛:她是一个如此美丽、如此坚强的女孩子,她不应该受这份苦…蒋靖不期然又想到了程祎瑶,当时她是不是就像李雪晨这样处于乱军之中?可她是一个如此美丽、如此柔弱的女孩子,她… 蒋靖忽然觉得眼眶一阵湿热,他忍不住大喝一声,随即奋马扬蹄,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杀神,直接挑飞了眼前的三名士兵,然后便在包围圈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李雪晨也看到了蒋靖,她刚才一直还害怕,甚至吓得哭泣,她想到了死,可她舍不得死,因为这世上还有值得自己留恋的…她不期然想到了蒋靖,那个冤家,非要自己来这边,虽说他是为了自己好,可如果他知道这样反而害了自己,会不会自责伤心,如果他看到自己死了,会不会难过落泪? 可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如果是和你死在一起,我也算心甘情愿了,可偏偏此时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当然知道你那里危险,可你知不知道,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心安… 李雪晨想着想着,已经快要陷入绝望了,可就在此时,她却看到了蒋靖,他就这样飞奔着朝自己而来,还是像想象中那么勇猛,那么英俊,那么不顾一切… 李雪晨瞬间感觉到了心安,在那一刻,她觉得只要有蒋靖在身边,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一切都会好好的,自己就是在这样相信他。 他来了,他骑着骏马,从天而降,他正看着自己,他是为自己而来的…李雪晨突然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就在此时,蒋靖蓦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便看到他大啸一声,借着冲势从马上飞身而下,手中一杆长枪便直直地朝自己刺来… 李雪晨吓得一声尖叫,随即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便听到背后一声惨叫,一个正举刀砍向自己的士兵忽得倒了下去,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嘴角往外汨汨流着鲜血… 可蒋靖却因为冲势过大一下摔在了地上,旁边的几个士兵见蒋靖倒下,连忙趁机挥刀下砍,李雪晨见状,吓得她连忙大喊,“靖哥小心!” 可蒋靖却像早有防备似的,趁势一个旋风踢,便将那两个攻来的士兵都给踢到了,随即迅速从地上弹起来,看向了李雪晨,“小心!” 李雪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蒋靖猛地朝自己扑过来,随即李雪晨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被人揽住了,腰肢也被人抱住了,然后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滚在了地上,和之前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李雪晨的心中却满是欢欣与甜蜜。 “小心点!”,蒋靖朝那两个挥刀朝李雪晨砍过来的两个士兵看了看,“你手里不是有刀吗?傻了啊?” 李雪晨被蒋靖紧紧抱着,忽觉得心中一阵委屈,随即小嘴一扁,把头深深埋入蒋靖怀中,便放声大哭起来,“人家都快被吓死了…人家好想你…呜呜…” 蒋靖却没心思和李雪晨在这卿卿我我,毕竟是在玩命呢好不好?只见他扭头一看,又见几个士兵挺枪刺来,便就势一滚,滚到了他们的枪尖上,随即将他们手中长枪紧紧压住,同时抓过李雪晨手中长刀,狠狠朝几个士兵脖颈处划了过去。 这一刀又准又狠,鲜血登时喷了蒋靖一脸,然后那几个士兵便齐齐倒了下去。 可蒋靖却根本顾不得擦拭,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李雪晨从地上拉了起来,“跟紧我!” 李雪晨晕淘淘地被蒋靖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看左右血光四溅的场面,终于有些清醒了,连忙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紧紧跟在了蒋靖身后。 蒋靖走得并不快,只是目光在不断地四处寻觅着,突然间他眼神一定,好像看到了什么,随即便拉着李雪晨跑了起来。 李雪晨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跟在蒋靖身后一路小跑着,同时举刀防备着有兵士来袭。 “上去!”,蒋靖拽着李雪晨来到一匹马前,李雪晨便会意地一踩马镫,骑了上去。蒋靖也跟着快速上了马,坐到了李雪晨身前,“抱紧我,然后抓住缰绳…” 李雪晨顺从地从后面抱住蒋靖,抓起了缰绳,而蒋靖则踩住马镫,挺起一杆长枪,直直地向前方冲去。 李雪晨在后面抱着蒋靖,不由得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宽,靠上去让人感觉非常结实,非常舒服,非常温暖,看着蒋靖在前面用一根长枪冲杀,无往而不利,她忍不住将蒋靖抱得更紧了,“这是我的男人…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的…” 第七十五章:救了两个怂包 由于蒋靖率领两千援军及时赶到,彭子琪这一拨人终于冲出了包围,而守军也因为人数不足,并没有追上来,所以他们算是暂时脱离险境了。 “他娘的,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埋伏!”,还没等蒋靖说话,彭子琪便像自我辩解一般,愤愤把马鞭摔到了地上,“我当时集中兵力打他一个城门,本来都快攻下来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从另一边出城诈逃,等我一率军赶过去,不知哪冒出来那么多人,就被围了…” “行了,没事就好…”,蒋靖冲彭子琪摆摆手,也没有再说什么,尽管他心中其实憋了很多话。 他想要说,当初如果听自己的,并不实行分兵之策,那么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他想要说,为什么连那么一个简单的诈逃之计都看不出?他想说,你为什么要轻敌冒进?可他明白,现在埋怨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我…唉…”,彭子琪看着蒋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悔不听你当初之言啊,没想到一座小城内竟藏了那么多兵!” “彭将军,敌军好像又要追过来了!”,彭子琪和蒋靖正在这里说着话,突然一个侦察兵骑马冲了过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彭子冲听到这话,一下就冲到了侦察兵身前,“他们真的又追来了?” “嗯,我看他们又在集结兵力!”,侦察兵点点头说道,“他们不像是要入城,因此我猜测他们是要来追击咱们,所以我便立刻赶来报信了!” “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彭子冲跳着脚说道,“他们肯定是要趁大胜之势彻底打垮咱们,好让咱们短期内无力再攻打他们,咱们得快逃!” “不成!先不能走!”,蒋靖忽得大手一挥,“我还有一千多兵马留在那呢,此时此刻他们肯定被围了,我要回去救他们!” “不行,你回去救他们?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在这里和你一起等着?”,彭子冲怒视着蒋靖,“咱们得赶紧逃,要不然全没命!” “我没说让你们逃,我的意思是我带一千多兵马回去救援,你们留在这帮我抵御…”,蒋靖冷冷地看着彭子冲,“如果剩下的兵马不留在这阻住他们的人马,我的救援难以成功。” “靖弟,你是开玩笑么?”,彭子琪此时也站了出来,“你为了回去救那一千多人马,而要把三千多人马全搭在这?” “琪哥,我不单单是为了救援…”,蒋靖冲彭子琪摇摇头,话说得也非常快,“现在敌军好不容易出城,虽然他们人数稍占优势,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取胜!咱们攻城时处于劣势,可现在他们出了城在外野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这样也不行!”,彭子琪环视了一下周围刚刚逃出来的兵士,“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境况,人困马乏,又刚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落,怎么可能打败敌军?” “是啊,总不能为了救你那一千多兵士,搭上这三千多兵士的性命!”,彭子冲气呼呼地看看蒋靖,“而且别说能不能救回来了,我看就没有救援的必要,因为你那一千多兵马估计已经被围歼了!” “你他娘什么意思?”,蒋靖此时心头一阵火起,“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那群兄弟能有危险?我那座城池早就攻下来了!我那几百个兄弟的血也不会白流!” “你凭什么都怪在我们身上?”,彭子冲听了蒋靖这话,气得鼻孔咻咻出着大气,“我们哪能料得到城里伏了五千兵士?三千人打五千人,你能打得下来?” “我能!就算我不能打下来,至少我也不会被伏被围!”,蒋靖边说边扭过头去,准备转身上马,“我不管,我兄弟都在那,我就要去救!” “你敢?我不准你去!”,彭子冲一把拉住蒋靖,“我不准你拿我们这群人的性命开玩笑!你要是带着一千多人马走了,我们想逃也逃不掉!” “你他娘得怎么那么混蛋?”,蒋靖转过身来,气愤地揪住彭子冲的衣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白死了几百个兄弟了!你还想让我那一千多兄弟都白死吗?你就知道想着你自己!我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个窝囊废,何至于此?” 彭子冲本就脾气暴躁,此时更是无法按捺,只见他反手揪住蒋靖衣领,对他吼道,“你他娘说谁窝囊废呢?你再骂一句试试?” 彭子琪在一旁见两人吵成这样,连忙赶过来劝架,“你们都放开!靖弟,现在确实是情况紧急,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可子冲说得确实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蒋靖一把松开彭子冲的衣领,愤而转向彭子琪,“我就知道我的一千多兄弟有危险,所以我就要去救,我就知道现在是一个战机,可就生生被你错过了!” “蒋靖!”,彭子琪上前一步,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想违抗军令吗?别忘了,我是统帅,你是副帅!” “我不管!”,蒋靖一扬手中马鞭,“我就知道我现在要去救我的兄弟,越快越好!” “你再走一步试试!”,彭子琪亮出手中长枪,直指蒋靖胸膛,“我命令你…现在带着你的兵马和我赶紧撤退!” “如果我不呢?”,蒋靖眯起眼睛,看着彭子琪。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彭子琪一声暴喝,十数个他的亲兵侍卫全部亮出手中兵器,将蒋靖团团围住。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蒋靖看着彭子琪,一把握住了指在自己胸膛处的枪尖,“琪哥,我劝你现在放我走…” “蒋靖,我知道你功夫高,可你也别以为我是吃素的!”,彭子琪边说,手上边又加了把劲儿,“你再敢违抗军令,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就地处决了你?相信到时候大帅也不会怪罪我的…” “你不要拿大帅来压我!”,蒋靖握着枪尖,移向了自己的喉咙,“如果你有胆,那现在就一枪捅死我,不然的话,那现在就让我走!” 第七十六章:我当然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人! “蒋靖,你不要逼我…”,彭子琪说着,忽得眼中寒光一闪。 李雪晨见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连忙上前阻拦道,“琪哥,千万别这样,你就放靖哥走吧,毕竟是一千多个兄弟的命呢!” “你就知道护着他!”,彭子冲此时大怒,挺着一杆长枪便朝蒋靖冲了过来,“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杀了你?” 蒋靖连瞅都没有瞅彭子冲,只是忽得左腕发力,然后用右臂一斩,指着自己的那杆长枪枪尖便断了开来。 彭子琪握着手中的那杆“光杆司令”,不禁大惊,却见蒋靖已将手中枪尖当做飞镖,朝彭子冲的方向掷去。 彭子冲吓了一跳,连忙停住脚步,而那个枪尖就插在了自己的脚下,只差了那么几寸。 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蒋靖已上前两步,狠狠捣向彭子冲中路,彭子冲吃痛不过,手臂上的力气登时卸了下来,然后蒋靖便稳稳接住了彭子冲手中掉落下来的那杆长枪! 蒋靖握住长枪,后撤一步,然后将手中长枪抡个浑圆,那些围住他的士兵都纷纷退了几步,紧接着便听蒋靖大声说道,“兄弟们,如今咱们的人被围死了,我们怎能背弃兄弟而不顾?试想如果有一天你被围在了那里,你心里最盼望的是什么?是不是自己兄弟的出现?那你们说,现在我们该不该回去救他们?” 蒋靖带来的那些人本就有心救援,如今听到蒋靖这样说,纷纷大声呼道,“回去救人!回去救人!” “刚才被围的兄弟们,你们当时你什么感受?可看到我们来救援时,你们又是什么感受?希望你们能为那些遇险的兄弟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蒋靖说着,便跨上了战马,准备带着自己的兵马去救援了。 “蒋靖,你在违抗军令你知不知道?大帅会处决你的你知不知道?”,彭子冲狠狠盯着蒋靖,愤愤说道。 “现在不要拿大帅压我!”,蒋靖怒视了彭子冲一眼,“如果能救回兄弟,被大帅处决我也甘心!如果我的兄弟全都死在了那里,那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李雪晨此时也冲到彭子琪身前,细声央求道,“琪哥,你就让靖哥去吧,你就听靖哥的吧…” “哥!”,彭子冲此时也愤怒地看向了彭子琪,“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让他去…”,彭子琪长舒一口气,“放他走吧…” “琪哥…”,李雪晨忍不住喜极而泣,“谢谢你,琪哥…” “靖哥,等我!”,李雪晨此时也跨上战马,“我和你一块去!靖哥…” “别!你别和我去!”,蒋靖看了李雪晨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彭子琪,“琪哥,多谢…这里太危险,你们先走吧…” “不,不能走!”,李雪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得跳下马来,“琪哥,不能走,咱们要留在这里抵御,不然…不然靖哥他们会有危险的…” “雪晨!”,彭子冲此时愤怒已极,“琪哥,不要管他,咱们走!他愿意去送死,就尽管去好了!” “不,不成!”,李雪晨听到彭子冲这话,也不禁愤怒了,同时握紧手中长枪,大声喊道,“我看谁敢走?都不许走!全都留在这抵御!” 正在这时,韩良突然站了出来,冲蒋靖说道,“蒋将军,你去吧,我人微言轻,说话不算数,但从景陵城带出来的这些弟兄还使得动,你去吧,我们这几百人替你挡着!” 蒋靖听到这话,也不由一阵感动,虽然韩良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关键时刻能够站出来,已经足够令蒋靖感激了,因为蒋靖也理解他的处境。 “谢谢你,韩将军…”,蒋靖冲韩良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雪晨,谢谢你…” “靖哥,你去吧,放心去吧…”,看着蒋靖带着一千多人马离去的背影,“我替你在这守着,你一定要小心啊…” “琪哥…”,李雪晨此时再次转向彭子琪,“琪哥,咱们现在逃估计也来不及了,就留在这替靖哥抵御吧,靖哥说得对,现在也是一个战机!” 彭子琪看了看远方,已是尘土飞扬,甚至有红旗攒动,他不禁看向李雪晨,冷冷说道,“你以为我现在还走得成么?” “兄弟们!”,彭子琪转向剩下的这一千多人马,“兄弟们,我知道你们累了,可成败就在此刻!他们现在出城了,报仇的时候到了!虽然他们人多,可他们却没我们勇!跟着我,杀啊!为那些去救援的兄弟争取时间!” 彭子琪说完,便带着剩下的这些士兵冲向了追来的敌军。彭子冲也深感无奈,只得跟在后面,杀向了敌军。 “谢谢你…”,李雪晨行到韩良身前,“刚才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这条命都是蒋将军给的,还说什么谢字…”,韩良笑着看看李雪晨,“倒是蒋将军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李雪晨听出韩良话有深意,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韩良此时也没工夫和李雪晨开玩笑,便端正神色,低声说道,“雪晨小姐小心…你也放心,蒋将军以后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韩良说完,便奋马疾驰向前,留下身后的李雪晨在那里痴痴想着:我当然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人… 想着想着,蒋靖那俊朗英挺的身影,又不期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这边在奋力抵挡着,那边也陷入了血战,因为那一千多人马真的被围死了。原来城内守军看到蒋靖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开了城门,准备把剩下的一千多人马消灭掉。 虽然这座城池内的守军也不多,但他们还是挤出了两千士兵冲了出去,而王彦这边不仅人数少,大多又都刚刚经过苦战,负伤乏力的不少,甫一交战,便陷入了颓势,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那两千人马围了起来。 此时这一千多人马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可他们还在奋力死战,因为他们相信,蒋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一定会的… 第七十七章:战势逆转 蒋靖带着这一千多兵马飞奔而行,终于快赶到己方军队被围的地方了,“听我命令,丢弃所有重物,轻骑而行,目标,消灭所有城外的敌军,不许放跑一个!” 蒋靖的命令一下,所有士兵都丢掉多余的东西,只带着武器加速疾驰:目标就在不远处,而我们最终的目的,不是击溃他们,而是彻底消灭他们! “援军来也!”,蒋靖边行边喊,同时挑飞了几个拦在马前的兵士,“包抄他们,不要放他们入城!” 众兵士听到蒋靖的命令,便知蒋靖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血拼了,可他们大多数人都对蒋靖尊敬有加,所以他们对蒋靖的话无比服从,全都啸叫着冲了上去,直接把回城的路给堵死了。 但蒋靖有此决定,也不是一味地拼命斗狠,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彭子琪说得没错,现在人数不足,士气低落,可城内守军既然出了城,这便是大好的战机! 他和彭氏兄弟起了矛盾,但这并不重要,他要做的,是把此时的大败转变为大胜!只要自己能够打赢了这场仗,那今天的这场冲突就算不得什么。 只要自己能够趁机消灭了城外这支队伍,那么此城必下。而如果彭子琪足够争气,能够挡住另外那支队伍,让自己有时间回援,那么还不知最终鹿死谁手! 他现在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彭氏兄弟身上,而是选择相信那个韩良。虽然他能够直接指挥的只有那几百个士兵,但只要他们足够拼命,就能够带动其他人的士气,那么他也就间接指挥了那一千多士兵。你要努力啊,韩良,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靖哥…”,此时被围困在中间的丁鹏也看到了讲讲,不急喜出望外,连膀子上的力气也涨了不少,一口气有杀掉了两个敌兵,“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蒋靖循着声音一眼望了过去,只见丁鹏、王彦、孙昊三人都还活着,不禁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还好自己最好的这三个兄弟都没有事情! “兄弟们,冲啊!把他们都救出来!”,蒋靖带着兵马边杀边冲,而被围住的兵士见到援军到来,一个个都士气大涨,拼命向外突围,这下一来,反倒是刚才围攻的敌军陷入了两面夹击,一时间士气跌落,登时大乱。 有时候打仗拼的就是一个时机和士气,更何况蒋靖这支援军一到,在人数上还略占优势。因此半个时辰之后,蒋靖这支队伍大胜,而敌军只剩了不到一百残骑逃到了远处。 “靖弟,太好了!”,本来已经陷入绝望死地的王彦被援军所救,忍不住喜极而泣,“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刚才…” “没事,咱们赢了!”,蒋靖喘两口大气,身上的铠甲已经被染红了,“我不会丢下兄弟们不管的!” “靖弟,咱们现在进城吧!”,孙昊此时也捂着胳膊冲了过来,“城内现在也就剩下小几百人,他们根本守不住!” “不急,这座城池已经是在咱们的了!”,蒋靖哈哈笑道,随即看向了孙昊的胳膊,“怎么?你受伤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孙昊瞅瞅伤口,又看看蒋靖,“那依你的意思,咱们现在不进城,却又要到哪里去?” “去另一座城池!”,蒋靖侧首看看远方,“估计他们还在那里守着,不过应该也拼得差不多了吧?咱们快点去,去晚了他们也有危险!而且如果出了意外,我根本没法向大帅交代!” “雪晨小姐也在那?”,孙昊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此话不妥,刚想解释两句,却也没这个心情,便干脆就装出一副毫不在意随口一问的样子。 “嗯!”,蒋靖蹙眉点了点头,也没多留神孙昊的表情,“所以咱们要赶紧过去!” “众将士听我命令!”,蒋靖边说边跨上了战马,“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跑步前进,随我去另一座城池!” 这些兵将刚刚脱困,又经历了一场大战,早已力乏,可方才死亡的威胁也在不经意间唤醒了他们的斗志:反正这条命都是赚来的,所以放手干吧!死就死吧!跟着蒋将军,一定是战无不胜! 蒋靖在最前面纵马疾驰,一千兵马跟在他后面啸叫而行,像极了一群饿疯了的野兽:他们都要嗜血,他们需要杀戮! 此处距离蒋靖刚刚来的地方并不远,加上蒋靖行军速度极快,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赶到了那里。 果然,在这里战斗的一千多士兵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正在被两倍于他们的兵士团团围困着。 蒋靖毫不犹豫,连忙拍马向前,挺枪而去,这一枪便杀出了霸气,一枪便杀出了一片缺口与生机,“援军来也!” “靖哥,我们在这!”,李雪晨此时已经再也不像方才那样惧怕,只见她手中枪法使得无比娴熟,颇有蒋靖的风范,此时此刻,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美人的枪下! 蒋靖看到李雪晨没有事情,,顿时一阵心安,可他还是急忙向李雪晨那个方向奔去:自己不能让她受一点损伤,自己一定要护她周全,自己要守在他的身边。 正当蒋靖往李雪晨那个方向冲的时候,却见孙昊也不顾一切地纵马向那个方向奔去,只不过他的功夫没有蒋靖那么好,冲得越猛,遇到的抵抗也越多。再加上他身上本已负伤,所以要不是仗着身边士兵帮助,他早就打下马来了。 但孙昊仍是拼着性命般地向李雪晨那个方向冲:这次一定要由自己来救李雪晨!是自己救了她的命,不能让她的心中只有一个蒋靖! “昊哥,小心!”,孙昊正想着,忽见蒋靖一枪飞至,便戳死了一个正要袭击自己马腿的士兵,然后蒋靖便飞马而至,顺势将插在死去士兵身上的长枪给拔了下来。 “谢谢你…”,孙昊看看蒋靖,喘了口大气,“靖弟,你先去那边救援,这边由我来护着!” 第七十八章:主将授首,速速投降! 蒋靖看看孙昊,又扭头望了望李雪晨那边:有不少士兵都围在那里抵抗,彭氏兄弟也在那,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了什么危险。 可再看另一边:韩良正带着两三百人苦苦支撑着,看样子就要不行了,于是蒋靖点点头,冲孙昊说道,“昊哥,这边就拜托你了,我去那边帮一下忙!” “嗯,放心吧!”,孙昊朝蒋靖点点头,却忍不住在心头一声冷笑,“靖弟,你还是不够聪明啊…” 蒋靖拍马而去,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因为他看出了韩良处境的危险:那里围的人更多,拼杀的也更为激烈。 “韩将军,我来救你了!”,蒋靖纵马疾驰,长枪随之左右挥动,后面几个士兵紧紧跟着,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蒋将军,那是…那是敌军主将!”,韩良正带着几个亲兵向一个方向冲杀,“过来帮我!” 蒋靖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一个人被许多兵士围在中央,似乎是在指挥吩咐着什么,看样子,那个人果然是敌军主将!难怪这里会围着那么多人! 擒贼先擒王,韩良果然是将才!恐怕也正因为他发现了敌军主将,并且想要杀掉他,这才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杀掉那个敌军主将!只要是杀掉他,就能改变己方人数少的劣势,甚至直接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蒋靖在心里想着,同时努力向那个方向冲去,可是对方人数太多了,蒋靖根本突不过去,而那个主将也看出蒋靖勇猛,指挥着越来越多的兵士朝蒋靖这边涌来。 蒋靖没有办法,只得稍稍退却,在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百万军中取主帅首级?那简直是笑话,除非主帅就站在队伍最前面,否则一个人单枪匹马往那里冲,一帮人在那里护着,那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战死沙场了。 可蒋靖并没有放弃,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带着更多的兵士冲了过来,继续朝敌军主将方向冲杀。 “彦哥,鹏弟,你们两个就在我身边,跟着我一块冲,咱们杀出一条路来!”,蒋靖话音刚落,便又带着数十个士兵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这次蒋靖取巧,不再拼命硬冲,而是哪里人少往哪里去,而王彦、丁鹏二人就像守护神似的钉在蒋靖身旁,根本容不得敌军士兵近前。 后面的数十个亲兵跟得也紧,虽然不断有士兵折损,但他们一直保持着队形不乱,就像一根锋利的弩箭,狠狠插向敌人的胸膛! 那些敌军越聚越多,想要以人海战术阻住蒋靖的去路,可谁知蒋靖竟然丝毫没有减慢速度,而是直接奋马扬蹄,踏了上去!同时一杆长枪刺下,被刺中的士兵一下子就带倒了一大片! 一击得中,蒋靖借力再次奋马跃起,踏到了一群士兵举起的盾牌上,而那些士兵也看出端倪,连忙出枪刺向蒋靖所乘的战马。 蒋靖战马受了伤,眼看就要倒毙,谁知蒋靖竟然一下子从马上跳了起来,随之跃到了旁边另一匹马的马背上,这一身手让敌军士兵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是因为在战场上厮杀的话,那么他们可真要鼓掌喝彩了。 敌军主将也感觉到了威胁,连忙纵马逃窜,可他却不知道,这样一来,反而更加打乱了己方阵脚。 主将一跑,那些守护他的士兵自然跟着跑,而本来被众多兵士阻滞在那里的蒋靖反而减轻了前进的压力,再次纵马向前冲去。 他离敌军主将越来越近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被落在了后面,可敌军主将身边仍有十来个亲兵紧紧守护着。 蒋靖心中大急,不由得扬起马鞭,再次加快了速度。敌军主将见蒋靖带着几个人就快要追上了,心中大惧,连忙命令几个亲兵断后阻拦。 蒋靖看着迎面冲来的五六个人,丝毫不惧,立刻迎枪挺上,正对他的士兵直接被蒋靖挑到了马下。 紧接着蒋靖便横枪于胸前,再次刺中了两个士兵。此时后面的士兵赶了过来,替蒋靖解决了这几个人,而蒋靖则接着快速纵马追赶。 蒋靖越行越快,眼看又要追上了,而此时敌军主将身边只剩下了四五个人,虽说蒋靖是单骑而至,但他根本不敢停下,只是一味逃跑,同时命令剩下的这几个亲兵前去阻挡。 其实这简直就是让人去送死了,但那几个亲兵却是忠心耿耿,立刻调转马头,朝蒋靖冲来。 蒋靖这次没有再去关注那几个冲过来的士兵,而是定睛一望,举起手中长枪,狠狠朝那个敌军主将掷了过去! 他没法再耽搁了,因为他感觉得到胯下的战马也累了,而且现在离敌军主将很近,蒋靖有把握刺中那个人! 只见长枪飞到空中,连那几个迎面冲来的士兵也看呆了,可无奈长枪失了准头,只刺中了敌军主将的肩膀,但幸运的是,敌军主将被长枪击中,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此时蒋靖手中失了长枪,而对面几个士兵挺枪迎了过来,他避无可避,只得飞身而下,紧紧抱住马脖子,伏于战马的侧面,同时从马囊中抽出一柄长马刀来。 迎面士兵一击不中,便又调转枪头,再次朝蒋靖刺来。可蒋靖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只见他一手抱住战马,另一只手反向一刀,直接砍向了那个士兵的大腿。 士兵吃痛不过,踩住马镫的脚也松了,登时坠下马来。就在这个当口,蒋靖手上加力,一下子又跳到了马背上,同时低头伏下,避过了另外两个士兵的夹击。 几个士兵见蒋靖遁走,再次向自己的主帅冲去,连忙拍马回转,向蒋靖追去。 此时敌军主将已经清醒,刚刚从地上爬起身来,想要再次上马逃跑,可无奈距离太近,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蒋靖便飞马赶到。 可谁知此时竟出了意外,原来蒋靖所乘骑的战马脱力,不由得前蹄折弯,跪了下去。眼看蒋靖就要从马上摔落,谁知蒋靖却用力一踩马镫,借势跳了起来,同时举起刀狠狠看向敌军主将! 敌军主将大骇,竟吓得忘了眼前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蒋靖,而一个人挥刀飞身而至的身影也成了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画面。 顷刻间,蒋靖手起刀落,敌军主将被砍中了天灵盖,鲜血汨汨流下,紧接着便像截木头似的倒了下去。 蒋靖稳稳落在地上,却觉双腿一震,紧接着便是一阵发麻,方才敌军主将的鲜血喷了他一脸,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渴极了,而现在的他,无疑是嗜血的… 可那几个士兵此时也已飞马而至,挺枪便向蒋靖刺去,蒋靖却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直接转过身来,狠狠砍向他们所骑战马的马腿,战马嘶鸣着摔倒,而战马上的士兵却没有蒋靖那样的好身手,纷纷滚落到了地上。 “全部住手!”,蒋靖一边喊,一边回身将敌军主将的头给剁了下来,同时高高举过头顶,“你们的主将已经授首,速速投降!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 第七十九章:失意的统帅 因着蒋靖紧握住这一战机,并适时杀掉了敌军主将,结果直接扭转了整个战局!两座城池就这样被拿下了,可蒋靖这方也是损失惨重,带来的七千人只剩下了两千多点。 不过彭嘉禾听到战况,却是极为高兴,本来他就觉得七千兵马有些少,可他没有料到,蒋靖等人竟然那么快就拿下了两座城池! 激动之余,彭嘉禾也不忘派这几天内硬生生拼凑出的两千士兵赶过去帮忙,毕竟那只剩了两千人多点,要想彻底占领两座城池,也不是一件易事。 打完仗后,蒋靖便极力和彭子琪修复关系,至于这两座城池的安排事宜,也都听从彭子琪的吩咐。 彭子琪倒也是个懂大局的人,况且这场战役仗着蒋靖得胜,所以他对与蒋靖的冲突之事,便也只字不提,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那个彭子冲还是一副死人样儿,一直对蒋靖爱搭不理的,蒋靖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对于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在这座城池等了三天,彭嘉禾终于派了驻城守将过来,蒋靖和彭子琪等人便留下兵马,带着一百多亲兵队伍回去复命了,而彭子冲和韩良则回各自的属地驻守。 现在已经打完仗了,所以也没什么急事,因此蒋靖等人这一路行得不疾不徐,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他们才回到了通州城。 一到通州城,彭嘉禾便召蒋靖前来,询问了一下详细情况。蒋靖也讲得很清楚,只是把自己和彭氏兄弟发生冲突的事情一言带过了。 彭嘉禾好好夸赞了蒋靖一番,并说此番大胜,多仗他一人之力,同时也赏赐了他不少东西,然后便嘱咐他回去歇息了。 随后彭子琪便来到了大堂,只不过他进来的时候,顺便把堂中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彭嘉禾、彭子琪父子二人。 “怎么?还把人都给清了出去?”,彭嘉禾环视了一下这空荡的大堂,“莫非你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我说?” “对,我是有话要对您说…”,彭子琪点点头,直接搬着张椅子坐到了彭嘉禾旁边。 “哦?还挺正式?”,彭嘉禾一挑眉毛,随即轻笑了一声,“咱们父子俩倒不必如此正式,倒是这次出征…辛苦你啦,靖儿也和我说这次你多次历险,幸亏你没有事,要不然我真是…” “爹不必如此,为爹做事,是理所应当的,再辛苦也不说什么…”,彭子琪看着彭嘉禾,忽得轻叹了口气,“倒是这次有负爹的重托,让爹失望了…” “诶,千万不要这样说…”,彭嘉禾摆摆手,“这次爹只给了你七千兵马…确实是少了些,是爹不对,不该让你冒这个险。” “没,是我作战不力…”,彭子琪摇摇头,“论打仗,我…我真的比不上蒋靖…” “没关系,城池不是拿下来了吗?”,彭嘉禾安慰性地拍了拍彭子琪的肩膀,“虽说你一开始分兵有误,但你最终能抓住战机,扭转整个战局,也很不容易啊…” “爹,是谁和你说我最终抓住了战机?”,彭子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彭嘉禾,“是蒋靖么?” “难道不是么?”,彭嘉禾眉头微蹙,“是靖儿说你看到敌军出城,便决定率军回援,最终大败敌军的啊…只不过靖儿作战勇猛,出了大力,而且你们能够胜利,他追杀了敌军主将是很重要的,但你的决定同样重要…” “不,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蒋靖的主意…”,彭子琪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是他建议合兵攻打,后来也是他救儿于险境,最终还是他决定回军救援,趁敌军出城与他们决一死战,这一切都是他!而不是孩儿…他这样说,估计是想卖我一个人情吧…” “这样啊…”,彭嘉禾有些落寞地舒了口气,“如此说来…你这仗打得还真不漂亮,不过你呢?你就一直听着蒋靖的主意?我不是下令由你担任统帅么?” “是,我是统帅,我也没有听蒋靖的主意…”,彭子琪此时脸色显得非常为难,“其实我还因为到底应不应该回军救援的问题和他吵了起来,我差点…差点一冲动就杀了他…最终是雪晨从旁解围,而且那个降将韩良也站了出来,这才…唉,现在想想,我在作战方面真的是没有眼光…” “算了…你最终没事就好…”,彭嘉禾叹口气,“对了,那个韩良怎么样?靖儿和我说这个韩良作战勇猛,看事精准,而且当初就是他提出擒贼先擒王,去追杀敌军主将的…” “估计也是蒋靖想卖他一个人情吧…”,彭子琪皱皱眉头,“不过韩良确实也挺厉害的,身手不错,打仗的时候也肯动脑子,当初他就劝我不要合力攻打一门,而要分兵牵制,可我没有听,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中伏被困…” “哦…这样啊…”,彭嘉禾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降将还真有点本事,靖儿的眼光不错,看来我真应该重用这个韩良了。” “可是我…我真的和蒋靖差好多…” “不要灰心…”,彭嘉禾冲彭子琪鼓励性地点了点头,“论打仗,别说是你,我也比不上靖儿,可有时候会打仗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你的伯父李如松会打仗,可结果怎么样呢?现在这支队伍,这份基业,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要明白,胜利,最终是属于善谋者的,而不是善战者的。” “可我就是不服!”,彭子琪愤愤说道,“我总感觉蒋靖打仗太过冒险,就跟赌博一样!他总是说可能会如何如何,可万一败了呢?万一败了,那不是万事皆休了吗?他有时候为了追求胜利,连命都不顾!就说这次,如果我们打败了,这几千人岂不是都要埋骨于异乡,全都跟着陪葬了吗?” “打仗有的时候就是赌博!谁能有十分的把握必胜?”,彭嘉禾摊手说道,“论起作战,你还是稚嫩了些,顾虑太多,很难打胜仗。靖儿不是为了打胜仗而不惜命,谁不怕死啊?但打仗的时候要是怕死,那就不成了…他虽然在冒险,可真要是败了,他也有办法逃脱的…关于作战,你还是要和他多多学习才是…” “嗯,我知道了…”,彭子琪有些不高兴地点了点头。 彭嘉禾看出彭子琪情绪不高,于是轻轻一笑,“琪儿,你要明白,靖儿虽然会打仗,但说得难听点,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为咱们父子打天下的工具。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要让你担当主帅的原因,你可以不如靖儿会打仗,但一定要把掌握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可是…爹,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彭子琪眉头紧皱,“现在蒋靖在军中的威望与控制力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了!您知道吗,我和蒋靖在城外就回援问题发生矛盾,结果他振臂一呼,那几千士兵都要跟着他走,您说这算什么情况!” “哦?竟有这事?”,彭嘉禾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看彭子琪,“你确定…你没有和我故意夸大?” “绝对没有…”,彭子琪一字一顿地说道,“如若不是那一千多将士听命于蒋靖,我也不会下令回援,因为…因为我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虽说这次打了胜仗,但这件事情…您必须要注意啊…” “嗯…我清楚了…”,彭嘉禾皱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爹,您不能只是知道,而要想办法加以解决!”,彭子琪看到彭嘉禾这副不急不躁的态度,不禁激动起来,“爹,蒋靖在军中的做法太任性了,您必须要管管他!比如他每次出征,都是自己点兵,还有…他那几个兄弟,王彦、丁鹏、孙昊,虽说职位不高,但蒋靖总是想办法提拔他们,给他们超越军阶的指挥权,您必须对这种情况进行打压!” 彭嘉禾揉揉眉心,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可我还是先前那句话,咱们现在还用得着他,而且是有大用处!河还没过去呢,怎么能先想着拆桥?你就让他想怎么铺就怎么铺吧…” “可是…爹,您就不怕他终有一日会在这军中做大?” “他能做多大?”,彭嘉禾漫不经心地瞥了彭子琪一眼,“我就让他呆在这通州城中,出兵打仗可以,掌军却是万万不行,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我就不信他能够做大!” 第八十章:愚蠢 由于孙昊受伤了,所以他便暂时住进了蒋靖所居的那座宅子中,蒋靖倒觉得没什么,孙昊心中却是高兴异常,因为他能够更多地见到李雪晨了。 当日蒋靖转头去救韩良,追杀敌军主将,倒是给了孙昊机会。孙昊也实现了心中夙愿,他第一个率众拼杀到了李雪晨身前,虽说最终也不算是他把李雪晨救了出来,但当时情景历历在目,估计也能够给李雪晨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不过事实上李雪晨并没有关注是谁第一个率众在包围圈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她只是比较气愤:蒋靖这小子去哪了?明明刚才都看到他纵马来援了,怎么一转眼就又消失了呢? 但是当李雪晨知道蒋靖是去追杀敌军主将,并亲自砍下了他的头,从而扭转了整个战局的时候,心中便又喜滋滋的了:算了算了,原谅你了,估计你那样做也是想要救我… 不过孙昊在蒋靖宅子里养伤的时候,李雪晨倒也常来看看,她的想法很简单:他们都是蒋靖的好兄弟,和他们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平时他们还能替我说两句好话,冲蒋靖夸夸我不是? 不过被照顾的孙昊却因此而会错了意:雪晨小姐肯关心我了,她心中终于有我的一点位置了,靖弟,当时你虽然赢了战争,却输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不过当他看到李雪晨每次慰问过自己后,却又和蒋靖一起练功,一起聊天,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时,又不由得一阵气愤与心酸:看来还是靖弟在雪晨小姐心中的地位更重一些啊,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却说这日傍晚,孙昊一人静静躺在屋中歇息,不禁感觉有些百无聊赖:蒋靖说是有点事情,结果外出了一整天,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李雪晨今天也恰巧没有来蒋靖这里,难道…难道他们俩背着我偷偷在一起? 一想到这种可能,孙昊后背登时冒起一层冷汗:不可能的,他们为什么要背着自己?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的意图?应该不会吧?我掩饰的很好啊,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们背着我,那他们会在一起做什么? 孙昊越想越惊,越想越怕,被这种感觉折磨的他不禁坐起身来,准备去看一看!就去李雪晨的宅子看! 做好了决定后,孙昊再不犹豫,连忙穿衣下床。只不过他本就没带什么衣服来,所以只能穿蒋靖的衣服。好在二人身材相仿,加上蒋靖爱干净,平时衣服洗得勤,因此两个人倒腾着穿,却也换得过来。 穿好衣服,孙昊便匆匆出了门,直向李雪晨的宅院行去。路上行人不多,而且孙昊身上的伤已经大致好了,因此纵然心中有异,行得倒也算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李雪晨的宅院面前。 孙昊试着在大门上轻叩了两声,却并没有人回应,可当孙昊将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倾听时,却感觉院中有微微的响动。 孙昊的心登时咯噔一声,坠了下去: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敲门?还是转身离去?孙昊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了… “不!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我不甘心!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看到靖弟和她…”,孙昊眼中厉色蓦地一现,“我一定要进去看一看!” 孙昊在心中想着,便慢慢转到了一面矮墙下。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大致好了,翻过眼前这面墙真的算不得什么,可是…这真的只是翻过一面墙的问题吗? 孙昊长舒了一口气,再也不做他想,只见他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借助快跑的冲力,直接攀上了土墙,然后双手用力一撑,直接跃了过去。 进到院中后,孙昊不敢乱行,而是下意识地先隐藏到了一个角落,细细打量起来:这座宅院其实也很朴素,大致状况与蒋靖那里很类似。只不过由于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因此少了些兵器摆放,多了些花花草草。 孙昊环视四周,尽量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向后院靠拢,院子不大,后院只有那么两三个房间,但也正因为如此,孙昊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呆在一个角落静静观察着。 孙昊印象中李雪晨这宅子里应该是有两个伺候丫鬟的,可现在一个人也看不到,因此孙昊心中不免有些纳罕:难道是故意将闲杂人等都驱了出去? 孙昊越想越不对劲,只好闭目听起动响来: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似乎有哗哗的流水声,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声细语,孙昊眼睛蓦地睁了开来:那肯定是李雪晨的声音!难道她真的和靖弟在… 孙昊暗中咬了咬牙,再也顾不得脑中诸多犹豫的想法,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个房间门前,可刚一到门口,他便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勇气去看,也没有胆量去看,可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往里面看一看… 在强大疑心的驱使下,孙昊还是凑了过去,将手扒在了门缝上,同时打眼向里瞧去。 屋中雾气缭绕,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楚有什么,只是正中间一个浴桶较为显眼,孙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晃了过来,孙昊那只凑在门缝上的眼睛不由得睁到了最大,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这二十年来最难忘的一个画面:李雪晨正宽衣解带,准备沐浴! 此时李雪晨上面只剩贴身小衣,光滑的背脊在一团雾气中若隐若现,虽然看的不算真切,可也足够令孙昊血脉喷张:这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 孙昊有着自己的道德准则,如果平日要是让他看到有人偷窥大姑娘洗澡,免不得要上前伸张正义,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挪不动步子,有些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昊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而屋中的李雪晨却丝毫未觉,反而抬起细长的双臂,正准备把胸前的红色肚兜给解下来… 孙昊此时此刻真的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虽然直到现在,除了李雪晨那光滑的背脊,他还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孙昊现在心中非常紧张,而人一紧张,就容易做蠢事,而孙昊现在就干了一件非常蠢的事情:他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向前挪了挪步子,结果一不下心直接撞到了门框上… 第八十一章:哑巴亏 “谁?”,李雪晨听到动响,瞬时警觉,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同时从屏风上抓起一件衣服,迅速披到了身上,“是谁?” 孙昊猛地被发现,竟吓得呆愣在了那里,直到李雪晨喊出第二声时,孙昊才清醒过来,而此时他身上早已是一身冷汗… “跑!”,这是孙昊脑中的第一个反应,“赶紧跑!这时候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 这个想法刚一蹦入孙昊脑中,他便付出了实践,即刻奔离而去,连掩藏都顾不得了。 而屋中的李雪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反而听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便知道来人肯定不是自己的丫鬟,而是其他的陌生人。自己正要洗澡,结果…外面的能是什么人?肯定是一个大色胚! 想到此节,李雪晨心中又气又羞,连忙穿好衣服,直接冲了出去,好在她刚才没有脱裤子,因此穿衣服也方便,眨眼间便开门冲到了外面,“是哪个不要脸的?” 话刚说出口,李雪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被人偷看了,怎么能够让别人知道?于是李雪晨只好愤愤地闭了口,只是快速向外追去。 那个人跑得很快,可李雪晨追得更快,加上这院子本就不大,几步之内,李雪晨便瞄到了那人的背影,“你给我站住!” 可被追的那人身手也不弱,只见他丝毫不闻李雪晨的喝止,直接一下子扒到了墙头上,随之跳着跃了出去。 李雪晨气急,只见她喘口大气,跟着就要往墙上跃,可女孩子家的衣服宽松,加上刚才她本来就没有系紧,因此这一跳之下,褂扣竟然竟然松了开来。 李雪晨骇了一跳,连忙下意识地用手掩住了胸前那一抹丰腴,可偷看自己的人此时已经跑掉了。 李雪晨看着那人逃窜的方向,不禁银牙暗咬,愤愤跺了跺脚。可是她知道,此时再追出去也是无用,因为看刚才那人的身手,肯定已经跑远了,自己这个哑巴亏算是吃定了,好在刚才还没有…那也不成,就算是后背,也不能给这种大色胚看!想着想着,便心头一股委屈,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的话…”,李雪晨在心中气呼呼地想着,脑中却不自然地浮现起刚才那人模糊的身影… “怎么觉得那件衣服如此熟悉?好像…好像是靖哥的衣服,我记得他好像穿过类似的衣服的…”,李雪晨在心里想着,同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那个身影…好像和靖哥也很相似,好像…” 李雪晨越想越紧张,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不会的,肯定不会是靖哥,他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我不能这么想他,我太不对了…而且…而且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如果他真的有那种想法的话…断不会做这种下流的事情… 尽管李雪晨在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可她控制不住地会把刚才那个人和蒋靖联系到一起,她说不出自己的心中是气愤还是恼怒或者存有一丝丝的喜悦,她觉得…很别扭… 李雪晨长舒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尽力想把脑中那些杂乱的想法都驱逐出去,可她在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挂在墙头上的一个碎布条,是刚才逃走那人刮掉的。 李雪晨后退两步,然后借着冲力跳起,把碎布条给抓在了手里,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现在有一种冲动,她想要拿着这块碎布条去蒋靖那里确认一下,可她迈不开步子,因为她感觉怀疑蒋靖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他难堪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的话,他会怎么看自己?他会不会冲自己发脾气? 如果刚才那人真的是蒋靖的话,那…就把这件事永远埋藏在心底吧,让他看了…就让他看了吧,可为什么总是觉得怪怪的? 李雪晨轻叹一声,最终还是转身回屋了… 孙昊气喘吁吁地跑回了蒋靖的宅子,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只觉胸腔里砰砰跳个不停,这一路上他都心惊胆战的,他害怕会被李雪晨追上,害怕自己方才的行为会被发现,甚至于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两个行人,他都会遮住面孔快速跑开,似乎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卑鄙的行为。 所幸的是,他终于没被李雪晨追上发现,而是顺利逃了回来,可他仍在担心,他害怕事情会暴露。 在原地歇息了一阵后,孙昊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开始庆幸自己今天是穿着蒋靖的衣服出去的,而不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出去的,如果能够把今天的事情嫁祸给蒋靖… “算了,怎么嫁祸于他?没准嫁祸不成功,最终还要把脏水扣到自己的头上…”,孙昊叹口气,“还是把这件事情彻底压下来吧,相信李雪晨也不会大肆声张的…” 孙昊摇摇头,正准备进屋,忽然发现腰身处的衣服被刮掉了一块,他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坏了,留下证据了。 怎么办?孙昊低下头看了看衣服的破损处,只能彻底毁掉这个证据了… 过了一会儿,孙昊便换上了另一套衣服,同时准备了一个火盆,然后将刚才自己穿的那套衣服扔了进去。 看着火盆中的衣服被一点点烧成灰烬,孙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可真不是一个愉快的体验,什么都没看到不说吧,还埋下了那么一个祸根,真是晦气得很。 不过当孙昊想到李雪晨和蒋靖并没有背着自己私下见面时,他心中又是一阵舒畅: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像自己想象得那样亲近啊…也对,蒋靖的妻子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呢,依着他的为人,又怎会如此快地和李雪晨发生关系? 孙昊正在那里想着,忽然听到大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顿时心中一紧… 孙昊喘口大气,立刻跳到床上,盖上了被子,看看火盆中那件衣服已经烧完了,又赶忙将火盆踢到床下,尔后装作熟睡的样子,在床上打起鼾来… 第八十二章:奇怪的李雪晨 孙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假寐,可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听着笃笃的敲门声渐渐消失,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他在心中肯定这是李雪晨有所怀疑、然后找上门来算账的… 紧接着孙昊便又听到咣当一声,似乎院中有什么大动静,好像有人从外面跳了进来,孙昊不由得眉头一皱,同时伸出手又把床下的火盆朝里面推了推。 “昊哥,你在吗?”,孙昊刚在床上躺好,蒋靖便推门走了进来,“你没事吧,昊哥…” “嗯?”,打了两个鼾之后的孙昊装作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然后睡眼惺忪地看着蒋靖问道,“怎么?靖弟,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蒋靖点点头,“昊哥,你生病了吗?我怎么看你不太舒服…” “好像是有点…”,孙昊皱着眉头,随即清了清嗓子,“今天起来就有点不太舒服,好像是发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我刚回来…”,蒋靖轻轻笑了笑,“方才门一直插着,我叫了半天也没开,所以我便自己翻墙进来了…你有没有事,用不用我去给你抓点药?” “不用不用…”,孙昊摆了摆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床上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就是感觉筋骨有点睡散了,哈哈…” “那没事,一会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蒋靖笑了笑,同时转身走到了自己床前,“今天在军营呆了一天,可累死我了…” “你今天去军营了?”,孙昊边问边下了床,“我说怎么今儿一天也没见到你…” “军营还是得常去的,练兵要抓点紧啊…”,蒋靖边说边把最外面那件衫子脱了下来,“自己去练,心里头踏实…”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蒋靖看看孙昊,忽得笑了笑,“估计又是雪晨吧…” 孙昊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了下去。蒋靖却没有在意,而是穿上另一件外套,转身去开门了。 蒋靖打开大门,才发现来人果然是李雪晨,“雪晨,你来啦…” 李雪晨看到蒋靖这副笑意盈盈的坦然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来… 虽说李雪晨对于蒋靖真的没有什么怀疑,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来,想要验证一下自己那个不该有的念头。于是此时站在门口的李雪晨脸色不禁羞成了一张大红布,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看蒋靖,一只脚尖还在地上划来划去的,那样子真是要多扭捏,就有多扭捏。 “怎么?雪晨,有什么事吗?”,蒋靖见李雪晨不说话,不禁再次问了一声。 “没有,没什么事…”,李雪晨连忙摆了摆手,“我真的没有什么事的…” 看到李雪晨这副极力解释的样子,蒋靖不禁粲然一笑,“没什么事就没什么事呗,你紧张什么,进来吧…” “哦…”,李雪晨应了一声,便跟在蒋靖身后进了院子,但却不自觉地盯着蒋靖的背影发起了呆,“看起来是有点像,不过也没那么像…” “嗯?怎么了?”,蒋靖回头看看李雪晨,“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哦…没什么,没什么…”,李雪晨又赶忙摇了摇头,“我就是说…嗯…说你这件新袍子还挺漂亮的…” “新袍子?”,蒋靖笑了笑,“这袍子我可穿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倒是挺好看的,呵呵…我刚把这件袍子给换上…” “什么?你刚把这件袍子给换上?”,李雪晨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下子盯住了蒋靖。 “对啊,怎么了?”,蒋靖回头看看李雪晨,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我刚从军营回来,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当然得换件衣服…” “哦哦…这样啊…”,李雪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时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我真是蠢,如果刚才是他的话,他怎么会主动说自己换了新袍子? “进屋吧…”,蒋靖挥挥手,依旧没有在意,“怎么感觉你今天神神叨叨的…” “你说…你刚才去军营了?”,李雪晨在屋门外站定脚步,长舒了一口气,又看着蒋靖问了起来,“而且一直都在军营?现在是刚回来了?” “对啊,怎么了?”,蒋靖转过身来,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有事情就说,别藏着掖着的…” “我…”,李雪晨撇撇嘴,面上满是难色,“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咱…咱们进去吧…” 蒋靖看看李雪晨,叹了口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进了屋。 李雪晨见蒋靖有些不高兴,不禁在背后暗暗吐了吐舌头:我说吧,就不该怀疑他…你看,这不是要生气了… 李雪晨跟着蒋靖默默无语地进了屋,却见孙昊又躺在了床上,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怎么?昊哥,还是不舒服?”,蒋靖看了孙昊一眼,又把自己床上那件脏袍子给扔到了木盆里。 “这就是你刚才换下来的袍子?”,李雪晨侧首看了看蒋靖手中的木盆,不禁脱口问了出来。 “对啊…”,蒋靖好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今天怎么对我身上的一衣服那么感兴趣?要不送你了?” 旁边的孙昊听了这话,却不禁做贼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你真病了?”,蒋靖看看孙昊,“要不然我给你抓点药去吧?” “没事…”,孙昊貌似虚弱地摆了摆手,随后装作不经意地瞟了李雪晨一眼,缓缓说道,“我都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了,没事了…” “你都在床上躺了一天了啊…”,李雪晨看看孙昊,“你伤不是好了吗?” 孙昊被李雪晨那么一问,连忙低下头去,“嗯…身上伤是好了…咳咳…不过好像又着了风寒…” “哦…这样啊…”,李雪晨又瞥了孙昊一眼,也没有太在意,“那你好好休息…” “嗯…谢谢雪晨小姐关心…”,孙昊点点头,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添了两句,“唉,我这都躺糊涂了,结果靖弟叫门都没听见,还让他翻墙进来的…” “啥?你今翻墙进来的?”,李雪晨好像听到了什么敏感信息,一下子就瞪向了蒋靖。 蒋靖无奈地冲李雪晨翻个白眼,“他不给我开门,我还砸门进来啊…” “哦…”,李雪晨低低地应了一声,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倒是躺在那里的孙昊,忍不住用目光偷偷瞄向李雪晨:虽说当时基本上什么也没看见,可现在一看她,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第八十三章:阴险的诡计 “好了,就是这个决定…也是给你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彭嘉禾笑着拍拍孙昊的肩膀,“虽说是个小城,但你也得给我好好守,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大帅…”,孙昊咽口唾沫,却还没有彻底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原来今天一早,彭嘉禾就着人把孙昊叫来了元帅府,告诉他接替彭子冲,去守景陵城辖下的一座小城。 虽说这倒不算什么重大任务,但对于孙昊来说无疑是将要得到重用的信号。因为在此之前,孙昊的职位只是从百夫长升任到了偏军校尉,能管的也只有五百人。而现在竟然让孙昊去驻守一座小城,要知道蒋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在外独自领过军… “冲儿那里有三千兵,你给我好好练…”,彭嘉禾微微沉吟,“最好还能再多招点兵,当然,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嗯…”,孙昊点点头,“我一定不负大帅重托!” “我相信你…”,彭嘉禾看看孙昊,忽得叹了口气,“我就是比较担心冲儿啊,让他去守琪儿那座城池,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好…还是得让杨林和清石多帮帮他…” “大帅…”,孙昊看着彭嘉禾,眉头微蹙,“恕在下冒昧,是不是左将军出了什么事情?” “哦…没有…”,彭嘉禾摆了摆手,轻轻一笑,“是琪儿说有要事要奏报于我,而且咱们歇了有一阵子了,又该打仗了…所以我也想把琪儿叫回来,和他好好商议一下…” “这样啊,呵呵…”,孙昊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成,就这样决定了…”,彭嘉禾自言自语般地点点头,尔后将目光转向孙昊,“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吧,过几天就准备启程!” “是!”,孙昊朝彭嘉禾抱拳行了个礼,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这一路上,孙昊的心情一直激荡得难以平复,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自己都感觉没法接受了。 回到蒋靖的宅子,孙昊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蒋靖对此也感觉甚是意外,说实话,他心中还有些羡慕。不过孙昊是自己的兄弟,他能得到重用,蒋靖也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于是为他摆了桌酒席,把王彦、丁鹏都叫了过来,几个人好好庆祝了一番。 席间李雪晨也恰巧来了,于是也跟着喝了几杯,祝贺了孙昊一番。 可孙昊此时看见李雪晨,又不免想起当日情景,因此举止间又不免有些扭捏,倒是着实让几个人取笑了他一番。 这厢热热闹闹地高兴着,彭嘉禾那边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了。 “琪儿,我都已经和你说过了,靖儿那里你不必担心,可是你…你为何就不相信爹,为何非要赶回来?”,彭嘉禾不满地看了彭子琪一眼,有些生气地说道。 “爹,并非我不相信您,而是军中有些情况…您已经不了解了…”,彭子琪叹口气说道。 “我什么情况不了解?”,彭嘉禾皱皱眉头,“你说说看?” “爹,您知道现在我那城中的军士私底下都在说什么吗?”,彭子琪看了彭嘉禾一眼,并没有打算卖关子,“他们都在议论蒋靖如何如何了得,说什么…要是没有他,咱们的势力发展得就没那么快…” “哦?有这种事?”,听到彭子琪这样说,他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其实他心中明白,蒋靖立了那么多大功,军中多些关于他的议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议论的程度却是个不得不在意的问题。 军中多些敬佩他的人并无不可,可要是军心渐渐往他身上靠拢,那就是一件大事了,更何况彭嘉禾最在意这点,所以由不得他心中不焦虑。 “爹,别忘了他可是伯父唯一的徒弟,咱们军中旧将…大多可都是伯父提拔起来的,别人不说,就说杨林和裴清石…”,彭子琪说到此处,忽得住了口,随即轻叹一声,“这点您能不注意吗?” 彭嘉禾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是不停地捻着手指。彭子琪明白,这是自己的老爹在细细思考,因此他也在一旁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琪儿,你这次回来…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吧?”,彭嘉禾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儿子,“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彭子琪轻轻一笑,随即附到了彭嘉禾耳边,“爹,我打算这样…” “你…”,彭嘉禾听完彭子琪的话,不由得眉头大皱,“琪儿,你怎么…怎么能想出那么下流的办法?” “爹,这个方法虽然下流,但是它管用啊!”,彭子琪说着,便向下重重地挥了挥手,“爹,你想想,咱们不能在军法上治蒋靖的罪,因为这样既容易引起军中其他将士的不满,也会激得蒋靖生了异心,毕竟咱们还要用他,可是…可是如果他私德有亏的话,那他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彭子琪看着彭嘉禾,忽得异常阴险地笑了一下,“私德有亏,说起来倒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在军中传出来,可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了,对于个人威望的减损…我不说您也知道会有什么效果,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会彻底破坏蒋靖和孙昊之间的兄弟情谊,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请求您提拔孙昊的原因了…” 彭嘉禾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让我提拔孙昊,肯定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人能力那么简单…” 彭子琪笑着点点头,“对,我承认…可孙昊确实个人能力很强,咱们占的地盘大了,也应该提拔一些年轻将领了…而蒋靖在军中最好的兄弟就是王彦、孙昊、丁鹏三人,三人之中,属孙昊能力最强,野心也最大,所以要想分化蒋靖的势力,就要从根上入手,先破坏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孙昊领兵的原因,把他的势力培养大了,蒋靖自然就被打压了…” “嗯…你这个想法很好,够聪明,够有手段…”,彭嘉禾点点头,“不过,你刚才说你那个主意…会彻底破坏蒋靖和孙昊之间的感情,这是什么意思?” “爹,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彭子琪神秘地笑了笑,“孙昊喜欢雪晨,而且是非常喜欢,他瞒得住蒋靖等人,却瞒不了我,因为他在我面前,从来不会加以掩饰…他看向雪晨的眼神,和冲弟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还要疯狂!您想想,如果发生了那件事,蒋靖和孙昊之间的感情还能稳固吗?” “哦…原来是这样…”,彭嘉禾笑了笑,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你也知道,冲儿也喜欢雪晨,你这样做…冲儿和靖儿之间…” “哎呀,爹,这您就不要担心了,冲弟和蒋靖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不在乎再多这一件事…”,彭子琪冲彭嘉禾摆摆手,“而且冲弟和雪晨从小玩到大,雪晨长得又出挑漂亮,喜欢她是在所难免的,可冲弟不缺女人,听说他这两天刚在他守的那座城里寻了一个,您不用管他…再说冲弟那火爆脾气早该改改了,您甭管他!” “哦…也对,你说的没错…”,彭嘉禾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我会配合你的…不过,琪儿啊,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比爹想象的…还要聪明…” “是吗?”,彭子琪看看彭嘉禾,紧接着父子二人便相视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被设计了 孙昊走了,蒋靖这院子里便又只剩下他一人居住了。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住,一是清静,二是…孙昊不太爱干净,蒋靖每天还得多打扫一个人的卫生,搞得自己跟个老妈子似的… 却说蒋靖这日刚刚从军营中回来,刚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正准备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时,突然听到大门那里一阵哭闹声。 本来蒋靖没有在意,可谁知哭闹声却越来越大,而且就在自己宅子附近。蒋靖细细一听,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哭声,于是他便有些好奇地冲了出去。 到了门外,蒋靖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哭泣,于是蒋靖赶忙过去询问。 那妇人似乎被吓坏了,蒋靖问话时也不抬头,只是哀哀哭泣,并说自己身上的财物被两个贼人给抢了,而且看她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还被人占了手脚便宜。 蒋靖闻听此事,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询问那个妇人贼子往哪跑了,大概什么样子。 妇人只说是两个壮年男子,穿黑色衣服,然后抬手指了方向,蒋靖便顺着追去了,因为再耽搁的话,人早就跑没影了。 那个妇人指的路有些弯弯曲曲的,绕起来都是胡同,搞得蒋靖始终看不到人。直到走到一条很长的小路上,蒋靖才发现了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身影,于是蒋靖连忙奋身追了过去。 他们的身手不错,跑得很快,可蒋靖追得更快,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蒋靖就快要追上他们了。 可就在此时,那两个人突然攀上一面矮墙,然后跳了过去。蒋靖却忽得站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李雪晨的宅子面前,而那两个贼子进入的,正是李雪晨的宅子! “难道这两人竟与李雪晨有瓜葛?不好!肯定是他们怕被自己追上,所以情急之下,进入了雪晨的宅子!”,一想到这种情况,蒋靖忽得急了起来,一下子就跃入了院中:可不能让这两个贼人有机会对雪晨不利! 进入院中之后,那两个男子便不见了,可蒋靖却没有就此罢手,只是径直地跑向了后宅,毕竟那是两个壮年男子,虽说李雪晨功夫也不错,但万一让他们占了便宜怎么办? 蒋靖的想法快,动作更快,眨眼间便跑到了后宅屋前,随即便听到屋内一阵响动。 此时天色已晚,屋内灯光也暗,因此蒋靖不禁蹙起了眉头:过去看一看,至少提醒雪晨一下,让她小心防备。 蒋靖想着,手便扶到了门把手上,他不敢贸然闯进去,一是怕被贼人偷袭,二是怕惊吓到李雪晨,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他便打算先看一看里面的状况,可谁知门上竟然罩了一块黑布,把所有缝隙全部堵上了,什么都看不见,蒋靖不由得一阵疑心,于是便打算推门进去。 但这轻轻一推,却发现门竟然是锁上的,可与此同时,屋内突然想起“啊”的一声,蒋靖一下子便听出这是李雪晨的声音,下意识地以为她遇到了危险,于是连忙用力一推,直接把门给撞开了。 可谁知蒋靖刚刚推开门,便听见屋内一声尖叫,随即便是一瓢水泼了过来。 蒋靖本就在小心防备,因此迎上就是一拳,可他万没料到会是一瓢水泼上来,于是连忙后退两步,连脸上的水都来不及擦拭,便摆出了对战的阵势,可眼前这一幕却不由得让她惊呆了… 只见李雪晨正身处于一个大浴桶中,同时手中拿着一个水瓢,正瞪大眼睛无比惊诧地望着自己。 李雪晨惊诧,蒋靖更是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原来她正在沐浴!而且,蒋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瞟下去,便看到了李雪晨胸前那一抹丰腴,白嫩坚挺… 然后他们俩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来,随即蒋靖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去,捂住眼睛,“雪晨,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啊…对不起!” “你…”,身后李雪晨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发颤了,“你给我走!” “哦!”,蒋靖应了一声,还没迈开步子,便又听到身后李雪晨说道,“给我把门关上!” 蒋靖顺从地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又听得李雪晨啜泣着叫道,“你…你不许看!” “我不看…我不看…”,蒋靖一边摆手,一边紧紧低下头去,同时移到门前,把门给关上了。 其实不消蒋靖低头,李雪晨也早已转过身去,只差把自己的头埋进浴桶了。 关上门之后,蒋靖立在那里,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听得李雪晨在屋中低声啜泣着,而追击贼人的事情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雪晨,对不起啊…”,蒋靖在门上轻轻叩了叩,“我真…真不知道你在…真是对不起啊…” 蒋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李雪晨立刻在房中大声痛哭起来,“呜呜…我再也见不得人了,我不要活了…呜呜…靖哥,我…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雪晨,你误会了,误会了啊…”,听到李雪晨这样说,蒋靖连忙在门外解释起来,“我刚才是追击盗匪,结果…结果他们跑到你这里来了,我怕你有危险,这才跟着进来了,没想到…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雪晨没有说话,仍是在屋内大声哭泣,哭着哭着,便有了其他响动。蒋靖连忙在门上轻叩两声,“雪晨,你怎么了?” “别进来!”,李雪晨在屋内啜泣两声,“我…我要穿衣服…” “哦哦…好,你穿…”,蒋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屋门,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随后,屋内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真的是李雪晨在穿衣服,但她的哭泣声仍然没有停止,而站在屋外的蒋靖则是大脑一片空白,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可恰在此时,大门外忽得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紧接着便听到一群人闯进了院内,蒋靖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可那些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朝后宅冲来… 第八十五章:被抓包了 “靖弟,你…”,彭子琪带着一群人来到蒋靖面前,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方才那个贼子…就是你?”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蒋靖连忙摆手,“真的不是我,我也是追着盗匪进来的…” 彭子琪冷哼一声,气得鼻翼都有些翕动,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身后一个丫鬟,“小芸,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哦…”,彭子琪身后那个丫鬟应了一声,随即便有些惧怕地看了看蒋靖,“就在方才,我…我伺候小姐沐浴,后来…后来我出来了,结果…结果就看见一个人跳入宅中,鬼鬼祟祟地向后宅摸去,看样子就要强行闯入小姐房中,我…我心里头害怕,就赶忙出去叫人了…” 蒋靖有些错愕地看了看那个叫小芸的丫鬟,又回头看了看李雪晨所在的屋子,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彭子琪身上,“琪哥,你…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干这种事的…” 彭子琪冷冷地瞥了蒋靖一眼,随即厉声说道,“蒋靖,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之前也一直认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可…哼,没想到你今日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幸亏我今日恰巧路过这里,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要强行把屎盆子扣到蒋靖头上,直接给蒋靖定罪了,蒋靖当然不能承认,连忙申辩道,“不,琪哥,你真的误会了,你听我解释,方才是我看见两个贼子抢劫一个妇人,于是我一路追踪,跟到了这里,结果…结果…” “好了,不要说了!”,蒋靖正说着话,房中突然传出了李雪晨略带哭腔的喝止声,“你们全都出去!” “雪晨,你别害怕…”,彭子琪在门外安慰道,“我带了好几个人过来,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都出去!”,李雪晨在房中啜泣着喊了出来,“全都出去,靖哥…你留下,我…我有话要问你…” “不行!”,彭子琪在门外大声嚷道,“不行,这小子刚才还对你图谋不轨,我此时怎能放心让你与他独处!” “我说了,你们全都出去,我有话要问他…”,这次李雪晨的声音低了很多,可门外的人却听得清晰异常,“如果…如果他想真要对我用强,凭你们这几个人的身手,能拦得住他吗?” 彭子琪听了李雪晨这话,不禁愤愤瞥了蒋靖一眼,“好,你有话问他,那就问…有事的话就喊一声,我们就在前院…” 彭子琪说完,便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随即一同到前院去了。 李雪晨在屋内听得脚步声渐渐消失,忽得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哑着嗓子说道,“靖哥,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好,你问…”,蒋靖在门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你别进来!”,李雪晨连忙急急地补了一句,“你就待在外面,我在屋里头问你…” “哦…好…”,蒋靖在外面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靖哥,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你方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才已经和你解释过了,后来又和琪哥解释了一遍,事情真的是那样,虽然听起来有些巧合…但…但真的就是那样,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好,那我再问你,你方才…方才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闯了进来?” “我…我当时追至后宅,听得你房间内有异动,还以为是他们闯了进去…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却被黑布挡着,什么都看不见,尔后又听到你在屋中喊叫,我害怕…害怕你有危险,当时心里头急得不行,所以…所以下意识地闯了进去…” “你…你不是想偷看我沐浴?” “当然不是!”,蒋靖在门外大声说道,“雪晨,咱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我可曾对你有过逾礼之举?他们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再说了,如果…如果我真想偷看你沐浴的话,又怎会直闯进去?在推门被你醒觉的那一刹那,我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你曾有过这种想法?” “当然没有,我只是说…说如果的话…” 听到蒋靖的回答,李雪晨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她忽得推门从房中走了出来,只不过她根本不好意思看蒋靖,只是背对着他,“你现在走到墙那里,然后背过身去…” 蒋靖不知道李雪晨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他此时也不方便问,只得照着李雪晨的吩咐走到了墙下。 “你现在跃过这面墙…平时怎么跃,现在就怎么跃…”,原来李雪晨此时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被人偷窥沐浴的事情,既然今天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想彻底解开心中这个疑窦。 蒋靖也不知道李雪晨为何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但他现在真的没法开口问,只能李雪晨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 “哎,等一下,这面墙好像有点高了…”,李雪晨看看蒋靖,“你去跃那面稍微矮点的墙吧…” “不用…”,被人冤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因此蒋靖现在心中也是有苦难言,“对我来说都一样…” 蒋靖说着,便后退两步,紧接着便借助冲力,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便蹬到旁边的一棵树上,借助反弹力一下就跳了出去,连手都没用。 李雪晨看着蒋靖这副身手,便知那天的人绝对不是蒋靖,因为他的动作要比蒋靖迟缓很多,在那种情况下,人都是最本能的反应,肯定会出现超乎寻常的速度,而不是更笨拙的身手。 李雪晨正想着,蒋靖又一下子从外面跃了进来,稳稳站到了地面上,随即看看旁边,缓缓说道,“如果是跃那面矮墙,我不用踩树…” 李雪晨冲蒋靖点点头,心中也高兴异常:那天的事终于清楚了,那个人绝不是靖哥! “怎么?这就相信我了?”,蒋靖苦笑着问道。 “嗯…”,李雪晨吸吸鼻子,忽得笑了出来,“其实我本就没有怀疑你,不然…我不会一直叫你靖哥…” 第八十六章:你心中有我? 听了李雪晨的话,蒋靖仍是一声苦笑,只不过这次没有说话。 “你…你方才来到我的院中…是担心我有事情?”,李雪晨走到蒋靖身前问道。 看着李雪晨不断走进,蒋靖不由得低下头去,微微点了点头,“是…” “你…你猛然闯进我的房中,也是担心我,对不对?” “是…”,蒋靖长舒口气,“我看到两个盗匪进到你的宅子,我担心极了,虽说你也会功夫,可那毕竟是两个壮年男子,身手似乎也不错…你叫我…如何放心?” “那上次出征,我于乱军中被围,你前来相救,可曾担心过我?” “担心过…”,蒋靖点点头,“我当时只想着赶紧去救你,甚至我…我只是在担心你,而没有想到彭子琪和彭子冲…” 得到了蒋靖这个答案,李雪晨忍不住情绪澎湃,眼泪差点落了下来,“那…那如果我当日死在了那里,你会如何?你…你会不会难受,会不会为我伤心?” “我…”,蒋靖忽然感觉此时的氛围异常奇怪与尴尬,于是便微微点头,只是应了声,“会…” “那…”,李雪晨舒一口气,忍不住心潮起伏,“你心中有我?” 听到李雪晨那么一问,蒋靖不禁错愕,刚要抬起头来,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去,然后便沉默了。 “回答我!”,李雪晨吸吸鼻子,“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我…我不知道…” “不要逃避,回答我!”,李雪晨的声音忽得提高了,“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蒋靖此时仿佛被人逼到了悬崖,逼得没有办法,而说出实话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只得脱口道,“有,我心中有你…可是…” “不要说可是!”,李雪晨忽得截住了蒋靖的话,“别说可是,我知道你心中有我便够了…” “不…雪晨,你听我说…”,蒋靖此时根本不敢注视李雪晨,只得将目光瞥到一边,“你对我的好,我心中都记得,我不是块木头,所以我也不可能不感动,但是…你知道的,祎瑶…” “不…我现在不想听你提到她…”,李雪晨摇了摇头,语气中似有些委屈,“我只想问你现在…方才…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琪哥他们…也都看见了,你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蒋靖还是摇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也相信了,如果…如果你要是还怪罪我,那任你如何处置,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李雪晨看着蒋靖,泪珠泫然欲滴,“你叫我如何?我处置你?我连骂你一句都舍不得…你要我怎样?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听到李雪晨这句话,蒋靖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李雪晨:她此时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油亮如丝,披于肩上,衬得她的俏脸更显出几分柔媚的味道,可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却蓄满了泪水,性感的红唇也不住地翕动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但蒋靖此时真的吭不得声,虽然他非常清楚,名节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沐浴时被自己看到了,而且这件事还被张扬了出去,无论如何,这也是说不过去的,两个人是师兄妹不成,是干兄妹也不成,因为她会在乎,别人更会在乎…可是…可是祎瑶至今下落不明,自己又能对她做出什么承诺呢? 不过还没等蒋靖回答,彭子琪等人便再次冲了进来,“雪晨,你们…你们说完了没?我怕再耽搁下去,会出其他意外…” 李雪晨看了看蒋靖,却见他仍像个锯嘴葫芦一般,就在那里低着头,连个屁也放不出来,不由得心中一阵气苦,泪珠也情不自禁地顺着白嫩的脸蛋滑了下来。 只见她扭过头,将目光瞥到一边,尔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没什么和他说的了…” “好,都说完了便好…”,彭子琪点点头,便又冷冷看向了蒋靖,“蒋靖,这件事说小也小,可说大也大,你是什么身份,雪晨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数吧?雪晨平日对你如何,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可我没想到…” 彭子琪说着,便叹了口气,“好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和我去见大帅吧,咱们到那里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 “什么?还要见大帅?”,蒋靖有些惊愕地看见彭子琪,却见李雪晨在一旁忽得沉默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被人看见了,终究要宣扬出去,到叔父那里也好,最终看看蒋靖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当然要去见大帅!”,彭子琪坚定地说道,“怎么?难道发生了这种事,你向雪晨道个歉,就把你放了?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凭什么?就凭你比别人多立了点战功?那以后这座城里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蒋靖再次下意识地看了李雪晨一眼,最终还是蹙眉点了点头,“好,我随你去见大帅,咱们把一切话…到大帅那里说清楚…” “好…”,彭子琪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咱们走吧…” 彭子琪说完,便有几个人自动走到蒋靖身后,虽然没做什么,可蒋靖就像个犯人一样,跟着彭子琪的脚步出了后院… “雪晨…”,彭子琪回过头看了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雪晨,“你也跟着我们走一趟吧,放心,总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其实李雪晨哪里想要讨什么公道,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承诺而已…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彭子琪朝身后的李雪晨招招手,又情不自禁地瞄向了蒋靖,尔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可蒋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甚至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他只是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李雪晨,却发现她也在怔怔看着自己,但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默契地把目光移开了。 “雪晨,对不起…”,蒋靖在心中轻轻念道,随即举步向外走去… 第八十七章:清白名声 “大帅,事情就是如此,还望您能秉公评判!”,彭子琪说完了事情经过,又让小芸和其他几个人都补充了一下细节,便退到了一边,做出一副全由彭嘉禾定夺的姿态。 此时大堂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通州城内有头有脑的人物都被临时请来评判是非了,不消说,这自然是彭子琪的主意。 而彭嘉禾也知道该怎么做,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和儿子彭子琪设的局,目的就是要败坏蒋靖的名声,以消一消他在军中的威望。当然,他也不可做得太过明显,因为一旦让蒋靖怀疑察知,心中必生芥蒂,父子俩还要用蒋靖打天下呢!所以如何掌握这个度,是非常重要的,对此,父子俩早已商量了很长时间。 “靖儿,你说…你是为了追击两个贼人,才偶然进入雪晨的房间,结果恰巧撞见…嗯…”,彭嘉禾清咳两声,尽量不去看李雪晨,“那两个贼人在哪,那个妇人又在何处?” “这…”,蒋靖沉吟一声,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两个贼人肯定是找不到了,如果自己当时追上了,哪会有现在的误会?而那个妇人…蒋靖到现在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看到过她的正脸,更别提找到她了,自己连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她的声音,当时她哭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自己怎么记得住?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入了蒋靖:这是有人故意设局来栽赃陷害自己!不然事情怎会如此巧合? 但…到底是谁陷害自己呢?蒋靖思索片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彭子琪,为何他会第一时间带人冲了过来?不过…看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否则他的演技也太好了吧?而且他的亲弟弟喜欢李雪晨,他与李雪晨也是自幼一起长大,情谊颇深,如果只是为了算计自己,败坏一下自己的名声,没必要非得搭上李雪晨的清白啊…于是蒋靖便在脑中把这个想法给否决掉了… 可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可能了…李雪晨?那是绝对不会的,那个叫小芸的丫鬟?自己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又怎么会惹得她如此费尽心机?再说她也没这个本事和能力啊… 想来想去,蒋靖也没理出一个头绪,只得把最终的原因归结于那该死的巧合了… “怎么?靖儿…”,彭嘉禾皱着眉头看了看蒋靖,“为何不说话?” “哦…”,蒋靖被彭嘉禾那么一问,便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彭嘉禾听了蒋靖这个回答,似是舒了一口气,又似是叹了一口气,只见他看看蒋靖,又望望不远处的李雪晨,尔后缓缓说道,“靖儿,说实话,我是非常信得过你的,但…但现在你拿不出一点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事情却已经发生,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了…” “雪晨还待字闺中,却偏偏遇上了这种事情…”,说到这里,彭嘉禾是真的深深叹了口气,“靖儿,你既然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也就无法凭自己对你的信任而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否则军中将士也不会服气,这城中百姓也不会服气,毕竟万事都需要一个法度,而且…说到底,我也无法给雪晨一个交代。我这样说,你…心里头服吗?” “我…”,蒋靖舒口气,想要看看李雪晨,可又不敢去看,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蒋靖说完,堂内便不免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起来,尤其是一些军伍中呆的时日很长但立功却没蒋靖多的无良将领,更是逮住机会,对蒋靖大肆污蔑。 当然,也有不少人平日便敬重蒋靖的为人,因此他们不相信蒋靖会做出这种事,但现在蒋靖一点证据也拿不出来,彭嘉禾也没有做出息事宁人的表态,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那好…”,彭嘉禾不由得看了彭子琪一眼,然后端正神色点了点头,“那就杖你五十军棍,然后通报全军,以儆效尤!” “什么?”,蒋靖忽得抬起头来看向彭嘉禾,面色涨得通红,“大帅,您杖我五十军棍我认了,就算是杖我一百军棍也无妨,可您要通报全军…您打算怎么通报?” “当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彭嘉禾看了蒋靖一眼,厉声说道。 “大帅,这…”,蒋靖此时的语气不由得变的紧张急促起来,“今天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而且这话…无论如何,终归是不好听,如果通报全军的话,要我…今后如何在三军立足?” 蒋靖说完这话,彭嘉禾还没什么表示,彭子琪倒先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蒋靖,你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却不敢让人知道?你只想着你自己在军中无法立足,那你可曾想过今后让雪晨如何见人?” 彭子琪这话一出口,许多人都不住点头附和,同时在背后对蒋靖嗤之以鼻,说些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自私自利之类的风凉话。 蒋靖听到背后那些风言风语,不由得回过头环视一周,目光变得恶狠狠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众人被蒋靖一瞪,全都下意识地闭了嘴巴。 可当蒋靖的目光落到李雪晨身上时,他的态度登时就软了,而那反驳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是啊,自己觉得无法立足,但自己有没有为雪晨想过?别说打自己五十军棍,就算把自己打死,也补不回来她的清白名声啊… 想到此节,蒋靖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李雪晨,却见她抽泣两声,忽得掩面哭泣起来… 李雪晨一哭,彭子琪赶忙在一旁轻声安慰起来,可李雪晨根本不理会他,直接把身子背了过去,并且哭声越来越大。 彭嘉禾见此情景,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说实话,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是为了李雪晨好,应该尽最大可能不让这件事情在军中扩散,但他们为了消减蒋靖在军中的威望,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因此此时彭嘉禾看到李雪晨那副委屈痛哭的样子,也不觉有些惭愧。 当然,心中最过意不去的还是蒋靖,他清楚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想要和李雪晨道歉,可无论如何道歉,也于事无补,甚至现在看着李雪晨哭泣,他都无法走到她身前,说一句安慰的话。 可李雪晨那一声声,好像都哭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于是他慢慢走到李雪晨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雪晨,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事到如今,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希望你能不要再如此伤心…” 李雪晨感觉到蒋靖跪在自己面前,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尔后缓缓蹲下身去,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靖哥,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第八十八章:苦主翻案 蒋靖不知道李雪晨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只是看着李雪晨那双明眸怔怔望着自己,仿佛要望进自己的眼睛里。 这种情形下,她还能不顾众人眼光,这样给自己机会,接受自己的道歉,蒋靖心中说不出的感动,想起她往日对自己种种的好,蒋靖忍不住一阵情绪上泛,于是他不假思索,重重点了点头,轻声但坚定地答道,“有,我心中有你…” 得到蒋靖这个回答,李雪晨不由得粲然一笑,方才脸蛋上的泪珠跟着便滑落到了嘴角,只见她再次附到蒋靖耳旁,轻声说道,“靖哥,有了你这句话,我便不怕了,也觉得值了…” 蒋靖还没明白过来李雪晨为什么会说这些,就见她忽然站起身来,向前走出两步,尔后跪在彭嘉禾面前,柔声说道,“对不起,叔父,是我…我一直隐瞒真相,求您…不要惩罚靖哥…” 李雪晨此言一出,众人大为惊愕,尤其是彭嘉禾和彭子琪,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事情的始末,可现在李雪晨竟然说出这种话,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方才他们也都没有听到李雪晨和蒋靖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因此不免更加纳罕,不由地看看跪在前面的李雪晨,又看看跪在后面的蒋靖:原来他也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雪晨,你…你此话何意?”,彭嘉禾舒口气,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可他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慌乱了,“什么叫…隐瞒真相?” 李雪晨看了彭嘉禾一眼,便紧紧低下头去,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发颤,手指肚儿更是被自己捏得发白,“其实…其实今日的事…是个误会,我…我本是与靖哥私下约好,于今日傍晚时分…到我的房中幽会,却不料…被我的婢女小芸发现,生了误会…我不该隐瞒与靖哥的私情,还请叔父责罚!” “什么?”,听李雪晨这么一说,彭嘉禾惊得差点下巴掉了下来,这次他脑袋是真有点转不过弯来了,“雪晨,你…你说什么?” “我说…”,李雪晨长舒一口气,尔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彭嘉禾,语气也变得不容置疑了,“我说今日之事是个误会,靖哥并非是私闯宅院,偷窥于我,而是我们约好私下幽会,却不料被人发现误会!” 李雪晨这一番话说出来,彭嘉禾呆了,彭子琪也呆了,堂内众人都惊呆了,而在她身后的蒋靖,更是愣愣地看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晨,你…你可不要乱说!”,还是彭子琪反应快,率先站了出来,“你是不是为了袒护蒋靖,才说出这种话来?方才他威胁你了是不是?你说出来,不用怕他!”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他也没有威胁我…”,李雪晨摇摇头,“如果他是那种无良小人,我怎会出面袒护于他?刚才…不是他在威胁我,而是我们商量…要把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众…” “那…那你们为何要隐藏关系,为何方才不向大家说明?”,彭子琪此时真的是能抓住一个漏洞,就抓住一个漏洞,因为他知道,李雪晨肯定是在说谎! “因为…因为冲哥喜欢我,靖哥不想因此而得罪冲哥!”,李雪晨扭过头看了彭子琪一眼,随即又转过头来,有些委屈地说道,“而且…靖哥也有心病,他…他一直放不下他的未婚妻,所以才未将我们俩的关系公诸于众…” “我一开始本以为此事会就此过去,没想到越闹越大,所以…所以现在说出了…实情…”,李雪晨边说,边抬起头看了看彭嘉禾,“现在我明白,如果不说的话,那么靖哥的名声会毁掉,我…我也清白有损,所以…所以才说出实情…” “你说谎…”,彭子琪愤愤看向李雪晨,“你…” 彭子琪刚要接着往下说,便被彭嘉禾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而彭子琪也反应过来,如果自己此时对李雪晨的话过于较真的话,那就太过明显了,搞不好会引起蒋靖的怀疑。 其实李雪晨话中的漏洞很多,但彭子琪却没法一一挑出来,因为李雪晨才是苦主,人家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如果你揪住这件事不放的话,就很容易被蒋靖怀疑:这个局是彭子琪设的。 于是彭子琪赶忙换了一副态度,细声细气地问向李雪晨,“雪晨,你是不是怕自己的清白被蒋靖损了,以后会…会不利于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那么傻,他今日能对你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日还不知…” “我没有!”,彭子琪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雪晨给打断了,“我说的句句属实,况且我是什么性子,你也应该清楚,我…我断不会为了这种事而委屈自己!不信…不信你们可以问靖哥!” 李雪晨说着,便指向了身后的蒋靖,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蒋靖身上。 说实话,蒋靖心中此时此刻真可谓是波澜起伏,他没想到李雪晨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蒋靖明白,李雪晨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名声啊! 她肯定是刚才看到自己听到彭嘉禾的决断后,心情悲愤异常,众人也对自己指指点点,而自己在她面前的那么一跪,她心中又如何能够接受?因为她明白自己是清白的… 难怪她会问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她这是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名誉与清白全加上来挽救自己的名声,她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啊… 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承认,那李雪晨真是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况且自己确实于她清白有损,为她负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她和祎瑶一样,都那么勇敢,都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好,这份情义,自己怎能不珍重?怎能不报答? 想到这里,蒋靖不由得热泪盈眶,长舒一口气,对彭嘉禾说道,“对,大帅,事情…确实如雪晨所说的那样,是我不对,执意要隐瞒我们的关系,结果让大家误会,还差点…污了雪晨的名声,还请大帅责罚!” 第八十九章:自吞苦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苦主儿翻了案,贼人成了被冤枉的,其实事情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如今两个人都声称是私事,那还有什么可挑毛病的?难道对两个人隐瞒情事进行处罚,那可真算故意挑毛病了。 人家私下幽会,不愿让你们知道,结果一大帮人冲过来非要说人家是非礼,这就太说不过去了,尽管彭嘉禾和彭子琪心中都明白这是李雪晨在说谎,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揭穿,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还是彭嘉禾老练,他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忙变了一副神色,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哈哈…靖儿,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和雪晨玉成好事,怎么能不告诉我们?而且你竟还担心冲儿?哈哈…我还真不知道蒋靖还有害怕的人!” “大帅恕罪…”,蒋靖尴尬地笑了笑,“是我不该隐瞒此事…” “这没关系…”,彭嘉禾摆摆手,“我该祝福你们俩…你们也不用担心冲儿,听说他最近自己又找了个女人,哈哈…他说不着你们…” “嗯,如今事情…既已公开,我…我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蒋靖苦笑一声,心想如果我打算和雪晨在一起,别说彭子冲喜欢她了,就是彭子冲、彭子琪两兄弟全喜欢她,我也得给抢过来! “你说你…为人也太固执了些,怎么受了冤枉,却还不说出实情?难道就那么不愿意公布你们的关系吗?”,彭嘉禾笑着看看李雪晨,又看看蒋靖,“如今事情已明,那我可得说两句了,雪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疼爱的紧,你和她在一起之后,可不能欺负她!不然我可要揍你小子!哈哈…” “当然不会…”,蒋靖看了李雪晨一眼,又赶快将目光移开了,“我以后…自然是会好好待雪晨,不仅我不会欺负她,也绝不让别人欺负她!” “嗯,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彭嘉禾冲蒋靖点点头,忽得狡黠一笑,“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把事情公布了,那打算何时成婚啊?” “啊?”,蒋靖万没料到彭嘉禾此时会问出这种话,连忙推辞道,“此事不急,我们…我们再商量一下…” “嗯…”,彭嘉禾哼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与彭子琪碰到了一起,父子俩此时已经确定这是李雪晨“临时起意”了,“既是如此,那你们俩自己好好斟酌吧…” “嗯…”,蒋靖点点头,随后也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舒了口气。 “好啦好啦,今天是一场误会,就都散了吧…”,彭嘉禾给了彭子琪一个眼神示意,惊呆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仿佛刚看完一场大戏,事实上对他们来说,刚才无异于看了一场大戏。 此时众人有的直接走了,有的专门走上前来,祝福了蒋靖和李雪晨几句,而蒋靖和李雪晨只得尴尬地接受,可他们的眼神却再也不敢碰在一起了。 彭嘉禾自然看得出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如今却无法再说任何话,只得陪着笑脸祝福他们。而彭子琪则全程黑脸,并不时瞟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妹李雪晨一眼。 最后还是彭嘉禾拉着彭子琪,给蒋靖和李雪成道了个歉,而彭子琪也算是识大体,为了不被蒋靖误会,只得忍着怒气,向蒋靖和李雪晨道了个歉,说是自己莽撞,多有得罪。 蒋靖哪好意思让他道歉,毕竟是自己和李雪晨在编谎话,于是又是一番互相客气,然后彭嘉禾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把李雪晨和蒋靖给送出去了。 李雪晨和蒋靖一走,屋中便只剩下彭嘉禾和彭子琪两人了,而父子俩相对无言,只是无奈的一声苦笑。 “爹,我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彭子琪沉重地叹了口气,“最后竟然…竟然被雪晨给搅了局…” “别说是你没有想到,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啊…”,彭嘉禾看看门外,众人都已经退得远了,“细细筹划了那么长时间,谁能料到雪晨会有如此举动?” “哼!”,彭子琪冷哼一声,“我早就看出她喜欢蒋靖,却没想到…她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我又何尝不知?”,彭嘉禾轻叹一声,“雪晨这孩子也是任性得紧,真是…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啊,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坏在自家人身上,关键时刻…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你现在还能把她看做是自家人么?”,彭嘉禾一声冷笑,“其实…其实从你大伯死难的那一刻,她和我们的关系就远了…如果她要是知道当初…唉,不过为了笼络旧部人心,我们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千万不能对她显出异常来…” “这我自然明白…”,彭子琪点点头,“但蒋靖的事…” “诶,这件事近期就不要再提了…”,彭嘉禾冲彭子琪摆摆手,“你今天表现得就不自然,靖儿生性聪明,难保察觉不到什么异样。如果你还不罢休,难道你想要激得他生了反意么?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之事也并非巧合,总之…这件事就先不要提了,我猜靖儿自己也会收敛一些…” “嗯,我明白了…”,彭子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爹,今日之事我们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蒋靖和孙昊的兄弟情谊…即将不复存在了…” “哦…对啊…”,彭嘉禾听到这话,忽得笑了笑,“你要是不说,我竟险些忘了…其实要说起来,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啊。看来孙昊这个人…需要我们好好提拔了…哈哈…” “爹,您打算怎么做?”,彭子琪上前一步,看着彭嘉禾问道。 “你没有主意吗?”,彭嘉禾上下打量了彭子琪两眼,“恐怕你心里早已经谋划好了吧?” 彭子琪嘿嘿一笑,“儿认为当务之急,是快马加鞭将这件喜事报与孙昊知道,至于以后该如何,恐怕要依仗爹爹和他的一番彻夜长谈了…” 彭子琪说完,父子俩便相视顿首,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十章:你就是坏人! 出了大堂,蒋靖和李雪晨便感觉情形尴尬无比,尤其是偶尔遇到一些落在后面的人的祝福,更是让他们俩感觉浑身不自在,因此他们只得低头前行,尽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专挑曲折复杂的小路走,可在旁人看来,又不禁会错了意:这刚公布关系,就如此迫不及待啊?啧啧…真是年轻人… 蒋靖和李雪晨一前一后,行到了无人的偏僻之处,便双双有默契地停住了脚步,只不过隔在他们俩之间的尴尬气氛倒很难消散而去了。 “那个…雪晨…”,蒋靖缓缓转过身来,却只是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李雪晨的眼睛,“方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在军中的名声…可就真的败了…” “你不必谢我…”,李雪晨也将目光瞥到一边,“如果当时你不配和我,那我的名声…才怕是真的败了…” “我怎会不配和你?”,蒋靖尴尬地笑笑,却瞥见李雪晨根本不看自己,于是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你为了保全我的名声…能做出如此牺牲,我心中感激不已,又怎会…怎会做出不利于你名声的事?” “你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感激感动的话!”,李雪晨此时忽得提高了声音,似是要有所发作,可看她表情,最终还是隐忍住了,“今日之事…是我自愿的,干不得你什么事,我也是…也是为了护得自己的清白名声,不想让别人误会成什么龌龊的事。过一段时日,你便可以去找叔父说,就说…说你不喜欢我了,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是不要和我在一起了,那样…你就解脱了,我…我也解脱了…” “不可!”,蒋靖看着李雪晨,脱口而出道,“那样我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你…你我之事已为众人所知,来日传扬出去…总归对你不好…” “没事…”,李雪晨侧过身去,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雪晨,你千万别这样说…”,蒋靖往李雪晨身边靠了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才为此举动的,我又怎能做出平白污你名声的事情?若来日…来日我抛弃与你,别人该如何看你?你又该如何面对他人?” “我不要你管!”,李雪晨抬起头来,迎上蒋靖的目光,只见她红唇翕动,似是要有情绪发作,可最终还是低下头去,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为了感激我、报答我而和我在一起,你若是真的心中有我,那便是了,如果心中没我,那你尽可离去,不必理会我今后如何在人前自处。” “谁说我心中没你?”,蒋靖此时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了,“我方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你?我说我心中有你,而且还说了两遍!” “难道你那不是为情势所迫吗?”,李雪晨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你当时…当时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我也不知…” 蒋靖听了李雪晨的话,忽得笑了笑,“雪晨,你以为我是为了求你帮我洗脱恶名而说的假话吗?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可真是把我蒋靖给看小了…” 蒋靖说着,便微微侧身,目光也不由地瞄向了远方,“我蒙师父教授,虽不及他豪气冲天,但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为了保全自己而说背良心的话,做昧良心的事,那是绝对不能的,别说是名声,就算是生死,我也不会违了自己的心!” 听到蒋靖这话,李雪晨不由得大为激动,只见她轻咬下唇,略带羞意地问道,“那你心中…可是真的有我?” “当然有!”,蒋靖坚定地点点头,同时勇敢地抓起了李雪晨的手,“我心中有你,这里面有爱意,也有感激…我对祎瑶也是这种情感…之前是我自己过不去心中这道坎,可我现在想开了,祎瑶那么久都了无音讯,怕是…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我已经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了。我心中明白,我不能忘记她的好,但我更不能因此而忽略身边另一份情意…” 蒋靖直视着李雪晨的眼睛,忽得长舒了一口气,“我心中本就有你,更何况今日于你清白有损,就更加要对你负责。如果你不嫌弃我心中还有一个祎瑶,我愿意兑现方才大堂上的承诺!” “你…你大堂上的什么承诺?”,李雪晨偷瞄了蒋靖一眼,吃吃问道。 “就是…我以后会好好待你,不仅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蒋靖说着,便又向李雪晨身前靠了靠,“你愿意吗?” 李雪晨被蒋靖这一番话唬得晕淘淘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不答应的理由了:难怪这小子当初能令他的未婚妻程祎瑶如此倾心,原来他平日看起来一本正经,可说起情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那么会哄女孩子,以后我可得小心点… 蒋靖见李雪晨一副眼神迷离的样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不禁再次柔声问道,“怎么?难道不愿意么?” “啊?”,李雪晨回过神来,连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愿意,我愿意…” 李雪晨点头承认后,早已是满面羞红,可脸上却不自觉地带着一阵喜意,“但愿你不是此刻哄我开心才好…” “怎么会?”,蒋靖得了李雪晨应允,也不禁笑了起来,而此时此刻,他真正感觉自己从感情阴霾中走了出来,“你不嫌弃…我心中还有一个祎瑶吗?”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李雪晨拢拢尔后扬起的发丝,“你心中有她,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更何况…总之你心中有我,我就很高兴了,不过…总归盼望你能喜欢我多一点…” 蒋靖轻声一笑,心想果然每个女孩子心中也都是爱嫉妒的,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放心,总之对你的情意不会比她少…” 李雪晨倒没有察觉蒋靖那种暗中偷换概念的行为,只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样便好…” 蒋靖看着李雪晨这副羞怯的小女人模样,也不禁心神激荡,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今日我真的很感动,你为了我的名誉,竟能有如此牺牲,这份情义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李雪晨偎在蒋靖怀中,不禁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坏人,我为你付出的…又何止是这件事?愿你不忘了今日的承诺才好…我当时…当时都急坏了,看到你那副模样,我还能顾得了什么?难道让别人都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采花贼么?” “总之谢谢你…”,蒋靖吸吸鼻子,“我心中感动得紧…” “还说呢…”,李雪晨皱皱鼻子,“你让我又有什么办法?本来心里就有你,现在身子又被你看了去,若是以后跟得别人,我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快活了…” “那好…那我以后让你一辈子都快活…” “讨厌…”,李雪晨边说边往蒋靖怀里蹭了蹭,“你就是坏人…” “诶,这怎么坏了?” “就是坏…” “…” 第九十一章:打江州? “你们说,咱们接下来应该往哪边发展?”,此时彭嘉禾、彭子琪、蒋靖三人站在沙盘面前,对着一旁的军事地图不停的比划着。 “我认为咱们还是按既定措施,往东南打!”,蒋靖边说,边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斜线,“现在大后方稳定了,往东南打比较稳妥,也比较保险,对于我们势力的扩张也很有利…” “琪儿,你是个什么看法?”,彭嘉禾把目光转向彭子琪问道。 “这次我和靖弟的看法不甚相同,我认为应该直接往东打!”,彭子琪边说,边一指沙盘上的一点,“从这里一路打过去,拿下江州城!” “什么?你想现在打江州城?”,蒋靖满面诧异地看看彭子琪,“你怎么会现在就想打江州城?” “其实不止我有这种想法,大帅也有,甚至伯父生前也有这种想法…”,彭子琪摊手说道,“你应该清楚伯父生前的考虑,他当初打江州城,虽说有私怨夹杂其中,但主要还是为咱们的前途考虑!” “来,你看一下…”,彭子琪边说,边拉着蒋靖往沙盘那边靠了靠,“这是洛河,这是蓝江,而蓝江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因为它可以将朝廷的大军彻底隔在北方!” “为什么吴辉的队伍那么想要夺取洛河?因为拿下它,就可以掐断南北交通运输,在作战中占据主动地位,最起码朝廷的大军打不过来,这样南方就可以彻底地与朝廷分隔开来!” “咱们占据江州城也是一个道理…”,彭子琪边说,边在沙盘上不住地比划着,“咱们占了江州城,就等于间接取得了蓝江的控制权,因为朝廷大军的物资会被这条横贯东西的大江拦住,变得无处安放了,那样南方也就消除了被朝廷干预的威胁,随便我们折腾了!” “这不对…”,蒋靖摆摆手,“朝廷的物资可能要跨蓝江运过来,但更多的事直接通过沟通南北运输的洛河运过来!” “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彭子琪呵呵笑道,“朝廷要用洛河,那是吴辉的事,他会帮我们拦着,抗住压力,因为他们的势力已经快要逼近洛河了,最急迫的也是他们,对不对?如果几年前伯父还担心这个事,那咱们现在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彭子琪这次分析得确实很在理,所以蒋靖肯定要细细考虑,而不是一味反驳。虽说江州城远了些,难打了些,但如果能把江州城打下来,确实是益处多多。 不过彭子琪这次缘何思路如何清晰,而且分析得如此透彻,按说他没有那么深远的见识啊…难道是他事先与大帅商量好了,然后教自己过来商量只是应个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想要架空自己?不会吧?应该是师父当时遗留的想法,现在时机成熟了吧?嗯,应该是这样的… 蒋靖点点头,同时看向了彭嘉禾,“大帅,你是什么看法?” “嗯…”,彭嘉禾沉吟一声,把手指向了沙盘,“我的看法与琪儿相似,拿下通州城,我们的地盘就能连成一大片,而且和吴辉、朝廷的地盘也有山水相隔,相当于形成了一个缓冲区,形势非常稳妥。” 如今彭嘉禾和彭子琪达成了一致意见,蒋靖自然不好再生出什么异议了。况且江州城那里,有着自己多少回忆与仇恨啊,就算从私怨的角度考虑,蒋靖也是愿意去攻打江州城的,魏千华,罗文,刘鸣…只不过福王父子已经被召回朝了,不然的话,蒋靖一定尽最大努力将那些人和事捻为齑粉… “好,那就听从大帅的吩咐!”,蒋靖长舒一口气,“琪哥的策略很棒,我这次愿意担当攻打江州城的先锋!” “嗯,这个先锋非你不可啊,你对江州城的情形应该是最熟悉的了…”,彭嘉禾说着,便又把军事地图扯了过来,“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分配兵马与进攻次序,而是定好进攻策略,咱们已经在江州城吃过一次亏啦…” 听到彭嘉禾这话,蒋靖不禁脸上一红,因为上次他们攻打江州城,自己还作为援军前去阻挠呢。 不过想到此节,蒋靖倒像是获得什么什么灵感,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大帅,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这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叫你过来便是一同商议的…”,彭嘉禾笑着指指蒋靖,“说吧,有什么话尽管说…” “大帅,我认为打江州城,肯定不能一蹴而就,因为江州城防坚实,里面粮草兵械甚多,而且…守江州城的也不是个孬种,一时半会是打不下来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彭嘉禾看看蒋靖,“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摆出来咱们一块参谋参谋…” “我认为还是参考攻打景陵城时的办法,先把周围小城全部打下来,然后再集中兵力攻打江州城!”,蒋靖在沙盘上江州城那个点周围画了一个圈,“这样就能防止咱们攻打江州城时有援兵来救,从而分散我们的精力!” “靖弟,你这个策略有些问题啊…”,彭子琪看看蒋靖,皱了皱眉头,“你既知道江州城坚,那咱们更应该速战速决,否则战期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而且现在兵力仍是我们的一大制约因素,如果我们把江州城周围那些小县城都打下来,既要损耗兵力,而且打下里之后还要派兵占领,那样还怎么打江州城?估计朝廷的援兵都到了!” 彭子琪这番分析也是合情合理,但蒋靖仍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策略,于是反问道,“当初打景陵城的时候用此法不也成功了吗?” “那不一样!”,彭子琪反驳道,“景陵城在大后方,又有舒城作为屏障,咱们当然无法直接攻取景陵城。而且它辖下小城也较为分散,一个个打下来,占一个是一个,打不下来景陵城也无妨。但现在咱们的目标就是江州城,咱们不是为了抢城池,而是为了占据有利地形,其他小城可以不要,但江州城必须要打下来!而且江州城地处中央,又是小城屏障,只要拿下了江州城,其他小城自然望风归附,因为江州城对他们的管束力,要比其他城池强得多,这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吧?” 第九十二章:师父的遗愿? 彭子琪这番分析可谓是鞭辟入里了,让蒋靖不得不怀疑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因此蒋靖又不自觉地把目光看向了彭嘉禾,可彭嘉禾竟如老僧入定一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辩论。 “嗯…琪哥你说的很有道理…”,蒋靖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策略…” 听到蒋靖这样说,彭子琪不禁得意地笑了笑,“靖弟,其实你的说法也有道理,只不过…你这次倒是过于谨慎了些…” “也不是谨慎,可能…可能我对于江州城有些心病吧,呵呵…”,蒋靖尴尬地笑笑,“但咱们打江州城的时候,也应该小心援兵才是。” “嗯,这点不错…”,彭嘉禾点点头,“咱们光使人在城外防备援军是不够的,如果有大队援军来救,咱们埋伏一些人根本是不管用的,所以我认为应该综合一下你们俩的意见,定一个更稳妥的策略。” “哦?不知大帅有何良策?”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来,你们看一下…”,彭嘉禾边说,边引着彭子琪、蒋靖两人一同站在了沙盘前,“江州城北是蓝江,朝廷的兵很难直接从那里渡过来,西边和南边乱成一片,而且主要是咱们的地盘,所以也不太可能从这两个方向派援军,所以说除了江州城那些辖下县城的援兵,其他最有可能的大队援军就是从东面过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阻击这支最有可能的大队援军的同时,全力攻打江州城,你们看如何?” “嗯,大帅此策甚善。”,蒋靖点头称赞道,“进可攻,退可守,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很有效的包围圈,相互策应,共成掎角之势,我觉得很可行!” “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彭子琪连忙表态道,“还是大帅的策略更为稳妥成熟。”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彭嘉禾一拍桌案,“三日后出兵!不过咱们先不打江州城,而是要把沿途的这些据点全都拔除了…” “就是这样…”,彭嘉禾在沙盘上划了一条简短而笔直的线,“咱们从通州城进军,把大军驻扎到这里,尽量保证咱们的物资供给,而不要把战线拉得太长。” “嗯,物资供给是很重要的一点,我也认为咱们不应该把战线拉得太长…”,彭子琪点点头,“不过咱们进军于此,会不会引起江州城守军的注意?如果他们趁机增兵把守,那对咱们的战局不利啊。” “哦?这点考虑确实很值得注意…”,彭嘉禾看看蒋靖,“靖儿,你如何认为?” “琪哥的想法很全面…”,蒋靖点点头,“不过大帅的考虑也很有道理,打江州城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咱们的战线切忌拉得过长…” “所以我意…”,蒋靖将目光定在沙盘上,“咱们不如暂缓攻打江州城的进程,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先把通往江州城的这条路径彻底控制了,然后再挥兵攻打江州城!” “你这还是和先攻打小县城的想法相似嘛!”,彭子琪皱皱眉头,“从咱们这到通州城,虽然路不算近,但大多荒凉,连小县城都少,难道还要咱们从这上面费时间?江州城之所以难打,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纵深过长,如果咱们一点点推进,那无疑是对自身的消耗!我意,直接进军,拿下江州城,那这一大片地方自然就是我们的了!” “嗯,琪儿这次的考虑很全面…”,彭嘉禾点点头,随即看向蒋靖,“靖儿,这次你的态度过于谨慎了,你平时打仗不是很爱冒险吗?怎么这次不同于往日了,呵呵…” 这次的军事讨论基本是彭氏父子意见一致吊打蒋靖了,因此蒋靖也不觉有些尴尬,只得呵呵笑道,“是,是我考虑不周…” “不,我看恰恰是因为你考虑得太过周全了…”,彭嘉禾摇摇头,“这样吧,可能三日后进军有些急了,毕竟粮秣运输都是大事,咱们也不得不谨慎,要不十日之后吧,不过务求速战速决!” “靖儿,这件任务就交给你了,如何?” “末将领命!”,蒋靖抱拳说道,“定不负大帅所望!” “嗯,我相信你…”,彭嘉禾冲蒋靖笑着点点头,“我要你十日之后,用十天的时间将沿途所有阻碍全部清理,并且安排好咱们的粮秣运输储备与进军路线,能完成吗?” “末将领命!”,蒋靖点点头,“给我三千兵马,十日足够了…” “好…”,彭嘉禾看看蒋靖和彭子琪两人,“那咱们商量一下攻打江州城的具体细节吧。” “首先,阻断东路援军的任务…”,彭嘉禾侧头看看蒋靖,“靖儿,就交给你了如何?” “嗯?”,蒋靖迟疑一声,“我…我这次不随大军攻打江州城吗?” “不…”,彭嘉禾摇摇头,“这次攻打江州城的大军,由我亲自统领,彭子琪担任副帅…” 彭嘉禾说完,便笑着拍了拍蒋靖的肩膀,“靖儿,其实你的任务更为重要,因为攻打江州城时,咱们的援军压力是最大的,如果你能顺利截住援军,那可是大功一件!” “哦…我没有别的想法…”,蒋靖尴尬地笑笑,“每个任务都不好完成,我会尽全力堵住东路援军的…” “嗯…”,彭嘉禾点点头,“不过你的任务也不仅仅是阻住援军,如果援军未到,而我军攻城遇到阻力,你也可迅速驰援,总之,具体情况由你来定夺。” “哦…我明白了。”,蒋靖此时才知道自己这个任务并不好完成,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比正面攻打江州城容易,因为它需要更多的心智与调配能力。 “那好,你就把你的队伍带到这里…”,彭嘉禾看看蒋靖,不自觉地笑了一声,“我给你七千兵,你就以这座县城为据点来阻挡援军…你应该很熟悉这里吧?” 看到彭嘉禾指的那个点,蒋靖不觉周身一震,他怎么可能不熟悉?泾县…这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啊,承载了自己多少回忆啊… 可是…蒋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刘鸣,还有祎瑶的叔母…所有的债,要趁这次机会,一并给讨过来! “大帅,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蒋靖坚定地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放心,哈哈…”,彭嘉禾仰面笑了两声,“不过七千兵够不够?要不然给你一万如何?我可不是要你占座县城,而是要你阻挡东路援军…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会来多少人呢…” “这样吧…大帅,十日后我带走的那三千兵马,最后能剩多少,您就补充给我多少,如何?” “好,那我就给你一万兵马,由你自己调度,如何?”,彭嘉禾不顾彭子琪朝自己使的那个小眼神,只是一直盯着蒋靖,仿佛对他有无限的信任。 “多谢大帅!”,蒋靖抱拳说道,“我不会放任何援军过去的…” “那就好,哈哈…”,彭嘉禾笑了两声,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至于攻打江州城嘛…”,彭嘉禾轻叹一声,“只能硬拼了…琪儿,你领三千兵在城外埋伏小股援军,我亲率两万大军攻打江州城!这次…我一定要拿下它!” 第九十三章:有朋自远方来 “靖哥哥,你这次出征…一定要小心啊…”,李雪晨一边给蒋靖收拾东西,一边婆婆妈妈地念叨着。 靖哥哥,多熟悉的名字啊,以前也曾有个女孩子这样叫我,可现在…唉,不想了,现在自己不是追寻到属于自己的另一份幸福了吗? 在这个略显冰冷的军队中,有个女人喜欢自己,关心自己,安慰自己,给自己温暖,而自己也恰巧喜欢她,这是一份多么难得的幸福啊,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没事,我打仗什么时候出过问题?”,蒋靖笑笑说道,“你就放心吧…” “哼,就会说大话,你打仗的时候没受过伤么?”,李雪晨朝蒋靖嘟嘟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总之小心一些,别老喊打喊杀地往前冲,要记得,你是统帅!” “知道啦…”,蒋靖笑着叹口气,心想无论看起来多么豪爽的女孩子,都避免不了啰嗦这个特点。不过还好两个人现在还没有住在一起,仍旧呆在各自的宅子里,不然蒋靖肯定能发现她身上更多“特点”。 “别总是不耐烦…”,李雪晨低下头将另一件衣服装进包裹中,同时用手将垂下来的发丝向耳后拢了拢,美丽的侧影,配上这副温柔贤惠的小妇人模样,让蒋靖不由得心中一热,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哎呀,你又坏…”,李雪晨扭了扭身子,嘴角却不自觉地荡起一抹笑意,“我告诉你,咱俩…咱俩现在名分还没定呢,你可不准和我使坏…” “没事,这名分不马上就要定了吗?”,蒋靖闭着眼睛,在李雪晨的头发上蹭了蹭,一股幽幽的处子馨香便充盈鼻端,“今天中午不就要给咱俩办定亲宴了吗?” “那也不成…”,李雪晨轻轻挣了挣,却换来了蒋靖更紧的拥抱,于是她只好不动了,“我也想不通叔父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咱们俩办定亲宴,其实我还不急呢…” “其实就是找个由头,让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没什么特别的,又不是婚宴…”,蒋靖向前伸伸脖子,仔细端详起了李雪晨,“而且你真的不急么?” “哎呀,你又闹…”,李雪晨娇嗔地白了蒋靖一眼,“其实这样也好,估计大帅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在战场上别那么拼命,要不然就有人跟着遭罪啦…我可不想当个寡妇…” “不是还没过门呢吗?怎么能叫寡妇?”,蒋靖嘻嘻哈哈地调笑道,“不过我要是出了意外,你应该感谢今天幸亏是定亲宴而不是婚宴…” “呸呸呸…你这张臭嘴…”,李雪晨听到蒋靖这么一说,连忙皱着眉头堵住了他的嘴,“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唉…要是叔父同意的话,我真想和你一块上战场,可他终归是不允的…” “你可别去,你去了我才担心呢…”,蒋靖边说边松开了李雪晨,转而牵起了她的手,“行了,先别收拾了,咱们先去大营那吃饭,估计大家都在等着呢,咱可不能晚到,不然又让他们笑话…” “那好吧,我就先不给你收拾了…”,李雪晨把包裹和剩下的衣服轻轻放到床上,尔后直起腰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说叔父算盘打得还真精明,出征前要犒劳军士,结果就跟咱俩的定亲宴合在一起了,真是气人,一点都不用心!” “那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多人给咱俩见证庆贺,多热闹啊,哈哈…”,蒋靖笑着拉了拉李雪晨的手,“快点走吧,别发牢骚了…” “你这人…”,李雪晨不高兴地撅了噘嘴,“婚宴要热闹,定亲宴要正式,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叔父明显是敷衍咱们俩嘛…” 李雪晨一边说,一边被蒋靖拽着出了门,她却不知道,彭嘉禾的精明何至于此?他让蒋靖和李雪晨那么早办定亲宴,却不给他们举办婚礼,那是有着深远的考虑的… 这厢正热热闹闹地举行着蒋靖和李雪晨的定亲宴,那边却有两个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通州城。 “吁…”,赶车的汉子在通州城城门停下马车,刚从车上跳下来,便被守在城门检查的士兵给拦住了,“喂,有事吗?干嘛要在这里停车?” “这位大哥,我正好找你有些事情,还麻烦你帮一下忙…”,那汉子边说边往士兵的手里塞了点碎银子,“我想来这寻一个人,他叫蒋靖,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蒋靖?”,守城士兵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不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口问道,“你…你说的是哪个蒋靖?你…你大致描述一下…” “哦哦…”,那汉子听了这话,连忙比划起来,“他不到二十岁,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高,哦…现在可能比我高一点了…” 经过那汉子一番详细的描述,守城的两个士兵相视点了点头,好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情,继而转过头问向了那汉子,“你要找的是不是我们的军前右将军蒋靖…额…就是蒋将军…” “蒋将军?”,那汉子诧异地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方才笑了笑,“他在你们这做了将军了?对,他功夫非常好,是你们之前的大帅李如松的亲传弟子!” “哦…那就没错了,咱们说的应该是一个人!就是蒋将军!”,守城士兵跟着笑了笑,不过忽得又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找蒋将军干什么?” “我是蒋靖的兄弟,能历生死的兄弟!”,那汉子拍拍胸脯,异常骄傲的说道,不过随即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不禁一红,“总之还请你帮帮忙,通告一声,就说他的兄弟来寻他了,而且还给他带了个大惊喜,哈哈…” “这…”,守城士兵低头瞅了瞅刚才被塞在手里的碎银子,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汉子,“你…你真是蒋将军的兄弟?” “那是自然!”,汉子把两眼一瞪,“你告诉你们蒋将军,我叫萧汉,他自然就明白了!而且你再告诉他,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第九十四章:故人? 原来此时赶着马车来到通州城的正是萧汉,而两个守城士兵在萧汉的“忽悠”和利诱下,终于同意把他带进城去找蒋靖了。 其实两个守城士兵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知道如果此人真是蒋将军的生死兄弟,这可算是讨好蒋将军的好机会,如果他不是的话,呵呵,就让蒋将军一怒之下剁了他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但是蒋将军好像没有那么残暴哦… “不过你要是想进城的话,这辆马车得让我们检查一下…”,守城士兵指着萧汉赶过来的马车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了…”,萧汉边说边走向马车,冲里面轻声说道,“祎瑶,出来吧,靖弟就在这,而且他做了将军啦!” 萧汉边说,边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脚凳,小心地放到了地上,“来,出来吧!” 萧汉话音刚落,便有一位美丽而略显柔弱的女子挑帘走了出来。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绣着大红牡丹的花绸子袄,下罩浅蓝色的百褶裙,本就精致的脸蛋和窈窕的身姿一时间更被衬得又娇又媚,看得那两个守城士兵和过往的行人都不禁眼前一亮,那不是程祎瑶又是何人? “嗯,我都听见了,我在里面都听见了…”,程祎瑶笑着点点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蓄满了泪水,让人看了便不禁兴起一阵怜爱之意,“靖哥哥做了将军了…” 萧汉看着程祎瑶这副激动的样子,不由地尴尬一笑,“看把你给高兴的…你把新衣服都换上啦?” “嗯…”,程祎瑶抬起她那白皙的柔荑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不是要见靖哥哥了嘛,路上没法子收拾,现在既是到了通州城…不过还是要谢谢汉哥,事先替我买了身衣服,还雇了辆马车,真是辛苦你了…” “和我说谢不是见外了?”,萧汉轻舒一口气,“这一路上颠沛流离,也是苦了你了…不过总归是带你来了这,找到了靖弟,我也算放心了。” “这位是…”,其中一个守城士兵盯着程祎瑶,不觉有些出了神。 萧汉瞥一眼那个士兵的目光,不觉有些想笑,不过这也不怪他,就算是自己,刚才也不免被程祎瑶这郑重的打扮和精致的妆容给惊艳了一番。 想想这一路上为了安全,萧汉和程祎瑶都尽量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甚至故意扮丑,就连这辆马车也是快到通州城时才买的,情况基本和上次蒋靖、程祎瑶逃难没什么区别。如果程祎瑶平日是这样一副打扮的话,那估计二人很难平安到达通州城了… “你就先不要问她是谁了…”,萧汉笑着看了程祎瑶一眼,“你就快点带我去找你们蒋将军吧…” “辛苦你了,兄弟…”,萧汉边说边又往守城士兵手里塞了点碎银子。 “哎呦,这可不敢要…不敢要…”,守城士兵笑着摆摆手,他现在越来越确定这个人是蒋靖的兄弟了,那自己能收他黑钱吗?绝对不能啊… 萧汉却笑着把碎银子硬塞到了士兵手中,“拿着买酒喝…顺便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下我那个兄弟蒋靖…哦,就是你们蒋将军的事,你知道多少,就给我说说…” “哎呀,这你可算是问对人啦!”,守城士兵还没来得及把银子塞到怀里,便激动地一拍大腿,“我跟你说,我可是通州城的老兵了,那可跟着蒋将军打了不少硬仗啊,哎呦喂,我的个亲娘哟,蒋将军打起仗来…那可真跟个天神一样啊…” 紧接着,守城士兵便不顾萧汉和程祎瑶的目光,唾沫飞溅地讲了起来,从奇袭退敌,到计赚通州城,再说到攻陷景陵各地,平定后方动乱,一桩桩、一件件,把萧汉和程祎瑶二人听得心神激荡。 再加上这些跟着蒋靖打过仗的大头兵都对蒋靖佩服得紧,因此讲述中不免有些添油加醋,还真把蒋靖讲得跟个天神似的,甚至有些地方连萧汉都不太信了,比如这个人说当初蒋靖是直接飞上了景陵城,震惊敌军,然后逼得他们献城投降…不过在他们眼中,蒋靖借助弩箭攀上城墙,和飞上城墙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因为常人根本做不到嘛! “兄弟,你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萧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跟说书先生似的守城士兵。 “当然是真的!”,守城士兵把两眼一瞪,“要不然蒋将军能那么快就被提拔为将军?我告诉你,我们这将军可不是随便封的!看见没,现在我们占了那么大一片地方,可除了大帅以外,实打实的就四个将军,蒋将军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那个最年轻最有能耐的,服不服?不服不行!蒋将军那身功夫,哎呦,我的乖乖,帅得紧哪…” 萧汉看着眼前这个“小迷弟”似的家伙,不禁尴尬地笑了笑,“是,确实是挺厉害的,呵呵…”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守城士兵看看周围,忽得把声音压低了,“现在就这通州地界,不,就我们占的这一大片地方,除了大帅,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蒋将军,可要论起咱最佩服的,嘿嘿,那就是蒋将军一个,没有旁人!” 守城士兵和萧汉这正说得热闹,一直在后面静静听着的程祎瑶不禁凑到了前面来,显得有些怯懦地问道,“这位兄弟,我想问一下你…那个…靖哥…不是,你们蒋将军打了那么多胜仗,他有没有受过伤啊?” “受伤?那当然受过,打仗能不受伤吗?不过蒋将军还真有一次伤的不轻,差一点死喽…” “什么?那么严重?那他现在有没有事?”,程祎瑶听到这话,立刻吓得双手紧握成小拳头抵在了下巴上,看她那副泪水盈盈,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个委屈的小松鼠。 “那当然没事!”,守城士兵大剌剌地挥挥手,“蒋将军那是天神下凡啊,怎么能死喽?那是我嘴臭不会说话,呵呵…更何况现在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照顾着,那更是什么事都没有啦,哈哈…” “哦…那便好,那便好…”,程祎瑶长舒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瞪起双眼,小嘴巴也不由得惊愕地张大了,“你说什么?你说…靖哥哥…已经成亲了?” 第九十五章:兄弟赴宴 “也不能说成亲了,不过也快了…”,那个守城士兵咂咂嘴,“哎呀,这不就到了,看见前面没…” 士兵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大营,“那不就在前面呢嘛,跟我来…” 萧汉听了这个士兵的话,也是一头雾水,再看看身后的程祎瑶,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泪水,于是他赶忙安慰道,“先别哭,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咱们先过去看看…” 萧汉说完,便拉着程祎瑶跟了过去。程祎瑶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真就像丢了魂似的,所以也没什么主意,只能任由萧汉拉着走了。 “看见没,那就是蒋将军…”,士兵站住脚步,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正站着给别人敬酒的人,“那就是蒋将军,哎呦,我的乖乖…太帅了,其实穿上铠甲更帅!他旁边那个就是他还没过门的小娘子了,就跟他牵着手的那个…” 这个守城士兵一脸钦羡地看着蒋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目光,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要说蒋将军就是有福气,本事大,还娶了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唉…雪晨小姐可是我们这最漂亮的了,连大帅的儿子都喜欢她!可她就看上了蒋将军,也是嘛,英雄配美人,你看看,多配!” 守城士兵回头看看程祎瑶,“你看,配不配?诶,你咋哭了?你哭啥啊,其实你也挺漂亮的…” 此时萧汉早已气得鼻息咻咻,可还是按捺住怒火,看着那个士兵问道,“那个女子是谁?什么身份?” “那不就是蒋将军没过门的媳妇嘛,这吃的就是定亲宴,可惜我得守城门,也不随军出征,所以没赶上…”,守城士兵眉飞色舞地说着,忽见萧汉满面通红,目中似蕴着无限怒火,不禁有些惊奇,“你这是咋了?哦哦…你想问她身份是不是?她是我们大帅的侄女儿,功夫也好着呢…要说她和蒋将军之间,那故事也多着呢…” “哼!”,萧汉冷笑一声,“原来是攀附富贵,我说他怎么就做了将军!” “诶,话可不能那么说…”,守城士兵摆摆手,立刻坚定起了维护蒋靖荣誉的决心,“蒋将军现在的地位,都是自己靠军功一点点打出来的,跟雪晨小姐可没有半点关系!” “是么?”,萧汉气得鼻翼翕动,不自觉地朝蒋靖那个方向望去,只见蒋靖和李雪晨正牵着手互相调笑,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嘻嘻哈哈地喝了一个交杯酒,两人今日都穿着红色的衣服,因此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 回头看看程祎瑶,她早已捂着嘴巴哭出声来,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此时她身上新换的那身衣服就像是一种耻辱的象征,让她忍不住用手紧紧攥住,甚至有把它撕扯开的欲望… 萧汉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程祎瑶,而程祎瑶也紧紧抓住了萧汉的胳膊,此时程祎瑶已哭得身上簌簌发抖,如果萧汉不来扶她,她可就真要哭倒在地了。 “你等着!”,萧汉喘口大气,紧紧攥起了拳头,“我去替你出气!” 还没等程祎瑶说话,萧汉便大步走上前去,高声喊道,“蒋靖,你现在发达了,可还记得故人么?” 正被一群人围着敬酒的蒋靖听到喊声,不禁回过头来,随即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汉…汉哥!是你吗?汉哥…” “你他娘还记得我!”,萧汉说着,便冲过来要举拳打蒋靖,“我还以为你谁也不认了呢!” 众人见状,根本没让萧汉有机会冲到蒋靖面前,便一把拦住了他,同时作势便要围殴萧汉。 “住手,全部住手!”,蒋靖扔下酒杯,快步冲到萧汉面前,“全都放开他!” 众人看看蒋靖,便放开了萧汉,可都下意识地拦在中间,不让萧汉有机会接近蒋靖。 “蒋靖,你现在厉害了,不是当初逃命的时候了!”,萧汉愤愤地盯着蒋靖,“对,你功夫好,现在又做了大将军,我奈何不得你了,可你终将受到良心的谴责!” 蒋靖不知道自己这个昔日兄弟为何会对自己大发脾气,一时间竟如仇敌一般。要知道当初二人真可谓是生死之交,自己还一直在为萧汉的下落不明而耿耿于怀,如今久别重逢,本该是兄弟二人开怀畅饮,蒋靖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可怎么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汉哥,你…你这是怎么了?”,蒋靖眉头紧皱,大为不解,“我之前还以为你…你…如今咱们兄弟重逢,你这是干什么?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啊…” “哼!你为我担心?”,萧汉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看你现在快活得很啊,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萧汉话音一落,众人便都看向了正被他指着的李雪晨。 在一旁站着的李雪晨更是满脸纳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那么一个莽撞货,竟然指这骂那,还要打蒋靖,因此不由得眉头大皱,要知道她的温柔可都是对于蒋靖而言的,而对于别人,她可一直是小辣椒脾气。 “喂,你是什么人?哪来的?”,李雪晨上前两步,瞪视着萧汉,“是谁带他过来的?想要干什么?” 此时那个把萧汉带过来的守城士兵早已是心中打鼓:不是说是蒋将军的兄弟吗?怎么突然间这样了,完了完了… 不过还没等那个士兵过来,蒋靖便伸手拦住了李雪晨,“你先别说话,让我来处理!” 蒋靖这一句话,李雪晨便收了脾气,同时后退两步,只是看向萧汉的眼神还是非常不友善,“靖哥哥,他到底是谁?” “他…他就是我之前那个失散的兄弟…”,蒋靖看着萧汉,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在萧汉指问李雪晨的时候,蒋靖就知道他为何如此生气了,可他确实没有想到,萧汉会为了程祎瑶而对自己大动肝火,要知道他可是因为自己才认识的程祎瑶。不过无论如何,蒋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责萧汉,因为在他看来,萧汉这是为了自己好,这是因为自己而气愤。 “汉哥,你听我说…”,蒋靖上前一步,将目光定在萧汉身上,“我之前去寻过你们,可是…” “你不用和我解释!”,萧汉直接伸出手拦住了蒋靖的话,“你如果想要解释的话,,那就和她解释吧!” 第九十六章:和她解释 萧汉往身后一指,蒋靖的目光便寻了过去,随后不禁一下子呆愣在了那里:她还是她,那个美丽可人的女子,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让人爱不释手,又让人怜惜不已,可她此刻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蒋靖的心都要碎掉了… “祎瑶…”,蒋靖低低地唤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而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全被身后的李雪晨看在了眼里。 “祎瑶…”,李雪晨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手中的酒杯不觉滚落到了地上:她终究还是来了,可是…她真的好漂亮,那副温柔到骨头里的气质,是自己从来所不曾具有的,原来他之前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 “怎么?没有话说了?”,萧汉瞪了蒋靖一眼,随即愤愤挣开了众人的束缚。 刚才还一头雾水的众人,此时也有些醒过味来了:呵呵…原来是讨情债来的,看不出来咱蒋将军还挺风流,不过那个找上门来的姑娘…似乎…好像不比咱李雪晨大小姐差哦… “祎瑶…”,蒋靖急急地喊了一声,便作势要冲过去,却被身旁的萧汉一下子给拦住了,“怎么?你还想过去欺负她,惹得她伤心落泪?” “不是…”,蒋靖瞥了萧汉一眼,又连忙望向不远处的程祎瑶,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立刻消失掉似的,“汉哥,你让开…让我和她解释清楚…” “事到如今,你还想解释什么?”,萧汉好像是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似乎是想为程祎瑶讨个公道,“你不用过去,我把她领过来,咱们把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蒋靖方才的目光一直在程祎瑶身上,直到萧汉转身离开,他才记起身后的李雪晨,不禁抱歉性地回身向她望了一眼:本来是好好的异常定亲宴,结果竟闹成了这样,无形之中把两个女人都给伤害了,自己可真不是东西… 但只是看了一眼,蒋靖便把目光给收了回来,因为他从李雪晨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委屈,他现在真的受不了这种眼神,他真想找个地方赶快躲起来… 此时萧汉已经走到了程祎瑶身前,似乎是在和她说些什么,而程祎瑶只是哭着拼命摇头,同时不住地把身子向后缩。 而萧汉看起来也像是有些情绪激动,在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要伸手去拉程祎瑶,而程祎瑶一下子就挣开了,同时连忙哭着向萧汉摆手。 蒋靖在不远处望着这副情状,不禁眉头紧皱,随即快步走向了他们,而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跟在蒋靖身后,面面相觑地过去了。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李雪晨,这种情况下,她既想跟过去一看究竟,又不好意思跟过去,只得在原地愤愤跺了跺脚。 结果一瞥之间,恰看到彭嘉禾和彭子琪父子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过自己一望过去,彭氏父子便颇有默契地把眼神给移开了,此时李雪晨更是满面通红,看看不远处越聚越多的人群,李雪晨再也忍耐不住,攥攥拳头给自己加了把劲,便同样愤愤走了过去。 “祎瑶,你听我解释…”,蒋靖此时已经走到了程祎瑶和萧汉面前,可程祎瑶早已侧过身去,把目光瞥到一边,根本不去看蒋靖。 “祎瑶,我一直在念着你,就在大半年前,我去吴县找过你,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已经离开了,当时我还以为,以为…我伤心了好久,甚至连死的念头都有了…”,蒋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紧紧攥成拳头锤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一直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接你,为什么明明知道吴县战乱却没有去保护你,我那段时间都快要发狂了!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蒋靖在那里絮絮说着,众人也都看出了他无比真挚的感情与心思,而程祎瑶也不禁回过头来,看着蒋靖啜泣两声,“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蒋靖坚定地答道,“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心里想着你…” 程祎瑶盯着蒋靖的眼睛,不由得瘪了瘪嘴,眼泪再次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同时忍不住向前牵了牵步子,“靖…靖哥哥…” 萧汉见程祎瑶态度有所松动,连忙一横身,挡在了程祎瑶眼前,冲蒋靖板起面孔说道,“蒋靖,你花言巧语骗得了心思单纯的祎瑶,却骗不得我!你不要欺负祎瑶善良老实,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怎么欺负她了?我怎么为所欲为了?”,此时蒋靖见萧汉这个样子,心头一股气油然而生,“汉哥,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看不得我和祎瑶好吗?我刚才明明都…她都…” “都怎么样?都快要被你的花言巧语哄骗好了是吗?说不出口了是吧?”,萧汉冷冷挥了挥手,“对,我就是看不得你们两个好!我就是看不得你这样欺负祎瑶!” “你…”,蒋靖忍不住上前一步,用手指了指萧汉,“汉哥,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想为祎瑶讨个公道!”,萧汉说着,便指了指蒋靖身后的李雪晨,“我问你,你和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蒋靖回头看看李雪晨,不由得低下头去,“此事…说来话长…” “哈,我看你根本是无话可说!”,萧汉好像是抓住了蒋靖的把柄,一时间竟激动起来,“你方才说你心中一直想着祎瑶,那为何又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甚至还定了亲事?” “我…我说了,此事…此事说来话长…” “哼,你不要在这里假言推脱了!”,萧汉愤愤说道,“你尚且有祎瑶这个未婚妻,可此时又与别的女子定亲,,如果不是就是你存心欺瞒,就是那个女子故意勾引,总之都极为可鄙可耻!” “你说什么呢?”,此时李雪晨听到萧汉这样说,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下子便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你说谁可鄙可耻?我今天敬你是客,方让你三分,可你也别得寸进尺!” 第九十七章:她也抛弃你了! “你…就是蒋靖新找的女人?”,萧汉上下打量了李雪晨两眼,“倒是挺漂亮的…听说你还是你们大帅的侄女儿?哼,怪不得蒋靖会移情别恋,原来是攀上高枝儿了…” “你嘴巴放干净一些!什么叫攀上了高枝儿?”,李雪晨不满地瞪了萧汉一眼,“好,你不是要解释吗?看在你昔日和靖哥哥还算兄弟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解释!” 李雪晨说着,便不自觉地瞟了程祎瑶一眼,然后迅速就把目光给收了回来,直接定在了萧汉身上,“我告诉你,靖哥哥之前是回吴县寻过你们,也曾因为你们的下落不明而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难道你们一直下落不明,靖哥哥就要一直萎靡不振,甚至陪你们去死吗?你们很愿意看到靖哥哥那副模样吗?难道你们就不允许靖哥哥再喜欢上别人,只能一生孤独终老吗?”,李雪晨说着,便又扫了程祎瑶一眼,只见她就一直缩在萧汉身后低声啜泣着,一副委委屈屈,被谁欺负了的模样。再配上她那可人的面孔,倒着实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可在李雪晨看来,那就是惺惺作态,努力想要获取别人,不,不是别人,就是想要获取靖哥哥的同情! 想到这,李雪晨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气:呵,这不就是跟我使温柔招吗?对,我是没有你温柔,可我长得比你更具成熟美,身材也比你好…吗?对,我最起码比你高,还高不少!看着就比你出挑!不像你,离远一看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李雪晨在心里愤愤比较着,同时示威性地拉住蒋靖的胳膊,朝萧汉和程祎瑶说道,“我告诉你,我和靖哥哥是两情相悦,真心喜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们今日来了,那便是客,喜欢便留下吃杯水酒,如果想要砸场子的话,哼,恕不远送!” 程祎瑶本来就性喜恬静,不爱说话,此时一直默默躲在萧汉身后的她听到李雪晨这样说,又见李雪晨和蒋靖这般亲昵,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靖哥哥就这样喜欢了别人,再也不要自己了,忍不住悲从中来,“哇”的一声便又大哭起来。 蒋靖见状,连忙冲李雪晨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想要挣开被她拉住的手臂。可李雪晨此时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生气似的朝蒋靖瞪大了眼睛,然后便一把拉住了蒋靖的手,甚至连他的手指头都给牵住了,生怕他会一把挣脱。 要论起功夫,李雪晨自然拉不住蒋靖,可蒋靖又不好真使力气,毕竟这是李雪晨和自己的定亲宴,祎瑶觉得委屈,可雪晨心里也觉得委屈啊,于是她只好抱歉性地看了看程祎瑶,想要安慰她一下,并向她解释两句。 可谁知李雪晨的动作更快,她还没等蒋靖开口,便冲萧汉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没?如果有的话,尽管问,没有的话,那就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我在这都听着!” 李雪晨这招很聪明,虽然她的话都是冲萧汉说的,可句句都是给程祎瑶听的,因此也难怪程祎瑶会情绪失控了。 萧汉见到李雪晨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而蒋靖在一旁竟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是打眼瞧着程祎瑶哭泣,更是让萧汉忍无可忍。 只见萧汉冷笑一声,定定地看向蒋靖,“好,非常好…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和我说就成了!”,李雪晨上前一步,便拦在了蒋靖身前。 “雪晨…”,蒋靖在后面拉了拉李雪晨,同时有些心疼地看了看程祎瑶,“雪晨,别再闹了,让我来…” 可蒋靖话还没说完,萧汉便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好,真好,好一个夫妻同心,不过…我这话必须要对这个负心汉说!” 萧汉一指蒋靖,“你…现在和这个女子好上了,抛弃了祎瑶…那好,现在我正式宣布,祎瑶和我在一起了,她也把你抛弃了!” “什么?”,听到萧汉这话,蒋靖不由得大为惊愕,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吃惊的不只是蒋靖,还有蒋靖身旁的李雪晨,甚至程祎瑶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非常不理解地看向了萧汉,竟连哭声都停止了。 “怎么?没听清楚么?”,萧汉看到蒋靖这副模样,也说不清楚心中是暗爽还是如何,只是一把抓住了程祎瑶的手,向蒋靖示威性地挑起下巴道,“我说…我和祎瑶在一起了,从此咱们天各一方,谁也不要再打扰谁!” “萧汉,你…”,看到萧汉牵起程祎瑶手的那一瞬间,蒋靖蓦地瞪大了眼睛,“我把你当兄弟,当初将祎瑶托付于你,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 此时程祎瑶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使劲挣着自己的胳膊,同时摆手向蒋靖解释道,“靖哥哥,不…不是的,你误会了…哎呀,汉哥,你放开我…” 可蒋靖此时疑心既起,便不好消除:是啊,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呆了一年多的时间,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而且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才来寻自己? 再加上蒋靖现在情绪混乱,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相信什么,因此不由得狠狠攥紧拳头,冷冷问道,“萧汉,祎瑶,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还没等萧汉和程祎瑶说话,李雪晨便在一旁痛得呼出声来:原来刚才李雪晨一直牵着蒋靖的手,而且为了防止蒋靖挣开,还紧紧攥住了他每个手指,可蒋靖方才心中悲痛,不由得手上加力,却把李雪晨的手指给攥疼了。 此时李雪晨松开自己的手,直感觉自己每根手指都被蒋靖夹断了,让她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蒋靖见状,不由得一阵心疼,连忙抓起李雪晨的手腕,皱着眉头问道,“雪晨,你没事吧?” 李雪晨咬咬下唇,却打眼瞟向程祎瑶,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中竟还有些关切之色,让李雪晨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此时情状,她竟不恼恨于我?倒也真是奇怪,只是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发自心底的善良? 第九十八章:我恨你! “我没事…”,李雪晨轻舒口气,摇了摇头,本来还打算趁机气一下程祎瑶的她,一想到方才程祎瑶那种关切的眼神,忽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蒋靖查看了一下李雪晨的手,确认无视之后,便又看向了程祎瑶和萧汉,只是目光不由变得有些恶狠狠的,“方才你的话…是真的?” 程祎瑶看到蒋靖那种眼神,不由心下一颤,连忙向前牵了牵步子,“靖哥哥,不是的…” 可程祎瑶刚一说话,蒋靖的目光便逼视了过来,而程祎瑶此时的手还被萧汉牵着,因此不由得让她一阵紧张,连忙轻轻挣了挣,“汉哥,你放开我,我求求你…” “你总是这样!”,看到程祎瑶这副样子,蒋靖忍不住冲她吼了起来,“你若是心中没有他,为何不能反手给他一个耳光?为什么总是这副样子?我知道你是被欺负了还是心中羞怯?” 程祎瑶被蒋靖的怒吼吓得身子一颤,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同时撇了撇嘴,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靖…靖哥哥,你别这样,我…我怕…” “你不要吓她好不好?你明明知道她胆子很小的…”,萧汉见蒋靖这样对程祎瑶,忍不住上前一步,脱口说道。 “你害怕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总是哭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啊!”,蒋靖见程祎瑶哭泣流泪,本来有些难受,可见萧汉又站出来维护,忍不住心中火气更大,因此又是两声怒吼。 可蒋靖越是这样吼程祎瑶,她就哭得越厉害,一时间眼泪竟流个不停了。只见她另一只手揉着红肿的眼睛,嘴里还不住地啜泣着,“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会这样…” “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蒋靖仰起头长舒一口气,语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为什么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可知我现在心中有多痛…” “靖哥哥…”,此时李雪晨也不禁凑上前来,安慰起了蒋靖,“你先冷静一下…” “祎瑶,你看着我…”,蒋靖舒口气,一把将李雪晨拉到了自己身边,“雪晨喜欢我,所以我牵着她,抱着她,她也不抗拒,可若是她不喜欢我,她便会狠狠地甩脱,甚至打我一个耳光,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么?” 程祎瑶看着蒋靖此时在自己面前对李雪晨又拉又抱,心中不禁又气又痛,刚想说话,可还没说出口,便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蒋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汉拦在程祎瑶身前,“你是想要故意刺激她,惹得她落泪才开心吗?” “你给我起开!”,蒋靖看都没看萧汉一眼,目光只是盯着程祎瑶,“祎瑶,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程祎瑶抬起头看看蒋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上面沾满了泪水,“靖哥哥,我…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程祎瑶说完,便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去,可她似乎忘记了她的手还被萧汉牵着,猛地一回身,差点跌倒在地上。 “祎瑶…”,蒋靖和萧汉见状,忍不住同时喊了出来。 “你放开我…”,程祎瑶朝萧汉狠狠甩了甩手,可萧汉下意识地攥紧了,竟没有让程祎瑶挣开。 “你放开我,都怪你…”,程祎瑶此时也使起性子来,抬起另一只手就往萧汉胳膊上打去。 萧汉没料到程祎瑶竟会这样,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任由她打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你还不放开我…呜呜…”,程祎瑶一边哭,一边张嘴就要往萧汉手上咬,“你快放开我…” 萧汉见状,连忙松开了程祎瑶的手,可他的心一时间却觉得空落落的:我终究是无法牵起她的手,她…她不会喜欢我的… 程祎瑶的手被松开后,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随即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给紧紧攥住了,好像这样才有一丝安全感,可她此时看向萧汉的眼神却颇为怪异,“我…我讨厌你…” “什么?”,萧汉听到程祎瑶这样说,心口好似被大锤重击了一下,疼痛感一下子就袭了过来,“祎瑶…你…” 可程祎瑶再也没有去看萧汉,只是将目光定在了蒋靖身上,只见她红唇翕动,话还没说,泪却先流了下来,“靖哥哥,我…我恨你!” 程祎瑶说完,便不顾一切地转身跑开了,连流进嘴里的泪水都没有去擦拭,任它们向嘴中流淌,咸咸的,涩涩的,一如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路很平坦,可程祎瑶跑得跌跌撞撞,差一点就直接摔到了地上,可她根本不曾回头,只是低着头一边哭一边向前跑。 “祎瑶…”,蒋靖见此情状,连忙追了上去。 可萧汉却一下子把蒋靖给拉住了,“你这个负心汉!给我滚开!我去找她…” “都他娘的怪你!”,蒋靖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挥拳就朝萧汉打了过去。 萧汉当然不是蒋靖的对手,加上蒋靖此时心中怒火正炽,被打在左脸上的萧汉忍不住一声痛呼,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蒋靖打倒萧汉后,根本没有去看他,只是抬脚向前跑去,可萧汉却趴在地上,一下子就抱住了蒋靖的大腿,“我不许你去!” 这一年来,萧汉功夫练得也勤,加上这一拉猝不及防,蒋靖差点被萧汉拽倒,可他反应更快,在将倒之前便立住身子,随后一脚踢向了萧汉,“你给我滚开!” 萧汉被蒋靖踢了一脚后,顾不得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蒋靖身上,“我就不准你去追她,你个王八蛋,就知道欺负她!” 蒋靖被萧汉从后面拦腰抱住,心头怒火更甚,只见他抓住萧汉的胳膊,随即狠狠把他摔到了地上,“好,我就先打死你个王八蛋!” 蒋靖说着,便骑到了萧汉的身上,挥拳便朝他脸上打去,“你个王八蛋,我当你是兄弟,将祎瑶托付于你,你怎干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 萧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嘴里却不停咒骂着,“你才是王八蛋,你配不上祎瑶,配不上她!” “你更配不上!看我不打死你!” 李雪晨见蒋靖和萧汉在那里打得热火朝天,再看看越跑越远的程祎瑶,也不禁有些急了,连忙跑到二人身前,大声说道,“你们都别打了!再打她可就跑没影了!” 第九十九章:强行解释 听到李雪晨这话,蒋靖连忙站起身来,看了看程祎瑶向远处跑去的身影:她…她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如今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啊! “祎瑶!你别跑,等等我!”,蒋靖此时顾不得多想,一边喊一边快速朝程祎瑶追去。 萧汉从地上翻个身,却觉周身疼痛,尤其是脸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抬起手轻轻擦了擦,便是一片血迹,让他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 纵使他现在想要再去追蒋靖,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他仍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程祎瑶逃离的那个方向走去。 李雪晨立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好的一场定亲宴,就这样被搅了局,可…可不知为什么,李雪晨竟在心底里怨恨不起程祎瑶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善良与温柔,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可怜… 可现在身旁众人那种灼灼的眼光,真的让李雪晨在那里待不下去,她想要去追蒋靖,因为她要牢牢抓住蒋靖,生怕会一不留神就失去他,可她又不愿去追蒋靖,因为她不愿看到蒋靖和程祎瑶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场面… “雪晨,你…”,此时彭子琪也走到了李雪晨身边,“你不过去看看?” “我…”,李雪晨看了彭子琪一眼,却又迅速将目光避了过去,“我先回去…我回去等着他…” 李雪晨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边蒋靖就快要追上程祎瑶了,可不知道程祎瑶哪来的一股力气,竟然越跑越快,竟然让蒋靖一时间追不上她了,“祎瑶,你先别跑,你听我说…” 可程祎瑶在前面一听到蒋靖的喊声,跑得更急了,但却一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在了地上。 不过好在蒋靖手疾眼快,见程祎瑶将要摔倒在地,连忙扑身而至,拦腰抱住了程祎瑶,随即以自己的身子垫在地上,稳稳地接住了她,“祎瑶,你…啊…你听我说…” 程祎瑶被蒋靖猛然抱住,不由吓得一惊,可当她发觉自己被蒋靖抱在身上时,连忙使劲挣扎起来,“不要…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我就不放!”,蒋靖见程祎瑶挣扎,连忙用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把她死死按在了自己身上,“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我不听你说…”,程祎瑶挣扎不脱,只能在蒋靖身上拼命蹭着,一时间把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蒋靖胸口处的衣服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对不起,我错了…”,蒋靖怕把程祎瑶搂得过紧了,于是稍稍松开了些,“祎瑶,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吼,冲你发脾气…我不该…不该怀疑你…可你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这下程祎瑶也不挣扎了,只是趴在蒋靖身上呜呜哭泣着,“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呜呜…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不欺负你…”,蒋靖边说边从地上直起身来,只是仍然把程祎瑶抱在怀里,“你听我解释,我和雪晨…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和她最终走到一起…很大程度上是情势所迫啊!” 本来程祎瑶再也不想听蒋靖提起他和李雪晨的事,但当她听到蒋靖说“情势所迫”时,不由得眨眨眼睛,抽泣两声,“什么…什么情势所迫?” 蒋靖看看程祎瑶,不由地轻叹一声:唉,先把她哄好再说吧,反正自己也不说谎话,就不信把事实说出来,祎瑶会不体谅自己。 于是蒋靖便非常简要地将自己去吴县寻她不到之后的事情给讲了出来,当然,他很注重讲话技巧。 比如蒋靖会比较详细地叙述自己对程祎瑶的思念和悲痛之情,反正也不是编的,自己当时确实是生不如死,所以他说出来也不觉得脸红。 至于自己和李雪晨的相处细节,蒋靖便简要概述了,只是说她总是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并不时地来探望自己,令自己忍不住心生感动,不过当时也仅限于感动。 然后便讲述了出征之时自己于险境中救出李雪晨,令她对自己依赖更甚,情思深重,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对她产生了情感,但当时心中仍在想念着祎瑶,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仍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想法。 程祎瑶确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所以虽然她有些个人情绪在里面,但仍忍不住垂头说道,“她…她对你真的很好…” 蒋靖见程祎瑶情绪有所缓和,也不禁长舒一口气,随即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一开始没有和雪晨说我有未婚妻的事情,等她知道了,却已经对我产生感情了,所以…希望你能不要怪责她…” “我…”,程祎瑶抬起头看看蒋靖,又快速垂下眼眉,哑着嗓子说道,“我…我只怪我自己…” “祎瑶,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蒋靖连忙握紧程祎瑶的手,“错都在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雪晨,万不要对她产生怨恨,她…她不是一个坏女子,她心中也有束缚,只不过…只不过她见你一直下落不明,还以为…以为…这才和我有了以后的事…” 程祎瑶此时听到蒋靖言语中回护李雪晨,又不禁有些不开心,于是挣开蒋靖牵住自己的手,撇撇嘴问道,“那你…你最终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你不是说是情势所迫么?” “这…”,蒋靖尴尬地笑笑,“那好,我讲给你听…” 于是蒋靖便把自己那日追击贼子,却误撞李雪晨沐浴的事说给了程祎瑶,然后又细细讲了大堂之上李雪晨如何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自担恶名的情形。 “祎瑶,当时我真的…真的没有其他法子,我只有认同雪晨的话…”,蒋靖说着,便低下头去,“而且我承认,当时我对雪晨也产生了感情…与爱意了…” 第一百章:不要脸的请求 听完蒋靖的讲述,程祎瑶便沉默着不说话了,只是不断地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衣角,好似在做着什么痛苦的抉择。 蒋靖见程祎瑶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心,连忙小心探问道,“祎瑶,你…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没…”,程祎瑶抽泣两声,摇了摇头,“我…我理解你,我祝…你们…祝你们幸福美满…” 程祎瑶刚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同时也挣开了蒋靖的怀抱,“你…你走吧…” “祎瑶,你这是干什么啊…”,蒋靖见程祎瑶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你这是在说什么…你不愿和我在一起了吗?” “你…不是你不愿要我了吗?”,程祎瑶委屈地看了看蒋靖,眼泪便顺着面庞流了下来,“靖哥哥,我当初将一切都给了你,可没想到…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没有…祎瑶,我没有说要抛弃你…”,蒋靖连忙摆手解释道,“能再见到你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方才…方才那都是情急争执,做不得数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过抛弃你的想法…” “那…那雪晨呢?”,程祎瑶抽泣两声,“她愿意吗?你舍得离开她么?” “她…”,蒋靖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雪晨对我情深义重,我自然也是割舍不下她…” “那…”,程祎瑶皱皱眉头,“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蒋靖此时显得颇难为情,“我想说…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雪晨一起留在我身边?”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程祎瑶垂下头去,声音也显得有些嘶哑,“我一直以为…靖哥哥会是我一个人的…” “我…我对不起你…”,蒋靖长舒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别无办法…但我心中一直记得对你的承诺,我说要一辈子爱你护你,让你一直平安喜乐,是我没有做到…今日惹得你如此流泪伤心,是我不好…” 程祎瑶抬起头看看蒋靖,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于是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蒋靖叹口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牵起了程祎瑶的手,她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吴县之事,实是出乎我的意料…”,蒋靖攥紧拳头,“我当初看到被战火烧毁的景象,一时间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我甚至想要陪你去死…我一直在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些去接你,我应该去的…” “我来到通州之后,便拼命打仗,为的就是早一日在这里立足,好把你接过来和你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可谁知…谁知当我能够在通州立足的时候,你却已经不在了,当时我想,时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就像当初我有能力娶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你叔母许给了别人…甚至这次的无力感还要重,因为之前我还能争取,可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和我说…你作战的时候受了好多伤,甚至有一次…非常严重,是不是真的?你…你都是为了我吗?” “是的,我当时心里想的全是你,作战的时候也在想,一直想着你…”,蒋靖坚定地说道,“可从吴县回来之后,我便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我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我值得为之拼命的人和事了,虽然我没再受过伤,可我的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你总是这样…这样骗我…”,程祎瑶赌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可她的心早被蒋靖温暖的话语给融化了,“无论怎样,你终归是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 “额…祎瑶…”,蒋靖将手轻轻搭在程祎瑶肩膀上,“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从来就没有被取代过…” 蒋靖说着,便将手轻轻抚上了程祎瑶的面庞,然后和她对视上了目光,“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抛弃一切要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在我将死之时,愿意舍身嫁我的勇敢美丽的女子,甚至初次见你时的场景,依旧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从来就没有变过…” “你总是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程祎瑶嘟嘟嘴,“你和她也常这样说吗?” “啊?额…”,蒋靖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脑袋,“祎瑶,咱俩现在能不能…能不能先不要提她…” “我还没有说她是谁…” “额…” “好了…”,程祎瑶抬起头看看蒋靖,“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小气,你们俩的事…我理解的,只要你心中有我便好…” “那…那你还恨我吗?” “我几时说过…嗯…那是因为…”,程祎瑶摇摇头,“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的,我…我舍不得恨靖哥哥,我只是…只是恨自己不争气,留不住靖哥哥…” “祎瑶,你…”,蒋靖忍不住心神激荡,一把将程祎瑶拥入怀中,“你对我这么好,我更加感觉对不住你…放心,我今后一定疼你护你,再也不要你离开我的身边,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我…我也不要再和你分开了…”,程祎瑶反手抱住蒋靖,哽咽着啜泣道,“永远不会再让你丢下我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蒋靖紧紧抱住程祎瑶,继而轻轻吻上了程祎瑶的唇,“祎瑶,我好想你…” “靖哥哥,我也想你…”,程祎瑶吻得很生涩,可她尽量用内心最真挚的感情对蒋靖报以最热烈的回应,“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离开你了…” “哦,对了…”,程祎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下子把蒋靖给推开了,“靖哥哥,你要相信我,我和汉哥之间…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他没有什么的…” “我知道…”,蒋靖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你的…”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么?”,程祎瑶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泪珠,“你方才凶得我好怕,你以后…以后不要再那样凶我了,我真的好怕…”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蒋靖竖指发誓道,“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凶你了,如果今后再那样凶你,我就…” “哎,你不要发誓…”,程祎瑶连忙拉住蒋靖的手,“你答应了就好,千万不要发誓…万一你哪天又凶我了呢?我可不想你有事情…” “祎瑶…”,蒋靖见到程祎瑶如此,忍不住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心,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凶你了,否则我就真是一个猪狗不如的混蛋…” 正当蒋靖和程祎瑶两人情热之时,萧汉却从不远处一瘸一拐地赶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旁观者的落寞 “靖哥哥,汉哥方才之所以那样,完全是气你不过,为我出头,你千万…千万不要怪他啊…”,程祎瑶拉了拉蒋靖,“你和他是好兄弟,这一年多也多亏了他照顾我,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寻不到你的…” “我知道…”,蒋靖紧了紧程祎瑶的手,“我不曾怪他,当时只怪我一时鲁莽,我现在…现在就和他去道歉…” 蒋靖说着,便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缓缓走向了萧汉,“汉哥,方才是我不对,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还望你不要怪责小弟…” 萧汉没有答话,只是慢慢走到蒋靖身前站定了,随即看了不远处的程祎瑶一眼,“你们俩…和好了?” “嗯…她原谅我了…”,蒋靖点点头,“汉哥,这一段时间以来,多亏了你照顾祎瑶,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蒋靖说着,便朝萧汉躬身行了个大礼,“汉哥,我方才对你…对你无礼,还请见谅,你就当是小弟莽撞不懂事,请你这个做大哥的宽宥我吧…” “我…我没事…”,萧汉擦了擦嘴角再次渗出的血迹,“刚才…刚才我也是情绪过激了,而且…而且我和祎瑶之间真的…真的没什么,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对她以礼相待,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否则…否则我也不会带着她千辛万苦地来寻你…” 萧汉说着便又忍不住看向了不远处的程祎瑶,“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绝对不可以怀疑她…” “没有…”,蒋靖连忙摆了摆手,“我既不会怀疑祎瑶,也绝对相信汉哥…你就原谅我吧,一会儿去我那,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我方才…下手有些重了…” “呵呵…以你现在的功夫,如果要是下了死手,我还能活着站在这和你说话?”,萧汉苦笑着说道。 “汉哥你言重了…”,蒋靖尴尬地搓搓手,“我方才虽然心中气愤,可…可心中一直念着你我的兄弟情义…” “是啊,谁说兄弟之间就不能起矛盾,嗯?”,萧汉此时的语气有些不似寻常,“行了,把祎瑶安全送到了你这…我也就放心了,我…我走了…” “诶,汉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蒋靖连忙一把拉住萧汉,“你要去哪?你…你在吴县的家已经被毁了,你还能去哪?不如就留在我这吧,我现在在军中还说得上话,总比你自己在外面好…” “可以吗?”,萧汉苦笑一声,“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汉哥!”,蒋靖又在萧汉衣袖上紧紧拉了一把,“汉哥,你是不是还在心中责怪我?难不成咱们兄弟俩真要因为今日之事生了芥蒂?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蒋靖说着,便撩开袍摆,作势要跪,却连忙被萧汉一把拉住,“靖弟,你…你千万不要这样!” 此时程祎瑶也跑了过来,看着萧汉说道,“汉哥,你就留下来吧,咱们从吴县带出来的钱财都快花光了,你还能去哪?就跟着靖哥哥留在这里吧,他会照顾我们…会照顾你的…” 萧汉听到程祎瑶挽留,忍不住心中一动,虽然她是在为蒋靖挽留自己,可…可好歹是她开的口啊… “那好…”,萧汉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靖弟,那便麻烦你了,不知…你在这军中可还有什么差使给我,行军作战…我也是可以的…” “先不提什么差使,你能留下来便好…”,蒋靖哈哈笑道,“汉哥,你能留下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咱们兄弟…终于又重聚了!今晚咱们兄弟就开怀畅饮,好好侃上他一晚,哈哈…” “嗯,好…”,萧汉点点头,目光不经意瞥见了程祎瑶那天真无邪、发自内心的笑容,真的好美,自己留在这,依然能够见到她如此美丽的笑容,可是… 当萧汉看到程祎瑶和蒋靖二人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他的心又迅速坠落到了谷底:我们俩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了,这样一来,我留在她身边,岂不更是一种煎熬? “对了,汉哥…”,蒋靖将目光从程祎瑶身上移开,直直地看向萧汉问道,“当初你在吴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去寻你们的时候,你在吴县的家全被毁了,而且还死了好几个下人?” “哦…此事便说来话长了…”,萧汉叹口气,便把当时的遭遇细细讲了出来。 原来当日吴县战乱,战火也殃及到了萧汉家所处的村落,一天夜里,一股败兵逃到这里烧杀抢掠,纵使萧家是当地大户,院中家丁颇多,也阻不住那群像群野兽似的乱兵。 但是萧汉没有办法,只得趁乱将那些值钱的财宝首饰给收拾起来,然后也顾不得他人,只是带着程祎瑶和家人逃走了。 本来萧汉只是想躲出去避两天战乱,可谁知吴县战火纷飞,自己家的宅子在两股乱军那里几经易手,最终竟被烧毁了。 萧汉痛心之余,只得带着程祎瑶和家人迁居他处,在平静的地方躲起来。好在他们逃出来时,带了不少财宝首饰,这才避免了像其他流民一样颠沛流离的命运。 可逃亡的这一路上,日子也不好过,遭遇了不少盗匪流寇,最终萧汉的父亲死于一场大病,其他人也都作鸟兽散,只剩下了萧汉和程祎瑶两个人。 后来他们躲入了江州城,这才真正安定下来。可程祎瑶却整日默默垂泪,萧汉知道她是怕蒋靖再也寻不到她,只好每天去打听消息。直到前一段时间,才打听到通州城的消息,于是萧汉便带着程祎瑶赶过来了。 “汉哥,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蒋靖拍拍萧汉的肩膀,随即叹了口气,“都是这该死的朝廷,该死的战乱!” “是啊…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我也是不久前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萧汉苦着脸说道。 “汉哥,你以后就跟我留在这通州城吧…”,蒋靖朝萧汉点点头保证道,“放心,这里安全的很,再也不会发生之前那种事情了,也不会再吃之前那样的苦了…” “嗯…”,萧汉点点头,“其实我苦些无所谓,倒是…倒是你家祎瑶…这一路可是和我吃了不少苦…” “没事,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吃苦了…”,蒋靖说着,便搂过程祎瑶,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记,“我会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的…” 萧汉看着他俩如此亲昵的动作,不禁将目光瞥到了一边,“靖弟,你…你以后可要好好待祎瑶,万不可…不可再让她受委屈…” “这是自然,我当然知道…”,蒋靖笑着说道。 “还有…”,萧汉皱皱眉头,“我看…那个女子厉害得很,你可不要让她欺负祎瑶!” “放心吧,雪晨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人很好的,绝对不会欺负祎瑶…”,蒋靖笑着解释道,同时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望向祎瑶,“放心,我绝不会让我爱的人受委屈的,谁也不行…” 萧汉看着程祎瑶现在脸上那种幸福的笑容,不禁一阵心酸:自己和她呆了那么长时间,从未见她这种发自肺腑地笑过,就算是笑,也情不自禁地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她现在终于能肆无忌惮地幸福地笑了,自己该为她高兴不是吗?她现在的笑容明明是更美的… 萧汉转过头,长舒了一口气,他真的好想问一问,刚才程祎瑶对自己说的那句“我讨厌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知道,程祎瑶对蒋靖说的那句“我恨你”肯定不是真的,因为她依然在唤着“靖哥哥”… 第一百零二章:焦头烂额搞定了 长舒一口气,蒋靖终于抬起手在李雪晨宅子的大门上轻轻叩了叩,“雪晨?在吗?开一下门好不好?” 原来蒋靖在把程祎瑶哄好后,便知道李雪晨那里还是一个大问题,于是赶忙回去寻她,却听别人说她已经回了自己的宅子,于是在把程祎瑶和萧汉安顿好后,又赶忙过来找李雪晨了。 蒋靖并没有等多久,门便开了,“靖哥哥,你…你来了…” 李雪晨本来想尽量给蒋靖挤出一个笑容,可无奈她心情不佳,于是那僵硬的笑容在蒋靖看来,实在是有些尴尬。 “嗯…”,蒋靖点点头,笑得也有些僵硬,“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你不是要出征了吗?再给你收拾收拾…”,李雪晨舒口气,“进来吧,有什么话…咱俩进来说…” “她果真是这般直爽,不过这样事情也更好解决些…”,蒋靖在心中轻叹一声,便跟在李雪晨身后走了进去。 “今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一落座,蒋靖便单刀直入,直接和李雪晨道起了歉。 李雪晨坐在蒋靖对面,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将目光瞥到了一边,“尽管我不愿意发生今天这种事,但…但我心中早有预料,这件事…早晚会来临的…” “嗯?”,蒋靖没料到李雪晨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因此看向她的目光不觉有些诧异。 可李雪晨却不在乎蒋靖的眼神,只是望着不远处继续说道,“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天起,从我追求你的那一天起,从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害怕,甚至我有时会梦到,她会突然出现,然后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尽管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呵呵…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雪晨,你…”,蒋靖尴尬地笑笑,“你多虑了…” “难道不是么?”,此时李雪晨看向蒋靖的目光颇为犀利,“是我从她身边抢走了你,我明知你有未婚妻,却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没有,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蒋靖连忙摆手,“雪晨,今日汉哥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加上他情绪激动,所以才…才口不择言,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我…我不在乎他的看法…”,李雪晨摇摇头,“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今日看到程祎瑶出现的时候,你有没有后悔和我在一起?有没有在内心深处怨恨我,怨我…当初不该趁虚而入,在你最需要情感慰藉的时候…勾引你?” 李雪晨说着,忽得一声似乎是自嘲的笑,然后泪水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让她忍不住撇过头去,用手指拂了拂,随即用一头秀发将侧脸都遮挡住了。 “雪晨,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这样想?”,蒋靖此时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歉意与心疼,他真的没有想到,生性坚强豪爽的李雪晨,内心深处竟然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什么叫…勾引我?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俩是两情相悦,真心喜欢,哪有…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可是我心中愧疚,我自己心里头有鬼…”,李雪晨抽噎两声,随即手拄桌案,将下巴托在手上,目光瞥得更远了,“今日看到程祎瑶那种委屈的模样,看到你…你对她的那种心疼,那种在乎,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我就觉得…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才会造成今日这副局面…” “没有没有…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蒋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李雪晨身前,“雪晨,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你万不可责怪自己…” 蒋靖这样一说,李雪晨情绪更甚,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就知道,终归是有人错了,你不用安慰我…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内心深处其实是怨我的…” “没有!真没有!”,蒋靖一阵头大,根本不知道女人哪里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在乎啊… 蒋靖见自己的安慰根本不管用,李雪晨只是在那里低声啜泣,于是竖指发誓道,“雪晨,我向你保证,我心里对你从未有丝毫怨尤,我也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实意,如有半句虚言,但叫我天地不…” “哎,你不要…”,李雪晨跟程祎瑶一样,见蒋靖要发毒誓,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好啦,别说了,人家相信你了…” “真的?”,蒋靖轻抚上李雪晨的面庞,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干嘛要责备自己啊…祎瑶都不怪你,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她…她真的不怪我吗?”,李雪晨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不怪你…”,蒋靖笑着摇摇头,“她真的一点也不怪你,祎瑶是个心地纯良,温柔可人的女子,她断不会轻易去怨怪别人的…” “哼…你把她夸得那么好,难不成我就是一个心思恶毒,蛮不讲理的坏女人吗?”,李雪晨愤愤说道。 “哪有…”,蒋靖轻笑一声,“好了,不要多想了…我说过,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她的少…” “真的吗?”,李雪晨撇撇嘴,模样又有些委屈,“她那里…你和她都说好了?” “嗯…”,蒋靖点点头,“我把一切事情都和她说了,她表示理解,而且…她愿意留下来…” “那就好…”,李雪晨点点头,随即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抛下我…” “怎么会?”,蒋靖弯下身子,看着李雪晨的眼睛,“你对我同样情深义重,我怎么舍得抛弃你?不要总是存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对自己有些信心好不好?” “什么啊…”,李雪晨嘟嘟嘴,“我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我明白…你绝对不会抛下她…” 蒋靖听了李雪晨的话,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雪晨,我蒋靖能够让你们两个一起陪在我身边,实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们的…” “你敢不好好待我们…”,李雪晨朝蒋靖皱皱鼻子,“你要是敢对我们不好,我们俩就联合起来,收拾东西一块跑,一个都不留给你!” “好!这样最好…”,蒋靖呵呵笑道,“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我比什么都开心…不过…祎瑶性子有点闷,可能不爱说话,你…” “知道啦,让我别欺负她是不是?”,李雪晨没好气地白了蒋靖一眼,“就知道护着她…放心吧,我都说了和她好好相处了,而且…我也觉得她挺温柔善良的,我还挺喜欢她的,不过…她和我不会也那么爱哭鼻子吧?” “没有没有…她没那么爱哭,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再说我也没有护着她,怕你欺负她什么的,就是希望你和她能好好相处,也替我照顾照顾她,她…她有点像小孩子,而且在这里也无依无靠的…” “谁说她无依无靠啦?不是有你这么个大靠山么?”,李雪晨阴阳怪气地说道。 “怎么啦?不是说好不嫉妒的嘛…”,蒋靖挤出一个讨好性的笑容,“祎瑶性子很和善,很好相处的…” “切,反正最后都是便宜你!”,李雪晨不满地瞪了蒋靖一眼,随即轻叹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可是…一想起来有人和我一起分享你这个坏蛋,还真有点不舍得…” “额…” 第一百零三章:为谁辛苦为谁忙? “来,汉哥,我敬你一杯…”,蒋靖说着,便端起一杯酒,同时把萧汉面前的酒杯给满上了,“一来,是向汉哥道谢,谢谢你帮我照顾了祎瑶那么长时间,二来呢,是向汉哥道歉,给汉哥赔个不是…” “见外了不是?”,此时萧汉也有些放得开了,“和我道谢那就不必了,祎瑶…啊…也算我半个妹子,我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至于道歉,你小子快给我趁早收起来吧…” 萧汉说着,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刚要说两句话,却不小心牵动了今日嘴角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哎呦…还别说,你小子今天下手还真挺重,还真得…真得给我道个歉…” 萧汉说完这句话,席上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而程祎瑶也笑着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慢慢举了起来,朝萧汉说道,“汉哥,我真的要谢谢你,这一年以来,多蒙你照顾,而且还带我找到了靖哥哥,我…我先干为敬…” 程祎瑶说完,便端着酒杯小口抿了起来,蒋靖见状,连忙抢过她手中酒杯,“行了,意思意思得了…” 蒋靖说着,便端起手中程祎瑶的那个酒杯举向了萧汉,“汉哥,剩下的我就都替她敬你了…” “人家敬我,你跟着添什么乱?”,萧汉笑着看向蒋靖,却把手中举起的酒杯给放到了桌上,“祎瑶好不容易敬我一次,靖弟,你可太不懂规矩了…” “就是,人家敬酒,你跟着起什么哄,多事!”,坐在蒋靖另一旁的李雪晨边说边白了他一眼,同时又歉然地看了看程祎瑶,笑着说道,“祎瑶,我不是说你,你别多想,呵呵…我说他呢!” “都一样,我敬她敬都一样,呵呵…”,蒋靖看了看分别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李雪晨和程祎瑶,不禁笑得有些尴尬。 “行了,你赶紧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个兄弟吧,刚才光顾着说话了,也没好好介绍一下…”,萧汉边说,边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王彦和丁鹏。 “哦,对了…”,蒋靖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都给忘了,来…我给介绍一下…” “这是王彦,从小和我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现在是左军校尉…这是丁鹏,从军前认识的兄弟,现在在我的军中任百夫长…” “哦…两位兄弟好…”,萧汉和王彦、丁鹏相互还了个礼,“我叫萧汉,和靖弟是在大约三年前认识的,以后还望两位兄弟能够多多照顾…” “这没说的!”,丁鹏心直口快,一下子就端起了面前的酒碗,“你是靖哥的兄弟,自然就是我丁鹏的兄弟!靖哥管你叫汉哥,以后你也是我汉哥!” “客气客气…”,萧汉朝丁鹏拱手行了个礼,对他这股豪爽劲也很喜欢,“如蒙兄弟不弃,以后我就叫你一声鹏弟了。” “应该的…应该的!”,丁鹏边说,边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汉哥,我看你酒量也不错,我就喜欢酒量好的人,哈哈…不过今儿个我看见你跟靖哥气势汹汹的那副样子,我当时真想过去揍你一顿,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打不过靖哥,所以我就没动手!哈哈…” 丁鹏这一席话,把桌子上的人都给逗笑了,连萧汉也不禁笑着在心里叹道:这可真是个直爽的汉子… “都是误会,误会…”,王彦见萧汉笑得有些尴尬,连忙端起酒杯岔开了话题,“萧兄,我是王彦,以后咱们就都是兄弟,在这军中就都是一条心,来…我敬你一杯…” “好…”,萧汉觉得这个王彦相比较丁鹏,虽然没那么直爽,但会说话,心眼也活,倒是个聪明人,“以后咱们就都是一条心的兄弟,不知…今年王兄多大了?” “我比靖弟大一岁…”,王彦放下酒杯,看着萧汉说道。 “巧了,我也比靖弟大一岁,二月生的…”,萧汉笑着答道。 “我比你小俩月…”,王彦笑了笑,同时举起了酒杯,“那以后就得叫你一声汉哥了,来,汉哥,小弟再敬你一杯…” “哎,王兄客气了…” “还叫王兄?” “胡弟…哈哈…胡弟客气了…”,王彦和萧汉又互相敬了杯酒,桌上一时间满是祥和的气氛。 “雪晨姐姐,我也敬你一杯…”,一帮大男人推杯让盏后,程祎瑶又端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往自己酒杯中倒了一杯酒,随后举向了李雪晨,“雪晨姐姐,祎瑶今日贸然前来,给你和靖哥哥添麻烦了,祎瑶在这给雪晨姐姐赔个礼,还希望雪晨姐姐不要怪罪于我…” “哎,你这是哪里的话…”,李雪晨本来就对程祎瑶很有好感,此时她那甜甜的嗓音配上那满是真诚的表情,更是让李雪晨感到无所适从,连忙摆手说道,“你太客气了,只要你不怨恨我便好…” 李雪晨说着,便瞟了身旁的蒋靖一眼,随即便垂下目光,脸上不由染了一层红晕。 “雪晨姐姐是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么?”,程祎瑶边说,边把手中的酒杯向前倾了倾,“祎瑶不懂事,还望雪晨姐姐以后能够不嫌弃我,我要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惹得雪晨姐姐生气,还望雪晨姐姐最终能够原谅我…” 李雪晨早就被程祎瑶一口一个“雪晨姐姐”叫的不好意思了,于是连忙端起酒杯,向程祎瑶回礼道,“祎瑶,你真是太客气了,哪敢让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这心里还觉得愧对于你呢…好啦,以后咱们谁都别说这种话了,以后好好相处,啊?” “嗯…”,程祎瑶重重点了点头,“雪晨姐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以后一定和雪晨姐姐好好相处,不惹雪晨姐姐不快…” “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李雪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俩没有谁听谁的,就好好相处就成,对,让这个大坏蛋听咱俩的!” 程祎瑶笑着看看蒋靖,随后又望向了李雪晨,“雪晨姐姐说得对!” “你不用叫我姐姐了,叫我雪晨就成,我也不一定比你大…” “不,不成…”,程祎瑶摇了摇头,“我像个小孩子,考虑事情也没雪晨姐姐周到,以后还要雪晨姐姐多多照顾呢,这样吧,以后我就直接叫姐姐,显得咱俩更亲近!” “你哪里像小孩子啊,小孩子都没你那么可爱…成,以后你就叫我姐姐,我就叫你妹妹,我一定好好照顾你!”,李雪晨边说边看向蒋靖,“也不知道这个坏蛋哪里那么好的福气,能让妹妹你那么善良温柔,漂亮可人的女子喜欢他!” “哪有,姐姐才是真漂亮呢,祎瑶比不上的…”,程祎瑶红着脸低下头,“靖哥哥能够喜欢我,才是我的福气…” 蒋靖坐在中间,看着李雪晨和程祎瑶两人之间相处得那么融洽,不由得一阵欢喜:哎呀,祎瑶懂事理,雪晨识大体,自己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只要她们能够好好的,自己被她们联合起来欺负一辈子也没关系啊… “哎呀,羡慕啊,羡慕啊!”,丁鹏端着酒碗大笑着敲敲桌子,“靖哥,两位嫂子在这说来说去个没完,是不是耽误咱喝酒啦?你看看祎瑶嫂子,也喝不了几口,端着个酒杯干啥!” 李雪晨和程祎瑶听到丁鹏的话,不由自主地笑着对视了一眼,继而全都红着脸低下头去。 蒋靖也被丁鹏这一阵阵的“浑话”给搞得哭笑不得,“就你小子屁话多!” “来,喝酒喝酒…”,王彦笑着举起酒杯,“两位弟妹也喝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对,一家人!”,六个人喜气洋洋地举起酒杯碰在一起,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汉眼神中那一丝落寞:记得祎瑶不喜饮酒,也不喜欢别人总喝酒,所以虽然自己好酒,但有时也会节制不饮,可如今…唉… 又是一杯酒下肚,萧汉却感觉苦苦的,涩涩的,全没了平日那股好味道…为谁辛苦为谁忙?既然她不知晓,且看我自饮自狂! 萧汉想着,便又是几杯酒接连下肚,可今日不同于往昔,突然间竟有了些微微的醉意,自己…好像没喝几杯啊… 恍惚间,只听丁鹏大声嚷道,“昊哥呢?他怎么还不来?咱这酒都快喝完了!” “傻小子,他在外面驻守城池呢…”,王彦打个酒嗝说道。 “没,他今日已到通州城了,被大帅召回来的,现在正在大帅府议事…” “不管他,不管他,咱喝咱的…”,丁鹏说着,便又是一碗酒下肚,“一点也不给他留,不管他!” 第一百零四章:怀才不遇孙将军 “孙昊,不,现在应该叫孙将军了,这些日子让你在外面驻守城池辛苦啦…”,彭嘉禾把孙昊让到座位后,便把大堂内其他人都给清了出去。 “不敢不敢…”,孙昊向彭嘉禾拱手行了个礼,便在他下首坐了下去,“还好没有辜负大帅的期望…” “嗯,很好…”,彭嘉禾点点头,“说说你那里的具体情况吧…” “好…”,孙昊轻舒口气,缓缓说道,“我在驻守期间,主要是囤积粮草,修筑城墙,招兵买马,训练士卒。现我已新得兵三千,而囤积在城池内的粮草,也足够支撑城内守军三月有余…” 听着孙昊的叙述,彭嘉禾不由得点头称赞起来,“嗯,孙昊,你做得非常好,治军果然有一套…你是如何囤积了那么多粮草,招到了那么多的兵?” “哦,我命城中兵士平时除了练兵修城,还要去开垦荒地,反正现在并无战事,那些荒地谁开垦了就算谁的,只要交三成的税赋即可…结果粮越积越多,兵也越招越多,当兵打仗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也就好办了…”, “嗯,你这种做法很好…”,彭嘉禾低头沉思道,“现在咱们占住了地盘,更重要的是如何守住这块地盘,你这种做法很值得借鉴…” “彭将军也很赞同我这种做法,现在景陵境内都在这种垦田屯粮,效果还是不错的…”,孙昊笑着说道。 “对,扩张势力是一方面,稳定势力也是一方面…”,彭嘉禾捻捻手指,“有了城咱们就屯粮,有了粮就有了兵,有了兵…就可以占更多的城!对,就是这样!” “孙昊啊,以后咱们发展,更需要的还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啊…”,彭嘉禾有些激动地叹道,“靖儿虽然能打仗,但须知马上打天下,却不可马上安天下啊…” 听到彭嘉禾这话,孙昊不由心中一动,随即抬起头来,缓缓说道,“靖…蒋将军有勇有谋,智略无双,我…我不敢与之相较…”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记得你们是兄弟嘛…”,彭嘉禾笑着看看孙昊,“靖儿是很厉害,可你孙昊也是我必不可少的一大助益。还望以后你们能多多携手,这样我军才能安稳发展啊。” “这是自然的…”,孙昊抱拳行个礼,“我的一切都是大帅给的,为大帅效力,在所不辞!” “言重了…言重了…”,彭嘉禾呵呵笑了两声,“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凭本事挣的,本该得到这些…只不过考虑到你入伍时间太短,年纪资历也轻,所以…嗯…总之你以后多多努力,再多立点战功,等到我想封赏你的时候,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帅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不敢奢求大帅过多的赏赐,现在已经够了…够了…”,此时孙昊的回答颇有些诚惶诚恐的味道。 “诶,你这野心也忒小了些,在我看来,你孙昊可不是这样志向浅薄的人啊…”,彭嘉禾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看看靖儿,他如今这个军前右将军当得称职,威望也高,你比他还大上一岁,蒙他叫你一声昊哥,怎就不能像靖儿一样?” “蒋将…靖弟,我和他比不了的…”,孙昊似自嘲般苦笑了两声,随即摇头说道。 “怎么比不了?”,彭嘉禾此时的表情忽得严肃起来,“我知道…靖儿功夫好,如今这军中难有与之相较者,可我刚才说了,以后的日子里,咱们要想发展,不能只靠勇武,打仗时冲锋陷阵,有万夫不当之用,那是将该做的事,而不是帅该做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靖弟…靖弟作战时,也是很讲究谋略的…”,孙昊干笑了两声说道,不过这话语之间却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了。 “是,靖儿的能力无可否认,可我担心他年幼识浅,会…会因得到一些这个年纪不该得到的东西而…而有一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想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彭嘉禾看看孙昊,忽得也笑了起来,他也不想现在就把氛围搞得如此紧张,“你们是兄弟,所以我也不避讳和你说这些话…靖儿福气好,当初能拜得我大哥当师父,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可这也不是他能依仗的所有资本…说句实话,如若靖儿不是我大哥的徒弟,他在军中也难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与威望…” 孙昊一时也搞不清楚彭嘉禾今天和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是个聪明人,彭嘉禾总把话题往蒋靖身上扯,而且还有意无意地拿来与自己作比较,这其中不可能没有深意,但他摸不清具体意图,只好笑着敷衍道,“靖弟的本事…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我知道,对于靖儿,咱们也没有必要在这私室中做过多的评价,可我今天想要说的是你…”,彭嘉禾说着,便顺手指了指孙昊,“我想要说你也并不差,只不过还没有被大多数人发现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要的就是这句话!如今彭嘉禾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孙昊本就生性聪慧,知道凡事讲究个度,先前自谦是必须的,可如今要再一味推托,那就是不识好歹,不值得提拔了… 说实话,孙昊本就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前来投军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建一番功业,又怎肯屈居人下?只不过自从来到军中,处处被蒋靖的光芒压制,时日久了,孙昊都开始有点怀疑起了自己,但如今彭嘉禾这一席话,彻底点燃了孙昊深深埋藏的野心:自己是不比蒋靖差的!只不过大家都被表象迷惑了!可大帅慧眼识真人,没有让我被埋没! “大帅过奖了,论起冲锋陷阵,身手武力,我确实比不上靖弟,可要说为大帅效力的决心与勇气,我自信我孙昊不会比任何人差了!”,孙昊这两句话可谓是言辞恳切了,激动处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示发自肺腑。 好,我要的也是你这句话,琪儿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也没有看错人,呵呵…彭嘉禾此时看着孙昊,不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分化 看到彭嘉禾的笑容,孙昊不禁一阵纳罕,连忙探首问道,“大帅,您…您笑什么?难道是不相信我的方才的话么?” “不…不是…”,彭嘉禾笑着摇摇头,“我是发自内心地高兴,昊儿,你能这样说,我心里高兴得紧…” “大帅,我说的…全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孙昊垂首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心里话…”,彭嘉禾点点头,表情再次变得肃穆起来,“我相信的不只是你的决心和忠诚,更是你的能力和勇气,你是可以的,如果能够给你机会,我觉得你并不一定比靖儿差了,甚至我认为,你某些地方应该做的比靖儿还要好…” 孙昊并不是那种被人夸赞两句就能美得得意忘形的痴傻之人,可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压抑,如今再听到作为大帅的彭嘉禾的那么一番话,他心中不可能不起一层波澜,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又怎比得上老辣到洞悉人心的彭嘉禾? “大帅的话,孙昊铭感于心…”,孙昊说着,便长舒了一口气,稍稍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今后我必誓死为大帅效忠,万难不辞!” “好了,现在目的算是达成一半了…”,彭嘉禾在心中笑着叹口气,随即抬起头看向孙昊,“昊儿,你能如此,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唉…也是我疏忽大意,你入伍的时日也不短了,竟也没问问你的详细情况,你家中到底是做什么的?又为何前来投军呢?” “不瞒大帅,我家世代本是行商,后来做的大了,便开始拉大船进行南北运输…”,孙昊说到此处,忽得一声苦笑,“可大帅也清楚,如今这世道,运了两次货,赶上两次战乱,钱没赚着还把多年积攒的家底赔了大半,索性也就弃了这笔买卖…” “哦…原来是这样…”,彭嘉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你谈吐不俗,和军伍中人相异…你幼时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爹娘总盼着我能考个功名,所以…”,孙昊摇摇头,“可如今这一切…都是浮梦泡影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彭嘉禾轻声一笑,“读过书和没读过书,那就是不一样,你做事肯动脑子,富于谋略,想的也比别人都要深远,这里面都是幼时教育起的作用,你总不能否认的…” “也许是吧…” “不过…昊儿,你方才说你家做生意赔了大半,可毕竟没完全没落,你为何要跑来从军呢?”,彭嘉禾有些不解地看看孙昊,“须知行军打仗可是玩命的事,而且…我们这可比不得朝廷的军队,你应该清楚的…” “是,大帅说得没错,以我家的情况,用所剩余财开间小店铺,勉强维持生计还是可以的,但…但我不想…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啊,开间小商铺,自己回头当个小掌柜的,每日迎来送往,笑脸相对,然后再娶个普通婆娘,生几个孩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想想也是可怕…” “看来这个孙昊…比想象中还要有野心啊…”,彭嘉禾在心中感叹道,“那你父母也同意你来从军?” “他们自然是不允的,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孙昊叹口气,“我娘亲去的早,爹也因生意失利而病倒了,不久就…最后开间小商铺勉强度日,但我不愿和那个整日计较个不停的姨娘在一块,我逃出来她乐得高兴,至于家中…我也了无牵挂了…” “哦…这样啊…”,彭嘉禾点点头,“现在看来,你当初的想法确实是没错的…” “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孙昊接口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就不愿意整日读那些经书,我本想接管家中的生意,所以我一直跟着家中跑运输…我很喜欢那种驾着大船在江河中遨游的感觉…” 许是在心中憋闷得久了,孙昊此时竟把平日未曾对蒋靖、丁鹏等人提起的话,一股脑地对彭嘉禾说了出来,“后来家中的生意不再了,我也没有办法,可我不会甘于平庸,这是个乱世,虽然让人不得安生,但只要你足够强,总能够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所以我要从军,我相信…这是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最好的途径!” 孙昊说着,便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困于原地,只能接受别人的支配,可我不愿意,我要做一个能够支配别人的人…” 听了孙昊这一番话,彭嘉禾眼中不由得睛光一现:此子果非池中物啊,看来他的野心,比我和琪儿想象的还要大,不过…这倒没有关系,如果你的野心不够大,也就没有那么好利用了… 孙昊此时彭嘉禾神色有异,也意识到自己今日说的有些多了,连忙换上一副表情,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今日…今日得大帅垂询,有些得意忘形了,还望大帅见谅…” “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彭嘉禾笑了笑,“大好男儿正当年纪,哪个没有点野心?说实话,我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哪里…大帅正当壮年,果敢有为,正是我等小辈效仿的对象…” “好了,不说这些了…”,彭嘉禾笑着摆摆手,“对了,昊儿,你方才说你…你也会驾船?” “跟得多了,自然也懂一些…”,孙昊嘿嘿笑了两声,“最起码比外行人要懂不少…怎么?大帅有什么吩咐么?” “没…我就是觉得以后咱们势力发展得大了,也要考虑建立水军的问题,可目前军中尚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既然你懂得驾船,日后这方面还需你多多劳心费力。” “为大帅效力,在所不辞。” “嗯,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彭嘉禾沉吟一声,“这次攻打江州城,你就随我一同率大军行进吧,靖儿在泾县那边,用不到那么多人手的。” “果然是这样,今天他对我说这番话,就是为了分化我和蒋靖啊,可是…有什么理由让他不信任蒋靖,转而提拔我呢?”,孙昊心中疑问,但嘴上却不迟疑,忙抱拳答道,“一切听从大帅吩咐!” 第一百零六章:她是奔着靖儿去的! 彭嘉禾见孙昊答得痛快,却是轻轻一笑,“你不要多想,靖儿我自然是倚重的,可军中人才,也不只靖儿一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我谨记于心…” “我不仅仅是要你记在心中,最重要的事你要明白该怎样去做…”,彭嘉禾看看孙昊,忽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咱们的势力发展越来越大,将来你和靖儿都是要独当一面的,难道你情愿一边口呼着靖弟,一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么?我期待你能创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我知道你一定能成的,这次派你独自去景陵辖下驻守,就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话已至此,孙昊已能明白彭嘉禾要的是什么了,但他心中却不无犹豫。说实话,他虽不甘居于蒋靖之下,但如今在这军中,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威望声名,他都比蒋靖要差上一大截,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的。 甚至他知道自己在这军中能发展的如此顺利,也不无蒋靖提携的因素,如果自己不是同蒋靖一同从军,沾了事先和他结拜为兄弟的光,自己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他虽有野心,可也有良心。 况且蒋靖、丁鹏、王彦等人,素来与自己以兄弟相称,自己一时也舍不下这份军中情谊,他们…的确算得上是好兄弟… 可是…可是自己抛家企业,千辛万苦前来从军,到底是为了什么?对,兄弟很重要,可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如今就是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而且这个机会异常难得,孙昊不保证以后还能遇到。 说到底,在这军中,当家作主的还是彭嘉禾,什么能够比得上他的赏识提拔?虽然彭嘉禾没有说出兄弟决裂的话,但孙昊明白,自己今天松了口,下了决心,那与他们几个亲密无间的关系也终将产生裂痕,随着这个裂痕的越来越大,昔日的兄弟情谊又怎能存于心中? 孙昊不愿放弃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又难以割舍那份兄弟情谊,于是两难的他自然会存有一个侥幸的想法:先答应了彭嘉禾,至于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如果自己肯努力的话,说不定也不至于失了兄弟情谊… 孙昊想着,便舒口气答了出来,“大帅放心,孙昊明白该怎么做了。靖弟能闯出个样子,但只要大帅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信也不会比靖弟差了!我们是兄弟,可也绝不甘心跟在靖弟身后做一个亦步亦趋的人,今后我这条命,就是大帅的,一切…也都唯大帅是从!” “哈…果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彭嘉禾在心中叹道,但他表面上仍似不露声色,只是缓缓说道,“靖儿闯出一份功业,你也做出一番事业,好兄弟便该如此,好男儿更该如此,心中憋着那么一口气,平日是兄弟,可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能比谁差了,对不对?” “大帅…大帅说的极是…” “嗯,很好…”,彭嘉禾点头笑道,同时也明白孙昊心中仍有犹豫,因为方才他回答的时候,那种作难的神情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但彭嘉禾心中并不着急,他明白一切事情都要慢慢来,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决定?况且他还有一个大杀招呢… “行军打仗并不简单,存于乱世也并不容易…”,彭嘉禾倒也啰嗦,来来回回又翻起了那些老本,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情势艰难,发展迅速,以后要重用孙昊之类的话”,当然,孙昊自然也听得出这些话的弦外之音。 尽管这些话在旁人听起来有些无聊,但孙昊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因为他方才已与彭嘉禾进行了一番深入内心的谈话。而彭嘉禾之所以唠叨这些,一是为了动摇孙昊的内心,二便是为了坚定孙昊的态度。而孙昊在彭嘉禾这顿看似聊闲天的废话中,也渐渐往彭嘉禾那边越靠越近了… “一定是大帅在心中对靖弟产生了芥蒂,他不知收敛,风头太盛,难免有此遭遇…而且他是李如松的徒弟,大帅继任之后,是否对此事也有心结?虽是不得而知,但还是能预料一二的…再加上彭氏兄弟也对蒋靖颇有微词,说到底以后创下了基业,那也是彭家的,自己决不能站错队啊…” 孙昊在心中想着,额上冷汗不禁涔涔而下,而彭嘉禾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嘴角不禁牵起一丝笑容,随即清清嗓子说道,“昊儿,说起来有件事我还真是愧对于你…” “嗯?”,孙昊没料到彭嘉禾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有些惊奇,“大帅这是什么话?我心中对大帅感激得很,又怎会…怎会…” “不,你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彭嘉禾瞅瞅左右,随即又看向孙昊,探首低声问道,“你…喜欢雪晨是不是?” “啊?”,孙昊心头蓦地一紧,如果他此时手中攥着什么东西,恐怕就会惊得掉到地上了,“大帅…大帅这是什么话?” 看着孙昊那一副似笑非笑,想要掩饰又掩饰不住的尴尬表情,彭嘉禾不禁轻声一笑,根本没有给孙昊反驳的机会,“我看得出来的,毕竟比你多活了那么长时间…” 孙昊想要咧嘴笑笑,随即说些什么,可他张张嘴,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只好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面对彭嘉禾那么一个洞悉人心的长者和上司,他感觉自己瞒不过任何事情。 “其实我曾有意将雪晨许配于你的,在我将你派往景陵辖下去驻守城池的时候,就生过这种心思了…”,彭嘉禾皱皱眉头,似乎是想要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冲儿是我的亲儿子,我自然疼爱他,可雪晨不喜欢冲儿,我也没有办法…于是我便生了将雪晨许配于你的想法,你与冲儿不同,生性稳重,做事肯动脑子,平日见你也与雪晨处的不错,还以为是她对你有些想法,却没料到…她竟是奔着靖儿去的…” 第一百零七章:我不比他差! 孙昊此时根本没法子去思考以彭嘉禾之智,为何看不出来李雪晨喜欢蒋靖,他只是知道,彭嘉禾的话触到了自己心中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也说中了自己与蒋靖情谊之间最脆弱的部分。 孙昊喜欢李雪晨,这是从初次见面就注定的事情,而且孙昊自信文武双全,仪表也不差,可最终还是被风头日盛的蒋靖压了下去。男女情事,有谁能真正服气?他一直不甘心,一直想要挽回,直到听说了蒋靖与李雪晨定亲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孙昊的心中有多么痛!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以他的性情,根本做不到去祝福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将对李雪晨的感情生生割舍掉吧…可如今彭嘉禾竟然又提起了这件事,而且还说出曾有意将李雪晨许配于自己的话,这无异于将孙昊的伤口给生生撕开,将鲜血与脓水直接暴露在阳光下炙烤… 尤其是那句“还以为是她对你有些想法,却没料到她竟是奔着靖儿去的…”,就像一把刀子,生生插入了孙昊心上,让他痛得呼不出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会这样?自己哪里比他差了?如果说方才孙昊还对彭嘉禾的暗示心存犹豫,那么此刻他便是迫不及待地要往彭嘉禾身边靠拢了。 彭嘉禾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孙昊脸上复杂的表情,他无疑是满意的:看来琪儿的观察果真不错,这个法子很奏效… “成了,现在不说这话了,靖儿和雪晨都定了亲事了,咱们只能在心底里祝福了…”,彭嘉禾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雪晨的性子就是如此,随她义父,旁人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的…” 以孙昊之智,当然能够想到彭嘉禾此时是故意和自己说这番话来刺激自己,至于目的嘛,也再明显不过了。可孙昊此时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就算是他亲眼看见了彭嘉禾自己挖出了这个坑,他也心甘情愿地往里面跳,因为他心中就是不服气! “好了,大帅,不说这些事了…”,孙昊长舒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再说…也是什么用处都没了,我…我祝福他们…” “嗯,我今日也不耽搁你了…”,彭嘉禾边说边站起身来,“你刚刚回来,听说靖儿在府中摆了宴邀你前去…呵呵…如今可是热闹了,靖儿的未婚妻也寻到了这里,倒不知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不过他既肯邀你前去,说明矛盾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快点去吧…” 孙昊听了彭嘉禾的话,心中不禁一阵纳罕,因为程祎瑶来寻蒋靖的时候,他还在路上,自然没有看到今日那场“闹剧”,可他此时也不便多问,只是抱拳行礼道,“大帅,那我便先告退了…” 出了元帅府门,孙昊心中疑惑更重:程祎瑶来了…他是记得那个人的,一个娇弱可爱的女子,可她要是来了,雪晨该怎么办?蒋靖又该如何收场?他可是和雪晨订了亲了啊… 纳罕之下,孙昊便问了问旁边侍从今日的大概情况,事先了解了一下,随后便来到了蒋靖府上,不过此时众人酒至半酣,丁鹏等人已有了醉意。 “昊哥,你来了!”,还是丁鹏最先看到了孙昊,“来,罚酒三杯,罚…不对,要罚三碗!” 蒋靖见孙昊来了,也连忙离席迎了过去,一番寒暄,又介绍了一下萧汉,便把孙昊让到了席上。 由于之前孙昊见过程祎瑶一面,因此也没有太多拘束,众人便又在席上畅快地饮了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昊哥,你说说在城外领兵驻守,是什么滋味啊?可比得上…比得上我们在这通州城内快活?”,丁鹏把酒碗往桌上一撴,大声嚷道。 “你这呆子,又喝多了吧…”,孙昊放下手中酒杯,神情渐渐恢复了自然。 确实,孙昊刚刚从彭嘉禾那里回来,又谈了半天那种话题,因此刚刚见到蒋靖这几个人时,他心中还真有些不自在,不过聊了一会,便也就好得多了。 “我没喝多…”,丁鹏摇摇头,“我是高兴,今儿个大嫂、二嫂都在,我是心里头…高兴!” 丁鹏顺手一指,程祎瑶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去,倒是李雪晨平日与丁鹏处的多了,倒也熟稔,因此毫不避讳地拿筷子敲了敲眼前的碗碟,笑着说道,“丁鹏,既叫了我嫂子,怎么还没大没小的,嗯?” 李雪晨这一句话,把众人都给逗笑了,只有孙昊假借喝酒,用袖子遮住了脸庞。 再次看到李雪晨,尤其是听彭嘉禾说完那一番话,孙昊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他不期然想到上次偶然窥见李雪晨沐浴的情景,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但是那个场景深深印刻到了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其实她本有可能…是我的… “诶,不对不对…我不能这样叫…”,丁鹏笑着摆摆手,“现在是只有靖哥讨了老婆,还一下子就讨了俩,可回头要是汉哥彦哥都讨了老婆,我这大嫂二嫂的叫,岂不是给叫混了?啊?” “去你的,灌多了黄汤,就属你屁话多…”,蒋靖朝丁鹏笑骂一句,却全没在意一旁萧汉和孙昊全都低下了头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能想到事情会落到今日这副情状? 萧汉不经意瞥一眼程祎瑶,她仍是那副娇弱羞怯的模样,可从今以后,她再不属于自己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而现在,自己连偷偷把她藏在心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从始至终,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不应该参与到这其中,是自己泥足深陷,而此时此刻,一切都应该做个了断了。 孙昊怀着和萧汉同样的心绪,可他却没有和萧汉同样的想法,尤其是当他看到李雪晨侧首凝视着蒋靖的情形,谁能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如何的不甘心?凭什么他蒋靖就能拥有李雪晨,凭什么他就要狠狠压在自己头上? 尤其是…他的未婚妻都来找他了,李雪晨竟然能安于如此情形,和他们相处得其乐融融,凭什么?凭什么蒋靖就能左拥右抱,享受美人恩德?我孙昊不比他差!绝对不比他差!我不甘心!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王彦举起面前酒杯,“明日便要出征,让咱们满饮此杯,预祝战事旗开得胜!” “干杯…” 第一百零八章:再回泾县 “靖哥,这次只有八千人马,咱们到底守不守得住这道防线?”,丁鹏见离泾县愈近,蒋靖神情便愈加复杂,不禁开口问了出来,“还是你觉得泾县县城不好打,因此心中烦闷?” “不…不是…”,蒋靖回过神来,转眼看向了丁鹏,“只是离家越近,我心中感慨越多…兄弟,你还不知道吧,泾县…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什么?”,丁鹏一阵惊奇,虽然他知道蒋靖以前不少事,可还真没想到这个小县城就是生养蒋靖的地方,“靖哥,你…你可是想起了大爷大娘?” “我…当然想…”,蒋靖长舒一口气,随即扬起马鞭指了指远方,“看见了吗?前面有座不太高的山,山脚下便是我的家,可惜…我最终也没能见爹娘一面…” 蒋靖说着,幼时情景便一一浮现于脑海之中:那座被顽皮的自己不断翻越的山峦,牵着地主家的牛一步步走过的草地,还有回荡着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土房子… 都是美好的回忆呵,是不是人只有孤独时,才真正拥有回忆?可现在的自己…也许并不孤独…只是怀念吧,美好的东西总是值得人怀念的,尤其是那些现在已经得不到的东西… “靖哥,前面就快到了,要不…咱们停下来给大爷大娘点柱香,烧点纸钱?”,丁鹏见蒋靖面上神情竟有些凄凉味道,不禁后悔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可对景伤情,本为人之长态,如今到了这个地方,纵使自己不说,他又如何能不难过? “算了吧…”,蒋靖苦笑一声,“军情如火,咱们马上就要攻打泾县县城了,怎还能在此处停留?浩浩荡荡八千人马,我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人儿误了大事。” “没事…”,丁鹏笑着摆摆手,“估计此时咱们大军将要进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泾县县城,哪里还有什么担心的必要?碍不得多少时间的…” “走吧,一切事情…等打下了江州城再说…”,蒋靖说着,便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我当时离开这里时曾说过,来日定要为父母在这里造大坟,修陵墓,只要我有那个本事,现在既然回来了,我就一定不能食言,可此时此刻咱们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打下泾县!” 说到此处,蒋靖不期然想到了自己在泾县所遭受的一切,从一个农家小子到被迫从军,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又被小人构陷:罗文既已身死,那段仇也就算了了,可是刘鸣…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因着这桩未及完成的憾事,自己心中被压得有多么痛!虽然让你多活了几年,但绝不会让你得一个好死! 溺于悲痛之情,蒋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可就在此时,王彦突然纵马奔了过来,“靖弟,到家了…” “到家了?是…是啊…”,蒋靖苦笑一声,“可咱们的家呢?还在吗?” “我爹娘…也是死在这里…”,王彦舒口气,目中忽得闪过一抹厉色,“我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够回到这里,而且是带着那么多的兄弟…既然带着那么多兄弟回来了,就不能白来,泾县…等着吧!” 蒋靖自然能理解王彦的心情,于是他也没有说着什么,这腔恨意,就带到泾县县城下吧,这次不仅是要守住这道防线,也允许我自私一次,了了心中这桩憾事吧… “等打下了江州城,我要在这里,修两座最大的陵墓!”,此时蒋靖已经率大军路过了村子,王彦不禁在身旁感叹起来。 “靖哥,彦哥,大爷大娘的坟都在哪?”,丁鹏扭头看看身后的村落,“来不及烧纸,我下去磕俩头也是好的…” “真是个憨直的好兄弟…”,蒋靖在心中叹道,“鹏弟,我…根本来不及修坟,我连爹娘的尸首…都没有看到…” “啊?”,丁鹏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不禁有些讷讷说不出话来。 “走吧…”,蒋靖扬扬马鞭,“传令下去,大军急速行进,两个时辰后,彻底围住泾县县城!” 一声令下,尘土飞扬,八千大军浩浩荡荡朝泾县县城奔去… “靖哥,你以前在这当过兵,应该也了解不少,泾县县城到底好不好打?” “以前的泾县把总是个草包,只要给我五百人,我就能拿下它!不过他当初已经死在了我手上,现在嘛…以泾县县城的城防情况,就算不是个草包,给我一千人就成!哈哈…” “你要一千,我八百即可!哈哈…”,王彦纵马疾驰,迎风呼啸,“八千人,泾县县城片刻即成齑粉!” “靖哥,咱们要不要先派哨兵打探一下?万一泾县城内的守军在路上埋了伏兵呢?”,丁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不用担心,从这到泾县县城,就没什么适合埋伏兵的地方…”,王彦满不在乎地嚷道,“而且泾县城内守军不足两千,自保不足,又怎敢派兵出来?” “就因为他们自保不虞,所以才有可能埋伏兵拼死一击啊!”,丁鹏边说边看了看王彦,“彦哥,咱们也只有八千人,万不可因大意出了差错…” “鹏弟说得对,时过境迁,当初的泾县兵丁不成话,谁知现在是怎样一副情景,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蒋靖说完,便冲丁鹏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提前安排好哨兵前去打探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事实证明,丁鹏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泾县县城内的守军闻知有大军来攻,就一直龟缩于城内不敢出来,同时赶紧派兵出城前去请求救援,结果很不巧的是,那几个人直接被蒋靖派去的哨兵给拦在了半路… 两个时辰后,八千大军便完成了对泾县县城的包围,而泾县城内的兵丁根本就没有想过反抗,他们哪里料得到一下子会来八千人打那么一个小县城?于是城外大军甫一包围完毕,城墙上便竖起了白旗… 第一百零九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叫你们城内守军头领上城答话!”,蒋靖横槊于前,骑着一匹黑骏马在大军阵前不住逡巡着,“叫他亲自开门出城迎接,不然我们就要攻城了!” “千万不要…”,蒋靖话音刚落,城墙上便有一人扛起白旗大力晃了起来,只不过几个盾牌将他紧紧护在后面,因此看不清他的相貌,“我乃泾县把总,我们现在就投降,千万不要攻城!” “你看,我说守泾县的还是个草包吧?”,王彦纵马行到蒋靖身前,笑着朝上面嚷了起来,“既已投降,那就废话少说,赶紧打开城门,自缚出城,方可表示诚意!” “好…好…”,城上喊话的人放下白旗,声音也显得安定了一些,不过还是有点发颤,“不过你们一定要保证…保证不许…不许害我们的性命…” “放心,只要你们乖乖投降,我保证进城之后,不扰军民!”,蒋靖纵马向前行了两步,不过还是有意识地保持在弓箭射程之外,“现在赶紧打开城门,还有…把遮在你前面的盾牌拿开,如此动作,是不信任我们么?如果我们打算攻城,你以为这几面盾牌能护得住自己?” 城上的人听了蒋靖的话,不禁有些迟疑,不过朝下望望,发现城下士兵并未挽弓搭箭,而大型攻城器械也未摆在阵前,因此胆气足了一些,同时招呼着旁边士兵把盾牌给拿开了,“我这就开门献降,还望将军能约束属下士兵,切莫…切莫…” “哪那么多屁话?”,丁鹏性子急,因此不免有些不耐烦,“我们军纪严明,说是怎样就是怎样,还能和你们这群人一样不成?” “将军说得对,说得对…”,城上守军头领哈腰笑了两声,随即朝下大喊了两声,“赶紧打开城门,放…不,迎大军进来!” 正在这时,王彦盯着城上那人,忽得怒目圆睁,扬起手中长刀朝他大声喝道,“刘鸣狗贼!你可还认识我么?” 城上那人听到王彦这一声爆喝,不由吓得身子一颤,同时定睛望向王彦,这仔细一看,登时惊得魂飞魄散:这…这难道是…王彦? 此时蒋靖也看清了城上那人的体貌,不是当初的泾县校尉刘鸣又是何人?这一眼望去,心中所有的恼怒恨意齐齐迸发,不由得攥紧手中长槊,朝城上咬牙喊道,“刘鸣,你可还记得我么?” 刘鸣此时早已吓得冷汗直冒,他如何能够想到当初逃过一劫的王彦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和八千大军一齐而来,依着当初那份仇恨,他不得要了自己的老命啊? 而蒋靖这一喝,他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说实话,她并没有认出蒋靖来,因为此时距自己最后一次见蒋靖已经隔了太长时间,而蒋靖不仅体貌变化大,装束气质也与昔日大为不同,他又如何能够想到,当初自己手下一个护粮的小兵,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掌管数万兵士的大将军? 但从此人语气动作来看,也是蕴藏着无限怒火,更何况王彦现在已与他合兵一道:要知道那小子可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啊,要是落到他手里,自己还能活命? 想到此节,刘鸣连忙低头朝下大叫道,“莫开城门,死守!死守!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守在城门处的士兵听到刘鸣这颠三倒四的命令,早已经懵了,说实话,见到那么多人前来攻城,他们当然不想打,开城投降自然是好的,可此时刘鸣又说坚守城池,那总也不敢开了,毕竟他是长官,所以本是将要打开的城门,此时依旧紧紧关闭着,而不放心的刘鸣反而向下多增派了一些人手。 “刘鸣,你个王八蛋,咱们的血海深仇,今日该好好算一算了!”,王彦此时丝毫没有为刚才的爆喝而感到后悔,甚至他现在并不希望刘鸣会老老实实的开城请降,而是想要用力量把这座城池彻底给打下来,他需要用鲜血和厮杀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恨意。 “守住城池,千万不要让他们…”,刘鸣话音未落,忽得一支冷箭蹭着头皮飞了过去,直直钉在了身后的土墙上,而头上那束红缨恰巧被射了下来,一头乱发顿时披散在了面孔上,吓得他连惊声大叫都忘记了。 “刘鸣,看我如今箭法如何?”,蒋靖手挽强弓,望着城墙之上睥睨道,“我问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 刘鸣惊魂未定,忙叫身旁几个人用盾牌护住了自己,随即大叫道,“王彦,你…你这个乱贼,你…” “看清楚了,箭是我射的!”,蒋靖将强弓束到背后,随即沉声说道,“刘鸣,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当初不是妄言对我有知遇之恩么?嗯?” “你…”,刘鸣喘两口粗气,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眼睛露在盾牌外面,向下眯着眼瞄了瞄,“你…你是…” “这是我们军前右将军蒋靖!当初的江州城千总,怎么?不记得我这个兄弟了?”,王彦在蒋靖身旁大声嚷道,“当日屠我村落,害我性命,今日都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蒋靖?蒋靖!”,刘鸣如何不记得,而这乍一闻听,更是惊得他目瞪口呆:这是犯了什么背运,怎地大仇人全都齐齐涌上?而且还带着那么多兵?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 “刘鸣,真没想到当日罗文被我手刃,却便宜了你这个小人!”,蒋靖在城下大声冷笑道,“不过不变的是,守泾县的总也是个草包!” “不过这倒也好,省得我再费尽心思去找你!”,蒋靖忽得哈哈大笑起来,“今日让我在这里看见了你,你就不要想活着的事情了!” 刘鸣此时已被吓得两股战战,但他只能强撑胆气,因为他还要靠城内这一千多人替他守着,因此勉力向下喊道,“蒋…蒋靖,你们这帮乱贼,不会…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这城内…还有数千守军,援军也即刻赶到,识相的赶紧…赶紧逃命,不然的话…” “怎么?既有此信心,为何声音还要发颤?”,蒋靖将手中长槊往地上一竖,“你这泾县城防到底是何状况,以为我不知晓?援军?哼,你当我手下这一万人是吃素的?” 第一百一十章:飘扬的白旗 刘鸣本就没信心和蒋靖相抗,此时口中谎言又被蒋靖当众揭穿,再加上听说城下有一万大军,他真是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等着…我…”,刘鸣长舒一口气。随即身子向后一倾,连忙被身旁士兵给扶住了,这才没有摔晕过去,“等着,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你一个小小泾县,能来多少援军?”,王彦边说,边将大手朝后一挥,“把他们几个给我带上来!” 王彦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被绳子紧紧绑缚住的人被拉到了阵前,“这几个…是不是你派出城去搬救兵的?” 刘鸣朝下一看,果真是自己不久前派出城去求援的,一个不落,全都被捉住了,看来自己最后的倚靠与希望也被断绝了… “刘鸣,我告诉你,不管你搬得来搬不来救兵,今日你都活不成!”,王彦将手中长刀一掷,深深插入土中,随即回头冲蒋靖说道,“靖弟,别跟他废话了,攻城吧!一个时辰之内,我保证给你打下来!” “别!”,蒋靖冲王彦摆摆手,“拿下泾县自然是易事,不过我们此行,并非是为了打那么一个小县城,否则大帅怎么会拨给咱们那么多兵马?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咱们的任务是守住这条防线,为大帅攻打江州城减轻压力,能少折损些士兵,便少折损些士兵,最好能把城内那一千多人也利用起来。” “城内那一千多个草包,要来能有什么用?”,王彦冷哼一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在刘鸣手底下是草包,可到了咱手底下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一千多人,,摆在那屁事不顶,也能壮壮声势…”,蒋靖看着王彦叹口气,“再说也得为咱手下的兄弟考虑考虑不是?泾县再好打,咱们也得有伤亡,何必让兄弟们把命搭在这?冷静一下…” “可恨刘鸣那个狗贼…真想今日杀个痛快!”,王彦咬着牙攥紧拳头,“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你的恨意不比我轻…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好!”,蒋靖冲王彦点点头,随即望向城内大喊道,“城内守军听着,我乃泾县人氏蒋靖,与你们也算有乡谊之情,而且我之前在泾县当过兵,也在江州城任过职,老兵可能有认识我的,新兵也不知道听没听说过,就是几年前那个江州城的通缉犯…” “我为奸人构陷,朝廷所逼,最终大举义旗,但我不想对你们动手…”,蒋靖说着,便振臂一呼,身后兵士就似得到了信号一般,全部扬起兵器高声吼叫起来。 “现在我劝你们即刻开城投降,方可保全性命!”,蒋靖手势一收,身后兵士立刻停止吼叫,全部变得安静起来,只剩手上兵器映射着一股肃杀的寒气,“之前我们大军夺通州,攻景陵,所向披靡,未有败绩,如若不降,片甲不留!” 城上守军听了蒋靖这话,一个个都静悄悄地面面相觑,发不出一点声响。其实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认识或听说过蒋靖的名声的,如今又见这近万大军,心中如何不惧?奈何开城献降乃是大罪,把总刘鸣又下令死守,谁敢出这个头? “死守城池!死守!”,刘鸣此时已经退到了城楼中,听了蒋靖的话,他不禁振臂高呼起来,可喊了几声,却无人应喝,全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副各怀心事的样子,让刘鸣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靖弟,我看这样没用,不如打他们一下狠的!他们知道怕了,自然就降了!”,王彦在蒋靖身后说道。 “等一下!”,蒋靖皱皱眉头,“你叮嘱好另一边的丁鹏,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必须听我命令!” 蒋靖说完,便又冲城上高声嚷了起来,“如今你们的求援兵已被我们截获,泾县已是危如累卵,顷刻即下,而江州城也在我们的围攻中…力有不敌,即刻倾陷!只有开城投降,方可活命,否则…必死无疑!” 蒋靖这番话起了更大的作用,之前他们摄于蒋靖及其大军气势,但仍犹豫不决,主要原因就是怕朝廷治罪,可如果江州城也被打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朝廷?要想活命,就只能投降了! 而蒋靖也看出了城上守军已有动摇之意,不禁嘴角一撇,给出“最后一击”,“城内军士听着,我与你们把总刘鸣存有私怨,他是怕我报复,所以才下令死守,他是在利用你们众人的性命来保全自己!你们听着,我只杀刘鸣一人,不会牵连其他,如果谁能生擒刘鸣,主动打开城门献降,我自有封赏!” 蒋靖的话还没喊完,刘鸣便在城楼中急得蹦脚了,他刚想要吼上两嗓子,鼓舞一下士气,却发现身旁几个看向自己的士兵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刘鸣左右瞅了两眼,随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正在此时,城下突然想起了漫天的喊杀声,“生擒刘鸣,开城投降,重重有赏,否则片甲不留!” 声音越喊越响,最终汇成一片,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掩盖了,城中士兵只听得城外大军的嘶吼声,一时间被吓得魂不附体,只想着开城投降。 当然,城外蒋靖率领的大军也不只是吼上那么两嗓子吓唬人,他们也是一边吼一边摆阵势,弓弩阵,大型攻城器械全部摆到了前面,看那样子,顷刻之间,小小的泾县县城就会被杀得血流成河了。 城内守军打仗本来就不行,平时遇见大股敌军,更是撒腿就跑,如今面对这近万的攻城雄师,他们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 当然,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泾县的士兵这样,刘鸣自然也是贯彻这个精神,一瞧着情形不对劲,立刻扭头撒丫子就跑。 可悲剧的是,刘鸣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几个士兵扑上来给按倒在地了… “将军,切莫攻城,我们投降…”,刘鸣被反剪双手,趴在地上哀嚎着,城头上的白旗已经飘扬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复仇 “靖弟,我还真没想到泾县那么容易就到手了…”,看着徐徐进入泾县城内的大军,王彦不禁笑了起来,“还是你沉得住气,要是依着我的脾气,看着刘鸣那个王八蛋,我非得好好干他一仗不可,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以为我心中的恨意比你少吗?”,蒋靖冷笑一声,“当初我逃出泾县县城时,曾发誓…唉,如今咱们已不是当初那个孑然一身的亡命小子,因为刘鸣这个一个小人而坏了大事,不值得…” “对,你说得对,呵呵…因为那么个王八蛋,坏了咱们的大事,不值得,哈哈…”,此时刘鸣已经被抓住,王彦自然是心情大好,“对了?刘鸣呢?怎么还没带过来?” 王彦话音刚落,刘鸣便被几个士兵押着走了过来,“跪下!” 此时刘鸣不仅双手被捆在后面,连全身上下都是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破布,虽说是被昔日手下逮了起来,可现在他们并没打算对自己这个昔日长官客气一些。 看到刘鸣跪在那里,蒋靖、王彦皆是怒发冲冠,全部跳下马来,攥紧拳头,缓缓走到刘鸣身前,而刘鸣则吓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嘴里呜呜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不住地向二人点头弯腰,似是在求饶。 王彦见他如此,心中更气,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起来,只见他拳拳入肉,脚脚带血,旁边的人都不禁转过脸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刘鸣就被打得晕了过去。 “行了,你别把他打死了…”,蒋靖站在一旁,本来也想过去跟着踹两脚,可王彦实在太过疯狂,结果蒋靖根本无法近前,此时见刘鸣被打得晕倒在地,连忙把他给拉住了。 “你拉我干什么?”,此时王彦情绪激动,尽管被蒋靖拉住,可还是在刘鸣身上补了两脚,“这种人,不打死干什么?” “我还有话要问他呢,你别光顾着出气!”,蒋靖瞥一眼半趴在地上的刘鸣,“我可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就死了!我心头这些气还没出呢!” “哦…我说呢…”,王彦整整衣领,“对,是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不过你还想问他什么?当日的事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还不信我?大爷大娘…还有我爹娘…估计都是遭了这个王八蛋的毒手!” “我不是想问他这个…”,蒋靖冷笑一声,“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死!不过我要问清楚,当日参与的还有谁,我一个人也不会放过!” “哦…对!当日的参与者一个也不能放过!”,王彦好像是省起了什么,忽得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虽说当日大部分人都死了,但我不信就逃出来罗文和刘鸣两个人!都得给找出来!” “行了,先进城,安排好城中防守事宜,最重要的是,先把防线布置好,否则拿下了泾县也白搭!”,蒋靖边说边跨上了战马,随即将目光瞥向了倒在地上的刘鸣,“至于这个王八蛋,就先关押到泾县大堂内,看守好了,可不能让他死得太舒服!” “这就交给我吧,让我来好好消遣消遣他,替你出口恶气!”,王彦跟着跨上战马,同时冲站在下面的几个兵士挥挥手,“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栓到我的马后,绑结实了!我来带他在城里面兜兜圈子!” 听了王彦的话,蒋靖不禁笑着看向了他,“彦哥,你可真有一套…” “对这种人何必存有仁慈之心?”,王彦冷笑一声,随即看向蒋靖,“不过要论起整人的功夫,恐怕你不比我差吧?” “我先走了,其他的事一会再说!”,蒋靖哈哈笑了两声,便纵马进城了,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虽说他对泾县城防很了解,但他还是要查看一下泾县城内的粮草军械等物的储备情况。再者,泾县城内的这些降兵安排也是一个问题,临时操练来不及了,战前编入大军中会影响自己队伍的战斗力,当炮灰使也不成,容易发生临阵倒戈的现象,还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防线安排,必须从各个方位大撒网,多布置哨兵,以便及时传递消息,做好防备,至于战术安排,之前已经想好,不过此时还必须再把细节推敲一下,尽力利用好这个泾县县城的作用。 忙了大半日,蒋靖终于将所有事情给安排好了,任务也都布置下去了,这时他才想起还有一件大事需要自己解决… 于是他也没歇息,便火速赶往了大堂,“刘鸣呢?刘鸣在哪里?” “看你急的这个样子…”,王彦见蒋靖还没进大堂门,便在门外迫不及待地嚷了起来,不禁干笑两声,“就在这绑着呢!进来吧,随你处置!” 蒋靖没有理会王彦的话,一进大堂,便走到了刘鸣身旁,只见他被绑在柱子上,低垂着头,身上已满是泥土与伤痕。 “还活着?”,蒋靖轻轻踢了刘鸣一脚,却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皱了皱眉头。 “活着呢!”,王彦走到近前,“不过刚才被我踢了几脚,又晕过去了…” “用水把他泼醒!”,蒋靖冷冷说道,随即便有两个士兵端了两盆水,狠狠泼到了刘鸣身上。 刘鸣被冷水一激,猛地醒了过来,却一眼搭上了近前的王彦,连忙摇头大叫道,“别…别打我了…” “刘鸣!你当初为何害我爹娘?”,蒋靖见刘鸣醒来,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他身前,随即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摇晃起来,看他那凶恶的眼神,简直用目光就能把刘鸣给杀死。 “不…不是…”,刘鸣下意识地摇头狡辩,却被王彦在一旁爆喝一声给打断了,“别他娘放屁,当日我亲眼看到,你还想抵赖不成?” 刘鸣被王彦那么一喝,立刻垂下头去,不做声了。确实,当日自己所为,都被王彦看见了,根本无法狡辩。 “你的意思是承认了?”,蒋靖眼中厉色一现,随即猛地举起拳头,朝刘鸣腹部狠狠挥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让我看清你的脸! 刘鸣受了蒋靖这一拳,不由得闷哼一声,随即便喷出一大口鲜血,全都吐到了蒋靖战甲的胸口处,可蒋靖并没有躲避,只是一直冷冷地盯着他。 蒋靖这一拳和王彦那些胡乱踢打不同,不仅仅是肉痛,甚至直接痛到了骨头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要一呼吸就会作痛,刘鸣直感觉自己的肋骨全都要断了。 “彦哥,叫其他所有人都出去!”,蒋靖并没有回头,目光仍只落在刘鸣身上,可在这个空档,大堂内的几个士兵早已知趣地全部退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下了蒋靖、王彦和刘鸣三人。 刘鸣缓了好半天,方才能说出话来,于是连忙向蒋靖讨饶道,“蒋…蒋大将军,饶…饶我一命,我当初…完全是受罗文指使,我和你素来…无冤无仇,而且…我当初还…还对你有…有…” “有知遇之恩是不是?嗯?”,蒋靖冷笑一声,“真亏你说得出口!刘鸣,其实…其实就算你心里对我有意见,甚至暗地里对我下绊子,我都不会和你计较,但是…你亲手害死了我爹娘,你还指望我能原谅你?嗯?” “我…我真的是受罗文指使…” “不要再给我狡辩了!”,蒋靖举起拳头,刚想砸下去,忽得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收住手势,狠狠瞪向了刘鸣,“好,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我问你,当日一同行凶的,除了你,还有谁?全部告诉我,一个也不要落下!” “我…我要是说了,你…你能否饶过我的性命?”,刘鸣仍然努力去抓住每一个可能救命的稻草。 “你觉得呢?”,蒋靖冷笑一声,“我可以许你一个好死…” “我…我不说…”,刘鸣咬牙摇了摇头。 “不说?”,蒋靖撇撇嘴角,随即用手抓住刘鸣的胳膊,狠狠捏了下去,刘鸣登时痛得尖声惨叫,满头大汗,直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骨头全部碎掉了。 “说不说?” “说…我说…”,刘鸣此时被紧紧缚住,根本没有寻死的机会,而且他又挨不过这种彻骨的疼痛,也只好招了。 “我还以为你能有点骨气,哼…”,蒋靖放开刘鸣的胳膊,“一个不落地给我说出来,如果让我知道你胆敢骗我,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刘鸣喘几口粗气,眼见挨不过了,只得垂下头老实交代道,“当日算上我,一共…一共逃回来十三个人,其他的…全都死了…” “我知道…”,蒋靖点点头,“另外十二个人都是谁,一个不落地告诉我!” “罗文…疑心重,他害怕消息最终会泄露,有十个人…都…都…” “都被你们两个给杀死了?”,蒋靖皱着眉头问道。 “没…打仗的时候,故意…故意让他们送死了…” “另外两个人呢?” “他们…现在是我的心腹,就是泾县县城的两个校尉…” “彦哥,现在就着人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好,我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我认得是谁!”,王彦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来人!”,蒋靖冲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两个兵士赶了进来,“把他给我看好,我要出去一趟!” “你们两个…”,蒋靖走出大堂,指了指其他几个兵士,“现在马上带我去刘鸣家中!” 那几个士兵刚刚投降,自然想方设法讨好这个功夫奇好的新长官,因此蒋靖甫一问话,几个人便争先恐后地要给他带路。 蒋靖此时也没心情在这里多耽搁,便顺手指了两个人,让他们给自己领路了。 县大堂离刘鸣的家并不远,因此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不过来到刘鸣家大门口的蒋靖,还真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刘鸣这座宅子确实是有些豪华了。 要知道刘鸣当初日子过得虽然算不得穷酸,但肯定说不上富裕,可谁知才几年的功夫,刘鸣竟然发达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不过蒋靖此时也来不及想这些东西,因为他此时来刘鸣家中,就是为了报仇雪恨,不管他有多少家产,顷刻间都要化为一堆灰烬。 扪心自问,蒋靖不是一个残暴的人,可涉及到父母大仇,蒋靖就不会只找刘鸣一个人算账,他的家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他要让刘鸣亲眼看着他的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眼前,这样才足够痛快,才足以消心头之恨! 其实不消蒋靖说,他带来的那些兵士就已经嗅出了味道,更何况那些兵士都对蒋靖佩服得紧,因此对于蒋靖这个大仇,他们也很上心,一进刘鸣的宅子,便都非常不客气地搜捕抓人,然后一股脑地都把他们拘到了大堂上。 宅子中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这一群兵士气势汹汹的样子,都不由地心生惧怕,甚至一些女眷孩子都吓得啼哭起来。 而蒋靖对此倒是视若无睹,只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乌泱泱跪在下面的这一大群人,一句话也不说,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蒋靖越是这样沉默,跪在地下的人就越是害怕,可这时突然有一个跪在下面的女子非常吃惊地望着蒋靖,随即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低下头去,甚至都快把身子埋到了地上,只是忍不住簌簌发抖。 这个女子的异常举动自然逃不过蒋靖的眼睛,因此他不由地望向了那个女子,可她却低低地伏着身子,再也不肯抬起头来了。 “你,把头抬起来!”,蒋靖皱皱眉头,指向了那个女子,可那个女子却像没听见一样,反而下意识地把身子埋得更低了。 一直守在旁边“维持秩序”的兵士见状,连忙将手中长刀朝那个女子一指,便晃到了她的眼前,“听到没有,抬起头来!” 那女子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得直起身子,可却低垂着头,让蒋靖根本看不清面容。 蒋靖不由得一阵恼怒,眉头大皱,“听到没有,我让你抬起头来!让我看清你的脸!” 第一百一十三章:看在祎瑶的面子上 被蒋靖那么一吼,那女子显是吓了一大跳,不由得一阵瑟缩,随即便“哇”得一声大哭了出来,然后便以头抢地,嘴中不住哭嚷着,“饶了我,求求你,求你饶了我…” 这女的一哭,好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大堂中跪着那些人,不分男女老少地全都哭着磕起头来,“大将军饶命,饶命啊…” 蒋靖见此情状,不由得眉头大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守在堂中的那些士兵见蒋靖动怒,全都会意地挥着刀叫嚷道:“都不许哭了,安静点,不许哭了!” 一群拿着大刀的士兵在旁边威吓,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吓得停止了哭声,连个屁也不敢放了,而此时蒋靖已经离开了座位,走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 “你是谁?认识我么?”,蒋靖轻抬起脚,抵到了那个女子的下巴上,“抬起头来!” 那女子吓得连啜泣声都没有了,脸也随着蒋靖的脚而轻轻抬高,最后终于和蒋靖冷峻的目光对上了,可甫一交汇,那女子便赶忙将目光给移开了。 “你是…”,蒋靖眉头微蹙,好像是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记忆,可无奈这个女子实在是面容模糊,再加上此时她脸上妆容都被哭花了,披散下来的头发也挡住了一半的脸,所以蒋靖最终还是没有记起来这个人。 不过还没等蒋靖说话,那个女子忽得紧紧抱住了蒋靖的小腿,随即放声大哭起来,“你饶过我吧,蒋…大…大将军,我错了,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欺负…欺负祎瑶,你饶过我吧,是我错了…” “你…你是…”,这个女子一哭,蒋靖突然想了起来,原来跪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是程祎瑶的姐姐“程白眼”!难怪她会那么怕自己,恐怕她以为是自己因为祎瑶的事情而来报复她。 “你怎么会在这?”,蒋靖后退半步,将小腿从“程白眼”怀中抽了出来,而“程白眼”也不敢撒泼,只是伏在地上轻轻地抽泣着,过了半饷,才低声答道,“我…我嫁给了这泾县的把总刘鸣…” “你怎么会嫁给他?”,听到“程白眼”的回答,蒋靖不由得一阵纳罕。 原来当日蒋靖杀死罗文,火烧罗宅后,罗家在泾县的势力也就算倒了。而刘鸣阴差阳错被提拔为泾县把总后,他也就趁势利用自己的权力,干起了当初罗文在泾县做的勾当。 罗文当初在泾县的财势基本都是以他的权势为基础的,再加上时间也不长,所以也就谈不上稳固,而刘鸣反而一跃成为了泾县的“一霸”。 而程祎瑶的叔母当初本就是想借助罗文的权势,所以罗文一死,她就很快攀上了刘鸣,而且还把自己的女儿“程白眼”嫁给了他,从而实现了在泾县财势上的“强强联合”。 蒋靖在这里质问“程白眼”,她的母亲也吓得瑟瑟发抖,但爱女心切,还是忍不住爬过来,带着哭腔说道,“蒋将军,你饶了我女儿吧,当初是我不好,是我对祎瑶不够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 “好了…”,蒋靖轻叹一声,将身子侧了过去,“我…我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虽然…虽然你们当初对祎瑶不够好,但多少也算是照顾收留了她,更何况你们一个是她的叔母,一个是她的姐姐,她是个良善的人,如果我要是对你们做了什么,想必她也会怪我的…” 听到蒋靖这样,那母女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长舒了一口气,继而转过身忙不迭地朝蒋靖磕了几个头,“谢谢…谢谢蒋将军宽宏大量,不计…不计前嫌…” “好了好了…”,蒋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谢祎瑶吧,如果真依着我的脾气,虽说不会太为难你们,终归也要让你们俩吃些苦头…” “谢谢,谢谢蒋将军,谢谢祎瑶…”,母女俩又陪着笑磕了几个头,而程祎瑶的叔母还假惺惺地问道,“祎瑶…祎瑶现在还好吧?” “不劳你挂怀,祎瑶现在好得很,我也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的…”,蒋靖随口应了一句,便又将目光瞥到了跪在旁边的人群中。 “那就好,那就好…”,程祎瑶的叔母陪着笑,“祎瑶可真是好福气,能找到像蒋将军那么有本事的人,蒋将军也是厉害,当初大难…当初化险为夷,如今又那么威风,可…可真是厉害…” “行了,不用吹捧我了…”,蒋靖背过身去,“你们俩下去吧,看在祎瑶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们…” “诶,谢谢,谢谢…”,“程白眼”母女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侧身看了看身旁跪着的这一群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拿着刀气势汹汹的兵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蒋将军,不知道…还有什么吩咐?” “不干你们的事…”,蒋靖抬起胳膊,卷了卷袖子,“我这次是来找刘鸣算账的,不过看在祎瑶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们母女俩…下去吧…” “程白眼”听了蒋靖的话,心中不禁一阵后怕,本来刚才心中还一直盼着刘鸣能够回来救自己,顺便帮忙教训一下这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蒋靖,可此时听他这样一说,程白眼瞬间便明白了:那个让刘鸣一大早急匆匆赶出去的乱军首领就是蒋靖,而此时泾县已经被他给攻下了! “刘鸣家的仆人都下去吧,不干你们的事!”,蒋靖看着面前那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轻声说道。 那些跪在地上的仆人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全都左瞅瞅,右看看,然后慢吞吞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一点点退了出去,屋子里的人立刻少了一半。 “你…”,蒋靖指着退去人群中的一个人,“你给我站住!你是这刘府的仆人吗?” 话音刚落,那个被蒋靖指着的人便被两个兵士给用刀拦下了,随即便转过身跪在地上大声解释道,“回蒋靖的话,我是这宅子里的管家,所以没有穿仆人的衣服,我…我可不是这刘鸣的家人啊…” “真的?”,蒋靖那像刀子般的目光随即逼视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碰上蒋靖的目光,那个人的身子顿时又矮了半截,随即期期艾艾地解释道,“就是…就是沾点…亲戚…” 蒋靖嘴角微撇,不由得一声冷笑,“真的就只是沾点亲戚?” 蒋靖这么一问,那人不由得身子一垮,刚想再解释两句,却听“程白眼”冲他负气喊道,“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你和你堂哥就只算沾点亲戚?要不是他护着你,你还不知道在哪要饭呢!” “程白眼”那么一喊,还没等蒋靖发话,便有两个兵士上前拿住了那个管家,把他按到地上跪了下去,而他此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在那里伏着身子不住发抖。 “好了,你和你母亲先走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蒋靖瞥了一眼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的“程白眼”,有些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可“程白眼”将母亲搀起来后,却牵牵步子,没有走出屋,反而再次朝蒋靖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蒋将军,不知我家老爷哪里得罪了您,不知能否…能否看在我和家母…还有祎瑶…” “不要再和我提祎瑶!”,蒋靖忽得愤怒一吼,打断了“程白眼”的话,“我告诉你,看在祎瑶的份上,我饶过了你和你母亲,但你千万不要得寸进尺,现在…立刻给我滚!” “程白眼”此时已被蒋靖吓得不由簌簌发抖,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蒋靖如此,看他现在那副怒目圆睁,气愤已极的样子,简直是要杀人,本来“程白眼”还想再替刘鸣求几句情,可现在却是连个异响也不敢出了。 “怎么?还不走?还想替他求情?”,蒋靖也不管“程白眼”现在其实是吓得不敢动弹,只是上前一步,一下子就跨到了“程白眼”面前,弯下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的爹娘…都是死在刘鸣的手上?” 听到蒋靖这低沉却近乎从嗓子眼里嘶吼出来的声音,堂下跪着的人都不由得心一沉,但几乎没有人敢去迎上蒋靖那锐利到似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他们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念及于此,堂中跪着的众人全都伏地大哭起来,想要求饶没有勇气,想要逃跑也没有办法,此刻才真的叫绝望缠身了。 “程白眼”母女更是如此,她们听了蒋靖的话,也对向蒋靖求情不抱希望了,可一想起自己今后的命途,又不禁一阵悲凉,此时想着起身离去,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在此时,王彦突然从堂外提着一把刀,大声叫嚷着闯了进来,“靖弟,既是来寻仇为何不叫我?刘鸣那个王八蛋的家人是不是都在这?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跪在堂中的众人见王彦手持大刀,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更是噤若寒蝉,其中一个老妇竟然吓得呜嗷一声,晕了过去。 王彦复仇心切,再加上又刚杀了两个刘鸣供出来的校尉,早已经红了眼,因此他可没有蒋靖那份耐心在这里干耗,只见他一眼搭上那个晕在地上的老妇,气咻咻地便走到了她面前,提起来迎面便是啪啪两个耳光,“老猪狗,你是谁?” 老妇挨了两个山响的耳光,不由得醒转了过来,只觉腮帮子火辣辣地疼,嘴角都渗出血来了,可一睁眼便看见了提着大刀怒气冲冲的王彦,吓得她两眼一瞪,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晕了过去。 王彦此时可没因为她岁数大而体谅她,上去又是两个耳光,“说,老猪狗,你是刘鸣的什么人?别他娘在这给我装死!” 可这次那个老妇却没有醒过来,旁边一个年轻妇人忍不住啼哭着说道,“这…这是我家…太夫人…” “哦…原来你刘鸣那个王八蛋的老娘,正好!”,王彦说着,便把那个老妇往地上狠狠一摔,抬脚便要去踢。 蒋靖虽然也对刘鸣怀着深仇大恨,心中也曾想将刘鸣的家人全部杀光,但此时见王彦如此痛殴一个老妇,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忍,刚想伸手阻拦,可咬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王彦朝那个老妇身上又踢了两脚,却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心中有些纳罕,便蹲下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他娘的,吓死了?真是便宜了这个老猪狗!” “那好,死了就死了!”,王彦说着,便又提着刀直起身来,环视着堂内众人嚷道,“哪个老贼是刘鸣的老爹?给我滚出来!” 此时哪敢有人应声?而王彦虽然是问别人,自己的目光也不停地在搜寻着,可看来看去,也没见有哪个老头跪在堂上。 “彦哥…”,蒋靖见王彦的情绪暴躁,甚至都有些疯狂了,不禁抬起手叫了一声。而堂内众人全都伏低了身子,动也不敢动,一点声响也不敢出,生怕引起王彦这个“杀神”的注意。 “怎么了?靖弟?”,王彦转过脸看向蒋靖,“哦,对了…我光顾着自己出气了,来,要不你再过来补一刀?” 看看王彦笑着朝自己递到的举动,蒋靖一时间竟有些尴尬,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过来,可就在此时,王彦便一眼搭上了“程白眼”的母亲,确实,此时堂内除了女眷小孩,就数她岁数大了,因此也难怪王彦会盯上她。 “老猪狗,你又是谁?”,王彦一脚踏到她面前,伸手便要去抓。 就在此时,“程白眼”忽得直起身来,拦在了她的母亲身前,“这位将军饶命,她是我的母亲,和…和刘鸣…” “程白眼”说着,便又将乞求的目光望向蒋靖,“蒋将军,你说句话啊!” “诶,彦哥…”,其实不消“程白眼”说,蒋靖自然也会出言相阻,“这个人是祎瑶的叔母,你看在我和祎瑶的面子上,就放了她吧…” 听到蒋靖这样说,王彦立刻住了手,不过随即便是一阵惊愕,“祎瑶的叔母…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个这是巧了…”,蒋靖边说,边苦笑着指了指“程白眼”,“她是祎瑶的姐姐,嫁于刘鸣为妻,所以…嗯…” “哦…原来是这样…”,王彦有些怨毒地朝那母女二人瞥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就滚吧,看在靖弟和弟妹的份上,我就饶过你们!” “程白眼”母女听了王彦这话,连忙讨好般地低了低身子,随即便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她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可刚走到王彦身旁,王彦却忽然把刀一横,拦住了她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个也不留 “彦哥,你这是…”,蒋靖见状,不由地上前一步,皱起了眉头,而“程白眼”母女更是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我就问两句…”,王彦朝蒋靖笑了笑,便又将目光投注到了那母女二人身上,“刘鸣那个王八蛋的老爹在哪?” “程白眼”见王彦是问这个,不由得咽口唾沫,随即长舒了一口大气,然后有些磕巴地低声答道,“刘鸣的爹…已经死了…死了好几年了…” “哦…死了啊…”,王彦皱皱眉头,从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感受,“死了就死了吧…那跪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啊?” “有刘鸣的妾室,两个兄弟,其余的都是他的孩子…”,“程白眼”低声答道。 刘鸣侧过身看了看跪在堂上的这十来个人,不由得一声冷笑,“刘鸣这个王八蛋艳福不浅嘛!” “你们俩走吧…”,王彦一收刀,“程白眼”母女连行礼也顾不上,慌忙逃了出去,而王彦此时已经把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壮年男子身上。 “你们俩都是刘鸣的兄弟?”,王彦将刀一挥,刀光立时映到了那两个男子眼中,吓得他们不由得一哆嗦。 “都…都是表的…就在府里替…替刘鸣那个王八蛋做点事…”,两个人垂着头答道。 “那他娘的也不成!”,王彦说着,便手起刀落,眨眼间便将那两个男子给砍死了。 堂中那些女眷孩童见状,全都骇得哭出声来,而王彦却是不慌不忙,还把刀子上的血在那两个人的衣服上蹭了蹭。 “都他娘别给我哭了!”,王彦大喝一声,堂中那些跪着的人立刻停止了哭声,有两个看起来半大的孩子还哇哇哭着,也都被旁边的女人拽过来捂住了嘴巴。 “你是刘鸣的女儿?”,王彦边说,边拉起了跪在他脚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 “我…”,那女子骤然被王彦拉了起来,不禁吓得脸色煞白,过了半响,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是刘鸣新纳进来的妾室…” “嗯?哈!”,王彦冷笑一声,看向了蒋靖,“这个王八蛋…” 蒋靖见王彦说着,便又举起了手中的刀,连忙抬手阻止道,“彦哥,不可!” “怎么?”,王彦那已经举起的刀停在了半空中,随即皱着眉头瞅了瞅蒋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蒋靖叹口气,“你已经杀了刘鸣的母亲…还有他的兄弟,他的妾室你就放过吧,毕竟她们…和刘鸣也算不得有什么关系…” “算不得有什么关系?”,王彦看向蒋靖的目光有些不解,“刘鸣的妾室孩子和刘鸣没有关系?” “这…”,蒋靖看看王彦,面色也有些尴尬,“刘鸣的妾室…只不过是他花钱买来的贫苦人罢了,他的孩子…你看看…也都不大,还有个小婴儿呢,他们能懂什么?咱们还是不要迁怒到他们身上为好…” “蒋靖,我问你,你到刘鸣这宅子来你干什么的?来显示仁慈的?”,王彦此时直呼蒋靖的名字,显是有些动气了。 “不是,我…啊…彦哥…”,此时蒋靖确实是显得有些为难,“本来我到这,是想…想要把他的亲人都赶尽杀绝的,可…可想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的话…我真的有些…有些…” “有些不落忍了?”,王彦冷哼一声,“所以你就像根木头似的在那里站着扮好人,然后让我来做这恶事?是不是?” “不是,彦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蒋靖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个屁!”,王彦向前一步,走向了蒋靖,“你摸摸自己的心,你还记不记得大爷大娘的仇?想想当初那帮王八蛋是怎么狠下心来把大爷大娘害死的?是怎么把我爹娘给害死的?怎么?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忘了?这时候想起来菩萨心肠了?” 听了王彦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蒋靖不禁垂下头去,舔了舔嘴唇,“我只是觉得…觉得咱们的仇…报的差不多了…” “什么叫报的差不多了?”,王彦被蒋靖这句话气得直翻白眼,“你看看…这下面好几个跪的都是刘鸣那个王八蛋的孩子,你说他们都是半大的不懂事,可你杀了他们的爹,他们的亲人,他们能和你罢休?来日不会找你报仇?嗯?” “他们…对咱们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嘛…”,蒋靖小声辩解道。 “糊涂!”,王彦忍不住冲蒋靖嚷了起来,“当日那些王八蛋残害咱们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你懂不懂什么叫斩草除根?” 蒋靖这下子彻底不吱声了,因此他实在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靖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王彦此时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对咱们自己的兄弟,自然要存着一颗仁爱之心,可对待别人,就不能如此,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你也杀了不少人,难不成连这个道理都不能明白?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心里头过得去,下了战场就成了怂包了?你记住,当你拿起刀走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注定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你身上背负的血债早已经满了!” “我懂,可是…”,蒋靖此时的语气竟有些哽咽。 “不,你不懂!”,王彦皱皱眉头,“如果你真的懂,你今天就不会和我这样说!” “我只是觉得…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他们手无寸铁,也不明所以…”,蒋靖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可你别忘了,她们的男人,他们的爹,和你有着血海深仇!”,王彦一字一顿地说道,“战场上,那些敌方的战士和你有仇怨吗?可该杀不还是得杀?他们要是失了武器,你就不打了?哪来那么多的恻隐之心?咱们今后要打的是整个天下,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那么多仁慈心,那就赶紧放下武器,找个地方务农,不然的话…哼,你这个样子,是带不好兵的,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蒋靖背过身去,彻底沉默了。王彦也不再看他,而是冲手下兵士挥了挥手,“把他们都给我带出去!” “王校尉,这…这些人到底怎么处置?” 王彦却没有瞅那个问话的兵士,只是快步向前走去,直到院子中才停住了脚步,沉声说道,“全部杀光,一个也不要留…” 第一百一十六章:心愿得了 此时被绑在柱子上的刘鸣低垂着头,已经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分别了。而王彦就站在他的面前,嘴角带着笑意,静静欣赏着他的这副表情。 当王彦告诉刘鸣他的亲人全部被杀光之后,刘鸣也陷入了疯狂,那副嘶吼的样子简直骇人,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便渐渐安静了下来,随后便成了这样一副样子,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现在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了吧?嗯?”,王彦在刘鸣眼前转着圈,一脸的阴森笑容,而刘鸣也早已没有力气去回应了。 “彦哥…”,正当屋内一阵沉默的时候,蒋靖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你在这啊…” “嗯…”,王彦冲蒋靖点点头,便又将目光瞥开了,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么?有什么事吗?” “额…”,蒋靖的手往怀中探了探,忽得又将目光转到了刘鸣身上,“他交代的那两个人,你都…” “都被我杀了!”,王彦沉声说道,“那种人还留着干什么!” 碰上王彦那略显阴冷的目光,蒋靖的心不由一沉,竟第一次生出一种对王彦不太熟悉的感觉。两个从小到大的玩伴,蒋靖居然会觉得自己对王彦不够了解,记忆中他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也许人真的会随着坏境而改变吧,抑或是因为周遭坏境的影响,埋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就会渐渐显露出来,就像在当兵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察觉到王彦热心名利一般。 “怎么?杀得不对么?”,王彦见蒋靖沉默,不由得眉头一皱。 “没有…”,蒋靖摇摇头,将目光迎向王彦,“杀得好,他们都该杀!” “咱们爹娘的仇总算报了!”,王彦微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用肩膀撞了撞蒋靖,“怎么?还因为刚才我对你说的那番话而心里头别扭?” “不…不是…”,蒋靖摇摇头,忽得吁了口气,“彦哥,你刚才教训的是,是我有些…有些妇人之仁了…” “我不是教训你,而是真的关心你啊…”,王彦此时看向蒋靖的目光颇为恳切,“自从咱们进入义军的那一刻起,你该明白今后面对的会是什么。如今你在义军站稳了脚跟,并有了今日这番成就,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也从心底里无条件地支持你!我今天之所以对你说那番话,就是怕你今后因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而耽误事情,耽误了你自己啊!” 听到王彦这番恳诚的话语,蒋靖也不由得一阵激动,“彦哥,我…我都记下了,放心,咱们兄弟…一定都能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我便能好好的!”,王彦说着,便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靖弟,你应该能看出来,哥哥这颗心,这条命,都紧紧地跟着你,咱们在义军里头的感情,谁也没法比!所以我害怕你有事情,害怕你会耽误了自己,须知你如果不够狠,就会被那些比你狠得多的人干掉!就说在义军里头,彭氏兄弟是善茬吗?他们早看你不顺眼了!哥哥在后面帮衬着你,可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啊!光靠你这一身功夫不是办法,你读的那些书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少作用,关键是该狠的时候,就要狠下心来!你明白了吗?” “我…我知道了…”,蒋靖皱皱眉头,虽然有些看法他与王彦不同,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也没有争执的必要,因为他毕竟是为了自己好。 “你能真正记到心里最好…”,王彦叹口气,随即将手中长刀塞到了蒋靖手中,“来,给你,那两个苟活至今的校尉是我杀的,刘鸣狗贼的家人也是我杀的,现在…我把这个王八蛋留给你,让你亲自动手,去吧!” 蒋靖手持长刀,眸中厉色忽得一现,随即慢步走到了刘鸣身前。 刘鸣此时浑身是伤,脸部肿胀得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可当蒋靖拿着刀接近他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身体后缩,满脸哀求与惊恐,一时间鼻涕眼泪都淌了下来,“饶…饶我…我家…家里人已经都…都死了…” 看到刘鸣这副样子,蒋靖竟然心中一动:家里人都死了?这种切身之痛,他到现在都能深刻地感受到,他真的是一个…懦弱而可怜的人。 不过这种念头只存在了那么一瞬,蒋靖便霎时清醒了:自己丧失双亲之痛,还不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自己就算有恻隐之心,也不该对眼前这个人动。再想想方才王彦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羞愧:自己有时候真的是太妇人之仁了。 “饶…饶我…”,此时刘鸣仍不甘心地哀求着,可他那张脸在蒋靖眼中,慢慢虚化成了罗文那张可憎的脸,紧接着在蒋靖脑中闪过的,便是幼时自己与爹娘相处的欢乐时光以及他们对自己的关爱之情… “你们都该死!”,蒋靖大啸一声,随即将手中长刀狠狠插入了刘鸣体内,由于他用力过猛,长刀直接贯通,然后插进了刘鸣身后的柱子里,随即咔得一声折断了。 蒋靖长舒一口气,随即慢慢闭上了眼睛,身前的刘鸣依旧保持着死前那副哀求的姿势,可脸上却满是惊恐,伤口处的鲜血慢慢淌到了地上,流到了蒋靖脚下,“爹,娘,你们的大仇,我终于报了!” “好了,来泾县的第一件大事终于完成了!”,王彦微微一笑,随即向屋外大声招呼了起来,“来人啊,把这个狗贼的头剁了,和那两个校尉一样,挂到城门口去!” “好了,仇报完了,该干正事了!”,蒋靖转向王彦,随即长舒了一口气,“说到底,这次的主要任务还是在泾县筑好防线,防止朝廷派军增援,从而为大帅那边攻打江州城争取时间。” “嗯,成,那就好好安排吧…”,王彦掏掏耳朵,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对大帅打下江州城…呵呵…你觉得大帅打下江州城有几分把握?” “嗯?”,蒋靖皱皱眉头,“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难道你不希望大帅顺利打下江州城么?” “看你这话说得…”,王彦轻轻一笑,“我怎么会不希望大帅打下江州城?我只是问你有多大可能?说实话,打仗我不如你,眼光却是不差的,朝廷用心经营江州城多年,兵精粮足,城防坚实,多少起义军打过它的主意?可是…呵呵…我看这次大帅带着两万多人就想拿下江州城,悬…” 听到王彦这番分析,蒋靖也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同意攻打江州城,可是…大帅呵彭子琪好像是事先通了气,你叫我怎么办?” “哦…原来是这样啊…”,王彦呵呵笑了两声,“说到底,还是他父子俩的事,他们爱打就打吧…” “是啊,说到底是他们父子俩的事啊…”,蒋靖说着,便悠悠望向了屋外的天空… 第一百一十七章:江州城出事了? “好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彦大步走进屋内,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咕咚咕咚地喝起茶来,“城内那些投降的士兵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我也向他们说明了,被杀的那三个人都是图谋不轨,顺便还吓唬了他们一下,如不从命,下场同此,如果乖乖听话,肯定不与他们为难…” 听到这,蒋靖忽得把头从桌子上抬了起来,“你怎么又吓唬他们了?那可是一千多人,真要造起反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再说了,大敌当前,能利用就利用,千万不可逼反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王彦不耐烦地应了两声,“不过那就是一群绵羊,你不吓唬他们,不让他们害怕,他们是不肯听话的…” 对于王彦的这个说法,蒋靖倒也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道,“这个我也清楚,只不过要你掌握好个度…对了,城内其他情况呢?比如安抚和军需什么的…” “这个你就放心吧,哈哈…”,说到此处,王彦倒显得很兴奋,“我派人把刘鸣那小子的家产、店铺什么的都给抄了,没想到这小子钱还真不少,都让我充了军需,安抚将士了…” “嗯?”,蒋靖皱皱眉头,显得有些惊奇,“那些够么?” “其实差不多了,咱又不是常驻此地,能用多少钱?”,王彦轻笑了两声,随即将身体向前凑了凑,“而且你猜怎么着,我还有个意外发现…罗文那个王八蛋让你给弄死了,可他有两个兄弟还经营着几家店铺…” “什么?”,蒋靖蹙起眉毛,说实话,他对于罗文的恨意是要比刘鸣深得多的,因为罗文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死了,蒋靖也不会将所有的账都算到刘鸣头上,“当初杀了罗文,倒忘了这个茬…” “行啦,不和你卖关子了,依着我的脾气,还能饶过他们?”,王彦拿茶盖抹了抹浮茶,“几家铺子都被我给占了,人嘛…也都被我给杀了…” 蒋靖没有说话,只是舒了口气,又把头给低下了,“这些事就都由你来操持吧…” “当然由我来办,你是大善人嘛…”,王彦调笑了两句,继而絮絮说道,“城内百姓都安抚好了,军需也都是高价从城内的那些大户那里买的,他们现在已经安了心,不像咱们初进城时那样惊恐了…” “嗯,这样很好…”,蒋靖点点头肯定道,“不过要注意别对城中那些投降士兵区别对待…” “知道…”,王彦可能嫌蒋靖有些婆婆妈妈,因此在回答时故意拖长了声音,“我看见那些草包就心烦,这些事都让鹏弟去做了…” “成,交给鹏弟做我也放心…”,蒋靖对此也没显得太上心,便就随口应了一句,不过忽得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祎瑶的叔母和姐姐呢?你没有为难她们俩吧?” “没…”,王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而且我还让人给她们留了笔小钱,不过其他的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嗯…这样最好…”,蒋靖点点头,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安排,“对了?鹏弟呢?他还没安排完吗?怎么感觉这一天都没见他?” 蒋靖话音刚落,丁鹏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坐到王彦身边便是满脸的笑容,“彦哥,你看上的那个女人我都给你送过去了,嘿嘿…” “什么?”,听到丁鹏这话,蒋靖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来,“丁鹏,你说什么?” 丁鹏看到蒋靖这种反应,再看一旁王彦连连瞪视着自己,便情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摆手补救道,“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哈哈…我什么都没说吧,彦哥?啊?” 此时蒋靖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王彦、丁鹏二人身前,“你们在城里面抢女人了?说实话!” 王彦情知挨不过去了,便用眼神示意丁鹏闭嘴,自己拦手向蒋靖解释道,“靖弟,你别激动,我们知道你下了军令…我们没抢,是你情我愿,我是要带回去做老婆的,带回去,呵呵…” 蒋靖眉头紧皱,神情肃穆,“人家真的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王彦哈哈笑了两声,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也是贫苦人家,我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跟着咱们走了,还能免受战乱之苦,有什么不愿意的?” “是啊…”,这时候丁鹏也在一旁帮起腔来,“靖哥,你这又是大嫂,又是二嫂的,可也不管兄弟们怎样,好不容易这次有机会,还不赶紧找个女人?” “那你在通州城的时候找不成么?”,蒋靖听他俩这样一解释,疑心越来越重。 “你也知道通州城里大部分都是军士…再说了,顺眼的早让别人挑走了…”,王彦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鹏弟说得对,你这算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 “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抢的?”,蒋靖厉声问道。 “真不是抢的!”,王彦嗓门也大了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去问问,人家要是不愿意,我再把她给送回去成不?真是没完没了了…你看看彭氏兄弟,他们驻守城池的时候,那才真叫抢呢!” “你别跟他们比!”,蒋靖不耐烦地挥挥手,“咱们现在是行军打仗,带着个女人多不方便!再说了,你们找女人,手底下的军士就也想找,到时候局面非得乱成一锅粥不可,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哎呀,说到底你还是担心军纪问题不是?”,王彦此时倒是一脸的轻松,“放心,我真不是抢的,也没什么军士看见,他们有什么好眼红的?” “对啊,靖哥,彦哥说的没错…”,丁鹏见蒋靖神情缓和下来,跟着也轻松起来,“大帅刚给我们在通州城里赏了宅子,不得有个女人帮忙操持着?我和彦哥岁数也不小了,就光兴你左拥右抱的?” 蒋靖一时间被王彦和丁鹏说的哑口无言,只得摆摆手说道,“行了,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便好,不过你们可得好好对人家,也别把军纪给带坏了!” “知道啦,看我们蒋将军连家事和睦都操心…”,王彦和丁鹏相视一笑,“我们俩不是彭氏兄弟,也知道强抢回来的没味道,再说了,我们俩怎么可能干那种没良心的事?放心,肯定是带回去做老婆,好好过日子的…” “成,你们把城里的事安排好,维持好军纪,其他的我就不管了…”,蒋靖叹口气,便坐回了座位,忽得轻笑一声说道,“要说也是,整天呆在军中,看着一群大老爷们,憋也憋疯了,哈哈…” 蒋靖这两句话,把王彦和丁鹏也给逗笑了,正在此时,忽得一个军士匆忙跑了进来,手捧一卷军报大声喊道,“报,江州城军情紧急,大帅请右将军派兵增援!” 第一百一十八章:救还是不救? “什么?江州城军情紧急?”,听到这个消息,蒋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军报给我看看!” 此时王彦和丁鹏自然也都站了起来,围到了蒋靖身边,和他一起看去了军报。 “怎么写得不清不楚?”,蒋靖将军报放到桌子上,随即转身问道,“传令兵呢?把他给我带过来!” “刚下马时累坏了,被人扶去休息了…”,刚进来的那个军士答道。 “别休息了,把人先给我架过来!”,王彦在一旁摆手说道。 “右将军…”,军士用目光询问起了蒋靖。 “照王校尉说的做,快去!”,蒋靖一声令下,军士立刻跑了出去。 “我就说嘛,咱们根本就不该打江州城!”,那个军士一出门,王彦便在这里抱怨上了,“他两万多人都打输了,咱们这不到一万人又能如何?跟着去送死吗?” “好了,先别说了…”,蒋靖冲王彦皱皱眉头,“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没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正在议论着,那个传令兵便被人扶着进来了,“报…” “行了,你坐下说吧…”,蒋靖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便率先坐了下去,“你给我讲讲江州城的具体情况吧…” “是…”,那个传令兵许是真的累坏了,因此见蒋靖三人坐下后,便也在下首一个座位坐了下去,“不知将军想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形?” “我军在江州城的伤亡情况如何?”,蒋靖单刀直入地问道。 “五千有余…” “什么?五千人?”,听到这个消息,蒋靖一脸惊愕,“也就是说你来之前,我军在江州城下的伤亡已是五千有余?” “是的…”,传令兵点点头,也是一脸的颓丧,“战况太惨烈了,大帅攻城的命令下的又紧,一拨接着一拨地往上冲,虽然敌军伤亡也不小,但他们据城以守,情况总比我们好得多…” “那大帅呢?大帅那里情况如何?” “大帅被流矢射中了肩膀,现在前面由左将军指挥…” “什么?大帅真的受伤了?严不严重?”,此时蒋靖真的是一阵比一阵心惊。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传令兵摇了摇头。 “那敌军有无增援?”,王彦在一旁插嘴问道。 “目前还没有…”,传令兵低声答道,“不过大帅亲命右将军率军驰援,兄弟们在江州城下…快要撑不住了…” “那这里还守不守了?”,王彦皱皱眉头,“如果我们现在增兵江州城,东边又来了朝廷的援军怎么办?” “这…”,传令兵低下头不说话了。 “诶…”,蒋靖眉头紧皱,冲王彦摆了摆手,随即转向传令兵继续问道,“大帅有没有吩咐派多少援兵过去,有没有…有没有说过让我亲自带兵前去?” “大帅说援军至少三千,最好五千…”,传令兵边说边看了看蒋靖的脸色,“大帅没有说一定要让右将军率军前去,但也没有说右将军不能率兵前去…” “那大帅还有别的吩咐吗?”,丁鹏见蒋靖坐在那里沉思,便代替开口问了出来。 “没有了…”,传令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剩下的都在军报里…” “嗯…”,蒋靖点点头,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好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传令兵低头扫视了一眼,便缓缓退了出去。 “这个传令兵很聪明嘛!嗯?”,传令兵刚走出去没多远,王彦便冷笑着说道。 “是啊,如果不聪明,怎么会派他来搬援兵?”,蒋靖叹了一声,便又拿起桌上的军报看了起来,“说说吧,咱们该派多少援兵过去?具体又是怎么个派法?” “派什么援兵?”,王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才几天的功夫,折了五千多人,很明显就该撤军嘛!这还是朝廷的援军没过来,要是过来了,咱派过去的那三千五千顶什么用?给朝廷的军报凑数么?” “别说这种话!”,蒋靖皱皱眉头,立刻打断了王彦,“怎么?难道你想违抗军令不成么?” “不是我想违抗军令,而是根据现实情况的理智考虑!”,王彦将手向下重重一挥,似乎是想表示自己的决心,“其实不消我多说,你自己比谁都明白现在不应该派援军过去,而是迅速安排有序撤军,否则深陷此处,到时候安全撤军都成了一个问题!” “彦哥说的没错…”,此时丁鹏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退一步说,就算咱们侥幸拿下了江州城,凭那种两败俱伤的境况,也很难彻底消化掉它,只要朝廷增派点人过来,咱们就立马支持不住了,到时候一起玩儿完,没别的可说。” “看看,鹏弟都能看出其中厉害,彭氏父子是怎么回事?脑袋被驴踢了…”,王彦话还没说完,就被丁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彦,你他娘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你俩就别在这添乱了,我这还烦不够呢,还有心情斗嘴!”,蒋靖舒口气,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我也没想和他斗嘴!”,王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而且你当我心里头不烦?我说了,攻打江州城就是个错误,彭氏父子家业越来越大了,脑袋也不灵光了,老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得,现在吃不下了,就想着让咱和他一块送死?谁他娘爱救就去救,反正我不去!” “你他娘还能不能有点别的话?啊?”,蒋靖一拳砸在桌子上,同时狠狠瞪向王彦,“有本事你就不要去,然后盼着江州城底下咱们的人全都死光,否则的话,等你平安逃回通州城,看你是能不能活!” 王彦被蒋靖这么一吼,也知道他是真发了脾气,纵然心中不忿,也只好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几句。 倒是丁鹏在一旁见气氛尴尬,连忙打起了圆场,“靖哥,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没什么办法…”,蒋靖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依令行事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必输之战 “怎么个依令行事法?”,王彦抬起头看看蒋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你的具体安排…我知道,彭…彭大帅既然下了命令,咱们就得听,刚才…刚才我就是发发牢骚,你别见怪…” “没,刚才我是躁了点,还望彦哥你别生我的气…”,蒋靖说着便走到王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彦哥,其实你也该体谅一下大帅的处境,咱们势力发展得越来越大,野心自然就跟着往上涨,这次大帅亲领大军征讨江州城,如果大败而归,他…他肯定不甘心啊…” “那…”,王彦张张嘴,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将要说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其实我就是怕大帅因为一时咽不下那口气,结果日后更后悔…” “他后悔是他的事,可如果我们今日不发兵,那就是我们的事了…”,蒋靖说到此处,搭在王彦肩膀上的手不禁握紧了,“我明白,咱们现在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惜命也正常…” “我不是怕死…”,王彦抬起头来,迎上蒋靖的目光,“我只是不想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如果两万人的队伍都伤亡那么惨重,几千人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彦哥,我并不是指责你怕死,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蒋靖皱皱眉头,舒了口气,“我只是想说咱们现在所有的东西,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稳固,很多时候经不起折腾,因为一折腾…就没了…你想想,如果咱们这次依了自己的心思,执意不派救兵过去,结果会如何?” 听了蒋靖这话,王彦不由得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向他,就连丁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靖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呵呵…”,蒋靖掩饰性地笑了两声,“没什么,只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无奈,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蒋靖这话在王彦和丁鹏听来,又是清楚又是模糊,最终还是王彦先开了腔,“靖弟,今天我这句话你记住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永远都是,永远跟在你后面!” “靖哥,我也是!”,丁鹏也忙不迭地站出来表态。 “好了,我也没说什么,你们别多想…”,蒋靖瞥一眼门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桌子上的军事地图,“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出兵方略吧…” “商量…商量…”,王彦有些失望意味地拉长了声音,“跟了个糊涂主子,自然免不了糊涂丢命的事…” “你少说两句成不成?”,蒋靖狠狠瞪了王彦一眼,同时带有警示意味地朝门外努了努嘴。 王彦会意地叹了口气,“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 “咱听靖哥说,听靖哥说…”,丁鹏忙在一旁乐呵呵地附和了起来。 “嗐,其实这破事还用得着地图…”,蒋靖有些气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角,“这样吧,彦哥,你和鹏弟一块领着两千人驰援江州城,直接走大路,让江州城周围的府县都知道咱们派兵增援了,当然,注意防着点伏兵…” “这个我清楚,你就放心吧,既能张了声势,又能保了安全…”,王彦自信地直起身来,“不过…靖弟啊,你就打算派两千人过去?传令兵不是说三千到五千吗?” “呵呵,明显就是个必输的仗,多派一两千人又有什么作用?去送死吗?”,蒋靖苦笑着说道。 “靖哥,那…那你还让我和彦哥去?”,丁鹏在一旁涨红着脸问道。 “别误会,我不是说真的送死,只是说多个一两千人于事无补,不过是给大帅个交代罢了…”,蒋靖笑着解释道。 “那你不如就派上他三四千人,省得给他们话柄…”,王彦在一旁建议道。 “不,这可不成…”,蒋靖摇摇头,“一两千人对于江州城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在我这里却是能起大作用的。我这里能不能挡住东路援军,是大军安全撤离的关键,如果走个三五千人的话,只要援军有点小聪明,把战线一拉长,我就吃不消了…” “靖哥,你怎么就确定东路援军一定会来?”,丁鹏在一旁问道。 “废话,江州城打得那么轰轰烈烈,而且一直坚守待援,朝廷能不派兵?”,王彦瞥了一眼丁鹏,同时冲蒋靖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就料定大军一定会败退?” “别给我扯这没用的…”,蒋靖故意绷着脸不去看王彦,“总之我把你们两个人都派过去了,也算是个交代,到时候大帅也怪罪不到我,接下来只要把东线给守好,咱们就无后顾之忧了…” “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想办法减少损失了…”,蒋靖叹口气,随即看了看王彦和丁鹏,“而且那两千人我也不能都给你咱们的兵,这样吧,泾县守军你带走一半,剩下的五百人给我,这样我也能管得住…” “什么?两千人里还得掺五百降军,你就不怕他们到了江州城底下临时变了节?”,王彦皱着眉头问道。 “那我有什么办法?”,蒋靖双手一摊,“你把那一千多降军都留给我?回头东路援军来了,你觉得我能压制得住?” “你觉得给你留五百人就能管得住了?”,王彦撇撇嘴,“依我看,不如都给杀了,倒还落个清静…” “一下子就杀一千多人,亏你说得出来…”,蒋靖不满地看了王彦一眼,“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带五百降兵走,剩下的都留给我…” 蒋靖说完,便转过身来拍了拍丁鹏的肩膀,“放心吧,你们不会有事的,大军攻击不利,伤亡也很惨重,大帅又受了伤,也许你们刚到那里,大帅就会撤军的…” “我和彦哥想的不一样,打仗也好,不打仗也罢,我都无所谓!”,丁鹏大剌剌地摆摆手,“总之我听靖哥的,输也好,赢也罢,总之不辱使命!” “你在这里表什么决心…”,王彦看看丁鹏,呵呵笑道,“靖弟不过就是告诉你小心些罢了…” “哈哈…你们想的都对…”,蒋靖站在二人中间,拍了拍他们的后背,“赶快去吧,军情紧急,不要耽误了…” “嗯,这就走!”,丁鹏点点头,看样子马上就要踏步而行。 倒是王彦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着蒋靖嘿嘿笑道,“靖弟,别忘了把那个我在泾县…找的那个女人给带回去…” “还有我的!”,丁鹏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高声叫道。 “知道了知道了…”,蒋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快点去吧…” “诶,对了…”,二人刚刚走到门口,蒋靖又出声把他们叫住了,“一定记住,此次务以安全为要,无论…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第一百二十章:遇恩公 蒋靖站在桌前,看着上面的军事地图,不由地眉头紧锁:算上剩下的五六百降兵,现在泾县城内还有七千人左右,守住泾县县城是不在话下,可阻挡住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东路援军,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当时攻打泾县的时候,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怎样确保那些降兵不会在援军到来时临阵倒戈又成了一个大问题,如果真要用自己的兵看住那些降兵,倒还真不如直接把他们给坑杀了… 蒋靖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给晃出了脑中。其实最关键的还是看援兵有多少人嘛,只要不超过一万人,自己就有办法阻住他们… 正在蒋靖苦苦思考对策的时候,屋内便突然闯进一个侦察兵大声喊道,“报…右将军,东路出现大批朝廷的援军!” “终于来了!”,听到这个消息,蒋靖倒没有显得慌张,而是非常镇定地问道,“具体有多少人?” “回右将军,大约…大约有四千人…到一万人的样子…”,侦察兵低着头答道。 “什么?”,蒋靖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怎么探查的?四千人到一万人?这也算个探查结果?” “回右将军,敌军队形较为分散,阵线也很长,不太好打探计算…” “嗯?”,蒋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我倒要看看这次敌军是怎么个打法!传我命令,开城应敌,但不可力战,以引到城下为宜!” “是!”,侦察兵也知道这个侦查结果非常糟糕,因此见蒋靖没有生气,只是像平常一样下了命令,便赶忙退了出去。 “看来这支援军不简单啊…”,蒋靖边说边快步踱到门口,“我倒要亲自见识一下,看看你是哪路的神仙!” 快速安排好城内守军事宜后,蒋靖便纵马出了泾县县城,可还没行多远,便见自己派出进攻的守军有些散乱地冲了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蒋靖在那里大声喊叫着,却也对溃退的队伍于事无补,因此只得跟着退回了城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得那么乱?”,蒋靖一进城,便揪住一个百夫长厉声责问起来。 “回右将军,敌军…打得太猛了…”,被蒋靖抓着的百夫长边说边喘了几口大气,“您交代我们,说是…不用力敌,只管阻住他们的去路,最好能将他们引到县城这边来,可谁知…谁知他们根本不像想象的那样,还没等摆好阵势,就全部扑着掩杀了过来…他们的骑兵非常多,咱们又不占地形优势,因此…因此一下子就让他们给冲散了…” “那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蒋靖依旧抓着那人的衣领,看样子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 “然后…然后就都往这边逃了…”,那名百夫长边说边观察着蒋靖的神色,“是泾县的那些逃兵先跑的,那些敌军还没冲过来呢,他们就撒丫子开始跑,有的连武器都跑丢了…” “唉…失算啊!失算!”,蒋靖放开那人的衣领,站在原地大声哀叹道。 本来他担心把泾县的降兵放在一起会出乱子,便故意将他们打散了编制,放了一部分降兵出去守着。可谁知他们虽然没有临阵倒戈,却保持了优良传统:估摸着打不过了就跑。这可真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而蒋靖后悔也来不及了。 “敌军呢?”,蒋靖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瞪向了他面前的百夫长,让他不由得退了两步,“你们被冲散了之后,那些朝廷增派的援兵呢?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们追在后面过来了…”,那个百夫长舒了一口气,“一路上又砍又杀的,折了咱们不少弟兄…” 此时蒋靖也懒得和那个百夫长废话,只是蹬蹬两步走了开来,同时朝身后大声嚷道,“不许乱,都跟着我上城御敌!” 跑进城的士兵此时已经陆续安定了下来,再听蒋靖喊了那么一嗓子,便都开始准备守城工作了,而那个百夫长也低眉顺眼地跟在蒋靖身后上了城。 好在蒋靖事先安排好了守城事宜,因此他们很快便在城墙上列好了守城阵势,而那些追击而来的朝廷救兵也都陆续到达了城下。 蒋靖看着城下这些快要聚齐的朝廷援兵,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向身旁那个百夫长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被这三四千人追过来的…” 此时那个百夫长也不由地面露难色,低着头小声答道,“右将军,当时他们来势很猛,阵型排得也散,呼啦一下子冲过来,真的很唬人,况且咱们守在外面的人,也就不到五千…” 此时蒋靖也没工夫和那个百夫长掰扯这个,只是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敌军,直觉告诉他,这是块难啃的骨头,肯定很不好对付。 “泾县的守军,都他娘的是饭桶吗?”,蒋靖还没喊话,城下便有一个将军纵马行到了阵前,“城防也算不得太差,竟然让人家兵不血刃地给取了,你们也好意思拿朝廷的军饷!都他娘的该死!烂泥扶不上墙,到哪都一样,就知道跑!” 这人喊话的功夫,蒋靖便在暗中搭好弓箭,准备射击了,因此那人话音一落,蒋靖手中长箭便已飞了出去。 不过那个将军应该是已经计算好了弓箭的射击距离,因此这支箭并没有射中他,在他的马头前便掉落了下去。可马却受了惊,不由得扬起马蹄,差点把那个将军给摔了下来。 好在那个将军身手还不错,不仅没有摔下马,还迅速制住了受惊的马匹,可他的头盔却掉了下来,不禁显得有些狼狈。 “好箭法!”,那个将军仰起头,下意识地骑着马后退了两步,同时朝城上大声嚷道,“能把箭射得那么远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准头也不错,敢问城上是哪路的神仙?” 那人这一喊倒不要紧,城上的蒋靖却呆了,手中弓箭也顺势掉落在了地上:城下那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江州城守备赵冲,那个把自己提拔为他的亲兵队长的人,那个当年自己在心中深深认定的大恩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这样也算打仗? 蒋靖是一个极重恩义的人,当年赵冲赏识他,提拔他,这些都让他深深记在心中,后来虽然自己离开了江州城,投了义军,但蒋靖始终没有忘记赵冲对自己的好,甚至他还记得当时赵冲就提醒过自己,让自己小心魏千华和小福王,只是自己没当回事…如今面对这样的故人,蒋靖又如何下得去手? 不过还没等蒋靖回话,他旁边的百夫长好像是为了弥补一下刚才的过失,便向城下大声喊道,“这是我们的军前右将军蒋靖蒋将军,武功卓绝,用兵如神,怕了吧?知道怕了就趁早…” 那个百夫长还想再喊两句,却被蒋靖狠狠瞪了一眼,让他不由得闭上了嘴巴: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赵冲听那个百夫长一喊,也不禁有些发愣,随即抬起手遮了遮眼前的阳光,同时向城上望去,这一望便也看清了:城上那个英姿飒爽站在中央的,可不就是当年蒙自己提拔的亲兵队长蒋靖? “哦,呵呵…”,赵冲干笑了两声,大声朝城上嚷道,“原来是故人啊,蒋靖,你小子没死啊!哈哈…还记得当年咱们一起喝酒的日子么?” 蒋靖明白,赵冲并不是咒骂自己,而是一种由衷的惊喜,当年一起把酒言欢的日子,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又有多少次,在醉酒后大声嚷着一定要报答赵冲恩情?可是…唉,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赵大人,是我…”,蒋靖毫不避讳地冲城下喊了起来,“是我蒋靖,我现在…我…我活得很好!” “活得好就成!哈哈…”,赵冲说着,也不由地牵着马向前行了两步,“想当初你小子被押解京城,眼看小命就要不保的时候,老子可真为你伤心了啊!哈哈…不过你小子命硬,虽然后来成了朝廷通缉的钦犯,但却越活越有人样了啊,好!好!” “赵大人…”,此时蒋靖听着赵冲喊话,心中也越来越激动,眼角竟不自觉地有些湿润,“当初您对我的恩情,蒋靖一直记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永远…也不敢忘!” “忘了吧,该忘的…都忘了吧…”,赵冲此时微微低头,可声音却没因此减小,“现在我是兵,你是匪,你…你都忘了吧,对你好,对…对我也好,忘了吧,啊?忘了吧…” 赵冲说到最后,竟演化成了自言自语,而他胯下的马匹,也在原地逡巡不前,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赵大人,我…”,蒋靖张张嘴,想要喊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化成了苦涩的一笑,“对,您是兵,我是匪,忘了也好,可是…可是我忘不掉,也不想忘!” “忘了吧,忘了好…”,此时赵冲已不再看蒋靖,可他最终仍絮絮叨叨个不停。 因着蒋靖和赵冲两人昔日的关系,战场的气氛变得格外奇怪,本应是一见面就红了眼玩命厮杀的两拨人,现在却是非常和谐地一个城上,一个城下,互相大眼瞪着小眼,而蒋靖和赵冲就更加奇怪了,一个絮絮低语,一个红了眼眶。 “蒋靖!”,最终还是赵冲再次开了腔,“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打一架啊?” “对,该打一架!”,蒋靖笑着喊道,“您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不多不少,三千五百人,刚才追击你们的时候折损了几个,不过比你们情况好得多!”,赵冲大声嚷道。 “不巧得很,我城内还有小七千人…”,蒋靖笑着指指身后,“您说,这仗谁能打赢?” “我猜…是我赢吧,哈哈…”,赵冲的笑声依旧那么爽朗,“你功夫比我强,用兵咱俩半斤八两,不过你人又比我多,可是…可是…” 赵冲像是故意要强调这两个字眼,“可是你那小七千人里有一千来个泾县的草包,咱一开打,他们准跑,他们一跑,你带来的人也跟着跑,你说谁赢,哈哈!” 赵冲这话一出,城墙上下爆发出一阵笑声,只是城墙上那些泾县的降兵有的面有不忿,有的羞惭满面,低下了头。 蒋靖刚才也笑了两声,不过顾及到城墙上泾县降兵的感受,最终还是止住了笑声,“要我说,肯定是我赢,因为我不仅人数有优势,还有泾县作为屏障,况且谁说泾县守军是草包,他们在我手底下,一个个都勇猛的很!” “是么?”,赵冲吹个响哨,“那刚才我这不到四千人,是把谁追得到处乱跑啊?” 谁也没见过这样打仗的,两方的领军将领一会儿开玩笑,一会儿话家常,气氛一度非常和谐。不过那些人也乐得如此,当兵吃粮,有几个愿意真玩命?战争狂人怎么也是少的,大部分人都恨不得每场仗都这样打… 闲扯了半天,蒋靖和赵冲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因此他们便直接对着喝起水来,而且一个劲得猛灌,好像这也是一种无形的比拼。 最终还是蒋靖败下阵来,将水壶往地上一摔,“赵大人,你这次是不是要去驰援江州城啊?” “对啊!”,赵冲答一声腔,将水壶也扔在了地上,“你们他娘的在江州城打得火热,老子不想去也得去啊!” “那你现在怎么不去了?” “我他娘倒是想去!”,赵冲说到此处,声音不禁提高了,“可我要是带着这小四千人去了,你领着一队人马在我背后追击偷袭,同时还有个泾县县城给你当后援,你当我傻啊!” “哈哈!说的也对!”,蒋靖大笑了两声,“那你现在准备跟我打喽!” “我不跟你打!”,赵冲故意大幅度地摆了摆手,“你人太多,又在城墙上,和你打我吃亏!” “哈哈,你刚才不是还笑我这有一千个草包拖后腿吗?”,蒋靖此时不愿将已有两千人驰援的事情告诉赵冲,因此故意说成了“一千人”。 “有是有,可我也不冒这个险!”,赵冲干笑两声,“你功夫太好,我怕你成不成?”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挑毛病了,哈哈…”,蒋靖也同样爽朗地笑了起来,同时冲身后嚷道,“三军点火造饭,准备休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言语较量 “喂,你说像咱俩这样带兵打仗的有几个?”,赵冲看着城墙上已经吃完饭的蒋靖,再次朝上面嚷了起来。 “不多,估计就咱俩!”,蒋靖笑着应了一声,“赵大人,你也吃完了?” “吃完了!”,赵冲将手拢成喇叭状,“可惜没有酒,饭吃的没有味道!” “那好说!”,蒋靖边说边抓着一个水壶掷了下去,“我这还有点,送你啦!放心,没有毒!” 赵冲也不管弓箭射击的危险,骑着马便去前边捡拾那个水壶,捡起来之后便又纵马回到阵前,拧开盖子便咕咚喝了好几大口,“爽快!就是味道淡了些!” “赵大人,您刚才不是还问我记得之前把酒言欢的日子么?你看,现在咱俩又一起喝上酒了!” “是啊,一块喝上啦!”,赵冲盖上盖子,“记得之前咱俩喝酒的时候最爱谈什么吗?谈兵法!咱今天还谈,我觉得我比你强!你看,我三千多人把你小七千人拖在了泾县县城里,你说谁厉害?” “看起来是你厉害一些!”,蒋靖笑着应道,“不过我自有对策!” “你不就是还在外面放着些侦察兵嘛!我猜的透你!”,赵冲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如果要是有其他援军,你就会马上出城追击,对不对?” 蒋靖对此情状,只得笑而不语,因为他的计谋被赵冲猜透了,看来和一个太了解你的人打仗,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放心吧,东路没有援军了…”,赵冲大剌剌地嚷道,“实话告诉你吧,北边还有一路援军! “什么?”,蒋靖此时倒是有些惊奇了,“你是说那些援军渡河去的江州城?” “对,没错!”,赵冲大力点了点头,“江州城何等重要?朝廷怎么会不重视?要是江州城真的失了,朝廷在南方的掌控力就更弱了!要说也是你们胃口太大,虽说你们现在发展的不错,可也不该打江州城的主意!” “赵大人,你别骗我了,北路不可能有援军!”,蒋靖故作镇定地喊道,“朝廷怎么会为了救援江州城派大军渡河,我看你是想蛊惑我军军心吧,如果你再如此,我可真要出城和你一决雌雄了!” “你快得了吧!”,赵冲向蒋靖摆了摆手,“咱们这两支队伍的士气,早都被咱俩聊天给聊没了,你就别拿人命开玩笑了!” 听了赵冲这话,蒋靖只得尴尬地笑笑,“好,那我就在这等着,等到我军拿下江州城,你可要跑得快些…” “别蒙人啦!”,赵冲满不在乎地嚎了一嗓子,“你们的大军在江州城底下的境况如何,相信你比我清楚…好吧,我不多说,等到你们输了的时候,你就会庆幸遇到的是我了,最起码能活命!哈哈…” 此时蒋靖和赵冲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论起江州城的得失,却不知众人心境早已起了变化,因为他们在这里安全与否,最终还是取决于江州城在谁的手中。因此两个人如此谈论,也是一种比拼与较量。 “赵大人,你也太过自信了吧?”,蒋靖攥紧拳头,心中已经有些发怯,可表面上还要保持平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此次我军两万余人,挥兵直取江州城,那些兵将全是精心挑选的百战之士,又刚刚经历了几次大胜,士气正旺,再加上我们大帅亲自领兵督战,你觉得江州城有几分守住的把握?” “蒋靖,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吧?”,赵冲骑着马在阵前不住徘徊,同时将武器举于胸前,看那样子倒像是在叫阵,“南方大乱,你可知朝廷秘密向江州城增派了多少驻军?你真的以为现在江州城内还只是之前的一万五千人吗?你们贸然行动,看来探察工作没有做好啊!” “诶,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赵冲见蒋靖抬起手似有所语,连忙把话给抢了过来,“如果不是江州城内增派了驻军,你觉得你们伤亡会如此惨重吗?你接到了江州城的战报,我自然也接到了!告诉你,凭现在江州城的驻防力量,就算是当年的李如松率军前来,也没有多大的胜算,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彭嘉禾!” “不许你侮辱我们大帅!”,蒋靖此时好像是在被步步紧逼,本来他就念着故人之情,加之江州城下己方确实处于不利状态,因此现在他在这场辩论中也难免处于下风,“我军大帅用兵如神,丝毫不下于当年我师李如松李大帅!” “你倒是挺护着他!嗯?”,赵冲此刻“越斗越勇”,“我问你,他为何不带你进入主力军,反而派你来守什么东路援军?是信不过你么?” “扯淡!阻挡援军对于攻取江州城来说有多重要,你该比我清楚,少在这蛊惑军心!”,蒋靖此时已经微微有些怒气了。 “哎呦,急了!哈哈…急了!”,赵冲挥舞着武器朝城墙上大笑道,“那好,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江州城最后到底是在谁的手里!再有,江州城北路有援军,这点我真的没有骗你!而且估计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况且只要你敢出城援助,我就拼尽全力拿着小四千人拖死你,信不信?嗯?” “赵冲,难道你非得逼得我出城和你打一架么?啊?”,蒋靖说着,此时已经拈弓搭箭了。 “嘿,脾气倒是越来越暴了啊!”,赵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我在这等,你也在这等,还有,城上的泾县降兵听着,你们甭想着开城献降,我不收你们这帮草包!收了你们也是拖后腿,回头就跟你们右将军走吧!啊?” 赵冲在阵前说这些,倒是有些向着蒋靖了,因为蒋靖刚才一直担心压不住泾县城内的那些降兵,此时赵冲这一番话,倒是给蒋靖吃了一颗定心丸,因此蒋靖那点怒气也消失不见了,“好,那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你我都明白,咱们这几千人,对于江州城的得失都起不了太大作用…”,赵冲长叹一声,“说实话,就算你现在带着七千人冲向江州城,你觉得还能挽回颓势么?关键就是那北路的援军!你们这次真的太心急了啊!” “赵大人,还想继续乱我军心么?”,蒋靖在城上冷声说道。 “我不是乱你军心,而是给你找个台阶下!”,赵冲大着嗓门说道,“我怕回头你们大帅治你救援不力的罪,到时候你就说被我这几千人给拖住了!哈哈…” “全力守城,轮班倒换,如果他们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放箭!”,蒋靖冲身旁的百夫长吩咐完这几句,就匆匆走下了城楼… 第一百二十三章:驰援江州城 “来人啊…”,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蒋靖突然直起身来冲门外大声嚷道。 “右将军有何吩咐?”,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士兵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城下敌军可有异动?”,蒋靖低声问道。 “回右将军,他们一直安然驻扎于城下,并无异动,也无人员减少…”, “那新派出去的侦察兵可有报告?东路有没有新的敌军援兵?” “回右将军,暂无其他任何消息…” “嗯…这便好…”,蒋靖点点头,随即就躺了下去,不过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立刻直起身来,冲那个转身欲行的兵士嚷道,“不对,不对!” “怎么了?”,那个兵士被吓了一跳,“右将军,哪里不对?” “你说城下的那小四千人一直动也没动,人员也没减少?”,蒋靖一边问一边有些慌张地从榻上跳了下来,甚至连靴子也没顾上穿。 “是啊,城上一直亮着火把,观察得清清楚楚,他们确实如此。”,那个士兵镇定地答道。 “那就更不对了,那就更不对了!”,蒋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他们是援军,就算知道泾县被我们占了,也不可能一动不动,再说了,难道东路援军真的就不到四千人?江州城就那么不值钱?” “这…这…”,蒋靖问的这些,兵士当然回答不上来,不过看样子蒋靖也没打算和他讨论这件事,只见他一边问一边自己穿上铠甲,然后径直便出了屋子。 “右将军,您要去哪?”,兵士连忙追在蒋靖身后问道。 “故人之情,故人之情!如若不是赵冲,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蒋靖丝毫不理会身后那个兵士,出了屋子便跨上一匹战马,直朝城墙那边冲去… 纵马来到城墙下,蒋靖便立刻飞身下马,噔噔噔跑上了城楼,定睛向城下一看,果然那小四千人已安营扎寨,不过看起来军纪肃然,虽然有休息的人,但一直没有放松防备。 “赵冲,你骗我!”,蒋靖冲城墙下大声嚷道,“你给我出来!出来!” “怎么了?”,这次赵冲并没有骑马,只是举着一个火把,“怎么了?那么着急干什么?慢慢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肯定不止带了这小四千人来!东路援军不可能只有你那么一点人!”,蒋靖扶着墙垛大声嚷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让其他人赶往江州城了?” “哈哈哈…”,赵冲大笑两声,“蒋靖啊,我没想到你现在才看出来,你是不是真的糊涂了?之前那些漂亮的算计都到哪里去了?嗯?” “我…”,蒋靖负气狠狠捶了两下墙垛,“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带兵前来,我早就把底下这小四千人杀干净了!早就…早就…唉!” “好了好了,现在再说这些话也没有用了…”,赵冲现在似乎非常得意,“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把那些人派过去的?嗯?” “就是在你来的时候!”,蒋靖咬牙说道,“你肯定不是拿这小四千人把我的五千人冲散的!你进军的时候便故意打散队形,让我探查不到具体人数,然后冲击的时候趁乱让人马驰援江州城,而你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到这里来拖住我,对不对?” “哈哈…对,一点也没错!”,赵冲大笑着说道,“不过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江州城已经救不回来了!但我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的会是你,本以为我这小四千人还有一场苦战,这下遇到了你,倒是积了功德!” “你别在这里给我说便宜话!”,蒋靖此时可谓是又急又悔,“赵冲,你…你就一点不念故人之情吗?你…你便这样骗我?” “故人之情?蒋靖,咱们都是拿人命赌博的,咱们的故人之情值多少条人命?嗯?”,赵冲此时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再说了,你何尝没有骗我?嗯?你本来已经事先派了一支援兵出去,可你仍对我谎称城内有一千的泾县降兵,把他们都集中到一起,根本不是你的做法,你肯定在事先派出去的援兵中夹杂了一些降兵!可你又何曾提过派援兵的事?嗯?” “好,我不和你辩这些事情…总之,这次是我失策了,大错特错…”,蒋靖愤愤地一拍墙垛,“赵大人,无论如何,我要马上赶往江州城,看来咱们之间也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蒋靖,如果我对你一点也不讲情面,我早就把你城内的几百降兵给策反了!”,赵冲大着嗓子说道,“我知道你手底下这七千人不可小觑,可只要你出了城,我这小四千人也没那么容易被吃掉!要知道现在是你在赶时间,而不是我在赶时间!” 赵冲现在说的很对,蒋靖就是处于这样一种不利的局面,如果冲出去正面硬打,自己不仅会折损大批人马,还会耽误不少时间,如果直接弃城赶去江州城救援,就算他们不大批追击,而是沿途袭扰,也够让人烦的了。可蒋靖又能怎么办?向赵冲求情么? 正在蒋靖两难的时候,城下的赵冲却开口说话了,“喂,蒋靖,咱俩商量个买卖吧,你赶时间不愿意打仗,可我也不愿意死人啊!这样吧,你直接把这泾县县城送给我,我也不拦着你赶往江州城,中途也不会追击袭扰你,我拿咱俩昔日的情谊作保证,怎么样?” “赵大人,我还能相信你么?”,蒋靖叹口气说道。 “如果你信不过我的人格,总信得过我的性命吧!”,赵冲豪气冲天地说道,“我可以和你走上一段,直到你确认安全,再放我回来,如何?我可是信得过你啊!” “这样…你这样做,你的上司不会追究么?”,蒋靖似乎还存着些疑虑。 “放心吧,我既及时救援了江州城,又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泾县,阻住了你这七千人马大半日,上头还会如何为难我?”,赵冲笑着说道。 “那好,就这样!”,蒋靖瞪视着赵冲,只见他满不在乎地扔下火把,径直走到了城门门口。 “开城,立刻驰援江州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忠告 “喂,怎么一路也不说话?”,赵冲此时和蒋靖并马而行,只不过双手被很不友好地缚住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说话吗?”,蒋靖冷着一张脸说道。 “我不是履行承诺了吗?”,赵冲笑嘻嘻地说道,“你看,你们安全出了城,我的兵一个也没有追来…喂,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说到底还是关心你自己的性命啊…”,蒋靖冷笑着说道,“放心,过了前面那个路口,我就会安然无恙地放你回去!” 赵冲听蒋靖故意将“安然无恙”这四个字给加重了,不禁会心一笑,“你这说的可就昧良心了,谁不关心自己这条命啊?我把自己的命交到你的手里,还不许问一问?” 此时蒋靖见赵冲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开玩笑,竟像个老顽童一般,不禁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喂,你这就放我走了,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赵冲此时盯着蒋靖,一脸的严肃。 “有话快说,有…什么话,快点说吧!”,蒋靖不耐烦地看了赵冲一眼,不过虽然心中有气,也不好在赵冲身上发作,毕竟他既算是自己的恩师,又算是自己的长辈。 “算啦,不和你斗嘴啦,说正经的…”,赵冲舒一口气,同时向蒋靖身前靠了靠,“告诉你,这次朝廷真的在北边向江州城派了援军,而且还不少!” “真的?”,蒋靖有些似信非信地瞪向赵冲。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骗你有什么用?”,赵冲白了蒋靖一眼,“朝廷这次之所以会派那么多援军过去,其一是为了解江州城之危,其二是为了震慑其他起义军,让他们不要打江州城的主意,其三,便是为了消灭你们通州军!当然,朝廷的胃口也大了些,要说你们现在发展得足够壮大,地盘也不再仅限于通州一地,朝廷想要彻底吃掉你们,恐怕暂时还没这个本事。不过你们想要拿下江州城,却也是一个昏招,你们想想,要是朝廷把江州城给丢了,他们在南方的掌控力岂不是更弱了,所以不论因为什么,朝廷也一定会竭力留下江州城,直到它确认对南方再无掌控力的时候…” “其实…其实我这次并不想攻打江州城…”,此时赵冲对蒋靖说了实话,蒋靖也就不愿多加隐瞒了,“可是通州的事情并不由我做主,我…我很多时候都是很无奈的…” “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事了…”,赵冲晃晃身子,似乎是想活动一下筋骨,“喂,你能不能先把这绳子给我解开,勒得慌!” 蒋靖看一眼赵冲,叹了口气,便抬手挥刀将缚住他手的绳子给解开了,“说吧,说你的第二件事…” “什么叫我的第二件事,那叫你的第二件事!”,赵冲活动了一下手腕,“你自己说,这次攻打江州城,为什么不让你带领主力军?别说什么阻住援军同样很重要,依我看他应该是对你起了猜忌之心!” “我…我在通州城挺好的…”,蒋靖低着头说道,“我们大帅…挺器重我的…” “蒋靖,我痴长你几岁,功夫真的不如你,可看人却比你多一些…”,赵冲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如今在通州城的境况还不错,可混得不错和受重用完全不是一回事,你有用的时候是挺好的,可哪天你没用了呢?遇到什么事,你都想一想,如果你是彭嘉禾的亲儿子,他还会不会让你那么干?” 赵冲见蒋靖沉默不语,便又絮絮说了起来,可此时已经过了路口,“我说的可能有些激进,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功高震主,到了哪都不是一句空话,你之前打的那几仗非常漂亮,既然那么漂亮,彭嘉禾这次就不应该让你来守东路!要知道对于江州城,他这次是志在必得!” “你…”,赵冲说的这些话,不由得让蒋靖联想起前事,确实,彭嘉禾对自己是好,但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有时候甚至感觉像是待客之道,什么是客人?如果招待完的话…还有彭氏兄弟,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友善,现在彭嘉禾活着,这些冲突都可以视而不见,但万一哪天彭嘉禾死了呢?蒋靖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放心,我说这些目的不是离间你们的关系…”,赵冲若无其事地瞟了一眼蒋靖,“我虽然拿着朝廷的军饷,却不一定非得是个十足的忠臣,有时候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这个朝廷…真他娘不值得我替他卖命,可是…唉,该卖还是得卖,所以你就记住一句话,我今天说这些,谁也不为,就只为你一个人,希望你能记在心里头,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当了耳旁风…” “我知道了…”,蒋靖点点头,尽管不愿承认,但他明白赵冲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看人看事的目光的确老辣,如果自己当初听了他的建议,也许…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行了,这都过了路口了,你走吧…”,蒋靖勒住马,“去吧,我也要走了…” “不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赵冲此时也勒住了马,“我之所以告诉你有北路援军的事,是要你明白,彭嘉禾此次肯定会大败,所以你现在一定要赶着去救他,这次你没有阻住援军,他的战事也不顺利,没准就会迁怒于你,如果你能救他于危难,没准也就功过相抵了。我估摸着你现在往江州城赶,虽然救不了败局,却能救得了他,赶紧去吧,自己小心性命…” “谢了!”,蒋靖朝赵冲抱一抱拳,“但愿…但愿以后再不相见!” “就那么着急跟我告别啊…”,赵冲轻笑一声,却也调转了马头,“彭嘉禾此人,急功近利,又无容人之量,守城则矣,霸业难竟,你…你好自为之吧…” “你走吧…”,蒋靖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别的。 “对了,还有一句话要和你说…”,赵冲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为人重情义是好事,可别总是那么重情义,会吃亏的…” “呵呵…我知道了…”,蒋靖笑得有些苦涩,“谢谢你…” “走啦走啦…”,赵冲挥挥手,这次再也没有回头。 蒋靖立在原地,目送着赵冲乘马渐渐远去,突然之间,却见赵冲从马上掉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江州城大败 “是谁?”,蒋靖一边问一边将目光转向身后那位百夫长,“谁让你放箭的?” “右将军,此番他坑害了我们,怎能放他平安归去?”,那个百夫长不服气地辩解道,“再说了,他此番回去,万一率领队伍在后面追赶我们,那该怎么办?” “用不着你管!”,蒋靖此时大急,一下子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告诉你们,谁再擅自放箭,我定斩不饶!” 蒋靖说着,便快步跑向赵冲,却见赵冲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碍事,不碍事,只是擦伤了胳膊…” 赵冲说着,便回过身来,看向蒋靖,“还以为是你小子放的箭,不过细一想想,你小子可没那么聪明,哈哈…走啦…” 赵冲说着,便自己翻身上了马,同时向后朝蒋靖摆了摆手,“走啦,但愿以后…以后战场上不再相见…” “战场上…不再相见…”,蒋靖看着赵冲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情不自禁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右将军,现在…现在怎么办?”,刚才那个放箭的百夫长此时看向蒋靖,眼神里也含着些怯懦。 “走吧…”,蒋靖飞身上了战马,“众将士听我命令,现在全速前进,驰援江州城!” 虽说蒋靖这一行人已经尽力保持了最快的赶路速度,但人和马的耐力毕竟有限,加上泾县和江州城也有一段距离,因此等到他们快要接近江州城的时候,发现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 “站住,都给我站住!”,蒋靖横马拦住了几个溃兵,长枪直指一人咽喉,“你们都是从江州城那里逃过来的?” “是右将军!”,那个离蒋靖最近的士兵尖声叫道,“都别逃了,是右将军来了!” “我问你们是不是从江州城那里逃出来的!”,蒋靖枪尖一挑,厉声问道。 “右将军…”,那个被枪尖指着的士兵登时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回右将军,我们是刚从江州城那边跑过来…” “大帅呢?左将军他们呢?”,蒋靖皱着眉头问道。 “都…都还在江州城那边…”,后面的士兵躲闪着答道。 “那你们就逃了?”,蒋靖脸上已经能看出明显的怒气了。 “右…右将…”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们废话!”,蒋靖现在心中对逃兵有一种本能的抵触,“给我说说江州城的具体战况!” “败了…咱们大败…”,士兵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了些哭腔,“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两拨援军,一个接一个,都给打懵了,人数也特别多…” “好了,先不要说这个啦…”,蒋靖此时一阵头大,“你就告诉我现在大帅和左将军他们的情况如何?” “大帅中了箭伤,左将军…好像也受了伤…他们现在都被围在江州城下…” “好了,现在给我跟到队伍后面,不许再跑了!”,蒋靖边说边转过头,冲身后大声嚷道,“兄弟们,现在随我杀向江州城,救回大帅!救回左将军!” 蒋靖喊完,便纵马大啸着朝江州城冲去,身后将士也都紧紧跟随,声势甚为雄壮。 还没到江州城下,蒋靖一行人便看到了漫天的火光,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与叫喊声,于是他也没有再做细致考量,只是将队伍合到一处,然后便向那重重包围冲去。 蒋靖的这拨援军确实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本来将彭嘉禾他们围困住的兵士顿时乱了阵脚,而蒋靖便利用这个空档,率军直向最里面冲去。 被包围的将士见蒋靖率军到来,顿时士气大增,全都大啸着往包围圈外冲去。 “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好!”,蒋靖在心中默念着,同时奋力打开了一条通道。 “鹏弟!”,此时蒋靖刚好遇到从包围圈中杀出来的丁鹏,“彦哥呢?他没有事吧?” “我也不知道,已经乱了套了!”,丁鹏边说边砍翻了一个兵士,“刚才还看见他来着…” “那大帅呢?大帅在哪里?”,蒋靖边问边四处探看着,“听说大帅伤得很严重?” “确实很严重…”,丁鹏喘口大气,“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已经晕过去了…” 正说话间,已有人将马车驾了过来,“靖弟,你终于来了!” “彦哥,你没事吧?”,蒋靖见王彦驾车过来,心中又一块大石落了地,“里面是大帅吗?” “是…”,王彦边说边挥舞着马鞭,“谁他娘驾着这辆车谁死,全都往这扑!” “别担心,我现在给你开一条路,让你们先走!”,蒋靖边说,边带着身旁的一对士兵,再次向包围圈冲去。 由于之前已经打开了一条通道,这次往外冲便稍显顺利,只不过身旁不断有人马折损,而那辆马车上也中了不少箭。 蒋靖此时也没工夫去管马车中的彭嘉禾伤势如何,只是紧紧护在马车周围,让王彦不受伤害,同时奋力开辟一条道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身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包围圈终于被冲散了,被围在里面的大部分兵士也都逃了出来,正在此时,彭子琪不知从哪里骑马冒了出来,“我爹呢?我爹呢?” “在马车上呢!”,蒋靖此时也没工夫搭理他,便由王彦应了一声。 “起开,让我护着我爹逃出去!”,彭子琪话音刚落,便飞身上了马车,将王彦手中的缰绳给抢了过来。 “他娘的,刚才生死危难,不知道管他老子,现在逃出来了,他倒想起来尽孝了!”,王彦被挤下马车,看着彭子琪驾着马车的背影愤愤骂道。 “彦哥,快上马!”,蒋靖边说边拉着王彦上了一匹马,“快走,他们人太多了!” “好,咱们走!”,王彦骑上战马,“孙昊呢?丁鹏呢?他们都冲出来了吗?” “都冲出来了,咱们也快点走吧…”,蒋靖一边说一边朝身后望着,“咱们挡不住了,留在这里只能送死…” “彭氏兄弟都他娘是王八蛋!”,王彦愤愤骂道,“刚才在包围圈里看见驾马车的人都被射死了,他们也不过来,现在逃出来了,倒知道赶着马车先逃了,什么东西!” “行了行了,回去再骂!”,蒋靖边说边扬起马鞭,和王彦等一众将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归来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通州城了…”,一些士兵远远望见通州城,竟忍不住哭出声来,也许这种情绪,只有死里逃生的人才能深深体会的到吧… “靖弟…”,王彦喘了一口大气,“咱们…终于安全逃回来了…” “是啊…”,蒋靖此时也是情绪激荡,几天前那场战争的惨烈画面仍在他脑中不断回荡着,“彦哥,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让利箭擦了一下…”,王彦摇摇头,“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在旁边护着,我早就死了…你的伤没事吧?看你身上那么多血…” “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蒋靖边说边低头看了一下,不久前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再次渗血了,“没事,反正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走,进城吧…”,王彦刚说完,胯下的战马便倒在了地上。 “不是换过好几次马了吗?怎么会这样?”,蒋靖说着,自己也翻身下了马,情不自禁地抚摸起了战马的身躯,“再好的马儿,也禁不住这样跑吧…” “走吧…”,王彦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此战咱们损失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能活着回来…” 蒋靖默然,和王彦一齐向江州城门口走去… “停下,报上番号!”蒋靖和一众士兵走到城门口,便被一群守城士兵给拦住了。 “看清楚,我是军前右将军,蒋靖!刚刚从死人堆里逃回来!看清楚没有!”,蒋靖此时来到门口,还被自家人拦住,心中自然不爽。 “哦哦…原来是右将军…”,拦人的兵士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卑职也是奉命行事,防止有奸细混入…” “嗯…这样很好…”,蒋靖有些歉然地朝兵士点了点头,“我身后这些都是从江州城那里一块逃回来的兄弟,没有奸细,好多兄弟都受了伤,你快点放我们进去吧…” “是,好…”,兵士一边说一边命人打开了城门,“右将军好好养伤,好好休息…” 进了通州城,蒋靖哪也没去,只是径直赶往了自己的宅子,而程祎瑶、李雪晨、萧汉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靖哥哥…”,程祎瑶远远地看到蒋靖,第一个就冲了过来,“靖哥哥,你没事吧?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呜呜…都要吓死了…” “祎瑶…”,蒋靖此时看到程祎瑶等人,才真正感觉回到了家,因此也是心中激动,快步跑向了她。 “靖哥哥,你…”,程祎瑶看到蒋靖这满脸血污,身上还有不少显见的伤口,本来就一直在哭的她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呜呜…疼…疼不疼…” 蒋靖还没有说话,肩膀上一处伤口便又渗出血来,程祎瑶见状,刚想说话,却见她喘口大气,一闭眼,竟然晕了过去。 “哎…祎瑶,怎么了?”,蒋靖赶忙扶住程祎瑶,同时问向赶来的众人,“她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吓晕过去了呗…”,李雪晨站在蒋靖身旁,一股子酸味,“这两天不吃不喝的,觉也没睡,光知道哭了,再一看见你,一高兴,又一伤心,晕过去不很正常吗?” “哦哦…没事就好…”,蒋靖舒口大气,随即皱了皱眉头,身上的伤逃命时还不觉得如何,可此时却似全部发作了一般,竟让他感觉疼痛异常。 “我…我扶她进去吧…”,萧汉看着蒋靖怀中的程祎瑶,向前一步,犹豫着说道。 “不用了,我抱她进去吧…”,蒋靖说着,便弯腰打算将程祎瑶打横抱起,却无奈身上伤口发作,不但没将程祎瑶抱起来,反而差点将她摔到地上。 旁边人见状一声惊呼,却没想到程祎瑶被蒋靖那么一颠,竟然醒了过来,“靖哥哥,你…你疼不疼…”,程祎瑶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又下来了。 “妹子,你别再晕了就成…”,李雪晨边说边上前扶住程祎瑶,“你要是再晕啊,他就更疼了,身上疼,心里头也疼…” 程祎瑶脸一红,低头羞赧道,“姐姐又取笑我…” “行了行了…咱先进屋吧…”,蒋靖看一眼李雪晨,见她眼神中又是关切又是生气,连忙将目光给移开了。 萧汉见蒋靖身上有伤,也连忙上前扶助,搀着他进了屋,而程祎瑶也被李雪晨搀着在后面跟了进去。 鉴于程祎瑶此时身体虚弱,蒋靖身上也有伤,所以一进屋便让程祎瑶上床安歇,而他便由李雪晨领到另一个房间去包扎伤口了,而萧汉则充当起了“厨娘”的角色,给众人做起饭来了… “这次怎么又受伤了?”,李雪晨给蒋靖脱下衣服,用清水擦拭干净,又简单消毒后,便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起了伤口。 “受伤?我能活着回来就算很幸运了…”,蒋靖叹口气说道。 “教你小心点,别什么事都往前冲,怎么就不听话呢…”,李雪晨说着话,眼圈便红了,而声音也不自觉地哽咽了。 “怎么?还知道关心我?”,蒋靖笑着说道。 “死人啦,谁不知道关心你…”,李雪晨刚想轻轻拍蒋靖一下,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就让我担心死算了…” “哎哎哎…怎么李雪晨大小姐也哭了?你总不能像祎瑶一样吧?”,蒋靖边说边为李雪晨擦起了眼泪。 “要你管…”,李雪晨虽然这样说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祎瑶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你当我就好过吗?不仅…不仅担心着你,还要安慰照顾着她,结果…结果你千盼万盼地回来了,看…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一直祎瑶祎瑶的叫着,自己都…都伤成那样了,还要抱她…我…我…” 李雪晨自己越说越伤心,结果哭个不停了,最后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背过去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当时是祎瑶先冲过来了嘛…”,蒋靖连忙柔声安慰道,“再说我哪里没看你了?我一直瞅着你呢,心里头一直想着你呢…啊?别哭了…我身上有伤,我是病人…哎呦哎呦…你看我这又疼了…” “死人啦…就知道欺负我!”,李雪晨看着蒋靖那一副装傻充愣的劲儿,不禁破涕为笑,“来,让我把这伤口给你包扎完…” “成,只要我的小醋坛子不哭了就成,哈哈…”,蒋靖边说,边笑着往李雪晨身前挤了挤。 “熊样儿…”,李雪晨噘着嘴,可此时眼中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其实人家那心一直揪着呢,可看你走回来那样,就知道你伤得不重,所以就松了口气,哪像祎瑶啊,一见着血就以为多大事呢,又哭又晕的,结果你那一副心疼样儿,连瞅都不瞅我…看着我就想生气,生气!” 李雪晨边说边将缠绷带的手加了把劲,让蒋靖不禁一阵龇牙咧嘴,“哎呦,我的小醋坛子,你可轻着点,疼啊…” “疼死你算了…”,李雪晨虽这样说着,还是用手为蒋靖抚了抚,同时包扎的力道也更轻了些,“我告诉你啊,我今儿个可真生气了,要是你以后再只叫祎瑶,连瞅都不瞅我,我就…就…就把你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醋坛子,你可轻着点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元帅府议事 蒋靖、王彦几个人包扎完伤口,又简单吃了点东西,便都歇息去了,而李雪晨和程祎瑶两人则坐在蒋靖榻前,直勾勾地瞅着他。 蒋靖本来想说程祎瑶身体虚弱,让她想去休息,可又怕李雪晨吃闲醋,便柔声说道,“你们两个都去休息吧,你们…你们在这看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靖哥哥,我不走,我就想在这里一直看着你…”,程祎瑶边说边握住了蒋靖的手,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李雪晨侧头看一眼程祎瑶,又看了一眼蒋靖,不禁暗中翻了个白眼:她一直以为程祎瑶是一个极度羞涩的女子,可谁知道在蒋靖面前,她可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要知道自己还坐在这呢,难不成你当我是透明的… 于是李雪晨清咳两声,朝程祎瑶说道,“妹妹,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要不我给你盛碗粥去?” “不用了,谢谢姐姐…”,程祎瑶甜甜笑道,“我刚才吃的够多了,都有点撑了,我在这看着靖哥哥就好了…” 李雪晨见程祎瑶除了回头瞅了自己一眼,目光就没从蒋靖身上移开过,不禁有些气馁: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坐着吧… 蒋靖刚才让李雪晨吃干醋吃怕了,因此见李雪晨的提议被驳回,连忙帮腔说道,“是啊,祎瑶,你再吃点东西吧,刚才就吃了一碗粥,这怎么成呢?” “不用了…”,程祎瑶摇摇头,“我在这里看着靖哥哥,就感觉很饱了…” 李雪晨听着这话,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而蒋靖也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是啊,一碗也成,一下子吃太多也不好,呵呵…” “对了,靖哥哥,你吃不吃东西?我再去给你拿点吃得来!你这些日子肯定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程祎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冲蒋靖说道。 “呵呵…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其实伤也没有多重…”,蒋靖笑着说道。 “不成…”,程祎瑶连忙轻轻按住蒋靖,“你现在是病人,就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 程祎瑶说完,便兴冲冲地起身朝厨房跑去了,看她那轻快的脚步,活像一只回到春天的小燕子,与之前的状态真是判若两人,看来为喜欢的人做事也是幸福的啊… “雪晨,其实你也要理解祎瑶…”,蒋靖见程祎瑶一走,便赶忙和李雪晨说起了“悄悄话”,“你也知道,她之前一直都没和我在一起,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我又…又…最后在一起也没说几句话,我就去打仗了,回来又是一身的伤,所以…”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啦,搞得我像个妒妇一样…”,李雪晨握住蒋靖的手,“我都理解,放心,我和祎瑶妹子的关系好得很!” “我不是怕你…”,蒋靖苦笑一声,“你理解就好…” “反正要生气也是生你的气,肯定不会生祎瑶妹子的气,哼…”,李雪晨笑着一挑下巴,“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杆秤,可千万别称偏了…” “知道了知道了…”,蒋靖尴尬地笑了两声,却见程祎瑶已经端着一碗粥过来了,“你又和姐姐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没什么没什么…”,李雪晨帮腔答道,“他警告我以后不许欺负你…” “姐姐哪里会欺负我…”,程祎瑶一边说,一边用汤匙小心翼翼地给蒋靖喂起了粥,“这些日子多蒙姐姐照顾安慰我,我感谢姐姐还来不及呢,靖哥哥,我不许你这样说姐姐…” “我…我…我怎么成坏人了?”,蒋靖看看程祎瑶,又看看一脸得意的李雪晨,不禁一声苦笑,“好,我以后…不会这样说了…” 正在三个人闲话的时候,萧汉却快步走了进来,“靖弟,彭子琪派了人过来,叫你去元帅府大堂议事。” “什么?现在去议事?”,蒋靖还没说话,李雪晨的眉毛先皱了起来,“靖哥哥刚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歇息,身上又有伤,干嘛非得现在过去?就等不得一时么?那些琐碎小事就不能由他自己安排么?” “诶,雪晨…”,蒋靖冲李雪晨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眼下我军刚刚经历大败,怎样防止朝廷趁势来袭,稳住局势是非常重要的,我还是现在就过去吧…” “这些事难道他自己安排不来吗?”,李雪晨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再说你受了伤,他要是想问你的建议,就不能亲自过来嘛!” “哪有元帅府的人往这跑的道理…”,蒋靖呵呵一笑,“再说没准琪哥也受了伤,对了,也不知道大帅的伤势如何,这样一说,我真该去元帅府看一看…” “彭子琪受个屁的伤,他和彭子冲是最先跑回来的那一拨!”,李雪晨嘟着嘴巴,“再说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让你殿后,你情形如何,我就不信他心里头没数…”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蒋靖抚抚李雪晨的头,“我这伤不要紧,歇的也差不多了…汉哥,让人给我背马,我现在就过去…”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李雪晨说着便站起身来,“我陪着你去,省得他们又难为你!” “我是去议事,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蒋靖轻笑一声,“好了,你和祎瑶就在这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好吧…”,李雪晨叹口气,“那我先带祎瑶回我那宅子去,这几日也没怎么收拾…” “成,你们去吧,我也要走了…”,蒋靖说着,便由程祎瑶侍候着换好了衣服,“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后一起吃晚饭!” “靖哥哥,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程祎瑶低着头,用手指勾着蒋靖的衣带,“你可要早点回来啊,人家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 萧汉见三个人已经说起了贴心话,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蒋靖见萧汉出了屋,便侧过头在程祎瑶额上轻轻吻了一记,然后又拉过李雪晨亲了亲她右脸颊,“好了,我走了,可要等我回来吃晚饭那…” 第一百二十八章:问罪 蒋靖来到元帅府的议事大厅,却发现屋中除了彭氏兄弟并无他人,于是便上前抱拳道,“琪哥,冲哥,你们…没有受伤吧?” “不碍事…”,彭子冲正眼都没看蒋靖一眼,便径直在上首一张座位坐了下去,“上次腿被你踢断了都没事,这次又能算得了什么?” 蒋靖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彭子琪,“琪哥,大帅的伤…怎么样了?” “有些严重…”,彭子琪叹口气,随即也坐到了彭子冲旁边,看样子是想端起茶杯来喝一口茶,不过瞥一眼蒋靖,可能觉得不太合适,便又将茶杯给放下了,“现在正在休息…” “哦…这样啊…”,蒋靖看看这两兄弟的样子,也没法再多问下去,不过既知彭嘉禾没有生命危险,便也放下心来,“那…不知琪哥这次叫我来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商量一下通州城的城防问题?” “你倒还挺关心…”,彭子冲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他哥哥彭子琪瞪了一眼,于是只好闭上嘴巴,胡乱抓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大嚼起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彭子琪再次将目光投向蒋靖,“杨将军和裴将军已经向通州增派了援兵,我们辖下的城池也都增强了防守力量…另外据探作报告,江州那边经此一役也是元气大伤,并无余力对我们再次发动攻击。” “这我便放心了…”,蒋靖点点头,随即后退两步,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刚才彭氏兄弟如居高临下般坐在上面朝自己问话,倒像是审犯人似的,让蒋靖感觉颇不自在。 彭子冲看看蒋靖,刚要抬手说些什么,却再次被彭子琪一个眼神制止住了,紧接着彭子琪便一脸正经地转向蒋靖,扬声问道,“右将军,不知你对咱们此次江州城下大败…有何看法?” 听到彭子琪这样一问,蒋靖不禁眉头一皱:此次攻打江州城大败,原因众多,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再说在蒋靖看来,失败的主要因素还是由于彭嘉禾对战局把握不明确,明明已经处于不利状态,就要及时抽身,但他仍想凭着自己手上那几千人搏上一搏,也无疑会有如此大败了。可现在彭嘉禾身受重伤,蒋靖当然不能这样说,因此只得敷衍着答道,“此次我军败于江州城,原因众多,一时…也不好说清楚…” “右将军,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彭子琪指尖轻点桌面,笑得有些邪性,“咱们既然有此大败,就该总结教训,而不该因为怕丑就如此搪塞过去,你说对么?既是原因众多,那就一一说明,看是否来得及改进,以防止今后再发生这样事情,你说对不对啊,右将军?嗯?” 不知为何,蒋靖总感觉今日彭子琪说话有些奇怪,譬如他一口一个“右将军”就有些反常,但无论如何,他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所以蒋靖只好点头答道,“琪…左将军所言甚是,是我浅薄了…” “那好,咱们就不说客套话了…”,彭子琪长舒一口气,尔后低声问道,“现在就请右将军将咱们败于江州城下的原因给细细说道说道。” “嗯…”,蒋靖略一沉吟,吐口气说道,“左将军,这只是我个人愚见,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望见谅。” 彭子琪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蒋靖再不犹豫,清清嗓子说道,“依我看来,第一,是由于咱们战前探察工作有误,朝廷曾于开战之前向江州城秘密增派驻军,而我军对此并不知情,以两万多人便要强攻,人数方面就没有占得优势。第二…” “诶,等一下…”,彭子冲突然打断了蒋靖,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江州城内秘密增派了驻军?” “这…”,蒋靖刚想说是赵冲告诉自己的,但此事虽问心无愧,说出来总归不好,于是改口道,“是我后来探查得知的…难道你们没有觉得江州城内的守军要比我们想象的多吗?” 彭子琪轻轻一笑,“对,你说的没错,江州城内肯定不止一万五千人,你接着说…” “第二,咱们的战略…嗯…有些失误…”,蒋靖舔舔嘴唇,话语也变得迟疑起来,“我军于江州城下既已失利,而且也发现敌军与我们所探查的情况不同,就应及早做出…嗯…应变之策,而不该于城下坚守原先的计划,以致…嗯…陷入…陷入险境…”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次大败,是由于大帅没有带领大军及时撤退了?”,彭子琪皱眉问道,语气竟现了些微微的怒气。 “嗯…其实我是想说…”,蒋靖面对这个问题确实很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说,“我只是说…嗯…可以改一下应对策略,毕竟敌军情况与我们事先料想的不同…” “你以为大帅没有及时改变策略吗?你以为只有你能想到这些吗?”,彭子琪连珠炮似的发问道,“我告诉你,当大帅发现我军攻击不利,敌军人数众多时,便及时改变了策略,难道你没有收到大帅让你派援兵过去的指示?” “当然收到了,我不是派了两千人过去吗?”,蒋靖皱眉答道。 “哈!两千人!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彭子琪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攻打一个偌大的江州城,而且你也知道城内秘密增派了许多驻军,那你说两千人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我…”,蒋靖对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当时派兵便是敷衍了事,目的便是让彭嘉禾主动撤军,“我手下本就只有八千多人…” “休要骗我!加上泾县的降军,你手下有近万人!”,彭子琪肯定地说道,“近万人你只派过来两千人是何意?拥兵自重么?大帅要你派五千人来,为何不派?” 听到彭子琪这么一说,蒋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琪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拥兵自重?大帅是派我去阻住东路援军的,再说那一千多泾县降兵随时可能反水,你真当他们可以随意为我们所用么?他们只有一千人,可我要用两千人去看住他们!” “那好,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彭子琪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只见他也猛地站起,指着蒋靖问道,“蒋靖,我问你,大帅派你去阻住东路援军,你却为何要私自放东路援军过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翻脸 蒋靖一下子被彭子琪给问懵了,片刻之后方回过神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私自放东路援军去江州城了?好…我承认,这是我的战略失误,我本就要谈到这一点,是我没有及时看破敌将策略,以致于东边的一路敌军赶到了江州城,可…可那也非出自我本愿啊!” “哼,是不是出自你的本愿,你自己心里头清楚!”,彭子冲此时站起来冷笑着说道,“你平时打仗那么厉害,计谋百出的,我不信敌将能够骗得过你,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把好几千人送到了江州城。而且我听说你与那敌将本是故人,据说他还是你的一位恩师?你与他在泾县城上把酒言欢,好不快活!最后又不动一兵一卒,将泾县县城拱手让与了他,是也不是?” “这…这…”,这件事本就难以讲述清楚,是非黑白本只看你怎么说了,因此蒋靖也是一阵头大,“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我虽与他有故人之情,也曾在城上交谈数语,但…但我之所以没有与他交战,一切都是出于…出于战略考虑,并无任何私心…” “真的是这样吗?”,彭子琪目光一寒,“如果对方敌将换作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你也会那样做?嗯?” “这…”,蒋靖不得不承认,彭子琪和他老爹一样都很聪明,能够看透一个人的内心,从而将你问得哑口无言。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彭子琪冲蒋靖摆摆手,“我还听你手下的一个百夫长说,后来你抓住了那个敌方将领,结果又把他给放了,那个百夫长擅自射击敌军将领,你反而下令敢有擅动者杀无赦,坚持把他给放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不是…当时是…”,蒋靖想要开口把这件事给解释清楚。 “不要解释,我就问你是也不是?”,彭子琪给人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了。 “嗯…”,蒋靖蹙眉点了点头,“是…” “呵呵…哈哈…”,彭子冲张开手看向彭子琪,“这还不算通敌?琪哥,你告诉我,如果这不算通敌,那什么算是通敌?嗯?” “彭子冲!”,蒋靖上前一步,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你不要在这里混淆是非!” “怎么?你还想动武?”,彭子冲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此时他撸起袖子,看起来还真是和蒋靖较上劲了。 “你给我坐下!”,彭子琪狠瞪了彭子冲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蒋靖,“你也退后!” 蒋靖长舒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拳头,“我不管!左将军,总之我没有通敌,江州城大败也不能将原因都归结到我的头上!” “现在我们不是要把屎盆子往谁头上扣,而是要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彭子琪此时一脸的公正严肃,“蒋靖,泾县之事方才你自己也承认了,我就不必多说,至于你最先提到的战前探查问题…要知道你当时也有参与,我是听信了你在江州城当兵的经历…” “难道这件事也要怪到我的头上?”,蒋靖一声冷笑,“你是不是想说,这次的江州城大败,主要都是我的责任?” “我不知道你这是气话还是如何,总之在我看来,你要对江州城下的大败负很大的责任!”,似乎是为了表明态度,彭子琪边说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不服!”,蒋靖厉声喊道,“此次兵败,说到底是我军贪功心切,前一段时间过于顺利的进展让我们轻敌冒进,从而招致大败!就算我放走了东路援军有过失,但最终给你们予以重创的,分明是从北面渡河的朝廷援军!” “你知道的不少啊!又是那个敌军将领告诉你的吗?”,彭子琪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客套的表示了。 “为何非要他告诉我?那些江州城下作战的将士不能告诉我?”,蒋靖高声辩解道。 “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无所谓的问题!”,彭子琪不耐烦地摆摆手,“如果当时你能够及时率领手下兵士赶往江州城,我就不信形势不能逆转!敌军的援军打了个我们措手不及,你同样可以率领援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根本不可能!”,蒋靖重重挥了挥手,“就算我早些带兵赶到,顶多也就是撤离的顺利些,损失小一些,而根本不可能拿下江州城!敌军有多少人你自己也看见了,而且如果我带援兵前去,而你坚持继续作战,后果还要不堪设想!” “如此说来你倒是功臣了?嗯?”,彭子冲咧嘴问道。 “反正是我把你从包围圈里救了出来!”,蒋靖厉声答道。 “你放屁!要不是你私通敌将,我们就不可能被包围!”,彭子冲愤愤说道,“别当我不知道,你派那两千兵来就不愿意,到了阵地还抱怨个没完!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泾县都议论些什么!” “你他娘才放屁!谁私通敌将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看你他娘是找打!” “来啊!” “停!”,彭子琪大吼一声,“蒋靖,不要以为大帅器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次你做的这些事情别想逃过去!” “什么意思?”,蒋靖咬紧牙关,“你这是想给我定罪了?” “对,没错!”,彭子琪大吼一声,同时将桌上杯盏狠狠掷于地上,“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彭子琪一声令下,立刻有一大队带甲兵士手持武器从屋外冲了进来。 “你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蒋靖猛地看向彭子琪,随即向后狠狠扫视道,“我看谁敢动!” 蒋靖语罢,那些兵士果然全都踟蹰不前,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彭子琪。 蒋靖却没工夫理他们,只是转身向彭子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见大帅!” “大帅如今正在养伤,他不想见你!”,彭子琪高声回答道。 “那要抓我是大帅的意思,还是你私自行动?”,蒋靖上前一步,“我要清楚大帅的意思!” “这不是你该问的…”,彭子琪眯起双眼,“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想想…我有没有胆量私自将你抓起来…” 彭子琪的这个回答非常聪明,让蒋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抓我?难怪你没有叫其他将领来,是不是怕他们听见显得亏心啊?嗯?” “蒋靖,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点也不怕让别人知道,相反,我要告诉军中所有将领,所有人!”,彭子琪向前一步,直直面对着蒋靖,“我知道你会讲兵,也会蛊惑人心,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将领被你误导,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是永远也解释不来的,给我绑了!” “不许绑!”,蒋靖喘两口大气,“好,我就不信大帅永远会不见我,我就不信大帅会任由你胡作非为!我的罪还没有定,你可以先将我关起来,但是不许绑我!” 彭子琪长舒一口气,“好,我不绑你…左右,将他押往地牢!” 第一百三十章:我要见靖哥哥! “你们给我让开!”,李雪晨一个眼神逼视过去,守在门口的卫士立刻退到了后面,“彭子琪、彭子冲,你们都给我出来,你们凭什么要把靖哥哥给抓起来!” 此时彭子琪、彭子冲二人已经坐在了大堂,见李雪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雪晨,别那么大嚷大叫的,有什么事慢慢说。” “你们俩什么意思?凭什么要把靖哥哥给抓起来?”,李雪晨立于大堂中央,厉声呵斥道,“快把靖哥哥给放出来!” “雪晨…”,彭子琪眉头微蹙,“你先坐,整天咋咋呼呼的,哪有个女孩儿家的样子…” “你…”,李雪晨此时也没心情和彭子琪斗嘴,“我不坐,除非你把靖哥哥给放出来!” “那你就站着吧…”,彭子冲瞥了李雪晨一眼,随即将头偏了过去。 “彭子冲,你…”,李雪晨看看满不在乎的二人,一种无力感顿时袭遍全身,眼圈瞬间便红了,“你们为什么要把靖哥哥抓起来?” “我们要抓的是军前右将军,而不是你的靖哥哥,明白吗?”,彭子琪抬头看向李雪晨,“蒋靖身为军前右将军,在攻打江州城时,一度不听命令,有拥兵自重之嫌,而且他战略失误,私通敌寇…” “你在胡说什么?”,李雪晨一脸的惊诧,“拥兵自重?私通敌寇?怎么会?要不是靖哥哥及时救援,殿后拼杀,你们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逃回来?你们打了败仗,凭什么要怪到靖哥哥身上?” “李雪晨!”,彭子琪牙关暗咬,“你说话小心一些!什么叫我们打了败仗?难道我是要把蒋靖当成替罪羊?如果你不知道具体情况,就不要乱说!” “是,我是不知道江州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靖哥哥根本就不在攻打江州城的主路军,因此你们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而且我清楚地知道,最后是靖哥哥率领援军把你们救出了包围…” “你放屁!”,脾气暴躁的彭子冲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下子就冲到李雪晨面前,“如果不是蒋靖,我们何至于陷入包围?哈!你现在是蒋靖的女人了,当然要向着他说话…” “这和我是不是靖哥哥的女人根本没有关系!”,此时情况紧急,纵使彭子冲出言侮辱,李雪晨也不愿和他多做计较,“总之我明白,靖哥哥为咱们出过多大的力!自从靖哥哥来了通州,咱们的势力发展有多迅速?打下来哪座城池没有他的功劳?但他可曾居功自傲过?还说什么拥兵自重,私通贼寇,你说你们是什么用心?” “哈!李雪晨,你现在可真是能说会道,啊?”,彭子冲紧紧盯着李雪晨,一脸的促狭,“做了别人的媳妇果真不一样了,啧啧…几句话的功夫,所有的功劳都成了他蒋靖一人的了,那要不要我告诉爹一声,把通州之主的位置也让给他,这也省得他背后瞎使力气了,嗯?” “彭子冲,你血口喷人!”,李雪晨抬起手指着彭子冲,已是又急又怒,“你…你就是嫉妒靖哥哥,所以才要极力陷害他!” 一听李雪晨这话,彭子冲登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问道,“我嫉妒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你…”,李雪晨知道现在不是和彭子冲赌气吵架的时候,但她也不愿太过服软,因为她明白那样只会让彭氏兄弟气焰更胜,于是只好低下头,绞着手指肚低声说道,“你自己心里头明白…” 李雪晨这样说,彭子冲心中更气,因为这本就是他心中一块郁结,此时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见他暴怒之下,竟抓起李雪晨手腕,加重力道大吼,“你说,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我凭什么要嫉妒他?” 李雪晨手腕被彭子冲抓得生疼,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恼怒,只见她使劲挣脱,同时大声叫道,“放开我!你哪里都比不上靖哥哥,当然要嫉妒他!” 听到李雪晨的话,彭子冲已是暴怒异常,只见他狠狠甩脱李雪晨的手腕,随即抬起手来,眼看这一掌就要掴下去。 李雪晨看着彭子冲,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相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可无奈心中委屈,再想想如今困境,忍不住红唇翕动,两行清泪便顺着白嫩的脸蛋滑了下来。 彭子冲见状,不由想起李雪晨小时候追在自己和彭子琪屁股后面喊哥哥的情形,当时自己和彭子琪岁数也不大,反而去逗弄那个粉嘟嘟异常可爱的小妹妹,把她气得直哭鼻子,结果待她长大后,又变成了自己整日追在她后面,她却总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直到那个蒋靖出现… 彭子冲长叹一口气,那时候的李雪晨无疑是可爱的,但现在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爱她了吗?说到底自己这样针对她,难道不是因爱成恨?此时再看李雪晨那蓄满泪水的双眼,那满是委屈的表情,彭子冲手一哆嗦,再也打不下去了,只好恨恨收住,紧接着舒一口气,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了。 李雪晨闭上双眼,长舒口气,也不去擦脸上的泪水,只是啜泣着说道,“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肯放了靖哥哥?” 彭子冲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狠话,可此时背对着李雪晨,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而彭子琪想想刚才的情景,也心有戚焉地侧过脸去,不再看李雪晨。 李雪晨看这二人情状,差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我…我要见叔父,我要见大帅!” 这话就由不得彭子琪不接了,“大帅如今…正在养伤,谁也不见!” “那…那你们能不能让我见一见靖哥哥?”,李雪晨此时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了。 彭子琪干脆也背过身去,“不成!” “我就要见靖哥哥!”,李雪晨快步上前,眼看就要往大堂后面冲去,“你们必须让我见靖哥哥一面!” “雪晨…”,彭子琪和彭子冲连忙拦住了她,“雪晨,你冷静一些!” “你们让我怎么冷静…呜呜…”,李雪晨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我要见靖哥哥…” “雪晨…雪晨,冷静一下…”,彭子琪扶住李雪晨,“明天,明天!我答应你,明天就让你见蒋靖,好不好?” “真的?”,李雪晨此时仿佛看到了一丝光亮,“你明天真的让我见靖哥哥?” “真的!”,彭子琪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明天就过来,我肯定带你去见他!” “那好…”,李雪晨吸吸鼻子,似乎也就此妥协了,“那我明天再来,到时候你一定要让我见到靖哥哥!” “一言为定!”,彭子琪高声应道,随后便让人将李雪晨送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先斩后奏? “哥,你真的让雪晨去看他?”,李雪晨刚一出门,彭子冲便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那怎么着?”,彭子琪也是一脸的不悦,“你如果不让她见蒋靖一面,她还不闹翻了天?到时候别说整个军中会被她搅个鸡犬不宁,估计爹也能被她吵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这个蒋靖,真是个…”,彭子冲握紧拳头,仿佛蒋靖此时就被攥在他手心儿里,“我不管!我要去牢里揍他一顿出出气,泄泄火!” “你别胡闹!”,彭子琪连忙一把抓住了彭子冲,“不要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爹的意识还不清醒,如果等爹彻底清醒过来,知道咱们连蒙带骗地把蒋靖给抓了起来,爹却不同意,到时候该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着?人抓都给抓起来了?”,彭子冲梗着脖子问道。 “但事情并不像你我之前想象的那样啊!”,彭子琪摊手说道,“当初你我以为将蒋靖抓起来后,把他不听调令、拥兵自重、私通敌寇的罪行公布于军中,全军同仇敌忾,到时候也由不得爹如何,可如今军中有太多人不信啊!虽说现在还没有将领上门明说,可私下窃窃私语的却不少,到时候爹如果也不同意的话,你说咱们这事办得是得有多糊涂?” “那…”,彭子冲看起来也不像个有主意的人,“那咱干脆先斩后奏算了!” “我…你…”,彭子琪白了彭子冲一眼,随即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我说你怎么长了个榆木脑袋!” “哥…你…”,虽说彭子冲是个暴脾气,但对于彭子琪这个哥哥还是非常尊敬友爱的,因此被他哥哥这样骂了,他也不敢说些什么。 “冲弟,你就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彭子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军心对于掌军之人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全军有一半的人不忿于蒋靖被抓,而且咱们还擅自把他给杀了,那军中将士会怎样想?不仅离心离德,而且还会认为什么蒋靖功高盖主,惨遭不测,以后谁还肯卖力气打仗?你忘了爹平时都是怎么教导咱的了?你忘了大伯死后,爹一开始执掌军中事务有多么难了?不然咱们怎么会失了通州城?如果就因为一个蒋靖,而把整个大军,整个前途置入这样一个险境,你认为值得吗?对,咱要是杀了蒋靖,爹是不会杀咱们俩给他抵命,可爹该有多失望?接下来又有多么难做?你要记得,咱们现在刚刚经历大败,受不得这些波折!” “哎呀,你说了那么多…”,彭子冲现在也是一脸的为难,“哥,你当初不是说爹也同意了你的做法嘛!所以咱俩才理直气壮地把他给抓起来了…” “啊…是,爹当时知道蒋靖不听调令,而且还有那个敌军将领的事…”,彭子琪此时也有些尴尬,“哎呀,爹确实是挺生气的,但你也知道,爹现在的意识不算清醒,还净说胡话呢,怎么做的了准?其实…其实你我都明白,咱们都很不爽那个蒋靖,恰巧这次又逮到了机会,不过…不过平心而论,那个蒋靖确实挺能打仗的,爹心中对他有忌惮,但同样也很看重他,试想如果咱们没有蒋靖,那接下来的仗,你说…唉…” “那说来说去就是咱错了呗?”,彭子冲长叹一口气,“得,我不管了,哥,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成不成?” “行!”,彭子琪点点头,“总之抓已经抓了,就先这样吧,你也不要再去招惹他,等到爹醒了…再做定夺!” 彭氏兄弟进退两难之际,蒋靖府上也是一片唉声叹气。自李雪晨回来后,众人看到她没能把蒋靖顺利救出来,便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 程祎瑶本是个没主意的人,她刚刚和蒋靖团聚,却忽然遇到了这种局面,心中便只有无奈与伤痛了。 待听李雪晨说明天还要去见蒋靖,程祎瑶便哭哭啼啼地说自己也要去。李雪晨深知此事艰难,又明白程祎瑶如果去了,不仅帮不上忙,没准还要添点乱子,因此便狠狠心就是不答应。 萧汉也清楚李雪晨心中所想,便也在一旁劝阻,这才让程祎瑶放弃了一起去的打算。可到了第二天送李雪晨出门的时候,程祎瑶便又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姐姐,你就让我…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程祎瑶抽抽搭搭地跟在李雪晨身后抹着眼泪,“我…我也想去看看靖哥哥…” “妹子,你别哭了成不成?你哭得…哭得我这心里头也乱糟糟的…”,李雪晨边说边翻身上了马,“我这次能见靖哥哥实属不易,实在没有法子再带上你,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我见完靖哥哥,就直接去找大帅,靖哥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啊?” 程祎瑶没有说话,只是向前牵了牵步子,“可…可我还是很想先看一看靖哥哥…” “妹子,你这样一直哭,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明白吗?”,李雪晨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你这样除了让自己更加伤心难过,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我…我知道了…”,程祎瑶吸吸鼻子,抬手将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那…姐姐,我不去了,你帮我…帮我问候一下靖哥哥…还有,你再多给他带点…” “妹子,我这骑着马也不方便带什么,再说他也不是在那里过日子,我这次去是要把他放出来的…”,李雪晨驾着马在原地逡巡一圈,“带些伤药以防万一就足够了,你在这好好看着家,我得走了,不然一会儿就太晚了…” “嗯…”,程祎瑶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姐姐你路上小心…” “我先走了…”,李雪晨再不犹豫,扬鞭便飞驰而去了,只留下程祎瑶站在原地望着她,泪水又怔怔流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地牢深处 等李雪晨到了元帅府议事大厅,彭氏兄弟并没有如她想象的在那里等着,而是吩咐两个兵士直接带她去了关押蒋靖的地牢。 李雪晨反正也不想见彭氏兄弟,因而乐得如此,只不过等到兵士将她带到地牢,她才真正愤怒了,“你们就把你们右将军关在这个地方?嗯?” “雪晨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兵士低着头答道。 “走走走…”,李雪晨冲他们摆摆手,再也不想看见他们,独自径直走入了地牢。其实她之前一直认为彭氏兄弟虽然将蒋靖抓了起来,却也不会虐待他,何曾想到会将他关入到这阴暗潮湿的地牢。 “雪晨小姐…”,李雪晨刚走到一个地牢小门,便又被几个兵士给拦下了,“您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这也要管么?”,李雪晨眉头紧皱,“我带的这是伤药,你们右将军负伤而归,就被关了起来,我带点伤药来不可以么?” 几个兵士互相看了看,好像是在商量意见,“这个…好像没说…”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李雪晨大声吼道,“我这带的是毒药成不成?带进去给你们右将军喝了,然后我再喝剩下的,跟他死在一块,成不成?” “雪晨小姐言重了…”,几个兵士边说边让开了一条道路,“雪晨小姐请…” 李雪晨再不看他们,气冲冲地独自走入了地牢最深处,走着走着,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难怪那些兵士都守在外面不肯进来…” “雪晨,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让李雪晨不禁心头一颤,泪水登时就掉落了下来,“靖哥哥,你在哪?” “我在这…”,蒋靖说着,便从地牢房间的角落里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铁栅栏处,“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靖哥哥…”,李雪晨回身看到蒋靖,不禁忘情地叫了出来,泪水顺着脸蛋就滑落到了嘴角,“靖哥哥,你受苦了…” “没事…”,蒋靖摇摇头,同时将手伸出了栅栏,紧紧握住了李雪晨的手,“你和祎瑶还好吗?” “怎么会好…”,李雪晨垂下头,边说边哭,“一听说…我都快急死了,祎瑶也整日以泪洗面…对了,我去找他们要钥匙,刚才忘了…” “不用了…”,蒋靖拉住李雪晨的手,“他们不会开门的,咱们就这样说话挺好的…能看见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靖哥哥…”,李雪晨哭得越来越厉害,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彭子琪和彭子冲这两个…两个王八蛋!我出去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好了好了…”,蒋靖边说边为李雪晨擦了擦眼泪,“咱们俩好不容易见面,干嘛要提他们俩个…” “我给你带了伤药来,现在却没法子给你换…”,李雪晨边说边将手中的纱布金疮药等物举到了蒋靖眼前,“他们怎么可以这…这样对你…” “怎么不能换?”,蒋靖笑着安慰道,同时接过了李雪晨手中的物什儿,“你能给我把药带来就已经很好了,一会儿我自己换…” “再说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蒋靖边说边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上身健美的肌肉,确实,有几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我身体好得很,其实不换药也没事了。” 李雪晨稍感宽慰,可还是抽抽搭搭地说道,“可他们总不能把你关在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去找大帅,为…为你讨一个公道…” “算了…”,蒋靖叹口气,顺势倚在了铁栅栏上,“也许大帅伤得…真的很严重,如果这不是他的本意,我自然没有事情,但是…” 李雪晨也明白蒋靖的意思,于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准备岔开这个话题,“怎么…怎么觉得你声音有点弱,身子看起来也有点虚,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我…”,蒋靖刚要说话,肚子却突然咕咕叫了两声,于是他尴尬地笑笑,“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什么?”,李雪晨惊诧地瞪大眼睛,“他们一直没有给你东西吃?” 蒋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瞥到了别处。 “这都是什么嘛!”,李雪晨负气跺了跺脚,随即朝外面大声嚷道,“赶紧给我送点吃的来!快点!现在就拿吃的来!” “哎,别喊了…”,蒋靖拉住李雪晨,冲她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送来的…” “再说他们送来了我也不敢吃啊,我还怕他们在饭菜里下毒呢…”,蒋靖开玩笑似的说道。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呢?怎么可以这样呢…”,李雪晨紧紧拉住蒋靖的手,哭得更厉害了,“我出去就要找那两个王八蛋算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算了,别找他们了…”,蒋靖说得有些尴尬,“你越是找他们,我在这里便越麻烦…现在通州城是彭氏兄弟做主,我们根本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大帅了,可不知道…他那里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放心,我出去之后一定时刻关注元帅府的动态,我要一直在那里守着…”,李雪晨啜泣着说道,“我一会就出去给你弄吃的,你等着我,我一定给你带来…” 蒋靖看看李雪晨,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你不用管了…”,李雪晨摇摇头,“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雪晨…”,蒋靖动情地抚上李雪晨的面庞,“我真没用,总是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你自从和我在一起后,平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祎瑶也是如此,我真没用…” “靖哥哥,你不要这样说…”,李雪晨反握住蒋靖的手,“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多快活,一想到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觉是幸福的,我相信祎瑶也是如此…” 听到李雪晨这样说,蒋靖也不禁哽咽,“我…我才是那个最幸福的…” “靖哥哥,你等我…”,李雪晨在蒋靖手背轻轻吻了一记,“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我一会儿来给你送吃的,而且…而且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分头行事 “来,妹妹,上来…”,李雪晨将那一篮子精心准备的吃食放好,便又拉程祎瑶上了马车,“你就坐在我旁边好了,也方便说话…” “姐姐,你是带我一起去看靖哥哥么?”,程祎瑶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小心翼翼的,可却抑制不住声音中的激动,“靖哥哥真的还好吗?” “汉哥,麻烦你帮忙赶一下车,直接到元帅府就成…”,李雪晨说完便撂下门帘,看向了祎瑶,“靖哥哥…还好,不过这次我要你和我一起来,却不是去看靖哥哥,而是想让你去见彭氏兄弟…” “什么?”,程祎瑶有些惊诧地瞪大眼睛,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们,我只想去看靖哥哥…” 听到程祎瑶的回答,李雪晨有些无奈地暗中翻个白眼:这个程祎瑶,怎么有时候真跟个小孩子似的… “妹妹,我不是不想带你去见靖哥哥,而是…唉…”,李雪晨也不知道一时该怎么解释才好,“妹妹,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救靖哥哥出来?” “想啊,当然想了!”,程祎瑶迅速肯定地点了点头,“姐姐,你不是说咱们这次去,就是要救靖哥哥吗?” “对,这样就对了!”,李雪晨松口气,“这次要救靖哥哥,就需要你的帮助。我是想让你去向彭氏兄弟求情…” “我不认识他们…”,程祎瑶有些怯懦地摇摇头,“我不是不想救靖哥哥,但我求不来的,我嘴笨,胆子也小…他们不会听我的…” 李雪晨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妹妹,我不是真想让你求他们把靖哥哥给放出来,我只是想让你拖住他们,从而为我争取时间,让我…让我有机会救靖哥哥,你明白吗?那个…我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彦哥他们脾气都太暴,一见他们容易吵起来,事情就更糟了,而且彭氏兄弟都不一定见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程祎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他们两兄弟啊,而且…而且我也不想理他们的…” “呵呵…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嗯…不要意气用事…”,李雪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不认识他们没有关系,我带你去就可以了,你见着他们别一直哭鼻子就成,嗯…其实稍微哭一下也可以,总之你自己把握…” 程祎瑶撇撇嘴,“我不会哭的,我不会在他们面前哭的…姐姐也说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总是哭靖哥哥也会不高兴的…” “额…”,李雪晨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这种哭和那种哭根本不是一回事嘛,就是装委屈,博同情…哎呀,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拖住他们就好。” “嗯…”,程祎瑶将双手紧握成小拳头,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李雪晨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拉起程祎瑶的手说道,“妹妹,我告诉你啊,那个彭子冲脾气臭,你少和他说话…哦,对,你不认识…那个个子高点的是彭子琪…” 李雪晨在马车中给程祎瑶絮絮交代着,而萧汉则赶着马车悠悠赶到了元帅府,“祎瑶,雪晨,已经到了,你们下来吧。” 李雪晨和程祎瑶闻言便依次下了车,走到了守门的兵士面前,“让开,我要去见彭子琪和彭子冲。” 守门的兵士相互看了看,面露难色,“雪晨小姐…” “今早上我刚刚来过元帅府,只不过还有一些事没来得及商议,所以现在又来了一趟…”,李雪晨面色平静地说道,同时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守门的兵士,“再说了,什么时候这元帅府我也进出不得自由了?当初我义父在的时候…” 守门的兵士听李雪晨这样一说,立即赔笑道,“雪晨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请进…” 李雪晨冲他们点了点头,便带着程祎瑶和萧汉走了进去。进了元帅府后,带甲兵士明显多了起来,不过在李雪晨的带领下倒也没遇到多大阻碍,三绕两绕,李雪晨便将他俩带到了平日议事的地方,“里面应该有人,你们就说要见彭氏兄弟,是我提前约好的,等见到了他们俩…妹妹,你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汉哥,你没有必要多说话,在一旁见机行事即可…” “我理会得…”,萧汉点点头,“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嗯…”,李雪晨冲萧汉点点头,随即握住了程祎瑶的手,似乎是要给她一些鼓励,“妹妹,别害怕,你可以的…” “嗯…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程祎瑶舒口气,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李雪晨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李雪晨此时也不愿再多耽误时间,因此紧了紧握着程祎瑶的手,便提着那篮吃食转身离去了,而萧汉则带着程祎瑶走向了眼前这排房屋。 “站住!”,萧汉和程祎瑶刚刚走近门口,便被两个带甲卫士给拦住了,“你们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程祎瑶刚到门口便被拦住,一下子就懵了,“我…我…我是来见你们左将军的…哦,对,是雪晨姐姐让我来的…你刚才应该看见了吧?就在那里…就是那个地方…” 程祎瑶边说边朝身后指了指,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可两个守门的兵士对于程祎瑶这一脸萌态似乎并无所动,只是冷着脸说道,“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放你进去。” 程祎瑶出师不利,心中更急,一想到李雪晨飞檐走壁去营救靖哥哥,自己却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眼泪都要下来了,忙伸出小手朝守门的兵士拜了拜,“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你们就放我进去吧,雪晨姐姐都说到这来就好了呀,你们怎么能不放我进去呢?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很急…” 可能程祎瑶的样子真的是很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与爱护心,于是那两个兵士干脆脸一仰,不去看程祎瑶了。 萧汉见状,便上前一步,冲那两个守门兵士说道,“两位兄弟,我们…额,这位是你们右将军蒋靖的家属,他的…嗯…未婚妻,是你们雪晨小姐事前约好的,有急事要见你们左将军,还烦请两位给通报一声…” 可能屋里头也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于是一个沉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什么事?” 其中一个守门兵士听到传唤,连忙推门进屋去报告情况,片刻之后便走了出来,伸手朝程祎瑶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位小姐,里边请…” 第一百三十四章:胆小的程祎瑶 程祎瑶见自己被放了进去,心中欣喜,连忙朝那个兵士躬身谢道,“真是麻烦你了…” 然后又转身朝另一个兵士笑了笑,“这位大哥,也谢谢你!” 所谓礼多人不怪,更何况对方是个那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于是两个兵士忙尴尬地回礼道,“小姐有礼,请进。” 萧汉见状,也跟在程祎瑶身后走了进去,没想到还没踏进门槛,便被那个进去通传的兵士给拦住了,摇摇头道,“这位兄弟,你不能进。” “为什么?”,萧汉眉头一皱,“你刚才不是说…” “左将军只吩咐这位小姐能进,却没有说让你进…”,那个守门兵士解释道。 听闻此言,萧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打眼盯着程祎瑶,看样子并不打算遵从这个命令,倒是程祎瑶及时解围道,“算了,汉哥,你就先在门外等一下吧,我自己可以的!” 萧汉眼神中一阵犹豫,“可是你自己进去…” “没有关系的,我自己真的可以的!”,程祎瑶边说边抬起手臂,做了个给自己加油的姿势,“相信我!” “那好吧…”,萧汉舒口气,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门外等你,有事情马上叫我,啊?” “嗯…”,程祎瑶冲萧汉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屋子,而两个兵士待程祎瑶进了屋子后,便迅速关上了门,又像个门神似的站在了那里。 程祎瑶来到屋子里,只见彭子琪早已立在屋中央,但却背着身没有看她,“你来这干什么?” 听到这沉闷的声音,程祎瑶的心不由一跳,本来她就没什么底,看到彭子琪这副样子,她就更慌了,李雪晨告诉自己,彭氏兄弟中个高的是彭子琪,个矮点的是彭子冲,可这里只有一个人,他到底是谁啊…但事已至此,程祎瑶只能强作镇定道,“我…我来找将军…” “你找哪个将军?”,彭子琪转过身来,上下扫视了怯怯的程祎瑶的一眼,只见她低着头站在那里,手臂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颤,让他不由地轻轻一笑,不过马上便敛了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神色,故意冷声问道,“到底是谁让你来的?说!” 被彭子琪那么一吓,程祎瑶不由地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我…我…我想找…找左将军彭子琪彭…彭将军,我想…想要救靖哥哥…” 听到程祎瑶这么一说,彭子琪的面色更冷了,只见他慢步到程祎瑶面前,紧紧地盯着她,同时却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沉默着,让程祎瑶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程祎瑶此时能够看见彭子琪的脚尖就在自己眼前,可她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一个劲地绞着衣角,直到彭子琪的脚尖一动,她又马上开始绞自己的手指,片刻间指肚儿便已被她自己攥得发白,她紧张得厉害,又害怕得紧,但她心中明白,这样一直沉默着不是办法,于是只好鼓起勇气颤声问道,“你是…是左将军…彭将军么?” 彭子琪差点被程祎瑶这副情态逗得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竭力止住想笑的冲动,继续沉声逗弄她道,“我是…那我现在问你,你是谁?找我有什么目的?嗯?” “我…我是靖哥…是右将军蒋靖的…未婚妻…”,程祎瑶结结巴巴的,却终于敢将头抬起来了,“我想求…求左将军放了靖哥哥…” “放了他?凭什么?嗯?”,彭子琪一边说,一边将手抵到程祎瑶下巴上,稍稍用力让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你知不知道蒋靖做了什么?他不听调令,拥兵自重,私通贼寇,是你说放就能放的吗?啊?” 彭子琪最后一句近乎于吼,让程祎瑶不由闭上了眼睛。本来在来的路上,程祎瑶早已经把该说的话给默默想好了,甚至连动作语气也设计了个大概,但自从踏进这道门槛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瞬间都消失了。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在彭氏兄弟面前示弱,可谁知彭子琪这一套又吓又唬的方法使下来,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如果要是蒋靖在自己身边,她还感觉有所倚靠,甚至于她会很勇敢,做出许多自己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可现在蒋靖陷于困厄,一直在身旁默默帮助自己的萧汉和李雪晨也都不在,她感到异常无助,再一想现在自己的靖哥哥生死未卜,就握在眼前这个人手里,她的双膝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左将军,我求求你放了靖哥哥吧,他真的…真的没有做将军说的那些事情,他是被冤枉的…呜呜…他很苦的,他吃了很多苦,求求将军放过他…” 彭子琪刚才本就是故意那样,因为他知道对于程祎瑶这种小姑娘该怎么对付,更何况他心中还有个自己的小算盘,其实定亲宴上看到程祎瑶第一面,他就对这个爱哭鼻子的美丽女孩印象深刻了,他不喜欢李雪晨那种大大咧咧,刚强自主的女孩,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娇嫩柔弱的像一滩水似的女孩子,他是真的没有抵抗力… 不过把程祎瑶吓成这个样子,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知道程祎瑶胆子小,却没料到她胆子会这样小,但这样也好,也许自己的意图会实施得更顺利些… 只见彭子琪连忙双手扶住程祎瑶,小心翼翼地将她搀了起来,同时换上一副语气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知道你担心蒋靖,但此次蒋靖事涉复杂,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这要听众人的意思,因为此次我们在江州城大败,蒋靖…嗯…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到彭子琪这样说,程祎瑶稍感宽慰,不过自从彭子琪将自己扶起来,他的双手就一直抚在自己胳膊上,让程祎瑶感觉异常别扭,于是她不禁蹙了蹙眉,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将军,还望…望将军能够明察,还靖哥哥一个清白,我会感激不尽的…” 彭子琪感觉到了程祎瑶的抗拒,但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也明白,程祎瑶倒不可能被自己几句话吓得连男女之防都忽视了,但…但眼前程祎瑶这副情态,真是让自己又喜又爱,于是他不由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程祎瑶的手,可程祎瑶却再次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第一百三十五章:彭子琪的小花招 彭子琪见程祎瑶有所警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为难蒋靖,可此次蒋靖所为,实在过分,军中有不少将士都是亲眼所见,我总不能因为你几句话便将此事掀了过去…” 程祎瑶见彭子琪态度又有所回旋,心中一阵失望,连忙柔声解释道,“左将军,也许事情…事情真的不是那个样子,我虽然不知道江州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了解靖哥哥…靖哥哥当时为奸人所害,早已与朝廷的人不共戴天,又怎会私通贼寇?而且我听说自从靖哥哥来到通州城,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如若靖哥哥存有异心,怎会之前无所异动,却在一朝变了卦?要知道靖哥哥此次领的是偏军,而且…还是深入敌穴,退无所退…” 听到程祎瑶这番话,彭子琪看向她的目光不禁有些诧异:原来这个女孩子表面上软弱可欺,胆小怕事,却是不糊涂的,自己态度好了一些,她便思路清晰起来,这倒有些不妙… 念及于此,彭子琪不禁微微皱眉,转身走向了上首座位处,“来,到这里详谈…” 程祎瑶步子向前牵了牵,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在了那里,“左将军,我就站在这里好了…” 彭子琪却是聪明,只是一言不发,同时微微躬身,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程祎瑶毕竟有些不经事,见彭子琪神情严肃起来,便也拗不过他,于是只好同样走到了上首座位处,但还是有意识地同彭子琪保持了一段距离。 彭子琪见状,迅速上前一步,一下子就抓住了程祎瑶的手,将她拉了过来,根本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 程祎瑶确实被彭子琪这一举动给吓到了,只见她惊诧地看着彭子琪,张着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靖的事到底如何,我还要看看你到底怎么说!”,彭子琪沉声说道。 “我…”,程祎瑶下意识地身体后仰,她此时似乎清楚彭子琪的话,却又好像摸不准他的意图,只是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只要你好好和我商量,蒋靖的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彭子琪轻轻抚着程祎瑶的手,似乎是在平复她的情绪,可他的气息却不自觉地粗重起来。 此时程祎瑶的呼吸也一阵急促,看着眼前彭子琪这张脸,她心中一阵害怕,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就在这时,她感觉彭子琪的另一只手竟然探到了自己的腰肢上… “别害怕,别害怕…”,彭子琪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却在程祎瑶身前凑得越来越近。 “靖哥哥!”,程祎瑶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声音一时都是嘶哑的哭腔,“靖哥哥救我!” 彭子琪被程祎瑶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心头刚刚涌起的欲望就这样被浇灭了… 程祎瑶喊第一声的时候,门外便乒乓一阵传进了打斗声,待彭子琪站定,萧汉便破门而入,目光直射向彭子琪,眼中似乎都要冒出火来,“祎瑶,怎么了?” “汉哥!”,程祎瑶见萧汉闯进来,似乎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快步跑向萧汉,一下就躲在了他身后,此时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汉哥…” “你是谁?进来干什么?”,彭子琪厉声问道。 “你对祎瑶做了什么?”,萧汉咬牙切齿地问道。 彭子琪没有回答萧汉,直接将目光投向程祎瑶,只可惜她在萧汉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听见她不住的抽泣声,于是蹙眉说道,“总之我说了,蒋靖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马上走!” 萧汉只是怒视着彭子琪,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此时两个守门的兵士也进来了,可看到屋中的情形,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还不快滚!”,彭子琪高声吼道。 两个守门的卫士此时也要上来拉萧汉和程祎瑶,萧汉回身一看,用目光把他们逼视了回去,同时拽起程祎瑶,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好好看门,以后不许再放这种人进来!”,萧汉和程祎瑶身后再次传来了彭子琪的怒吼声… 萧汉和程祎瑶出了屋子,便径直向元帅府大门赶去。萧汉是气愤,程祎瑶是害怕,因此两个人都走得非常快,直到快出元帅府门口的时候,萧汉才停下来低声问道,“刚才在屋子里…彭子琪都对你做了什么?” 此时程祎瑶的手还被萧汉牵着,现在听萧汉问起此事,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藏在了身后,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看到程祎瑶这副情态,萧汉疑心更重,“他…他欺负你啦?” 程祎瑶想起方才屋中情形,更不愿多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同时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萧汉见程祎瑶如此,心中更气,直接跺脚说道,“我去找他算账!” “不要!”,程祎瑶连忙一把拉住萧汉,冲他摇了摇头,“你千万别去…” 萧汉看看周围,见已有几个卫士指指点点地看向这里,便一拉程祎瑶,低声说道,“走,咱们出去说!” 出了元帅府,萧汉直接把程祎瑶送到了马车里,然后赶着马车便走,“你坐稳了,我带你回家!” “雪晨姐姐呢?”,程祎瑶掀开帘子,“咱们不等她了吗?” “不管她!”,萧汉一扬马鞭,气呼呼地说道。 程祎瑶本就心情不佳,此时见萧汉也是愤怒异常,索性坐回马车里,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萧汉此时赶着马车直往无人的偏道上行,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刚才彭子琪在屋中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程祎瑶坐在里面却只是不说话,传到萧汉耳朵里的净是程祎瑶抽抽搭搭的啜泣声。 “他到底怎么着你了?你倒是说啊!”,萧汉干脆把马车给停了下来,“他是不是…” “你不要多想…”,程祎瑶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只是…只是拉了我的手,并没有做别的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你不要提蒋靖! “真的?”,萧汉仍然有些疑惑。 “真的!”,程祎瑶提高了些声音,“我看出他…看出他…我就叫出声了,然后你就冲进来了,他真的没对我做别的什么…” “那也不成…”,萧汉虽然这样说,但能听得出语气已经和缓多了,“就该把他手给剁下来!王八蛋…” “汉哥…”,程祎瑶吸吸鼻子,声音仍带着些哭腔,“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靖哥哥,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萧汉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嗯…总之我不想让靖哥哥知道…”,程祎瑶长舒一口气,“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再惹麻烦,他现在本就…本就一身麻烦,就不要再让他为我操心了,而且…哎呀,总之不想让他知道…知道我被别人欺负了…” 萧汉长叹一声,“他…他是你的男人,如果这种事情都不为你去出头,那你还要他干什么?” “你不可以这样说的…”,程祎瑶在马车里应道,“我也是靖哥哥的女人,应该为他多着想,而且…而且既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不愿让他…让他胡思乱想…”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萧汉的语气中透着些失望。 “什么?”,程祎瑶有些疑惑地问道,“算了,咱们不要提那件事了,总之你不要告诉靖哥哥…” 萧汉苦笑着摇了摇头,“祎瑶,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额…”,萧汉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不能总是那么…那么软弱,那么爱哭鼻子,因为这样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被别人欺负,你…你说是不是?” 程祎瑶听到这话,不禁一阵沉默,过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很笨很笨,还爱哭鼻子,可是…可是很多时候…我就是没有法子啊,而且心里怕得要命…” “我…我明白,可是你要尝试着去改变啊…”,萧汉轻叹一声,“以后遇到问题,你可以试着坚强一些,自己多想想办法,而不是第一反应就去哭鼻子…你看,你曾和我说你寄住在叔父家的时候,叔母和姐姐都待你不好,而且你越是容忍,就越显得软弱可欺…就是你不能总想着躲避,试着让自己坚强起来,这样才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欺负你…” “嗯…”,程祎瑶点点头,“其实我自己也明白的…汉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 “不,我不是讨厌你这样,其实…其实你这样很好…”,萧汉连忙解释起来,其实有时候他也说不准,如果程祎瑶不是这个样子,自己还会喜欢她吗?也许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她… “你说靖哥哥会不会讨厌我这样?”,程祎瑶有些担忧地问道。 听到程祎瑶这样问,萧汉一阵愕然,过了片刻才犹豫着答道,“我想应该不会吧…” “只要靖哥哥不讨厌就好…”,程祎瑶舒口气,好像是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其实靖哥哥也没说过我爱哭鼻子,不过他说看见我哭鼻子的时候总会心疼的…汉哥,我告诉你啊,有时候我要是不高兴了,只要一哭鼻子,靖哥哥立刻就心软了,什么都会依了我,嘻嘻…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和你说过哦…” “好了!”,萧汉当然不愿意听程祎瑶说这些话,于是很不客气地将她的话给打断了,“我…我说这些是在为你着想,害怕你以后受到别人的欺负…” “不会啊…”,程祎瑶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谈论起与蒋靖的趣事,让她的心情好多了,“汉哥你对我很好啊,雪晨姐姐也很照顾我,靖哥哥…靖哥哥总不会欺负我的…” “你不要总是提蒋靖好不好?你仔细想想我对你说的话!”,萧汉此时的语气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了,“对,我们是不会欺负你,会对你好,可你总不能只和我们这几个人接触对不对?生活中会有许多坏人,比如今天彭子琪那个王八蛋,你要想想该怎样做,才能不让那些坏蛋欺负你!” “可是…”,程祎瑶见萧汉有些生气,语气也不禁有些犹豫,“可是…可是有些事情是我们根本无法避免的,你看靖哥哥那么厉害,却也避免不了被人陷害…” “你…”,萧汉见程祎瑶三句离不开蒋靖,心中怒气更盛,干脆扬起马鞭说道,“算了,你爱如何便如何,爱被谁欺负就被谁欺负,我再也不管了!” “哎,汉哥,你别…”,程祎瑶见萧汉真的生气了,连忙掀开帘子,拉了拉萧汉,“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不哭鼻子,遇事多想一想,不再那么没主意…” 萧汉见程祎瑶如此,态度也不禁软了下来,叹口气说道,“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受人欺负,怕你以后有委屈,所以才说这些话…” “我知道汉哥是为了我好…”,程祎瑶点点头,“汉哥一直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太笨,一直学不聪明,所以才总让你们替我操心…” “我们替你操心没有关系,关键…关键是你要自己学会成长…”,萧汉倚在门框上,仰头望向天空,“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可能是蒋靖把你给宠坏了,让你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活…他想把你像朵花似的养起来,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固然很好,但…但他现在没有这个本事,恰恰相反,他因为做不好而总是害你担惊受怕,你自己说,从你来到通州城到现在,你都为他哭过多少次了?” “可是他一直在很努力地做啊…”,程祎瑶甜蜜地说道,“我一直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 “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萧汉有些无奈地说道,“祎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藤蔓,必须要靠着什么东西才能生存下去,这样真的不好,生活中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倚靠的…” 萧汉这番分析入情入理,但他不明白,程祎瑶之所以会这样,很大原因是她的生活经历造成的。幼时的她生活优渥,被双亲宠溺,一度以父母为所有倚靠,后来寄居叔父家,本应学会独立自主,可仍然年幼的她便把那种情感寄托到了叔父身上。直到她的叔父病重,叔母和姐姐的虐待却又造成了她的胆小怕事,消极躲避,而蒋靖的出现又再次弥补了这种情感缺失。所以坎坷的生活经历不但没有让程祎瑶学会独立自主,反而比常人更渴望安全感,更需要一个人来倚靠照顾。 “汉哥,其实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程祎瑶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只不过…有时候心里明白,却是做不来的…但我和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努力改进的…” “嗯…”,萧汉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种苦涩的感觉蔓延开来,蒋靖喜欢程祎瑶,所以便竭尽全力的去满足她,而自己喜欢程祎瑶,却要想尽办法地改变她,尽管这都是爱的出发与表现,可程祎瑶喜欢哪种方式不言自明… 想到这里,萧汉不禁摇了摇头,随后脱口问道,“祎瑶,如果…如果没有了靖弟,你会如何?” “嗯?”,程祎瑶蹙起眉头,不知道萧汉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没有了靖哥哥,活着还有什么味道呢?” “你果然是一支藤蔓,但愿蒋靖能够做好那一面墙吧…”,萧汉在心中一阵苦笑,随后赶起马车驶向了远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能送吃的! 程祎瑶那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李雪晨根本不清楚,她现在迫切想要做的,只是将手中这盒精心准备的吃食送到蒋靖那里。 “真的不让进?”,李雪晨手持食盒,上前一步,目中不由得寒光一现。 “雪晨小姐,我们方才说了,只要你放下手中这盒吃食,我们自然放您进去…”,守在门口的几个兵士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彭子琪亲口交代过,说是连来探望的人也不准带任何东西进去吗?”,李雪晨不打算和他们来硬的,否则她也就不必拉上程祎瑶前来,因为她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雪晨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几个兵士低下头,却相互靠得更近了,直接把门给堵了个严丝合缝,“上次雪晨小姐带了药品进去,我们不也并未阻止吗?若是他人前来,须是经过搜身的,更何况其他人也不可能进去,还请雪晨小姐体谅。” 兵士话说得客气,李雪晨也无甚办法,只得寄希望以情感打动他们,“里面关的是你们的右将军啊,袍泽情谊,他都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们难道想把他饿死吗?如果带这一盒吃食不可以的话,那我只带进去一点好不好,哪怕是一个馍也好,啊?” 李雪晨语气近乎哀求,可这几个兵士似乎不为所动,看来彭子琪还真是给他们下了死命令,“雪晨小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李雪晨气得跺脚,那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光了,不过看这几个手持武器的带甲卫士,似乎就算自己和他们真动起手来,他们也是不肯服软的,因此只好另想办法了。 “你们…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李雪晨努力挤出笑容,“你们在哪吃啊,开饭没?” 就算是在通州城待久了的兵士也很少见到李雪晨这副满面笑容的讨好模样,因此不觉有些好笑,但他们还是竭力保持一副严肃面容,正色说道,“多谢雪晨小姐关心,我们自有吃食,马上便好,一会儿就有人给送来…” “屁咧,还多谢关心,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们几个都给踹翻喽,蹬鼻子上脸!”,不过李雪晨虽然在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要笑呵呵的,“那正好,既然你们不让我把这盒吃食带进去,就直接给你们了吧!我也懒得再拿回去了…” “雪晨小姐,这…”,守门兵士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李雪晨,“多谢雪晨小姐,但我们的吃食应该一会儿就送到了…” “真的不要么?”,李雪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暗含询问,“还是你们担心我会在这里面下药?这可是要送给靖哥哥的,怎么会呢?” 李雪晨边说边放下吃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油酥饼,轻启朱唇,小小地咬了一口,“这都是我自己刚刚做的,还热乎着呢,你们看…” 不消李雪晨说,这些士兵的目光自然离不开她手上的吃食,只见那个油酥饼…哎呀,我的乖乖,看起来就好吃,然后还没等他们说话,李雪晨便又用手中长箸夹了一块红烧肉,油光泛亮,福得很,让这些兵士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真的不吃么?”,李雪晨说着,便又将红烧肉放到自己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再看那盒吃食,四色菜样儿,荤素齐备,甚至还有个小火炉暖着一壶酒,乖乖,有个女人照顾就是不一样。当兵吃粮,这些大头兵要是不打仗的话,也就女人和美食能带来些刺激和乐趣了,女人是不敢想,可是眼前的美食…平时自己填肚子的猪食怎么能和这个比嘛!于是在这盒美食面前,他们彻底沦陷了… 李雪晨自然看出了他们目光中对这盒美食的迫切渴望,不禁轻轻一笑,将吃食推到了他们面前,“都给你们了,你们吃吧…怎么?不吃?要是不吃的话我可就扔啦!” “哎…”,咱不能暴殄天物不是,那些大头兵一边摆手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道,“多谢雪晨小姐,多谢雪晨小姐…” “哈哈…这就对了嘛!”,李雪晨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抓起两个油酥饼,就准备往里面走。 “哎,雪晨小姐…”,几个兵士见李雪晨又要拿吃的走进去,连忙站了起来,堵在门口,连咽几口唾沫,但对那些吃食仿佛视而不见了,“雪晨小姐,您不能带东西进去…” “你们…”,此时李雪晨看向他们的目光颇有些气急败坏了,但她又没时间和他们打嘴仗,此时真恨不得一脚将那盒吃食给踹飞了,不过她最终还是换上一副平静神色,“好,你们吃,吃!噎不死你们…” 几个兵士见李雪晨转身就走,再看看地上那一盒子吃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招呼道,“雪晨小姐,您要去哪?” “我要去找彭子琪,问问他个没良心的又是从哪找了那么多没良心的!”,李雪晨愤愤说着,同时回头朝他们冷笑道,“你们吃你们的,慢慢吃,啊?” 李雪晨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可她又不可能真的去找彭子琪,因此不禁有些失望,但抬眼一看,不远处正升起袅袅炊烟,好像是在做饭,让她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估计就是刚才那几个憨货吃饭的地方吧… 于是转过一个拐角,李雪晨便快步走向了那间屋子:果然是一个很小的厨房,而且确实正在做饭,而且现在正好没人… 李雪晨走向那个正在冒烟的蒸笼,却发现里面的馍还半生不熟的,而且自己也没法拿啊,如果藏起来的话…李雪晨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本来就鼓囊囊的,虽说那些兵士也不敢上下其手检查自己,但终归容易被看出不妥,于是她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刚刚出炉的烙饼…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虽然远没有我给靖哥哥带的油酥饼好…”,李雪晨边说边拿起一张烙饼,却不想异常烫手,让李雪晨赶忙缩了回来,随即便将手指放到了耳朵上,“啊…烫死我了…” “这该怎么放呢?”,李雪晨看看四周,也没有可以将饼包起来的东西,但油油腻腻的又烫手,着实不好拿啊,正在思考着,突然听到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的李雪晨心中慌乱,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起烙饼,就往自己怀里塞,由于放到外面怕漏出味道被人发现,李雪晨直接一股脑地把烙饼塞到了衣服最里面,可是当那热乎乎的烙饼一贴紧皮肉,让李雪晨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好烫…好…好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雪晨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厨娘走了进来,“是谁?” “是我…李雪晨…”,李雪晨赶忙应道,同时双手紧紧环住自己胸口,忍不住再次喘了几口大气,“我就走,马上走…” “哦,原来是雪晨小姐…”,厨娘见是李雪晨,连忙堆上一副笑脸,“雪晨小姐来干什么?” “没…没什么…”,李雪晨边说边快步走向门口,同时不忘叮嘱道,“别和任何人说我来过,记住!” “是,是,我一定不和别人说…”,虽然厨娘不知道李雪晨为什么会这样叮嘱,但还是赶忙点了点头,本来自己还预备拿这事和另外几个老大妈扯一扯呢… 出了门口,李雪晨竭力使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可无奈胸口处却是隐隐作痛,就这样胸口夹着烙饼,李雪晨再次快步走向了地牢门口。 “雪晨小姐回来了?”,那几个兵士倒是没心没肺,虽然刚才被李雪晨损了几句,但见她一走,便立刻端着那盒吃食狼吞虎咽起来。 “嗯…”,李雪晨微蹙着眉头,说话也比刚才轻了些,“算了,我…我不去找彭子琪了,你们就放我进去看一眼靖哥哥就好…” 毕竟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此时几个兵士见李雪晨两手空空,再低头看看吃食盒里面的杯盘狼藉,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开一条小道,“雪晨小姐请进。” 李雪晨也没工夫再搭理他们,直接快步走了进去,但进了地牢,她也不敢随便把烙饼拿出来,牢里丝丝凉意,但胸口处烫得发胀,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感觉极不舒服,此时再想到靖哥哥深陷囫囵,自己连送个吃的都如此无能为力,不禁悲从中来,泪珠便像断了线似的一颗颗滑落下来。 走到关押蒋靖的那个房间面前,李雪晨已经慌乱地把脸上的眼泪给擦干净了,同时竭力挤出一副笑容,“靖哥哥,我来看你了…” 已经许久没吃东西的蒋靖此时正靠在墙角休息,但听到李雪晨呼唤,他便立刻醒了过来,“雪晨!你…你又来了…” “靖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李雪晨边说边从怀中把那张烙饼给取了出来,“还热着呢,你快点吃吧…” 看到李雪晨从胸口处取出烙饼,蒋靖不禁一阵诧异,“雪晨,你这是…” “哎呀,你别管了,快吃吧…”,李雪晨边说边将烙饼塞到了蒋靖手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蒋靖接过烙饼,却并没有吃,只是伸手探向李雪晨胸口处,“这是怎么回事?” 李雪晨习惯性地一躲,随即低下头去,“没事的,你快点吃吧,都那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我…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带进来的…” “让我看看…”,蒋靖的手轻轻扒开李雪晨领口处的衣服,然后再轻轻一扯,只见李雪晨胸口处红肿了一大片,甚至有些地方都破皮了,“怎么会这样?” “那些兵士不让我带吃的进来,只能这样了…”,李雪晨吸吸鼻子解释道,“我和祎瑶给你做了一大盒子好吃的,都便宜他们了…” “你…你怎么那么傻…”,此时蒋靖轻轻抚摸着李雪晨胸前那一抹丰腴,却无任何绮丽想法,只是一阵心疼,“怎么那么傻…” “哎呀,没关系啦…”,此时李雪晨胸口处被蒋靖轻轻抚摸着,却也感觉一阵不适,她现在真恨不得找块大冰敷在上面,“能把吃的给你送进来,我就很高兴了…” “你…你这叫我怎么吃得下…”,此时蒋靖手里拿着烙饼,虽然饥饿,但并无一点食欲。 “你快吃啊,我好不容易才送进来的…”,李雪晨见蒋靖如此,赶忙托着饼往蒋靖嘴里送,“你不吃我不是更难过?” “好,我吃,我吃!”,蒋靖边说边拿起烙饼大口嚼了起来,可嚼着嚼着,泪水却也跟着滑落下来。 “靖哥哥,你怎么了?”,李雪晨见蒋靖落泪,连忙关切问道,“是这饼有问题么?” 蒋靖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落泪,“是我不好,没法子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跟着我平白受那么多委屈…” “靖哥哥,我…”,李雪晨刚想安慰蒋靖两句,却也觉心中难过,因此竟是两声呜咽,紧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靖哥哥,是…是我没用,救不出来你,可…可我真的没法子了…我心里好难受,可又…又没办法…” 李雪晨越哭越伤心,好像是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都给哭了出来,“我想来给你送点吃的都没法子,还…还被守门的给欺负,我…而且我胸口烫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你还喜不喜欢我,呜呜…” 蒋靖见李雪晨哭到最后,已近乎胡言乱语,似乎是把所有该担心与不该担心的都给哭出来了,连忙拉着李雪晨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雪晨,不要哭了,我也不哭了,咱们都好好的,啊?如果…如果这次我能出去,必定好好待你,而且我发誓,我会想办法,再也不让你们受这种委屈…” 李雪晨被蒋靖安慰着,哭声渐渐小了,却仍啜泣不止,“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找大帅…” “雪晨,辛苦你了…”,蒋靖激动地握紧李雪晨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靖哥哥,先不说了…”,李雪晨擦擦眼泪,“我得赶紧去找大帅了,祎瑶还在那里拖着彭氏兄弟,我得赶紧去了,要不然晚了会很麻烦的…” “祎瑶拖着彭氏兄弟?”,蒋靖有些诧异地看看李雪晨。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总之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拖住他们…”,李雪晨拍拍蒋靖的手背,“时间紧,我真的要走了,你…你慢慢吃…” “嗯…”,蒋靖点点头,随即拉住李雪晨的手,“记得回去之后赶紧抹点烫伤膏,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无论如何,我也喜欢你,也会好好爱你…” “嗯…”,李雪晨笑着点点头,“我真的要走了…” “你和祎瑶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照顾好自己!”,蒋靖呼喊着,却见李雪晨已经走出了视线之外… 第一百三十九章:无计可施的李雪晨 出了地牢,李雪晨便迅速向彭嘉禾的住处赶去,只不过随着她越来越接近,守卫的兵士也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凭着李雪晨的身份名头,还真是没有办法进来。 等到了彭嘉禾真正的房屋住处,守卫的兵士就更多了,甚至连院子里都布了一些人。事已至此,李雪晨再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悄悄摸上墙壁,准备先暗中观察一番。 爬到墙上一处视线死角,李雪晨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仔细探看着院子里及屋中的一切动静,只可惜院中的人全部一动不动,只是手持兵器认真地护卫在那里,而屋中更是毫无动静,一个人影,一丝人声都瞧不见,听不见。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什么新发现,李雪晨在那里趴得也累了,索性从墙上跳下来,直接走到了庭院门口,冲守门兵士说道,“让我进去,我要见大帅!” “雪晨小姐…”,守门兵士用手臂自然形成了一个阻挡,“没有左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混账!这是谁的命令?彭子琪的吗?”,李雪晨怒视着守门卫士,“他有什么资格下这种命令?我想看望一下叔父,难道不允许吗?” 守门兵士没有答话,只是一动不动保持着阻拦李雪晨的姿势,看那样子比守卫地牢的那帮憨货还要一根筋。 李雪晨见自己被无视,心中更怒,干脆直接以身向前冲去,同时大声嚷道,“我要见大帅,我要看望我的叔父!” “雪晨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几个兵士说着,便手上加力,再次挡住了李雪晨,而院子内的几个兵士闻讯也纷纷赶来,在大门口结成了阵势。 “好啊,好啊…”,李雪晨冲不进去,干脆直瞅着他们冷笑,“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无礼!私自护住元帅府,不许任何人探视,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造反吗?” “雪晨小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守门兵士干脆仰头向天,不去看李雪晨了。 李雪晨见状,又气又怒,直接朝院内高声叫嚷道,“叔父!叔父!我要见您!雪晨要见您!现在外面都乱成一片了,您快出来见雪晨一面吧…” “雪晨!”,正在李雪晨高声叫嚷的当口,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李雪晨循声回头望去,只见彭子琪正双手抱臂,冷眼盯着自己,“在地牢那闹一通还不够,竟然跑到我爹这里来撒野!” “谁撒野呢?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叔父?”,李雪晨正心里头有气没处撒呢,直接噔噔两步走到了彭子琪面前,把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叔父?” “我告诉过你,大帅正在养伤,不宜见客,难道你忘了?跑到这里大喊大叫的,没个样子…”,彭子琪皱着眉头,一阵厌恶,“你来找大帅干什么?” “我…”,李雪晨张张嘴,忽得一声冷笑,“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要见叔父求他放了靖哥哥,怎么样?不成吗?” “我说大帅正在养伤,你没有听见吗?”,彭子琪语气更寒,“我爹伤得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还跑到这里来撒泼,难道你想把我爹给害死?” “哈!你自己也说清楚了!”,李雪晨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一下子伸手指向彭子琪,“叔父伤重,现在一定正处于昏迷中,那你有什么资格把靖哥哥给关起来?” “李雪晨!”,彭子琪都快把自己的鼻尖顶到李雪晨脸上了,“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最后警告你一遍,马上回去!” “我就不!”,李雪晨后退两步,冲彭子琪嚷道,“我告诉你,赶快把靖哥哥放出来,不然叔父醒来,不会饶过你的!还有…你…你竟然不给靖哥哥饭吃,回头我要一并告诉叔父!我一定不会罢休的!” “你给我滚!”,彭子琪恼羞成怒,直接一把拽向李雪晨衣领,“滚!” “彭子琪,你敢和我动手!”,李雪晨的功夫本就和彭子琪不相上下,后来又得蒋靖指点,此时自然高于彭子琪,所以很自然地便避开了彭子琪的手,同时欺身向前,拳掌并用,看样子就要和他打起来了。 彭子琪刚才本就是一时气愤,再加上大庭广总之下如若不及李雪晨,还不丢死人了?于是连忙后退几步,同时冷声说道,“左右,将雪晨小姐送出去!” 兵士得了命令,赶忙手持武器围住了李雪晨,同时齐声叫道,“雪晨小姐,请!” “好…好…你们人多便欺负我…”,李雪晨环视一周,红唇不住翕动,显是情绪激动已极,“彭子琪,叔父如今伤重,你真把自己当做了通州城的主事!” “李雪晨,你现在还没与蒋靖成婚呢,便胳膊肘往外拐了?”,彭子琪偏过头去,再不看李雪晨,“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李雪晨心知事已至此,再不可为,如若纠缠下去,只有平添麻烦罢了,于是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祎瑶呢?她在哪?” 彭子琪听李雪晨问起程祎瑶,心中不由一虚,随后便是无尽的怒气,因此脱口而出道,“不知道!” “不知道?”,李雪晨眉头一皱,上前一步,“什么不知道?她刚才去找你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彭子琪此时也懒得和李雪晨纠缠,于是沉声说道,“她已经走了…” “好,彭子琪,你有本事…”,李雪晨恨恨看了彭子琪一眼,“我倒要看看,叔父养伤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把通州城给翻个天!”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彭子琪冷声说道,同时把身子也给背了过去。 “彭子琪,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无论做任何事前,都想一想,如果大帅醒来后果会如何?”,李雪晨下巴一挑,厉声说道。 “用不着你来教!”,彭子琪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向李雪晨,“现在马上给我走!” “好,我走…”,李雪晨横了左右兵士一眼,他们连忙让开了道路,“你最好小心一些,别再动靖哥哥的歪脑筋,否则我跟你没完!” 看着李雪晨离去的背影,彭子琪鼻翼忍不住一阵抽搐,“把院子给我看紧,谁再私自接近,乱棍赶走!” 第一百四十章:萧汉讨公道 回到蒋靖的宅子,李雪晨见那辆马车就停在门口,便知道程祎瑶和萧汉已经回来了,心中不觉一安,于是快步走进院内,扬声问道,“妹妹,汉哥,你们都在吗?” “姐姐,我们已经回来了…”,屋里面传出的是程祎瑶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似乎是要出来,不过最终还是李雪晨先走了进去,“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不早回来难道还呆在那里吗?”,李雪晨刚立到门口,萧汉那有些阴冷的目光便射了过来,“你出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汉哥…”,程祎瑶有些担心地叫住了萧汉,“你…” “没事,我只是…嗯…只是和雪晨商量些事情…”,萧汉转向程祎瑶,目光中便立刻含了些怜爱之色,“你先在这里歇着,我们一会儿便商量完了…” 萧汉说完,便再也不看程祎瑶,直接用眼神暗示李雪晨,让她跟着自己走了出去。 来到院内,李雪晨不禁有些纳罕,“汉哥,你想问我什么?” 此时程祎瑶不在身边,萧汉也不再顾忌,便面色一寒,沉声问道,“我问你,你今日为什么要让祎瑶去找彭子琪?” “嗯?”,李雪晨眉头一皱,根本不明白萧汉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我不是说了嘛,让祎瑶帮我拖住彭氏兄弟为我争取时间啊…还有我私下不是和你说过嘛,,靖哥哥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得给他送点吃的去啊,而且我还得偷偷找机会去见大帅,这样才有希望救靖哥哥啊!” “那你为什么要让祎瑶去?”,萧汉黑着一张脸,眼神中满是不相信。 “这…”,李雪晨一时不明白萧汉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只得据实答道,“彦哥,丁鹏他们的脾气有多大你也知道,如果他们去了,还不当场就和彭氏兄弟吵起来?那事情不久更糟了嘛!更何况彭子琪也不一定愿意见他们啊…” “那你怎么知道彭子琪就一定愿意见祎瑶?”,萧汉心中怀疑,此时再不掩饰,“你是不是知道彭子琪那个王八蛋对祎瑶不怀好意,所以才让祎瑶前去?” “祎瑶毕竟是个女孩,还是靖哥哥…什么?你说什么?”,李雪晨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彭子琪…对祎瑶不怀好意?” “怎么?装作现在才知道?”,萧汉满面怒气,“你是不是知道彭子琪对祎瑶不怀好意,所以才让祎瑶前去?你告诉祎瑶拖住彭子琪,又是怎么个拖法?” “怎么会?”,李雪晨高声辩解道,“我要是知道彭子琪对祎瑶不怀好意,怎么会让祎瑶前去?祎瑶是靖哥哥的…你当我傻么?你…你怎么可以把我想的那么坏!” 萧汉见李雪晨情绪激动,神态也不似作假,于是皱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你事先…没有那种想法?”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李雪晨愤愤说道,“靖哥哥多爱祎瑶,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会让靖哥哥伤心的事?” 李雪晨说完,便愤怒地瞥了萧汉一眼道,“萧汉,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你恨我夺走了靖哥哥,可我不允许你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是爱靖哥哥,但爱屋及乌,我对祎瑶同样是诚心以待,谁要是想伤害祎瑶,我肯定不同意!但如今你这样冤枉我,我…我很生气,我…我要你向我道歉!” 萧汉见李雪晨如此,也不禁有些气弱,便低头说道,“对不起,雪晨,是我错怪了你,其实…其实我没有讨厌你,只是…只是害怕祎瑶受到伤害,你…请你见谅…” 李雪晨再次瞥了萧汉一眼,此时也不愿和他起争执,便平复情绪,低声问道,“彭子琪那个王八蛋…没把祎瑶怎么样吧?” “没…我冲进去的及时,他没来得及…做什么…”,萧汉摇摇头道,此时他见李雪晨刚被冤枉完,便问起祎瑶的状况,心知她关心祎瑶并不是作伪,心中愧疚更甚,“是我不好,错怪了你…” “算了算了…”,李雪晨冲萧汉摆摆手,自己低声嘀咕道,“彭子琪这个王八蛋,怎么…怎么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正在此时,程祎瑶也出了屋,走到院子里来,“姐姐,汉哥,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刚才吵架了么?是不是没有把靖哥哥救出来啊?” 程祎瑶刚才见李雪晨一进屋,便想询问蒋靖的状况,无奈萧汉却一下便将她给叫走了,此时程祎瑶在屋中等得焦急,便按捺不住出来问询了。 萧汉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阵惭愧:自己方才紧张程祎瑶的情形,竟一时忘记问一问蒋靖的状况了… 而李雪晨见程祎瑶出来,也不答她的话,只是上前两步,一下攥住程祎瑶的手,歉然说道,“妹妹,对不起,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彭子琪这个王八蛋对你不怀好意,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你过去的…” “啊?”,程祎瑶听李雪晨这样说,不禁一阵脸红,连被李雪晨握住的手都有些颤抖,只见她怯懦两声,随即便看向萧汉,委屈地问道,“是不是你和姐姐说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哎呀,你怎么能和姐姐说这种事情呢?” 程祎瑶边说边看向李雪晨,哽咽着说道,“姐姐,这件事你…你可…可千万不要告诉靖哥哥…” “这种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李雪晨怒道,“彭子琪这个王八蛋还有脸了?竟然…竟然…” “姐姐,千万不要…”,程祎瑶一把攥住李雪晨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既然没发生什么,就这样算了吧,传出去…总归不好听的…” 李雪晨也知道程祎瑶性格,因此再不勉强,只是拍拍她的手安慰性地说道,“好,我听你的,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靖哥哥也不说,好不好?” “嗯…”,程祎瑶点点头,随即抬起头眨着大眼睛问道,“姐姐,你没有把靖哥哥救回来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聪明的萧汉 听到程祎瑶这样一问,李雪晨不禁一阵无奈:我怎么把他给救出来啊?难不成还飞檐走壁,大马单刀得去劫狱啊?小妮子想问题也太简单了些… 不过李雪晨也不愿意打击程祎瑶的自尊心,便有些烦乱地答道,“没有,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怎么会没有救出来呢?”,程祎瑶一阵沮丧,“姐姐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能带靖哥哥回来呢…”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雪晨叹口气,不过随即眉头便舒展开来,“但是我这次打听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叔父现在正处于病重昏迷中,逮捕关押靖哥哥,完全是彭氏两兄弟自己的主意!” “真是如此?”,萧汉此时也一阵机警,随即便紧皱眉头思考起来,“若果真这样的话,那么…” “那么怎样?”,程祎瑶见萧汉踌躇不语,一直蹙眉深思,不禁一阵心急。 “那么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萧汉点头说道。 “此话怎讲?”,李雪晨此时也将所有的目光投注到了萧汉身上。 “此事取决于你们大帅的伤情…”,萧汉舒口气,“彭氏兄弟抓了靖弟,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必是心中有所顾忌,我想其一便是你们的大帅彭嘉禾…” 萧汉边说边看向李雪晨,“你叔父没有醒,彭氏兄弟也一直没有动作,这说明彭氏兄弟心中也认为你叔父会偏向靖弟,所以只要你叔父醒来,靖弟就有救,换言之…” “如果彭氏兄弟这次真的当了家,做了主的话,那么靖哥哥就…”,李雪晨有些失魂落魄地接口道。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你叔父快些醒来,只要他醒了,事情就有转机…”,萧汉此时也并无安慰之意,只是在那里细细分析着。 “可是叔父的伤情到底如何,我们根本不得而知啊!”,李雪晨又急又忧,“彭子琪派了一大堆人守在那,根本不让别人进去,万一他们要是…” “放心,彭氏兄弟没有动歪脑筋的胆量…”,萧汉摇摇头道,“我虽不知他们是否父慈子孝,但能够看得出来彭氏兄弟不是那种能够拿的定主意的人,况且你觉得他们在整个通州城的威望够么?记得彭嘉禾一开始执掌通州城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吧?他们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这样做,更何况我还真不相信他们会为了靖弟的这点冲突,而…呵呵,放心吧,没有关系的…” 听到萧汉这番话,李雪晨方觉松了一口气,不禁朝他笑道,“汉哥,你来这里也没多久,了解得倒不少…” “既然来到了这里,总该知道一些的…”,萧汉轻声笑道,“再说我也总不方便整日和你们在一起,所以就多和人聊聊天呗,反正打仗的事我也暂时帮不上忙…” “其实我想说你看人挺准的…”,李雪晨方才还因为萧汉疑心她的事心存芥蒂,此时听他这一番分析,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有的人知道了,呵呵…也和不知道差不多…” 萧汉被李雪晨夸赞,心中得意,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望向程祎瑶,却见她一脸担忧,好似根本没听见一般,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那你叔父的病到底能不能好呢?”,程祎瑶抬起头来看向李雪晨,“咱们什么情况也不清楚,难道只能在这里傻等着么?” “额…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尽管李雪晨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她还是尴尬地点了点头,“不过一有机会我就会去看靖哥哥,不会让他们把靖哥哥怎么样的…” “那如果你叔父的病好不了了呢?那靖哥哥是不是也…”,程祎瑶问及此处,泪珠竟是泫然欲滴。 “这…”,李雪晨一阵犯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放心吧,不会的…”,萧汉在一旁插言道,“他们之所以要陷害靖弟,不过是功高盖主而已,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拼尽全力保靖弟一命,然后远走高飞即可…” “可是…可是他们到时候肯饶靖哥哥一命么?”,李雪晨有些担忧地探问道。 “会的…”,萧汉肯定地点点头,“我刚才不是说过,你叔父的事只是他们的顾忌之一吗?其实他们还有一层顾忌,那便是军心。靖弟在军中威望很高,而且此次很多人能逃回通州城,全赖靖弟舍命救援,如果彭氏兄弟执意要杀靖弟,那么军心动摇,勇者不敢居功,能者不愿出力,情况就更加糟糕了,彭子琪也是掌军之人,这点不可能考虑不到…” “哦…对啊!”,听到萧汉的话,李雪晨心中一阵喜悦,“那我现在就去军中找一些人,看他彭子琪还真能不管这军中舆论!” “哎,千万不要!”,萧汉连忙叫住了李雪晨,“你这样真的会害死靖弟的!其实不止彭氏兄弟嫉妒靖弟,真正会嫌弃靖弟功高盖主的是彭嘉禾啊!如果彭嘉禾醒来,见军中绝大多数人都为靖弟鸣不平,你说他会怎么做?” “哦…是我冲动了…”,李雪晨一拍额头,叹口气道,“汉哥,你说怎么做?我现在全听你的!” “嗯…”,萧汉点点头,“咱们现在就先按兵不动,什么也不要做,静候彭嘉禾醒来,我想在这期间彭氏兄弟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彭嘉禾最终真的…那就需要雪晨你去发动军中舆论了,王彦、孙昊、丁鹏他们都可以做,到时候军中求情的人多了,咱们再出言请求离开军中,彭氏兄弟应该会允许的…” “对,这个法子甚好!”,李雪晨心中一阵激动,“如果彭氏兄弟到时候还不放人,那我就…管他三七二十一,通州这份家业不要了我也得把靖哥哥救出来!” “这是最后万不得已的法子了,应该不会用得上…”,萧汉低声说道。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程祎瑶最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禁出言询问起来。 “好了,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要管了…”,李雪晨边说边笑嘻嘻地将程祎瑶拉到自己身边,“你只要安心等着就好,靖哥哥最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程祎瑶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总归是我最笨,什么忙也帮不上的…” “不要这样说…”,李雪晨拍拍程祎瑶的手,“你看王彦、丁鹏他们几个死没良心的就一直不来看看…” “你真当他们不愿意过来?”,萧汉苦笑一声,“我刚才顺路去看了,王彦、丁鹏住的地方也都被兵士包围了,看来已经被软禁,而孙昊也被寻个由头调离了通州城,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难怪…”,李雪晨愤愤撇了撇嘴,“彭子琪这个老狐狸,王八蛋…” “不过汉哥…”,李雪晨转头望向萧汉调侃道,“之前没怎么觉得,现在发现你是真聪明啊,在哪学的?教教我呗!” “呵呵…多受点苦,多吃点亏,人和事都见多了,自然也就聪明了…”,萧汉说着,目光又不自觉地朝程祎瑶瞟去,“啊…咳咳…当然,事情也不一定都是如此,嗯…” 第一百四十二章:终于醒过来了! “咳咳…”,彭嘉禾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直感觉一片模糊,想要张张嘴说些什么,却又是两声轻微的咳嗽,“琪儿,冲…冲儿…” 一直在屋子里侍候的婢女本没指望彭嘉禾此时能够醒来,因此竟伏在桌上打起了盹,直到彭嘉禾抬起手想要抓些什么,结果掉落东西搞出了一片大动静,这才把婢女给惊醒了。 看到醒来的彭嘉禾径自想要做起来,婢女不禁一声惊呼,“大帅醒了,大帅醒过来了!” 婢女这一嗓子嚎完,屋内的人哗啦一大帮全都围过去了,大帅大帅的叫个不停,只可惜彭嘉禾刚刚醒来,意识还不算太清醒,结果被众人这么一咋呼,差点再次晕了过去。 由于彭嘉禾刚刚转醒,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通州城目前的状况,最迫切相见的人便是彭氏兄弟,因此彭子琪和彭子冲很快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彭嘉禾的屋中,而此时屋内除了彭嘉禾已再无他人。 “爹…”,看到彭嘉禾醒来,彭氏兄弟一阵激动,一时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爹,您终于醒过来了…” 彭嘉禾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两个儿子的手,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此次真可算是从鬼门关逃回来一遭,他又如何能不情绪激动? “爹,您肯定饿了吧…”,彭子琪吸吸鼻子,长舒了一口气,“我先伺候您吃点东西…” “不用了…”,彭嘉禾摇摇头,把身子再次往上靠了靠,“下人刚侍候着我吃了东西,又服了药,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刚醒的时候…真的很不舒服…” “不过…爹,你还是要注意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彭子冲的目光中不无关切,“您…您这段日子,我和哥可都担心死了!” “没事…没事…现在都好啦,我自己心里头有数…”,彭嘉禾爱怜地抚了抚彭子琪的头,“一想到你们兄弟两个,我哪放得下心呢…” “爹,幸亏您醒过来了,不然的话…”,彭子琪声音一梗,忽得噎住了。 彭嘉禾醒来,见两个儿子这副模样,心中又欣慰又感伤,“好了,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咱们就不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了…对了,咱们这次…折了多少人?” “嗯…”,彭子琪蹙眉一阵踌躇,“将近一半,陆陆续续逃回来的…也很多负了伤…不过,爹,咱们这次能平安归来就已经很好了,您大病初愈,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唉…”,彭嘉禾仰起头,一声喟然长叹,“悔当初不听蒋靖之言啊!甚至当年你伯父在时也曾说过,江州城不可轻取,是我…是我贪功心切,累计三军…骄兵必败,骄兵必败啊!” 彭氏兄弟听彭嘉禾提起蒋靖,忙心虚地碰了碰目光,然后便由彭子琪将话题岔了开去,“爹,当初攻取江州城,也是众人议定无异的,而且我当初也是极力赞成攻取江州城,您忘了吗,当初是我率先提出这个建议,您切不可怪责自己一个人…” “唉,算了…”,彭嘉禾摆摆手,“现在再争这些事也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咱们得吸取教训,再不可轻敌冒进…唉,这次的损失太大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没关系,爹,杨将军和裴将军已经抽掉了一部分人回通州城驻防,而且朝廷军也没捡着多大便宜,他们也没有再来袭扰攻击,至于后方,我已经派孙昊前去稳定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彭子琪好像是在像老爹表功,“放心吧,爹,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一定能恢复过来,咱们的势力会发展得很快的,不用担心…” “嗯,但愿如此吧…”,彭嘉禾舒口气,将头往身后的枕头上靠了靠,“对了,靖儿怎么样?他最终回来了没?前几天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你在和我念叨他…” 听到彭嘉禾这种语气,彭氏兄弟不禁心中一黯,头也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 “怎么?”,彭嘉禾瞥见彭氏兄弟这副神色,不禁心中一动,“难道靖儿…最终没能回来?” “爹…”,彭子琪眉头微蹙,声音也不由地变了调,“有些事情您还不知道,这次…这次咱们大败于江州城,很大程度上是…是蒋靖造成的…” “什么?”,彭嘉禾不禁一阵纳罕,眼中充满了疑问,“琪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咱们这次大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蒋靖拥兵自重,救援不及时…”,彭子琪边说边抬起头来看向彭嘉禾,“爹,您知不知道,蒋靖驻守泾县的时候曾私通贼寇…” “够了…”,彭嘉禾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说吧,你们俩到底把靖儿怎么样了?” 彭子琪见彭嘉禾此时已经倚靠在那里,根本不看自己,便知道他已动了怒,于是小心答道,“其实…也没怎么样,只是暂时把他给关了起来…” 彭子冲见老爹听了这话并无任何表示,忙在一旁帮腔道,“对啊,爹,有些事情您还不太清楚,其实我和哥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蒋靖做了那么多错事,理应处理,不然不能服众啊!哥这些日子忙着处理通州城的诸多事务,其实也很不容易的…” “够了!”,这次彭嘉禾不自觉地将声音提高了,“处理诸多事务很不容易?所以你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爹…您不要生气…”,彭子琪在一旁宽慰道,“有些事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咳咳…”,彭嘉禾情绪激动,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两声,忙被彭氏兄弟给扶住了,“爹,您消消气,千万不要动怒,这件事以后再说…” “琪儿…”,彭嘉禾平躺到榻上,一下子便抓住了彭子琪的衣袖,“琪儿,我问你,我…我让你自己说,摸着良心说,咱们这次大败于江州城,到底是因为什么?” 彭嘉禾这样问,彭子琪还能怎么回答?只好低着头吞吞吐吐道,“蒋靖不听调令,援兵来迟…是事实,而且…而且他没有阻住东路援军,与敌将私通也是事实,那些兵士全都看见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识大体的彭嘉禾 彭嘉禾此时似乎并不想和彭子琪争论,只是躺在床上平静地问道,“琪儿,那我问你,如果当初靖儿真的多派了几千人过来,那么咱们能在江州城下大获全胜吗?” “这…”,彭子琪没有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嘀咕道,“但他确实没有听调令…” “对,他确实没有听调令,但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听调令,多留了几千人,那么最后他能从包围圈中把咱们救出来吗?当时我还没有昏迷,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彭嘉禾说及此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当时是咱们在江州城下输急了眼,可好在蒋靖意识清醒,保存了有生力量,难道这也要惩罚?” “可是…可是,爹,要照您这样说,以后每个人都有借口不听调令了,他们都可以宣称是为了大军好…”,彭子琪小声辩解道。 “好…好…真不愧是带了一段时间兵的人,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嗯?”,彭嘉禾冷笑道,“军中有几个人敢这样做?有这样做的发现事后是他对自然免予处罚,是他错便加倍处罚,你为何单单要针对蒋靖一人?嗯?” 彭嘉禾这话说得再无纰漏,但彭子琪心中仍然不服气,只好小声反驳道,“那放走东路援军呢?他和敌军主将一起喝酒谈笑,最后还将泾县拱手送人,未动一兵一卒,这总归是事实,军中好多将士都亲眼看见了…” “他没有看住东路援军确实是策略失误,但你说他私通贼寇未免严重了些吧?”,彭嘉禾语气平静地说道,“靖儿当初为何跑来通州城,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且不说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单凭他父母枉死这一条,他就永远不会再与朝廷有任何瓜葛,这种话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拿去说给别人听?嗯?” 此时彭子琪再也无话可以辩解了,其实他明白,在自己老爹面前无论耍什么计谋都会被很轻易地识破,他老爹要比他聪明的多,而他要向他老爹学习的,还有太多太多… “可是…爹,我和哥都已经把他给关起来了…”,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彭子冲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哥说…说您对蒋靖也有怨言,当初抓蒋靖…也是您同意了的…” “当时我在战场上心急如焚,蒋靖不听调令,我自然有怨气,而且…我什么时候同意你抓蒋靖了?嗯?”,彭嘉禾此时不气反笑,“难道前几日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你给我念叨的是抓蒋靖的事?你把我那时含糊的回应就当做默许了,是吗?琪儿,嗯?” “爹,是我不对!”,彭子琪此时终于肯低头认错了,“是我不该擅自做主,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你管得多了,压你压得紧了?嗯?”,彭嘉禾看起来还要继续纠缠此事,“琪儿,如果你真有这种想法,那爹现在就把这通州之主的位置让给你,现在就让你来做!” “爹,我错了,您别生气!”,彭嘉禾把话说到这份上,彭子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爹,通州城不能没有您,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力不从心,时时刻刻都盼望着您能醒来主持大局…” 彭子冲见自己哥都跪下了,于是也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跪在了旁边,但彭嘉禾何等心明眼亮,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便看向彭子冲问道,“怎么?冲儿,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彭子冲本来就心中有气,只是怕惹怒彭嘉禾所以隐忍不言,此时彭嘉禾主动问起,他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见他朝彭嘉禾梗着脖子问道,“爹,我就是不服!我们可是您亲儿子,蒋靖他就是个外来户,您干嘛…干嘛总向着他!” “你…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彭嘉禾抚了抚彭子冲的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爹怎么可能不向着你们呢?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通州那么一个偌大的基业,以后不都是你们的?可爹现在要想办法帮你们把通州城给稳下来,让你们以后能顺利坐上通州之主这个位子上…咱们这份产业比不得朝廷,不是说以后你们一定就能顺利接掌…” “冲弟,你太不懂事了…”,此时彭子琪也不由得对彭子冲皱起了眉头,“爹的许多苦心,你怎么就不明白?竟然还说出那种话…” “我…”,其实很多事彭子冲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而已,“好吧,刚才是我错了,其实哥也和我说过,蒋靖不能擅杀,但我就是觉得…觉得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重要…” “唉,有些事你还不懂,看得也没有你哥明白…”,彭嘉禾看看彭子琪,又看看彭嘉禾,“其实你们心中对蒋靖不满,对蒋靖有意见,我也能够理解,只不过…琪儿,你一向慎重,也识大体,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次为何会如此冲动…” “我…”,彭子琪抬起头来看看彭嘉禾,复又迅速低下头去,因为彭嘉禾一问及此事,他脑中便不自觉地浮现起那日的情景:自己赶着马车千辛万苦地从江州城赶了回来,却见城门不远处一个倩影在翘首期盼,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娇柔的身影略显渺小,可她不时踮起脚尖,抬手张望的样子又显得异常惹眼… 彭子琪在通州城内就有两个侍妾,但她们没有一个来这里迎接自己,也没有一个会像她这样关心自己的男人,甚至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娇柔可人…在那一刻,彭子琪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嫉妒感,他多么希望站在那里的程祎瑶是来迎接自己的,但事实上她只望了自己一眼,便将目光瞥了过去,再没往自己这里瞧过,因为自己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这次是我冲动了…”,彭子琪从心底不愿承认自己关押蒋靖有程祎瑶的因素,“是我一直看不惯蒋靖,一直担心…担心他有异心,再加上这次他不听调令,和…和那个敌将也有不错的私交,遭逢大败,我心中既气愤,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把他给关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施恩 “对,你心里一直对蒋靖存着提防,这没有错,但你应该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也应该明白什么叫见机行事…”,彭嘉禾拍拍彭子琪的肩膀,“蒋靖能力强,威望也与日俱增,而且…他还是你大伯的徒弟,我们不可不防,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们都要好好用他,你这样只会激得他起了反心!你以后不要再担心这件事了,只要有我在,蒋靖不会怎么样的,但如果你们以后再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爹,这次是我鲁莽了…”,彭子琪侧头看了看彭子冲,“我和冲弟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可是…可是现在怎么办?”,彭子冲看看彭嘉禾,“把蒋靖给放了?然后…然后呢?给他赔个礼,道个歉?” “事到如今,恐怕…只是赔个礼,道个歉还不够…”,彭子琪皱皱眉头,“毕竟…毕竟关了他那么长时间,还一直没有给他…唉…” “算了,这些事就不由你们操心了…”,彭嘉禾边说边作势起身,彭氏兄弟连忙上前扶住,“到时候我亲自设宴赔罪,再送他一份大礼,至于他那几个兄弟,也好生关照,如此就不信他不感动,毕竟…他是个还算忠厚的孩子…” “大礼?什么大礼?”,彭子冲率先发问道,“您是想送他一座城池,还是要升他的军职?” “都不是…”,彭嘉禾摇摇头,“发生了这件事,就更不能由他养兵在外了,本来一直将他安置于通州城,就不会有什么祸事,可你们偏偏…唉,算了,不提了…” 彭氏兄弟听彭嘉禾这样一说,他们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他们两个都明白,这次之所以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私心作祟,因为一开始就产生的嫉妒心,因为内心深处不可侵犯的野心,因为关于某个女人的爱慕之心… “我决定亲自给他证婚…”,彭嘉禾舒一口气,“把雪晨和那个什么…程…程祎瑶一同许配给他!” 听到彭嘉禾这样一说,彭子琪和彭子冲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彭子冲嘴巴快,只见他脱口问道,“这叫什么大礼?这…这样做有什么用?” “这样当然有用…”,彭嘉禾点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更何况给他在这里举行了婚事成了家,他的心也就安在这里了,婚事尽量办得大些,热闹些,肯定没有问题的…” “我…我觉得没什么用…”,彭子冲低头嘀咕道,“找个女人就能安下心来?这事可没准…” “蒋靖在这种事上…呵呵…总之你相信爹就是了…”,彭嘉禾拍拍彭子冲的肩膀,“爹知道你当初对雪晨…可这种事总归勉强不来的,再说你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以后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好吗?” “我没…我不是因为雪晨…”,好面子的彭子冲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情,“总之一切听凭爹的吩咐!”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此时彭嘉禾和两个儿子解决了这件事,也是心情大好,“对了,你们赶紧将蒋靖放出来,好好和他赔个罪,然后晚上我一齐设宴招待,把雪晨,那个程祎瑶,还有他那几个兄弟,全都给叫过来!” “爹,您的身体…”,彭子琪看看自己老爹,不由一阵担心,同时也真的开始后悔关押蒋靖。 “不用担心我,我没有问题…”,彭嘉禾边说边自行下了榻,“行军打仗的人,还能被这点伤困住?养了好几天了,没事了…” “对了?”,彭嘉禾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关押蒋靖的这段时间,军中可有流言?” “还是有一些的…”,彭子琪知道事情无法瞒骗自己的老爹,只得据实回答,“倒是有几个将领找我说过,不过也不多…信的有,不信的也有,这种事情…您清楚的…” “嗯,这便对了…”,彭嘉禾边说边自己在榻边轻微地活动起来,“这种情况下还有异议就说明事不可行,尤其新历大败,更忌人心浮动…” “嗯,我晓得…”,彭子琪点点头,“我这就着人将蒋靖给放出来…” “诶…”,彭嘉禾伸手拦住彭子琪,“你亲自去…” “嗯…”,彭子琪点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此时彭嘉禾的一个眼神,便足以令他明白该怎么做。 “爹,那我呢?”,彭子冲目送彭子琪出去后,转头问道。 “你着人去把王彦,雪晨他们几个都找过来…”,彭嘉禾吩咐道,“这你就不要亲自去了,找个有眼色的,会说话的…” “我明白…”,彭子冲点点头,也转身走了出去。 而此时彭嘉禾醒来要释放蒋靖的事情,李雪晨和程祎瑶还不知情,她们仍旧在宅子里忧心忡忡着… “姐姐,就让我来吧…因着给靖哥哥送吃的,结果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我这心里头真是不好受…”,程祎瑶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李雪晨胸口处擦着烫伤药,“下次就让我去给靖哥哥送吃的吧,姐姐千万不要再去了…” 李雪晨初时在程祎瑶面前解开衣服,袒露相对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二人以后姐妹相称,甚至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倒也没了诸多顾忌,于是渐渐也放得开了,“只要能把靖哥哥救出来,就算是受再重的伤,我也不在乎,不过…妹妹,你说我这里不会落下疤痕吧?” 程祎瑶抬头瞥见李雪晨眼中那副焦虑神色,不禁轻轻一笑宽慰道,“放心吧,姐姐,不会的…你看,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这药膏也是极好的,抹上之后肯定光洁如初,甚至比原来还好,嘻嘻…” “妹妹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李雪晨笑着撇撇嘴,随即叹口气道,“本来我就不如妹妹漂亮,也没有妹妹的好性子,要是再落下那么一块疤…” “姐姐不要取笑我…”,程祎瑶将药膏抹均匀后,又小心翼翼地包上了一块纱布,“其实我一直觉得姐姐长得比我漂亮,也比我聪明,长恨自己比不上姐姐…”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要互相夸了,像什么话…”,李雪晨虽是这样说,可心里面却美滋滋的,但一想到蒋靖如今的状况,心里便又不禁一阵难过。 正在这时,宅子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雪晨小姐在么?” “是谁?”,听到敲门声,李雪晨匆忙穿上衣服,快步走出了屋子,“找我有什么事?” 李雪晨边问边走向门口,而程祎瑶也跟在身后,把大门打了开来,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立在那里,一脸的谦恭笑容,“大帅邀雪晨小姐,祎瑶小姐到府中一叙…” 第一百四十五章:设宴 “什么?”,面对现今这种邀请,李雪晨和程祎瑶不觉一阵诧异,“现在去元帅府么?不是…你的意思是现在大帅已经醒了?” “是的…”,来人点头应道,“大帅今晨就醒了,特邀两位小姐到府中一叙。” “叔父真的醒了!”,李雪晨和程祎瑶相视一眼,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便各自在心底蔓延开来,激动,喜悦,希望…但也存在着一点点担忧:彭嘉禾邀请自己到元帅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放了靖哥哥?本来是千盼万盼的一件事,此时真正实现,却又犯难起来… 小厮很聪明,丝毫不会多话,只是静静笑着立在那里,让李雪晨和程祎瑶的情绪慢慢沉淀,直到李雪晨转向自己开口问道,“你…你知不知道靖…你们右将军蒋靖的状况?他现在还在牢中吗?大帅醒来后…有没有问起过他?” “右将军已经被释放了,现在就在元帅府中…”,小厮平静地答道,“此次大帅设宴,就是为了向右将军赔罪道歉,同时邀两位小姐赴宴,也是存了这种心思。” 此时李雪晨和程祎瑶听了这个消息,早已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盼着赶紧登上马车,到元帅府去见蒋靖,“那现在就走吧!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嗯,两位小姐上了马车便能走…”,小厮说着便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马车,“大帅、左将军等早已在府中恭候了…” “什么?”,本来已经抬脚欲走的李雪晨忽然滞住脚步,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彭子琪他们也都在?” “对啊…”,小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左将军他们当然也要在宴上向右将军致歉,同席的还有王校尉他们,大帅说想必他们兄弟几个也挂念得紧,因此都请过去,权当一聚。” “他也有脸…”,李雪晨愤愤嘟囔了一句,刚要跟着小厮走,却觉身后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姐姐,我能不能…不去了?” “嗯?”,李雪晨转过身,便见程祎瑶微垂着头,一副为难神色,“怎么?为什么不去了?我带着你呢,怕什么!” “不是…”,程祎瑶抬起头瞥了李雪晨一眼,便又迅速低了下去,身旁有人,她也不好多说,只是绞着衣角一阵犹豫,“算了,我…我真的不想去了,晚一会见…没关系的…” 看见程祎瑶这种模样,李雪晨初时一阵纳罕,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程祎瑶面皮子薄,当日彭子琪意图对她不轨,倘若一起赴宴,便免不了同席相对的尴尬局面,到时候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于是便拍拍她的手宽慰道,“算了,不去便不去,总之一会儿我就能把靖哥哥给带回来的,也不差这一时…” “嗯…”,程祎瑶点点头,又踟蹰着叹了口气,看样子她的心里也很矛盾,直到门口才转过身来叮嘱道,“姐姐,你们…可要快点回来啊…” “嗯…知道啦…”,李雪晨瞥见程祎瑶那副想去而又不敢去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好了,你就回去等着吧!” 李雪晨说完,便也不再去看程祎瑶,只是径直登上马车,由小厮驾着朝元帅府驶去,因为她现在想要见到蒋靖的心情也异常迫切。 李雪晨的宅子距离元帅府并不算太远,驾着马车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但由于李雪晨心中焦急,因此这一路驶来觉得无比漫长。 到了元帅府门口停下马车,还没等小厮掀帘子说话,李雪晨便迅速跳了下去,让落在后面的小厮不由得目瞪口呆。 进了元帅府,李雪晨也熟悉路线,但彼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个房间,只好等等身后的小厮问道,“喂,是在哪里设的宴?” “雪晨小姐慢走,我这便带你去…”,小厮说着,便快走几步,跟了上来,“此宴设于议事大厅,前面就是了…” “哦…原来是在议事大厅,排场还不小嘛!”,李雪晨轻声一笑,便又快步先行而去了,只留下小厮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议事厅,众人已在那里等候了,李雪晨一踏入其中,便不觉一怔:彭嘉禾和蒋靖坐于上首位置,彭子琪和彭子冲分陪于次,不仅王彦、丁鹏被请了来,就连萧汉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那里。 见李雪晨进来,彭嘉禾连忙笑着摆手招呼,而蒋靖也激动地望着她微微颔首。李雪晨只盯着蒋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怔忪片刻,方敛了心情,垂首入座,而眼角也在不自觉间一片湿润。 “雪晨,你那位…姐妹没有来?”,彭嘉禾边摆手让彭子琪将他的座位让给李雪晨,边笑着问道。 李雪晨一入席,便在下面与蒋靖的手紧紧握住,此时听彭嘉禾问话,竟是一阵发愣,经蒋靖提醒,方才抬头答道,“哦…她身体不适,所以没能前来…” “哦…这样啊…”,彭嘉禾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环视一周道,“既是如此,人也就算到齐了,咱们开席吧!” 听了彭嘉禾这话,本是拘谨的众人显然也没有多放得开,只是勉强笑笑,尴尬的气氛还一时有些散不去,只有蒋靖很自然地侧首看向李雪晨,用嘴型问道,“她怎么了?” “她没事…”,李雪晨以口型对答,同时紧了紧握着蒋靖的手,“你没事吧?” 蒋靖笑笑,冲李雪晨摇了摇头,这时彭嘉禾在一旁笑道,“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再说悄悄话了,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听彭嘉禾这么一说,蒋靖和李雪晨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且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可具体心情到底如何,彭嘉禾却不得而知了。 “今日相聚,一是大家已经许久没有坐到一起,因此我便做主把大家都叫了过来,一起吃个饭,说说话,二呢…”,彭嘉禾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蒋靖身上,“二是代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向靖儿赔罪致歉…” 第一百四十六章:客套 彭嘉禾这几句话还没有说完,彭子冲和彭子琪便将头都低了下去,而蒋靖似是有所预料,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但却坐在那里眉头微皱,好像在想些什么。李雪晨和王彦他们几个的态度倒是挺一致,许是这几日都对彭氏兄弟积攒了不少怨气,因此现在见他们气馁,不由得下巴一扬,心中一阵得意,好像是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这次我病重昏迷期间,彭子琪和彭子冲未经我的同意,擅自将靖儿关了起来…”,彭嘉禾似乎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故意将“病重昏迷”这四个字咬得很重,而座上一众人的反应也被他尽收眼底,“此事非常严重,我也非常愤怒!” 彭嘉禾说着话,便忽得变了脸色,本是平静的表情,转眼间便是勃然大怒,“彭子琪,彭子冲,你们俩给我跪下!” 这次彭子琪和彭子冲没有丝毫辩驳与反抗,只是全程低着头,听到彭嘉禾发话,便一声不响地离开座位,慢慢跪到了地上。 “冲我跪干什么?冲靖儿跪!你们对不起的是靖儿!”,彭嘉禾向他们吼道。 这次彭氏兄弟倒显得有些不情愿了,只见他们俩跪在那一阵犹豫,直到彭子琪在后面轻推了一下彭子冲,两个人才像商量好似的慢慢转向了蒋靖。 正在此时,蒋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侧闪一步,朝彭嘉禾躬身说道,“大帅,此事万万不可!左将军他们将我关押,确实是因我有错在先,我没有听从大帅调令,也没有顺利阻住东路援军,甚至…甚至我私放了敌将,这些都是事实…” “诶,这些事我都知道,但错不在你…”,彭嘉禾朝蒋靖摆摆手,“当时你没有听从调令,驰援江州城,但后来正是你以手中留下的那些有生力量将我们救出重围,这不是过,反而是功。” “大帅,我…”,蒋靖还要解释,却被彭嘉禾抬手拦住了,“靖儿,你听我把话说完…对,你没有阻住东路援军,这是军事失误,但我在这场战役中所犯的错要比你大得多,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最先处罚的应该是我!” 也许是因为彭嘉禾说得很真诚,蒋靖和王彦几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情绪激动,只有萧汉静坐一旁,将目光瞥到一边,似乎这些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大帅,我…我被关押的这几天,并不觉得委屈,我作战不力,还犯了军事失误,理该如此,还望大帅不要…不要再责怪琪哥与冲哥…”,蒋靖舒口气,同时端起酒杯,朝彭嘉禾举祝道,“我在此恭贺大帅病愈,在我心中,此宴也是为庆贺大帅康复主事,大帅根本无须代琪哥、冲哥向我致歉。” “彭子琪,彭子冲,你们两个人缺的就是靖儿这份豁达的态度!”,彭嘉禾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随即扶着桌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靖儿,我心中知道对你不住,也明白你仍有怨气,毕竟是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有错在先。但事情既已经做下了,我这个当长辈的也无能为力,只能豁出这张老脸,在此恳求你的原谅,至于你是否仍存芥蒂,我也管不得这许多了…” 蒋靖见彭嘉禾说着话,竟有一种单膝跪下的冲动,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同时端起酒杯低头道,“大帅,切莫如此!此次出征我确实有错,况且大帅如此,我又怎会心存芥蒂?这杯酒我敬了大帅,一切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如此可好?” “靖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彭嘉禾仍旧保持着半屈身的姿态,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蒋靖,好像是要把他的眼神楔进蒋靖的身体中,“你真的…再也不会介意这件事了吗?” “我…”,蒋靖此时好像是被人逼到了悬崖上,虽然彭嘉禾现在的姿势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可蒋靖深深感觉到他在紧紧压迫着自己,“大帅,这…有些话说出来…唉…信与不信,都在酒中!” 蒋靖说完,便将手中酒杯自降半寸,与彭嘉禾杯底一碰,仰头便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第一杯敬大帅对我的收留!”,蒋靖说着,便再次倒了一杯酒,“第二杯,敬大帅对我的关照!” “第三杯,敬大帅对我的栽培!”,彭嘉禾见蒋靖神情肃穆,自斟自饮了三杯后,眼看就要将第四杯酒泼进自己的口中,连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靖儿,这酒该是我喝。不为别的,只代表通州城内的军士,代表咱们大军的每一个人,感谢你!” 众人静静地看着彭嘉禾将蒋靖手中的酒杯接过,然后一滴不落地将杯中酒倾尽,不由得都将目光投注到了蒋靖身上,却见蒋靖一声不响地接过彭嘉禾手中的酒杯,然后慢慢将彭嘉禾扶到了座位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大帅,日后但凭吩咐,绝无异言。”,蒋靖言罢,便直起身来,一动不动看着彭嘉禾,再无其他话语。 这次换做彭嘉禾有一种异常的压迫感了,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蒋靖似乎有些陌生,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也许自己之前并没有真正看透这个人,或者是经此大劫,此人已有所改变,但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再无可说,剩下的事情只能靠时间去慢慢化解了,于是彭嘉禾沉吟一声,顿首说道,“好,靖儿,既然你表了态度,我自然也要给个说法。” “你先坐…”,彭嘉禾伸手向蒋靖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头也不回地沉声道,“彭子琪,彭子冲,你们两个起来吧。” 一直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彭子琪和彭子冲虽心有不忿,可也不敢有所举动,此时见彭嘉禾终于结束了和蒋靖的客套,出言让自己起来,连忙舒口气站了起来,可还没等膝盖的疼痛得到缓解,便听彭嘉禾宣布道,“从今日起,擢升蒋靖为军前左将军,辅助大元帅彭嘉禾参理通州城一切军政要务,彭子琪迁为军前右将军,随彭子冲一起驻守外城!” 彭氏兄弟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会突然发布这个一个命令,不由地双双抬头,惊愕地望向彭嘉禾,却见彭嘉禾连瞅都没瞅他们一眼,只是打眼瞧着蒋靖,而蒋靖的态度更是让人难以捉摸:他这次连推辞都没有,只是拱手朝彭嘉禾行了个礼,然后徐徐说道,“谢大帅提拔,蒋靖定不负大帅厚望!”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再做彭家的一条狗! 彭嘉禾微张着嘴,上下打量了蒋靖两眼,显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瞬间便释然了:蒋靖肯毫不犹豫地接受,恰恰说明他想要留在通州城,而且也不再选择忍气吞声,这倒也好,总归比他事事虚与委蛇要强得多,也更好对付! 想明白了这点,彭嘉禾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好,这样最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痛痛快快的样子!哈哈…正好今日有机会,我也就一齐宣布了,之前靖儿和雪晨已经举行了订婚宴,那么我看这婚事,也尽快择吉日举办了吧,你们看如何?” 彭氏兄弟早已经知道了彭嘉禾的这个意向,因此没有显得意外,而蒋靖似乎也早就预料到彭嘉禾会有此举动,竟只是微微颔首,再无其他言语,倒是李雪晨一脸诧异,小嘴微张,似喜还惊,过了半响方才吃吃叫了声“叔父”,尔后便羞赧地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但凭叔父安排…” 彭子冲见李雪晨那副小女儿情态,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透着股喜意,不禁微哼了一声,好在彭嘉禾及时开口,众人才没有注意到彭子冲那副不满的样子,“靖儿,听说你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叫程祎瑶,咱们行伍间也没有那一正二偏,三妻四妾的诸多规矩,喜欢便都娶过来,都对她们好。我看这样吧,好事成双,你和雪晨成亲的时候,就连同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将婚事一同操办了,你看这样可好?” 彭嘉禾话音未落,刚刚坐下的彭子琪不由得眼中睛光一现,而一直默默坐在那里的萧汉更是震惊,连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而蒋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彭嘉禾会提出这个建议,倏地便将手中的酒杯握得更紧了。 彭嘉禾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尔后微微一笑,朝蒋靖颔首道,“靖儿,我如此安排,你可否满意?” “大帅…”,蒋靖尴尬地笑了笑,连嗓音都有些发紧,“其实大帅的提议并无不可,只不过…嗯…其实我和祎瑶…是举办过简单的婚礼的,二女同嫁之事,虽说行伍间大家没那些许在意,但总归有违风俗,况且这样对祎瑶和雪晨也并不公平,委屈了谁也是不好的…这样吧,我和雪晨的婚事择吉日举办,至于我和祎瑶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嗯?”,彭嘉禾微微皱眉,没有料到蒋靖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请求,不过看蒋靖神色态度,并无其他异常,便料想蒋靖兴许是经此遭遇,行事愈发谨慎,避免张扬,同时也向自己卖个好,以证明他对李雪晨的心思更多一些,于是便会心一笑,举杯说道,“你自己的事,那便都听你的…” 蒋靖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算是对彭嘉禾的回应了,而萧汉坐在那里,却说不出到底是何想法,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有对蒋靖行为的不理解,也有对蒋靖拒绝的愤怒,甚至心底里还有一丝丝窃喜与事有转机的希望,不过他仍旧选择了沉默,倒是坐在蒋靖旁边的李雪晨一脸的惊诧,可这种事情她哪好多嘴?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蒋靖对自己的爱能够更多一些,因此便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一心一意地在那里筹划着自己和蒋靖的婚事了。 这个宴席吃得不算愉快,但由于大家的心事表面上看起来得到了解决,因此还说得上融洽。一阵推杯换盏,旁人看来倒也算得上宾主尽欢,直到蒋靖一行人出了元帅府,坐上回府的马车,才又恢复了本该心事重重的样子。 “靖弟,你在席上说的那番话,可都是真的?”,大家一路上有默契地絮絮无语,直到进了府门,萧汉才一头钻进蒋靖的房间,问得一脸严肃。 “不知道汉哥指的是什么话?”,此时蒋靖满身的疲惫,一进屋便直挺挺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所有的话。”,萧汉顺势坐到蒋靖身边,“靖弟,难道你真的以为现在就算没有事了吗?” 见蒋靖只是长舒一口气,继而呆呆地望着屋顶,好像满不在乎似的,萧汉不由得追问起来,“你觉得今日的事真的就算完了?你觉得你们那个大帅真的就对你如此坦诚信任?你…你真的就打算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通州城了?” “汉哥…”,蒋靖神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上的波澜,“经历了这些许事情,你真的以为我就没有别的心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汉紧紧盯着蒋靖,想要从他的微表情中获取答案,可最后发现竟是徒劳。 “今日发生的一切…其实我早有预料…”,蒋靖轻吐口气,缓缓说道,“今日彭嘉禾摆了这桌宴席,并且将你们都叫了过去,目的再也明显不过,他想要试一试我的态度。而我在席中所为,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叫他安下心来,相信我依然愿意留在通州城,为他尽心办事。” “那你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萧汉见蒋靖神色如常地躺在榻上,愈发觉得这位昔日兄弟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绝对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蒋靖握紧拳头,忽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我不愿再做他彭家的一条狗!不想最后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你知道吗,从进这通州城的第一天起,我就心存不安,我就招致不满,但我只想找个地方落脚,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只想让我身边的人过得幸福,这有错吗?”,蒋靖越说情绪越激动,身旁墙壁竟让他捶得山响,连坐在榻上的萧汉都感到一阵颤动,“彭氏兄弟现在一心想要我死,而彭嘉禾也只是一心想要利用我,好,我蒋靖今日起誓,从此后再不寄于他人篱下,我自己的命,要由自己来主宰!” 萧汉见蒋靖如此,心中不由得跟着一阵激动,可想到日后可能的种种艰险,又不禁一阵发慌,于是颤声问道,“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大致安排我已在狱中想好了…”,蒋靖舒口气,顺势倚在墙壁,将胳膊搭在了膝盖上,“具体细节还需与你商议,但此时千万不可张扬,只你我二人知道,至于祎瑶和雪晨…就先瞒着她们吧!” 蒋靖话音未落,便见李雪晨携着程祎瑶挑帘走了进来,同时张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还需瞒着我们姐妹?”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要离开! 萧汉见程祎瑶和李雪晨走了进来,便会意地闭上嘴巴,朝蒋靖颔首道,“靖弟,你让祎瑶、雪晨陪着好好歇歇,我就先走了。” 蒋靖朝萧汉点点头,而程祎瑶和李雪晨也察觉到两人有正事,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只是目送着萧汉走了出来。 “来,祎瑶,雪晨,你们两个坐,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萧汉刚一出门,蒋靖便将两人招呼到了身边,“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你们可以随便问,但我要先告诉你们一点,我没有事,你们也无需担心,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们跟着我担惊受怕。” “靖哥哥…”,程祎瑶本来有千言万语,此时见蒋靖如此平静,那些话好像都被塞在肚子里说不出来了,只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蓄着泪水,但努力坚强的她一直不让眼泪掉下来。 “祎瑶,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和你说,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蒋靖边说边牵起了程祎瑶的手,“你不要听别人乱说,自己也不要乱想,你只需记住,我心里始终有你,我会一直爱护你,陪着你,会对你的一辈子负责,这就足够了。” 程祎瑶不知蒋靖为何突然有这一番深情表白,再看看站在旁边有意将目光瞥到别处的李雪晨,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尴尬,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是结结巴巴地喜道,“靖哥哥,你说的这些…祎瑶心中都明白的…” “没想到你来了这里,还是要跟着我担惊受怕…”,蒋靖轻抚着程祎瑶的手,目光中满是爱怜,“不过以后不会了,这些日子你就跟着雪晨,不要想其他的事,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祎瑶此时越听越糊涂,但隐隐感觉到有大事发生,可依着她的性子,只要蒋靖不说,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问的,因此她便只点头称是,然后将那些似懂非懂的话一点点都记到心里,实际上这些话对她而言还是非常受用的。 “好了,你先去歇息一下吧…”,蒋靖拍拍程祎瑶的手,冲她点了点头,“我有些事想要和雪晨商量一下,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好好听话便是,嗯?” 虽说程祎瑶被蒋靖要求回避有些不高兴,但想起方才蒋靖的款款深情,再看身旁已经明显有些不快情绪的李雪晨,忙不迭地点头走了出去。 李雪晨见程祎瑶走了出去,瞬间把头甩向蒋靖,连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在我面前向祎瑶献殷勤,很有意思吗?把她哄得开开心心,有事了却要来使唤我,门都没有!” 蒋靖明白李雪晨拈酸吃醋的心思,事实上刚才李雪晨的表情已经被他一览无余了,于是他笑着说道,“我今日只答应与你成亲,却推迟了和祎瑶的婚事,总要安慰她几句,免得让她胡思乱想。” 本来李雪晨还想找时间问一下蒋靖为何拒绝“二女同嫁”之事,可此时却没了那种心思,“那也不至于偏要在我面前说那些肉麻话,你何曾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反正…我不开心…” “好了,难道你不觉得咱们不久之后的婚事是最好的承诺,也是最美的情话嘛!”,蒋靖边说边伸出手,示意李雪晨过来,“祎瑶傻傻的不懂事,我也不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可心中烦闷,却总盼望能与你商量的,不知李大小姐可否为在下分些忧,解解愁?” 李雪晨听蒋靖这样说,心中的气登时散了,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强忍着不发作的样子,一甩手便坐到了离蒋靖较远的地方,“天生的下流胚子,竟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女孩子,可偏偏被你使唤住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蒋靖被李雪晨骂了一句,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轻笑一声,仰头问道,“雪晨,你觉得如今我在通州城的境况如何?” 其实李雪晨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此时经蒋靖一问,她仍然支吾着回答不上来,过了半响方才犹豫着说道,“如今的境况总归比不上以前了,可有叔父照应,应该也还好啦。” “是么?”,蒋靖眉头微皱,“那如果…有一天大帅不在了呢?” “这怎么可…”,李雪晨张张嘴,忽得说不下去了,“彭子琪和彭子冲倒是信不过的,不过…不过咱留个心,到时候也不怕他们翻过天来。” “可总这样任人摆布也不是个办法…”,蒋靖叹口气,看向李雪晨的眼神也有些失望,“雪晨,你在通州城呆的久,感情也深,我…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有些事情你总该有个心理准备的…” 李雪晨听蒋靖这样絮絮说着,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她一瞬间竟不想去面对,直到蒋靖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靖哥哥,我…终归是个女人,有些事情说到底…是和祎瑶一样没有主意的,只要你决定好了,一切便依你。” “好!”,蒋靖蓦地从床榻跳起,一下子站到了地上,“有你这句话便够了,不过我还是要最后问你一句,是否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肯依我?” 李雪晨自然没有程祎瑶那么温顺,被“忽悠”两句便感动得千肯万肯了,只见李雪晨警惕地下巴一挑,上下打量了两眼,“你要是做得太过分了可不成!不过…不过我也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其实这里…除了你,也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所以只要你选择离开,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 “雪晨!”,蒋靖心中一时激荡,动情地抓住了李雪晨的双手,“你真是个聪慧的女子,能得你相伴,何其有幸,我一开始还和你绕圈子,真是…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了,其实我也不想你一直留在这里的…”,李雪晨低下头,往蒋靖怀中靠了靠,“不过此时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要离开也是身不由己,我想叔父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嗯,我所担忧的也是这点…”,蒋靖叹口气,脸上一副作难表情,“所以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以后要带谁走,如何安顿发展,这都是值得细细思虑的问题。” “不如你向叔父请求带兵出征?只要带兵出了通州城,便谁也奈何不得你了。”,李雪晨眉头微蹙,也在尽力思索着,“不过万一叔父不允,以后再想要逃离此处,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祎瑶、汉哥等人也无法一同带出去,不然是个傻子也会起了疑心…”,蒋靖边说边用指节轻叩着桌面,“咱们越晚离开,你叔父的警惕性就越低,可这也意味着危险越来越多,毕竟前途之事难以预料,况且我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你说得对…”,李雪晨点点头,此时已经完全站在蒋靖的角度来考虑了,“彭氏兄弟贼心不死,叔父的态度也难以琢磨,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可偷偷跑出去的话,不仅难以在外久持,恐怕到头来还是免不得寄人篱下的结局…” 蒋靖听着李雪晨细细分析,竟和自己所想无甚差异,不由生出一阵庆幸之感,“所以当下之急,是要确定好两件事,人,时间。” “时间自然由你来定,人嘛…”,李雪晨轻咬朱唇,“通州城的兵最好一个也别带,因为你不知道谁可以信得过,祎瑶、汉哥是要带走的,王彦和你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也无话可说,丁鹏和孙昊…其实也是可以倚用的…” “丁鹏实在,我还可以信得过,不过孙昊嘛…这个人心思重,想的也多,我不敢保证…”,蒋靖摇摇头,说的极为慎重,“我们不仅要看和谁关系好,更要看谁与这里的牵连大,孙昊一直想要往上爬,如今在这里混得也不错,我不敢保证他会把兄弟情义看得比这个还重。” “嗯,你分析得没错…”,李雪晨附和得点点头,“是我把问题看得太浅了,具体人事还是由你来拿主意,我自当尽力帮衬,不过时间的事…只要你定下来,我们便尽力照做!” “离开此处自然是越早越好,不过估计此时他们的警惕性也高,所以…咱们一定要挑一个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行动。至于人手,虽然不能多带,但也不能少了,因为我再也不能一无所有,再也不能寄人篱下!”,蒋靖目视窗外,忽得攥紧了拳头,“这一次,我绝不能失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两个新娘 夜色深沉,月凉如水,摆放着两个大石狮子的朱门前,却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门前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里火苗不断跳跃着,映得进进出出的人一片喜气洋洋,甚至连忙碌着把红毯从门外铺进院内的小厮的衣服上都装饰性地印了两朵花。 院内已是张灯结彩,没剩多少叶子的树枝上也跟着挂了些红布条,几个仆妇端着热水在屋门口进进出出,不知道想要忙活些什么,直到屋里两个丫鬟喊了嗓子“香烛不够了”,在院里走走串串不知道干些什么的仆妇才忙不迭地跑进屋内,跟着搭桌点蜡,然后把大厅中央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墙壁上自然少不了大红喜字,而最中间的对联更是贴的方方正正:上联“金龙彩凤成佳偶”,下联“明珠碧玉结良缘”,横批“龙凤呈祥”,几个丫鬟在不远处歪着头左看看,右望望,终于确定这次真的贴齐整了之后,便立刻过来了两个仆妇,咬着耳朵商量要不要在浴桶周围摆上两个美人屏风。 一个丫鬟端着一盘花生莲子,一边喊着“让让”一边左绕右绕地出了大厅。进了里屋,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高挑美女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是明日的新娘子李雪晨又是何人? 而正在角落里蹲着翻找头饰的程祎瑶看见丫鬟进来,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到门口将那盘花生莲子接了过来,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李雪晨瞄了门口一眼,转向程祎瑶问道,“外面的人还是那么多?” 程祎瑶听到发问,忙把房门推开一条缝,睁大眼睛往外面瞅了瞅,活像个想要偷东西的笨贼。 “比刚才少多了。”,程祎瑶舒口气,转过身来倚在了门框上,“我也是第一次操办婚事,没想到那么麻烦,原来活计竟也是干不完的。” 李雪晨没理程祎瑶的话茬,只是走到窗边,向外面瞄了几眼,舒口气道,“院子里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祎瑶,今晚你不用忙活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不用了!”,程祎瑶摆摆手,像个小兔子似的跳到了李雪晨身边,“回去我也是睡不着的,今日姐姐成亲,我心中一样高兴,总要看着姐姐走完这一程的!” 李雪晨看着程祎瑶这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抚了抚她的头,“知道啦知道啦,不过现在确实也没什么事了,你现在就回自己屋子里老实呆着,不要胡乱走动,明日可还有你忙的呢!” “姐姐说的也是!”,程祎瑶侧首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先帮姐姐换上喜袍吧,这可是我亲手缝制的,好不好看,总归是一份心意。” 李雪晨低头绞着手指,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可看到程祎瑶这副尽心尽力的样子,本想出言拒绝的她便点头称是,依言坐到了镜前。 好在睡前不用戴头饰,妆又是刚刚卸了的,因此只换一套喜袍倒也简单,谁知看起来本就随意的一件事却突然间出了意外。 “啊,姐姐,实在抱歉,这件尺寸是小的…”,程祎瑶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忙红着脸把手中的喜袍塞到了别处,然后慌手慌脚地从同一个箱子里拿出了另一件喜袍,“这件尺寸是好的,都怪我…怪我太粗心大意…” “没关系的,妹妹的心意我已经领受了…”,李雪晨本就不甚在意,此时见程祎瑶七手八脚地帮自己撤换喜服,愈发觉得她纯真可爱,“其实这些本不该让你操心,可…靖哥哥的苦心,你不久就会明白的。” “嗯?”,程祎瑶眉头微蹙,不知李雪晨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要说自己心中毫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不过她一直尽力让自己忘却,因此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说过了,姐姐出嫁,便…便同我自己的喜事一样开心的…” 李雪晨听程祎瑶说到最后,语气竟有些哽咽,刚想安慰两句,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凝噎无语片刻,李雪晨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喜袍已经换好了,大红的对襟长袖衫,绛纱袍层层遮盖的襦裙,就连发上簪的金翠花钿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插上了,腰肢轻摆,端庄大方,光彩照人。 “妹妹,谢谢你!”,李雪晨紧握住程祎瑶的手,“你放心,总有一天,我和靖哥哥会还你一场真正的婚礼!不过现在,你要听清并记住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马上回房间,哪里也不要去,旁人一个也不要见,我今晚会去找你!” 程祎瑶隐约觉得李雪晨今晚有些不寻常,不过此时她心思控制不住地有些烦乱,因之便点头称是,不再过多询问了。 李雪晨见程祎瑶心不在焉地拿起那套尺寸较小的喜袍,连走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心中不禁一阵泛酸: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其实不该承受那么多的,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再也回不得头了,但话说回来,在这个乱世,谁又是容易的呢? 伫立片刻,听闻程祎瑶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李雪晨长舒一口气,迅速从里面锁上房门,脱下了身上的凤冠霞帔。 屋外和院子里的喧闹声已经越来越小,李雪晨警惕地把窗子打开一条缝,看着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随即迅速关上窗户,换上了压在箱子下面的夜行衣。 宽肥的布料,紧贴腕部的袖口,一身玄色的李雪晨看起来顷刻间便像换了一种味道,不过她此时倒也来不及欣赏自己这一番变化,只是动作熟练地打开窗户,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跳了出去,瞬间便湮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厢李雪晨刚出屋子,那边程祎瑶便进了房间,月色入户,梳妆台面半明半暗,夜风微凉,床头帐幔微微轻扬,还是一样的景致,还是不变的装饰,与李雪晨那边的热闹喜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几仍是一尘不染,可偏偏这时几片红色的鞭炮碎屑飘了进来,散落其上。惹了尘埃,牵了凡心,一时间竟让程祎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失神片刻,程祎瑶静默地坐到了妆台镜前,怎会有种憔悴的恍惚?双手情不自禁地在拿回来的喜袍上面摩挲,月光在指缝间不住地跳跃,泪珠闪现,一片晶莹,被叠的四四方方的凤冠霞帔终于伸展开来,现出了它应有的模样。 藕臂轻展,腰肢慢舒,谁说喜袍的尺寸小了?丹朱绛唇,凤头钗落,月光会意地移向屋内,留出一片亮堂,微风乍起,秀发轻扬,眼前不又是一个活脱脱的俏新娘? 第一百五十章:我要你跟我走! 在无人处换上凤冠霞帔的程祎瑶突然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贼,偷拿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心中强烈渴望着,渴望着明日的喜庆能有一份属于的自己的热闹,于是她勇敢地抬起头,呆呆地凝视着镜子,看着自己空洞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渐渐泛起的苍白,看着一身红色带来的喜庆感渐渐消散…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程祎瑶从遐想中唤醒了过来,她蓦地望向门口,却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是了,自己的身上… 程祎瑶慌忙去解自己喜袍上的扣子,可心思越乱,动作越拙,程祎瑶责怪自己的手今日为什么这样不灵活。 “咣”得一声,门被撞开了,程祎瑶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自己,可眼前的一幕更让进来的人惊诧。 素净的屋子,没有灯光,只有月色,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在半明半暗间呆呆地望着自己,大眼俏媚,瑶鼻精巧,插着凤钗的发髻垂下一缕发丝,在光滑的脸蛋上来回磨蹭。口若含朱丹,指如削葱根,细致的妆容让人无可挑剔,随风扬起的裙摆让人心神荡漾,云儿轻移,月光更甚,宛若花中仙子,却更多几分淡雅。 “汉哥…”,程祎瑶失声叫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及反应,“你怎么来了?” “祎瑶…你…”,萧汉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程祎瑶两眼,已经猜出了大概,“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你误会了…”,程祎瑶神色尴尬,可此时又不方便脱下喜袍,只得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小心把这套衣服的尺寸做小了,雪晨姐姐穿不得,因此…我才拿来试试…” 萧汉苦笑着摇摇头,忽得对程祎瑶涌起一股深深的心疼,“是靖弟对不起你,他…他不值得你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程祎瑶下意识地脱口反驳道,“靖哥哥待我很好,他肯定有他的苦衷,我理解的,还有雪晨姐姐,她说过一定会给我一个交待,他们都是…都是很好很好的…” 忽得在这一刻,萧汉恨起了程祎瑶的不争气,他甚至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是反唇讽道:“那现在又如何了呢?明日的热闹喜庆可曾属于你半分?你还不是要在这里可怜兮兮地自怜自艾?” “我没有!没有可怜兮兮!”,面对萧汉,程祎瑶忽得有些恼羞成怒了,“我今日高兴得很,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你…”,看到程祎瑶这副样子,萧汉又有些害怕,态度瞬间便软了下来,“好,方才是我错了,我只是替你不值得,其实…其实你大可不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那么被动…” 程祎瑶此时也觉方才反应过激,再见萧汉态度转变,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汉哥不必道歉,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自己终会有个想法主意的,你也总劝我要学会独立,所以也不必事事为我操心了。” “可你现在正在做糊涂事!”,萧汉见程祎瑶竟拿这种话来填对自己,瞬间有种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可他不甘心,更不愿放弃今晚的机会,于是他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道,“其实你一直在被欺骗,你知不知道?有许多事你都是被隐瞒的那一个,你被看做是一个累赘!” 听到萧汉这样说,程祎瑶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她想要反驳,可却隐隐觉得萧汉的话是对的。比如这次的婚事,每个人看起来都神神秘秘的,只是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难道真如萧汉所说,自己就被看做是一个包袱,一个傻子,只有任人摆布的命? 萧汉见程祎瑶眉头微蹙,大眼睛滴溜溜得直转,好像真的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发现程祎瑶眼眶中蓄着泪水,那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表情让萧汉不由得一阵心酸,“祎瑶,这并非你的错,只是…只是靖弟不再是以前的靖弟,他的心思野了,想要的也多,可同时前途艰险,难以预料,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看着程祎瑶一脸的不理解,甚至略带惊恐地望着自己,萧汉不知为何心竟涌起一丝快感,于是他握紧双拳,长舒一口气,把平日极力掩饰的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你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活生生地绑在靖弟身上,难道…难道你不觉得当初我们在吴县,在江州城…那才是真正适合你的生活吗?” 程祎瑶呆呆地看着萧汉,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了,她现在真的无法理解萧汉到底是什么意思,“汉哥,你…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月影重重,寒鸦夜啼,此时站在萧汉对面的程祎瑶已经看得不甚分明,萧汉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他此时按捺不住自己激动复杂的心情,因此声音一时间竟变成了低吼,好像这样才能足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情绪,“靖弟他们今晚就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我…我想要带你走,同样永远的离开,再也…再也不回来了!” 程祎瑶好像听明白了萧汉的意思,可她却不敢相信这是从萧汉口中说出来的话,甚至她希望是自己误解了萧汉的意思,因此她的语气一时间也变成了询问,“汉哥,你在说什么?什么靖哥哥他们要离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程祎瑶避重就轻,故意无视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萧汉索性再也不兜圈子,鼓足勇气直截了当地说道,“蒋靖他们今晚就要离开通州城,另觅他处落脚,你我自然也要跟着离开,可是我想要带你单独走,不想再和靖弟他们四处闯荡了,更不想让你和她们到处漂泊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照顾你,靖弟…靖弟能够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听到萧汉这一番表白,程祎瑶霎时呆在了那里,准确地说,是她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了,而萧汉见程祎瑶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在细细思虑,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于是上前一步道,“祎瑶,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了,你先和我走,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想!” “你不要过来!”,程祎瑶忽得变了脸色,声音也失了往日的温柔,“萧汉,你是靖哥哥的兄弟,怎说出这等话?我…我念你醉酒糊涂,权当做没听见,你赶紧出去!” “祎瑶…”,萧汉没料到程祎瑶的反应竟是如此激烈,一时间不知所措,忙上前一步,试图挽回,可话已说出,又怎能无视?萧汉忽得后悔起自己的莽撞,后悔起自己今日酒后鼓足勇气来说出这一番不该说的话,后悔起没有克制住内心的欲望,连以后小心翼翼的守护都成了一种奢望。 “你不要再说了!”,程祎瑶后退两步,指向萧汉的手都有些发颤,“你马上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 萧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说出今日这番话,可他真的一点也揣测不到吗?凭着对程祎瑶的了解,难道今晚这种结果很稀奇吗?只不过是萧汉心中一直抱着一点庆幸和希望,如今终于被现实击得粉碎,再也寻不回了。 夜色深,秋意浓,两人只剩无言的尴尬,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响动,萧汉和程祎瑶同时抬头望向异响处,便听门“咣当”一声,然后便是李雪晨一身黑衣,动作灵敏地进了屋… 第一百五十一章:萧汉的承诺 “汉哥?”,李雪晨甫一进屋,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因此下意识地在周围打量了几眼,“你怎么在这里?今晚的行动…你应该都清楚的吧?” “嗯…啊…”,萧汉瞥了眼不远处的程祎瑶,连忙将目光收了回去,事实上,就算是李雪晨的突然出现,也无法化解方才的事情,“靖弟…都和我说了,但我总归有些不放心,所以来这里看看…” “雪晨姐姐,今晚到底是什么事?”,程祎瑶倒是庆幸李雪晨的到来,不然她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你们现在马上告诉我!” 屋内光线昏暗,李雪晨一开始看程祎瑶还不太真切,待她走进两步,方才发现竟是凤冠霞帔在身,不禁脱口惊道,“祎瑶,你…你怎么…” 程祎瑶循着李雪晨目光,便明白她意有所指,虽然闪过一丝羞怯,但此时心烦意乱,倒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解释道,“喜袍尺寸小了,扔了总也浪费,所以便试上一试。” 李雪晨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也懒得掰扯,加上本来心中就对程祎瑶存着愧疚,于是赶忙转口道,“祎瑶,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和你细细解释,不过今晚咱们一定要离开通州城,越远越好,越快越好,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雪晨说完,便迅速转向萧汉道,“汉哥,事情有变,我必须留在这里,所以祎瑶就由你负责带走,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出城去,其他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城外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我不,我要和你走!”,萧汉还没有说话,程祎瑶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李雪晨,其中竟带了些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跟你和靖哥哥一起走!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我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 李雪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当做程祎瑶小孩子心性发作,危急时刻一直想要呆在蒋靖身边,因此不由得一阵烦躁,“祎瑶,听我说,如今的情形与往日不同,我们这次是相当于逃命你懂不懂?我和靖哥哥都有事,谁也顾不得你,所以你不准任性,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安安全全地出了城,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程祎瑶看出李雪晨的不耐烦,本想出言解释,可刚才发生的事又无法说出口,因此竟有一种打落了牙往肚里咽的感觉,“我并非使小性儿,只是…只是我怕出了意外,跟着你们总归放心些…” 李雪晨咂摸不出其中的味道,萧汉却明白程祎瑶这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本就在后悔刚才的事情,如今自然想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来挽回,于是赶忙上前一步,严肃说道,“雪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祎瑶安全带出通州城,送到你和靖弟身边!” 李雪晨倒不清楚萧汉为何搞得如此正式,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和靖哥哥自然是相信汉哥,不然又怎会麻烦你?” 萧汉冲李雪晨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转向程祎瑶,举拳誓道,“祎瑶,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安全把你送到靖弟身边,绝无他想!若违此言,有如此凳!” 程祎瑶见萧汉话音刚落,便抬手为掌,将身边的四脚凳拍得支离破碎,心中不由一动,再看萧汉手臂,兴许是用力过度,竟微微发颤,刚才对他的怨怒也消散了一些。 “汉哥不必如此,不只是祎瑶,你也要安安全全地与我们会合,记得,在通州城向东五十里外的那片树林见面,如若两个时辰内没有人,那就再向东行五十里,在村落旁的山上会合,切记,明日天黑之前一定要到达!”,其实李雪晨也察觉出异常,不过此时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细查细想,只是盘算着如何将眼前这件大事完成,“他们比我们想象得要警惕,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一阵子。还是靖哥哥有远见,当初没有答应让祎瑶一起出嫁,不然今晚的事情更难办。” 萧汉听到李雪晨这样说,方才恍悟当初蒋靖为何拒绝二女同嫁之事了,原来当时他就打定了主意,看来蒋靖的见识与反应能力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而程祎瑶也终于清楚蒋靖的意图了,原来他是要保护自己,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对蒋靖的那一点点埋怨全部无影无踪,甚至对蒋靖爱得更加深了。 “雪晨,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萧汉眉头微蹙,忽得担忧起今晚的事情来,“不然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想真出了事情,他们…也不一定念旧情。” “有谁会为难我这个新娘子?”,李雪晨轻笑一声,却突然觉得有些苦涩,“这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靖哥哥…他也同意了的,只要你们都安全逃走,谅他们也不会为难我,毕竟…我在这通州城呆了那么长时间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萧汉想想,觉得李雪晨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实,如果自己这一伙人都逃走了,他们再为难留下的李雪晨,既无必要,也无意义,于是向李雪晨点头说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自己小心,见机行事,务以安全为要。” “嗯,你们也要小心。”,李雪晨舒口气,转身走向屋门,“我先走了,保重!” 话音刚落,李雪晨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剩萧汉和程祎瑶两人相对无言。 “祎瑶…”,萧汉舔舔嘴唇,嗓子一阵发紧,“方才…” “你不要说了!”,程祎瑶侧过身去,尽力不去看萧汉,“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愿你不要忘记在雪晨姐姐面前立下的誓言!” “这你放心!”,萧汉也察觉出程祎瑶的刻意疏远,不过他深知此时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计较,“咱们马上行动吧,不然耽误了时间,难以会合。” “嗯。”,程祎瑶点点头,微微上前一步,同时用眼神示意萧汉先走。 萧汉自然明白程祎瑶保持距离的暗示,便轻舒口气,大步向前行去,只不过余光却偷偷打量着身后的程祎瑶,同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以防有意外情况。 月光皎洁,灯光羸弱,方才的人潮喧闹,此时都已归于寂静,深院梧桐,可锁清秋,难牢人心,一前一后两个黑影映照在刚刚铺好的红毯上,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身是戏的李雪晨 月朗星稀,一只寒鸦划破这寂寥的夜空,却飞不出这茫茫天际。向下俯瞰,城中的那一抹鲜红最是夺目,很难有人在远处说清楚其中承载了多少喜庆与祝福,可谁都明白,这一点装饰掩不住城中秋风肃杀的寒气。 没有万家灯火,没有锣鼓笙箫,只是一片黑暗,曲径通幽,偶尔几个人影闪过,最终只剩下平坦的马道,坚实的城墙。唯一与平日不同的是,巡夜的士兵少了许多,稀稀拉拉留在城门看护的人也是松松垮垮,也许明日即将举行的婚礼对于他们的最大意义,便是能够换得他们片刻的懈怠与安宁。 没有想象中的查哨,因为出城容易进城难,可城外的寒气更深,夜幕更重,让混在队伍中的程祎瑶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一直静静守护在程祎瑶身旁的萧汉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别人发现,好在程祎瑶个子小,换上大几号的军服后,几乎把所有的女性特征都遮盖了,因此在夜色的隐蔽下,并不显得引人注目。 出了城门不久,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便按照既定的计划四散而去,而萧汉和程祎瑶则不去看任何人,直往城东奔去。 城中境况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也没有能力去管,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照顾好,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就这样尽力奔跑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直到脚上的鞋子灌进的湿气越来越重,直到他们渐渐地感觉到筋疲力尽,可城中人儿焦躁的心,似乎更加难熬。 迎亲的队伍已经拥在了李雪晨的宅子外,而蒋靖那边却已乱成了一团,马上就要成亲,新郎官却消失了,谁能不着急?可旁观者也愿意见到这样的热闹,跟着起起哄,撒撒欢,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可乐子久了,也就让人笑不出来了,毕竟主角不登场,戏就演不成,因此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作为娘家人等候在李雪晨宅子中的彭嘉禾那里。 “什么?靖儿不见了?”,彭嘉禾先是一阵纳罕,随后便眉头紧皱,进入了紧张的思虑中,“他的兄弟王彦和萧汉呢?还有丁鹏,没有在他的宅子那里吗?” “没有,一个也没见。”,彭子琪摇摇头,“王彦几日前便被派往通州城外驻守了,本以为他今日会赶回来,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糟了,事情不妙!”,彭嘉禾抬起头,和彭子琪一个眼神交汇,便明白了双方的意思,“冲儿呢?他现在在哪?” “他说不愿参加这个婚礼,估计现在还在自己的宅子里睡着呢。” “这个混账东西,永远也成不了气候!”,彭嘉禾一拍桌子,低声怒骂道,“那个叫什么…程祎瑶的呢?她还在不在?” “她不是和雪晨都住在这个宅子里嘛!”,彭子琪握紧拳头,在彭嘉禾身旁耳语道,“爹,要不要现在就…” “先不急!”,彭嘉禾冲彭子琪摆摆手,“如果事情果真如你我所料,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须先把事情搞清楚,免得来日尴尬。” “爹说的在理,不过现在要不要封锁城池,全城搜寻?”,彭子琪低声建议道。 “嗯,这样也好。”,彭嘉禾点点头,“不过千万不要张扬,新郎官不见了,找一找很正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这就去安排。”,彭子琪舒口气,看向彭嘉禾的目光忽得有些狠辣,“爹,如果一个时辰内找不到的话…” “出城追捕,一定不能让他跑掉!”,彭嘉禾咬紧牙关,“城内相关人等也都看护起来,万不能出了差错!唉,精心防备了那么长时间,本以为掌握了他的全部行踪,万没想到他竟然选择在婚礼前的晚上逃跑,真是…让我看小了他!好了,你先去吧,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嗯。”,彭子琪朝彭嘉禾抱拳行个礼,再无话语,转身便出了屋门。而彭嘉禾也赶忙站起身来,急匆匆赶到了李雪晨的闺房。 “大帅。”,正候在李雪晨屋门口的丫鬟见彭嘉禾走了过来,连忙屈身行礼。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雪晨说。”,彭嘉禾一脸严肃,屋内正忙手忙脚帮着李雪晨收拾打扮的婢女见此情景,全都一声不吭,有些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叔父?”,刚刚坐在镜前任一堆婢女摆弄的李雪晨见彭嘉禾走进来,显得一脸诧异,“有什么事吗?” “雪晨…”,彭嘉禾唤了一声,顺势坐到了李雪晨对面,细细观察起她的表情来,“你那位程妹妹呢?” “祎瑶啊…”,李雪晨俏皮一笑,将头上一根较为沉重的发簪取了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昨晚一直在我这里忙活到半夜,估计是乏得紧了,现在还在睡呢,不过…我猜想她应该也不愿参加今日的婚礼,所以就由着她吧,我理解的!” 彭嘉禾见李雪晨回答自然,毫无做作之感,不禁有些诧异,“那你知不知道…靖儿今早消失了…” “什么?”,李雪晨眉头忽得一紧,随即便自嘲般地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叔父,今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可一点也无趣。”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彭嘉禾脸上读不出丝毫表情,“不仅是靖儿,还有你的程妹妹,包括靖儿的生死兄弟王彦,萧汉等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李雪晨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叔父,你真的没有在骗我?” 彭嘉禾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得异常冷静,同时紧盯着李雪晨的眼睛,好像要把眼神嵌进她的身体里,“雪晨,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为什么会这样?”,李雪晨丝毫不理会彭嘉禾,只是在屋子里暴走,“怎么会这样?不成,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如果真的不愿意娶我,为何又让我出这样大的丑?” 彭嘉禾见从李雪晨这里找不出丝毫破绽,便也不愿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于是起身劝道,“雪晨,你先不必心急,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你耐心在这里等着,叔父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现在如何能…”,李雪晨一只手抓着喜袍的一角,声音已近哽咽,“好吧,事已至此,全凭叔父做主了。” 彭嘉禾此时也无心劝慰李雪晨,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放心,随即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第一支人马会合! 已近正午,斑驳的树影洒在地面,炫目的光线竟带了些七彩的颜色,鸟儿叽喳,并不浓密的枝叶难以形成一块较大的阴凉,让人心中更添烦闷。 萧汉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站在高处掂着脚向西眺望了,可结果仍旧叫人无比失望,从一开始等待到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远处的程祎瑶倚着树干,已是昏昏欲睡。这一路上,她都没怎么和自己说过话,萧汉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他感觉自己的心真的要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而活着。 将目光从程祎瑶身上收回来,萧汉决定歇息片刻,便离开此地,前往下一个会合点,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实在是太危险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小队人马,萧汉连忙警惕地从高处跳了下来,隐蔽到了林中。 不远处的人马行色匆匆,依稀可以看出他们同样谨慎,萧汉定睛一望,打头的不正是昨晚将自己带出城的丁鹏?他的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自己终究是把人给等来了! 已经在林中枯坐了一个上午的程祎瑶此时见到丁鹏等人,心中更是激动难耐,这不仅意味着自己能够见到靖哥哥了,更可以结束自己与萧汉独处的尴尬。天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面对着萧汉,心中是多么的煎熬! 丁鹏见到萧汉和程祎瑶后,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他此行的任务,就是安全护送萧汉和程祎瑶到指定地点,他也明白这两个人对于蒋靖的意义,因此顺利接到了人,自然是心中欣喜。 没有寒暄,没有停留,相互间一个眼神的会意,便明了所有事情。至此,通州城外五十里处的树林,终于会合了第一批人马,而通州城内,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经过一阵查找之后,彭嘉禾几乎可以断定蒋靖一干人等已在昨晚逃出了通州城,而且守城士兵那里确实有丁鹏带领一队人马出城的通行记录。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控制住城内的局面,然后尽可能多地带领城中人马,出城追捕蒋靖。 令彭嘉禾庆幸的是,蒋靖生性谨慎,并没有带走多少人,除了亲近的兄弟,便是平日跟随蒋靖等人,对他们死心塌地的贴身侍卫,这样便降低了追捕的难度。 彭嘉禾相信,自己带上几千人马分头出城,就算蒋靖功夫再好,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像蒋靖这种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一定要毁灭他! 彭嘉禾是打定了主意,但此时呆在闺房里的李雪晨真的要暴走了,她被困在宅院中,城外的事情无法预料,城内的事情又无法得知,甚至连自己的境况都无法左右,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用的废人。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事情最终会坏在自己身上。 自从彭嘉禾前来询问,李雪晨就开始慌了,虽然她表面上极力表现出镇定的神色,但她心中已经开始担忧蒋靖等人的境况。 虽然能把事情拖到早上,已经算是很幸运了,但看彭嘉禾现在的阵势,真可谓不找到蒋靖誓不罢休。虽然蒋靖曾告诉自己,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但李雪晨仍旧放不下心来。即便她清楚,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还是希望能够在蒋靖身边,在众人身边,知道事情大概的境况,而不是在这里干着急。 就在李雪晨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之时,却不知彭子冲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头便扎进了李雪晨的屋子,看他脸上表情,似是愤怒,又像惊喜,“雪晨,蒋靖跑了是不是?” 李雪晨瞥一眼彭子冲,便是一阵不快,随即没好气得答道,“慌里慌张得算个什么样子,靖哥哥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雪晨!”,彭子冲心中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在脸上表现出来,“你不要再和我这个样子,对不起你的是蒋靖!他对你这样,难道你心中没有怨恨?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他这是在利用你!” 彭子冲为什么要来这里?李雪晨心中一阵警惕:难不成他是来探我的底?他应该没有这种城府,那就是彭嘉禾要他来的? 时间紧迫,李雪晨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同时也怕被彭子冲发现马脚。不管怎样,我只要在心中告诉自己,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好了,就不怕他们会发现什么。 诶,不对,既然如此,我不如就将计就计,既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利用他们顺利逃出去,在关键时刻能起到重要作用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李雪晨忽得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只见她抬起头看向彭子冲,随即便小嘴一撇,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冲哥,我…我现在心乱如麻,蒋靖如此辱我,我真是不想活了!你现在还能来关心我,实在让我感动得紧!” “雪晨,你不要因为蒋靖那个王八蛋便如此伤心,根本不值得!”,彭子冲见李雪晨如此,不由一阵激动,忙上前两步,想要顺势抱住她,“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蒋靖,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李雪晨看到彭子冲这副装模作样的态度,不禁一阵恶心,忙后退两步,可表面上还是要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眼泪涟涟道,“冲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那个负心的王八蛋算账,欠了我的,我一定要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好!”,彭子冲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李雪晨都这样说了,他怎会考虑那许多?看李雪晨现在的态度,没准她还能回心转意呢! 李雪晨见彭子冲喜上眉梢,便知道彭子冲并非受他父亲指使,而是真的想要来探问自己,心中忽得有些莫名的感动。但此时也由不得她这诸多情绪,只得稍稍压制,一门心思盘算着到时候如何脱身了。 彭子冲不知道李雪晨心中所想,只是希望此举能够讨好李雪晨,甚至唤回她的芳心,于是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率众出城,浩浩荡荡朝通州城外奔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要做真兄弟 日暮沉沉,空中慢慢漂移的云朵投下一片片阴影,拂过山脚下的一丛丛灌木。哒哒的马蹄声踏在窄小的道上,溅起一块块泥土,让本就枯黄的草木显得更加无精打采。 “下马!”,丁鹏一声怒吼,胯下的坐骑随即倒毙在地,寻眼望去,倒在地上的黑色骏马已是口吐鲜血,而一支颤巍巍的羽箭还插在它的后面,没来得及被拔下来。 丁鹏来不及对这匹跟随自己时日已久的骏马有稍微多一点的留恋,便飞身向山上跑去。十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兵卫士依旧紧紧跟在丁鹏身后,丝毫不曾远离。从一开始决定追随蒋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预料到了这种命运,而现在他们更加坚定了这种决心:反正投降回去也是死,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 此时程祎瑶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好在萧汉在前面用衣服牵引着,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 后面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丁鹏这一行人根本顾不上回头望,只是一个劲地向更隐蔽,树丛更茂密的地方冲。 “嗖”,又是一支飞箭擦肩而过,萧汉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却见程祎瑶惊恐地张着嘴巴,直望着那在树干上仍有余音的箭羽发呆。 “快跑!”,丁鹏回身紧拉了程祎瑶一把,“他们应该没有箭了,咱们只要快跑就成!” 萧汉此时也不迟疑,紧跟着拉住吓坏了的程祎瑶,同时朝丁鹏喊道,“真没想到他们此时竟下了杀手,看来城中已经撕破脸了,咱们再无回头的余地!” “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再回去!”,丁鹏将手中长刀作为拐杖,把刀头狠狠往土里一插,“通州城就不是个容人的地方,彭家也没有什么好人,老子早就不想在那里呆了!” “小心!”,萧汉忽得大吼一声,随即将手中紧握的长刀用力朝前方掷去。原来就在丁鹏说话的当口,几人已经来到了一条窄径上,可就在不远处,又有十几个埋伏着的人冲了过来。 “他娘的,哪来那么多的人?”,萧汉啐了一口,拎起长刀便往前面的人群冲。萧汉见状,也只得拉着程祎瑶紧随其后,以期能够在前面的窄径上杀出一条血路。 可无奈程祎瑶一点功夫都不会,而且胆子还小,除了一开始的惊声尖叫外,到后来竟吓得连声响都发不出来了,只是用嘴捂着嘴巴,一脸的惊恐。 那些围追堵截的人看到程祎瑶这副样子,拳脚刀棍全都往她那边招呼,而萧汉、丁鹏自然要尽力保护程祎瑶,因此便受了束缚,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上便都挂了彩。 “汉哥,后面!”,丁鹏眼见己方人数越来越少,心中不由得一阵焦躁。转眼再看萧汉,正把程祎瑶护在身后,在一个角落左支右挡着,却没瞧着有一人悄悄绕到萧汉侧后方,准备伺机偷袭。 萧汉得了提醒,连忙回身反击,不过程祎瑶像个木棒似的杵在那里,让他根本使不得全力,因此左臂上又挨了一记。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丁鹏蹿到萧汉眼前,帮他解决掉了围在他身旁的两个人,“你带嫂子先走,这里由我来拖着!” “这怎么行!”,萧汉知道己方人数已处于劣势,下意识地脱口反驳道,“要走咱们一起走,我做不出丢下你们不管的事!” “别他娘废话!再这样下去咱们…咱们都得完蛋!嫂子要是有个意外,我以后…怎么见靖哥?”,丁鹏喘两口大气,却见萧汉仍在犹豫,于是张口骂道,“你快滚!别他娘一会儿把我给拖累死!” 萧汉知道丁鹏是故意说气话,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丁鹏已经冲到前面,把将要赶过来的人堵在了那里。 “你他娘快走!嫂子…嫂子是个累赘,我现在扔给你啦!”,丁鹏以一人之力阻挡住数个想要冲杀上来的人,不禁显得有些吃力,“快…快滚!放心,我…我不会放一个人过去的,除非…除非我死了!” 萧汉看着丁鹏头也不回的执拗身影,忽得眼眶一阵发热,可回头看看身后惊魂未定的程祎瑶,他不敢再考虑别的,“丁鹏,我…我欠你一条命,不,欠你两条!” “你不欠我命!”,丁鹏回头冲萧汉一笑,不知是心酸还是无奈,总归笑得有些尴尬,“你只欠我一份情!一份兄弟情!” 萧汉听丁鹏这样说,忽得有些愕然,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丁鹏却紧接着喊道,“因为你从来没真正拿我们当过兄弟!” 萧汉见丁鹏挥着一柄大刀,似是用尽生命的力气在拼杀,他总是这样,头脑一热,心也跟着热,看起来莽撞大条,可最懂得情分,兄弟对他来说永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丁鹏,你永远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萧汉紧握拳头,直感觉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如果…无论来日是生是死,咱们都是兄弟!” 丁鹏没有再回头,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听见萧汉的话,可能是因为他已是自顾不暇,可能是因为他终于相信自己又多了一个兄弟。 萧汉走了,带着程祎瑶心有愧疚地走了。他现在只能选择不停地往前跑,似乎只有这样才有意义,才能让他的心里舒服些。 可接下来的路该往哪里走,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会合点了,可蒋靖他们到底在哪里?自己又该带着祎瑶去哪里?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难道自己真的要踏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程祎瑶看出萧汉情绪不佳,再加上心里明白方才是因为自己才让局面变得如此糟糕,因此心中既悔又愧,只是让萧汉拉着一个劲儿地往前跑,连脚疼都不敢说一声。 两人跑了一阵,直到天已擦黑,前方的路径都看得不太真切,萧汉才停了下来。 “汉哥…”,程祎瑶在后面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咱们接下来去哪?” 萧汉没有回应,只是眼望着前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将程祎瑶紧紧护在了身后,同时攥紧手中长刀,脚上蓄力,摆出了一副即将出手的架势… 第一百五十五章:原谅我好不好? 萧汉没有想到,已经跑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能够追上来。 难道丁鹏他们已经…可萧汉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对面的几个人已经冲上来了。萧汉看准当先一人,猛地冲上前去,抬手便是一刀,在重伤对方的同时快速抽身回来,再次将程祎瑶护在了身后。 对面只剩两个人了,但他们见到了萧汉的身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们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持刀分开,慢慢朝萧汉两边袭去。 萧汉本就负了伤,此时再护着一个程祎瑶,防御更显捉襟见肘,因此心中不由一阵焦躁。可就在这时,二人同时来攻,萧汉只得挥舞着乱刀左右抵挡,虽然暂时让二人后退了几步,可左臂上的伤口又不争气地流出血来。 就在这时,二人再次持刀来攻,萧汉心知不能再拖下去,否则情形更加不利,于是看准右边那人的小腹便狠狠捅了下去,谁知那人中招之后仍有余力,不仅死死抓住萧汉的武器不松手,还在萧汉腰际补了一刀。萧汉气急,遂握紧刀柄将手中长刀插得更深,直到那人伤口向外喷血,再没有半点力气。 可就在这个当口,左边那人便挥刀朝萧汉后背狠狠砍去。萧汉抽刀不及,再加上受伤力有不怠,后背直接被砍中了,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紧接着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侧面,手中紧紧抓住的刀柄也随那个死去的人掉落了。 程祎瑶见萧汉被砍倒,吓得连声惊叫,可剩下的那人已经把目光转向了程祎瑶,让她不由得一阵后背发冷,双手也下意识地缩到了后面。 “汉…汉哥…”,程祎瑶哭不出来了,她只是怕,她又不争气地怕了,萧汉捂住伤口,依旧将程祎瑶紧紧护在身后,可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流失,他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了。 程祎瑶向萧汉靠得紧了些,同时好像在怀中摸索着什么东西,而萧汉竟是赤手空拳,连失落的武器都忘了拿,看来他是真的已经处于混乱的状态了。 事实上,萧汉并不是忘记了拿武器,而是根本没有力气和机会把长刀从那人的身体上拔出来了,他现在只是本能地护住程祎瑶,就像完成某个根本不知道结果和意义的使命,似乎这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面的人影在晃动,或者说萧汉的眼中,已经分辨不出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似乎只是举着刀,慢慢朝自己走来。萧汉想要扑上去和他拼命,但真的没有力气,或者说连移动身体都显得很艰难,可紧接着的一声惊叫,让萧汉猛地清醒过来。 是祎瑶的哭喊声!原来那人并不是朝自己来的,他是要对祎瑶不利!萧汉来不及思考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挽救现在的局面,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倾了上去,死死抱住眼前那人,然后便是一股温热的血流从身体中涌了出来,那本该刺向程祎瑶的一刀狠狠地插入了萧汉的小腹中。 “祎…祎瑶,快走!”,萧汉死死抱住眼前那人,他的手指都快要陷入那人的肉里,以至于让那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一个濒死的人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力气?甚至这种力气让自己无法挣脱,连手中长刀都拔不出来。 他的视线被萧汉遮蔽住了,以至于没有看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然后一边尖叫一边将手中匕首在自己后背胡乱插了起来。致命的一击,不知插入了哪个穴位,那人终于松了力气,可身体依旧被萧汉死死拽住,丝毫没有下滑的趋势。 “快跑!走!”,萧汉低声咕哝着,眼皮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要流干净了,于是他很不情愿地松开了眼前这个人,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程祎瑶手中攥着那把带血的匕首,那是靖哥哥送给自己防身用的,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可她的双手忍不住哆嗦,然后紧接着是整个身体的颤动,匕首咣当掉落在了地上,她后退一步,再也不敢把它捡起来了。 萧汉此时的潜意识是模糊的,可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拼命保护的程祎瑶到底有没有逃脱,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有没有意义,但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自己:我尽力了。 耳边是程祎瑶的啜泣声,萧汉艰难地抬起眼皮,意外地发现程祎瑶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哀哀哭泣,她试图堵住自己的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液,可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于是程祎瑶的哭泣声更大了。 “快…快走!”,萧汉的嗓子已经快要发不出声响了,可他依然记挂着程祎瑶,她早已是自己生命中一个绕不开的点了。 “汉哥,都怪我!”,程祎瑶紧紧攥住萧汉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力量,“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呜呜…你不会这样…” “你…你别哭…”,萧汉的手被程祎瑶紧紧攥住,忽觉得无限欣喜,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算不得什么了,人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容易满足,因为太多的失去让他异常期待得到的味道,“我…我…对不起…” “对…对不起什么?”,程祎瑶一阵纳罕,还以为萧汉脑子烧糊涂了,竟凭空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可萧汉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恍然大悟,“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靖弟…” “我…我都忘了…”,程祎瑶垂下头,却悠悠想起了昨晚的事:萧汉攥紧拳头,虽然光线昏暗,但根本掩不住他眼神中的炽热,他一时间像个男人,却又像个孩子,程祎瑶能够读懂他的勇敢,却也能看出他的手足无措,“我想要带你单独走,不想再和靖弟他们四处闯荡了,更不想让你和她们到处漂泊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照顾你,靖弟…靖弟能够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程祎瑶现在念及此时,依旧感觉到脸红心跳,其实萧汉的心思,她不能说一点也不知道,可她本就痴笨,有时连正常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更何况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于是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在萧汉安分守礼,就算是两人独处时,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事,所以程祎瑶乐得保持这种默契,谁知萧汉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平衡,让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祎瑶…原谅我好…好不好?”,萧汉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可他的眼神近乎哀求,“是我…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过分的话,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程祎瑶无法直视萧汉的眼睛,可她又学不会忽视萧汉的问题,因此只好侧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本…我不怪你了…” “嗯…”,萧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是心满意足了,“无憾…我无憾了…你快走吧,一直往东跑,我…我护不得你了…” “不!我不!”,程祎瑶紧紧咬住嘴唇,拼命地摇着头,直感觉泪珠大滴大滴地在脸颊上滑落,“我要带你一起走!你都是…都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萧汉听到程祎瑶这样说,直感觉现在死了也是值得,他终于求得了程祎瑶的原谅,他终于弥补了前时的鲁莽与愚蠢,可他真的快要不成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看谁敢! 夜幕降临,山上的草木染了一层静谧的颜色,偶尔的几声虫鸣让程祎瑶下意识地将已经昏厥的萧汉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黑影,树木草丛里鸟兽显出的光亮让程祎瑶忍不住一阵战栗,脚边是鲜血弥漫的味道,吸引着成群的蚂蚁在这里集结。 程祎瑶感觉一阵阵发寒,可她知道萧汉的身体更冷,于是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萧汉披了上去,这让她忍不住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想要哭,她需要温暖,她渴望温暖渴望得想哭,更确切地说,实际上她需要的是一份依赖与保护。 突然远处一片火光,让程祎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一直期待着能有人来,可真有人来了,她却又一阵害怕。 “嫂子,汉哥,你们在哪?”,丁鹏的大嗓门忽得响了起来,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嫂子…” “丁鹏!”,程祎瑶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她忙朝不远处使劲挥了挥手,“丁鹏,我们在这,汉哥…他快要不成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丁鹏一行人便循声赶到了,然后迅速在原地灭了火把,“这是怎么回事?” “汉哥他…”,程祎瑶刚才一直在努力坚强,可丁鹏等人一来,她忍不住啜泣两声,泪珠竟是泫然欲滴。 丁鹏见地上鲜血遍布的情景,再看程祎瑶这副模样,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沉声说道,“好了,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丁鹏便背起萧汉,带着这一行人继续向东行去,可没走几步,便见不远处一片灼亮火光,紧接着便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入耳。 “不好,他们追过来了!”,丁鹏抬脚望向远方,心中不由得一片焦躁,“怎么他娘的就甩不掉了…快跑!” 草木窸窣,随着奔跑而快速分开的枯枝发出一阵阵短促的急响,丁鹏等人顾不得身上被划出的血口,只是一个劲儿得在荒芜的窄径中穿梭,可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后方的人马声越来越喧闹,丁鹏等人再无退路,被逼到了一个背靠峭壁的角落里。 “丁鹏,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彭嘉禾一马当先,数个火把将他的脸庞映得明晃晃的,分明的棱角忽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怖,“凭你现在的罪名,我便可杀了你!” 此情此景,逃无可逃,丁鹏突然镇定了下来,只见他冷笑一声,嘴角撇道,“你们彭家容不得人,终归也是一个死的。” “丁鹏,你这话说得便丧了良心!”,彭子琪纵马上前,阴阳怪气道,“想当初你们走投无路,来了通州,是谁好心收留了你们?嗯?又是谁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建功立业,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嗯?” “可你收留我们难道不是为了利用我们?”,丁鹏的嗓门忽然高了八度,“我们到了通州城后,为你们建了多少功,做了多少事?可你们竟嫉贤妒能,要置靖哥于死地,这是也不是?该也不该?” “我不是来和你论理的,也没工夫和你废话!”,彭子琪一抬马鞭,直指丁鹏,“我问你,蒋靖在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丁鹏嘲讽一笑,“姓彭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连我都懂,你以为靖哥会不防备?”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活咯?”,彭子琪攥紧手中马鞭,身后兵士会意地举刀向前,全部戒备地看向丁鹏一行人,“丁鹏,我告诉你,你还不配做良弓,我最后问你一遍,蒋靖到底在哪?” “我虽不配做良弓,但我愿意永远追随良弓!”,丁鹏下巴一扬,坚定答道,“事既至此,有些话我也就不吐不快了,姓彭的,通州城本是靖哥先师李如松一手所创基业,你们平白得来仍不知足,竟…” “啪”!丁鹏话音未落,彭子琪手中长鞭便狠狠甩到丁鹏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闭嘴!通州城有我父多少心血,你可明白?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好!你既不想说,那我就让你看着你们最后的下场!” “你们这些人,有谁知道蒋靖的下落?”,彭子琪纵马在原地逡巡,手中长鞭被他扯得猎猎作响,“如能提供线索,不仅免死,还可获功,如果不说,全尸难保!” 一片沉默,没有任何犹豫与挣扎,丁鹏率领的一行人全部昂首挺胸,夷然不惧,这让彭子琪大为火光,“好,有骨气!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彭子琪边说边引马后退几步,早已持械待阵的兵士像得了命令一般,齐整整地举刀向前,将丁鹏一行人围得更紧了。 正在这时,彭子琪突然看见了抬头张望的程祎瑶,方才她一直缩在最后面的人群里,火光又暗,因此彭子琪并未注意到她,可现在人群戒备,程祎瑶在最后面落了单,彭子琪此时的角度又恰巧合适,因此正好和程祎瑶碰上了目光。 “哈,蒋靖真是了不得,自己不知道去哪里逞英雄,却留了个女人让我帮他照顾。”,彭子琪举鞭一指,咧嘴笑道,“这个女人,给我留下,其他的,一个不剩!” “我看谁敢!”,就在彭氏父子带来的数百兵士即将举步向前时,峭壁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两把飞刀降下,直直地插入土中,让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群迅速分开了。 众人下意识地向上望去,只见一人从峭壁上飞身而下,静谧的夜空下,他犹如一只大鸟般灵活,被衬作幕布的星星一时间都失了颜色。只是那么一瞬,可他似乎将这纵身一跃延长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的平衡,只依稀看见他借助璧上树枝一个漂亮的空身翻,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这不是蒋靖又是何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虚伪的彭嘉禾 蒋靖的突然到来,似乎这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众人呆愣半饷,全都发不出一点声响,直到蒋靖一声暴喝,气氛才再次紧张起来。 “全部退后!”,蒋靖边说边拔出背后长枪,万里纵横寒光闪,英姿飒爽铁尖鸣,昏暗的火光中,只见一撮红缨随风飘扬,猎猎作响,枪头过处,骇得众人全部倒退数步,心中凛然,最后一个漂亮的枪花定住,蒋靖身旁已是一片空地。 丁鹏等人本已是决然赴死,再不抱任何希望,可蒋靖的到来,让他们激动不已,心中仿佛再次燃起了火苗。虽然蒋靖只有一个人,可他们却像吃了定心丸,好像他就是千军万马,只要跟着他,就再无惧意!只要蒋靖一声令下,他们便愿意跟着蒋靖刀山火海,从容不迫。 “靖哥哥!”,程祎瑶方才怕得要死,如今见到蒋靖,一时间五味杂陈,泪水竟是簌簌而下。 蒋靖没有回头,只是打眼瞧着对面人群中的彭嘉禾,只见他面露笑容,慢悠悠地拍了两下巴掌,“靖儿,好身手,好身手!” “大帅!”,蒋靖收枪直立,长杆竟没入土中半寸,“得罪了!” “靖儿,你不好好地在城里成亲,这是要做什么?”,彭嘉禾脸上仍是一副假笑,语气仍是慢条斯理,“现在和我回去吧,雪晨还在通州城里等你呢。” 彭嘉禾此举可谓笑里藏刀,蒋靖明白他这是在拿李雪晨来要挟自己,可蒋靖心里清楚彭嘉禾不会真正把李雪晨怎么样的,“大帅,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想问大帅一句,能不能放过我们?” 彭嘉禾脸上的笑容忽得僵了,他没有料到蒋靖这次竟是如此直接,可毕竟大风大浪经历惯了,倒也不可能让蒋靖这样几句话给噎住,“靖儿,我舍不得你,通州城也需要你,难道是我哪里待你不好吗?嗯?” “大帅!”,彭嘉禾如此态度,蒋靖只能避开他的眼神,“我的心已经不在通州城了,望大帅见谅。我感念大帅昔日恩德,也愿大帅能够因得旧时情分,放我们一马!” “你既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了。”,彭嘉禾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引马退到了后方,而彭子琪则率领着大队人马有秩序地向前两步,“蒋靖,你莫不是真以为你单枪匹马能敌得过我这近千人?念你我昔日好歹也称过兄弟,我劝你还是束手就缚,不然我万箭齐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彭子琪,你好大的口气!”,蒋靖平日就瞧不上彭氏兄弟,此时更无遮掩,眼神中满是轻蔑,“不过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通州城内的箭羽都是被谁烧毁的吗?你这近千人马中,可有一支能用的弓箭?” “蒋靖,你…你辱我太甚!”,彭子琪攥紧拳头,指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今日兵器库中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早有预谋,可蒋靖到底是何时下手?又是如何得手?事前竟看不出一丝端倪,这个人的心思实在细腻得可怕,父亲说得对,这个人如不能为己所用,就绝不能留! “彭子琪,通州城种种,别以为我不知情,今日你我也该做个了断了!”,蒋靖边说边将长枪从土中拔出,护于胸前,“彭子琪,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大队人马到来,好将我们一举铲除,可你恐怕要失望了!” “什么意思?”,彭子琪一阵纳罕,事实上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虽说他当初从城中带出来了近两千人,但为了方便寻找,最终还是分头行动,如今这里只有三四百人,虽然人数远远多于蒋靖一方,但蒋靖功夫实在太好,在军中威望也高,对方又不乏好手,再加上己方无弓箭之长,因此保险起见,彭氏父子决定等大队人马会合后再将蒋靖等人一举剿灭。可如今蒋靖竟然口出此等狂言,难道他真的有后招? “众位兄弟!”,蒋靖的声音比刚才又大了些,因为他这话是说给对面所有人听的,“咱们今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不忍下手,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我想你们也是一样!今日我蒋某人恳求大家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一马,给我一条生路,好吗?” 蒋靖的话说得并不十分漂亮,可语气中的诚恳之意众人听得分明。他虽然表面上是在恳求放自己一马,可又何尝不是在放众人一马?蒋靖的身手没有人不清楚,如果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就算蒋靖败落,众人死伤又会何其惨重? 众人无法忘掉蒋靖,甚至在一些人心中,蒋靖永远是他们的右将军。自从蒋靖来到通州城,率领众人立下多少功勋,开拓多少地盘,大家心里是清楚的。而且蒋靖平日待人和气,治军严明,他拍过这个士兵的肩膀,他替那个士兵裹过伤口,他救过不知道多少个士兵的性命… 现在要对蒋靖下手,有谁真正狠得下这个心?又有谁能鼓起这个勇气,去挑战在军中素有“万人敌”称号的蒋靖? 看着众人都垂下头,脚步也不由得向后挪,彭子琪心中不禁一阵焦躁,于是大声吼道,“都给我全力冲杀!再有胆敢后退者,就地处决!” “众兄弟听我一言!”,彭嘉禾老辣,知道再这样下去,势必人心浮动,于是连忙纵马向前,“兄弟们,你们念旧情,我又何尝舍得?可乱世之中,我们总要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我敬重你们的左将军,也爱惜你们的左将军,可他现在前去投敌,我还能如何?难道等到来日战场再做敌人?你们有谁自信是你们左将军的对手?你们又有谁愿意在来日战场上做左将军的敌人?嗯?现在你们不愿动手,来日战场上还要相见,到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境况,你们自己拿捏!” 彭嘉禾这番话可谓入情入理,众人一番窃窃私语后,便又再无言语。彭嘉禾知道说动了众人,便继续鼓劲道,“今日的债,就不要再留到明日!所有的情分,就都在这一战中解决吧!” “我没有要去投敌!”,蒋靖大声嚷道,心下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我只是想要离开通州城…” “靖儿,不要再欺骗这些无辜的将士了!”,彭嘉禾迅速打断了蒋靖的话,“所有的恩怨情仇,就都在这一战中解决吧!众位兄弟,听我命令…” 彭嘉禾话音未落,不远处忽得传来一阵人马嘶鸣之声,紧接着便是一排排火把在路径中闪现,蒋靖一行人的心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五十八章:冲哥得罪了! “哈哈哈,蒋靖,今日你死定了!”,彭子琪忍不住一阵得意的笑声,“兄弟们,你们不用怕,我们的援军来了,蒋靖功夫再高,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全都…” 彭子琪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喊声忽得打破了他的这一份猖狂,“靖弟,我来了!我带着人来救你了!” “谁?”,彭子琪睁大双眼,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却听蒋靖轻蔑一笑,“彭子琪,我说过,你未免得意得也太早了!” 彭嘉禾见事情如此,心下焦急,却见另一个方向火光闪动,也有人马到来,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事情还有转机,此次万万不可失手! 眨眼工夫,王彦便带领一队人马赶到,气势汹汹,霎时占满了整条小路,“靖弟,集结人手实在麻烦,因此耽误了时间。” “没事,还算及时。”,蒋靖面露微笑,终于松了口气,同时朝王彦带来的人马方向望去,“韩良将军,蒋靖在此谢过了!” “蒋将军客气了。”,韩良纵马而出,向蒋靖点头致意,“不过我在景陵城手脚束缚得也紧,只能带来这二三百人,望蒋将军不要见怪!” “韩良!”,彭子琪见此情景,不由大怒,“当初我父亲留你一命,你不思报恩,难道今日还要背主叛乱吗?” 韩良侧首一笑,根本不拿正眼看彭子琪,“大帅,我这条命,本就是蒋将军给的,自然是要誓死追随蒋将军,还望大帅见谅!” “好!好!”,此时彭嘉禾脸上已殊无笑意,眼神中满是狠辣,“今日真是热闹,那所有的热闹就都在今晚解决吧!” 彭嘉禾说话的功夫,通州城一起出来的后援队伍已经赶到,本就窄小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不堪,因此双方都有默契地引队后退,以便留出一片厮杀的地方。 “蒋靖…”,彭子琪在马上伏低身子,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两三百人,是如何敌得过我这近两千人!” 这次蒋靖没有答话,倒是王彦于黑暗中冷笑一声,大吼道,“箭阵!” 一声令下,数百将士纷纷拔出身后箭矢,引弓待发,这时只听蒋靖高声道,“大帅,事已至此,难道还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此时彭嘉禾早已带着彭子琪隐到了队伍后方,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蒋靖,这是消灭你的最好时机,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吗?嗯?” “蒋靖,你真以为你能毁掉通州城所有的箭羽?我们没有料到会有今晚的局面,所以大意了,可你也小瞧了通州城经营多年的结果!”,彭子琪的声音被夜风刮得愈加缥缈,胯下的骏马也惹不住打着响鼻,呼出一阵阵热气,“箭阵上前准备!” 同样的蓄势待发,刚刚赶到的通州城援军全部引弓向前,与蒋靖一方的箭阵对峙起来,而蒋靖的后方已趁势结起了盾阵。 没有人轻易喊出那一声发射,因为他们都还没有做出万全的准备,或者说今日事情的进展都超出了双方的预料。 蒋靖不愿轻易动手,因为他想尽可能多得保住这些有生力量,如果他想要建立自己的基业,白手起家是非常难的。而且如果真打起来,谁胜谁负真的是犹未可知,他可不想因为一时意气折在这里。 而彭氏父子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以这种方式拼个你死我活,虽然他们想要在这里杀掉蒋靖,可谁知道蒋靖竟然能够搞出这副阵仗?虽然后来的援队带了一些弓箭,可蒋靖那一方还有盾牌,自己这里防守武器却很缺失。 加上蒋靖作战惯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的功夫真可谓出神入化,如果真的打起仗来,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其实就算以这两千人拼掉蒋靖的两三百人,彭氏父子也是愿意的,可他们不愿自己有危险。但如果现在离开战场在远处观望,这些士兵会不会念着昔日情分临阵倒戈?这都是彭氏父子需要考虑的问题。 星光越来越暗,夜风吹得越来越紧,火把上跳跃的火苗被拉扯得已不甚分明,战马低下头,不断用蹄子刨着泥土,同时不断地向后退着,似乎在表明想要离开战场的情绪。而众人更是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战阵,可胸腔中的心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快撤军吧,真的不想打了… “爹,动手吧!”,彭子琪不断向外呼着热气,身子也不由得缩紧了,“咱们人那么多,不会有问题的,而且现在已经和蒋靖撕破脸了,以后…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通州城也不会再有援军过来了!” 彭嘉禾心思重,因此做事就有些顾虑重重,畏首畏尾,蒋靖也一直觉得彭嘉禾由于这个弱点,显得目光短浅,难成大事,可此时听彭子琪那么一说,便坚定了他的决心,于是他长舒一口气,缓缓举起左臂,眼看就要喊出那一声“开战”,忽得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喧闹的人马声,“蒋靖,你大限至矣!” 彭子冲!听到那特殊的公鸭嗓音和憎恨的语气,双方心下了然:除了彭子冲,再也没有别人。 彭子冲的这一生吼叫,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蒋靖的心因而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莽汉过来,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而彭氏父子心中却是狂喜:没想到彭子冲平日莽莽撞撞得净惹是非,关键时刻还是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的。如果他还能带来几百人,那么此战就更有把握了! 正在双方思虑考量的时候,彭子冲已经带着二三百人奔到了这里,情绪看起来也是大为激动,“父帅,我此番…” 彭子冲话还没有说完,忽得从背后冲出一人,瞬间将彭子冲从马上扑了下来,随之滚落到了两个战阵中间。 彭子冲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把利刃抵向咽喉,同时那熟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冲哥得罪了,想要活命的话就不要动!” 第一百五十九章:你先让步! 彭氏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望着在战阵中间的彭子冲和李雪晨。 而就在李雪晨将彭子冲扑倒之后,新来的援军中便迅速跑出几十个人,奔到战阵中间,将李雪晨紧紧护在了身后。蒋靖则会意地提着长枪,大步奔到李雪晨身旁,长枪直指对面战阵,而十几个盾牌兵也跟在蒋靖身后跑了过来,将中间这一群人紧紧围住。 “靖哥哥,这几十个人都是我义父旧部,完全值得信任!”,李雪晨有些气喘吁吁地将彭子冲从地上提起来,而蒋靖则迅速点了彭子冲的几大穴道,让他只能任人拖行。 彭子冲着了李雪晨的道,心中气愤不已,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冲李雪晨咬牙切齿道,“李雪晨!我真心待你,你却…却…你这个臭婊子!臭婊子!” 李雪晨如此利用彭子冲,本就心中有愧,因此面对彭子冲的羞辱,只是撇过头不去理他,蒋靖却丝毫不让,只见他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彭子冲的左面颊顿时肿了,“我告诉你,嘴巴放干净些!我对你不会客气的,你现在小命儿可是在我手里捏着!” 彭氏父子眼睁睁地看着彭子冲被人劫持到对面战阵,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禁又气又恨,只见彭子琪摔掉手中长鞭,冲彭子冲大声吼道,“彭子冲,你他娘没事来这干什么?你他娘的带李雪晨来这干什么?” “我…”,彭子冲平日除了他老爹谁都不让,因此听到彭子琪骂他,不由得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你嚷我干什么!我也是被这个婊子给骗了!” “我告诉你嘴巴放干净点!”,蒋靖边说边一拳打向彭子冲小腹,只见彭子冲闷哼一声,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大帅,我现在手里又多了筹码。”,蒋靖立于阵前,手中长枪直指彭子冲咽喉,“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一条生路,如何?” “蒋靖,别以为你现在占了上风…”,彭嘉禾此时心乱如麻,但丝毫不敢表现出对彭子冲的关心,“如果真的动手,你必死无疑!听我命令,前排弓箭手,全部对准蒋靖!” “大帅!”,蒋靖手上稍稍加力,长枪铁头立刻在彭子冲咽喉处划出一道血痕,“不要逼我!” “爹!爹…”,彭子冲见鲜血在自己咽喉处直流,骇得双腿都软了,声音一时间也带了些哭腔,“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 彭嘉禾见彭子冲怂成这个样子,不由地撇过头去,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在心头弥漫开来。他不想放过眼前这个杀死蒋靖的绝佳机会,但更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矛盾重重下,他只能选择沉默。 “爹,眼前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啊!”,还是彭子琪先开口说话了,“如果他日蒋靖得势,必将给予我们雷霆之击,到时候我们该当如何?只一个朝廷就让我们手忙脚乱了!冲弟如此,我们也救不得他!” 彭子琪话音未落,彭嘉禾便冷冷地瞪视了他一眼,那凌厉的眼神让彭子琪不由得一哆嗦。其实彭嘉禾何尝看不透彭子琪的想法,他们虽然是兄弟,可如果自己到了大限之日,他们就是争夺基业的仇人,彭子琪如此聪明,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以达到一箭双雕之效。 但彭嘉禾也理解彭子琪的想法,毕竟相较于鲁莽暴躁的彭子冲,他还是更中意彭子琪做自己的接班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被人杀死。 正在踟蹰间,黑暗的战阵中忽得射出一支冷箭,直直地飞向蒋靖。不过蒋靖早有防备,轻易地便用手中长枪给拨开了。 “大帅!须知杀了我,也救不得你的宝贝儿子!”,蒋靖后退两步,王彦会意地将手捏向彭子冲肩膀处,只听咔咔两声,伴随着彭子冲的惨叫,他的左臂就这样断了。 “是谁放的箭?”,彭嘉禾冷冷扫向身后,众兵士连忙低下了头,而彭子琪立刻示意身旁的亲兵侍卫隐到了人群中。 彭嘉禾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可也只能装作没看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听我命令,再有胆敢私放箭矢者,杀无赦!” 蒋靖见彭嘉禾态度松动,连忙乘胜追击,“大帅,我提一个建议,你放我们先走,一个时辰后,我保证彭子冲会出现在你眼前,你看可否?” “爹!”,彭子琪怕彭嘉禾答应,忽得一声大吼,竟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您不能答应他啊!咱们不能把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上,您怎么知道他…” “你给我闭嘴!”,彭嘉禾此时心烦意乱,再也不想听彭子琪在这里算计自己的亲兄弟了,只见他无奈地看向蒋靖,长舒了一口气,显得身心俱疲,“我如何相信你会放了冲儿?这样吧,你先放了冲儿,我一定会放你们走,你看如何?” “大帅…”,蒋靖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咱们都不肯让步,那么事情只能僵在这里了。” “那不如这样…”,彭嘉禾忽得灵机一动,“我可以让你们其中一部分人先走,然后你们放了冲儿,我再放你们剩下的人走,如何?” “你当我是傻子吗?竟想出那么个主意来诳我?”,此时蒋靖语气再不客气,“我们本就人少,你还想让我们分开?” “咱们也不必兜圈子了…”,蒋靖清清嗓子,“说白了,我就是怕你们在后面追击,所以彭子冲这个筹码,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要么你选择相信我,要么…咱们玉石俱焚!” “蒋靖!”,彭嘉禾鼻翼翕动,显是气愤已极,“你是在要挟我吗?” “我只是在谈一场生意,只不过交易的是几百上千条人命。” “蒋靖!”,彭嘉禾紧咬牙关,忽得不说话了。他现在就像一个赌徒,因为他已经付出了太多时间与精力来围剿蒋靖,而上了赌桌的人,没有一个想空着手走的,更何况走得那么狼狈。难道真的要牺牲自己的一个儿子,来赢得这场并无把握的交易? 彭嘉禾犹豫了,他此时没有时间后悔为什么不早动手,他只恨自己为何要选择与蒋靖为敌。正在这时,不远处忽得又来了一小队人马。 众人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们谈不上有什么感觉,只想静静等那队人马到来,然后知道他们到底是帮哪一头的… 第一百六十章:放人! 夜空星罗棋布,可地面上连成一片的火把更加耀眼,让冰冷的刀枪上不断闪跃着红色的火影,不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几簇火把与这里交相辉映,显得明晃晃的。 “来者何人?”,还是彭子琪最先沉不住气,“到底是帮谁的?” “大帅,有紧急军情!”,只见一人当先拍马而至,手里还举着一封插着三根箭羽的信封,“杨林将军与裴清石将军所驻城池遭朝廷率军围攻,告急求援!” “什么?”,彭嘉禾反应激烈,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怎么可能?” “大帅!”,传信那人此时已跪倒在地,将手中的求援信举到了彭嘉禾眼前。 彭嘉禾此时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快速抢过信件,有些手脚笨拙地将信封给撕开了,待得快速浏览了两遍后,彭嘉禾脸色已变得铁青,信件也从他哆哆嗦嗦的手中掉落了。 “蒋靖!”,彭嘉禾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得对蒋靖怒目圆睁,“这是不是你干的?” “大帅,我也是迫不得已…”,蒋靖面色微囧,原来前些日子,他便让王彦私下勾通赵冲了。他骗赵冲说通州城将有内讧,自己打算出走,请他来攻,而赵冲也是聪明人,不仅一直没给蒋靖回信,还转而在今晚攻击杨林和裴清石的驻地,“事实证明,如果不这样做,我真的很难顺利逃脱。” “你竟做出这等…这等…”,彭嘉禾忽得眉目一拧,紧紧捂住胸口。 “爹!”,彭子琪见状,连忙凑到彭嘉禾身前,“爹,您没事吧?” “大帅,既然你们一直怀疑我私通朝廷,我也总不能平白受这个冤枉…”,蒋靖舒口气,“大帅,我劝你现在立刻率军回援,否则城池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蒋靖,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此时彭子琪看向蒋靖的眼神都能射出两把刀子来,“你现在休得猖狂,我会要你好看的!” “大帅,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蒋靖面色平静,丝毫不理会彭子琪的挑战,“我只是想要顺利逃走,顺便卖赵冲一个人情,可我并非真的想要把通州城的基业拱手送于朝廷。” “众兄弟…”,彭嘉禾捂住胸口,紧喘了两口大气,“蒋靖通敌叛主,这下你们再无怀疑了吧?” “大帅…”,彭嘉禾此时还不忘聚拢人心的举动实在是让蒋靖有些后怕,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害怕昔日过命的兄弟看向自己眼神的变化,“此次朝廷来袭,试探的意味更重,所以他们没有攻打通州城,而是选择杨林将军和裴清石将军的驻地下手。大军远征,粮草先行,只要闭城坚守,同时派出两支奇兵,一支攻袭他们的粮草大营,另一支奔到后方,断了他们的补给,此战无忧。” 蒋靖此番分析入情入理,可彭嘉禾一想到此次错失杀掉蒋靖的机会,无异于放虎归山,再加上朝廷率军来攻,还不知结果如何,不由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前襟。 “爹!”,彭子琪连忙上前扶住彭嘉禾,却见他冲彭子琪摆摆手,随即略显艰难地摇了摇头,“走…走!撤…撤军!” “爹…”,彭子琪这一声满是无奈,只见他瞅瞅不远处的蒋靖,又看了看霎时便显老态的父亲,一时间五味杂陈,却听此时,彭子冲忽得一声叫唤,“爹,救我!我…我还在这!爹…” 彭子冲这种没出息的表现让一些兵士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可他现在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朝彭嘉禾大声喊叫着,生怕他爹会为了顾全大局而放弃他。 不过彭嘉禾似乎是遭受了太过严重的打击,听到彭子冲如此惨烈的呼唤,竟然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时间反应竟显得极为迟钝,仿佛就在那一刹那,他已经老了,“蒋靖,你现在可不可以把冲儿给放了?你看看如今…” “大帅,真的不成。”,蒋靖缓缓摇了摇头,态度却无比坚定,“我说过,只要我们能够顺利逃走,一定会放了彭子冲,绝无食言,还请大帅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到底想要老夫怎样!”,彭嘉禾猛捶胸口,情绪忽得失控了,“蒋靖,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叔父!”,看到彭嘉禾这个样子,李雪晨忽得站了出来,“叔父,您不要生气,我向您保证冲哥的安全,我们顺利逃脱后,一定把冲哥放回来!” 面对李雪晨这种诚恳的态度,彭嘉禾却只是微瞥了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道,“叛徒,你不配和我谈条件!” “叔…叔父…”,李雪晨见彭嘉禾如此,不由呆愣片刻,胸口犹如遭受了大锤重击一般,堵得异常难受,讷讷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忽得又有飞骑来报,“大帅!裴将军…军…军情告急,望大帅回援!” 彭嘉禾此时似是被逼到了绝路,只见他一声仰天长叹,然后朝众人喊道,“听我命令,将所有弓箭原地毁损,一个也不留!” “什么?”,听到这个命令,众人大为不解,彭子琪也是一阵惊愕,还以为自己的爹已经糊涂了,“爹,咱们怎么可以…” “全部毁损,马上!”,彭嘉禾丝毫没有理会彭子琪,可他的声音已近乎嘶吼,“一个也不要留!” 众兵士见此情景,只得将本就不多的箭矢一一折断,在一片喀嚓声中,彭嘉禾终于再次说话了,“蒋靖,你现在可以把冲儿放了吧?” 蒋靖刚才本就在惊愕彭嘉禾的举动,此时方才明白他的用意。确实,如果彭嘉禾那里的箭矢全部毁损,加上此刻军情紧急,他根本没有机会来追击自己。再看彭嘉禾此时神态,蒋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如果有一方情绪失控,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他回身朝王彦点了点头,“放人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听到蒋靖要求放人的命令,王彦似乎还有些不情愿,可蒋靖既然说了,他也只好遵从蒋靖的意思,将彭子冲推搡到蒋靖身边,由蒋靖解开了他的周身穴道。 彭子冲被放了之后,身体还有些僵硬,但心中害怕,竟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阵营,可站到人群后,他便又恢复了以往那副高傲的模样,只见他一边活动关节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蒋靖这边的战阵,“李雪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今后我不会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彭嘉禾的大军本已准备撤离,可彭子冲说完后,彭子琪也纵马出阵道,“李雪晨,从今以后,你与通州城,与我们再无瓜葛!” “冲哥,琪哥…”,李雪晨刚才本就心情烦乱,此时再被彭氏兄弟如此说道,竟有种被家乡,被亲人抛弃的感觉,于是不由得上前两步,“叔父!” 听到李雪晨的呼唤声,彭嘉禾忽得勒住缰绳,定在原地,回头问道,“雪晨,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好要和蒋靖一起走了吗?” “我…”,李雪晨看一眼蒋靖,长长地舒口气,尔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决定好了!义父曾对我说过,女人是藤蔓,终归要找一面墙来倚靠的,我确定靖哥便是我的那一面墙,我愿意永远跟随他!” “那好。”,彭嘉禾点点头,眼神中那最后一抹温情也消失了,“李雪晨,你听着,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叔父,倘有一天,你走投无路,也不要再来通州城寻我。” 彭嘉禾说完,便是一副决绝神色,再无回头的可能,只管率领众兵士马不停蹄地朝通州城的方向奔去。 众人见彭嘉禾率领大军离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直至此时,他们才算真正安全了,想想方才的剑拔弩张,身上竟已是一身冷汗。 而李雪晨望着彭氏父子等人远去的的背影,心中先是一阵空荡荡的,紧接着便不由地悲从中来。自己身世坎坷,幼时得义父李如松相救,随他颠沛流离,后来终于有地方落脚,而彭氏父子也成了除李如松之外,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手中一边拿着彭嘉禾塞给自己的糖块,一边被他高高举起的情景,当时自己胆子小,被吓得一个劲儿哭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连鼻涕都甩到了彭嘉禾的脸上,直逗得彭氏兄弟在一旁捧腹大笑,他们也拿这件事取笑了自己好久好久… 对了,还有彭子冲,小的时候自己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吵着要让他和彭子琪教自己功夫,后来却换成了他整天成了自己的跟屁虫,想甩都甩不脱。 彭子琪当初真的曾把自己当做妹妹来心疼爱护,而彭子冲…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啊,总有变着法的意外与惊喜,秋日里的一朵鲜花,春日里的一只猎物,爱美后的一个首饰…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可依旧用一颗真心来待自己… 想着想着,李雪晨竟怔怔落下泪来,不是为自己当初的任性,也不是为自己曾经不知道珍惜,只是怀念当初的那份感情,只是舍不得那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蒋靖看着彭嘉禾率人马离去,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再看看身旁的李雪晨,不由得一阵心疼,于是伸出左臂将她轻轻搂住,似是要给她一些安慰,“雪晨,我今生定不负你!” 李雪晨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尔后回握住了蒋靖的手,“靖哥哥,你放心,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叔父!”,李雪晨忽得睁开眼睛,仰起头看向远处人马消失的方向,“不管您听不听得见,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从今以后,天涯两断,再不相扰!” 话音刚落,李雪晨便拔出发中长簪,让一头青丝尽泻,泛着月光,乌黑油亮,玉手轻抚,柔顺丝滑,俏眼长睫,竟有泪珠闪动,失了往日英气,却是一个女人的妩媚与温情。鼻梁坚挺,红唇翕动,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竟显出了平日少有的坚毅。 “义父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于亲人有愧,于家乡有愧,今日便把这债都还了!”,李雪晨说着,便举起手中匕首,决然挥下,一把青丝齐齐断落,随风飘向了远方,“我李雪晨今后与通州再无恩义,纵浪迹天涯,绝不回头!” 程祎瑶看着李雪晨立于阵前,左手高举,右手持刀,秀发轻扬,身形修长,既含一个女人的娇美,又有一般男儿的英气,不由得一阵羡慕。 看她与靖哥哥并立于茫茫夜色中,同样的坚毅果敢,同样的不可动摇,真是一对天生的佳偶,也许只有她,才真正配得上靖哥哥今后的心思吧…念及此处,程祎瑶又不由得一阵失落,忙在人群中低下了头,隐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靖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彦上前一步,拍了拍蒋靖的肩膀,“虽说暂时脱离了险境,但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不然难谋大计!” “接下来…”,蒋靖眉头微蹙,不自觉又想起了少时那个神棍道人的话“命格在西边,发达之路也在西边”,难道自己…不,没有什么是一定的,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那么自己偏要逆天而行,自己要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再不由别人左右,老天爷也不成! “向东走!”,蒋靖坚毅地说道,“北方还是朝廷的势力,我们万万不可深入,西南部已为彭氏所据,虽说并不稳定,可我们难有大的作为,而东南部吴辉势力已成,我们难与争锋,所以接下来我们便一路向东,在中南部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黑夜茫茫,只剩一片虫鸣,众人纵马东行,再无犹豫,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心中是亮亮堂堂的路,他们相信,只要跟着最前面的那个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叫蒋靖的“战神”,就一定能够走出这茫茫黑夜! 第二卷天地苍茫任我行终 第一章:劫山寨 山径崎岖,众人却顾不得休息,仍是快马加鞭,不断溅起的黄泥裹挟在身上,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赶了半个晚上的路,终于绕出了这座山,而天边也已现出了一丝光亮,蒋靖看着黑夜渐渐褪去颜色,心中那偶尔闪现的茫然也一扫而空。 “吁!”,行至一处高地,蒋靖忽得勒住缰绳,胯下骏马奋蹄嘶鸣,与前方地平线上慢慢出现的霞光形成了一幅绝佳的风景图。 “靖弟,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与蒋靖并辔而行的王彦此时也勒马停住,舒口气看向了远方,“咱们现在只有几百人,据山有余,攻城不足,是不是该抓紧时间拉些壮丁?” “咱们现在没有钱,很难招募到有力的人手,但如果退而求其次收靠流民的话,短时间难以形成战斗力,还不如只依赖我们手下这些百战之士。”,蒋靖眯起眼睛,回头望了望身后这些将士,“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这些人目标太大,总要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吧,彦哥,你先护着祎瑶,将汉哥和一些伤兵找个地方诊治一下,我和韩将军则率领众人在流民较多的村镇收拢打探,找个势力较大的山寨下手。” “嗯…你这个想法倒也不错。”,王彦点点头,“打下一个较大的山寨,既能增强我们的实力,又能找到一个落脚之地,而且不会引起官府太大的注意力,我看此计可行。” “那我们便分头行事吧!”,蒋靖甩甩手中的马鞭,缓缓引着马清点了一下人数,“受了伤需要医治的大概有十来个人,这样吧,算上伤兵,你带五十个人走,其余的由我和雪晨,韩将军率领前去探路,只要安定下来,我便即刻着人前来寻你,如何?” “那就这样定了!”,王彦打个响指,随即朝队伍左侧一挥手,“你们这一队人马,和我带着伤兵到前面的村子里医治,其余的跟着蒋将军走!” 没有喧闹嘈杂,一切都静悄悄地秩序进行,集合好了队伍,王彦便带着他们往山下面的村镇奔去,伤兵不多,战马又紧着让给了他们,因此行得也快,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是不敢去人多的县镇,只是随便找了个乡下医馆,先让伤兵们好好歇息,然后再去买上好的药材。 兵士们受的基本都是皮外伤,其中尤以萧汉伤得最重,直至第二天晚上,仍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程祎瑶心中有愧,便在一旁衣不解带地照顾,闲暇时间,也跟着在其他伤兵那里搭把手,因此两天下来,竟是形容消瘦,仿佛大病了一场。 王彦见此情景,连忙嘱咐程祎瑶快去歇息,同时着人到别处去寻访名医,采买药材。经历了好一番折腾,加上萧汉身体素质也好,他终于在第三天晚上醒了过来,而此时蒋靖的攻寨行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原来蒋靖和韩良一行人打听转悠了好长时间,终于敲定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山寨下手。不过那个山寨依险而据,易守难攻,势力发展得也比较强盛,官府曾几次派兵围剿,皆是徒劳无功,最终只好放任其发展了。 这种情形下,蒋靖也不敢轻敌,保险起见,便事先派了两个人上山协调,透露出要入伙一起干的想法,结果不出意料地被无情拒绝,好在出于忌惮蒋靖这一行人的想法,最终还是把那两个人平安送下山了。这倒中了蒋靖下怀,因为蒋靖派他们上山,名为劝降,实则是考察情况地形。 实际上,这个寨子只是上山的路比较险,山上却没有什么机关要地,只是能够攻上去,便算是克服了最大的难关。但令蒋靖担忧的是,山上竟有几千人,数倍于蒋靖的人马,如果蒋靖不能带领众人将他们消灭或者降服,那可算是有去无回了。 已近夜幕,山上逐渐点起火把,发出点点光亮,而山下则被黑暗与静谧包围,蒋靖一行人就在这种氛围的笼罩下,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山上。 “已经确定了,能够顺利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如此一来,只能麻烦韩将军带路了。”,蒋靖边说边束紧腰带,同时在膝肘处都绑了些布条,“人我已经找好了,有几十个,都是爬山的好手。你那边进攻一开始,我们就行动。” “确定没问题吗?我看这山险得很。”,韩良边说边往山上望了一眼,同时帮着蒋靖把缠在身上的布条勒得紧了些,“我这边一定尽力给你争取时间,等到上了山就赶紧发信号,我们这里一定马上响应! “一定要注意减少伤亡,咱们的人手太值钱。”,蒋靖看着已经分配好任务的兵士一个个列队准备,不由得点了点头,下面恐怕又是一场血战,这些跟着自己出来的兄弟… “开始行动吧!”,蒋靖朝韩良摆摆手,“多带些活着的兄弟回来见我,我…我也会尽力活着回来见你。” 蒋靖说完,便再不回头,只管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韩良在后面呆呆望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壮之感:乱世之中,每个人都诸多不易,有的人只是拼命活着,而有的人偏偏要努力找一个理由去活着。韩良已年近不惑,却忽得发现之前几十年的岁月竟是乏善可陈,唯有跟随蒋靖的这段时光,倒是真的重新开始思考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了,虽说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但韩良明白一点:越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后面的路就会越险。 此时的攻山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全都站在韩良面前,等着听他指挥。韩良打眼扫去,却见李雪晨一身男装,昂首挺胸地站在队伍中央。 韩良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李雪晨已经迎上了他的目光,尔后便坚定地摇了摇头。韩良见状,只好默然不语,尔后长舒一口气,重重挥下了左臂。 没有呐喊,没有旗帜,甚至没有火把,每个人都是身着劲装,手持刀箭,负弓而行,只是为了减少进攻的阻力。盾阵在前护行,箭阵紧随强攻,其他人手在两侧和后方伺机而动,按着这种事先的分工和万全的准备,情况出乎意料得顺利,没有抵抗,甚至没有被发现,一切都在紧张而快速地进行着… 第二章:山寨突袭队 崖壁陡峭,月光映下,更显一片嶙峋,连眼前这块凸出的石头都泛着些亮色,蒋靖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生怕被山上的人发现,可紧跟着爬上来的人又抵到了自己的脚掌。 舒一口气,蒋靖看准左侧的一块岩石,用力扒了上去,可却不小心抠下一个小石子。只见它垂直地落了下去,狠狠砸中了下面一人的肩膀,那人不由得闷哼一声,随后却紧紧咬住牙关,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尽管这种情况很常见,但蒋靖还是尽力避免,好在攀山的先遣部队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折损,否则此次攻山会更加艰难。 由于紧张与疲累,蒋靖已全身湿汗,就连手上也有些滑腻腻的,以至于每爬一步,蒋靖都要事先把手在衣服上擦一擦,可身下紧贴的石壁却仍是冰凉冰凉的。 但蒋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因为他已经看到崖顶了,而且他注意到上面一点光亮和声响也没有,看来这次偷袭行动应该会很成功。蒋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青筋凸起的手臂终攀上了山顶的地面,他成功了! 来不及挥泄喜悦,他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紧紧拴在了身旁的一颗大树上,然后便将绳子的另一头扔到了山崖下,随即便瘫坐在了地面。 而此时另一边韩良的攻山行动,此时却陷入了胶着状态。虽然之前情况顺利,但他们行至半途被发现后,便遇到了激烈的抵抗。 山路本就窄小,加上对方人数众多,地势也易守难攻,韩良率领众人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伤亡也逐渐得多了起来。 无奈之下,韩良只得暂缓攻势,而山上的人却穷追不舍,看样子非要一鼓作气将韩良等人彻底消灭。 正在韩良进退两难之时,山上却忽得响起了钟声。只见刚才还如狼似虎和韩良作战的人此时全都满脸疑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看起来不敢相信的样子,甚至最后直接放弃作战,撤回了山上。 韩良看着这些人潮水一般地涌来,又潮水一般地涌去,更是大为不解,甚至一度怀疑这是敌人设下的计谋而不敢妄动。直到山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这条上山的路似乎已经被遗忘,韩良才确定敌人是真的撤了:一定是蒋将军提前从后山偷袭成功了,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自己一定要赶紧带人冲上去,否则他的境况危矣,也平白浪费了那么一个好机会! 想到此节,韩良立刻朝身后挥了挥手,众人全部跟着他冲了上去。尽管如此,韩良这一路仍旧警惕,却没想到一点抵御也没遇到,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到达了山顶。 上得山来,韩良便想与蒋靖等人会合,但却一点厮杀声也听不到,因此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四处张望时,恰巧与李雪晨对上了眼神,吓得他赶紧移开了目光:不成,自己必须要马上寻找,绝不能让蒋靖出事! 不过韩良不知道的是,蒋靖那边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却说蒋靖带着一行人攀上山来,本来想要按原定计划,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直扑山寨巢穴,拿下他们的首领,这样既可以占据主动,也能为韩良那边减轻压力。 本以为这一路会异常艰险,甚至蒋靖都做好了会牺牲一半以上人手的准备,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守备。 这样一来,蒋靖就很猜不透了:就算韩良的进攻压力再大,也不至于让这里的防卫如此空虚啊,毕竟这山上可是有几千人。 但不解归不解,蒋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按照事先得知的路线,很顺利地便来到了匪首的栖身之地。 这个山寨规模确实很大,如此陡峭的山上竟是建起了一座豪宅,可见这里应该是经营日久了,因此蒋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一直让手下这十几个人拉开距离,保持作战队形,缓缓向宅子行去。 宅子门前有两个兵士守着,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在石柱子上睡着了,其中一个手里还捏着一个酒壶。这种情形下,蒋靖也只能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只见护在蒋靖身旁的两个人迅速上前,以手中匕首悄无声息地将正在熟睡的两个人解决掉了,随后便依次翻墙而入。 院中守备不少,但一个个的看起来都不甚精神,因此从院墙角落翻进来的蒋靖这一行人竟然没有被发现。 正当蒋靖思索怎样快速解决这些守卫且不被发现时,忽得发现那些守卫竟陷入了一片混乱,紧接着竟相互厮打砍杀起来。 蒋靖见状,不由得一阵惊诧:难不成自己攻个山寨,还遇上了内乱?这可倒好,竟是省了自己大半的力气。 一阵骚乱后,院内只剩下了几个守卫,不过也都负了伤,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得一阵乱箭射入,刚刚逃过一劫的几个人瞬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紧接着大门便被撞开,一群身穿夜行衣的人皆持弓闯入了院内,蒋靖在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妄动的同时,也明白现在再也不能犹豫,于是赶忙挥手示意,身后兵士立刻拈弓搭箭,齐齐朝院内射去。 此举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刚杀死了一群兵士的人在猝不及防下,又被蒋靖一行人给打了伏击。一阵乱箭过后,蒋靖这一群人直扑而上,同时将大门紧紧关闭。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蒋靖一脚踏住唯一的一个活口,同时挥手命令所有的人把守住院内各个角落要道。 “我…我也不知道…”,被蒋靖踏在脚下的人没料到会有此情境,一时间惊慌失措,可看着蒋靖用刀在自己手臂上慢慢划过,血紧跟着就渗了出来,心中又无比惧怕,只好结结巴巴地交待道,“一切…都是四当家吩咐的!” “四当家是谁?”,蒋靖下意识地追问道。 “嗯?”,被踏在脚下的人没料到蒋靖会有此一问,不禁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话刚出口,蒋靖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于是再无话语,抬脚便走,同时用手中长刀在刚刚被踏住那人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夜,再次静了下来。 第三章:送你一份大礼! 庭院空旷,月光如水,投注到地面上,更显清冷之色。蒋靖一行人手持大刀,脚步细密地在墙壁上闪过一道道黑影,随即便又消失在了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院内树木较少,花草种类却很多,长廊屋亭修得也是曲折坏绕,可蒋靖等人根本来不及欣赏这景色,只是匆匆忙忙地后宅奔去。 谁知刚穿过一个大堂,便听得旁边一个厅内一阵喧闹打斗的声音。蒋靖忙停住脚步,同时示意两人与自己将那个房间合围,同时让其他人继续搜索整个宅院。 随着蒋靖走得越来越近,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蒋靖条件反射般地握紧了手中刀柄,同时找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朝厅内望去。 只见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桌酒席,席上满是残羹剩菜,酒壶也倾倒在桌沿,眼看就要掉将下去。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既像是醉了,又像是晕了,而且其中一人身上还淌着血。 正当蒋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那桌酒席忽得被掀翻了,紧接着便从桌子下面滚出两个人来,他们相互厮打在一起,最终其中一个将另一人紧紧压在了身下,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蒋靖环视大厅,在确定其他地方没有埋伏人后,立即于怀中摸出一柄飞刀,精准地插入了上面那人的后颈处。其余两人会意地冲入厅中,三下五除二便在地面上躺着的那些人身上又补了几刀,这下算是彻底死干净了。 中了蒋靖一刀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身旁一通血光,不待看清是何情况,便又被冲上来的蒋靖在胸腔处补了一刀,随后便颇不甘心地仰到在地上,随那些死尸一样躺在了一片血水中。 方才被压在地上的人刚得解脱,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又被蒋靖一脚踏倒在地上,随即眼前便是一柄明晃晃的大刀,“说!你们当家的在哪?这府中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刚才眼神中本已闪过一丝绝望之色,可当听到蒋靖这样问询,他忽得睁大了眼睛,盯着蒋靖的脸仔细看了起来,目中竟带了些欣喜的味道。 蒋靖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濒死的人还能那么开心,因此不由得一阵诧异:难道是遇上了一个疯子?不过他现在也没工夫去思考那些杂乱想法,只是警惕地脚上加力,恶狠狠地说道,“别和我耍花样!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蒋靖?”,那人探询似的喊了一声,见蒋靖惊愕地瞪大双眼后,好像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禁兴奋地大喊道,“靖弟,是不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蒋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话语,再见这人的反应,不禁仔细看了他两眼:虽然此人现在头发凌乱,可那胖乎乎的脸蛋,一笑就眯成缝的眼睛… “郭洪?”,蒋靖真不敢相信能够在这里看见他,自上次一别,虽说蒋靖心中存着侥幸,可潜意识中却早已认定郭洪死了,此时又怎能不震惊已极,“洪哥,真的是你吗?” “嘿,我就知道是你!你他娘的竟然自己跑上来了!”,郭洪乍逢老友,难耐激动心情,便想一下子从地上翻坐起来,给蒋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没想蒋靖脚踏得紧,郭洪刚抬起头,便忍不住一声痛呼,啪得一下拍在了蒋靖的腿上,“你他娘的还不起开,想踹死我啊!” “哦哦…”,蒋靖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反应一时间也显得有些迟钝,只见他把郭洪从地上扶了起来,同时用脚拉过来一张凳子,让郭洪坐了上去,顺便又殷勤地给郭洪倒了杯水,“洪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诶,这酒不能喝。”,郭洪笑着推开杯子,同时也拉着蒋靖坐了下来,“我给你送了一桩大买卖,你却如此对我,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嗯?” 跟着蒋靖进来的几个手下见此情景,早已是目瞪口呆,而蒋靖也是一片云里雾里,“洪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点说与我听!” 郭洪打个哈哈,在桌子上捡了块蜜饯扔进了嘴里,“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原来那日郭洪和蒋靖等人失散后,一时间走投无路,只得茫然向西逃去。谁料行至此处,竟被这里的山贼俘获。郭洪身无分文,恰逢这个山寨又打算扩充势力,招募人手,因此便把郭洪抓了壮丁。 郭洪当时无家可归,又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因此一咬牙便在此处落了草。加上他在军营时勤于练功,虽说和蒋靖相去甚远,但身手在这一群匪寇中可谓佼佼者,因此很快便得了赏识,甚至在立了几次大功劳后,众望所归地接替死去的首领,升任为山寨的三当家。 可郭洪在山寨呆得越久,越看不惯他们日常打家劫舍的行径,但深陷其中,迫不得已,山寨中的话事人也不肯听从他的意见,谋取大计,只想着在这里安一辈子家,当一辈子土匪,因此郭洪平日便只率领众人干一些抢劫官府的大买卖。 并且由于一个偶然机会,郭洪为了救一个被抢上山的女子,在比武招亲上胜了众人,然后糊里糊涂地成了家,所以轻易也就不想下山的事了。 但就在昨日,蒋靖派人到山上说项,郭洪才打探到蒋靖的消息,得知这几年间,蒋靖竟然在通州城做下了那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其实郭洪之前一直想要寻找蒋靖,可无奈当初蒋靖几乎没有告诉自己任何事,加上山寨地处偏僻,郭洪人也不机灵,因此一直没有蒋靖的消息,后来他又在山寨安了家,也就渐渐消了那份心思。 但蒋靖的突然出现又唤起了郭洪内心深处的那种渴望,但山寨首领却明确拒绝了蒋靖的要求,这让郭洪好不失望,于是他决定连夜带老婆逃下山,追随蒋靖而去。可谁知就在这时,山寨的四当家突然找到郭洪,想要和郭洪一起反水,带领整个寨子投靠蒋靖一行人。 本来郭洪还不相信,加上他与这个四当家私下交情谈不上有多好,因此还以为是他故意试探,因此坚定拒绝,可后来这个四当家极力证明自己确属真诚,还把自己的行动计划都告诉了郭洪。 郭洪后来相信了这个四当家所说的诸多理由,又见事情可行,心中倒也愿意。虽说他在山寨日久,可自己当初能够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一次抢劫中救了先前那个大当家的命,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个大当家和二当家没什么本事,只是靠资历爬了上来,平日还总是打压自己,因此郭洪决定不下山了,同时送蒋靖一份大礼! 第四章:遇到麻烦的韩将军 厅内灯火通明,映得墙壁上的人影一晃一晃的,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中间又是许多奇妙际遇,如今在这等情形下相会,谁能不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蒋靖坐在那里听着郭洪手舞足蹈地絮絮而语,不由得一阵唏嘘:当初自己和王彦、郭洪三人立志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谁承想最终却背道而驰,甚至连从小到大最老实的郭洪竟然落草为寇,这个世道真是让人难以说得清楚。 忽得,蒋靖想起了在院中俘获的那个人:一切…都是四当家吩咐的。四当家?四当家!联系方才郭洪说的话,蒋靖顿时觉得有些蹊跷,于是连忙打断了郭洪的话,“洪哥,你说的那个四当家,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和他分头行动的!”,郭洪抬手指了指窗外,“当初说好的,我在这宅子里把大当家和二当家还有他们的贴身侍卫都解决掉,他负责安定好其他人手,保证不出意外。呶,这酒中的迷药还是他给我的呢,只可惜剂量不够,刚才竟然没把那个二当家的给迷晕,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还真有点麻烦。” “那守在院中的人手都是谁的?”,蒋靖愈发觉得不对劲,“埋伏在宅子外的兵士又都是谁的?” “院中的人自然是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不过其中也有我的亲信!”,郭洪自豪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不过宅子外…宅子外还有人埋伏吗?那会不会是你的人?其实我一直还想问你来着,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不对,那个四当家有古怪!”,蒋靖一拍桌子,随即警惕地将郭洪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你现在马上和我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郭洪一脸不解地看看蒋靖,又瞅了瞅跟随蒋靖进来,一直一动不动守卫在门口的两个兵士,心中纳罕不已,“靖弟,你到底是如何上来的?这里又有什么古怪了?” 郭洪话音未落,便听得不远处一阵喧闹厮杀声,蒋靖眉头一皱,立刻跑出门外,但见宅子外一片火光冲天,许是有大批人手正往这里赶来。 “你们守住这个宅子,待我出去探看一番!”,蒋靖扭头吩咐完几个兵士,便独自快步朝大门奔去。郭洪见状,也不解其意,只得跟在蒋靖身后,一同往宅子外面行去。 不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已经有人马交上手了,蒋靖望着那愈发明亮的火光,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韩良将军那里人数劣势可不少,千万别在这个小小的山寨遭了殃。 爬上角落里的一堵墙,蒋靖小心地朝外面探看一番,确定没有人埋伏以后,才顺势跳了下来,下意识地朝远望望,只见零星的几个人正拼命往这里奔来。 握紧拳头,脚上凝力,蒋靖隐在墙角背光处,机警地做好打斗的准备,却忽得发现从装束打扮来看,不远处的那几个人像是自己带过来的。 练武之人的眼力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蒋靖跳到高处,抬手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自己带过来的队伍?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逃命! “靖弟,发生了什么事?”,此时郭洪也蹑手蹑脚地跟了过来,拍了拍蒋靖的肩膀,蒋靖现在却没工夫搭理郭洪,只是朝他摆了摆手,随即朝不远处大声喊道,“兄弟们,我是蒋靖,现在山上情形如何?” “靖哥哥!我们方才被围困了!”,是李雪晨那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她那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你那里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蒋靖一边说一边往李雪晨的方向奔去,“赶快来宅子这,这里较为安全!”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雪晨便带着一行人跑到了宅子这边,气喘吁吁地看着蒋靖说道,“韩…韩良将军在殿后!” 原来山寨上的人撤退后,韩良确定无诈,便率众上山,并趁乱俘获了一个山贼,逼问出了武器库的下落。可待韩良率众闯入武器库后,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贼围困在了里面。 韩良无奈,只得让众人用乱箭射出一个突破口,让李雪晨率领一行人先逃,自己则负责殿后,并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武器库。 山贼们被毁了武器库,便失了箭矢之长,但他们人数众多,根本无法甩脱,因此让韩良苦恼不已。加上此时下山的路已被山贼堵死,因此韩良只得选择向山寨首领处逃去。他虽然不知道蒋靖那边境况如何,但总觉得能和蒋靖一行人在那边会合,这样心里也算有个底了。如若不然,韩良也料定那里防守空虚,采取“擒贼先擒王”的措施也是好的。 蒋靖明白了大概情况后,立刻着人手将宅子中所有的箭矢武器都给搬了出来,同时又让两个手下把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尸首给拖了过来,正在这时,韩良已经带着众人仓皇逃来了。 “蒋…蒋将军…”,韩良断后而行,却羞于说出那一个“救”字,“你竟然也在这里!” “韩将军快跑!待我帮你射住敌人阵脚!”,蒋靖猛地一挥手,身后数十个弓箭手齐齐拈弓搭箭,远远地射向天际。 从后面追赶过来匪众瞧见这一阵箭雨,慌忙停住脚步,远远地向后退去,他们没有想到,前面那群待宰的羔羊还能凭空变出弓箭来。 “对面可是四当家的?”,蒋靖当先一步,立于宅院门前,而那些刚刚逃过来的兵士,受伤的已经避到院中休息,没有受伤的则跟在蒋靖身后以壮声威。 刚刚追赶过来的土匪许是累了,更有可能是不愿意在这里拼命,因此也都很默契地停住脚步,和蒋靖等人在中间隔开了很大一块空地,而其中一人则背着手立于队伍中央,昂首挺胸地答道,“我就是这里的四当家的!” 正在这时,郭洪忽得一下子蹿了出来,跟着站在了蒋靖身前,大声喊道,“老四住手,事情我已经料理好了,今日许是个误会!” 言罢,郭洪便弯下腰将身后的两具尸体给拖到了前面来,众土匪一见死去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一时间都变了脸色… 第五章:“识得时务”的蒋靖 明月当空,夜色正浓,而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阵微风吹来,高举的火把火苗跟着晃了晃,斑驳的树影仿佛在地上撒了一层银屑。 最终还是四当家的一声大吼,打破了这份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宁静,“郭洪,枉你我平日兄弟相称,没想到你竟干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这可是我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啊!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这帮鸟人串通起来谋害山寨的?” 郭洪本打算出面当个和事佬,最终换来一个握手言和、满心欢喜的结局,哪想到竟遇到这种情形,不禁一下子呆愣在了那里。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郭洪霎时间满面怒容,指着四当家的吼道,“老四,你他娘的说什么呢?当初可是你…” “你少在这里放他娘的鸟屁!”,郭洪话还没说完,那个四当家的便急急地打断了他,“郭洪,你勾结外地,害死了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这个仇我们兄弟誓不罢休!” 郭洪被那个四当家的没头没脑地数落了一顿,还扣上了几个大帽子,一时间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看向了蒋靖,却见蒋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仿佛是在看一场戏一般。 而那个四当家的说话语速极快,他见郭洪默然不语,只是一副焦急神色,便迅速扭过头去,朝身后众人喊道,“兄弟们,我平日不才,又无识人之明,以至于让咱们山寨落到了这副情境。现在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去了,咱们的人心却不能散,我今日就擅自做回主,代表兄弟们把这个郭洪千刀万剐,以告慰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在天之灵!”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人便附和得举手高呼道,“我们都听四当家的,一切都由四当家的来做主!” 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其余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很快众人便高呼着达成了一致:尊四当家的为首,杀掉曾是三当家的郭洪,为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报仇! 郭洪再傻,此时也知道被人算计了,可现在除了攥紧拳头痛骂几声,又别无他法,只得求助般地看向蒋靖,谁承想蒋靖竟然连瞅都不瞅自己一眼,反而上前一步,朝那个四当家的抱拳躬身道,“四当家的,今日多有得罪了,可贵寨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死,却和我们一点干系也没有。我们只是想在贵寨有个栖身之地,还请四当家的见谅。如您能大人有大量,我们这些人愿意誓死效忠,尊奉您为大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了蒋靖这一番话语,那个四当家的不由得喜上眉梢:没想到今日真真遇上了一个懂事的。 本来今天他也没有预料到蒋靖等人会攻山,只是蒋靖派人拜山时,他观察到郭洪的异样表现。再加上通州城的名声确实很响,因此不管是真是假,蒋靖拜山之事实实在在地给山寨带来了影响骚乱,让山上一片人心浮动,因此那个四当家的便想趁此机会,行这一箭双雕之计。 可蒋靖等人突然攻山打乱了他的计划,吸引了山寨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不由得一阵懊恼。但亲信密保郭洪那里已经动手后,他便再也不管不顾,即使当时韩良正在率众攻山,他也要鸣钟警报,让众人到会场集合。反正据守卫反应,攻山的只有不到二百人左右,大不了上了山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总之夺权是最要紧的事情,因此今晚便发生了这一连串诡异的事件。 好在如今事情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已被自己设计害死,同时又成功把罪责全部推到了三当家郭洪身上,自己在山上的威望也得到了空前提升,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山寨首领。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郭洪这个替罪羊给杀死,然后把攻上山的这一百来号人给解决掉,这样自己山寨大头领的位子就算坐稳了。但现在看来,似乎第二步可以直接省略了… 那个四当家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很愿意招降蒋靖这支人马的,因为从刚才的作战中便看出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绝非自己手下这些贼寇能比,刚才只是占着人数多的优势罢了。如果他们能够为自己所用,不仅免去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还能顺便扩充山寨势力,刚刚坐上首领位置的自己,估计威望也会因此得到更大的提升,如此好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此节,那个四当家的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又立刻换上一副严肃表情,朝蒋靖喊道,“此事我需得问问众兄弟的意见!” “兄弟们,咱们首要之事,是报了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仇!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的事能不能就这样过去了?嗯?”,那个四当家的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同时极力给自己身旁的亲信使着眼色,“误会一场,总好过多害人命,今晚咱们握手言和,来日便是一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兄弟,如何?” 他的亲信听闻此言,赶忙跟着附和,而众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谁没事愿意拼命打仗?刚才的苦头已经吃过了,那帮鸟人的战斗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如果能够握手言和,那是再好不过了。 看起来蒋靖马上就要和这一窝匪众达成共识了,郭洪却是满心愤懑,只见他怒目圆睁,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蒋靖,你这个狗东西,没想到你竟变成了这样,真是我看错了你!” “三当家的,咱们只不过是杯酒之谊,但我身上可是背着上百号兄弟的命,还望你能见谅!”,蒋靖言罢,便转向那个四当家的和声和气道,“大当家的,容我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诚意!” 话音刚落,郭洪忽得朝蒋靖扑打过来,但蒋靖却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躲开,反而结结实实挨了郭洪一拳,同时手脚笨拙地阻挡着郭洪,“你们…快来帮我啊!” 第六章:土匪的口号 众人不解蒋靖之意,更不明白为何身手敏捷的蒋靖会躲不开方才的那一击,但此时哪容得他们多想,只见蒋靖刚喊出声,几个手下便跑过来将郭洪拽开,同时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 蒋靖喘两口大气,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见郭洪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瞪视着自己,嘴里不住地往外喘着粗气。 “三当家的,得罪了!”,蒋靖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走进了郭洪,同时挥臂狠狠斩向郭洪后颈,谁料一击之下,郭洪虽是痛不可当,但却没有晕倒。而蒋靖也显得很诧异的样子,连忙在郭洪后颈处补了一记,这才将他给彻底击晕。 “大当家的,这就算鄙人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了!”,蒋靖拉着郭洪满面笑容地向对面走去,却不知那个笑意吟吟的四当家心中却是一阵鄙夷:没想到这个人的身手竟然那么差,甚至比方才那个领队的中年汉子还要多有不如,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成为这队人的统领的。 正在思量间,蒋靖已经拉着郭洪走到了近前,躬身拜倒道,“大当家的,这个人就交由您处置了!” 那个四当家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身前的蒋靖忽得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自己,那眼神仿佛能射出刀子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见蒋靖动作迅猛地起身近前,同时用两根手指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喉咙。 那个四当家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喉骨便咔擦碎裂了,紧接着鲜血便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这还不算完,只见蒋靖双手抓住他的头颅,用力一拧,直接把他的脑袋给转了个圈,那睁大双眼的面孔配上直挺挺的后背,吓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都不许动!”,蒋靖一手拉着郭洪,同时抢过那个死去的四当家手中的长刀,抬手便将那个四当家身旁的两个亲信给砍死了,动作之快让众人根本看不出来,和方才那个躲避击打而不及的完全是两个人嘛! 此时李雪晨、韩良等人也会意地敢上前来,一个个手持武器,目光机警地从这群面面相觑的土匪间划过,“现在你们的首领已死,不如归降于我们,共谋富贵!” 这些匪寇真的无法想象今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为了保护这个山寨真正去献出生命。天知道自己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土匪啊,没事抢个钱劫个妞,谁他娘的真想刀尖舔血啊!于是这数千人就这样在那百十来号人面前胆怯了,屈服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蒋靖将这些贼寇的反应尽收眼底,便知此事可期,于是放下手中长刀大声喊道,“众位兄弟,你们无须担心,今晚山寨突变,也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我蒋靖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照样可以过着之前快活的日子!钱,粮食,女人,只要你们想要的,最终都会有的!” 韩良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呼道,“誓死效忠蒋将军!”,其余手下也连忙跟着跪倒在地,甚至连院中根本看不见的伤兵也跪了下来,齐齐大声呼道,“誓死效忠蒋将军!” 那些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却听蒋靖振臂高呼道,“只求共谋富贵,要钱,要粮,要女人!” 蒋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瞬间划破了整个夜空,而这个颇有感染力的口号也慢慢在众贼寇间流传开来,于是数千人跟着蒋靖,齐齐振臂高呼道,“要钱,要粮,要女人!” 李雪晨立于暗处,看着这一群荷尔蒙爆发的男子情绪激动地胡乱吼叫着,不由得银牙暗咬,斜眼睨向了蒋靖,“要钱,要粮也就罢了,还敢要女人!看我不撕烂你的这张嘴!” 方才昏迷的郭洪此时处于这一片喊声之中,双眼惺忪地被惊醒了,于是抬头便望见了蒋靖,想起之前情状,不由地怒从心生,挥拳便朝蒋靖打去。蒋靖察觉到肩下的这个人有异动,下意识地挥掌向他后颈砍去,这下不偏不倚,力道正好,郭洪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虽有颇多曲折,但今晚终于把山寨的事情给搞定了,而且顺利得出乎蒋靖的意料:自己带来的人手并没有折损多少,而且还凭白得了数千助力,虽然这些土匪的素质令蒋靖堪忧,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醒过来的郭洪此时正帮着韩良整顿山寨中的人事,而李雪晨则忙着照顾攻山时受了伤的兵士,蒋靖却被郭洪强拉硬拽到了自己的小宅子,说是要好好招待自己的兄弟一番。 于是蒋靖此时便享受着这本不该现在享受的待遇,在一席铺了厚厚被褥的土炕上盘着腿,有滋有味地品着面前小方桌上的酒菜。 “寒舍简陋,靖弟你就多担待!”,一个女人说着,便把一盘刚蒸好的鱼给端了上来,顺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抬头一看,她依旧是满面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于是蒋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客气道,“谢谢大嫂!大嫂不用忙了,要不…坐下一块儿吃点?” 眼前这个女人,便是郭洪“阴差阳错”娶到的“压寨夫人”了。用郭洪的话说,“这是俺媳妇,叫薛敏,山寨上比武招亲的时候凑巧把她给救了!”,可薛敏私底下的说法却是,“这夯货,一早瞧见我漂亮,拼死拼活得把我从擂台上给抢下来了!” 蒋靖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不过在他看来,这个薛敏虽说不上姿色过人,却也看得舒服,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乌黑的眼睛显得很有神,虽然鼻子有点塌,可一张粉嫩嫩的小嘴巴肉嘟嘟的,衬起来倒是显得很可爱,总之配自己的兄弟郭洪是绰绰有余了。 蒋靖方才问得小心,薛敏答得却是随意,只见她摆摆手,随即指了指屋外,“不用了,厨房还热着两个菜,等一会儿都成了,估摸着人也都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李雪晨忽得一掀门帘,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靖哥哥,山上的事大致都已安排妥了,你这里如何?” 蒋靖尴尬地瞅了瞅自己刚刚被自己夹起来的那一筷子鱼肉,随即不好意思地朝李雪晨笑了笑,可还没等蒋靖说话,薛敏便一把拉过李雪晨,将她请到了桌子边上,“妹子可是辛苦了,整日还帮靖弟操持着大事,其实单凭你长得那么漂亮,嫁了谁便是谁的福气!” 李雪晨被薛敏那么没头没脑地恭维了一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得笑着。这个嫂子和人聊上几句就热络起来,好似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亲近,可那骨子里透出来精明劲儿,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薛敏张张嘴,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郭洪又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闯了进来,“都站在这干嘛?坐呀!薛敏!赶紧把家里藏的那坛子老酒拿出来,我今儿要和靖弟…那个…一醉方休!快去!女人家家的,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里干什么!” “好,我这就去!”,薛敏笑意吟吟地应着,转过头便狠狠剜了郭洪一眼,同时一只手不见痕迹地拽住郭洪的衣角,直直地把他拉到了门口,“姓郭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一口没喝呢撒什么酒疯!” 郭洪斜眼瞅瞅蒋靖,连忙伸出那双大手在小腹处朝薛敏拜了拜,同时朝背后努了努嘴,“小点声,有人在呢!” “兄弟面前,充什么好汉!”,薛敏嘴上虽这样说着,可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变的笑容,“我问你,四当家那个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他精的像个鬼,你能算计的过他?回头一块和你算账!” “知道了!”,郭洪从牙缝咬出这几个字,连忙转过身来,哈哈大笑着走向蒋靖,同时朝身后摆了摆手,“女人真是婆婆妈妈的,拿个酒都那么多废话!” 其实刚才郭洪和薛敏二人情形,蒋靖早已尽收眼底,于是不由得开口调笑道,“嫂子人长得娇小,嗓门倒挺大,看来你这三当家的没有人前那么风光啊!哈哈哈…” 李雪晨闻言,也在一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郭洪尴尬地搔了搔头,仿佛是小时候偷馒头被抓了现行,“我让着她!呵呵…平时我都让着她…” 第七章:练土匪 窗几明亮,日头映下来的光斜斜地在被褥上缓缓划过,让蒋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同时直接把被子蒙上了头顶。 忽得,蒋靖感觉胸腹处被人猛踢了一脚,睡眼惺忪的他立刻下意识地直起身来,同时握紧拳头,目光迷迷糊糊地四处搜寻着,却见郭洪正一副死猪相得打着呼噜,脚都伸到自己被子里来了。 原来昨晚郭洪非要和蒋靖把酒言欢,彻夜畅聊,正好便让李雪晨和薛敏睡在了一起,而蒋靖、郭洪二人却凑在了这个小屋子。 “呦,靖弟已经醒了?”,此时薛敏正在忙着张罗早饭,刚刚端上来的馍片,两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几碟爽口的时蔬小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昨晚歇息得不早,怎不再多睡一会?” 薛敏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蒋靖,他连忙下意识地用被子捂住自己,好在身上穿着睡衣,不至于在这个大嫂面前走光,可神情也是颇为尴尬,“时候…嗯…不早了,多睡无益。” “饭摆好了,你们一会儿自己下来吃就成…”,薛敏看蒋靖那副慌里慌张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会意地低下头,将目光瞥到了一边,“雪晨也醒了,正在屋子里梳洗,我们刚才吃过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嗯,有劳嫂子了。”,蒋靖点点头,态度却仍有些拘谨,好在薛敏也是个聪明人,上好了饭后,连看都不看郭洪一眼,便低头走了出去,可行至门口,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得回过头来,“对了,韩良将军说是有事找你,正在屋外候着!” “哦,对了!”,蒋靖猛地一拍脑袋,在心中暗骂一句自己“该死”,也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一声内衣,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了下来,急急地把那双大黑靴子套到了自己脚上,“嫂子,麻烦你把韩良将军叫进来,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薛敏笑着应了一声,便见蒋靖转手就狠狠拍了睡得正香的郭洪一巴掌,好像是在为自己刚才被踹了一脚报仇,“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嗯?”,郭洪陡得被惊醒,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咂摸咂摸嘴道,“吃早饭了?今天有没有鸡子儿?” “还是个吃货!”,蒋靖笑着摇了摇头,却瞥见薛敏用余光瞥着郭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个呆子…” “看来我这个兄弟还蛮有福气的…”,蒋靖目送着薛敏走出了屋,郭洪也揉揉眼跟着下了地,“又…又吃这个,现在出个汗都是菜味儿…” 说话的功夫,韩良已经撩帘子走了进来,“蒋将军,昨日安排好后,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许多事还没来得及和你商议。” “别那么客气,来,一块坐下吃点…”,蒋靖拉过一条板凳,又顺手掰了块馍馍递给韩良,“韩将军,您岁数大,我平日需得敬着您,不过咱们患难与共,也不能总那么生分,如不嫌弃,我愿以子侄之礼侍您,您以后叫我靖儿就成了。” “这…靖儿…”,韩良本就是不善言语之人,因此接过蒋靖递来的馍片后,只是有些尴尬地唤了一声,但音儿却止不住有些发颤,“啊…山上的人员编制已经安排妥了,全部编成了小队,十多个人一组,每个组负责的都是咱们从通州带过来的老兵。”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难为长久之计。”,蒋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了郭洪,“洪哥,寨子里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有一点需要提起注意,必须要确保人心稳定,那些之前山寨首领的心腹,最好清楚干净,尤其是那个四当家的,他城府颇深,结交的人一定也广。” “什么?”,蒋靖说完,不仅是郭洪,就连韩良也有些诧异,“蒋…靖儿,咱们刚刚上山,未施半分恩惠,便行杀戮,这不太好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蒋靖慢悠悠地吃着饭,神色倒是淡然,“现在他们心里服不服倒是其次,关键要能为我们所用。寨子原本有几千人,可我们只有一百来人,难保不出变故,我不敢冒这个险。这样吧,人也不能白杀,总要起些作用,杀鸡儆猴总懂吧?多掉几个脑袋,震慑一下人心,也别光看是不是心腹,那些有威望、有号召力的,性子野的,一块都给我宰了!就不信降不住这几千个土匪!” 郭洪皱皱眉头,刚要出言劝阻,却见韩良有所顿悟地点点头,“靖儿,你是不是急着要用这批人马?” “对!”,蒋靖丝毫也不遮掩,只是把手中的筷子攥得紧了些,“总不能真的窝在山上当土匪,必须尽快带着这几千人离开,不然生了惰性,有了心思,再想调动他们就难了。” “不过这样也很难保证他们会真心实意地跟着我们去攻城掠镇,毕竟土匪窝子里出来的,性子野着呢!到时候不听调令,也是难免的事。”,韩良同样在设身处地地思索着以后的境况,却没注意郭洪的眼神已经起了变化。 “不会的!”,郭洪一拍桌子,暗暗咬了咬牙,“都是讨生活的人,只要把他们带下山,都一样的!这年头,谁又不是土匪?” 韩良此时才醒悟方才的话无形之中得罪了郭洪,连忙出言解释道,“抱歉,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刚才…刚才只是…” “没关系。”,郭洪冲韩良摆摆手,忽得咧嘴一笑,“我明白你们的担忧,放心吧,只要能把他们带下山,我保证他们会听从命令跟着你们冲锋陷阵。这样吧,恶人由我来做,人心也由我来负责安定,毕竟我是这个山寨里的老人,你们只管说你们的安排吧!” “那好,这些事就都交由洪哥来料理!”,蒋靖边说边拍了拍郭洪的肩膀,“我说说我的计划吧。所有人马,在山上休整一个月,练习兵阵,囤积粮草,打造…劫掠武器!” “那接下来要去哪?”,郭洪和韩良异口同声地问道。 “和州!”,蒋靖将粥碗重重墩在桌子上,仿佛是压上了几千重兵,“和州只有数千兵士把守,城防也算不得牢固,最关键的是,官府对那里的控制力较弱,同时也没有较大势力的义军控制,因此最适合我们的发展。我相信,只要我们一鼓作气,一定能够拿下它!” “好!”,郭洪放下碗筷,默契地将右拳举于桌上,重重与蒋靖和韩良的抵在一起,“和州必下,大事必成!” 第八章:不再做土匪 火光冲天,似是映红了半个夜空,不断随之升腾而起的烟雾笼罩其上,让一切显得更加模糊,寒风呼啸,扯得战旗猎猎作响,似乎给眼前的场景添加了一种悲凉的味道。 山脚下的数千人将头抬得老高,紧紧盯着山上的那冲天火光,发不得半点声响。痴望良久,忽得有人侧首抹了抹眼泪,也许在他们心中,早就把山寨当做了家。 战马上的蒋靖静静看着这一切,脸庞被映得通红,他的眼里满是跳跃的火苗,一如他控制不住的野心与希望。勒住缰绳,引马后退,蒋靖昂首吹响了号角,让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他这里来。 数千人呆呆地望着蒋靖,目光却有着说不出的复杂。这一月以来,他们见识到了这个人的才能与魅力,可以说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头领,一个根本不像土匪的大当家。他每日会毫不延误地对兵阵进行教习,对一些人的拳脚功夫进行指导,闲暇时会与寨中众人一起畅饮玩乐,有情况时对受伤的人会悉心照料… 但对于他的狠辣与手腕,众人同样心中有所忌惮。他们记得劫掠武器时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山寨头目,也忘不掉校场上高高悬挂的作乱之人的头颅,更无法忽视眼前的这一场大火… 这样的场合下,所有人都以为蒋靖要慷慨激昂地说上一番,可并没有,他只是甩了甩手中长鞭,尔后目光从人群中一一扫过,随即高声吼道,“乱世之中,这个山寨做不了你们永远的家,也不可能成为你们的家!如果你们曾经有人把它当做了家,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们,它没有了!不过我可以还你们一个家,一个更大更好的家!只要你们跟着我打下和州城,那就是你们的家!如果你们愿意一直跟随我,那么整个天下都会是你们的家!” 蒋靖这番话说得中气十足,即使是数千之众,也都围在他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们到底又该作何感想呢?一起热血沸腾地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还是把他看做一个疯子然后唾他一口悠然离去? 对于这些眼睁睁看着山寨被烧,默默跟着下了山的人来说,似乎都不太可能,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跟着蒋靖一路走到黑,无论他想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也只能随着他了。其实从他上山带来改变的那一刻起,众人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今日这个结局,可大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去选择,他们的地位与心气决定了他们只能服从。 蒋靖环视四周,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目光所及,每个人都被他逼视地低下了头,而蒋靖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只见他左手高举火把,一磕马腹道,“全军出发!目标,和州城!” 骏马打个响鼻,扬蹄远去,其他人也都按照事先安排列队出发,韩良则率军殿后,押运粮草器械。 加上数日前,王胡也带着几十个人来到了山寨,因此蒋靖这一拨人对之前山寨上的数千人把控力也更强了一些。同时蒋靖也注意采取分化措施,提拔了原先山寨上的一些人,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蒋靖效命,这样一来,攻城之前也就不担心那山寨上的数千人会产生哗变了。 夜晚行军,白日休息,到了第三天晚上,蒋靖便已率人来到了和州城下,而此时和州城中竟然一片漆黑,丝毫未察。 蒋靖生性谨慎,怕中埋伏,于是便令先遣队佯作攻城打探。城中乍逢敌军,顿时乱作一团,不过待看清攻城人数不多,且装备落后,像是一伙土匪时,竟是大喜过望,连忙在城头高举火把,准备出城迎战敌军,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期减少城墙损害,防止敌军增援。 蒋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在远处的部队见敌军打开城门,出城迎战后,立刻从埋伏的两侧掩杀而出,吓得刚刚出城的兵士连忙返身回城。 可无奈蒋靖等人动作太快,还没等他们全部入城,便抢下城门,奔杀而入。城内守军见状,一时间竟乱作一团,四下奔逃,再无人在乎守城之事。 蒋靖未料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但城内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也实在难以收拾,于是便令韩良等人领队把守住各个关隘要道,自己则率人在城内追击。 在夜色中折腾了半个晚上,和州城内满是人马嘶鸣之声,鸡飞狗跳之像,但真正见血的场景,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城内守军都是遇敌即降,无丝毫抵御之意,就这样,城内的三四千人,就做了蒋靖这两千多人的俘虏。 和州城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拿下来了,但令蒋靖最头疼也是最担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骤然闯进和州城的这两千多人在这番大乱之下,犹如脱缰的野马,一个个都恢复了土匪本色,再次干起了烧伤抢夺的老买卖,和州城内一时间哀哭不绝。 蒋靖见此情状,不禁大急,他心中明白,如果任由他们胡搞,别说以后无法在和州城真正立足,如果激得这些俘虏愤怒,产生连锁反应,连眼前这一片大好形势也要白白葬送。于是他当机立断,令韩良等人止住城中内乱为要。 好在蒋靖事先实行了分组制度,一队队的人马倒也方便找寻集中,加上骚乱刚刚开始,还没有波及到较大范围,因此在韩良等人的极力控制与恐吓下,那些已经红了眼的兵士渐渐恢复理智,伴随着集中的号角声慢慢归了队。 此时和州城内的俘虏分别被集中到了城中的一些角落中,被绑缚着由兵士看守,而趁机作乱抢劫的士兵却有数百人之众,这让蒋靖一阵心寒,没想到经自己调训月余,他们还是如此。 但蒋靖明白,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其实他事先已隐约猜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但为了鼓舞士气,弥补烧毁山寨的遗憾,让他们尽心尽力地攻城,蒋靖故意没有强调战后纪律问题,现在城攻下来了,这个问题再也无法回避了。 第九章:军规 猎猎风吹,刮在这些作乱士兵的脸上,有种生疼的感觉。此时已经进入了后半夜,露气湿重,衣服贴在身上都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可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不时抬眼瞟一下面寒如水的蒋靖,然后赶忙低下头去,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大头领今天是真的动怒了。 长舒一口气,蒋靖目光从眼前的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即缓缓踱起步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熟悉的长鞭在手中啪啪作响的声音,一些人下意识地把刚刚抢来,露在外面的东西全都往衣服里塞了塞,手中拿着的物什则被屈身轻轻放到了地上。 “还塞!嫌东西抢的不够多是么?”,蒋靖话音未落,手中长鞭便甩到了一个兵士手上,痛得他直感觉自己的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刚刚抢来的怀中物什儿一股脑得都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还有你们!你们!”,蒋靖在人群中匆匆而过,手中长鞭却一个不落得将这一排人抽了个遍,“下山的时候我和你们说过什么!打下和州,这就是我们的家,抢自己的家?这是什么道理?嗯?” 没有人回答,只有呼啸的寒风,灌入那些刚刚想要张开的嘴巴,刺喉的痛,于是他们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让目光在蒋靖身上逡巡。 “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抢完了这些东西,接下来干什么?回山上?还是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住下去?”,蒋靖喘着粗气,手中长鞭被他捏得不断变形,眼看就要断了,忽得他的目光转向身旁一人,厉声问道,“我问你,你抢了这些东西,想要做什么?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我…”,被点到的那人一阵结巴,双腿不住发抖,可在蒋靖的逼视下,又不得不回答,只见他骇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大…大当家的,小的错了,您就饶了小的这次吧!” “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当家的!”,蒋靖怒吼一声,不仅跪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身旁众人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从现在起给我记住,我们是兵,不是匪!拿着刀枪,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很英雄是么?如果被抢的是你们的亲人,你又作何感想?嗯?你们的良心真的就不会受到谴责吗?” 其实落草为寇的,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不然谁愿意干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只不过杀了第一个人,抢了第一次东西,以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良知也就慢慢泯灭了,可是他们真的就没有良知了吗?不是的,至少其中很多人已经惭愧地低下了头,也许现在被欺负的,就是曾经的自己。 “我知道,你们其中很多人都觉得在这个乱世之中,不是欺负别人,就是被人欺负…”,此时蒋靖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咱今天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济世扶贫,就讲点实在的。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窝在那个山沟沟里当土匪,是没前途的,也是不长久的,如果你不想办法强大起来,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消灭,这和你们刚才欺负老百姓是一个道理,而且现在那个山沟沟,你们也回不去了!” 说到此处,众人慢慢抬起头看着蒋靖,他们突然觉得这个首领确实不一样,尽管之前就这样认为,但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看清楚他的野心,“可我蒋靖向你们保证过,会给你们找一条更好的路,更大的家!我曾经说以后你们的家会是整个天下,可能你们觉得我在说笑话,甚至觉得我是一个疯子,但我今天告诉你们,我就是这样想的。和州会是我们下山之后的第一个家,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家,关键就看你们到底把自己当不当成一个人!是愿意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土匪,不知道哪天脑袋就会莫名其妙地搬了家,还是努力去争取一个更好更广阔的立足之地,今后也可以朝自己的子子孙孙捶着胸膛,老子这辈子也算活成了一个爷们!” “说,想做哪个?”,蒋靖环视四周,见一些人都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是想做一时的土匪,还是做一辈子的好汉?说!” “做好汉!”,蒋靖身旁一人率先举起右臂,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没底气,但总算喊出来了。 “你们呢?”,蒋靖把目光悠悠看向了远处的人群。 “做好汉!”,又有几个人呼喊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因而带动了更多的人,直到汇成一片海洋,放眼望去,几百号人振臂高呼,“做好汉!做好汉!” “好!”,蒋靖心绪激动,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记住了,这是你们自己说的要做好汉,从今天起给我记住了,你们不再是一个匪!去,把抢了老百姓的东西都还回去,伤了人的赶紧去道歉,然后来我这里记名!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家,想想怎么在这里住的才能安生!” “是!”,几百人齐齐应道,“尊奉大当…大…大帅号令!” “好!”,蒋靖扔下手中长鞭,朝众人抱拳环视道,“今后我们就是兄弟,愿众位…来日以富贵相见!” “啊!”,蒋靖话音刚落,忽得两人被王彦一脚踹倒了他的面前,啃了一嘴的泥,“靖弟,这两个狗东西,杀了好几个百姓,还糟蹋了人家的姑娘!” “什么?”,蒋靖蹙眉看向地上的那两个人,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起来,“你们两个,给我从地上滚起来!”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此时被捆缚着双手,虽然听到了蒋靖的怒吼,但无奈行动不便,结果直接被王彦抻了起来,按着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真的造了这等孽?”,蒋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住逡巡着,只见他们全都衣衫不整,有些地方还残存着血迹,其中一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低着头不住得发抖,而另外一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头颅昂得老高,看向蒋靖的目光也夷然不惧,“大当家的,以往都是这个规矩,怎么到了你这,一切就都变了?” 第十章:给一个希望 夜色静谧,连风声都清晰可闻,两个跪在地上的士兵此刻都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向蒋靖,其他人也都注意着蒋靖的神情,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理。 蒋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踱到他们身前,尔后抬起手,分别狠狠抽了他们一个耳光,“这是替你们刚才欺侮过的老百姓打的!” 被打的兵士气儿还没有喘匀,第二个耳光便夹带着风跟了上来,“这是替你们的爹娘打的!” 被打兵士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脸庞也肿得老高,可蒋靖仍然没有停下,“这是替以后将要留在和州城的众位兄弟打的!” “我…我不服!”,其中一个被打的士兵终于忍不住高声叫了出来,“一开始就立下的规矩,我们没错!” “好,你和我讲规矩,那我便不和你讲道理!”,蒋靖边说,边夺过王彦手中长刀,指尖自刀刃慢慢滑过,竟渗出了一丝血痕,“规矩都是人定的,那么从今日起,我便要定下我的规矩!” “自今日始,我手下不能再有一个不守纪律的匪,全都得是存着良心的兵!”,话音未落,长刀沾满鲜血,两颗依然睁着眼睛的人头滚落到了地上,“挂到城墙上示众,再敢犯者,定斩不饶!”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尽管他们明白这是很明显的杀鸡儆猴,也知道这不是蒋靖第一次使这种招数,但他们没有丝毫反对的意见,只因为刚才对自己许下的那句承诺:做好汉,不做匪!更因为蒋靖方才的那句“来日以富贵相见!” 内部问题就这样被解决了,城防安排及善后问题则由王彦等人负责分工,蒋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此时城内守军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而相关将领则被蒋靖毫不留情地斩杀,因为在蒋靖眼中,那就是一帮无用的酒囊饭袋。 不过蒋靖倒也了解相关情况,大致是因为朝廷对和州这片区域的控制力减弱,因此便将此地视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不久前便将能征善战,有点能力的将领全都调走了,留在此地的,基本都是被朝廷排挤的废物,也难怪蒋靖攻打和州城会如此顺利了,莫不是赶上了好时候。 但蒋靖现在也没有心思考虑那些问题,他所想的,是怎样把投降的这几千人为自己所用。好在韩良和他手底下的一些人,之前都是朝廷的官兵,因此思想工作由他们来进行,最为合适不过。 况且这些投降的兵士也并非存着保家卫国的心思,不过是当兵吃粮的穷苦人罢了,只要能够吃饱饭,有地住,跟着谁不一样?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投降了。 蒋靖看着那些投降士兵全部畏缩在墙角,眼中满是惊恐,心中便是此时他们最想要的,只不过是活下来。 可他们不会明白,什么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假若他们刚才全都拼死力战,蒋靖这些人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将他们压制住,到时候谁胜谁负真是犹未可知,但从他们主动轻易放下武器的那一刻,结局也就这样注定了。 “全都站起来。”,蒋靖神色平缓,与他身后长杆上挂着的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而且一定把你们当做兄弟看待,让你们吃得饱,穿得暖,只要我们这些人有一口吃的,就一定会有你们一口吃的!” 蒋靖说完这些,那些兵士的神情立刻舒展开来,实际上他们要的就是这句话,韩良等人刚才的话虽然安定了他们的心,让他们认同了自己的命运,但今后到底如何,还不是得等着对方这个老大发话?虽然这种“同生死,同富贵”的说词他们不会尽信,但有这个态度总归是好的。 “我现在再问一句,还有不愿意留下来的吗?”,蒋靖看着众人反应,心中愈发谨慎,“留下来的都是兄弟,想走的我也不会为难!” 蒋靖这话说的并非发自肺腑,实际上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哪里还计较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地效命?那些被俘兵士自然也明白,现在好多地方都在抢壮丁,如果自己当了这个出头鸟,说要回家务农,他们真的能让自己平平安安地走掉? 于是有些士兵的脚步往前掂了掂,可最终还是退了回去,尔后鼓足勇气,于人群中大声嚷了一句,“长官,发不发饷?” “发!”,蒋靖丝毫也没犹豫,只是坚定地应了一声,“不仅发,饷银还比你们之前的更多!没了朝廷的赋税,这和州城的库银,都是咱们的!” 听到这个保证,众人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之前他们求的还是一条命,可现在命保住了,他们却又开始想钱了,但蒋靖还是毫不犹豫地许下了承诺,因此他们便再不做他想:给谁卖命不是卖,只要能让老子吃饱饭,给老子钱就成! “那好,以后咱们就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了!”,蒋靖点点头,目光却忽得变得狠厉起来,“既然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有些丑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以后跟着我打仗,不许再想今日这样不战而溃!” 蒋靖说完,便将手中长刀狠狠插入土中,刀刃颤动的嘶鸣之声让众人不由得心头一惊,可蒋靖确实视而不见,只是手指着后方那几颗高悬的人头,厉声说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孬种,你们今日如此,我且认为是这几个窝囊的将领造成的。当初我也当过兵,基本上是遇见大股敌人就跑,好几次差点被害得丧了命,所以我今后不准你们如此,那不仅是在害你自己,也是在害身边的兄弟!” “当兵吃粮,这是天经地义,可你们总也得把仗给我打好了!”,蒋靖双手背后,于人群中穿插而过,“之前你们没有纪律,不讲规矩,我可以当成是领头的没本事,可今后跟了我,给你们立了规矩,肃了纪律,打仗的时候就要跟着我嗷嗷得向前冲。敢有后退溃逃者,军法从事,立了军功的,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挣的,要想活得像个真正的爷们,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蒋靖边说边拍了拍身旁一个小兵的胸膛,并冲他笑了笑,搞得小兵尴尬异常,一时间手足无措,最终只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了,话我就说到这了,接下来的安排,就都听你们的韩良将军吩咐了!” 蒋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只剩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看着长杆上那飘飘荡荡依然向下滴着鲜血的头颅,众人不由得下定了决心:他娘的,既然立了军功能有粮有赏,谁还愿意混吃等死呢? 有时候,人活着,缺的就是盼头,就是希望,只要你能给他,也许人生就不一样。 第十一章:攻打灵州城 打下和州城后,蒋靖没有妄动,而是选择把自己这个“小家”好好收拾一番。 首先,蒋靖在和州城附近大肆招募兵员壮丁,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就有了近万人马。蒋靖明白这种事就像滚雪球一样,只要势力发展起来,有了根基,是不会缺少人手的。 其次,蒋靖采取了在通州城时的做法,令军中将士一边操练兵阵,一边开垦荒地,上缴两成,自留八成,大大鼓励了众人的积极性,许多失地农民闻讯都依附而来。 另外,蒋靖也注意修筑城墙,囤积粮草,打造兵器,为下一场战事做准备。由于平日蒋靖与战士们同甘共苦,以身作则,因此众人也对这个新首领打心眼里敬佩认同,军容也为之焕然一新。 在休整了近三个月后,蒋靖终于决定攻打下一个目标:灵州城。可没想到这一想法,却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原来灵州城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重镇,虽然地位没有江州城那么重要,但远非小小的和州城所能比。蒋靖刚刚打下和州城,人马军备都不为外人看好,此时贸然攻打灵州城,同时还要顾及到和州城的防守,也难怪众人会反对蒋靖此举了。 可蒋靖自然有他的想法,首先和州城太小了,从根本上限制了蒋靖势力的发展。其次,蒋靖时时刻刻担忧着通州城那边会有举动,如果不迅速增强自身实力,以震慑对方,凭借和州那么一个小城池,很难承受住通州方面的雷霆之击。另外蒋靖一直想要通过一场战争来检验一下手下这些兵将的实力,同时也可以增强这些士兵的凝聚力,让他们真正成为自己的人马。 在蒋靖的坚持下,最终定下了攻打灵州城的方略。由蒋靖亲率八千人马,前去攻打灵州城,三千兵马留下来给韩良守护城池。 虽说这次有了大本营和州城,但蒋靖明白此次必须速战速决,因为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况且此次也算是倾巢而出,和州城那里总归是不太放心的。 照例选在夜晚偷袭,可这次情况却没有那么顺利,灵州城内早有防备,刚刚开战,便陷入了胶着状态,由于兵力不足,蒋靖无法对城池形成有效包围,也不能全力硬拼,只得引军稍稍后退,再寻战机。 而灵州城内守军似乎对援军到来不抱希望,因此便趁此机会,一部分人出城迎战,一部分背靠城墙坚守。 蒋靖在远处望去,只见城墙之上一群士兵张弓搭箭,只要自己率领人马冲过去,必将会有大片死伤,而城墙之下,城门周围,则有一群士兵手持刀棍长枪,让自己根本无法对城门形成有效攻击,最外侧还有一大队骑兵,与之进行策应,让自己根本无法带兵靠近。 蒋靖见此兵阵排布,便知城内必有能征善战之将,因此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敢轻举妄动,而城内守军也谨慎异常,在蒋靖没有异动的情况下,也不轻易出击。 战马嘶鸣,弥漫的尘土渐渐消散,只剩肃杀的寒气与浓重的血腥气,蒋靖情知这样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因此当机立断,必须马上进攻! 可现在换一个城门攻打也不是办法,因为蒋靖明白他们会依此兵阵,事先出击,那样的结果只能让自己这些人马在疲于奔命中累死,所以蒋靖下定决定,就要攻下这个城门。 在蒋靖和王彦的商议下,最终决定先让步兵转移位置,佯作攻取其他城门。待敌军准备撤军进城时,蒋靖忽得率领全部骑兵冲杀过去,虽然在乱箭之下有一些死伤,但凭借着骑兵的快速机动力,蒋靖一行人很快与敌人混乱地厮杀在了一起,让城内守军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正在这时,步兵也分别从两侧攻杀过来。 灵州城出来的兵士并不算多,只不过是依仗地理优势,据城以守,如今双方交战,人数处于劣势,很快便处于下风。 城内守军将领见蒋靖一方如此勇猛,不由得后悔不该如此轻敌,冒冒失失地便派两千多士兵出来对战,可此时悔之晚矣,为了避免这两千多人的损失,只好再向外派兵,以期杀退蒋靖等人,把城外守军救进城来。 蒋靖见城门打开,作战更力,带着一群人直冲城门而去,可敌人竟是力战不退,等到城内的兵士都出来了一半,蒋靖还是没能打过去。 “机会稍纵即逝,兄弟们跟我冲啊!”,蒋靖此时跳下战马,直挺着一杆长枪,由左右几个亲兵护卫,直朝城门杀去。 敌军看出蒋靖的夺门之意,一时间全都向蒋靖涌来,竟让蒋靖不能再前进半步。王彦、丁鹏见状,全都仿效着蒋靖,带领一群人向城门方向冲去,几股势力乱作一团,瞬间便帮蒋靖减轻了压力。 此时城内守军见事不能成,连忙下令关闭城门。蒋靖此时马上就要冲到城门,但见城门将要关闭,连忙飞出手中长枪,直刺城门旁边的一匹战马。 战马突中长枪,立刻倒毙,一时间人仰马翻,全都挤到了城门口。蒋靖见状,也顾不上使那些拳脚功夫,只是和一群士兵手持盾牌,拼命向城门方向挤去。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是在拼力气了,而蒋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此时城门口已经有不少士兵倒下,在人流的裹挟下根本爬不起来,估计有的人已经被乱脚踩死了,这种情况下,城门暂时是关不上的了。 “兄弟们,加把劲啊!”,离城门越近,蒋靖越感觉寸步难行,加上还要防备后方的偷袭,他感觉自己马上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城中又出现了一批守军涌到外面来,把蒋靖等人生生给挤了回去。功败垂成,蒋靖气馁无比,眼看自己这群人就要被生生逼退回去,遭受到城墙之上守军的暴击,忽得远处传来一阵人马嘶鸣之声… 第十二章:这是谁的援军? “糟糕,他们的援军来了!”,这是蒋靖心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因为他心中明白,和州城是绝对匀不出人手来帮自己的,他们那里的防守还有些捉襟见肘呢。 而灵州城内的守军也下意识地认为来的这拨人马是自己的援军,因此不由地心下大喜,城内外全都大声叫嚣着,“援军来啦,援军来啦!”,既是给自己打气,同时又能震慑一下蒋靖这些人。 “彦哥,你赶紧率人先去迎战,务必要把他们的援军阻住!”,此时蒋靖心中暗叫糟糕,可事已至此,进不能进,退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了。为今之计,只有快点夺下城门,掌握战场主动权,不然两下夹击,蒋靖这支人马必败无疑。 就在蒋靖这些人内心惊惧,士气大堕之时,不远处忽有一人大声喊道,“靖弟,是我!看我前来助你!” 声音忽远忽近,蒋靖一时间听得不太真切,但他隐约感觉来的人马好像是帮助自己的,直到王彦那一声更为清晰的断喝传入耳中,他才真正确定,“靖弟,是孙昊啊!他带着数千人马来助咱们啦!” 听到这个消息,蒋靖内心一阵狂喜,他此时顾不得考虑孙昊会突然出现了,只是被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冲击着。本来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贸然攻打灵州城的举动了,也许是攻打和州城过于顺利,让蒋靖冒进轻敌,可他现在已经彻底看清局势:就算拼尽全力攻下城门,打进灵州城,但城内必将又是一番苦战,自己带来的这八千人马,估计要在这里折损大半。 可孙昊的到来霎时便改变了这不利的战局,城内兵士见来人竟是对方援军,一时间竟有一种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觉,士气顿时泄了一大半。 王彦此时已经率着刚才带走的那些兵士调转头来,继续攻打城外敌军,并且已经快要把他们消灭殆尽了。而孙昊则率领大队骑兵,气势汹汹而来,行至百步距离,霎时乱箭齐发,城上守军被射死无数。 趁着这个当口,蒋靖终于突破了敌军在城门的防守,拿下了灵州城城门,瞬时几百兵士便跟着涌了进去。 孙昊见攻下城门,也不在城外逗留,直接率着他带来的两千兵马,跟着冲进城去。此时灵州城内守军并未放弃抵抗,只是将兵力收缩到了城中心,准备与蒋靖等人进行殊死一搏。 方才一场大战,众人都耗去了不少力气,可此时又陷入了激烈的巷战,一种筋疲力尽之感不由得从每个人身上蔓延开来。 好在孙昊和他的两千人马都是刚刚加入战场,此时精力正盛,又有战马之便,奔波于大街巷弄,一个个倒是杀得兴起,犹如一支刚刚打了鸡血的生力军。 蒋靖对于灵州城内的境况也不是很熟悉,因此在一开始的作战中不免陷入被动。而且灵州城内的守军异常凶猛,大有将敌人打出灵州城之势,蒋靖虽然想要打下灵州城,可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八千人马全都葬身于此,于是他打算率队突袭,杀掉对方掌军将领,从而迫降灵州城内守军。 正在这时,孙昊忽得带领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蒋靖眼前,“靖弟,你在此处压制,吸引住敌军大部,我去突破他们的中军大营,拿下敌军主帅!” 孙昊倒是与蒋靖想到一处去了,考虑到自己带来的人手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而孙昊的这批人马则是气势旺盛,于是便也再不客套,点头道,“那辛苦昊哥了!” “关键是你要守住这里,否则我虽打探到了敌将所在,也难以突破!”,孙昊一夹马腹,话说得也相当直接,“你务以小心为要,我先走了!” “昊哥!”,蒋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得把孙昊叫住了,“昊哥,敌军主将许是个良才,如果可以,务必生擒!” 听到蒋靖的话,孙昊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尔后便纵马而去了。 看孙昊带着一队人马消失在漫天尘土之中,蒋靖也再不做他想,只是拼命阻住这些退守到城中心的敌军,努力为孙昊争得几分胜机。 自从蒋靖等人突破进入灵州城后,城内守军虽不怯战,但战力已大不如前,加上孙昊的两千人马不断地在城中乱冲乱杀,他们更是无力抵挡,只靠一股意念撑着。 正在这时,城中心处忽得传来一阵钟鸣,许多灵州城士兵茫然地向后望去,眼神中满是不相信。 蒋靖听得钟声,也瞧出一些端倪,连忙大声吼道,“你们的主将已死,现在投降,为时未晚!” “兄弟们,别听他瞎忽悠!”,类似是一个敌军领头的大喊道,“咱们再加把劲,一定能把他们给赶出…” “啊!”,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蒋靖手中长刀飞至,狠狠插入了他的咽喉,“看准衣服,专挑领头的砍,一个也不要放过!” 那些敌军的大小头领一听到蒋靖发布的这个命令,一时间对自己身上穿的这件不同于普通士兵的衣服深恶痛绝,平时只道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谁知今日竟惹来如此大的杀身之祸。想到这里,一些敌军头目不由得面面相觑,再听得城中心钟鸣之声更甚,个别没骨气的直接扔下武器,双手一举,“我…我们降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身后一阵战马嘶鸣之声,吓得他双手抱头,直接跪到了地上。只见丁鹏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持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看也不看便驾着骏马从那人身旁踏过,“咔擦”一声,便听得那人腿骨碎裂,丁鹏却是一脸的兴奋,“靖哥,这灵州城守将的狗头,被我和昊哥砍下来了!” 灵州守城将士见此情景,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全都停止了厮杀,而其中一些人,竟把武器都扔到了地上。 蒋靖环视四周,面色平静,可沾着血迹的发丝却仍有些发颤,“受降!” 第十三章:原来如此 灵州城内的招降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蒋靖望着大厅外那三颗高高悬挂的头颅,却总有些高兴不起来。 原来孙昊带领人马前去冲击敌军主将所在时,恰在半路遇到敌军主将之一,便和丁鹏合力,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并由丁鹏带到蒋靖那里,以期震慑敌军。 可当孙昊率人来到将帅府时,另外两个敌军主将已有降意,王彦知道蒋靖用人心切,便打算将两人收入麾下,但谁知孙昊竟以要替自己死去的几百个兄弟报仇为名,执意杀了这两个人。 其实蒋靖是真的想要招降这几个守军将领,因为他明白这几人绝非无能之辈,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说什么,毕竟孙昊是来帮忙的,而且此次能够顺利打下灵州城,孙昊带来的那两千劲旅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所以蒋靖也只能忽视这件事了。 “靖哥,快来看看咱们的大功臣,哈哈!”,还没进屋,丁鹏的大嗓门便又习惯性地响了起来,“宴席摆好了没?我一定要敬昊哥一杯酒,不,三杯!不成,三杯也不够!哈哈…” “宴席已经摆好了,静等咱们的大功臣入座!”,此时蒋靖也是满面笑容,连忙起身将孙昊迎入了上座,王彦则躬身默默将酒桌上的四个酒杯斟满,一时间屋内满是祥和之气。 “昊哥!”,蒋靖此时已经端着酒杯站到了孙昊面前,“这第一杯酒我们敬你,救我等于危难,助我拿下这灵州城!” “靖弟客气了,既是兄弟,岂不是我应该做的?”,孙昊言罢,便与蒋靖、王彦、丁鹏三人倾尽了杯中烈酒。 “这第二杯酒,我敬昊哥的高义!”,蒋靖说着,便又将自己和孙昊面前的酒杯斟满了,“当初我等逃离通州,狼狈不堪,如今昊哥能够抛弃自己在通州城的一切,前来助我,这份雪中送炭之情,我蒋靖铭感于内,永不敢忘!” “都在酒里!”,丁鹏一个胖大汉子,声音忽得有些哽咽,于是赶忙一仰脖子,把一碗酒倒进了口中。 “这第三杯酒!”,说到此处,蒋靖忽得顿住了,连抓着酒杯的手都显得有些凝重,“第三杯酒…是我向昊哥赔罪!悔当初逃离通州城时…不该看小了昊哥!” 蒋靖说罢,忽得单膝跪地,拜在了孙昊身前,“昊哥,当初情势迫得我谨慎异常,不敢冒一分一毫的险,考虑到你在通州根基已稳,深受重用,所以才没有借你的势,没想到你今日竟…竟率众而来,更使我无地自容!” 孙昊似乎早就料到蒋靖会有此一着,倒也不显惊讶,只是连忙屈身把他给扶了起来,“靖弟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我既然来了,便再也不提此事!你不必挂怀于此,我全都理解!” 孙昊话说到这份上,蒋靖也只能以酒相敬了,而王彦、丁鹏二人也都深深感佩于孙昊的气魄与胸襟,同时也为当初自己对孙昊的不信任而感到懊悔与内疚。 孙昊见三人如此,也不由得一阵心虚,同时也为自己走得这一步棋而感到骄傲。原来他此次带人来救援蒋靖,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在与彭嘉禾商议之下,自己行的一步险棋。 却说当日蒋靖等人逃出通州后,那里便遭遇了大乱,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朝廷的攻袭,后方便又发生了反叛。最终耗费月余,彭嘉禾才真正把事情全都摆平,可还是元气大伤。 通州方面自然把这些账都算在了蒋靖头上,但经此一劫,一时间也无法报复蒋靖,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蒋靖已经占了一个山寨,并且打下了和州城,通州方面一时间坐立不安。彭氏父子深知蒋靖绝非池中之物,如果坐等他成势,将来必成通州城大患。 可无奈通州方面距离此地太远,无法率大军攻袭,因此彭嘉禾思来想去,便决定令孙昊率一部分人马前去打探情况。如果蒋靖实力不强,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能给他致命一击,如若不然,便再行谋划。 可当孙昊向彭嘉禾索要人马时,彭嘉禾却支支吾吾地说什么通州目前防务紧张,最多只能拨出两千。 对于彭嘉禾的这种说法,孙昊自然是嗤之以鼻,别说给孙昊两千人,就算是再多上一倍,他也没有把握将蒋靖的和州城给打下来。如果真有彭氏父子说得那么轻巧,那么他们怎么不自己去? 并且经此一事,孙昊也看透了彭氏父子的险恶用心。他一直觉得彭氏父子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可鉴于自己在通州城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所以对这种事也就不甚在意。可谁知自从蒋靖离开通州城后,彭氏父子对自己是严加防范,孙昊心思细密,所以对于他们一丝一毫的异常举动都能察觉到。譬如这次让自己带兵前去,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利用旧情打探消息,同时让蒋靖把仇恨引到自己这里。 这样一来,更加坚定了孙昊不久前心中产生的念想:自己要另起炉灶,不能窝在彭氏父子手下干了! 一来他觉得彭氏父子不能成大事,二来是觉得在没有蒋靖的情况下,自己及也失去了牵制的作用,加之自己并非彭氏的元老级亲信,难以受到重用,如果将来势力大了,没准还要落个蒋靖那样的结局,如此一来,还不如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来得稳妥。 思来想去下,孙昊便向彭氏父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可以带两千人前去,如果事有可期,自己便给予蒋靖重创。如果事无可能,便作为卧底,与通州方面暗中勾通,再谋大计。 彭嘉禾可能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再加上孙昊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如果到时候他真敢投效蒋靖,自己有办法让他被蒋靖等人乱刀砍死,于是便答应了他的这个提议。 就这样,孙昊便以征伐东侧为名带着两千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倒是那两千兵士如同闷葫芦一般,也不知道此行目的地所在。直到快接近和州城时,孙昊才说此行是打算投靠以前的左将军蒋靖。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知道蒋靖的威名,加上其中不少是孙昊有意培植的亲信,因此便也就从了孙昊之意,反正通州现在是回不去了,这些兵士还不是只有惟命是从的份? 可谁知到了和州城下,韩良、萧汉等人竟然心存怀疑,将孙昊等人拒于城门之外。好在孙昊反应迅速,立刻提出暂不入城,帮助蒋靖前去攻打灵州城,于是便有了那番危急时刻,孙昊率军来援的情景。 第十四章:我不同意! 打下了灵州城,蒋靖等人好似是搬迁进了新宅子,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心也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自己终于有一个稳稳的根据地了。加之孙昊带领人马来投,可谓是双喜临门。 不过和州城也不能轻言放弃,毕竟是这些人的第一个家,也是为数不多的家之一,所以在完成了和州城与灵州城的换防工作后,蒋靖决定仍然让韩良和郭洪、王彦共同驻守和州城,只不过请萧汉把李雪晨和程祎瑶都接到了灵州城。 萧汉见到孙昊后,自然是要代表韩良等人为拒绝他入城之事表示诚挚的歉意,而孙昊也是一副完全理解、毫不在意的样子。 接着李雪晨自然要对孙昊赶来之事表达深深的谢意,虽说孙昊见到她还是不太自然,但终归有些释怀了,只不过心中还存着一丝丝的不甘,还好他为人机警,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异样。 而孙昊接下来的表现,也让蒋靖极为放心和满意。虽说他对孙昊前来相投的举动颇为感谢与感动,但对他却并非没有一点防备之心。不过孙昊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灵州城刚刚安定下来,他便提出自己带来的所有人马全部交由蒋靖统率,并且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蒋靖身边,从未表现出想要去驻守和州城的想法。 孙昊示之以诚,蒋靖自然也要有所退步,于是他立刻表态,孙昊带来的人马,就一直归他管辖,别人谁也无权调动,并许诺倘若他日势力发展,必将拨给他更多兵将,甚至会给他城池驻守。 如此看来,孙昊确实是高明的,虽说这些人的最终结果都是离开通州城,与蒋靖一起自立门户,可因为时机不同,待遇便也不甚相同,可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孙昊与蒋靖等人的关系,从来只能隔着些什么,而无法那么纯粹。 不过孙昊也在此定下了以后的大略方针:一定要帮助蒋靖发展,让他拥有与彭嘉禾抗衡的资本,同时注意培植自己的势力,以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虽说行军打仗自己没有那么在行,可要是论起心智计谋,自己可不认为会比谁差了!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过着,一切似乎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某一天,蒋靖的内室中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不成,我不同意打金昌!”,萧汉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撂,一脸的坚定,“还是那句话,咱们根基未稳,打下灵州已属侥幸,更别提防守异常坚固的金昌城!” “我们不能总看自己,也要多注意一下其他人的动态。”,蒋靖神色平静,可眼前的早饭却是吃不得了,因为桌子上的杯盏一时间全成了他用来摆布目前境况的道具,“通州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向东渗透了,意味着讲与我们愈加接近。凭你我对彭氏的了解,他们会轻易放过我们?而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可这并不意味着你要自己寻取死之道!”,萧汉看着蒋靖冷笑道,“你现在满打满算手头上也只有不到四万人,同时还要注意到和州与灵州的防守,估计没等彭氏打过来,你自己就先在金昌城前折腾死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我清楚你的顾虑,可你也不能只看到坏的一面。”,蒋靖叹口气,眼神中却并无犹豫,“老老实实窝在这个地方,换来的绝不是平安,而是随时随地被吞并的危险。我们现在的地盘太小,发展得也就慢,可如果打下了金昌城,辐射范围有多广,自不必我多言吧?如今我们只控制了灵州与和州这一片范围,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税征不上来多少,人依附得也少,如果我告诉你要用这块地盘来称王称霸,恐怕你也会笑吧?” 听到蒋靖这番分析,萧汉倒是沉默了,有时候自己的保守谨慎是好事,可在开创基业这方面,确实也需要蒋靖这股子闯劲儿,“我倒是明白你说的,不过终归觉得有些冒险。” “这样吧,再给我月余时间,我保证练出五万精兵,到时候攻打金昌城,你总归放心了吧?”,蒋靖伸出左掌在萧汉面前晃了晃,自信地说道。 “好!”,萧汉笑着点点头,“届时我一定好好替你守住和州!” “不!你不能总在家里呆着。”,蒋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一次我要带你去战场,有些事情总归是要经历的,和州这次就由昊哥来守。” “什么?你要让孙昊守和州?”,萧汉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不成,我不同意!决不能让孙昊留守!” “为何?是你不放心昊哥,还是自己怕上战场?”,此时蒋靖语气虽是调笑意味,但心中已暗暗生了警惕,“鹏弟他们独守一城,我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而攻打金昌城时有些事我又需要与彦哥商议,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将和州城交给昊哥。” “但我就是不放心孙昊!”,萧汉皱眉说道,“此人城府太深,而且他率军来投之事颇有蹊跷,越想越不对劲…你知道吗,当初他带着两千人来到和州城下投诚,便如事先计划好一般,并无一人惊诧,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如何顺顺利利地把这两千人带离的通州城?彭嘉禾的手段你可是见识过的,想骗过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想想我们当初是多么狼狈,嗯?”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彭嘉禾在作怪?”,蒋靖此时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总觉得如果彭嘉禾事先和孙昊有勾通,总不会舍得送两千人马过来,而如果要是怀着消灭我们的想法,又总不至于只派两千人过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能够把两千人从通州带出来,手段绝对不简单。”,萧汉摇摇头道,“不是孙昊有手段,就是彭嘉禾有手段,虽然当初他把事情说得天衣无缝,但我总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都不放心把和州城交给孙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萧汉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蒋靖也不由地蹙起了眉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怎么说昊哥也是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率军来投,又帮了我的大忙,我反而怀疑于他,总归不太好吧?” “孙昊此人功利心太强,你真的相信他会把与你之间的兄弟情谊看得比自己在通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功业重要?”,萧汉见蒋靖仍是一副疑惑神色,语气不由得顿了顿,“好,咱们不谈识人之明,只是就事论事,你觉得是你对朋友的一份信任重要,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重要?” “到了真正需要抉择的时候,就算是我,甚至是你最信任的人…”,萧汉长舒一口气,握住了蒋靖的手,“也比不过你自己的切身利益,你要记住这一点!” “我…”,蒋靖顿了顿,可不知为什么,看向萧汉的眼神却又含了些感激,如果萧汉真的是如他所说,将自己的切身利益看得最重,又怎会和自己说这番话?看来有些道理虽然明白,但做起来却是难了,“我听你的,和州由彦哥和洪哥留守,我带孙昊去打金昌城!” “嗯!”,萧汉见蒋靖肯听自己的劝告,心中也是极为高兴,“不过做事总要留些余地,万不可让人寒心,我们这样做,只是在根基未稳的时候多一些防人之心,孙昊带来的人马,咱们一定不能打主意,必要的时候还要替他添置一些,打金昌的时候,助威即可,却不能再让他有损失了。” “这是自然!”,定下了这件事,蒋靖心中异常畅快,情不自禁地举起粥碗和萧汉面前的杯盏碰了碰,“那说好了,一个月之后,攻打金昌城!” 第十五章:行军路上 猎猎风吹,旌旗漫卷,三万兵马行在路上,首尾难见,气势浩荡。 此次攻打金昌城,蒋靖料定必是艰难而持久的一战,因此准备得异常充分。他明白这种战事很少有什么取巧的行径,有时候拼到最后就是一股气力,因此他也就不讲究什么夜袭之类的战术,只是在思考如何在保持粮草供应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攻下金昌城。 在距离金昌城大约七十里的地方,蒋靖便谨慎地命令大军减慢行进速度,并增派人手前往打探四周及金昌城附近的情况,不断侦查来报,以确定没有意外情况。 同时大军也分队而行,粮草护于中间,以防敌军来袭,好在一切较为顺利,倒也没有什么危险,可就在离金昌城五十里处,忽有侦察兵来报:前方有数百人在交战。 听闻这个消息,蒋靖立刻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并增派更多侦察兵前去打探。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确定了具体情况:原来是金昌城内派出了大约一千军士,正在剿除附近的一伙山贼。 知道了这个情况后,蒋靖心中不禁有些高兴:看来金昌城此时毫无防备,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剿除山贼。自己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抓几个俘虏,打探一下金昌城内部的情况。 于是蒋靖便令更多的侦察兵前去探查,待得前方战事结束,先锋队便齐齐出动,拿下金昌城的带队头领,以便逼问出金昌城内的城防情况。 趁着这个当口,蒋靖便观察起了附近的水文山势,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同时命令部分兵士在此地开始修筑营寨,挖沟建渠,增强战略纵深,同时也作为大军的最后一道屏障。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数十个兵士便押着一个满身泥土并被紧紧捆住的人来到了蒋靖面前。只见他嘴角带血,头也磕破了,可看向众人的眼神仍是恶狠狠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这是谁?”,蒋靖瞄见面前这人的装束打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让你们把金昌城的将领给带来,你们押那么个人过来干什么?” “回大帅,就是他把金昌城那个带队头领给杀了!”,其中一个百夫长盯着那人,有些气愤地说道,“当时我们好不容易瞅准机会,趁他们只剩二百来人,才乱箭齐发,生擒了他们的领队将军,咱们还折了十几个弟兄呢!没想到正审问着呢,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刀就把那个领队将军给杀了。” “嗯?”,听到这番叙说,蒋靖不由惊奇地看向了被绑的那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好几百个兄弟都折在了他们手里,甚至我这条命都差点丢了,我当然不能放过他!”,那人声嘶力竭地吼道,忽得瞅着眼前的众人又一阵阴森的怪笑,“你们那么多人,我知道今日算是活不成了,可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此时蒋靖也算明白了概况,眼前这人无非就是被剿灭的土匪头子之一,杀人不过也是为了泄愤,但这无形中坏了自己的大计,看这人也像个睚眦必报的主,肯定算不得善茬,干脆斩掉祭旗算了,于是大手一挥,冲那人笑道,“好,你看清楚我这张脸,也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蒋靖…” “什么?你叫蒋靖?”,这次换做那个人惊愕了,只见他睁大双眼,在蒋靖脸上来回瞄着,还没等蒋靖开口,,便紧接着大声嚷道,“我是刘天,几年前劫你粮车的刘天!那个小时候抢你兔子的刘天!” 众人听到刘天这番逻辑不通的叫嚷,不由得一阵错愕,甚至有几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算是攀交情还是变相的讨饶?这个人可真是有趣… “哦…原来是你,可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遇见你。”,蒋靖有些无奈地笑笑,同时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依旧稍显瘦削的身材,眼窝深陷,颧骨却高高凸起,嘴角一直微撇着,似乎永远都带着一股不屑,尤其是他看向别人时那种阴冷的眼神,真是叫人很难忘掉,“你不是在吴县那边当土匪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刘天可不爱和别人插科打诨,因此他选择忽视蒋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打金昌城?是不是想要从那个领队那里逼问出金昌城内的具体情况?” 蒋靖此时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便点点头轻声道,“是,不过你把人给杀了,我倒是问不成了。你说该怎么赔我?嗯?” “这简单!我在这里也呆了挺长时间,金昌城内的一些情况,比一些守将还要了解!”,刘天刚要拍拍胸脯以示保证,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缚着,便下意识地用眼神狠狠剜了旁边的士兵一眼,蒋靖见状,倒也不甚在意,便笑着挥挥手让身边的士兵给他解开了。 “没想到你也成了乱军,手下还有那么多的人马。”,松了绑后,刘天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看向蒋靖的目光也不由得有些羡慕,“不过现在金昌城的守将很厉害,想拿下它可不容易,城内有大约四五万的守军,装备也很好,城坚粮足,你们这些人嘛…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我看难!” “此事不需要你操心!”,蒋靖将马鞭在手腕上绕个圈,冷冷说道,“不过比起你说的这些,我更想知道的是金昌城内的城防概况!” “这也好办!”,刘天笑着一指身旁那个同样被捆缚着的人,“你问他便好了,他也是个金昌城内管事的头头。” 还没等蒋靖开口问,那个百夫长便上前答道,“回大帅,我们确实抓到了两个带队首领,但这个死活不肯开口,另一个想说的却被这人给杀了…” “那是我没机会,不然肯定不让他活着!”,刘天看向那个被绑缚的人,阴冷一笑,“其实还是你手下的人没本事,我来帮你!” 刘天说着,便一把拽过那个被捆缚的金昌城头头,顺手在他身上拍了拍,“捆得挺结实的吧?” 一旁兵士想要出手阻拦,却被蒋靖用眼神给制止了,而那个被绑缚的人则吐出了口中的破布条,有些心如死灰地说道,“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套取任何有用的消息,打死我也不说!” 第十六章:施刑 “好,算你硬气!”,刘天拽住那人的头发,死死地往后一拉,疼得那人一阵龇牙咧嘴,“等一会看你嘴还硬不硬!” 蒋靖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却像是在看戏一般,实际上他也明白那个人的想法:他清楚就算自己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因此还不如嘴硬到底,反正拖得一刻是一刻,没准事情还会有转机呢!如此说来倒也是个聪明人。 不过蒋靖有自信让他开口,毕竟自己有的是手段,可他现在却存了兴致,想要看看这个刘天到底会怎么办。 只见刘天重新塞住了那人的嘴,然后又把他身上的绳子捆得更结实了一些,让他根本动弹不得,紧接着便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还未等那人说话,便抓住他的一个手指狠狠削了下去。 那人疼得一阵抽搐,身体似乎都有些不受控制,旁边众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刚才胡吹大气,还以为有什么本事,砍个手指脚趾谁不会啊,到时候真不说大腿都能给你砍下来,只不过刚才那个领头的太怂,刚踹了几脚就嚷嚷着要坦白从宽,结果冲出来你小子给砍死了,怒火也就跟着转移到了刘天身上,不然早用上刀子逼供了。 就在众人一阵腹诽的时候,却见刘天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被他折腾的那个人竟是满脸汗水,一时间都翻了白眼,再往下看看,裤裆处都湿了一大片,一阵尿臊气中混杂着些血腥味,不禁让人作呕。 这时候刘天才笑意吟吟地把破布从那人嘴中拔出来,只见那人仿佛脱力了一般,连挣扎都放弃了,只是最终喃喃念着:杀了我,杀了我… 一些离得近的人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心中不由得一阵鄙夷:都是行军打仗的,掉几个手指头有什么了不得,至于这样?刚才还英雄得了不得,怎么现在就熊成这样? 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刚想出言嘲讽几句,却不由得瞥见了那人手上的真正状况:原来他没有一根手指被削下来,但是手指头上的指甲盖却被拔了下来,上面一片血肉模糊的,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根竹签子给插上。 看着血水一滴一滴地从那人手指头上流下来,旁边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后面,而刘天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见他笑嘻嘻揪着那个人的耳朵道:如果你还是不说,你的所有手指脚趾都会这样…你知不知道人还没死,可是肠子什么的都给掏出来是什么滋味?嗯? 那人忽得怪叫一声,脸部肌肉都跟着在颤抖,“我说,我都说…” 这时刘天好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便把目光转向了蒋靖,不变的是脸上的笑容与低沉的声音:“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很了不起吗?”,蒋靖似乎也有些不忍,便把头撇向了一边,“点几下穴道就能解决的事,偏要搞成这样,真是恶心人…” 话虽是这样说,蒋靖还是下马仔细询问了那人金昌城内的状况,对其兵马配置,城防布局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刘天倒也是机灵,故意说出几个错误信息让其纠正,发现他确实没有骗人,再加上几个被俘的小兵也交代了一些情况,便判定那人所说基本属实了。 “给他松绑吧,留他一条性命。”,蒋靖看着那人摇了摇头,便又将目光放到了拿着刀的刘天身上,“把武器放下,走吧,你借我之手报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要再想着害他性命了。” 刘天笑了笑,依言放下了武器,可蒋靖却觉得他笑得有些诡异,就在这时,方才被折磨的那人忽得大叫一声,趁人不备便伏在一口长刀上自尽了,血漫在地上流着,他的眼睛却还没有闭上。 蒋靖突然有些不忍,他觉得从公正的角度来看,他起码能算一个好首领,可惜了,于是他看向刘天的眼神便带了些愤愤的味道,“他现在死了,你满意了吧?” 刘天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那把匕首在怀中揣好了,可嘴角的笑容却又让人感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蒋靖便有些生气了,“滚,我不杀你,滚得远远的!打金昌城的时候别再让我看见你!” “祝你攻打金昌旗开得胜!”,刘天朝蒋靖拱拱手,便踢拉着脚步走了,表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前时被官兵捕杀了大部分部下的匪首不是他,刚才把那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也不是他,于是蒋靖更加来气了,“刘天,你现在欠我两条命!” “哦,对了…”,听到蒋靖的喊声,刘天忽得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差点忘了告诉你,金昌城的守将不久前换了,是个有本事的,隐隐有自立之势,所以你倒不必担心他们有援军的问题。” “怎么回事?”,蒋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金昌城的地位自不待言,之前一直由皇室家将驻守,怎么会有了自立的念头?” “现在的局势朝廷也清楚,金昌城既不能派废物,又舍不得让皇家人死在这里,思来想去,还不如派一个受排挤的干将来得实在。只可惜朝廷的算盘却打错了,乱世之中,连自家人都信不过,又何况是外戚?”,刘天笑笑,继续向前走去,“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自己肯定能想清楚,如果不是想要自立,哪个守将这时候吃饱了撑的,还有工夫腾出手来管山贼的事?” 看着刘天的身影渐渐远去,蒋靖忽得觉得这个人实在有些特别,于是情不自禁地又生出了几年前那个相同的念头:我这次放了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有人给他答案,刘天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次消失了,而蒋靖接下来要思考的,还是如何顺利打下金昌城。 虽说他相信金昌城可能没有外援了,但依着他谨慎的性格,却也不会放弃排布,于是他命令部分兵士继续在这里修筑营寨沟壑,而他则率领大军继续向金昌城行去。 第十七章:怎么又是你? 这一路蒋靖都行得异常谨慎,可无奈大军过处,尘土飞扬,群鸟乱鸣,倒也讲究不了什么隐秘性,因此蒋靖便尽力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在距金昌城五十里,三十里处都开始修筑营寨,挖沟建渠,为即将开始的大战赢得先机。 金昌城内也早已得知蒋靖率大军来攻的消息,本打算趁夜出城偷袭,可谁知蒋靖防守异常严密,不但偷袭失败,还中了他们的埋伏,只好败落回城,再图战机。 打退了城内守军的两次偷袭后,蒋靖也更加注意城外的防守,于是将大军分为三批,一批负责安营扎寨,一批负责侦查防守,另一批则临时休息以养精蓄锐,就这样轮换行动,终于在天亮前草草完成了筑基工作,而整夜严阵以待的金昌城守军也据城坚守,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昨夜接连两次偷袭不成,反而遭遇惨败,让金昌城内的守军不得不提高警惕,重新审视城外这股来势汹汹的敌人。 不过蒋靖此时还未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他的很多部队还都在距城七十里、五十里和三十里处坚守待命,这样既能保存实力,保持战略纵深,又能防止敌人突袭,可谓一举多得。 战争一开始,蒋靖并没有把主力部队放上去,而是选择了战力很差的一支队伍攻城。诸将对此大为不解,而蒋靖却有着自己的打算:战争一开始,城内敌军肯定会拼命作战以造成威慑,这样一来,蒋靖这边伤亡势必很大,所以他舍不得派出主力部队,只要打仗就会有炮灰,况且这样也能锻炼一下新兵的作战能力,让他们见识一下战场的真正残酷之处。二来则能够掩藏实力,让城内守军轻敌,从而诱他们出城决战。 可令蒋靖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攻城部队由二愣子丁鹏带领,他一上来就嗷嗷地往前冲,带的手下士兵一个个的也都不甘落后,再加上无知者无畏,一上来战场就进入了胶着状态,让蹲守在后面的蒋靖看得心惊肉跳的。 早就告诉丁鹏不可力敌,千万注意要保护好自己,怎么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看来以后真得给他把话点透,不能再和他打这种哑谜了。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双方互有伤亡,而且数量都不少,攻城部队最终还是毫无悬念地败了下来,可一个个都跟打了胜仗似的,没有丝毫颓败之像,毕竟都是新兵,心气骄得很,再加上蒋靖也夸他们打得不错,并亲自摆酒相谢,更让他们从心底里相信自己这个头阵打得不错。 直到丁鹏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一手端着酒碗,咧着大嘴过来询问蒋靖自己战力如何时,蒋靖才意识到自己的诱敌计划泡汤了,好不容易忍住了给丁鹏一鞭子的冲动,嘴角抽搐着叮嘱丁鹏下次打仗小心些,这憨货便一仰脖子把酒都喝了下去,然后龇牙咧嘴道这次的伤口有点深,让蒋靖翻了半天的白眼。 经此一战,城内守军也下定了决心:绝不轻易出击,最好能够据城坚守,反正城内粮草充足,最起码能够坚持三个月,而城外敌军情况不明,出城后没准还要吃亏,但只要能够拖得他们大军粮草耗尽,必定是不战自溃。 一方打算打持久战,能拖一刻是一刻,而蒋靖则期望速战速决,因为于他而言,粮草不继确实是个大问题。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双方持续打了三天,仍是不分胜负:金昌城内伤亡惨重,但城池仍是久攻不下。 看着不断被抬到后方的伤兵,蒋靖心中愈发焦急,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耗死在金昌城下。而金昌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抱着死守城池的想法,但也不愿意真的这样干耗下去,死伤众多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金昌城内的守将又抱着自立的想法,更加不愿意让这座城池有过多的损伤,因此双方都打算等待一个时机来决一死战,以避免这种过度的消耗。 就在这时,蒋靖的军营中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对于此人,蒋靖还真说不上来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不是说了让你滚得远远的,怎么又跑回来了?”,蒋靖挥挥手示意营帐内的几个兵士出去,便盯着眼前的刘天发起愣来,“在打下金昌城之前我是真的不愿再看见你,其实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了…说吧,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最后一句话,我真的要抬脚就走了。”,刘天朝蒋靖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拣了张凳子就坐了下去,“不过估计等我说了下面的话,你就舍不得让我走了。” 蒋靖冷笑着看了刘天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下巴,望着帐篷外发呆。 刘天苦笑一声,“好,算你厉害,你不问,我也说。” “算你识趣。”,蒋靖会心一笑,终于有了一种压他一头的感觉,“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 “除了这些人马,你应该还有富余的吧?”,刘天问得倒是不经意,可蒋靖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刘天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可他也并不慌乱,只是转口解释道,“别着急,只是想送份礼物给你…” 看着蒋靖那严肃的神情,刘天也不打算卖关子,于是话说得也直接了,“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贼都不走空,我们这些土匪自然也不会白费力气。明说了吧,金昌城内有我的人,之前专门盯梢送消息的,所以我们每次截货,一般都出不了差错,因为路线人手什么的早就知道个一清二楚…” “你平日怎么和他们联系?现在金昌城可是已经封了,根本进不去。”,蒋靖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似乎也明白了刘天的意图。 “用信鸽啊,这东西万无一失,当然,现在城内的情况我不敢保证,但估计趁晚上放只黑信鸽进去没有问题,我们有暗语,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刘天说到此处,忽得顿住了,然后便瞅着蒋靖一直笑,“我可以告诉城内的兄弟,让他一把火烧掉城内的粮草,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出城与你决战了,你要是个聪明的,这时候能不增派人手过来?既能当援军,又能做伏兵,胜算肯定很大,嗯?” “没想到你还是个懂军事的,呵呵…”,蒋靖站起身来,凑到了刘天眼前,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要钱?还是怎样?” 第十八章:我来帮你! “干嘛算得那么清楚。”,刘天掏掏耳朵,仍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嘿嘿,我帮你个忙不成吗?” “你这样说我便不敢相信了。”,蒋靖尴尬地笑笑,“不瞒你说,此战可是压上了我的身家性命,多少兄弟的生死都系在我一人身上,根本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嘿嘿,我要是知道你在骗我,纵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刘天当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之所以帮你一个大忙,肯定是有原因的。”,刘天将腿叉开,一时间抖个不停,看得蒋靖不禁有些心烦意乱,“金昌城内的守将害我损失了那么多人马,这个仇一定要报,这个理由你总该满意了吧?” “借刀杀人?”,蒋靖努努嘴,面色却又有些犹豫,“我之前也杀过你的人,你该不会也想报复我吧?嗯?”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啰嗦!”,刘天挠挠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实在不成就把我留在这,到时候一刀砍了我便罢,弄得老子跟受审一样!” “我不是啰嗦,而是谨慎!”,蒋靖微微蹙眉,似是有些动怒了,“几万兄弟的生死都在我手里,你一条贱命值得了什么?如果不是对你存着信任,我早让人把你拖出去大卸八块了!” 刘天看到蒋靖眼中的怒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叹口气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多疑,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其实不过是看你这几天打得还不错,能够和金昌城里的人拼上一拼,不然我也不会跑到这里和你做这个买卖。几年前你是杀了我的人,可还杀了我们那个怂包老大,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不是说我欠你两条命嘛,就当老子不喜欢欠债好了!” 蒋靖凝神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刘天确实没有什么理由骗自己,再加上他本就有和金昌城内的守军决战的打算,在确定自己绝对不会被算计之后,便点点头道,“好,我信你了,那你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具体的没法说,但肯定就在这两天行动,哪天晚上见城中起了大火就是了,这总归是没法骗你的吧?”,刘天笑笑,似乎又带了些嘲讽的味道,“肯定要找有机会的时候才能得手,这个道理你总应该懂吧?不过城中的粮食没有都放在一起,最多只能烧一个粮仓,…诶,对了,你的其他人马什么时候能到?”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事情到时候真的成功了,我必重重谢你!”,蒋靖长舒一口气,似乎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三天之内,我希望能够等到你的那一场大火,不过…放火的人还能逃出来吗?” “这你便是妇人之仁了。”,刘天站起身来,好像是准备离开了,“他的父母孩子都在我的手上,我保证他会听话,大不了出了事我替他养着!怎么样,这么好的探子我都肯拿出来做牺牲,你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那好,容我事后再谢!”,蒋靖朝刘天一抱拳,盯着他犹豫的神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得展颜一笑,“哎,你不会是想要入伙吧?” 听到蒋靖的话,已经迈出脚步的刘天忽得一愣,身形便定在了那里,然后他便笑了,“你先打赢了再说,到时候就算引他们出城,也会是一场恶战。” “志在必得!”,蒋靖扬起头,一脸的骄傲与自信。 “呵呵,你几年前捉住我时也是这个样子。”,刘天眼中精光一闪,“帐内一个侍卫也不留,真不怕我会把你怎么着?” “你可以试试!”,蒋靖摇摇头,一副调笑意味,“看来几年前那件事你仍旧耿耿于怀啊,哈哈…” “不是耿耿于怀,而是不服气!”,刘天转过身来,把外袍脱下,身上只着单衣,以示没有携带武器,然后便右脚后撤,攥紧双拳,朝蒋靖摆出了一个挑战的姿势。 蒋靖笑着睨了刘天一眼,然后抬手指了指他的靴子,“点到即止,我现在可得罪不起你,哈哈…” “哦,不要误会,我是真的忘了…”,刘天有些尴尬地将靴子中的匕首拔了出来,“你莫要轻敌,真伤到了你,我可走不出这个大帐。” “口气倒不小。”,蒋靖后撤两步,将左手遮于背后,然后用右手的小手指冲刘天勾了勾,“逼我出了左手,便算你赢!” “你未免太狂妄了些!”,刘天咬了咬牙,呀不啰嗦,挺起双拳便向蒋靖冲去,看那样子,倒像是准备拼命了。 见此情状,蒋靖倒也不敢轻敌,连忙后退一步,然后微微侧身,用左腿挡住了他的攻势,随即右臂横前,用手肘狠狠撞向了他的腰间。 刘天反应倒也迅速,虽说被蒋靖右臂扫了一下,却没有被真正击中,反而趁势绕到蒋靖左侧,专朝蒋靖左臂攻去。 蒋靖轻哼一声,早已蓄力的左腿迅速弹出,直直踹向了刘天右腿,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连忙倒退,好在他底盘够稳,虽说身体看起来有些瘦弱,但还是迅速定住了身形。 方才蒋靖只使出了五分力道,虽说试探出来这个刘天武功路数不怎么样,但格斗经验肯定极为丰富,下手够狠,反应也够快,如果真能稳扎稳打地在基本功方面好好用心,也算个练武的好苗子。 “你果然有骄傲的资本!”,刘天晃晃胳膊,再次握紧拳头,护胸于前,“说好了不使左臂,否则对我而言并不公平!” “你也不弱!”,蒋靖微微一下,语气中却有些得意,这次是他先出手了,只见蒋靖微调姿势,以保持身体平衡,然后便右脚蓄力,左脚根上,一个弹踢便冲到了刘天面前,随即变拳为掌,狠狠击到了刘天胸腹处。 刘天本来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的脚腕处已被紧紧锁死,如若倒退不慎,必定摔倒在地,于是一咬牙,硬着头皮接下蒋靖这一掌,同时仗着自己长腿长胳膊的优势,双拳用力撞向蒋靖左臂。 蒋靖情知刘天闪避不过,所以掌间留了几分力气,饶是如此,刘天也忍不住一阵上涌,不过不知是为了顾及面子还是怎地,竟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但蒋靖没料到这种情况下他还会想着攻击自己,虽然左臂下意识地想要还击,但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动用左臂,所以迅速转撞为避,倒是化去了部分力气,但还是被打到了,不由感觉到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没想到这个刘天看起来是个精瘦身板,力气倒还蛮大。 “我…”,刘天眉头微皱,发现自己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嗓子里仿佛都是血沫,只好忍了半晌,方才长舒口气道,“甘拜下风,你功夫太好,三个我也打不过你。” “你也不差。”,蒋靖活动了一下左臂,终于血气畅通,只是还有些微微酸痛,“你功夫是谁教的,还挺实用,不过路数有点野。” “打仗还用人教吗?怎么管用怎么来呗!”,刘天揉揉胸口,话说得倒是挺坦诚。 “唔,那你挺厉害的。”,蒋靖看起来有些惊诧,“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下,保你进步神速。” “此话当真?”,刘天注视着蒋靖,一脸的不相信,连胸口处的疼痛都给忽视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蒋靖边说边望了望帐外,似乎是又关心起了战事,“不过你方才那种打斗方式实在太过拼命,为求伤敌,连命都不顾了吗?如果我要是使了十分力气,岂会让你有机会打到我的左臂?” “有几个人能像你功夫那么好?”,刘天穿上外袍,将匕首也收到了靴子中,“如果真的遇到像你这种连三招都过不了的人,我早就跑了,哈哈…” “到时候怕你连跑都跑不了…”,蒋靖笑着挪揄道,“别忘记正事,我等着那场大火,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一切都好商量。”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刘天掀开帐帘,朝蒋靖笑笑,“真的不留我了?不怕我骗了你?” “你这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怎敢留你在身边?”,蒋靖笑着朝帐外招招手,几个侍卫亲兵鱼贯而入,“去吧,无论你怎样,我心中自有打算!” “果然是够谨慎,看来现在的我是肯定算计不了你的,哈哈哈…”,刘天狂笑几声,出门而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希望我也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第十九章:围城 打过仗的人大都能够体会围城的含义,城外面的人想进去,城里面的人想出来,他们都有一种很憋屈的感觉,于是他们就加倍地想要发泄。 自从刘天承诺过要在金昌城内放一把大火,以逼守军出来决战,蒋靖就翘首以盼,甚至觉得时间过得极慢。 但他又不敢真的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场大火身上,所以每日仍是单调地重复着攻城这种活动,城门已经被攻破了两次,可惜都被从瓮城中给打了出来,并且伤亡极其惨重,导致手下将士都对那扇城门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恐惧感。 而强攻城墙的死伤又过于巨大,金昌城的城墙实在坚硬,弩枪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损害,靠着像蚂蚁一样攀爬的添油战术,蒋靖实在是耗不起。 而金昌城内的守将也快被逼疯了,本想着城外的敌军应该坚持不了几天,谁知道他们一拨接着一拨,精力倒是旺盛,好像永远不会疲倦似的,搞得城中怨声载道,甚至有一个副将竟提出投降的建议,让金昌城的主将毫不犹豫地斩杀了,这才稍稍稳定了已经躁动的军心。 本来他们一开始还期盼着有援军到来,谁知除了有一个小城池派来了一千援军外,其他的竟然龟缩城中,丝毫不闻,甚至就连那已经出兵的援军,见到那么多的敌人,还未交战便吓跑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出一副自立的模样,不然在朝廷的威压下,他们定会出兵救援。坏就坏在内部尚未平定,就出现了那么一拨可恶的敌人。 其实城内守军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有一次被围得实在紧了,他们便趁夜偷袭,谁知还没见到敌军大部,便遭了埋伏,吓得只有狼狈逃窜的份,要不是城内守军接应及时,恐怕都会成了刀下亡魂。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存的都是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心,希望对方能够最先倒下,抑或是等待着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机会,直到那城中一场熊熊大火的燃起,才开始让胜利的天平真正倾斜起来。 蒋靖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或者说他不敢让自己熟睡,当他看到金昌城内的漫天火光时,便骨碌一下子从帐中翻坐起来,一边命传令兵火速向灵州送达消息,着韩良派五千人马前来增援,一边命令士兵迅速集结攻城。 要说金昌城内的守将也不是泛泛之辈,当金昌城内火起时,便下令守城士兵增强防守,防止敌人偷袭。而蒋靖见敌军已有防备,便也不愿多做纠缠,于是就让士兵撤了下来,为明天即将开始的大战做准备。 金昌城内的守将快要崩溃了,这次火灾烧毁的是金昌城的粮草,虽说只有一部分,但这也让他极为恼火与心疼了。虽然没有抓到纵火元凶,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城外敌军所为。于是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这样被动,必须要主动出击,否则自己真的会被生生耗死! 金昌城内的守军不再坐以待毙,而蒋靖想要的也是这种结果,因此直到天明,金昌城内外都被一种可怕的寂静笼罩着。 可谁知到了正午时分,仍不见金昌城内有动作,蒋靖不禁有些纳罕:难道金昌城的守将就如此沉得住气?仗都打到了这种地步,还能龟缩城中,纹丝不动? 蒋靖害怕对方会有什么阴谋,因此也不敢妄动,谁知时至傍晚,金昌城内还是没有一点响动,这下蒋靖几乎可以料定他们的目的了:今晚必定有敌军劫营! 在大呼上当的同时,蒋靖立刻加紧布置,以防敌军夜晚来袭,谁知过了后半夜,蒋靖的大营中已有懈怠之像,金昌城内才派出兵士偷袭,而且人数也不多,害得蒋靖精心布置了半天陷阱,也没有用上,不一会儿便都败逃进城了。 其实这便是金昌城守将的谋略了:要化被动为主动,不一定非要出城决战,自己有城池之险,便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具体来说就是采取袭扰战术,不定期地对他们进行袭击,规模或大或小,不可预测,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这样持续了几天,蒋靖的大营中怨声一片:白天不敢睡觉,晚上又不让睡觉,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蒋靖不得不承认金昌城的守将很聪明,但他为此也很苦恼,他也曾试过主动出击,不分时段地攻打城池,可无奈将士疲累,金昌城内的兵士又据城以逸待劳,因此效果并不是很好,很难争取到战场主动权。 而且城墙处总是会有许多士兵轮换驻守,只要蒋靖派人靠近,打算趁敌军出城门时伺机攻取,城上便会万箭齐发,将蒋靖派过去的一干人等通通给射回来。 就在蒋靖对此一筹莫展的时候,金昌城内再次燃起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城内的又一个粮仓,也点燃了蒋靖心中的希望。 金昌城内的守将终于坐不住了,他可以忍受处于被动的局面,却无法忍受敌人处于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于是他决定这次真的要出城决战:他坚信在袭扰了敌军多天的情况下,将大部兵马派出城池,必能将敌军一举击溃。 怀着这样的想法,金昌城内的守军终于在一个深夜决然出击了,而且一出来就是万余人马,令蒋靖大出所料。 就这样开打吧,金昌城内的守军被憋闷得太久了,他们极其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宣泄,而蒋靖的一干人马也盼望这场厮杀太久了,他们万万不愿再拖下去了,于是在一开始,伴着夜色,两支人马便陷入了毫无秩序的厮杀。 由于时值夜晚,蒋靖无法有效控制自己的队伍,只能依靠事先的军事布置,希望能够以那些营寨沟壑给敌军以猛烈的打击。 而且蒋靖的军营布置每隔几里便是一处,互相都有勾通,敌军很难将其有效地切断,而且还很容易遭到联合伏击。但夜色茫茫,一时间也很难看出谁胜谁败,所有人只是在盲目地厮杀着,还击着,不为别的,只为保住自己的命。 这种情形下,蒋靖当然不能乱,他是中军主帅,自然有着他的使命,虽然现在队伍被金昌城守军给冲散了,而且他们的人马还在不断从金昌城内往外涌,看样子已经出来了差不多两万多人,这真的是要大决战的节奏啊! 不过由此也更加坚定了蒋靖的目标:此时金昌城内防守定然空虚,自己要率手下的这几千人,直取金昌城门,为大军赢得先机! 第二十章:土匪没前途 城内鼓声大作,无人入眠,城外一片呐喊,到处是鲜血与厮杀,漆黑如墨的夜空终于透出了一点点光亮,而蒋靖也终于冲破层层阻力,率领着一千多人来到了金昌城门前,准备奋力夺下城门,奔进城去。 但出乎蒋靖意料的是,此时金昌城内的防守并不空虚,城中至少有数千军士在奋力把守,看来他们凭借着人数多的优势,竟然留了后招! 但事已至此,蒋靖也没有办法再换一个防守力量薄弱的城门攻击,否则他只会在疲于奔命中将手下这一千多兵士给耗尽。 城墙上的守军似乎早就在等待着有人来趁机攻城,因此蒋靖等人一靠近,便是乱箭齐发,极力阻止,可无奈他们人数并不算多,加上蒋靖这一行人早有准备,因此很快便冲到了城门下。 在这段时间的攻击下,城门已有残缺,因此在巨木的撞击下,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掉落似的。 可金昌城内也有一群兵士在奋力抵住城门,这是他们接到的死命令:与城门共存亡!如果他们守不住城门,不时被冲入城中的敌军杀死,就是被自己的长官砍死,所以他们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敌军攻破这扇城门。 蒋靖等一行夺取城门的人急攻不下,心中愈发焦躁,一时间连刀劈斧削都用上了,甚至在门外大声呐喊起“金昌城主将已死”之类的话,来动摇城内守军的军心。 忽得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一批人马,来到了金昌城前,一望竟有数千之众,“哈哈,我们大帅就在城内坐镇,你这个谎撒得未免也太拙劣了些!早就知道你们会有人来趁机夺城门,没想到动作还挺快,你们主将在这里吗?速速受死吧!” 其实蒋靖本已料到敌军会在金昌城门附近有埋伏,因此事先告诉孙昊率领两千人马在城门附近策应,一是阻击敌军,二是及时报信,可谁知现在消息未到,敌军先至,孙昊那两千人马到底去哪里了? 不过现在也容不得蒋靖细想,他首先要解决的,便是目前两面夹击的困境,因为在蒋靖这一行人忙着与刚来的人马作战的时候,城内守军竟又冲出来一批,让蒋靖等人腹背受敌。 虽然方才城门开了,但陷于苦战中的蒋靖等人分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段时间攻打了很久的金昌城门打开,又关上,然后一群敌军高举武器朝自己这边冲来。 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一群人为了活命在拼力奋战,拿不拿的下城门暂且放在一边,只要能顺顺利利逃出这个包围圈,活下命来,便是一种胜利。 此时蒋靖心中也是一阵绝望,他相信不是自己无能,在金昌城下耗费的心血也不少,可如今落得这种境况,确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选择攻打金昌城就是错的吧,这座城的攻打难度比之江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归根究底还是自己过于轻敌了。 就在蒋靖内心彷徨之时,不知从哪里又冲出来一股人,直奔金昌城门而去,看样子有几百上千个,但武器装束又不像是兵士,难道有人在这时候趁火打劫?这也太不明智了吧? 就在众人一阵纳罕的时候,便听得那群乱糟糟的人中一阵尖利的嗓音:你们把这扇城门给撞烂,其余的全都围在外面,别让一个人进来! 此时蒋靖也不愿去想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要他们能够砸开城门,便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到时候是敌是友再做分晓。 而金昌城的将领却不是这种想法,虽然他不确定这些人和围攻城池多日的敌军是不是一伙,但只要他们砸开城门,便是自己的敌人,就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在轮番的剧烈撞击之下,金昌城门终于轰然倒塌了,可那群砸开城门的人并没有进去,只是将巨木横在城门前,然后一堆人堵在那里,防止城内守军再对城门动手脚,其余的全都冲到混乱的人群中,找着金昌城内的兵士便胡乱砍杀起来。 这真的是来帮自己的啊!蒋靖一行人心中一阵激动,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些人,但此时也懒得去想这些人为什么要帮自己,总之他们带给蒋靖这些人太多的希望,让他们的战斗力瞬间都提高了不少。 “嘿,现在往城里打有没有把握?”,蒋靖正在奋勇杀敌,忽得一人凑到了他的身前,让他下意识地举起了长刀,“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现在只欠你一条命了!”,刘天嘿嘿一笑,一脸的骄傲,“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我就知道你会趁乱来攻打城门,怎么样?是不是帮了你的大忙?” “你的人不是差不多都死光了吗,哪里又跑来那么多的手下?”,蒋靖边问边很有默契地和刘天往城门方向冲,“城中那两场大火是不是也都是你的人放的?” “狡兔还有三窟呢,我的人怎么会都死在一个地方?”刘天倒是聪明,一直跟在蒋靖身旁跑,那些想要冲上来厮杀的兵士全部被蒋靖一个人给解决了,“废话少说,现在我跟着你打进城去,你有把握不被吃掉吗?” “没问题,城门已经被砸烂了,只要我们冲进城去,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都会跟着冲进城去,到时候只要我们足够拼命,肯定能够吃掉他们!”,蒋靖自信地说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做土匪太他娘的没前途了,老子不想干了!”,刘天边说边用手中长刀砍翻了一个人,似乎这样才足够宣泄他的怒气,“说好了,这次我带人去打他们将军府,现在那里肯定没什么人手,你就在城里好好打,替我顶住压力就好了!对了,你调遣的人马好像到了,看样子有几千人,你的胜算又大了一些。” 对于刘天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蒋靖也说不上讨厌,再加上听到援军到来的消息,让他忍不住一阵欣喜,“那好,咱们现在就往城里打,我会另派人马守住城门的,无论这次结果如何,我必定重重谢你!” “别给老子说这种丧气话!”,刘天此时已经翻身上马,准备带着他的人手往城中心冲,“如果你打不下金昌城,老子可不愿入你的伙!” “他娘的!”,看着刘天离去的背影,蒋靖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用手中长枪挑翻了两个兵士,“怎么说着说着,你倒像是成了老大…” 第二十一章:下金昌 一场战役打到最后,有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而金昌城被攻破,蒋靖一方援军的到来,无疑会对几近平衡的战局带来破坏性的改变。 吊了那么长时间的心气,终于在这一刻败落了,金昌城内的兵士一时间跑的跑,降的降,金昌城终于被打下来了。 可胜利之后,众人最津津乐道的不是这段时间的艰苦日子,也不是大败敌军的激动过程,而是刘天率人打进将军府后,追得金昌城主将满院子跑,非要拿刀和人比试比试的事情。 原来在蒋靖于城中大败敌军,城外援军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后,刘天也终于带人攻进了将军府。 要说金昌城的主将也不是一个孬种,这种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手刃好几个敌兵,可惜最终寡不敌众,还是失手被擒,被五花大绑在了大厅廊柱上,样子极其狼狈。 谁知刘天此时却起了心思,非要和金昌城的主将比试比试,手下人不敢违逆,只好清出一片空地供他们比武,但为了安全起见,只给他们提供了两根不太结实的木棍。并且为了激发金昌城主将的斗志,刘天许诺只要他能够胜过自己,便给他一条生路。 好歹是有一点生存的希望,此时落魄的金昌城主将也不敢奢求什么,只能拼尽全力与刘天一战,谁知刘天要比料想的弱得多,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打趴下了。 正当金昌城主将得意洋洋地想要刘天放掉自己时,刘天却表现出了无限的赖皮精神,非说刚才的比试不算,还要再来一次,并且把自己手中的木棍换成了长刀。 手中仍旧拿着木棍的金昌城主将一脸苦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再次应下了这不公平的比试。 可刘天的功夫实在不济,虽说手中拿着刀,坚持的时间长了一些,可没一会儿的功夫,还是给金昌城守将给打败了。 这下子刘天可算是不干了,只见他在众人呆愣的片刻,一把就抢过金昌城守将手中的长棍,三下两下就给砍断了,然后让人家徒手再和自己比试一次。 金昌城的守将也不傻,看刘天那种不股自己打败就誓不罢休的劲头和脸上那种凶恶的神情,如果他能放了自己才怪,于是他赶紧脚底抹油,拔腿就跑,反正这个人是不会给自己活路的。 而且就算真和他比试,金昌城主将也是没有把握了。因为这个人出招丝毫不讲究,一会儿怀里掏出个暗器,一会儿靴子里又拔出把匕首,刚才自己本就是险胜,此时自己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他又拿着一把长刀,自己能打得过他才怪。 众人见金昌城守将要逃,连忙上前阻拦,谁知刘天竟然下令不许,然后便自己手提长刀,在后面哇哇怪叫着追得金昌城守将满院子乱跑。 最终金昌城守将不堪受辱,直接撞柱自尽了,谁知至此刘天还不放过人家,好像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举着刀便往他身上乱砍,然后还把人家的头给剁了下来,对部下大声宣布道自己手刃了金昌城主将。 他的手下见刘天如此,就没有一个敢笑的,只不过当这件事在金昌城内传开来,众人便乐开了花,尤其是蒋靖,直言刘天是个混不吝,要让他低头服软可真算一件难事。 不过刘天的态度却是异常严肃,这几日他一直把金昌城主将的人头挂在自己临时居住的屋子外面,并且向蒋靖直言自己立下了最大的功劳,让他看着封赏。 蒋靖自然明白刘天的意思,他本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便许诺今后将与他共谋大计,而刘天似乎也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不由得点头笑着走了,但还是识趣且直接地表示愿意承认蒋靖做老大,会尽力效忠于他。 不过这其中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比如刘天把投降于他的金昌城士兵全部给杀了,而且还建议蒋靖把投降的士兵杀一半留一半,以立军威,被蒋靖给坚定地拒绝了,但因为刘天立功在先,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自己默默地安抚军心,为刘天做下的恶事擦屁股。 说实话,蒋靖对于收留刘天这件事,心中是有矛盾的,一方面他爱惜刘天的才华,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虽然他一直是土匪,而且也没怎么系统地练过功夫,接触过军事,但他本身表现出的品质与能力实在让人不容小觑,蒋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与机会,这个人必定大有发展。 可他本身自带的戾气,却让蒋靖望而却步,或者说非常的不喜欢,而且蒋靖觉得这个人从不甘心屈居人下,甚至担心他有一天会反复无常,害了自己这支人马。 不过毕竟刘天刚立军功,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绝情,如果拒绝了他的入伙请求,这小子日后还不知在背地里怎么使阴招呢,所以蒋靖觉得目前还是以招揽为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果他肯真心效力,必定大大有利于自己这支人马。 灵州方面得知了自己打下金昌城的消息,也是一片欢腾,不过韩良还是尽力保持着理智,并亲自写来书信,叮嘱蒋靖戒骄戒躁,尽快安顿好金昌城的诸多事务,自己也会替他将灵州与和州把守好。 蒋靖对于韩良自然是信任有加,于是便不再操心灵州与和州的事情,只是专注于金昌城的战后建设与防守工作。 其实打下了金昌城,蒋靖势力的辐射范围便大多了,而周围一些小城池的攻打与归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再加上这段时间在灵州与和州的经营成果,蒋靖也算是势力较大的一支义军了。 这种情况下,蒋靖自然要大肆庆祝一番,于是在安排好城中基本事务后,便于大厅设宴,和孙昊、刘天等人齐聚一堂。 由于孙昊当初与蒋靖约好在城门外互为策应,而在关键时刻却没有发挥作用,因此不由得有些心虚,于是在酒宴一开始,便站起来向蒋靖赔罪道,“靖弟,我…我防守不力,救援不及,致你陷入险地,对不起,这杯酒,算我向你赔罪,我甘从军法!” 其实蒋靖倒也没太在意这件事,战场上瞬息万变,很多情形难以预料,再加上他与孙昊的关系,又怎会怪罪于他?谁知还没等他说话,身旁的刘天便睨了孙昊一眼,上下打量着问道,“蒋靖,这个人也是你的兄弟?” 第二十二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蒋靖,这个人也是你的兄弟?” 刘天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诧地望向了他,甚至丁鹏表情愤愤,看样子好像就要站起来教训一下他,却被蒋靖用眼神制止住了,“刘天兄弟,这是什么话?大家既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便都是兄弟。” “哦,也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刘天低下头,尽力扯起嘴角想要笑一下,但无奈还是没有笑出来,其实他刚才问那句话,本就是脱口而出,因为当初他往城门方向救援时,明明看见这个孙昊未做抵抗,便率部下迂回撤退了,但此时情形,刘天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在人命面前,谁还没个龌龊心思,自己如果非要提及此事,必让气氛尴尬,说不定自己也会受到排斥,因此刘天决定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 蒋靖见刘天虽然闭口不言,但众人已有不快,于是便举杯向孙昊道,“昊哥,这位刘天兄弟是个心直口快的,而且又是新加入咱们,对于一些情况也是不太了解,并无他意,还望你不要见怪。” “呵呵,怎么会呢…”,孙昊本就是个笑里藏刀的性子,又怎么会在这件事上明着起龌龊?再加上他当时主动撤退,想要陷蒋靖于险地,生怕会被这位赶去救援的刘天看见后给抖落出来,因此心里直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此次咱们金昌城大胜,刘天兄弟是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我要敬刘天兄弟一杯!” “对对,咱们是要敬刘天兄弟一杯!”,蒋靖见孙昊有心缓和,也连忙举杯站了起来,“此次咱们大破金昌城,刘天兄弟的那两把大火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而且是他第一个率众攻破城门,打进将军府,斩杀了金昌城主将,当为此战头功!” 众人见蒋靖如此,也都依言附和,几巡酒喝过,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络起来,于是蒋靖又趁机夸赞了一下王彦和郭洪的及时救援之功,萧汉等人在城外的奋战之功,总之到了最后,每个人都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这次打下了金昌城,我才觉得真正安了心!”,蒋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我现在才感觉咱们像是真正有了一个家,咱们才终于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欺负了!” “我看以后谁他娘的还敢欺负咱们!”,王彦俩眼一瞪,话说得有些恶狠狠的,他就是属于那种典型的酒量不好,但喝起来不要命的人,“咱们现在…嗝…也算是…算是一方诸侯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看以后就算争霸天下也未尝不可!” “对,这话说得没毛病!”,众人一片附和,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酒席上最经典的一个环节:吹牛环节。 “天下就是那么大个地,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没有攻不下的城,做不好的事!”,随着酒喝得越多,丁鹏的话越来越离谱,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蒋靖这支人马发展得太过顺利,另一方面是因为此时他们的势力还是比较弱小,没有体会到那些潜在敌人的强大,“今后咱们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萧汉一拍桌子,眼瞪得老大,之前一直是丁鹏酒量最大,远超常人,自从萧汉出现,也算是棋逢对手了,“不如今日咱们几个就结为异姓兄弟,以后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听到萧汉这话,蒋靖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然后以一种疑惑的眼光看向萧汉,而萧汉在不经意间朝蒋靖报以一笑,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醉。 其实萧汉提出这个建议,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的。因为他之前一直担忧孙昊存有异心,加上蒋靖曾向他提过刘天此人性有反复,不敢信任,所以必须要想个方法来增强众人的凝聚力。如果能够结成异姓兄弟,便是强行把这几个人绑到了一条战船上,只要一人存有异心,便会遭到其余几人共同的讨伐,这样一来,蒋靖这个主事人便当得容易多了。 片刻之间,蒋靖也明白了萧汉的打算,不由会心一笑,如今势力已成,内部安排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能够结成异姓兄弟,反正不会影响自己的首领地位,无形之中还能增强众人对自己的效忠力,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如果打算有进一步的发展,一个稳定的核心领导团体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以后“分家产”的问题,还不在蒋靖的考虑范围之中,“好,我觉得汉哥这个提议不错,趁着咱们打下金昌城这个大喜事,不如来上一个双喜临门,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王彦和郭洪本已和蒋靖约为异姓兄弟,如今再多添几人也并无不可,反正都是有本事的,再说如今把事情说明了,以后便也会少些麻烦与尴尬,因为他们明白现在结为了异姓兄弟,便是为以后分功论赏做下了一个保证,于是齐齐应道,“我同意!” “咱们本来就都是兄弟嘛!只不过现在再多一个刘天兄弟,挺好!”,丁鹏最没有心机,只要脾气秉性投得来,酒喝得到一块去,他不介意再多几个兄弟。 孙昊虽有异心,但一直希望能够不被他人察觉,所以此时自然不能落后于人,管他以后结果如何,反正现在结为异姓兄弟也算是对自身安全的一种保障,“好,这样再好不过了!” 刘天是最后入伙的,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真正融入这支人马,不被暗暗排斥,如果能够结为异姓兄弟,当然是目前的绝佳选择,“只要你们没意见,我愿意!” “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此时此刻便于这大厅中结拜如何?”,蒋靖说着,便打眼瞧向了大厅中间的那张供桌,这是老规矩,每下一城,蒋靖必于厅中焚香谢天,“那些沐浴更衣的虚礼便也不顾了,只着人摆上些祀品即可,众位兄弟认为此举妥否?” 第二十三章:结义 “众位兄弟以为此举妥否?”,此时大厅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只打眼瞧着蒋靖。 “一切便依靖哥!”,丁鹏的心思最少,所以也没什么考虑,只求快些结拜。 丁鹏开了话头,一时间众人皆允,于是蒋靖便命人撤下酒桌,在大厅收拾出来一片干净空地,正前方上挂神像,下摆三牲祭品,并当众宰杀一只活鸡,将血滴于供桌上的大酒碗中。 方才还醉醺醺的几个人,在经过了这几道程序后,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忽然有了一种沉重的仪式感,不再像方才那样把结拜当做一种可有可无的玩笑,想想一会儿将要大声念出的誓词,有些人不由得心中咕咚一声,似是有些怯了。 “接下来我们要滴血酒了…”,蒋靖立于正中央,看了看身旁六人,“我们该如何为序?” 蒋靖话问得含蓄,可众人却知道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结拜时滴血都是按顺序来的,谁先滴自然便是大哥,谁后滴自然便是小弟,可这件事提前也没商量好不是?一般来说是按年龄来算,可蒋靖现在又是事实上的领头人,既然蒋靖开口问了,别人也不好接这个话。 刘天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当他看到几个人不经意间瞄向自己时,便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其实蒋靖这话,是问的自己,他们事先怎么可能没有互通过年龄?,于是便识趣地指着蒋靖说道,“我只比你大一岁,八月生人。” 这下子情况便明朗了,而萧汉在心里盘算着,却发现好像自己是岁数最大的,这可不妙,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四处张望的郭洪:这个人无甚心机,而且和蒋靖从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有什么异心,如果让他做大哥,大家也就不会多想什么了,蒋靖也依旧还是无可动摇的主帅地位,于是萧汉便将自己的生辰虚报了一个月,这样本该是老二的郭洪便成了大哥,而萧汉也成功退居到老二的位置,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位次排毕,七人依序滴血,然后手持焚香,跪倒在供桌前,齐声誓约,“今郭洪、萧汉、王彦、刘天、孙昊、蒋靖,丁鹏虽为异姓,但自愿结为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有违此言,天地共诛!” 誓毕,七人依次饮了碗中血酒,又向前拜了三拜,便算礼成。至此,郭洪为大哥,向下依次为萧汉、王彦、刘天、孙昊、蒋靖,丁鹏岁数最小,便做了老幺,不过他也不甚在意,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方才结拜之时,众人皆是高声盟誓,但心中所想却不一而足,有的人虔诚无比,但有的人暗怀鬼胎,总之这种事情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谁也强求不得,但既然行了这礼,终归是有一种约束感,让人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行礼完毕,七人之间也都换了称呼,一瞬间仿佛亲近了不少,话语间也渐渐热络起来,谁知这时萧汉突然跪倒于地,竖指向天,“今日我七人结为兄弟,实是欣喜之至,但我心中仍有一誓!” “二哥,这是何故?”,丁鹏方才正处于兴奋之中,忽见萧汉如此,不由得一阵纳罕,而其他人也都打眼瞧向萧汉,脸上满是询问之色。 “众位兄弟,我心中尚有一言,盼今日齐誓,方了此结!”,萧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他六人只好跟着跪了下来,却听萧汉已经大声念出了誓词,“我萧汉今日起誓,必尽心尽力辅助六弟蒋靖,甘为赴汤蹈火,绝无异心怨言,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萧汉誓毕,其余六人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蒋靖,根本不知道萧汉会说出此等誓言,一时间心中满是感动。 可其余五人却并不都是萧汉这个心思了,虽然他们对目前尊蒋靖为首并无异议,可以后的日子…谁又说得准呢?方才结拜兄弟,是一种利益交换,那现在起这个誓词,却是一种单纯付出了。 直到现在,众人才知道萧汉方才为何提出结拜之意,也许这就是他早就谋划好的!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如果不跟着起这个誓,不仅白拜了把子,更加会不容于此! 于是其他五人虽是心思不同,但依然齐声誓道,“我郭洪、王彦、刘天、孙昊、丁鹏从今以后,必当齐心协力辅助六弟(六哥)蒋靖,甘为赴汤蹈火,绝无异心怨言,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誓毕,六人齐齐纳头拜去,看起来都无比虔诚,根本分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事既如此,蒋靖当然不能没有表示,只见他跪倒于六人面前,举拳向天:我蒋靖今日神明对誓,愿与六位兄弟休戚与共,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安天命,下卫黎庶,倘他日霸业有成,必共享富贵,若有违此言,天地不容! 倘霸业有成,必共享富贵,好!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方才有些尴尬的情境,此时又缓和下来,只见蒋靖与其他六人相对而拜,此时终算礼成,而碗中血酒也已倾尽。 一场意料之外的结义,让蒋靖成了最大的赢家,虽说这是萧汉事先策划,蒋靖并不知情,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心中对萧汉的敬佩与感激之情不免又多了一些。 七兄弟之事至此结束,接下来便是金昌城极其附近城池的整顿工作,无非就是招兵屯粮,修筑城墙,至于扩张势力之事,就暂且不提了,毕竟大战过后,他最需要的是趁势休整,以安军心。 而当彭嘉禾听说了蒋靖攻下金昌城的事后,竟气得昏厥过去,吓得彭氏兄弟手忙脚乱,因为上次通州方面遭遇朝廷攻袭,便是元气大伤,他的父亲也于战乱中被射了一箭,至此多年积病齐发,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虽说后来死里逃生,但终归是落下了病根,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了。 好在此次只是心病,不一会儿彭嘉禾便悠悠转醒,但看着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却是不住得唉声叹气,“数年之内,若无变故,我们算是奈他不得了!” 第二十四章:有人上门 蒋靖打下了金昌城,对周围的一些势力都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毕竟金昌城的坚固程度,众人心知肚明,但好在蒋靖行事低调,在胜利之后从不去招惹别人,还主动与周围一些势力交好,给人一种“我就是运气好捡了一个大便宜才打下金昌城”的感觉。 至此,周围一些势力便也接受了蒋靖那么一个“新邻居”。总的来说,势力小的不敢招惹蒋靖,势力大的又瞧不上蒋靖,这也就给了蒋靖以喘息之机,让他能够好好发展自身势力,终于以金昌城为根基立住脚了。 直到此时,蒋靖才真正发现原来在这片南方大地上,有那么多支起义军,其中一些的势力竟然那么强,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于是他只能伏低做小,在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默默积蓄自己的能量,从而避免被吃掉的命运。 不过别人不清楚蒋靖的实力,彭嘉禾的心里却跟个明镜似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积极向东拓展势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趁机灭掉蒋靖。谁知蒋靖的势力发展的竟是如此之快,如果蒋靖还像当初一样,只拥有和州与灵州两城,彭嘉禾有信心能够灭掉他。但如今蒋靖打下了金昌城,实力大增,彭嘉禾再也没有信心能够一举消灭他,只得望之兴叹了。 好在他事先于蒋靖身边布置了孙昊这一颗棋子,不过一想到孙昊去了蒋靖那里,不仅没有给他使成绊子,反而让蒋靖发展得越来越好,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修书一封,令人秘密送与孙昊。 孙昊现在最怕看见的就是通州方面的来信,但他又不能视而不见,谁让他有把柄落在彭嘉禾手中,因此只得向彭嘉禾解释清楚自己想要构陷蒋靖于险地,但无奈失败的缘由,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蒋靖的运气实在太好,为了安抚彭嘉禾,孙昊又向他做出了自己一定会忠心于他,寻机一起合力灭掉蒋靖势力的承诺。 收到孙昊的回信后,彭嘉禾也只能无奈地暂置一旁,有那么一个卧底总比没有强,如果逼急了孙昊,就算让蒋靖杀掉他又有何用?反正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直至此时,彭嘉禾才发现自己无形之中又出了一个昏招,以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念及此节,彭嘉禾不由懊恼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忽在此刻,一旁的彭子琪却提出了一个令彭嘉禾振奋的建议:既然己方势力打击不了蒋靖,那么就联合别人来消灭他,如果向蒋靖周围的势力许了好处,不愁蒋靖没有麻烦。 对于这个建议,彭嘉禾不禁喜上眉梢,之前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误区,由于蒋靖之事伤害太深,所以彭嘉禾总想自己亲手报这个仇,但现在看来,假手于他人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策略。 而此时身处于金昌城的蒋靖却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反倒是沉浸于满满的喜悦之中,因为经过几个月的整顿治理,以金昌城为根基的大片势力范围得到稳定,钱粮军械也有了一定的积累。 尤其是兵马方面,已经接近十万人,而且一点折扣都不打。其实之前蒋靖为了扩充兵力,经常会招募一些流民,甚至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允许部下私自拉壮丁,这样虽然能够充人数,但兵员素质很难得到保证。 但现在却不同了,打下了金昌城后,蒋靖的势力范围得到了极大拓展,声望也得到了极大提高,因此选择便多了起来,前来依附投靠的也不在少数,剩下的就是把这些人加紧操练,让他们能够更好地为自己所用。 正当蒋靖满怀期待地描绘关于未来发展的蓝图时,却突然有一位奇怪的客人来到了金昌城。 一开始蒋靖还以为是有人前来投奔,倒也不甚在意,因为这种工作现在基本上都视情况由萧汉等人负责,可谁知来人竟指名道姓要见蒋靖。萧汉也看出此非凡人,便着人将他引到了蒋靖处。 原来此人来并非是要混饭吃,而是另外一支义军的首领,只见这人生的是豹眼圆脸,阔鼻大耳,虎背熊腰,可谓是异常彪悍,但谁知在这副小孩儿见了都会吓哭的长相下,却有着一颗谨慎微小的心,比如从他进入大厅的那一刻起,便下意识地把身子矮了几分,脸上也一直赔着笑,一时间竟让蒋靖有些不自在。还比如他的名字,竟是异常温柔,与他的长相丝毫不同——王千宁。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出乎蒋靖的意料:他打算与蒋靖合作,去攻打另外一座防备坚实的城池:银临城。 一开始蒋靖见这个首领只带着几个侍卫,便敢闯进他人地盘谈判,单凭这份胆识,就值得人敬佩。 待问得他的大概情况后,蒋靖更是惊诧不已,原来此人已踞数城,兵马更是十万有余,如此看来,实力丝毫不下于自己啊,这样蒋靖就不能不提高警惕了。 “王将军,你实力如此,怎会想要与我合作呢?”,蒋靖边说边朝王千宁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上座,却见他只是有些傻傻地站在座位旁,眼神还有些游离,似乎没有听见自己在叫他,于是便又唤了一声,“王将军?” “哦!”,王千宁好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向蒋靖憨厚一笑,随即便挠了挠头,坐在了座位上,“蒋将军啊,这个银临城可是难打,单凭我一军之力,实在是难以攻克。听闻蒋将军神勇,以区区三万兵马便打下了让人望而却步的银临城,所以特此来上门请求与蒋将军合作,方有胜机啊!” 蒋靖听王千宁说这几句话时磕磕巴巴的,再看他这较为凶悍的长相,便知此人平时大老粗惯了,估计这几句文词私下里不知道背过多少遍了,一想到这里,蒋靖就忍不住一阵笑意,但蒋靖却也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的判断力:与人合作本就是个麻烦事,如果再起了利益纠纷的话,更是让人一阵心恼,还不如自己干来得痛快,再加上这支队伍实力也不容小觑,估计与他们合作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蒋靖便打算出言推脱了… 第二十五章:天上掉馅饼 “王将军啊,其实外界都是瞎传,我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碰巧打下了金昌城,能有什么实力啊!”,蒋靖决定示之以弱,言语间也不免粗鄙起来,只见他岔开双腿,呈“八”字型乱晃,“我是穷苦人出身,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干啥事靠的都是一膀子力气,其实现在能有个金昌城就不错了,那还敢冒什么险,打什么银临城?王将军还是另择贤明吧!” 王千宁见蒋靖如此,情知他有心推脱,但此番前来,王千宁又怎能轻易空手而归?于是便继续劝说道,“蒋将军不用谦虚了,如果能够走狗屎运打下金昌城,那也是厉害,怎么旁人就走不了这个狗屎运?你不用顾虑太多,到时候你只需派几万兵马,咱们俩家合力,银临城必下!” 蒋靖也明白不可能一两句话就把人家给打发了,但他也不可能几句话就被人忽悠住,“王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刚打下金昌城不久,根基还未稳,俗话说得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再去打银临城的主意。” “好,就喜欢蒋将军这种痛快人,说话实在!”,王千宁一拍桌子,终于放开了态度,“不过话虽然实在,但我这个老实人也听出了端倪,金昌城都打下来几个月了,怎么还会根基不稳呢?我可是听说自蒋将军打下了金昌城后,周围可都是闻风而附,有个别不听话的,用不了一天就都给打下来了,如此实力,怎么就吞不下一个银临城?” 听到王千宁这番分析,蒋靖便知他必是有备而来,如此倒不可虚掩应付了,虽说蒋靖一直刻意保持低调,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者蒋靖总也不能把自己说得太弱,否则怎么还会有人前来投靠? “咳咳,看来王将军真是下足了功夫啊…”,蒋靖脸色泛红,微微有些尴尬,但他总有办法瞒过王千宁,地盘大小我是没法说瞎话,但兵力却可以扯谎,反正这玩意都是保密的,“是,金昌城周围的麻烦是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我也耗费了不少的力气,当初攻打金昌城,我便是孤掷一注,虽说最后打下了城池,但我的人死得也差不多了,到现在拼命积攒家底,也只有六万人马,如果此时分兵去打银临,金昌我要守,灵州也要守,和州虽然不大,但也需要人,如此一来,后院起火怎么办?突遇外敌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好,我终于明白蒋将军的顾虑了!”,王千宁拍拍手,似乎也满意蒋靖的这种坦诚,“蒋将军确实是谨慎,但我有句话不得不说,咱们现在虽然被人喊声义军,可干的都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事。什么叫冒险?咱们做的事都是冒险!想要安全,窝在自己的城池里老老实实过一辈子?那根本不可能!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遇,可现在就是机遇!你打下金昌城以后,朝廷在这里的势力都快散了,银临就在最近换防了,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银临城最近换防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廷想要放弃这座城池了!实际上这些城池一开始都是由皇室家将驻守的,后来由于南方动乱,朝廷有时便会以换防为名收缩兵力,虽说这可能是朝廷政治斗争的结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昏招,但皇帝竟然丝毫不察,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金昌城换防,自己也没有那么轻易地把它给打下来。 之前南方只是东部和西部一些地方有叛乱,朝廷便将兵力收缩到中南部,导致东南和西南大片土地丢失。后来朝廷想要凭借中南部根基,利用各股义军松散之态,打击掉东南和西南的势力,却没有想到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中南部后来竟也渐渐沦陷,于是便有了金昌城换防之事。 此时银临城也开始换防,就说明朝廷现在是铁了心要放弃南方,准备把势力全部收缩到北方。也许上头是想事已至此,还不如让南方乱成一锅粥,到时候鹬蚌相争,朝廷再坐收渔翁之利,但这样未免也太冒险了些,事情怎么会都朝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如果朝廷能够在一开始少一些政治衡量与斗争,只是全力扑灭义军势力,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当然,这些都是那个倒霉皇帝该想的事,蒋靖犯不上为他发愁,他现在真正关心的,只是银临城换防之事。因为他距离银临城不近,而且又一直想往南面发展势力,所以还真不清楚北方的银临城,如果真是如此,那倒确实是一个天赐良机了。 而王千宁也看出蒋靖心思有所变化,于是继续说道,“蒋将军,银临城换防后,周围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呢,不止你我有这个心思,其他人也有这个想法。如果这座城池被其他人给打了下来,那我们就要多一个强悍的邻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有那么一支势力在你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你能够安心吗?” 王千宁越说,蒋靖愈加觉得这个人粗中有细,实在是不简单,但还没等他开口,王千宁便继续滔滔不绝地分析了起来,“但把这件事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把银临城给打下来,那么实力必会大大增强,而你也可以银临为屏障,阻住来自北方的朝廷压力,而不必以金昌一城孤军奋战,到时候相互策应,别人又能奈你何?” 这下问题便是豁然开朗了,不消王千宁分析,蒋靖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处。如果能够打下银临城,不仅是日后的防御问题得到保障,自己的发展速度也会大大得到提高,但蒋靖并没有被这些还不实际存在的好处冲昏头脑,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王将军,这其中利弊我都知晓,可有一点却不太明白,你提出的请求是你我合力共同攻打银临城,但听王将军话中之意,难道是事成之后愿意将银临城全部拱手让我?” “哈哈哈…蒋将军真是痛快人!既然蒋将军不绕弯子,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王千宁大手一挥,满是豪迈之气,“说起这事,咱们也都算生意人,自然是无利不起早了,没有好处一起干,蒋将军自然也是不信,明说吧,如果真的打下来了,银临城可以归你,但银临以东的地界都要归我,咱们之间就以银临城东边的一条河为界,如何?”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或者说王将军为什么要找我合作?”,说了那么多,其实蒋靖最想问的还是这一句… 第二十六章:这是个老实人! “早料到蒋将军会有此一问,我自然是要坦诚相告!”,王千宁舒口气,面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目前看来,朝廷失掉银临城是必然之事,但落到谁手里却很不一样,直说吧,我担心这座城池落到徐峰手里。他目前是东部势力最大的队伍,而据我所知,徐峰正打算出兵拿下银临城,将势力向西部拓展。如果银临城真的落到了徐峰手里,我所有的地盘就会被他包围起来,到时候被灭掉是早晚的事。所以我必须要尽快拿下银临城,绝不让徐峰的势力染指于此,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蒋靖当然明白,早在他当兵的时候,就曾与徐峰的人马打过交道,而这几年他的势力发展的更为迅猛,几乎占领了东南大部,连彭氏父子经营的地盘都没有他广。如果让他把势力延伸到中南部来,那就太可怕了,不仅仅是眼前的王千宁,就连自己也要面临着被吞并的危险,如此看来,确实是需要抢在徐峰前头拿下银临城了,既为发展,更为保命。如果拿下银临城,再与王千宁势力暂时联合结盟,料那徐峰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为什么选择跟蒋将军你联合呢…”,王千宁清清嗓子,继续侃侃而谈道,“要想拿下银临城,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是没有把握,因为我还要防止东面的侵袭。而我周围的邻居,要么太弱,根本没有资格与我合作,要么太强,根本不敢与他合作,只有你我,实力相当,互相嘛…都不会吃亏!蒋将军你说呢?” 王千宁话说得客气,但蒋靖却能体会出其中意味。还什么实力相当,说白了就是想找一个能帮得上忙,而实力弱于自己的队伍,这样既能保证成功,又能掌握这个局面,看来他的算盘打得倒是精。 蒋靖此刻已经下定决心要拿下银临城了,因为他也早已发现,如果不想办法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很快就会被消灭掉。这片大地上隔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一支新的义军队伍,但没多长时间便又会消失一支义军队伍,要想长久的存在,必须有这种居安思危的意识。 但蒋靖却不太愿意和王千宁合作,原因很简单,蒋靖也想找一个实力稍弱于自己的队伍搭把手,将来如果发生了龌龊,自己也不至于占下风。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蒋靖也来不及再找一个符合条件的同伴,而他自己攻打银临城,既怕得罪了这个王千宁,又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银临城周围有几个小城,到时候定会前去救援,自己一方势力绝对难以搞定,所以必须有一个临时的盟友来合作。 在理清了这些头绪后,蒋靖便开门见山地道,“王将军,我愿意和你一起攻打银临城,可是关于事后分成的问题,我…我总归是不太放心。明说吧,你许诺事成之后会把银临城给我,要我怎么相信你?如果事后真的起了龌龊,那可就负了王将军现在的一片好意了。” “痛快!既然是谈生意,把这些说明白最好!”,王千宁似乎并在不在意蒋靖把话说得那么直截了当,“蒋将军有这些担忧很正常,如果换做是我,恐怕我也会像你这般,但现在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你害怕我会给你使绊子,难道我不怕你在我背后捅刀子?打下银临城后,咱们肯定都是元气大伤,到时候如果不同心协力,肯定会一起完蛋,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懂得!说好了只要银临城以东的地方,就只要那些地方,你放心,那块地盘不小,我吃不了亏,难道我只带着几个侍卫,冒险前来求援,还不是一种诚意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蒋靖实在不好意思再过多追问了,反正实力相差不大,到时候谁又敢给谁使阴招?王千宁说得对,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于是蒋靖、王千宁两人终于达成一致,并相互立了字据,约好十日之后,双方各举精兵三万,共同攻打银临城。 为了表示友好与信任,蒋靖又与王千宁祭了天地,喝了血酒,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结盟了。 各种虚假仪式完毕以后,蒋靖便又设宴招待了王千宁及他带来的几个侍卫,不过他的警惕性倒是很好,于席上竟是滴酒不沾,无论丁鹏和萧汉怎么劝酒,也是没用,但话说得倒是极为畅快,因此一个时辰的饭吃下来,倒也算宾主尽欢了。 但送走了王千宁后,蒋靖七兄弟便恢复了严肃神色,就攻打银临城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我看王千宁这个人不错,除了饭桌上不爱喝酒,为人还是挺豪爽的!”,丁鹏摸摸后脑勺,看样子显然又是喝多了,“和这样的人合作,痛快!也放心!” 蒋靖没有接丁鹏的话茬,只是打眼瞧向萧汉,因为他一直觉得萧汉看人很准,分析问题也透彻,所以一直很重视他的意见,没想到萧汉只是笑笑,然后看向丁鹏说道,“我看这次七弟喝得也不多,看人倒是挺准的,我也觉得这个王千宁只是个粗鲁汉子,没什么心机,和这样的人合作倒也放心。” “嗯?”,听到萧汉也这样说,蒋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都是这个意见?难道是我看人有误? “怎么?”,坐在蒋靖身旁的王彦似乎是听到了他的默语,“难道六弟不这么看?对于此事能不能十分信任我倒不敢说,但王千宁绝对是个性情中人,不然怎么会带着几个侍卫就跑到别人的地盘去?多变狡诈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此人与我谈判的时候,却是条理清晰,句句都能说到人的心坎上。”,蒋靖此时一边说一边回想与王千宁谈话时的情景,觉得似乎确实有一点点奇怪,因为他在说一些话时,极为生硬与别扭,让人感觉好像是在背诵什么似的,而且在酒桌上,除了不喝酒之外,其他事情在自己看来,都是一个毫无防备心的人,但由于之前谈判给了蒋靖太为深刻的印象,所以蒋靖一直觉得此人是貌似憨直,实则暗藏韬晦。 “六弟,我知道你一直对他有所防备,这是对的,不过他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刘天刚才一直紧紧盯着蒋靖,此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如果你相信我看人的直觉,那么就不必如此在意,谈判时的理由可以事先想好,但席上的行为举止却是不受控制的,说实话,如果这个人真的让我看起来有心机,我是不会放心大胆地与他合作的。” “四哥说的没错,我也赞成!”,一直不怎么发言的孙昊终于表态了,“这就是个乡下农夫汉子,偶然得了时机,才走了运气,为人豪爽是其优点,估计也是他能聚起一大帮人的原因,但其他的就不必那么在意了。我也会看一点点面相,如果他真有奸猾气的话,我也不会放心与他合作的。” “好,既然你们都那么看,事情便定下了!”,蒋靖看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郭洪,冲他点了点头,“那么十日之后,起三万精兵,合力攻打银临城!” 第二十七章:耍心机 虽然蒋靖定下了攻打银临城的大略方案,但他又不敢真正把希望寄托在王千宁身上,所以这几日便派了不少侦察兵前往银临城打探消息,在确认了银临城就在不久前进行了换防后,才开始着手安排具体的细节工作。 银临城的攻打难度,不仅仅在于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周围小城能与他形成有效的相互策应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说,要想拿下银临城,对其形成有效的包围防守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其实蒋靖很纳闷,以王千宁事先如此周密的安排,为何独独对银临城的攻打与防守分配问题避而不谈? 蒋靖一开始的猜测是这样会涉及到双方军队的统筹调度权,而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军士交由别人控制。不过但凡联合作战,必须有一人居中统一谋划,想前朝诸侯混战,常有联合对敌之事,便常常出现联盟因此事谈不拢而崩坏的事情,如此看来,在谈判时搁置一边倒也并无不可,到时候自己打自己的也成,总比到了战场上指挥调动不了强。 可后来蒋靖转念一想,却觉此事大有蹊跷。既然双方都担心无法形成统一的调度,那为何不分配好任务,然后单独作战呢?譬如一方负责攻打银临城,另一方负责防守援军,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但细细想去,突然发现事情好像复杂得多。王千宁一开始许诺将银临城给自己,那么按理说,如果分头作战的话,己方应该攻打银临城,而王千宁一方则只负责防守问题即可,但问题恰恰便出在这里,因为如果真的涉及到这个问题,没有人愿意选择去攻打银临城这个任务。 为何如此?因为攻打银临城的任务不仅困难艰巨,而且很容易有遭到暗算倾覆的危险,如果对方有意防守不力,甚至早就存了心思在背后偷袭,只等鹬蚌相争而坐收渔翁之利,那么攻打银临城的一方根本无力还手,甚至连防备的机会都很难有。 这种情形下,自己又如何能够同意单独攻打银临城的建议?就算自己勉强接受,自己的六个兄弟也一定会极力反对啊!如此看来,王千宁要想合作成功,确实应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当然,这同时也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存了别的心思。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蒋靖不由得冷汗直冒,如是这样,干脆还不如不打。但一番利弊分析下来,蒋靖实在是太想要银临城,也确实很需要拿下银临这座城池,于是他只好再次细细谋划,看看是否能有什么解决措施。 接下来蒋靖要分析的,便是凭借一己之力打下银临城的情况。保守估计,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要同时兼顾到攻打城池与援军防守的问题,自己至少需要七万兵马。之前打金昌城多多少少有运气的成分,也正因为攻打金昌城,才让蒋靖有了一个更明确的预算,而不敢再冒类似的险。 不过这种兵力支出,是蒋靖难以承受的,,况且如果王千宁真的打算在背后使阴招,自己很可能全军覆没,甚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银临城没打下,金昌城也会跟着失守。 就算王千宁当时没有这种坏心思,但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就独自出兵,抢占地盘,既是有盟约在先,肯定会招致王千宁这个强敌,这是蒋靖所不愿意看到的,也不是蒋靖的行事作风。 这样细细分析下来,蒋靖愈加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王千宁这个人绝对是貌似憨厚,实则暗藏韬略。 想想当时在宴席上,自己一直有意装傻充愣,不仅对之前在通州时的经历只字不提,还刻意强调自己就是一个农夫汉子,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和幼时的几个穷兄弟闯下了这一片基业,靠得无非也就是一膀子力气,甚至连自己会武功这个事都隐瞒了下来。 惹得事后刘天还开口调笑自己:老六,你这不地道啊,你把你们几个都说成了老实巴交的农夫汉子,偏偏我是那个杀人越货的土匪,这可倒好,要是真有事情,倒把注意力都引到我这里来了。 自己当时得意于自己的举措,还拍着刘天的肩膀道,“四哥,这不是怕你之前声名在外,根本瞒不住嘛!而且我要说你也是个农夫汉子,就怕咱们全都露陷了,哈哈!” 现在再回想起来,自己能够刻意露怯,王千宁就没有这种可能?现在较于王千宁而言,自己的实力还是较弱,既然都定下了合作方针,那么久不要轻易毁约,免得得罪他。如果这个人真的像自己想象得那么有心计,就更要避免了。 因此蒋靖最终只好定下了一个较为委屈的策略:在防备王千宁的同时,如果发现他有小心思,就主动向他提出,自己负责攻打银临城,而他只负责援军防守工作即可。 从军事地图上来看,银临城东部也不尽然都是小城池,甚至在探作的回报中,其中一个城池的防守兵力有上万人。这样一来,只要王千宁在银临城东边开了战,短时间也难以脱身,这样的话,蒋靖就只有一个较为稳妥的办法:速战速决,不管王千宁有没有龌龊心思,一定要抢在他腾出手脚前,尽快拿下银临城! 这个想法,蒋靖并没有同萧汉等人商量,一方面是怕意见不统一而再起争端,最终会耽误时间,另一方面是要隐隐立一个规矩:自己是三军之主,如果想要定下方针策略,不必同任何人商量。 为了取得先机,在定约后的第九日,蒋靖便率三万精兵赶到了距银临城五十里的地方,开始着手安营扎寨,同时派人前往王千宁处打探消息。 结果不出蒋靖所料,王千宁确实没有派兵前来,而且还托自己派过去的兵带回消息,说是在银临城东部受到了阻击,自己脱身不得。 但据兵士观察,王千宁所部已在战地修建好了沟壑营寨,似是有备而来,绝不像是突遇阻击,刘天听闻此消息,不由大怒,“他娘的,看起来憨憨的挺老实,还真跟咱玩起心眼来了!老六…” 第二十八章:那就开打吧! 刘天的怒气是蒋靖意料之中的,或者说,目前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因此他的情绪倒还算平静,“四哥,不必生气,其实我对此早有准备,只要他们在东边开打,就能帮我们拖住援军,那样我们就能全力攻打银临城了,攻城你总是擅长的吧?” “他这是出尔反尔!咱们可是和他事先订好了盟约的!”,刘天气呼呼地吼道,手中的马鞭被他甩得山响,“就这种小人,咱们能放心把阻击援军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吗?说不准就会给咱背后来上一刀!” “放心,他现在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心思,至少在拿下银临城东部的城池前,他是不会和我翻脸的…”,蒋靖边说边以手遮光,望向远方,“不过确实是不能把防守的希望全部放在他们身上,说不定他们就会故意放点敌军过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样也并不稳妥…”,萧汉见状,也骑马围了过来,“如果我们在银临城下激战正酣,他们却得胜而归,很有可能在后方袭击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太被动了。” “但事已至此,我们总不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只能用尽全力,尽快拿下银临城,到时候就不怕他会有什么小动作了。”,蒋靖边说边朝那个传消息的兵士招了招手,“你说说,到了那里是怎么报的信?” “回大帅,小的一切都是按大帅吩咐说的。”,兵士单膝跪地,抬起头来,便要汇报,“小的说大帅已经陈兵银临城下,只待王将军发兵,还说此次大帅依约出兵三万,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其他人马都只能坚守防变,望王将军能尽快结束东部战事,前来银临城帮忙,我们最多能撑十日。” “就是这样。”,蒋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刘天和萧汉,“我之前和王千宁说只有六万人马,想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这样一来,倒对他形成了一股威慑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我之前计算过,如果是我们去打,要想搞定银临城东部所有的城池,最起码也要七八天,现在他已经开战了,肯定无暇西顾,这就是我们的安全时间,所以,我意,五天拿下银临城!” “五天?”,萧汉有些惊诧地看看蒋靖,“之前攻打金昌城已属侥幸,尚且用了十多天,这次怎么可能只用三万人就在五天内把银临城给拿下?” “我们并不是真的只用三万人,这只不过是给王千宁使的一个障眼法罢了。”,蒋靖呵呵笑道,“由此事观之,王千宁此人必是警惕多疑,因此开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派探作前来,那我们就用三万人打给他看,让他安个心,慢慢在东部作战,这样我们就可以抢夺先机,等我们拿下了银临城,被动的就是他了。”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刘天没想到蒋靖竟然会把这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而且还没和任何人商量,也许他是故意这样做来树立自己的权威吧,“那我们就争取五天之内,拿下银临城!” “不是争取,是必须!”,蒋靖斩钉截铁般说道,“这次绝不容有误,兵行险着,让我再信一次天命,如果王千宁真敢使诈,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萧汉能够感觉到蒋靖的决绝,于是出言宽慰道,“仗一定是要拼命打的,但境况不至于那么糟。王千宁的势力比咱们强不了多少,真要与咱们拼个鱼死网破,他也没这个决心,毕竟周围有那么多势力望着呢!所谓螳螂捕蝉,他总该明白背后还有黄雀。不过话说回来,六弟这次看人真是很准,没想到这个王千宁竟然把咱们都给蒙骗了,却终究没逃过六弟的法眼。” “不是我看人准,这点我比不上你们,只不过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得的便宜。”,蒋靖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根本看不出来一点骄傲之色。 正在这时,丁鹏忽得快马驰来,大声喊道,“六哥,我们被银临城内的敌军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开打吧!”,蒋靖奋马扬蹄,望着远方沉声说道。 命令一下,三军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其中很多人都清楚,这次的战争,将会比上次的金昌城战役更加残酷,因为元帅下的命令是急战,力战,不留一点余地。 由于此次携带了许多攻城器械,加上已被敌军发现,所以队伍行进得很慢,但这并不耽误刘天率领先头部队在前面进行开路工作:只要发现银临城内的侦查探作,必定全部斩尽杀绝。 第一场战役是在野外打响的,因为银临城内的守军想要趁蒋靖立足未稳,来个突然袭击。谁知刘天竟是早有准备,当他率领的先头部队看到突然杀出的银临城人马时,就像是看到许久未见的老友似的,嗷嗷叫着便冲了上去,结果把银临城在此伏击的兵士给吓了一大跳:难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了? 没有时间来思考,甫一接触便是以命相搏。这段时间以来,蒋靖着重练兵,加上对之前的兵员进行了淘汰筛选,因此部队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虽说许多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但和银临城的正规部队作战,竟是丝毫不吃亏,甚至隐隐有占上风之势。 而先头部队中有一些刘天亲手带出来的兵,一个个得更是勇猛异常。原来刘天每天早上都有遛马的习惯,而他治下的几千人就要沿着刘天骑马行过的路程跑步,马跑五里地,他们就跑五里地,马跑十里地,他们就跑十里地,要是哪天马撒开了欢跑…反正跑不完就没饭吃。 哪天赶上刘天兴致好,还会让手下人捉对厮杀,不挂点彩就算糊弄事,上去就是一大鞭子。因此一听说出来作战,别的兵士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唯有刘天手下的人,一个个无比兴奋:终于能暂时逃脱这个大魔王的控制了… 第二十九章:刘天的恶趣味 风愈吹愈烈,卷起漫天黄土,混杂着厮杀的血腥味,一时间竟让人有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直到此时,刘天的手下才真正明白那个“大魔头”为何会如此训练自己,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去的兄弟,他们才真正体会到刘天那句“平时流点血,战时留条命”的深刻含义。 而且他们相信如果此番立了大功,刘天定然不会亏待自己,他往日奖赏士兵就很大方,颇有当年在山寨当土匪时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遗风,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士兵虽然受了不少“折磨”,但也愿意留在刘天手底下的原因。 战至最后,局面几乎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银临城的兵士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四处逃窜着,而在许多士兵的眼中,那就是一个个金灿灿的猪头,可以拿去换战功的那种。 结果还没等丁鹏的前军赶到,那些伏击的兵士就被杀得大败而逃,接下来便是大军合围,将那些四散而逃的兵士包了饺子。 刘天跳着脚叫骂自己死了不少人,于是便发疯似的把那些将要投降的士兵全给杀了,最终设伏的五千人只有一个幸免于难,而他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手指头被剁掉了,舌头也被割了,而且刘天还非常恶趣味地用笔在他前胸上写了六个字:杀人者,刘天也。当然,后背也不能浪费,写的是十个字:投降可活命,献城保平安。刘天觉得自己这两句诗写得挺不错的。 看着那个既说不了话,也写不了字的士兵一瘸一拐地走向银临城,刘天心中忽得生出一种快感:尽管蒋靖曾向自己强调过不准杀降,可在自己心中,只要是战争没有结束,就没有真正的降兵。 谁也不知道当银临城的主将看到那个幸存士兵身上的字后,到底会作何反应,反正自这场战役打完以后,银临城主将便紧闭城门,再也不肯派兵出城了。 他们学乖了,蒋靖却不满足,他想要和银临城内的兵士决一死战,而且他丝毫不惧,但现在他们龟缩城中,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除了强攻城池,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银临城有四门,这次蒋靖没有选择主攻方向,而是自己、刘天和丁鹏各率人攻取一门,同时留出东门供他们逃遁。 除了进攻毫无退路、存有必死之志的城池,蒋靖总会留一门供其逃遁,只有这样,才能给城门士兵一点希望,让他们不至于拼死作战。而此时留出东门,如若他们逃窜,相信王千宁会替自己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不过蒋靖也不放心将阻击银临城援军的希望全部放在王千宁身上,于是便让萧汉领五千军士在后方防守策应,但这种担心确实有些多余,因为王千宁那里也是激战正酣,脱身不得,他们存的都是一样的心思:快点结束自己这里的战事,只有这样,才能占据主动地位,甚至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天的战役是激烈的,双方都拼红了眼,因此伤亡也较为惨重,并且银临城内已是战战兢兢,照这种状况打下去,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不过蒋靖的队伍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天作战几乎耗光了他们的气力和热情,因此打到第二天,战况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只有蒋靖差点率人突进城门,但最终还是被乱箭射了回来。 到了第三天,战况突变,因为蒋靖按计划又增添了一万兵力,这下银临城的防守更是捉襟见肘,于是死撑到了晚上,银临城的主将决定发动夜袭,结果没想到蒋靖早有预防,银临城内的突袭兵还没有从东门完全出来,便被蒋靖事先埋伏好的五千军士冲了个七零八落,一时间乱箭齐发,呼嚎遍地,幸好城内守军反应较快,拼死及时关上了城门,否则真就有城破的危险了。 不过城门虽然守住了,被关在城外的银临城兵士可就倒了霉。刘天继续发挥了他凶狠的本性,尽可能地将他们全部斩杀,然后留下几个活口,在他们身上照例写着“投降可活,抵抗屠城”的标语,然后让他们安安全全地进了城。 这样一来,对银临城内的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在第五天的时候,蒋靖又按计划召来了一万人马。 虽然这已经是蒋靖的极限了,但银临城内的守军却不知道蒋靖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实力,于是在第五天的傍晚,银临城内兵士哗变,绑了不愿投降的银临城主将,正式开城献降。 拿下了银临城,蒋靖松了一大口气,但他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如果不尽快安排好接收银临城的事宜,地位照样会很被动。 谁知就在这时,刘天便惹出了一个大乱子。原来银临城能够那么快地投降,刘天的恐怖措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自从他进城后,许多兵士对于这个叫刘天的将领都有一种源自心底的惧怕。 谁知在这种情形下,刘天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私自将哗变献降的那些兵士头领都给斩了,而且还振振有词道,“他们今天能够卖了旧主,明天就能够卖了我们!” 刘天在攻打银临城的过程中可谓立下了大功,而且在作战中还受了伤,加之他在军中的特殊地位,蒋靖也不好处罚他。但这样一来,确实在银临城内造成了很大的恐慌:本来投降就是为了活命,可现在开城献降还难逃一死,那到底要我们怎么办? 蒋靖讨厌这样为刘天擦屁股,但却不得不为他善后,于是只好先拆了银临城库房,给城内守军提前发了军饷,并让萧汉对其进行安抚,然后随便给那些被刘天处死的兵士安了个罪名,在那些惶恐的兵士确定自己能保住命,而且还有钱拿之后,骚乱才渐渐平息了。 可事后刘天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却坚持认为自己为大军除了祸害。而且还解释自己只答应不屠城,又没说不杀人,气得蒋靖气咻咻地挥着鞭子道,“四哥,你下次要是再想杀人,能不能别他娘这样明目张胆的!” 刘天看出来蒋靖真的生气了,这才勉强认了个错,但紧接着一个说不上好坏的消息便传了来:王千宁在东部大胜,拿下了银临城以东的所有城池… 第三十章:这是个阴险小人啊! 银临城的军事大厅内一片寂静,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下,所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蒋靖打破了这一片沉默,“咱们本也没想对王千宁做些什么,反正银临城打下来了,也没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所以…王千宁那边大胜,和咱们倒也没什么关系,众兄弟不必因此而沮丧。” “你没想对他做些什么,我可想对他做些什么!”,刘天冷笑一声,语气也有些怪腔怪调,“再说了,他大胜怎么和咱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咱们那么快打下了银临城,他那里能那么痛快地结束战事?” “客观来讲,他这一仗打得还是不错的,虽然有咱们攻下银临城这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据探作回报,咱们还没打下银临城的时候,他那里就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了,两个最难攻克的城池已经被他给攻下来了。”,蒋靖以指敲桌,神色平静地说道,“他们是多线作战,和咱们集中兵力攻打一个城池不一样,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我们,仗也不一定打得比他漂亮,再者说了,他确实成功为我们阻住了东路援军。” “咱们不必自惭形秽,听说王千宁此次起兵六万,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才进行得如此顺利。再者说,咱们那么轰轰烈烈地攻打银临,对那些小城不可能不产生震慑作用,无论换作是你,或者是老四,仗绝对打得比他漂亮。”,萧汉边说边和刘天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刘天似乎也很满意萧汉的评价,不由得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而且老四也并非意气用事,我看这个王千宁就是不怀好意,他在东边把仗打得那么猛那么急,肯定不是为了赶过来帮咱们,之所以想那么快结束战事,不是为了对咱们下黑手,就是要跑到银临城来分一杯羹,总之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咱们,如果真如他事先所说,只是想取银临东部城池的话。” “二哥这个分析太对了,王千宁这个人绝对是阴险至极!”,刘天之前一直觉得萧汉城府太深,所以有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可现在竟有种将他“引为知己”之感,“这次幸亏六弟足智多谋,提前识破了他的奸计,如若不是对他一边欺骗一边威慑,同时咱们拼了命地尽快攻下了银临城,还不知道这个王八蛋会对咱们使什么阴招呢!打完这仗咱们就是邻居了,这种奸猾小人怎么能不防?我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 “对,你终于说了一句该说的话,我们和他以后就是邻居了!”,蒋靖刚才一直静静听着刘天和萧汉两人一唱一和的,现在终于开口说话了,“既然要成为邻居了,那就想想以后该怎么相处。想要干掉人家,先想想现在有这个实力吗?就算侥幸干掉人家,你的结局能好得了吗?” “可咱们也不能总这样忍让,你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得寸进尺!”,刘天不满地反驳道。 “可现在人家不也没干什么吗?咱们现在的实力还是较弱,不要擅自挑衅。”,蒋靖揉揉眉心,语气却不自觉地有些焦躁,“银临打下来后,我们就和他交界了,接下里有许多事情要商量,要交涉,这个时候,和总比战好,如果我们能多一个这样的盟友,对于日后的发展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日后有了更多的利益冲突,有这样一个盟友在背后就是噩梦!”,萧汉情绪也有些激动,看样子好像非常不赞同蒋靖目前这种想法和态度。 “但现在我们和他的共同利益更多,我想利用他防备彭氏,他想联合我对付徐峰,我相信他能明白这点,我也希望你们能清楚这点!”,蒋靖气咻咻地看着萧汉,似乎很不满意他这样驳斥自己的态度,“好了,这件事情无需争论,以后我们总会有一些强势的邻居,你们就保证下一个肯定会比他好对付?有个防人之心就得了,说到底还是互相利用。” 刘天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跟萧汉一个眼神交汇,再看看蒋靖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便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这时候想要说服蒋靖,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正在这时,丁鹏忽然一溜风似的闯进了大厅,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六哥,王千宁派人邀你前去赴宴,信在这,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我字认不全,还没看呢,哈哈…” 蒋靖这次却没有答丁鹏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信,然后快速地读了一遍,然后又仔细地字斟句酌了一遍,其实大意很简单,无非是先叙几句客套话,然后称赞一下蒋靖五天攻下银临城的神勇,最后表达倾慕之情,并希望有机会共谋一醉,延续日后友情。 说白了,就是希望能和蒋靖谈判一下,共同分享这些战后的胜利果实,顺便能为以后的合作打下基础。 蒋靖当然要和他谈判,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有些事情如果不现在商量好,难免日后会起龌龊,现在双方都算家大业大的,可不能因为这个被拖了后腿。 不过这时候萧汉他们都在,蒋靖总不好自己一个人就定了主意,而且他方才用余光瞄到自己看信的时候,萧汉和刘天都在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里瞅,因此便将信往外一递道,“王千宁想邀我前去一叙,你们有什么想法?” 谁知蒋靖话说完,刘天和萧汉却颇有默契地同时低下头去,根本不去接那封信。得,这是刚才心里存着气呢:刚才乾纲独断的,怎么现在又讨起意见来了? 蒋靖见状,也知他们心中所想,便笑呵呵地又把手中的信晃了晃,“兹事体大,你们总该有个态度,要不然我这就自己去了?” “你已经决定好了?”,萧汉边说边接过蒋靖手中的信,然后快速读了起来,“他邀你去蔚县县城?那还好,就在银临城对面,只隔着一条河,不过毕竟是在他的势力范围,终归有些不放心…” “他这次不来了?而且是要咱们的人过去?”,刘天此时也从萧汉手中接过信,读了起来,“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大老粗一个,还瞎拽什么?一看就是找人代笔的!” 第三十一章:去谈判 军事大厅中,这封来自王千宁的信被几个人传阅来传阅去,最终还是刘天把他给拍在了桌子上,然后长舒一口气,得出了他的最后结论,“我看着小子就是不怀好意,之前有求于我们的时候,他就登门拜访,可现在打完了仗,却又趾高气扬地叫我们去他那里,还什么宴请,真当我们缺他那一顿饭吗?” “六弟说得没错,他这次把会晤地点设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必是心中有鬼,否则大可像上次一样登门而来…”,萧汉边说边给了丁鹏一个眼神,示意他也能够说两句,谁承想他只是大手一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别管六哥去哪,我就站他身边,看谁敢怎么样!不过凭六哥的身手,估计谁也奈何不得他,我也顶不上什么用,嘿嘿…” 萧汉听到丁鹏这话,不由得白眼一翻,却听蒋靖已经开口了,“四哥有句话说得不错,之前他是有求于我们,可现在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我们也说不上有求于他,但他却没必要冒这个险再来咱们这里了。之前他来咱们这是显示诚意,现在轮到咱们表现诚意的时候了。” “可咱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萧汉见丁鹏帮不上忙,只好再次用眼神暗示刘天,“诚如你所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城府深,心思重,也许他当时登门上访,就已经做好了让咱们回访的准备,这样一来,更加说明他早有预谋。” “如果他真的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宴席设在蔚县县城,就说明他有这个意识,咱们总不能就在荒地上设个帐篷商量吧?”,蒋靖目光环视一周,语气稍稍顿了顿,“如果签下一纸盟约,大家就能无条件地遵守,那么干脆找两个侍卫在银临城几十里外的河边一签,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可最终能够维系盟约的,是双方相互间的信任啊!人家留了余地,没有让咱们去他的大本营,所以我们也不该在这里思前想后,到时候多带些人马,况且银临城内有咱们好几万人,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那好吧,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就陪你走这一遭!”,萧汉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们带上一万人过去,五千人呆在城里,五千人守在城外,谅他也不敢出什么花招。” “你不要去,留在银临守城!”,蒋靖用手指指萧汉,“你只要在银临给我把场面镇住了,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还有,这次去不能带那么多兵,不然显得以势压人,不够真诚,我看五千足矣!” “既然不让二哥和你去,那我和你去!”,刘天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你一个人去我总归不放心,正好我也想会一会那个王千宁。” “嗯,我也有意让四哥同去。”,蒋靖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丁鹏,“老七,这次你也和我一块去,也该锻炼锻炼了,不能总知道一味地猛打乱杀,这次你就负责率人守在城内,我们的安全可就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这…”,丁鹏一愣,好像没想到蒋靖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一时间左右瞅瞅,又变得结结巴巴的,“六哥,这…这成吗?我怕我…做不好…”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难道让你留下来守银临城?”,蒋靖看到丁鹏这副紧张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到时候你就带着人守在那,注意别让人给埋伏算计了,要是他们有异动,你就带着人放手大杀,这还不简单吗?” “哦,这样啊,早说不就明白了嘛!”,丁鹏挠挠头,不由得嘿嘿一笑,“放心吧,到时候你一声令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们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一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此行决不可主动挑衅,不可妄开杀端,只是谈判成功,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蒋靖最终定下了主意,银临城便开始进行准备工作,并精心挑选了五千人,准备护送蒋靖前往蔚县。 而萧汉则是心无旁骛地接手管理银临城的布防工作,由于之前已有太多的经验,所以现在也是轻车熟路,尽管有刘天进城滥杀这么一个小插曲,但好在安抚及时到位,所以最终也没出现什么岔子,银临城已经不期然成为了蒋靖的囊中之物,也为蒋靖向北扩张势力开启了大门。 不过蒋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与王千宁关于此片范围内的划分接管问题,说到底毕竟是人家上门给自己提供了这个机会,就算后来使了诈,但也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所以现在翻脸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接到信的第五天,蒋靖率领事先点好的五千兵士,和刘天、丁鹏如期向蔚县县城赶去。 天朗气清,阳光却少得可怜,独属于冬日的那种寒风打着旋地往人衣服里面钻,让众兵士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只见这五千人有一半都骑马负弓,身着重甲,其中许多人皆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训练有素,精通马战、野战,临时还能充当弓弩兵,盾牌兵。 当然,刘天也不会忘记带上一些自己亲手调教的士兵,那些人在一种不同与普通的军事环境中淫浸久了,总归有些不一样,打仗时会存些土匪流寇的习气,也爱使些阴招,虽然在大战中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像今天这种情况,没准就能有了奇效,因此蒋靖便也任由刘天带着了。 蔚县县城距离银临城并不远,几千人马的速度甚至比平常稍慢一些,却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到了,而王千宁也很给面子,早早地就在城门口恭候,到蒋靖在不远处下马时,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蒋靖兄弟,怎地来我这里,还带了那么多的人马?难道是信不过我王某人吗?” “王兄说笑了,如果只是来你这里,我单枪匹马又怎样?只不过大战刚过,还不太平,路上出了差错倒没什么,耽误了和王兄的约定便是罪过了。”,蒋靖牵着马和王千宁谈笑,丁鹏与刘天则紧随其后,那数千人马也都秩序井然地默默而行,没有任何嘈杂之声。 第三十二章:宴无好宴 进了蔚县城门,蒋靖很自然地停了下来,然后对离自己最近的一队人马说道,“你们这队人就不要进去了,我和王将军吃酒谈笑,哪里有你们的地方?就留在这,和城门这儿的兄弟多亲近亲近,帮着一块守城,千万别让不想干的人打扰了我和王将军今天的兴致!” 蒋靖话毕,其中一千人马立刻列队城外,再不移动半分。另有五百人马进入城内,分守城门两侧,与蔚县的守城士兵混杂在了一起。 对于蒋靖的这种举动,双方心知肚明其中的含义,但王千宁却不好说些什么,所谓看破不说破,便是这个道理了。其实今日王千宁迎出城外,怕的就是蒋靖会多一些不该做的小动作,可谁知蒋靖做得竟是如此自然,说得竟是如此纯粹,让外人根本不好多说一句话,今日本就是谈判的,倒不必因为这个起了龌龊,因此王千宁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当然,蒋靖还在银临城几十里外的河边留了五百兵士,由他们守住木桥,并负责与银临城守军沟通,所以此时只剩三千甲士与蒋靖真正进入蔚县城内。 而每到一个比较重要的街角拐口,蒋靖总要布些兵士在那里留守,就这样一路行来,到了设宴府邸,就只剩下三百兵士还跟在蒋靖身边。 蒋靖却似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一样,只是伸手和王千宁互相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便笑着迈进了大门,而那三百甲士就像事先得了命令一般,由丁鹏率领着全部负手肃立在宅邸外,只有十几个亲兵侍卫跟着蒋靖和刘天进了宅子里面。 府邸说不上豪华,但也没有什么战乱的痕迹,无非是院中点缀些花花草草,屋内摆放些盆栽饰器,不过设宴的大厅倒是极为宽敞,至少能容纳百人入席,看来倒像是精心挑选的。 蒋靖一入席,便很自然地被请到了上座,而他也不推辞,只是笑着告了声谢,便和王千宁并排坐了下来。 其实一进这座宅子,蒋靖虽然表面上毫不在意,但一直暗中观察着这院中情景,思考着哪里适合埋伏兵,哪里可能有暗算,甚至连意外情况下的逃跑路线都在心中仔细规划好了。 到了这大厅中,蒋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在觥筹交错间,依然对这厅中情况进行着细细打量。 由于他坐在上首,背后都是土砌的实墙,倒不虞有什么背后偷袭。只不过两边都是可推拉的暗格,倒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好在蒋靖功夫高强,听力也异于常人,因此能够敏锐地感知到附近的危险,在他看来,目前应该还没有人埋伏在这里,不过他也不敢大意,所以对于这席上的酒水,他是一滴也不敢沾,尽管有人不断敬酒,他还是推脱自己新负战伤,短时间内不能饮酒。 “别看蒋靖兄弟年纪轻轻,却是五日内就拿下了银临城,此等勇武,实在是让人敬佩啊!”,喝了暖胃酒,说完开场白,王千宁自然要引领着众人进入一个永无休止的话题:互相吹捧,“来来来,咱们一起敬蒋靖兄弟一杯,不过如果蒋靖兄弟真的身体欠奉,那就不要喝了。” “多谢王兄体谅,那我便以茶代酒了!”,蒋靖当然不会推辞,因为他明白,这种情形下,只要喝了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其实要说到勇武,还是王兄在银临城东边的仗打得漂亮,别的不说,换我肯定不成!哈哈…说起来我能侥幸打下银临城,多亏了王兄在东部牵制住了敌人的援军,不然别说打下银临城,就算想顺利逃跑也是一件难事!” “蒋靖兄弟总是那么个谦虚的性子,哈哈…”,王千宁说着就又要起身敬酒,而下面那七八个人也是一片觥筹交错,只不过都让刘天给应付了。 蒋靖一开始没有想到王千宁会一下子叫来那么多的人,除了他自己外,竟然还有七个人作陪,用王千宁的话说,他手底下有头有脸能来的,全都来了。 不过蒋靖对此却感觉不到一点高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手下那么多重要将领都扎堆在这一个小城,要么是对他们不信任,一定要亲身跟随,要么就是冲自己来的,毫无疑问,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再看这屋子里,他的侍卫足足有几十个人,而自己只带了几个人进来,到时候如果真的发生了冲突,自己很可能会吃亏,毕竟这些人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也没几个吃素的。 而且此时已是酒至半酣,王千宁竟然一句正事不提,总在那里扯闲话,这让蒋靖不由得一阵心焦:对,这是在你的地盘,你一点也不着急,可以喝个痛快,但我可是一直战战兢兢的,心里盼望着快点谈完正事,早离开一刻是一刻啊! 此时他心中想着无数的应对措施,甚至连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自己该如何一招制住王千宁以镇定住局势,为自己逃脱寻求机会都思索了好几种方案。转眼再看刘天,也是一脸警惕,虽然酒喝了不少,但意识却清醒得很。 时间渐渐流逝,自己总不能天黑再离开,到时候路上遭了暗算,就更加不妙了,于是蒋靖再也不敢耽搁,起身朝王千宁说道,“王兄,此次你我皆是大胜,实乃可喜可贺,但战后免不了一些繁杂之事,关涉到彼此,因而我觉得咱们还是快些商议才好。” “诶,蒋靖兄弟,原来你在这里躲酒!”,王千宁转过身来,好像是刚看见蒋靖,看他那摇摇晃晃的脚步,显然是喝高了,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蒋靖心中暗暗发愁时,却忽得注意到王千宁虽然脚步虚浮,看起来晃个不停,但上半身却是稳稳当当的,杯中酒水一点也没有洒,如此说来他绝对没有醉,而是想要… 就在蒋靖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千宁打算干什么时,他已经来到蒋靖身边,并且身形一个踉跄,杯中酒水就洒了出来。 蒋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突然想起方才王千宁那副装出来的醉醺醺模样,于是便脚下凝力,将想要移动的身形给生生止住了,而杯中的酒水也几乎一滴不落地都洒在了蒋靖的衣袍上… 第三十三章:你…你是个女的? 王千宁见酒水撒到蒋靖衣服上,似乎是清醒了大半,可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是脚下一绊,便向蒋靖这边倒来。 蒋靖此时已料定他这是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于是双手暗中变拳为掌,表面上是扶住了王千宁,但实际上已经制住了他的腋下**,只要他敢有异动,蒋靖保证他会立时昏死过去。 不过王千宁却没做什么,只是稳稳地倒向了蒋靖怀中,然后由蒋靖配合着向后倒了两步,再被蒋靖一把扶住,两人才同时站定了身形。 王千宁自然是要连连道歉,蒋靖肯定也要笑着虚应,可眼神却暗中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只见有不少侍卫此时都向这边偷瞄过来,打量得极其不善,看来他们真的是不怀好意啊! 这种情况下,蒋靖自然是要加倍警惕,可这一警惕不要紧,竟然发现隔壁暗格有人埋伏!虽然没有多少人,但蒋靖依稀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不时发出的摩擦窸窣声。 于是蒋靖暗中加个小心,然后向王千宁抱拳说道,“王兄,你们先在这里吃酒,我出趟恭,去去就回。” “那好,你可要快点回来。”,王千宁拍了拍蒋靖的肩膀,然后朝一个侍卫招了招手,“你带蒋将军去一下厕轩,干净的那个,小心伺候着!” “不用了!”,蒋靖连忙摆手拒绝,“我自己去就成。” “那哪成?你也不熟悉这路!”,王千宁显得一脸恳诚,“我让人给你指着路也方便,最近的那个里面有死人,晦气,远的怕你找不到!” “没事,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屋子里有些闷得慌。”,蒋靖虽然笑着,但拒绝的态度却很坚定,“千万别叫人跟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蒋靖既然这样说了,王千宁就不好再派人跟着,不然就真的有监视的嫌疑了,因此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靖独自走出了门外。 院中此时有不少侍卫,大部分是王千宁部的,也有一些人是蒋靖带过来的,但蒋靖并没有同他们讲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放到他们身上,只是昂首挺胸默默地绕到了别院。 其实这也正是蒋靖出来的目的,他要把这宅子里自己刚刚没有走过的地方统统看一遍,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个宅院竟然那么大,后面竟是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洞天。 不过倒并没有想象中的甲士林立,也并不存在自己担忧之下的层层伏兵,甚至走到一些较为偏僻的地方后,竟是连个守卫的人也没有。 但这倒是合了蒋靖的心意,毕竟谁也不愿意有事情,但他还是警惕地看了看周遭情况,矮墙也不算高,蒋靖一个跃身,便能快速出去,于是蒋靖跳了起来,趁势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有不少士兵都在外面巡逻,吓得他赶紧掩身藏了起来。 正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在慢慢朝自己靠近。或者准确来说,他刚刚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只不过不太确定,因为这院中偶尔也有行走的士兵,但现在终于明白这个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于是蒋靖握紧双拳,做好随时打斗的准备,然后警惕地向更偏僻处行去。 那人显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蒋靖发现了,而且跟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蒋靖也不回头,只是七绕八绕,最终在一个篱笆扎成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这兴许是闲时用来种菜的地方,可此时已经荒芜,只剩一些被冻得硬邦邦的菜根,混着杂草丛生的泥土,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 于是蒋靖缓缓踱步进去,而跟踪的那人也离开了那一人高的灌木丛,蹿到一个可以遮蔽的墙角,但隐隐现出了身形。 蒋靖没有停步,而是在那没有菜畦的篱笆小院里胡乱转悠着,而跟踪的人由于找不到隐身之地,只好呆在那里,但眼神却在蒋靖身上不住地逡巡着。 “怎么?还不打算出来么?”,蒋靖终于开口了,目光也直直地射向那人隐身的地方,“真以为我看不到你么?出来!” 那人身形一动,似乎对自己被发现之事也有预料,但终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没有站出来。 “好,那就当做我没看见你吧。”,蒋靖边说边走到篱笆小院的门口,同时低头将袖口紧了紧,“现在由我来找你!” 话音刚起,便见蒋靖飞身跑动,如兔起鹘落般便来到了那人面前,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蒋靖便飞指一点,准确地落在了那人的穴道上。 那人顿感全身酸痛,可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可蒋靖犹嫌不够,只见他飞起一脚,便将那人打横绊倒,然后夹起那人便朝篱笆小院遁去。 到了一个角落,蒋靖像扔只死狗一样把那人扔到了地上,然后便细细打量起来:一身劲装小衣,长得稍显瘦弱,以灰布覆面,长巾包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倒是看不清楚具体容貌了。 “你是什么人?王千宁派你来盯着我的?”,蒋靖冷冷扫过,不带一丝情绪,“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而你的死将不会掀起丝毫波澜!”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蒋靖倒是起了兴趣,“好,你嘴硬,那我就陪你玩会!” 蒋靖说罢,便转过身去,解开裤带,在墙角撒起尿来,“你既然不说,那我就等等,不过我方便完时,你最好把一切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人见蒋靖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撒尿,虽然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从挣扎的身体和试图握紧的拳头可以推测出已是气愤已极,不过碍于穴道被点,无处发泄罢了。 谁知蒋靖方便完,却是转过身来,一脸的玩味态度,只见他蹲了下来,目光在那人身上不住的逡巡着,“大冷天的,身上穿那么少,也不怕冻得慌嘛!” 说罢,蒋靖便在那人身上摸索起来,脸上还笑个不停,却没注意到那人气咻咻的,连蒙在脸上的灰布看样子都快被吸进嘴里了。 “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既然能跟踪我,总不能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有吧?”,蒋靖边说边往那人怀中探了探,还顺手压了两下,以确定没有贴身藏着什么重要书信,谁知这一探之下,蒋靖不由得变了脸色,然后指着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竟然…是个女的?” 第三十四章:我美么? 尴尬,两人之间只剩下无尽的尴尬,蒋靖的手还直愣愣地停在那里,嘴巴微张着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真希望面前的寒风能够把刚才他说的话和一切举动都给吹散,可鼻端却不由得嗅到一股尿骚味:是的,自己刚才还站在她面前撒了一泡尿,蒋靖此时真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你…你还不把我放开!”,那人被识破后,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刻意尖利,但仍掩不住那一丝甜腻味道,“把穴道解开!” 被那人一喝,蒋靖方才回过味来,也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人虽然是个女子,但同时也是一个跟踪了自己半天,似乎图谋不轨的人,于是再也不管刚才的尴尬情状,板起面孔厉声呵斥道,“别以为你是个女子我就不会杀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又有什么意图?” “你…你把我穴道解开!”,那女子银牙暗咬,还是这么一句话。 “你现在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蒋靖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来给自己壮底气,说实话,他还不是很擅长和女人打交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看!” 蒋靖边说边一把拉下了她的面罩和头巾,不由惹得她一声惊呼,而蒋靖也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皓齿朱唇,杏眼细眉,瑶鼻精巧,皮肤白润,不得不说是一个很难得的美人,甚至就连刚才因发怒而染上一层红晕的粉腮,此时也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那个女子被蒋靖惊艳而放肆的目光盯着,再想起方才之事,不由得柳眉倒竖,登时就恼了,“流氓!臭不要脸!臭流氓!” 这是蒋靖第二次得到这个评价了,可这次他是真的理亏:先是笑嘻嘻地在人家面前撒了泡尿,然后又在人家身上胡乱摸了半天,别说叫自己一句臭流氓,要放在平常,给自己两个耳光也不为过。 于是蒋靖显得愈发尴尬了,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脸也不好意思地撇到了一边,然后伸手给那女子解开了穴道,由于穴道的位置太过敏感,于是蒋靖又在她的胸上摸了一把,“你…你的穴道虽然解开了,但…活动…还是不方便,我劝你…劝你老实点。” 那个女子穴道得解后,立时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发现诚如蒋靖所说,确实还有些酸痛,活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于是她也没有包上头罩面巾,只是坐起身来,冷冷地盯着蒋靖,拿目光好似要射出刀子来,“别和我装!你们男人…都是一个臭样子!” “我…”,蒋靖转过脸来,本想和她理论两句,但却又看到了那张美丽的面庞:她不同于程祎瑶的清纯可爱,也有别于李雪晨的漂亮大方,她只是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你: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能让你体会到风情与气质的女人,于是蒋靖再次在她的目光中败落了下来。 “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是个女的…”,蒋靖的语气比刚才弱了许多,“不过你跟了我那么久,谁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你不用管我是谁!”,那个女子气呼呼地说道,“我没想到你功夫竟然那么好,哼,方才在厅中还真是小看了你!” “什么?你刚才也在大厅里?不对…”,蒋靖在脑中快速地思索着,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道,“你方才躲在隔壁对不对?说,你到底是王千宁的什么人?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那个女子一听到蒋靖这样问,不由地嘴角微撇,神情颇为不屑,然后气鼓鼓地说道,“用不着你管!” “好,你不说,那就由我带着你去问王千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靖说着,便作势要拖着那个女子走。 “诶,你别…你别碰我!”,那女子见蒋靖如此,着实是有些慌了,“你已是命不久矣,竟还有闲工夫问这些废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靖手上加力,将她牢牢制住了,心中不禁感叹这个女子实在厉害,片语之间便摆脱了自己的被动地位,让对方变得慌乱起来,“我警告你,不要和我耍花招,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似乎很满意蒋靖这种类似于气急败坏的反应,这说明他的心绪乱了,于是她也不顾自己的脖颈被蒋靖掐得生疼,反而悠闲地抬起手,掠了掠鬓边长发,皓腕凝光,低头浅笑,端的是一副好风景,于是蒋靖的目光不由得一滞,而那女人见蒋靖如此,不禁心头一声哂笑,然后连最后的那一点胆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美么?”,那女人冲蒋靖展颜一笑,脸上戏谑的表情更加放肆了,“少年郎,你真的是几天前打下银临的金昌城首领蒋靖?” “别和我这样嬉皮笑脸的!”,蒋靖见这女人如此,立时就恼了,同时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和我在这里拖延时间,我的忍耐度有限!” 蒋靖说完,那女子便感觉脖子一紧,随即就有一种透不过来气的感觉,然后手腕上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是要折了,看来这个男子是真的发了狠,这让那女子忍不住一声痛呼,然后便下意识地挥手在蒋靖身上胡乱捶打起来,“你这人,就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蒋靖?”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有什么可怀疑的!”,蒋靖此时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不过对这女子的身份是越来越好奇,“倒是你,一直鬼鬼祟祟的,看你的样子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却装得神秘莫测,一副长者派头,真是恶心!” 那女子被蒋靖如此斥骂,一时间竟有些呆了,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然后满脸通红的回击道,“我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看样子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算了,管你是不是真的蒋靖,反正你一直以来见到的,并不是真的王千宁!” 第三十五章:你就是个傻子! “反正你一直以来见到的,并不是真的王千宁!”,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瞬间在蒋靖耳边炸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自己见到的不是真的王千宁,那真正的王千宁在哪里? “你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什么叫不是真正的王千宁?”,蒋靖一把揪住那个女子的头发,并使劲向后拽了拽,“别以为几句话就能唬住我!我现在不想和你废话,走,和我去大厅,去找王千宁对质!” “你这人怎么那么粗暴!”,那女子情急之下一阵乱挠,差点真的伤到蒋靖,“不仅粗暴,还没有脑子,竟然那么容易得就相信了一个人!既然要与人合作,也不事先打听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难怪随便找个侍卫就能骗了你!王千宁如此惜命,怎肯只身就去了你的大本营!” 在这个女子一连串的话语下,蒋靖终究是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因此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下来。 那个女子长发得脱,连忙往离蒋靖稍远的地方蹭了蹭,然后便伸出手爱惜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同时嗔怪地瞪了蒋靖好几眼,“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反正看你功夫还不错,方才在厅中被人试探也有防备意识,倒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所以就给你提个醒,告诉你命不久矣!” “你不用拿话激我!”,蒋靖恶狠狠地剜了那女子一眼,此时他意识极其混乱,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言语,“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防备人了?说得好像你知道别人是谁一样!”,那女子以手为梳,仔细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语气中不无嘲讽之意,“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就从没觉得蹊跷过?你觉得此次得邀前来,真的是要商议结盟?其实他们早就布好了网,专等你这条鱼儿来钻!你也是傻得天真,竟然毫不怀疑地就来了,如果不是我,你马上就要死在那个酒宴上了!你的兄弟,你的手下,你所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都要成为别人的了!” “你闭嘴!”,蒋靖向前一步,就像一头随时会扑上去将对方撕扯烂的猛兽,“我没时间和你耗,你只需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没有防备无须你管,我也不相信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拿走我所有的东西!” “哼,你以为很难嘛!”,女子不屑地瞥了蒋靖一眼,“只要他们在酒宴上杀掉你,你的兵马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银临城,金昌城,你所有的城池地盘,都会是王千宁的!席上坐的,都是王千宁精心挑选的好手,而你,根本无从还击,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王千宁,到时候杀死几个侍卫,然后再命丧黄泉,这也许就是你最英雄的死法了!”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蒋靖虽然这样质问,但终归是心虚了。他仔细回忆起与王千宁见面时的一点一滴,确实有许多让人疑虑的地方:他刚刚见面时粗声大气,但谈判时思维缜密,酒席上又丑态毕露…甚至这次见面时,他举止愈发拘谨,而且眼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后看,好像是有什么人或事在吸引着他…对!他一直在往后看… “你也感觉有异了?”,女子轻佻一笑,好像要再次借机嘲笑蒋靖,以报方才被辱之仇,“我告诉你吧,一直站在后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王千宁!那个始终和你照面的,其实只是他的一个贴身侍卫,武功尚可,却没有脑子,只不过忠心耿耿,肯定不会有了异心,王千宁才放心派他前去!” 是了,蒋靖此时也想起了这个人,虽然他只是一个侍卫,而且举止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蒋靖一直感觉此人非同寻常,因为他的眼睛好像一直在搜索着什么,而其他人也会有意无意地往他那边看,一个侍卫怎会引得那么多首领如此注意?并且王千宁踉跄着向自己敬酒时,他的目光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甚至在宴席上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瞥,只不过自己权当他是个侍卫,根本没有在意罢了,现在想来,一切竟都是有原因的! “你不要说现在还不知道哪个是王千宁吧?”,女子见蒋靖在那里凝眉沉思,不禁跟着皱起了眉头,“你要是真那么笨,我也救不得你,难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不通那个三十来岁,尖嘴猴腮,人模狗样留着一撮山羊胡,眼睛长得跟蛤蟆似的家伙才是王千宁嘛!他一直躲在后面装侍卫呢!” “我知道!”,蒋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被人当做傻瓜,“人家不就是长得瘦弱了点,眼睛往外突了点,举止猥琐了点嘛,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哼,我不愿和你谈论此人!”,女子说及此处,顿时面如冰霜,“总之你要是能在宴席上杀掉此人,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这女子一边说话,蒋靖一边在脑中快速分析:宴席上对方有几十个人,而且其中不乏好手,而自己这边加上刘天也就不到十人,在不了解对方具体的情况下,在实战中定会十分吃亏… “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女子见蒋靖沉默不语,不由得有些焦躁,“好吧,彭嘉禾你总知道吧?是他派人暗中联系的王千宁,对他许以重利,目的就是要陷害你!” “什么?彭嘉禾?”,蒋靖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相信了这个女子所说的话,“你确定你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王千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王千宁派来故意试探我的?” “呵呵,你这人…不该怀疑的却要瞎怀疑!”,女子抱臂挺立,一时间倒似占据了主导地位,“好吧,假设我真是王千宁派来试探你的,然后发现你虽然傻,但也存着坏心思,那么他能怎么样呢?借此机会和你翻脸?然后名正言顺地把你杀掉?那不还是一样?” 这次蒋靖是真的有些无语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能力竟然还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那好,我相信你说的话了,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帮我?或者说,你为什么想要杀掉王千宁?” 第三十六章:各怀鬼胎 “你为什么想要帮我?或者说,你为什么想要杀掉王千宁?”,女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蒋靖会有此一问,但她一直对此问题避而不谈,肯定是有原因的,好在此时恰巧有人正在向这里走来,于是女人借机岔话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千万别被人发现!” 蒋靖此时虽是背对,但也感觉到有人在接近,于是连忙转头凝神望去,确实发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于是连忙矮身道,“情况紧急,我且信了你,但愿你不是骗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女人边说边把蒋靖推搡在前面,挡住了自己,“虽然厅里面不乏好手,不过我会帮你!记住,那些重要头领其实都扮作了侍卫,而坐着喝酒的,大都是侍卫假扮的,但那几个人的功夫是最好的!看你刚才身手也还不错,多叫些人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制住了真正的王千宁,便算掌控了局面,他的功夫可不怎么样!他们依仗的就是你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现在你知道了,他们却蒙在鼓里,占主动局面的就是你了!记住,擒贼先擒王,但愿你不要只有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本事!” “你才不是弱女子呢!你肯定练过功夫!”,虽然蒋靖知道此时不应该斗嘴,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反驳面前这个女子,“我本是来冒险结盟的,谁知生生被你诓成了一场鸿门宴!” “你这个笨蛋,懦夫!”,女子边骂边在蒋靖背后用力拧了一把,让他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和你合作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现在还想不清楚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王千宁有心害你,那你此举就能自保,如果他无心害你,你也能趁此机会先发制人,抢占他的地盘,难道你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你那点仁义道德很值钱吗?” 女子边说边趁势藏到了一个角落,让其他人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然后冲蒋靖低声吼道,“快滚!只要杀掉厅中所有的人,你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王千宁所有的东西!假以时日,你就会成为南方屈指可数的霸主!难道这个价码不值得你冒险嘛!傻瓜,如果你杀了所有人,谁还能算计得了你?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没用的东西!” 被这么一个还不熟悉的女子如此斥骂,蒋靖真是觉得很没面子,但偏偏却又无法还嘴,于是蒋靖愤愤瞪了她一眼,然后便飞身跑走了,只剩下那女子一人留在原地,双手抱膝,如梦呓般念叨,“老天保佑,愿这次能顺利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虽然蒋靖在这宅院中七拐八绕的,但好在他认路,因此他没费多少功夫,便又重新走回了大厅,只不过在进入大厅前,他向守在门口的己方侍卫低声叮嘱道,“去找丁鹏将军,事情有变,入院守候!” 王千宁见蒋靖走入大厅,神色立时和缓下来,同时又恢复了他那爽朗的笑声,“蒋靖兄弟,怎去了那么久?” “宅院深广,有些不认识路…”,蒋靖尴尬地笑了笑,同时拱手告了声罪,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天见蒋靖回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刚才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于是酒宴继续进行,表面仍是一片欢腾,没有因为蒋靖的离去而受影响,也没有因为蒋靖的归来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可蒋靖再坐回到这个位置,心境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此时他看那个假扮的王千宁越来越蹩脚,越来越不顺眼,而对那个真正的王千宁却越来越忌惮,越来越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开始想要上前试探那个疑似是王千宁的侍卫,可后来便放弃了这种打算,因为他害怕打草惊蛇,甚至现在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从那个人的眼神举止来看,应该确信是真正的王千宁无疑了。 于是他的思虑更加深了:既然王千宁一开始就找人假扮,说明此人就从未想过真心实意地和自己合作。就算各怀鬼胎地与他结盟,那么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需要时时刻刻去防备他,还不如不结盟,因为合作后更容易遭到伤害与暗算。 更何况那个女人提到了彭嘉禾,这绝对不可能是骗自己,旁人很少知道自己和彭嘉禾之间的矛盾,这样说来,王千宁与彭嘉禾有所勾通是确信无疑的了。 那个女人说得对,不管王千宁到底是何想法,只要自己先动手,就掌握了主动权。只要将这个大厅中的人全杀了,也许真的能够将王千宁的势力全部吞并。在这个乱世之中,管他什么仁义道德,能够得到实利才是最重要的,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只要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想到此节,蒋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谨慎稳重,越不能出差错。自己要懂得等待时机,只要能够一举制住真正的王千宁,事情就成功了大半。那个女人没有骗自己,通过对王千宁的细致观察,蒋靖确信这个人功夫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席上喝酒的这几个人一看就都是好手,虽然摸不清具体状况,但万万不可轻敌。 可惜方才时间紧急,没有让那个女子告诉自己另外几个首领是谁,否则识破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也就成功了大半。 刘天的功夫实在说不上好,自己带进来的这几个侍卫也就勉强尚可,自己不能冒这个险,也不知道丁鹏能不能在外面照应好,只要能把大厅中的情况解决了,城中的那几千兵马定能不负所望,攻下这个小县城,毕竟自己早有预防。 正在蒋靖细细思索的时候,厅外忽得传来一阵喧闹的叫嚷声,让厅内正在欢饮的众人不由得眉头大皱,蒋靖抬起头来,刚要循声望去,却见丁鹏怒气冲天地带着几个身手较好的侍卫就闯了进来… 第三十七章:智商堪忧的丁鹏 丁鹏这一胡乱冲撞的举动,顿时让大厅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甚至其中一些人看到丁鹏脸上那愤愤的表情与过激的表现,手全都下意识地摸上了刀柄,好像只要丁鹏再敢有所异动,他们立时就会冲上去把他给剁个稀巴烂。 而候在厅外的一众士兵也都持刀挺立,与蒋靖带来的人形成了对峙状态,只等着一声名下,便会投入到紧张的厮杀当中。 丁鹏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无心的举动,却将厅内众人全都试探了出来:其实他们基本都没有醉,心里全跟明镜似的呢! 蒋靖也没有想到丁鹏会这样莽撞地冲进厅来,因此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然后抬头望向丁鹏,用眼神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鹏见到这副情况,实际上也很不知所措,不过怪就怪在他一根筋,不知道动脑子。当时兵士向他原话传讯,却没想到丁鹏只注意到“情况有变”四个字,因此哪里还会去思考到底是候在哪里: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兄弟有事啊! 因此丁鹏便不顾众人劝阻,带着几个身手较好的兵士,便冲破层层阻拦冲了进来,谁知人没救成,却惹得那么一副尴尬的情状。 蒋靖似乎看出了丁鹏的窘迫,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便清了清嗓子,出言缓和道,“老七,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着急忙慌的?是不是银临城有意外情况?还是金昌城出了问题?” 被蒋靖这样询问,丁鹏也是一脸的无奈:本来我就想要救你和四哥的,谁知道你们俩坐在这里开开心心地吃酒,一点事也没有。想我在外面担惊受怕地站着,连口水都没得喝,这待遇未免差得有点多吧?而且是你让人给我传话,说是情况有变,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不过想可以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毕竟大厅中那么多人看着呢,于是情急之下,丁鹏便扯了一个自认为很成功的谎,“咱们来时不是提前和二哥交代过,天黑之前肯定回去嘛!可现在还不出发,二哥定会以为我们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免不了许多麻烦。” “哦!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蒋靖在心中暗赞丁鹏少有的急智,但表面上仍是一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转脸朝那个假扮的王千宁告罪道,“王兄,实在抱歉,我这位兄弟鲁莽,冲撞了众位将军,但事情紧急,我确实是该回去了,不然实在放心不下,银临城刚下,一切都还不稳定,如果我再不回去,恐生变乱。” 那个假扮的王千宁听蒋靖说话时,便是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然后目光又下意识地朝真正的王千宁瞥去,蒋靖看到这副情境,更加确定了王千宁的真正身份。而且刚才丁鹏闯进来时,厅中好多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那个扮作侍卫的王千宁瞥去,由此可见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不妨事!不妨事!”,假扮的王千宁摆摆手,又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笑脸,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门外一直守候的丁鹏竟然是蒋靖的异姓兄弟,看来蒋靖的防备心真的很重,“不过我还有许多事要与蒋靖兄弟你商议呢!这样吧,我着人替你回银临城送个消息,或者你亲自派人前去,就说你今晚暂且在这里住下了,咱们今日就一醉方休,如何?” 蒋靖当然不会同意他的这个要求,别说今晚住在蔚县县城,他就是一刻也不想这里多呆,更何况他刚才就是想提醒王千宁商议结盟的事,如此看来,他们就没打算老老实实地与自己合作,那他娘的还谈什么! 于是蒋靖脸色一冷,严肃说道,“王兄,我必须在今晚天黑之前赶回去,还请体谅我的难处!” “这…”,王千宁挠挠头,似是有些作难,“好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完的,今日耽搁了,还要另寻时间,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在蒋靖看来,这话说得就有些不要脸了,刚刚明明是他在刻意拖延,自己几次三番想要提出商议之事,都被他用其他话题给轻巧岔开了,现在又说浪费时间,真是气煞人也。 蒋靖真想把这些话一吐为快,但又无法不顾及场面礼节,谁知丁鹏却是满不在乎,直接大手一挥,气呼呼地说道,“王将军,你这话说得就没有道理了,我们早早前来,就是为的快些与你商议,可你一面大摆宴席,一面拖延正事,我们家底小,可跟您耗不起!” 王千宁没料到丁鹏竟是这样一个莽汉,言语之间也不知道留些情面,因此不由得沉下脸来,不过蒋靖倒没有怪罪丁鹏,因为这也正是自己想说而无法说的话,现在丁鹏代自己说出来,倒是正中下怀,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责怪神色,厉声说道,“老七!放肆!怎么能这样跟王兄说话?” 谁知道接下来丁鹏的反应便符合他的本色了,“六哥,咱们不能在这里再拖下去了!上次打银临,他们就爽约未至,这次还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招呢!” “放肆!”,蒋靖一拍桌子,真的是有些怒了,如果丁鹏再这样说下去,恐怕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到时候厅中人人警惕,自己还怎么出奇制胜,“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六哥!”,丁鹏没料到蒋靖会发那么大的火,而且从蒋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别看丁鹏平日大大咧咧的,好像谁都不怕,可蒋靖要是真的发起火来,他连个屁也不敢放,于是他便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刘天,“四哥,你说句话啊!” 刘天暗中撇了撇嘴,然后把头偏到了一边,说实话,他真的是为丁鹏的智商堪忧,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他真的想骂丁鹏两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他娘的害死我们啊… 第三十八章:舞剑为乐 在这种尴尬的情状下,丁鹏是既气愤又委屈,而蒋靖心中此时更多的却是烦躁与焦急,因为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于是他再也不顾及丁鹏颜面,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滚出去!” “哼!”,丁鹏见刘天无动于衷,蒋靖更是“胳膊肘往外拐”,不由得更加生气: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还任劳任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谁知在此时那个假扮的王千宁竟是呵呵一笑,做起了和事佬,“不碍事,这位兄弟性子直爽,我喜欢!不过有些事情恐怕是有些误会…” “王兄见谅,我这个兄弟鲁莽,但一切我都理会得,不然也不会亲身赴这个宴!”,蒋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表明态度,而且只有自己解释,话才够分量,“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我认定了王兄是位好兄弟,愿意和您共谋大事,只要您不嫌弃我兵微将寡,合作的事就您一句话!” 蒋靖这话说得敞亮,把方才丁鹏口不择言带来的尴尬消去了一大半,因此王千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朝丁鹏遥举道,“这位兄弟,一看你就是个忠心耿直的汉子!咱就敬这样的人,不过也请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别的不敢说,至少我王某待人还是坦诚的…” 听到王千宁这样说,丁鹏自然是心有不忿,虽然被他夸了两句,但丁鹏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岂能被他两句好话就给唬住?况且丁鹏也知道他说这话的真实意思,但蒋靖方才发怒,倒是真给他长了教训,于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拱手告声罪道,“将军见谅,方才是我…唐突了!” “也是我招待不周,难免兄弟心有怨气!”,王千宁哈哈一笑,似乎对方才的“意外情况”不以为意,“来人啊,给这位兄弟摆座设宴!” “不必了!”,丁鹏此时也不愿呆在这个大厅中,只想出去好好冷静冷静,平复一下心绪,“我本不该进来,现在马上出去,抱歉!” 看着丁鹏向众人抱拳环视致歉后,便要转身离去,王千宁也不可能没有表示,于是连忙伸手阻拦道,“壮士留步!能饮杯酒否?” 一听这话,丁鹏倒是转过身来,停在了原地,“男子汉大丈夫,生死都看做谈笑间的时,一杯酒又有什么不敢喝的!” “好!”,王千宁重击双掌,大喝一声,“来人,上酒,我要敬这位壮士一杯!” “我亲自给这位壮士上酒!”,一个坐在最下首的头领站了起来,边说边亲自斟了一杯酒,然后举杯走到了丁鹏面前。 实际上,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厅中早已没有侍候的仆婢,方才上完酒,布了一轮菜之后,那几个仆婢便再也没有上来,因此为了避免王千宁尴尬,那个首领才主动亲自斟了酒。 没想到丁鹏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却并不接酒杯,随即抬首睥睨说道,“杯子太小不过瘾,我喝酒向来只用碗!” 王千宁这次却没有说话,因为放眼大厅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酒碗,这次都是事先吩咐好的,不许任何人喝醉,所以纵使酒量再好的人,也只用酒杯,丁鹏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那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丁鹏却没有这个觉悟,他见众人一阵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反而哈哈一笑,爽朗说道,“既然大碗不能尽兴,直接上酒瓮也不是不可以!” 方才那个敬酒的头领此时已回到了座位,看到丁鹏站在那里傻乎乎地耀武扬威,不由得心头不爽: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明目张胆地找茬,于是心有不忿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既是如此,那就与我一起倾尽壶中酒!” “有何不可!”,丁鹏边说边解下腰间佩剑,剑出鞘,寒光现,直直地指向了桌上酒壶,随即剑尖一挑,酒壶连着把手便牵到了剑上。 那个首领见状,自是颇不服气,只见他也挥动手中长剑,格开了丁鹏的剑尖,然后又将酒壶给挑了下来,让它直直地落在剑身上,随即端端正正地放回了桌上。 丁鹏栽了面子,自是不肯认输,便又再次翻转手腕,耍了个漂亮的剑花,以挡住那个头领的剑法攻势,同时趁机把酒壶给挑了过来。 那个头领看样子是个剑中高手,对于丁鹏这种稍显拙劣的剑技显然不太看得上眼,因此又怎会让丁鹏轻易用长剑将酒壶挑走,因此两人一时间的酒壶之争便慢慢演变成了剑技较量。 蒋靖和王千宁一开始本想出言阻拦,但细一想想,又打算趁机看看对方将领的身手,好让自己心中有个底,因此便又沉默不言了。 而厅中其他人喝了半天酒,吹了半天牛,早就有些乏味了,此时能够看到这种情形,倒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丁鹏和那个头领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只见二人手势翻飞,剑走偏锋,从酒壶旁到席桌上,将自己的可攻击范围防备得滴水不漏。 剑法不仅考较力气,对技巧更是有着超高的要求,而丁鹏在此人面前,竟是不落下风,由此可见,在蒋靖的悉心教授下,丁鹏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此时酒桌隔在中间,二人身法力气施展不开,那个首领久攻不进,心中焦急,竟是飞身跳过酒桌,直接用长剑隔上了丁鹏的剑锋,铁尖划过,发出一阵牙碜的声音,然后剑柄继续加力,让身形不稳又突遇敌袭的丁鹏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小子,不如让我们舞剑为乐,如何?”,那个首领一击得中,不由得一阵得意,抬首向丁鹏睨道,“有没有胆量?” “好!”,丁鹏本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儿,这时候再受人一激,哪肯罢休,“谁怕谁?来啊!” 谁知这时候蒋靖却大喝一声,“老七,不许动兵器!” 丁鹏听到蒋靖这一声命令,立时后撤两步,止住身形,可紧握长剑的手却不愿放开,但当他对上蒋靖的眼神时,便知道蒋靖的态度是认真的,于是有些心存不甘地将长剑插到了地上。 对方首领见状丁鹏放下兵器,自然也不好手握长剑,但他看到丁鹏随手一掷,竟然将剑身没入地中半寸,想想自己应该没有这种力气,而刻意用力将剑插入地中,反而显得技不如人,于是便装出一种很爱惜剑的神情,轻轻在剑身上吹了吹,然后慢慢放到了旁边。 其实蒋靖不让丁鹏动兵器,一是因为他明白一旦真正动了兵器,难免会有失手的情况,加上双方都存了怨气,万一真的搞出伤亡,那就不好收场了。二来便是他看出在剑法方面,丁鹏确实比不上那个人,短时间较量还好,长时间僵持丁鹏必定处于下风,但如果比试拳脚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道丁鹏有没有领会到蒋靖的意思,反正对方头领刚刚放下长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大啸着再次朝那人冲去… 第三十九章:动手! 对方头领没料到丁鹏还要继续动手,一时间竟有种粘上了狗皮膏药的感觉。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丁鹏这倒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桌子上那壶酒去的,但在那个头领眼中,这和冲那个自己来的没什么区别。 丁鹏打算抢下桌上的酒壶,对方头领却不让他抢下桌上的酒壶,于是这瞬间又演变成两个人之间的打斗。 也许这正是众人所期望的,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场精彩的比试,兴致颇高,坐着的人还不时喝口小酒,拈几粒花生米。 丁鹏却不知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打得是异常卖力,只见他双拳并出,直直击向那人胸部,虽被他一双肉掌挡住,划去了部分力气,但还是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 这便将丁鹏力气大的优势显露无疑了,实际上,在七兄弟当中,丁鹏的力气是最大的,如果单比力气,有时候连蒋靖都要甘拜下风,而对方头领的拳脚功夫又达不到上乘的境界,因此在与丁鹏的比试中,也难免处于下风了。 王千宁看着这二人比试的情况,心下越来越焦:本来比试的这个人在己方阵营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好手,没想到在和对方将领的拳脚比试中,竟然还是稍显下风。 可他却不知道,丁鹏这些拳脚功夫,都是在战场上拿命一点点拼出来的,打仗时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敢嗷嗷叫着向前冲,要说运气也好,虽说是受伤无数,但从未伤过性命,再加上蒋靖常常指导教授他一些功夫窍门,也难怪丁鹏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了,要知道丁鹏在蒋靖的阵营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对方首领此时在打斗中已完全属于守势,而且渐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就在这时,他右臂被丁鹏的左拳一震,却忽得感觉有些头晕脑胀,紧接着便是一阵血气翻涌,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便眉头紧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因着这一变故,丁鹏立刻停下动作,有些惊诧地看着那个好像受了重伤的头领:我也没有使太大的力气啊,手下一直留着分寸,怎么会把他打成这个狗样子?难道真的是我太厉害了? 可那个头领却没有办法回答丁鹏的疑问,只是浑身忍不住一阵抽搐,然后面皮逐渐涨成了青紫色,指指桌上的酒杯道,“毒…酒中有毒!” 此时再放眼望去,厅中所有刚才坐着喝酒的将领全都手捂胸口,面露痛苦之色,不然的话早就抄家伙动手了,哪还会容得丁鹏好好地站在那里? 刘天见此情状,心中不由一阵害怕:刚才自己也喝了酒,不会跟着中什么毒吧?不过现在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对了,是最后一轮酒有问题!最后一次仆婢只给自己布了菜,却没有给自己添酒。自己本来也不太想喝,加上壶中还剩了一些,所以就没有说什么,现在看来,这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到底是谁呢? 刘天想不出答案,便下意识地望向蒋靖,却见在这火光电石之间,蒋靖已是抽刀飞身而起,大声喝道,“厅中一个人也不要留!全部斩尽杀绝!” 其实在对方头领吐出第一口血的那刻起,蒋靖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谁知放眼一看,厅中许多坐着的人都变得异常起来,等看到那个首领手指酒杯之时,才明白是有人在酒中下毒。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当他看到刘天平安无事,而且厅中许多人都已经把目光盯向了自己之时,便知道不动手是不成了。 于是他立刻抽刀起身,直接向那个真正的王千宁飞身而去。假扮的王千宁还不知道自己已被蒋靖识破身份,于是立刻挺刀而上。此时他心中无比庆幸方才没有喝新上的酒,只是紧张地盯着比武的情况,却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可他却没想到蒋靖竟不是朝他冲过来的,只见蒋靖借力一跳,用手中长刀格开了自己的武器,然后飞起一脚,便把自己给踹得倒退了好几步,直接把面前的桌子都给撞飞了。 不过真正的王千宁聪明多疑,从蒋靖的眼神中便明白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此时也没时间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立刻转身就逃,却没想到蒋靖动作更快,竟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猛地一掷,深深地扎入了自己的腿部,痛得他惨叫一声,便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蒋靖的功夫有那么好,就算是彭嘉禾派来的使者,也对蒋靖的功夫伟绩避而不谈,只说那是带走了通州城一些精干力量的叛徒,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被骗了。 不过那些侍卫倒是忠心耿耿,他们见真正的王千宁受伤,立刻冲了上来,可无奈蒋靖功夫太高,纵是以一敌多,仍然是稳稳处于上风。不仅自己没受到一点伤害,反而在打斗中将对方的人杀了好几个。 不过刘天那边的打斗就极为搞笑了,在他听到蒋靖动手的命令后,他好像是早就做好了动手准备似的,直接踹翻桌子就朝对面冲去,然后一直伺机待命的几个侍卫也紧紧跟在刘天身后护卫着。 但刘天知道自己功夫不太好,所以净爱使些阴招,只见他边冲边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然后便朝对方掷去,紧接着身后两个侍卫便举着两个酒壶泼了过去,顿时便听见一片惨叫声起伏不绝。 原来刘天早在怀中准备了几包熟石灰之类的东西,为的就是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只见随着滚烫的熟石灰弥漫,几个侍卫跟着刘天拿着长刀就是一通的乱挥乱砍,虽然毫无章法,但也杀死了不少人。 但丁鹏那里就比较吃紧了,因为方才他在大厅中露了一手,所以许多人便认为他是最厉害的,于是就想着先把他给解决掉。 这么多人一齐涌来,丁鹏自然是难于招架,好在厅外那些兵士较为忠心,看到厅内出现异常情况,立刻挡在门口,不让王千宁一方的兵士继续涌入。 虽说蒋靖一方不占人数优势,但他们一个个都拼了性命,前厅的大门此时也被重重关上,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的战斗,只是不断有一阵阵惨叫传来,一道道鲜血喷洒在门窗上,甚至偶尔会有一个倒毙的尸体撞在门框,然后重重摔到地上。 战斗就这样从厅内到厅外,然后朝全城蔓延开来,鲜血与厮杀瞬间充斥了整个蔚县城内部… 第四十章:还不快来帮我! 数十个人对战十来个人,且大多数人都身怀武功,表面看来似乎是稳赢无疑,可谁知最终却落了下风。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毒酒的作用,因为被毒酒毒死的,绝大部分是个中的顶尖高手,这就消去了王千宁一方很大一部分战力。 还有就是刘天的那些阴损招数,虽然上不得台面,但非常实用,而且是发挥了奇效,不仅杀死了对方许多人,还最大限度地牵制了他们的行动。 当然,蒋靖的一身精妙武功,也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再加上别人事先不知道他的实力,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假象,所以才能在一开始就力毙敌人几大高手。 虽然后来他们以六敌一,让已现疲态的蒋靖力有不怠,但蒋靖依旧保持着凌厉的攻势,始终没有让受了伤的王千宁顺利逃脱,只是在几个人的庇护下疲于奔命,最后被死死地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此时大厅中王千宁一方只剩了十多个人,而蒋靖一方也死了一半,但刘天和丁鹏倒是没有性命之忧,虽然受了点轻伤,但仍处上风,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对方那几个人已经撑不住了。 当然,厅外的兵士也很拼命,虽然此时厅门已被砸坏,但一众兵士仍死死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冲进去,代价就是不断有人拿生命去填,这也是蒋靖他们能够在厅中进展得如此顺利的原因之一。 此时和蒋靖对战的六人只剩下了三个,但蒋靖却受了轻伤,被他们打得步步倒退。而丁鹏和刘天脱身不得,也无法上前帮忙,仅剩的一个侍卫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以身护翼,用生命为蒋靖赢得了喘息之机,而蒋靖也顺便杀了对方的一个侍卫。 不过王千宁恰在此时瞅准了时机,拖着他那条瘸腿晃晃悠悠地便朝侧门跑去。蒋靖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可却被剩下的两个卫士死死地挡住了。 蒋靖心下焦急,出招更为狠辣,再次杀死了对方一个人,可他自己的胳膊也因此又添了一道伤,这样一来,虽然对方仅剩下一个人,但蒋靖实在是无力追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千宁逃走。 可谁知王千宁刚跑出蒋靖视线,却又好似在侧门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竟一步步地倒退了回来。 此时厅中情况已明,厅外士兵见了,也是一阵人心浮动:己方的首领差不多已经快要死光了,看来这次是真的遇到劲敌了。 因此虽然在厅外与城内,蒋靖一方人数并不占据优势,但由于他们在厅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敌方也就渐渐地失了斗志,一些兵士跟着涌了上来,帮助刘天和丁鹏把剩下的几个敌方侍卫给杀死了。 而蒋靖在此时也将最后的一个敌兵杀死,只是手持长刀,拿眼死盯着不远处的王千宁,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刘天和丁鹏见状,也知此时不必再担忧什么意外情况,便由丁鹏率人前往解决蔚县县城内的状况,刘天则在这个宅院内进行安抚、招降与布置防卫工作。 按照计划,预先埋伏在城外的士兵此时应该早已飞奔在前往银临城求援的路上,萧汉不一会儿应该就能派兵赶到了,自己这里也就会绝对安全了。 如此一来,应该算是万无一失,而刘天此时也有时间闲下来,感叹一下蒋靖的狠辣果断了:真不知道他是何时下定的决心,竟然能在这场鸿门宴上先发制人,将对方将领杀得一个不留,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能够识破他们的诡计,知道那些大小头领都混杂在侍卫当中,这才没让他们逃脱任何一个重要的人,心思可当真不简单。 而且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的这种想法?是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还是在宴席上才下定的决心?竟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也太可怕了些。于是院中的刘天下意识地向厅内的蒋靖望去,却见他只是手持长刀,站在那里,竟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当刘天确定蒋靖没有遭遇危险情况后,便也不愿再去管他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蒋靖此时所看到的一幕,正让他的内心遭受着巨大的冲击。 原来那个将王千宁一步步逼退回来的,正是之前蒋靖在后宅见过的那个女人。按理说,对于她的突然出现,蒋靖不应该太惊诧,可看到那么一个女人将也算一方霸主的王千宁逼得走投无路,蒋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一层波澜。 王千宁本就功夫不济,此时再加上双腿有伤,更是力不从心,因此面对眼前这个手持武器,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普通女子,他一时间竟是束手无策。 “你这个贱女人!”,王千宁犹如陷入绝境的小兽,不由得脱口骂了出来,“枉我如此待你!早知道就该一刀杀了你!” “你是如何待我的?竟还有脸说出这种话?”,女子忽得咆哮起来,美丽的面庞一时变得有些狰狞,“你不知道每日面对你,我是多么得恶心!” “你这个贱货!”,听到女人这样说,王千宁不由得恼羞成怒了,于是他不顾腿上有伤,更是忘了身后的蒋靖,掏出怀中暗藏的匕首就往女人眼前冲去,“我要杀了你!” 女人此时眼中也蕴藏着无限的怒火,手持长剑便往王千宁身上砍去,可情急之下,被王千宁侧身一避,竟然给砍歪了。 这就被王千宁逮到了机会,只见他也不顾自身防卫,手持匕首狠狠往女人身上刺去,看样子只求重伤于她,幸亏被女人下意识地用剑隔档,这才避开了一击,但忍不住后退几步,可王千宁却仍不罢休,拖着他那两条受伤的腿再次朝女人扑来。 女人没想到王千宁这种情形下仍要做困兽之斗,也体会不到王千宁濒临绝境之时那种要毁灭一切的决心与疯狂,她只是本能地有些害怕,于是她下意识地望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蒋靖,大声喊道,“还不快来帮我!” 第四十一章:你等等! 王千宁见女人向蒋靖呼救,这才意识到了蒋靖的存在,心中不由得大为恼怒,“你这个贱货,竟然早就和别人勾搭…”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蒋靖长刀飞至,寒光一现,王千宁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右臂便随着一阵喷涌的血流掉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是一阵哇哇惨叫,王千宁快要昏死过去了。 女子见状,连瞅都没瞅蒋靖一眼,只是飞身扑倒王千宁身前,然后手持长剑朝他左臂上狠狠一插,让他的四肢全部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你要记住,你要永远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毁掉的!酒中的毒是我下的,你的身份也是我告诉蒋靖的…” “贱人!”,王千宁似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来骂出这一句,声音中充满了怨毒,“早就该杀了你,我早就该杀了你们!” “可是已经晚了!晚了!”,女人边说边发疯似的用长剑在王千宁身上乱砍乱捅,好像是和他有着什么无法和解的血海深仇,直到王千宁的尸体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那个女人才似泄了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怔怔地望着前方发呆。 蒋靖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竟然能够狠毒至斯,此时再看那个女人的侧脸,蒋靖忽得想起记忆深处的一个人:雪桥。 是的,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这个女人都像极了师父李如松的一生挚爱:雪桥,那个让蒋靖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受的女人,难怪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竟觉得有些熟悉。 舒了口气,蒋靖刚想和她说几句话,却见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抓起还在滴血的长剑,蹭得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便在厅中暴走起来,看到有的尸体就在上面狠狠捅几下,好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本来蒋靖一开始怕她会辱及己方战士的尸体,因此想要出手阻拦,可后来发现她只是会在对方首领的尸体上胡乱砍劈,便也就懒得管了。 等到那个女人在厅中来回转了两圈,确定没有遗漏的要报复的人之后,才失神似的向侧门走去,可没走几步,便忽得蹲在地上,呜呜得哭了起来。 一开始还好,只是小声的啜泣,蒋靖可以视而不见,可不一会儿便成了嚎啕大哭,可谓好不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可刚才明明是她又杀人又砍人的。 正当蒋靖尴尬之时,刘天却一头闯了进来,“老六,王千宁死了没?他的尸体在哪呢?” “已经死了。”,蒋靖将目光从那个女子身上收回来,然后抬手指了指王千宁的尸体,“现在城内情况如何?” “蔚县城肯定没问题,就怕二哥的援兵不及时。他们逃走了几个人,估计一会儿他们的援军也该到了,所以我想把王千宁的尸体挂在城门,震慑一下他们,实在不成的话咱们就要弃城退守银临了。”,刘天边说边边向王千宁的尸体走去,却不由得一声惊呼,“我去,老六,你下手也太狠了些,怎么把他给砍成了这个狗样子?” “我…”,蒋靖也不好说这不是自己动的手,一时间竟有些吞吞吐吐的,“脸还能看清吗?整个尸身都挂上去应该也能认出来。” “这你就不用管啦!”,刘天边说边拖行着王千宁的尸体往外走,可等到经过蒋靖身边时,却停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六,玩玩可以,但千万注意分寸,弟妹可是个爱吃醋的性儿。” “嗯?”,蒋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刘天,却见刘天朝不远处那个正在哭泣的女人努了努嘴,眼神中一副会意了然的样子,“不过哥哥我还真佩服你这时候的兴致!” “诶…”,蒋靖刚想出言解释两句,却见刘天已经笑着把尸体给拖走了,于是便把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放到了那个女人身上,“你…你别哭了…” “你想干什么?”,那个女人啜泣几声,忽得抬起头来,虽然脸上仍有泪痕,但警惕的神色依稀可见,“你到底是谁?” “你难道不觉得这话该我问你?”,蒋靖突然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而且我现在能干什么?不然我就任由你在这里哭,我自己起身就走?反正我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做。” “那为什么刚才他喊你老六?之前还有人喊你…六哥?”,女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并且直接忽略了蒋靖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蒋靖?是不是他们的主帅?” “我不想再和你解释我身份的问题,我是蒋靖,也是他们的主帅,只不过我有六个义结金兰的兄弟,而我又恰巧行六。”,蒋靖边说边站了起来,同时睃了那女子一眼,尽管她长得很美丽,但漂亮姑娘蒋靖见的多了,他现在真的对她有点厌烦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嗯,总之谢谢你!” 蒋靖说完,便起身要走,谁知这时那女子突然一嗓子叫住了蒋靖,“等等!你就打算那么走了?” “嗯?”,蒋靖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女子,“你还想怎么样?我问你什么你也不肯说…哦,是了,你想要什么酬谢?钱?还是…这样吧,以后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定会还了你这个人情!” “你欠我的又何止是一份人情?而我…又还有什么想要的呢?”,女人悠悠叹了一声,忽得转脸看向了蒋靖,“别的暂且不说,现在这城中都是你的乱兵,如果你走了,你叫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 “放心,我手底下的兵都有纪律…”,蒋靖笑着应了一句,却发现那女子仍是满脸疑虑,于是叹口气道,“罢了,按理说我确实该亲自护你周全,但我现在确实没有时间,这样吧,我先派几个人保护你,等事情都办完了,我再来谢你!” 第四十二章:你懂兵? 天色已经黑了,刚刚点燃的煤油灯夹杂着噼啪声,让昏暗的屋子有了些光亮,几近模糊的身影在交代了几句话后,终于关上房门,转身离去了。 陈芷兰默默地看着蒋靖,偶尔木讷地点点头,却失望地发现,他始终没有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看着蒋靖离去的背影,陈芷兰终于肯松掉了暗藏在袖中的匕首,尽管她知道也许这一切早就被蒋靖发现了,尽管她明白如果蒋靖想要用强,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直紧紧蓄着力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麻,此时终于可以放松了,却又不知不觉间有些失落,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开口了,只是嗓子有些发紧,“诶,你等一下!” “蒋…蒋靖!”,陈芷兰嗓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些,说不出是有意识的挽留还是下意识的举动,“你等一下!” “怎么?还有什么事?”,一阵窸窣的声音,原来他们已经把门给锁死了,想到这,陈芷兰又不由得一阵气恼,可此时蒋靖已经走进来了,“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我已经告诉过你名字了!”,陈芷兰把头偏向一边,可察觉到蒋靖慢慢走近,她又觉得不生气了,但直觉告诉她,自己不能让气势弱下来,“干嘛要将门锁死?难道我是犯人吗?” 蒋靖还没有彻底摸清她的脾气秉性,也懒得去猜她那些复杂心思,只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虽说一刀杀了最为省事,但一来蒋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对于一个女子实在下不去手,二来总觉得这个女子还有些用处,因此便虚嘴敷衍道,“锁上门只不过是让人保护起来方便些,与芷兰姑娘无关。” 蒋靖这个谎扯得并不高明,但陈芷兰也不去在乎其中关节,只是觉得他能给自己一个借口也是好的,于是笑了笑转口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战还是退?” “你问这个干什么?”,蒋靖蹙起眉头,立刻变得异常警惕,“芷兰姑娘还是好好歇着,有些事无须你操心。” “我是在提醒你啊,少年郎…”,陈芷兰甜腻一笑,对蒋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可怕了些,重重监视与警惕,我还能做什么?” 对于陈芷兰口呼自己“少年郎”,蒋靖莫名地有些反感,总觉得对方明明比自己小,却要装出一副老成模样,可接下来她的话却让蒋靖不敢小觑了,“蔚县新下,作为一个东进的着力点,此时退守银临城着实可惜,但兵力捉襟见肘,再打恐怕更生事端,因此蔚县实在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吗?” “芷兰姑娘…懂兵?”,蒋靖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陈芷兰,连话说得都有些期期艾艾,“还是有人和你说过这些?” “我一个女子懂什么兵?只不过爱瞎琢磨罢了!”,陈芷兰虽是这样说,但还是不经意翘起了腿,语气中不无得意,“其实这种东西哪里是别人教透的?如果能把人给看明白,还有什么事能够难得住你?在我看来,你也不是练家子出身吧?” 蒋靖也不知道陈芷兰是否是刻意隐瞒,但他似乎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些东西,只是摆摆手道,“芷兰姑娘,其实你更该问问自己,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进也好,退也罢,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不还是你自己的抉择吗?换句话说,你是自有出路,还是打算由我们护你一段时间?” 这是要撇清关系了,陈芷兰不由得暗中蹙了蹙眉,一句“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管”刚要负气脱口而出,却又被她给生生咽了下去,只见她轻舒口气,转眼又是一副笑脸,“要是我此刻告诉你,守蓟县城和虞城的是两个无能蠢货,只需几千人就能将两座城池给打下来,你又会怎么办呢?” 嗯?这次不由得蒋靖不惊诧了,因为陈芷兰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暗合用兵之道:蓟县城和虞城与这蔚县城恰成掎角之势,如果自己能够打下这三座城,再以银临为背拖,便能够彻底顶住来自东部的压力,同时也能够为自己东进奠定基础。 蒋靖长舒一口气,不由得把目光再次放到了陈芷兰身上,却只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眼神中的狡黠与自得是藏不住的:她绝对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有备而来!这个女子太不简单了!于是蒋靖内心对她的提防又多了一层,可心中却隐隐觉得她可利用的地方也多了一些。 于是蒋靖再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芷兰姑娘所言属实?守蓟县和虞城的,真是两个孬种?” “试试不就知道啰?”,陈芷兰身体微倾,双臂撑在榻上,翘起的左腿还一晃一晃的,满脸的调皮与玩味,活像个捉弄长辈成功的孩子,“反正王千宁觉得他们俩个是笨蛋,以你的能力估计,我猜会把他们看做蠢猪,哈哈…” 蒋靖可没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陈芷兰便又换上了一副正经神色,徐徐说道,“这个人疑心重,很少真正信任别人,再加上手头也没有那么多有能力的人,所以他带着一些重要将领在蔚县,把身后两个城池交给没什么心机的草包看守实属正常…” 听着陈芷兰的叙述,蒋靖的眉头越皱越紧,偶尔也会顿悟似的点点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可当他刚要张张嘴问些什么,陈芷兰却忽得娇俏一笑,“你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看着陈芷兰那副嘟着嘴故意扮傻的模样,蒋靖不觉失笑,“芷兰姑娘,我相信你,其实不消你说,我也打算拿下那两城,这点实力我还是有的。” “唔,看来咱们的蒋大将军私下里还藏着一手。”,陈芷兰似乎有意在话语中拉近与蒋靖的距离,就连语气也带了些调笑意味,“不过蒋大将军心中的疑问,小女子总是要乖乖解答的…” 第四十三章:仇恨 “不过蒋大将军心中的疑问,小女子总是要乖乖解答的…”,陈芷兰这话三分坦诚,七分却含着些撒娇的疑问,对此,蒋靖只能红着脸低下头,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疑问不疑问的…” “咦?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不然这样稀里糊涂的,你怎么会信我?”,陈芷兰欣喜于自己在谈话中占据了主动地位,而且她很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虽然她隐隐意识到,其实在目前的关系中,牢牢占据着主动地位的仍然是蒋靖。 “姑娘如果愿意说,蒋靖洗耳恭听。”,话说到这个份上,蒋靖也不好矫情,况且正如陈芷兰所言,如果她不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真的很难相信她的话,尽管给了之后也并不代表着绝对的信任。 “人,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吧?嗯?”,不知为什么,陈芷兰竟扯出了如此沉重的话题,但蒋靖只打算做一个静静的聆听着,而并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而看样子陈芷兰也没打算让蒋靖插嘴,“其实在一开始,我就想要杀了他,但苦于没有机会。可等到我有机会的时候,却又不想杀他了,或者说不仅仅只是想杀了他,因为我要毁掉他所有的东西!” 看着陈芷兰面色渐冷,甚至不自觉地带了一些杀气,蒋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让他再次坚定了眼前这个女人招惹不得的想法。 不过说实话,蒋靖确实有些不太理解陈芷兰的想法,或者说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会如此要强。说实话,打仗的时候抢女人,是许多将领会做的事情,譬如刘天的一个侍妾就是他抢来的,王彦有一个侍妾也是半抢半卖的,但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承受与服从,因为她们明白,乱世之中,这也许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与出路呢? 但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不是这样,让她记恨了那么长时间,盘算了那么多计划,不知她和王千宁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呢?蒋靖不能问,只能凭她自己说,不过看样子,陈芷兰也没打算告诉蒋靖。 “天可怜见,我终于等到了机会!许多安排都是我怂恿他的,谁知他竟然毫无察觉地听从了,他活该死在我的手里!”,陈芷兰握紧拳头,手心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感觉到指甲嵌在了肉里,有血在流,但她说得竟是旁若无人一般。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太长时间了!我…我都快要憋死了!”,说到最后,陈芷兰的声音几近啜泣,终究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面对这种情状,蒋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安慰也好,劝说也罢,总之发泄出来是最管用的,于是蒋靖收住抬起的脚步,最终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而且蒋靖现在很好奇陈芷兰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她的话中可以推断出,王千宁对她应该是非常宠爱的,不然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就连来这小小的蔚县,也要将她带在身边,但是为什么这样还不能消除陈芷兰对他的怨恨?蒋靖由此下定了决心,以后绝对要离这个女人远远的,不能和她产生任何瓜葛! “芷兰姑娘…”,长舒了一口气,蒋靖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合适,难道真的是无形之中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丝惧怕?蒋靖连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中,“今日多谢你提醒,你的心愿,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我会亲眼看着他所有的东西一点点灰飞烟灭!”,陈芷兰忽得抬起头来,脸上虽有泪痕,但看起来满是坚定,“前日有亏于我的,我必将一一索还!” “前日有亏于我的,我必将一一索还!”,这一字一顿的话语让蒋靖瞬间一滞:好熟悉,自己曾经也发下过这样的重誓,不是么?于是蒋靖看向陈芷兰的目光又有些不一样了… “芷兰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先安心歇着,待城中事毕,我定再来拜访!”,蒋靖朝陈芷兰拱了拱手,脚下步子却没有动,“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人确实不能忘记仇恨,但也总不能只依靠仇恨活着,否则也太无趣了些,也太委屈了自己些。” 话说完,蒋靖便告了声罪,准备转身离去,可陈芷兰的目光却一时被他拖住了,直到房门关上,她脸上的表情仍有些呆滞,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是啊,人不能只靠仇恨活着,但那么长时间以来,自己确实只靠着仇恨活着,因为生活就仿佛满是枯草的荒原,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激起自己希望的东西。 如今仇算是已经报了一大半,至于要将王千宁所有的东西毁掉,也不过是一时的理由罢了。自己想要报复的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把所有的东西都毁掉,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根本看不到了。 忽然,陈芷兰觉得很慌,她好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洞,茫茫无尽头,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都抓不住,只是无意义的坠落,似乎解脱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去。 这种感觉,从亲手杀死王千宁的那一刻,就若隐若现。因为一直以来,陈芷兰都靠心中憋闷的那种仇恨活着,可当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她便发现所有支撑的理由都没了。 自己原先的生活已经全毁了,以前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是一个于茫茫夜色中迷路的孩童,怕黑,却又没有尽头,除非能有那么一束光亮,指引着新的希望,让自己有重新走下去的动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陈芷兰蓦地攥紧了双手,那种嵌到肉里渗血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她终于明白了蒋靖离开时那句话的意味深长:人确实不能忘记仇恨,但也总不能只依靠仇恨活着,否则也太无趣了些,也太委屈了自己些… 可接下来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活着呢?陈芷兰闭上双眼,脑海中掠过无数身影,芸芸众生,皆为名来,皆为利往,但名利于现在的自己,又有何意义呢? 第四十四章:大帅,她找你! 皓月当空,满天的星星却隐了踪迹,战马的嘶鸣声与无数火把发出的光亮充斥了整个夜幕,让整个蔚县城的人都没了睡意。 不得不说萧汉派遣的援兵到的很及时,或者说蓟县城和虞城的守将很无能,所以一场本该发生在蔚县的激烈战争竟然没有打响,只有东边来的几个探子,远远地观望了一下此间情状,便迅速逃遁了。 但敌军不过来主动招惹,并不代表着蒋靖不会去主动进犯,此时蔚县新下,士气正盛,又逢敌军怯战,准备不足,蒋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趁着这茫茫黑夜,刘天和丁鹏各率数千兵马前去攻打蓟县城和虞城,而蒋靖则在蔚县城内居中调度。 正如陈芷兰所说,把守这两个城池的就是两个孬种,刘天和丁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两个城池给打了下来。 而离这两城最近的城池倒是有心救援,但无奈消息不畅,不明白其中情由。待其首领看到王千宁的尸体后,竟是还未开战,便已撤军,不知是料定必败还是忙着回去争位。 这下刘天和丁鹏的战事进行得更加顺利,并且少了敌军来袭的忧虑,他们也可以匀出更多兵力在城中进行布防。 当然,蒋靖的工作也不见得轻松,因为投降的士兵并不比他带来的人少太多,所以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以免他们临阵反水是一项很困难的任务。 由于这次事件紧迫,蒋靖也来不及细细教育与锻炼,便将敌军中伍长以上的官职人员全部撤换,这下蒋靖军中大部分人倒是过了一回“官瘾”。 同时为了安定军心,蒋靖将城池中所剩不多的粮草取了大半,作为立功士兵的犒赏与奖励,让他们在实际好处中进行选择。 当然,金昌城的老兵自然会调一部分来与他们换防驻守,既能让他们在大后方真正地融入队伍,也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了即将进行的战事顺利。 忙活了整整两天,蓟县城和虞城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而蒋靖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好好睡上一觉,可谁知就在这时,几个士兵又在门外小声嘀咕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蒋靖刚把脚上的靴子没好气地甩到了地上,却又不得不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有事滚进来说,没事就离远点!” “大帅!”,听到蒋靖这样说,他的侍卫亲兵便推门进来了,蒋靖平时和他的兵倒也亲近,所以倒也不怕蒋靖因为被打扰了休息而发火,“大帅,那个…那个女人已经差人找了您好几次了,您看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哪个女人?”,蒋靖下意识地皱眉反问了一句,随即自己便恍然大悟般得愣在了那里:除了陈芷兰,自己在这里哪还和别的女人有过接触? 而自从上次把陈芷兰交由士兵看守后,自己就忘了这件事,忙乱之中也没有问询过,因此也难怪兵士们会如此态度了。 陈芷兰现在身份地位不明,与其接触的兵士自然是怠慢了不好,过于殷勤了也不成,至于其中分寸,也只能自己拿捏了。 加上自己这两天又忙于军务,把陈芷兰这个人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这种情况下,被看护着的陈芷兰想要见蒋靖,兵士们自然不敢擅自打扰:这种事情总要看自家大帅的心情不是?他现在不想找女人,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呗!没看自家大帅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谁要是不长眼凑上去拿这种事打扰,不被头上冒着黑云的大帅臭骂一顿才怪! 可眼瞅着自家大帅已经闲下来了,但他却也没有往女人那里去的意思,此时陈芷兰又再三催促,所以两个看守的兵士才在蒋靖的房门外和几个亲兵侍卫嘀咕起来:太怠慢了总归是不对的,万一哪天自家大帅去找她了,被她给告了一状,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蒋靖心知他们已经误会了自己和陈芷兰的关系,但同时明白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因此便也不做解释,只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算了,我现在就过去吧!” 蒋靖边说边穿上了还带着些余温的靴子,脑袋里却在想着有关于陈芷兰的一些事:这次她确实提供了很正确的信息,守蓟县城和虞城的确实是草包,说实话,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一点,自己很难那么痛快地下定决心攻打这两座城池。 也许阴差阳错中,自己可能会下一个退守银临城的命令,虽然当时看起来保险安全,但后来定会追悔莫及。 如果陈芷兰真的肯帮助自己,那么接下来的战事也许会顺利得多,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蒋靖心里这样美美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旁边的亲兵侍卫见蒋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忍住唇边笑意,轻咳一声道,“大帅?现在就走吗?” “我自己去,你不用管了。”,蒋靖收拾停当,也懒得去管侍卫那副偷偷贱笑的表情: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根本无须解释,否则倒显得心虚似的。 出了宅子,早已有人备好了马,加上距离也不远,没一会儿的功夫,蒋靖便到了陈芷兰那里,而那些在门口松松垮垮的士兵,远远地看着蒋靖来了,全都站得笔直,以期能够在大帅面前表现一番。 蒋靖也不愿责怪他们,因为他心中明白,连续几天一直守在门外,什么事也没有,换自己也嫌无聊,所以只是冲他们报以一笑,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陈芷兰好像事先预料到蒋靖会来,早已沏好了茶,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座位上。瞥见蒋靖进来,也没拿正眼瞅他,只是朝对面的座位努了努嘴,然后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坐吧。” 蒋靖见陈芷兰这副神色,倒也没有在意,这个女子心机颇深,保不准又要耍什么花样,总之自己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于是坐下后面无表情地问道,“芷兰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第四十五章:说哭便哭,说笑便笑 杯有余温,茶存残香,显然是已经煮过好几遍了,不过蒋靖也不在乎,端起茶杯如牛饮水,咕咚咕咚便喝了两大杯。 陈芷兰不说话,蒋靖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蓄水,倒茶,动作自然连贯,一气呵成,谁知就在这时,陈芷兰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让蒋靖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全都给喷出来,“喝得那么急,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陈芷兰说完,便故意瞪大眼睛盯着蒋靖,神情中似还含着些**与无辜的意味,直到她在蒋靖脸上看不出一点点变化,才不去掩饰眉目中的笑意道,“你好无聊,不过我也没那么傻,别说有十足的把握,就连小命儿都捏在别人手里,又怎敢轻举妄动?” “那如果哪天你不想活了,我岂不是很危险?”,蒋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心底却不经意间起了一层波澜:自己方才进屋,虽是不假辞色,但也没想过要防备她,虽说这是在自己的地盘,可万一她存心加害呢?想起王千宁等人的悲剧,蒋靖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本是蒋靖下意识的一句话,却没想到立刻让陈芷兰的脸色冷了下来,沉声说道,“是你假装好人,非要强留我在这里,你大可不必管我,或者…一刀杀了我!” 蒋靖见陈芷兰神情严肃,似是真动了怒,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便清咳两声,转口笑道,“芷兰姑娘言重了,不过听说你寻了我好几次,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陈芷兰见蒋靖有意将方才之事遮掩过去,便也不愿多做计较,毕竟如今自己身份尴尬,有些事最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便轻轻拂袖,微笑着应道,“蒋大将军诸事繁杂,定是顾不上我这个小女子,但也不该让你的人限制我的自由,甚至就连出门遛遛都不被允许,难道我是犯人么?” 陈芷兰的话语如风飘云淡,甚至连眉目中都含着些调笑的意味,似乎刚才那个隐隐就要发怒的人根本不是她,这种情绪快速变换的功夫不由得让蒋靖在心中大呼厉害,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芷兰便再次开口问道,“蓟县城和虞城的事还顺利吧?” “嗯,还算顺利,你果真没有骗我。”,蒋靖笑着点点头,却又发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问题,于是便换了一副语气道,“多亏了芷兰姑娘帮衬。” 陈芷兰虽知蒋靖方才是无心之语,可这偏偏让她恼恨,难道就因为自己报了一次仇,就要被人看做蛇蝎心肠?于是她侧首负气道,“不敢领受!既然你视我为毒物,唯恐避之不及,那就不要把我像个犯人似的囚禁在这里!” 蒋靖被陈芷兰窥破心事,又不留情面地挖苦了两句,不由得脸色一红,清了清嗓子遮掩道,“芷兰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那个…如果你真打算离开的话,我也不便强留。” “我几时说过要离…”,陈芷兰见蒋靖拐弯抹角地要赶自己走,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可多年养成的习惯与性格让她把怒火压抑了下去,随即便换上一副柔弱模样,然后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语气一时间竟有些哽咽,让人看起来恐怕马上就要抬袖拭泪了,“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无论如何,我这个弱女子终究是要落入这步田地!” 蒋靖最怕见到女子这副情态,李雪晨平日性格豪爽,几乎从未哭过,程祎瑶倒是爱哭鼻子,可没有做作之态,哄她两下也好,吼她几句也罢,总之对付她早已形成了一种套路,但眼前这个女子…说笑便笑,说哭便哭,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便能哭,加之也不熟悉,真是让人头疼。 蒋靖不说话,陈芷兰就抽抽搭搭,哀叹不止,其间看都不看蒋靖一眼,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但蒋靖在这种情境下也不能真的装傻充愣,只得出言安慰道,“芷兰姑娘,我也没有对你…对你怎么样啊!” “是,蒋大将军光明磊落,可奈何不信守承诺?”,陈芷兰知道再哭下去便会惹人生厌,因此止住了啜泣,只是仍将脸侧到一边,根本不去看蒋靖,“我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世人难识,在这乱世中,有再多的钱财,只能招来贼子盗匪,况且孑然一身,又哪里应付得来市井强人?” 蒋靖见陈芷兰这副欲说还羞,眼波流转的委屈模样,不由得低下头去,心想你要是总跟其他男子这副情态,不遇上什么贼子强人才怪… 但蒋靖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能那么说,“芷兰姑娘,我也没有…没有失信啊,我说过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定在所不辞,只是最近事务繁忙,有些顾不上罢了。” 陈芷兰见蒋靖语气坚定,看样子就要竖指发誓了,不由得会心一笑道,“大将军言重了,小女子岂敢让你做什么?只不过世事艰难,我只想要一份安全罢了,想若不是生逢乱世,我又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蒋靖曾听陈芷兰提过她是被王千宁抢来的,如今见她说及此处,又恐她伤心落泪,连忙接口应道,“这是自然,姑娘尽管放心!” 蒋靖满口子地答应着,无意间却瞥见陈芷兰嘴角那一抹狡黠的笑意,不由得心下一沉,连忙接口道,“不过我时常在外,许多事恐照顾不周,还望姑娘见谅。” 陈芷兰本是个心思透亮的人,见蒋靖这样急于撇清关系,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笑着解释道,“小女子也不敢有过多奢望,只要能在大将军辖下能有个蔽身之所,不被人随意欺侮,那就心满意足了。” “这好说,呵呵…”,蒋靖笑着点点头,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自作多情,只要她不和自己扯上关系就成,“我辖下城池,姑娘随意挑选,到时候着人给你起座宅子,想来也不会有那没长眼的敢上门去欺负你!” 第四十六章:后院起火 陈芷兰似乎早就料到蒋靖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因此也没有什么千恩万谢的举动,只是颔首微笑,淡淡应道,“所谓投桃报李,大将军施以恩情,小女子也应有所回报…” 蒋靖刚想拱手说句“客气了”,却没想到陈芷兰接下来的话竟让他不由得呼吸一滞,“之前我和将军提过,王千宁与彭嘉禾早有勾通,想来他们早就定好了计谋害你,诱你打银临是一计,不过将军快速打下了银临城,没有让他们得逞。这第二计嘛,便是在蔚县设局杀你,结果你运气好,碰到了我…但彭嘉禾那边应该不知道此间情事吧?所以我猜测,你的大后方会有危险,如果我是彭嘉禾的话…” “必会两相夹击,让我首尾难顾!”,听及此处,蒋靖忍不住拍案而起,但心中却又不由得一阵失落:自己为眼前这种纯属碰大运得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却忽视了潜在的危险,陈芷兰不是没有和自己提过彭嘉禾的事,怎奈自己只将目光定在这一隅,却把大后方给忘了个干干净净,想来谋略见识,竟还不如眼前这个女子,真是令人惭愧。 念及此处,蒋靖再不敢轻视陈芷兰,连忙躬身衷心谢道,“姑娘好见识,是在下浅薄了,多谢芷兰姑娘!” “将军客气了。”,陈芷兰起身虚避,却也不由得侧首浅笑,有意无意中还拢了拢耳后秀发,颇有些妩媚动人的味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要考虑的事情千千万,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像我这个小女子,只会胡乱瞎琢磨着玩,好在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姑娘大才,在下难及。”,蒋靖拱手客套了两句,便吩咐侍卫进来,告诉他们立刻着人向银临城和金昌城报信,加强戒备,严防敌人偷袭。尤其是最西边的和州,虽然小,但位于要冲,也是抵挡西部敌军的第一道屏障,因此更要增兵加强防守 亲兵见蒋靖神情严肃,便知事态紧急,因此得了蒋靖吩咐,连忙一阵风似的交代下去,可陈芷兰在一旁看着蒋靖,却是欲言又止,直到士兵出门,才开口缓缓说道,“将军的法子倒是稳妥,但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在和州城外设置伏兵,然后以和州为饵,诱敌军来袭,然后在城外将其一网打尽,这样既能削弱敌军实力,又能让他在短时间内不敢再起西顾之心。” 听完陈芷兰的话,蒋靖不由得目瞪口呆,半晌后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因为她的法子实在是深合兵法之道,虽然自己也想到了,但出于一个女人之口,则未免让人惊讶,想来作战时王千宁都把她带在身边,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吧。 “怎么?我的法子不好吗?”,陈芷兰见蒋靖不说话,不由得开口问道,但显然她对自己的策略很有信心,因此脸上倒没有什么疑惑之色。 “法子很好。”,蒋靖笑着点点头,“只不过有些情况你不了解,我与通州方面…渊源颇深,如果能让他们知难而退,自是最好…” “我明白了,你想腾出手来先东边的事解决好,所以不愿意再树强敌,对不对?”,陈芷兰自以为猜透了蒋靖的心思,脸上满是得意,不过却见蒋靖神色落寞,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吧,不过终究也是晚了…恐怕后方的战事此时已经有了分晓,该来的,总会来的…” 陈芷兰见蒋靖竟然还对通州方面存着一丝犹豫与愧疚,不禁暗中腹诽蒋靖妇人之仁,但明面上又不好说出来,只好出言安慰道,“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只能尽人事,顺天命,你要相信后方的战士,而且只要你还在,他们就不敢怎么样,因为他们打的就是让王千宁设局杀你,然后趁乱取城的算盘!” 陈芷兰话音刚落,还没等蒋靖回答,门外便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二人所料不错,果然是金昌城急报。 原来就在蒋靖来蔚县的时候,彭嘉禾便派兵攻袭了蒋靖后方。金昌城方面本就兵力不足,此时再遇战事,更显捉襟见肘,再加上率军的杨林和彭子琪以蒋靖已死为谣言来祸乱军心,竟致稀里糊涂地丢掉了和州城。 “不成,我必须马上率军回援金昌!”,蒋靖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心中满是烦乱,“金昌城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得不偿失!” “那这里怎么办?”,陈芷兰听到蒋靖说马上要离开,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这里形势一片大好,就此离开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我没来就没打算在这里拖沓。”,蒋靖长舒一口气,情绪似是镇定了下来,“拿下了虞城和蓟县城,我在东边的安全就有了一定的保障。王千宁死了,他的地盘定是一片混乱,此时出兵看似有利,但如果我率兵冒进,会激得那些将领同仇敌忾。相反,如果我选择撤军,他们就会为彼此的一亩三分地争夺不休,到时候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且东边的吴辉也不会消停,等什么时候他出兵了,我再跟着进军,到时候首尾两相夹击,想不赢都难!” 陈芷兰听得蒋靖这一番分析,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其实她本想告诉蒋靖,王千宁手下的那一干将领谁也不服谁,只要王千宁一死,他们必会大打出手,所以不如暂缓进攻,既能休养生息,还能等待时机以收渔翁之利,没想到蒋靖竟能在不了解敌军的情况下,做出如此正确的判断。 可还没等陈芷兰夸赞他,蒋靖接下来的话却让陈芷兰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其实就算我想打,也是没有力气了,兵员捉襟见肘,后方又出问题,我实在不敢两线同时开战啊!” “将军高才,此去定能旗开得胜!”,陈芷兰衷心祝愿道。 “这我倒不担心,诚如你所说,,他们打的就是浑水摸鱼的算盘,只要我回去,士气就能够定下来。再加上杨林他们是长途奔袭作战,粮草也不能久持,最终定会败退,只是…”,蒋靖眉头微蹙,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只是彭氏此举,未免让人心寒…还有和州城,怎么那么轻易就失了呢?昊哥的本事可不差啊…” 第四十七章:颠簸的马车 寒冷天气的阳光,柔和却不刺眼,照在人身上直感觉暖洋洋的,只可惜蒋靖下令疾行,因此一路上三千兵马激起了漫天尘土,倒辜负了这山野间独有的好景致。 大头兵们不在乎这些,可马车里的陈芷兰却不成,尤其是马车时不时的急速奔行会让她感到一阵阵肠胃翻涌,运气不好的话还会呕出来一些,让她想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都不可得。 离金昌城越来越近,路也渐趋平坦,不过可能因为方才那段路太过颠簸,所以陈芷兰还是忍不住撩起帘子,再次朝车外干呕起来。 这一路上自己可是遭了不少罪,可天杀的蒋靖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明明看到自己被车马颠得不舒服,却连问都不问一句,害得自己这一路上尽量都喝水充饥,连块点心都不怎么敢吃。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陈芷兰刚在心里骂了蒋靖两句,便远远地看见蒋靖打马朝这边赶来。 陈芷兰见状,赶忙将头缩回马车中,然后急匆匆地漱了口,对着镜子擦了擦嘴角,收拾了一下妆容,便又快速将头伸出车窗外,朝蒋靖大声喊道,“蒋将军,我有急事寻你,还请来车中一叙!” 话音刚落,陈芷兰也不去看蒋靖怎样反应,便又迅速缩身回到了马车中。她知道,只要自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呼喊他,他肯定会硬着头皮过来。 正在陈芷兰得意的当口,马车突然又“咣”得一颠,让陈芷兰不由得一声痛呼,在感慨自己下面还得多加个垫子的同时,不由得暗中骂了赶车的老头两句。 在陈芷兰看来,那个赶车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势利眼,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蒋靖的侍妾,就对自己百般讨好与殷勤,那副谄媚的样子都让人有些受不了。 可后来得知自己只是搭顺风车去金昌,便顿时换了一副态度,不仅爱答不理的,赶车过程中也愈发不注意,结果搞得自己直想吐酸水。 唯一一段觉得很舒服的路程,就是蒋靖上车来与自己商量事的时候,虽说那段路程较为崎岖,但赶车过程中竟是如履平地,所以陈芷兰一看到蒋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给叫了过来。 当然,蒋靖有时候也是故意躲着她,因为他本不想带陈芷兰回金昌城,甚至总感觉只要她呆在自己身边,就有一种潜在的危险和麻烦。 可是当他提议将陈芷兰安顿在蔚县时,她却死活不肯,说是总感觉有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心里头忐忑,没有安全感。 蒋靖明白她是意有所指,而且也非常理解,毕竟陈芷兰长得漂亮,在驻满兵丁的小小蔚县城实在是很扎眼,既然自己承认对她没想法,刘天自然不会忽视这个看起来唾手可得的美女。 蒋靖不会让陈芷兰被人强迫,也不愿让刘天步了王千宁的后尘,所以便又提议将她安顿在银临城。 可陈芷兰却说刘天驻扎在蔚县,守银临城的萧汉也是刘天的拜把子兄弟,自己于萧汉无恩,没准哪天就会被他卖给刘天,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跟在蒋大将军身边踏实。 蒋靖比不上她伶牙俐齿,也不愿和她多做计较,最终只好答应带她到金昌城,本打算进城之后,便先着人安顿好她,省得起了误会,可谁知却在这个当口,被她当众叫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为了避嫌,蒋靖先把帘子给撩了起来,以便让外面的人看清车内的状况,而陈芷兰也是识趣,只画了淡妆的她端坐在一角,面容恬静,举止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坐车出来踏青。 “小女子多谢大帅照顾,特以茶代酒,敬大帅一杯!”,蒋靖上来后,车子也行得平稳多了,所以陈芷兰赶紧趁机拿出一些吃食,不然进城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吃东西,“大帅?你有心事吗?” “哦…没有!”,蒋靖看着面前的陈芷兰,不由得一阵发呆,不过自己什么时候又从“蒋将军”变成了“大帅”?这样倒也好,较亲近的称呼容易让人误会,但是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带她来金昌城?这要是看见祎瑶和雪晨,该如何解释?还有和州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此时再瞅瞅陈芷兰,心里不由乱糟糟的,“芷兰姑娘,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来这金昌城的,平白受了那么多罪不说…我四哥人是霸道了一些,但二哥却不是不通情理,你要是不愿意,他定不会强迫你,还有四哥,他喜欢漂亮女人不假,但他不缺女人,可能对你只是一时的兴趣,日子久了就…再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你…” 蒋靖喋喋不休地说着,陈芷兰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直到蒋靖红了脸庞,吞吞吐吐地再也说不出话来,陈芷兰才摇头笑道,“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我,我不该跟着你来金昌城,对吗?” “不是…我…”,蒋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我只是想告诉你…二哥和四哥他们都不坏,四哥也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 蒋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是几不可闻,相比之下,陈芷兰倒显得落落大方,“谁是个什么样儿,我自己心里有个判断。我已经受够了,所以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拿自己去做实验的赌注,你明白吗?” 蒋靖知道陈芷兰的悲苦境遇,也明白种种原因使得她的戒备心与对人的不信任感要强得多,因此不由点了点头,却听得陈芷兰继续说道,“人活不易,好在我遇到的是你,既然遇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我便不会轻易再去冒险,更何况我于你有恩,你也不会对我做出太过分的事吧?嗯?” 陈芷兰一开始语出暧昧,蒋靖还有些坐立不安,可到了后来,蒋靖明白其中真意,也渐渐体会到了陈芷兰作为一个遇人不淑的美丽女子在这个乱世中的不易,因此不由得出言安慰道,“芷兰姑娘放心,你于我有恩,这点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只要芷兰姑娘愿意,我会一直护你…啊,不对,嗯…就是…” 陈芷兰看到蒋靖这副窘迫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为了缓解尴尬,帮蒋靖遮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只要我不害你,你必定会还了我这份恩情,对不对?” 第四十八章:那我呢? 车马隆隆,西沉的落日映得拖着长长影子的大地红彤彤的,一如蒋靖此时的脸庞,但陈芷兰话说得如此直白,不由得蒋靖不羞,“芷兰姑娘,我…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人心自有一杆秤。”,陈芷兰轻轻一笑,倒是显得满不在乎,“总之你应该也明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整天想着去害人?其实我也想活得轻松些呢。” 蒋靖见陈芷兰话语中略显倦态,甚至不经意间将一只胳膊拄在了放着吃食的小桌案上,似乎也体会到她承受了许多本不该承受的东西,于是便出言安慰道,“姑娘聪慧,定会得偿所愿的。” “希望如此吧。”,陈芷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其实我之所以缠着你来金昌城,实在是因为怕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我…我想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告别…” “姑娘说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你…”,陈芷兰笑着冲蒋靖扬了扬手,话语中不免有几分调侃意味,“你要是真明白,就不会一开始带我来金昌城时还不情不愿的…不用脸红,我不怪你,哈哈哈…诶,对了,你其他几个兄弟如何?不会像你四哥一样吧?还是你们这些有兵有地的都爱抢女人?” “怎么会那样?”,蒋靖被陈芷兰问得张口结舌,不禁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其实哪有什么抢不抢的,打仗的时候,总会有流离失所的女人,这时候能有人给她们口吃的,给她们一个安定的居所,保护她们安全,终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说到底也是自愿的…” “可要是你们不打仗,怎么会有流离失所的女人?”,蒋靖的话似乎戳到了陈芷兰的痛处,让她忍不住反驳起来,“你又怎么知道那些女人没了你们就活不下去?怎么知道那些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陈芷兰这连珠炮似的一顿发问让蒋靖忍不住一阵尴尬,“芷兰姑娘,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我不是针对你…”,陈芷兰方才情绪激动,此时也觉有些过分,于是便岔开话题,开起了蒋靖的玩笑,“你也抢过…收留过类似流离失所的女人么?” 看到陈芷兰那促狭的笑容,蒋靖也懒得和她多说,毕竟他不想拿程祎瑶和李雪晨开玩笑,于是直截了当地答道,“没有!” “那你…你身边没有女人吗?”,陈芷兰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我只是说我没有收留过类似流离失所的女人。”,蒋靖冲陈芷兰眨眨眼,好像是将了她一军,“我身边有两位红颜知己,一位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一位助我起于微末,患难相扶。” “哦…难怪呢…”,陈芷兰看到蒋靖叙说时那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幸福模样,不由地低下头去,心中竟有一种淡淡的怅然若失的感觉,沉默半晌,方才缓缓说道,“她们…都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蒋靖脱口答道,似乎是忍不住要朝别人炫耀,可当他看到陈芷兰眼中那股淡淡的忧伤时,方才意识到她起了自怜自艾之心,于是忙接口答道,“姑娘也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但愿如此吧。”,陈芷兰咧嘴笑笑,但看起来却终归有些勉强,“其实你上次和我说的很对,人不能只靠仇恨活着,但自从报了仇后,总归觉得生活有些无聊,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而活着?” “支撑我活下去的,当然也有仇恨的力量。”,蒋靖舒口气,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可惜我现在力量有限,有些仇…” “凭你现在的能力,还有报不了的仇?”,陈芷兰神情有些惊讶,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平静,“是了,大人物自然有大仇恨,不过支撑你的理由,总不会只有仇恨二字吧?” “当然不会。”,蒋靖笑笑,眼神不自觉得带上了一抹温柔,“其实现在支撑我活下去最大的理由,就是要让身边的人幸福,这世上有一些爱我的人,也有一些我爱的人,我要努力,让她们一生平安喜乐,这就是我活着最大的意义。” “那你是为别人而活啰?”,陈芷兰有些不理解地看着蒋靖,尔后兀自叹了口气,“总之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值得我这样去做。” “其实也不能说是为了别人而活。”,蒋靖以为陈芷兰是在伤心自己的家人全部死难,所以也不愿让她的想法过于偏激,“你看外面那些兵士,他们很有可能就在某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中死去,但他们仍旧在努力的活着,有的可能是为了让家中的妻儿老小有口饱饭,有的可能是为了心中建功封侯的理想,尽管在一些上位者看来,他们的命就像蝼蚁一样卑微,但任何人也不能否定他们活着的意义与价值,你明白吗?” “我…”,陈芷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爹生前曾对我说过,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因为活着,就有希望,可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蒋靖看到陈芷兰渐渐从阴霾中走出,心中似乎有了些成就感,于是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其实人都有失意和迷茫的时候,但试着向前走,你会发现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你去珍惜留恋的人和事,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没有尝试,谁又敢轻易言死呢?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没有到真正绝望的那一刻,谁也不该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看着蒋靖说得如此严肃,陈芷兰也不由得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结果半晌过后,马车中竟是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说话,倒是蒋靖发觉有些不对劲,便清咳两声,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在想些什么吗?还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陈芷兰被蒋靖那么一问,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不由得脸儿一红,她可不愿让蒋靖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于是轻轻一笑,调侃般地问道,“我在想到了金昌城后,大人承诺给我新起的宅子在哪?” “哦!”,蒋靖好像是刚想起了这个事来,不由得一拍脑袋,一脸的尴尬,毕竟是曾经应承给别人的事情,蒋靖也不好装傻充愣,于是便舒口气说道,“这样吧,你先住到我府上,等你的宅子好了,再搬出去,这样如何?” “你说真的?”,陈芷兰没料到蒋靖竟答应得这样痛快,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事先讲好的,可不许反悔!不过…你的两位红颜知己会不会不高兴?” “这个…额…嗯…”,蒋靖轻捻衣角,语气中却是掩不住的尴尬,“只要解释清楚,应该…应该没事的…” 陈芷兰看到蒋靖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她忽然觉得蒋靖这个人很有趣,不仅武功高强,满腹智谋,很能给别人安全感,而且偶尔流露出来的孩童神色,竟是如此笨拙可爱! “那个…快到金昌了,我先下去了!”,满面通红的蒋靖说完,还没等陈芷兰回答,便飞也似地跳下了马车,远远遁去了。 陈芷兰把帘子撩得高了一些,然后以手为垫,像个小女孩似的将下巴拄在了上面,看着蒋靖的袍裾被晚风扬起,尔后跨上战马,昂首挥鞭,于万千军马中穿梭自如,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傻:也许指点江山,就是这个样子吧? 落日的余晖漫过队伍,洒在一片黑漆漆的马车上,让陈芷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可却始终不肯把头缩回车内。 看着蒋靖绝尘而去的背影,陈芷兰忽然觉得天是那么得高,那么得蓝,云是那么得轻,那么得白,如此美好的景色,真是让人舍不得,可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耳边闪过蒋靖的一声哨响,队伍又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可陈芷兰耳边却不自觉地回荡起了蒋靖说过的话语:我有两位红颜知己,一位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一位助我起于微末,患难相扶… 那我呢?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呢!陈芷兰撅起红润的小嘴,看着不远处在夕阳的映射下发出点点光芒的金昌城痴痴想着… 第四十九章:兄弟间的矛盾 到了金昌城,自然是诸事繁杂,而孙昊等人也早已在城门等候。蒋靖刚带领着三千兵马入城,几个主要将领便围了过来。 程祎瑶和李雪晨虽然想念蒋靖,但知道此刻蒋靖分身乏力,所以也不便多做打扰,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确定蒋靖平安,便乘上马车回到了府中。 而马车中的陈芷兰同样也在远处打量着程祎瑶和李雪晨,心思敏捷的她一下便猜到那两人便是蒋靖口中的“红颜知己”了,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李、程二人窈窕各异的身影还是深深嵌入了她的脑海中,让她忍不住泛起一股淡淡的醋意:其实…她们也没有很好嘛… 谁知正在陈芷兰陷入遐想之时,却被旁边一阵吵嚷声打断了,她不由得转头望去,却见蒋靖翻身下马,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于是生性聪慧的陈芷兰连忙放下帘子,只掀开一角,露出了两个眼睛以便观察。 陈芷兰猜得很对,蒋靖现在确实异常烦躁,不仅仅是因为和州城失陷的问题,令他更加坐立不安的,是兄弟几人现在出现了争执,源头就在于孙昊轻易地失掉了和州城。 其实在蒋靖派兵攻打银临城后,金昌城内就考虑到了西面的防守问题,因此专程派孙昊去守和州,韩良守灵州,两城之间相互策应,而王彦和郭洪则共同坐镇金昌城。 可谁知就在蒋靖派兵攻陷银临的几天后,杨林和彭子琪便引军来袭,而且出兵速度奇快,兵势极其浩大,显然是提前谋划好的。 更令人气愤的是,把守和州的孙昊竟然不战而溃,几个时辰内就致和州陷入敌手,而且把几千兵士全都留在了城内,只带着一百多骑兵逃了出来。 金昌城内兵力奇缺,自保且难,但考虑到和州失陷后可能带来的严重影响,在王彦和郭洪的商议下,最后派出了一千兵士,与把守灵州的韩良合并一处,由他统一率领赶往和州救援。 但没有料到通州方面另有援军,竟在半路设了埋伏,将韩良所部截做两半,措手不及间,杀得众兵士丢盔弃甲,最终在韩良的力挽狂澜之下,才挽回败局,但攻取和州已绝无可能,匆忙之下只好率领剩下的兵士退回了灵州城。 金昌城方面再也无力反击,而和州那边似乎也没了动静,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而金昌城内却因为孙昊的不战而逃,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帅,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和州失陷,我难逃其咎,还请大帅责罚!”,孙昊说着,便单膝着地,重重跪了下去。 “诶,五哥,你言重了,这是干什么!”,蒋靖虽然心中焦急,但见孙昊如此,也不能不表明态度,连忙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扶起。 可孙昊却是动了真格,看到蒋靖伸手扶他,竟是肩膀用力,重心下沉,死活也不肯从地上起来。 身旁的王彦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刚要出言奚落两句,却被蒋靖用眼神制止住了,这才悻悻闭上了嘴巴。 “五哥,咱们是兄弟,你千万不要这样!”,蒋靖边说边手上加力,将孙昊微微从地上抬了起来,“五哥若是执意如此,我只能跪还你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孙昊只好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但脸上的悲愤之情却是依稀可见,实际上,从他前一阵子收到彭嘉禾的来信后,心里便满是憋闷。 原来彭嘉禾一开始确实和王千宁达成了协议,想要共同瓜分蒋靖的地盘。可谁知蒋靖打下银临城的速度太快,导致趁蒋靖陷入战事胶着时分两路攻袭的计划泡汤。 当然,这其中也有双方各怀算盘的原因,如果王千宁不想着趁机多占点地盘,而是在蒋靖开战的前几天便举全军攻袭蒋靖后方,那么蒋靖也难逃败局。 而彭子琪也怕王千宁那边行动迟缓,所以在打下和州之后,便按兵不动,以免自己孤军深入,中了埋伏。双反都怕行动过快而招致蒋靖一方的全力打击与报复,因此便错过了最佳时机,冥冥之中便让蒋靖占了便宜。 等到后来王千宁及其一干将领被蒋靖在蔚县杀掉,彭子琪那里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还以为是王千宁故意拖延,因此只得藏兵于和州城内,继续等待战机。 而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一切,孙昊也不甚了了,他这次只能选择无条件地听命于彭嘉禾。因为他心里明白,之前自己在蒋靖这边的“碌碌无为”,已经让彭嘉禾很恼火了。如果这次再不好好表现,彭嘉禾定会派人将自己是卧底的消息告诉蒋靖。 况且孙昊也认为彭嘉禾这次的计划很靠谱,成功的几率很大,如果真的成功拿下金昌城等地,立了大功的自己对此处又颇为熟稔,怎会不得到重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时候自己振臂一呼,有兵有地,彭嘉禾也奈何不得自己。 一想到多年夙愿即将实现,孙昊就忍不住一阵窃喜,但他知道万一出了差错,自己也好过不了,于是便又暗中想着保全自己的方法。 首先,他遵从彭嘉禾的指令,力请前去守卫和州城,等杨林引军来攻时,便又以无力抵抗为由弃城逃跑,把和州留给杨林作为前进的基地。 本来孙昊是想要在和州装装样子,抵抗一番的,但是彭嘉禾一眼就看穿了孙昊想要自保的用心,便坚持说路途较远,派兵艰难,容不得多余的损失,所以自己不能在和州城下浪费一兵一卒。 孙昊明白彭嘉禾说的是实话,也清楚他想要断掉自己的后路,以让自己全心全意地为他做事。孙昊在心中暗骂彭嘉禾是老狐狸,但也按照既定方略率着百余残骑逃入了金昌城,准备在彭嘉禾大军来攻时作为内应。 可谁知孙昊刚进入金昌城,便与王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王彦责怪孙昊不该弃城逃跑,孙昊反驳敌军势大,自己无可奈何。不过王彦这次却没有听他解释,反而火气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说出了孙昊是想卖通州一个人情,方便事后留存的话,甚至开始怀疑孙昊与通州方面一直藕断丝连,之所以不战而逃,就是难忘旧日情分而下不去手。 孙昊当然不能任由王彦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因此只得大声喊冤,并且还希望平日里的“老好人”大哥郭洪来做个和事佬,谁知郭洪竟然罕见地表明了态度,明确支持王彦,这让孙昊不由得恼羞成怒,于是一场激烈的争吵便爆发了。 郭洪不愿意掺和这种矛盾,于是便以领兵防御为由,尽量避免与他们见面。王彦也不是不知轻重,明白大敌当前切不可自乱,因此便将与孙昊的矛盾搁置一旁,尽心尽力地守起城来,直到蒋靖率兵回到金昌城,他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章:归家 起风了,一下下刮在孙昊脸上,让他觉得生疼,但他更疼的是在心里,他没有想到,彭氏和王千宁竟然把如此好的一个计划给搞砸了,更没有想到蒋靖不仅能够安然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把银临城及其以西三镇全部拿了下来。 他一方面感慨彭氏及王千宁的无能,另一方面却又嫉妒蒋靖的好运气,以致于他开始在心里后悔,不该在蒋靖这里做彭嘉禾的卧底,就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多,结果现在竟是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 甚至在某种冲动下,孙昊想要把一切原委都告诉蒋靖,以求得他的原谅。但孙昊并没有这种勇气,因为他心中明白,如果自己说出了真相,将会永远失去蒋靖及其他人的信任,甚至会被他们唾弃,所以他只能继续选择做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和彭嘉禾一路走到黑,尽管他已经不看好彭氏的能力与前途,但他仍然相信自己有力量去改变,去创造。 说到底,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蒋靖能凭着几百号人打下那么一片江山,甚至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蒋靖这种妇人之仁的性格能够成得了大事,所以他不想把命运拴在任何人身上,既不能属于彭嘉禾,更不能属于蒋靖! “六弟,我承认…这次…是我心软了,没有下得去手!”,孙昊低下头,语气也带了些哽咽,事到如今,他只能打感情牌了,“通州于我有恩,虽说下定决心支持你,但对于他们,我也…实在下不去手。而且当时他们有近万人,和州城我决计是守不住的,你知道我手底下的人都是…我不想看到昔日袍泽自相残杀…” 孙昊说得情真意切,蒋靖也有些动容,于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五哥,我不怪你,我也理解你,别说是你,就算通州曾有负于我,我也…唉…” 王彦见蒋靖如此,知道他已被说动,但自己心中却是气愤难消,于是连忙上前说道,“老六,无论如何,他战都不战,肯定说不过去,而且…而且就算逃,也不能把整座城和几千兵士都留给人家啊!” “算了,此事不要再提了!”,蒋靖冲王彦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却透着一丝坚定,“留点兵士在和州城内也好,日后还可作为内应,并且咱们兵少,每个都顾也顾不上,弃座城嘛,未尝不是个办法…” 这就是赤裸裸地为孙昊辩解的行为了,别说王彦看不过去,就连孙昊听着都心虚,但两人心里清楚,蒋靖这是为了调和矛盾,也明白这样继续吵下去于事无补,因此只好闭上嘴巴,选择沉默。 蒋靖看到王彦和孙昊比较识趣,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感到灰蒙蒙的,实际上,对于孙昊这种行为,他又如何不气愤?如何不难过?但没有办法,如今四面环敌,情形危急,蒋靖只能选择原谅,只能选择遗忘。 “三哥,五哥,咱们都是兄弟,不该相互怀疑,更不能起了龌龊。”,蒋靖边说边拉着王彦和孙昊的手握在了一起,“事情就到这里了,从现在起,咱们还是好兄弟,一块喝酒,一块御敌,一块打下这大好江山!” 蒋靖说完,三人终是目光碰触,相视一笑,虽然笑中含着些无奈,含着些复杂,但也含着些释然。 当然,目前最让人心忧的还是和州城的战事问题,因此三人也就不在城门这里废话,而王彦和孙昊也争相表示要率兵前往和州,将敌军击退。 但蒋靖却好像是有了主意,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笑着说敌人暂无行动,先容自己想想,然后便带着一队亲兵侍卫回府了。 陈芷兰在马车中静静看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切,心中不禁有了计较:蒋靖这两个兄弟,一个为人做作,城府颇深,一个性格刚烈,却也识得大局,但总的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都不如…不如蒋靖有魅力… 想着想着,坐在马车中的陈芷兰已经随蒋靖到了他的府邸,宅子说不上特别豪华,但也足够气派,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欣赏,程祎瑶和李雪晨便领着一群仆婢迎了出来。 “靖哥哥!”,走在最前面的程祎瑶一看到蒋靖,立刻就从大门口奔了过来,看她张开双臂,满面笑容的样子,恐怕下一秒就要猛扑到蒋靖怀里,“靖哥哥,我都想死你了!” 陈芷兰看到程祎瑶这副模样,惊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就是蒋靖的夫人?就是他口中的红颜知己?怎么…怎么言行举止跟个小孩子似的!而且她后面有好多下人看着呢,难道这样不嫌丢人吗? 但众人的反应很让陈芷兰失望,因为他们对于程祎瑶的举动,根本就见怪不怪,尤其是蒋靖的另一个“红颜知己”李雪晨,非但没有嫉妒,反而是一脸笑眯眯的,真是…真是让人费解… “慢点,别摔着!”,蒋靖伸手将程祎瑶揽在怀中,还顺势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诉说着这段日子对她的思念,看他满脸宠溺的样子,让身旁的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幸福。 “靖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此时李雪晨也走上前来,虽然看着没有程祎瑶那般激动,但满脸的喜悦与思念是根本掩饰不住的,而蒋靖的表达方式也含蓄一些,只是点头冲她笑了笑,随即也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 而李雪晨似乎是暗中起了和程祎瑶“争宠”的心思,在蒋靖抱她的时候,仗着动作灵活的优势,竟然在蒋靖脸颊轻轻亲了一口,惹得程祎瑶在一旁嘟嘴不已,看样子好像自己也要凑上前去亲蒋靖一口。 坐在马车中偷偷撩着帘子看的陈芷兰就这样被忽视了,但她心中的震惊却是不言而喻:又是靖哥哥?又是拥抱?还亲上了?这…这…真是不知道让人该说些什么… 刚才随着迎出来的仆婢,此时还没等蒋靖发话,便都自顾自地回到院中,接着忙活刚才还没有忙活完的事,这让陈芷兰不由得一阵目瞪口呆:这也太没规矩了些,主人家没发话,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可陈芷兰不知道的是,这些下人同样为蒋靖的归来感到喜悦,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庭院屋子打扫好,以便让男主人有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 陈芷兰更不明白,蒋靖的穷苦出身使他从来无法对这些下人板起面孔,耍大爷的派头,所以这些下人在蒋靖面前才没有什么拘束,相比于主人这个身份,他们更愿意把蒋靖看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家人。 看着蒋靖牵起程祎瑶和李雪晨的手的时候,两个女人笑靥如花,与蒋靖痴痴对望,陈芷兰终于真正相信了蒋靖曾对自己所说过的话:我有两位红颜知己,一位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一位助我起于微末,患难相扶… 从蒋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从来没有像其他男子一样,将身边的两个女人看作是可供玩乐的物件,他们…是在真心实意地相爱啊… 难怪…难怪他会对自己视而不见…陈芷兰在这一刻终于确定自己呆在蒋靖身边是安全的,但心中更多的却是一阵阵失落,就像是一颗未成熟的葡萄被咬破了,汁水不经意间渗了出来,虽然有那么一丝甜甜的味道,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酸酸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孤苦伶仃的陈芷兰 夜色静谧,窗外只剩时而呼啸的风声,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在心里面打一个颤。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内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股股的热气让人浑身都躁得慌,于是躺在榻上百无聊赖的陈芷兰,只能看着眼前的帐幔起起落落,更加睡不着觉了。 睡意全无,傍晚见到程祎瑶和李雪晨时的情景便一次次地在脑中回放,让她不由得心烦意乱。 她依稀记得李雪晨那客气且复杂的笑容背后,是充满问询与敌意的眼神,而程祎瑶则表现得更加露骨,在礼貌性地和自己打过招呼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蒋靖自己是谁。 虽然陈芷兰一直认为,这种不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女人是最好对付的,但此刻她却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多年来悟出的这个理论是错的,因为在蒋靖与两人的深厚感情面前,自己所有的手段和花样都将漏洞百出,最不堪一击的,其实就是自己。 翻个身,陈芷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但蒋靖对他的两个“红颜知己”所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从脑中挥之不去:城破之后,她是个无家可归的,孤苦伶仃一个人,又怕受了欺侮,所以随着来了金昌城。 无家可归?孤苦伶仃?虽然听起来那么刺耳,但陈芷兰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可能蒋靖只是无心之言,可能他只是想要在两个“红颜知己”面前和自己撇清关系,但陈芷兰打心眼儿里不愿让别人把自己看得那么可怜,尤其是蒋靖不可以! 而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知道自己和蒋靖没有任何关系后,李雪晨和程祎瑶那如释重负的神情与轻视垂怜的态度,又让陈芷兰一阵着恼。 尽管陈芷兰明白她们没有恶意,清楚她们只是不愿意再多一个来分享自己的男人,甚至相信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子,但她就是不愿意接受她们那种高高在上,试图来怜悯自己的态度。 天知道陈芷兰多么想要大声地嚷出来:我就是想要抢走你们的男人,我一点也不比你们差! 也许这是因为她争强好胜的性格,也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蒋靖好像真的走进了她的心里… 但其实她并没有这种底气,尽管她坚信论姿色自己丝毫不输于她们两个,也更明白怎样去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但她同时也清楚蒋靖需要的不是这些。 是的,自己之前的经历…让她根本在程祎瑶和李雪晨面前抬不起头来,她们和蒋靖之间的,是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感情,而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让人赞叹的物件,但在爱情中,这没有任何优势。 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可怜我…好不好?也许,这才是陈芷兰深深埋藏于心底,最想对程祎瑶和李雪晨说的话。 但陈芷兰不想这样低声下气,因为她明白,只要自己对蒋靖有觊觎,自己就会是她们的敌人。 陈芷兰忘不了晚饭后李雪晨借机将蒋靖拉到偏僻处,再三逼问他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虽然蒋靖说得云淡风轻,李雪晨也被他逗得笑容满面,但最受伤的是一直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陈芷兰。 还有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程祎瑶,似乎她的撒娇,她的哭泣,于她就是对付蒋靖最好的武器,还是她,甚至说出了李雪晨都没好意思开口的话:你最好让那个芷兰姑娘尽快搬出去,不然一直住在咱们家,像个什么样子! 是,这是他们的家,从来不属于自己。而蒋靖温暖的怀抱,以及在他面前嗔怪笑闹的权利,更是自己难以企及的梦… 程祎瑶的怜视,李雪晨的轻视,蒋靖的漠视,陈芷兰自问自己根本承受不来那么多复杂的眼神,于是她只好咬紧牙关,紧握双拳,慢慢感受着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水的疼痛… 夜色更深了,隐约中似乎听到了蒋靖和两位红颜知己打闹玩笑的声音,偌大的房间仍旧只有陈芷兰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泪…终于忍不住慢慢淌了下来… 辗转半夜,陈芷兰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但其中场景更让她心痛不已:她变得更加无依无靠,甚至她被毫不客气地赶出了金昌城,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抬头望着茫茫天际,一时间好像周围都是嘲笑自己的面孔,陈芷兰想要哭,本能却使她竭力忍住泣声: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陈芷兰咬紧牙关,同时攥住拳头,用力,用力,再用力,终于醒过来了,身上已满是冷汗,而天,早已大亮。 舒口气,伸个懒腰,陈芷兰瞥见屋子里已经备好了洗漱用具,而一些精致的餐点也用小炉暖着,不由得展颜一笑,终究是有了一点归属感:看来他也没有故意慢待了自己。 陈芷兰住的是客房,离蒋靖所居的后宅倒是有些远,但陈芷兰可不想真的在这个府中成为一个谁都不在意的透明人,她明白,只要自己紧紧抓牢了蒋靖,或者说不让蒋靖忽视自己,这个府上就没有人敢慢待自己! 于是陈芷兰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然后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连早饭也没顾上吃一口,便匆匆离开房间,赶去了蒋靖后宅。 可刚走了几步,陈芷兰便又迟疑起来:自己这样过去,会不会惹得他人厌烦?毕竟如今身份特殊,行事更需谨慎,如果一时找不到蒋靖而在宅中乱窜,岂不是适得其反? 立在原地,陈芷兰也不知该向谁打听,正在迷茫的当口,却见蒋靖一边低头整理袖口,一边急匆匆地从后宅跑了出来。 陈芷兰打远处睨了蒋靖一眼,也不管他昨晚是与两个“红颜知己”互诉衷肠,彻夜长谈,还是剥羞丢怯,颠鸾倒凤,总归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招手朝蒋靖喊道,“大帅!此去何为?可否容小女子说上两句话?” 第五十二章:我要献计! 俗话说得好,一天之计在于晨,今日蒋靖起得晚了,因此不管昨晚心情如何舒畅,现在可不见得有什么好脾气,更何况如今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因此听到有人喊他,蒋靖步子也没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瞥了一眼,待看清喊自己的人是陈芷兰时,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芷兰姑娘起得早!” “并非我起得早,而是大帅起得晚了。”,陈芷兰促狭地朝蒋靖眨眨眼,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到了他的身边,“大帅可是要去军营?仍在为和州之事烦心吗?” “你已猜到,又何必问我?”,蒋靖笑了笑,看起来仍是一副抬脚欲走的模样,“我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容不得他们再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可大帅不是说过,不想和他们再起争端嘛!”,陈芷兰见蒋靖根本不愿和自己多说,不由得撇了撇嘴,一阵气馁,“干嘛这么急着要走?难不成退敌就缺这一时半刻嘛!” 这话就有些不明不暗的娇嗔意味了,因此蒋靖不由得停下脚步,抱臂看看陈芷兰,笑着打趣道,“难道你不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吗?” “那你现在走好了!”,陈芷兰虽然知道蒋靖是在开玩笑,但听到他故意拿话挤兑自己,还是跺了跺脚以示反抗。 “其实我没想真和他们打,只是打算震慑他们一下,给他们提个醒。”,时间紧急,蒋靖也没心思和陈芷兰插科打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根本不用急着出兵…”,陈芷兰此来,本就是为了给蒋靖献策,以引起他的注意,因此便也不做遮掩,“你现在平安无事回到金昌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可以在这里等着,让和州那帮人自己做出决断,只要他们足够聪明,自然会乖乖退兵。” 看着陈芷兰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蒋靖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你这计在兵法上可行,实际却不相通,你有没有想过,和州可是我的城池,纵使他们知难而退,会给我留下一座什么样的和州城?” 其实蒋靖还没有说完,陈芷兰便已明白了自己计策的漏洞,不由得暗暗吐了吐舌头,感慨自己还是稚嫩了一些,本来想要在蒋靖面前露个脸,谁知却被打了脸。 “所以我要马上出兵,到时候把和州城紧紧围住,纵使是老弱残兵,也能让城中的人感到压力。”,蒋靖以手作势,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然后我再在城外布置一支精兵,只要他们敢有异动,就将他们斩尽杀绝!如果他们识得时务,我就给他们留一个门,让他们灰溜溜地逃走,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加倍给我吐出来!” 陈芷兰听了蒋靖的计划,虽觉甚是清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得她拍手叫道,“不对,如果你率兵前去,他们怎敢出城?若换做是你,是于城中观势待变,还是在敌军的眼皮底下灰溜溜地率兵逃遁?” 陈芷兰这话算是问到了要害处,因为这也是蒋靖所担心的事,他害怕到时候由于彭子琪不信任自己而引发一场恶战,如果彭子琪恰巧死于战中,那么自己就和通州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蒋靖在彭嘉禾身边待得时间长,所以也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他知道彭嘉禾极其宠爱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而且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何况彭嘉禾又是个眼皮子浅的,如果彭子琪真的死在自己手里,彭嘉禾就真能做出搭上老本来和自己拼命的事,以蒋靖现在的实力,很难承受得住来自通州方面的雷霆之击。 但蒋靖决定亲自率兵前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自己这边诸事繁杂,人手奇缺,萧汉、刘天远在大后方,根本无法前来,况且大后方的安全由他们来保障也最合适,最令人放心。韩良要在灵州筹划策应,一时间也脱不开身。郭洪与彭子琪他们都不相识,沟通起来还不如自己,王彦则一直对彭氏心怀恨意,加上他脾气火爆,很容易真打起来。 而孙昊…蒋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许心底是那一丝丝怀疑在发酵,也许是和州之事让蒋靖对他非常失望,总之蒋靖在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人选,甚至是没有任何理由地否定了这个人选,当然,这也许是蒋靖事必躬亲的习惯在作祟,让他感觉这种事情总归自己来做才更放心,总之,蒋靖就是不愿意让孙昊去。 “怎么?被我说中了?”,陈芷兰见蒋靖不说话,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你平安归来的消息,那么震慑的作用已经有了,因此谁率兵前去,倒显得无所谓了,我看你那个五哥孙昊就很合适!” “你为什么觉得他合适?”,蒋靖眉头紧皱,脱口问了出来。 陈芷兰为了帮蒋靖想办法,私下打听了很多重要将领的概括,此时蒋靖问得急,她便也不做遮掩,缓缓答道,“第一,和州是他丢的,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对通州军还有旧情,因此他最容易取得通州军的信任,这就比你有优势。第二,就算不幸真的打了起来,双方肯定会留有分寸,因为和州城中大部,是孙昊的人马,这样就不会结下大的仇怨,第三呢,也可以缓解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你二哥因此和州城之事对你五哥起了疑心,如果你五哥孙昊能把这件事漂漂亮亮地办妥了,两人之间的龌龊自然也就慢慢消散了…” “这第四嘛!”,陈芷兰看看蒋靖,故意舒口气,停顿了片刻,“第四,也可以当做一个对他的试验,如果他和通州军打了起来,就说明他并没有真的和通州军勾通,反正你和通州已经结了怨,多打一仗,却能消去对兄弟的一份疑心,这笔买卖还挺划算的吧?” “你…”,蒋靖万没有想到陈芷兰竟能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这份洞悉人心的能力,可是自己难以企及的,而且她一眼看出了自己对孙昊的疑心,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啊,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五哥孙昊…更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会派他前去的。” 陈芷兰得了蒋靖的肯定,心中一阵喜悦,因此便选择性地忽视了蒋靖那复杂的眼神,继续兴奋说道,“你别急,我还有一计呢!” 第五十三章:还有一计 “什么?你还有一计?”,蒋靖诧异地看看陈芷兰,“不要卖关子,全都说出来。” “那好,不过我都说了,你可不许不高兴哦!”,话虽是这样说,陈芷兰却哪有一点看蒋靖脸色的觉悟,只顾自己一吐为快,“我觉得你不应该只派孙昊前去,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如此地放心…”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将老弱残兵都交给孙昊去围城,然后让你大哥郭洪率一支精兵在城外埋伏,以防异动。”,陈芷兰骄傲地扬起下巴,似乎很为自己猜中了蒋靖的心思而得意,“你大哥郭洪为人沉稳,与孙昊也没有什么矛盾,并且对你最是忠心耿耿,所以还能起到监督你五哥孙昊的作用,如果你五哥孙昊真有异心,也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告诉你这些的!”,蒋靖忽得大吼一声,似乎真的动怒了,“都是你自己凭空猜测的?” “你…你怎么了?”,陈芷兰没想到蒋靖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蒋靖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刚才他愤怒的很大原因,是陈芷兰一眼看透了自己那些不愿示之于人的心思,另外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见识智谋还比不上一个女子,但细一想想,陈芷兰也并没有什么错,她一大早跑来给自己建言献策,无非是怀着讨好自己的目的,或许只是想要以后在金昌城生活得好一些,再想起她的可怜身世,蒋靖心中又一阵愧疚,于是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真是我的…女诸葛…” “我…我刚才有些话说得过了,你不要介意…”,陈芷兰吸吸鼻子,心中一阵委屈,也许自己不该那么“聪明”吧?男人需要聪明的女人,却不会喜欢聪明的女人,自己应该学得笨一些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身边的女人比自己强,尤其是蒋靖这样的男人,“其实…其实你就是身在其中,好多事情就想不明白罢了,毕竟其中关涉的,都是与你亲近的人,而且…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聪明,这些主意…我想了整整一夜呢!” “没有,你很聪明,我很佩服你…”,蒋靖尴尬地笑了笑,“你确实是…确实是女中诸葛…” “其实没有啦!”,得了蒋靖夸奖,陈芷兰又不自觉地高兴起来: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说我是他的女诸葛,嘿嘿,他果真…果真是需要我的! “不过你要记住,我们兄弟七人,和睦友爱,并无龌龊,这点,你要时刻谨记!”,蒋靖背过双手,冲陈芷兰严肃说道。 “好啦,记得啦!”,陈芷兰撇撇嘴,“刚才是我不对,放心,我以后不会乱说啦,又不是什么傻姑娘!” 看到陈芷兰这副撒娇模样,蒋靖不由得会心一笑,可瞬间笑容却僵在了脸上:他又一次觉得,陈芷兰看起来像极了雪桥,已经有很多次这种感觉了,尤其是刚才陈芷兰细细分析时的模样,也许那也是蒋靖发脾气的一个潜在的原因。 蒋靖讨厌那个女人,但他不想把这种情绪转移到陈芷兰身上,因为这于她而言并不公平,不过蒋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李雪晨第一次见到她后,私下里对她的评价,“她长得,可真像义父之前喜欢的那个女人!该不会也是个凉薄无情的性子吧?你可要离她远一些!” 她生性凉薄吗?每当蒋靖问自己这个问题时,总会不自然地想到陈芷兰手持利刃疯狂刺向王千宁的画面,蒋靖不知道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在那一刻深深感觉到: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 舒口气,收起这些杂乱的想法,蒋靖只朝陈芷兰点头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管她凉薄不凉薄,只要离她远些就好了,自己干嘛要怕她? 看着蒋靖离去的背影,陈芷兰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终归还是对自己有芥蒂的,可我还能怎样?到底如何才能够走进他的心里?也许一切只能让时间来慢慢证明了… 陈芷兰在这里自怜自伤,却不知道后面已经有两个小女人在对着她愤怒地指指点点: “姐姐,你说她该不会是想要勾引靖哥哥吧?”,程祎瑶问这话的时候,目光就没从陈芷兰身上移开过,“我总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 “岂止是不怀好意!我看她就是赤裸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雪晨见程祎瑶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气呼呼地叉个腰,嘴撇的都快能挂油壶了,“好在靖哥哥对他没意思,刚才还看见靖哥哥吼她呢,也不知道她是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 “可后来我还看到靖哥哥对她笑呢!”,程祎瑶跟着撇撇嘴,刚才的情景她可是看得仔细,“姐姐,我是个没主意的,你总得想个办法。” “没事,一切都有我呢!”,李雪晨安慰性地拍了拍程祎瑶的肩膀,却也不晓得心中有多少底气,“你也不用多想,就算刚才靖哥哥对他笑,那也是嘲笑,冷笑,蔑视的笑,嗯,一定是的!” 两个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得议论起来没完,蒋靖那边却是火急火燎,速战速决,不到两个时辰,孙昊和郭洪便分别点好了兵,浩浩荡荡地向和州进发了。 谁知对于蒋靖的计策,王彦却是颇为不满,“老六,你心肠软,考虑得总是多了些,要我说,还让通州那帮王八蛋跑?趁火打劫丧良心的事都干尽了,也是该遭报应的时候了,反正咱们和彭氏早有一战,不如趁此机会把他儿子解决掉,削弱他的实力,不然他也不知道记咱们的恩,反而抓住机会就得算计咱们!” “三哥,我当然知道彭氏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是想拖上一段时间…”,蒋靖笑着解释道,“东边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们没有能力两线作战,彭嘉禾行事谨慎却又目光短浅,这次吃了亏,下次出兵自然就会思量得更多,就算别人如何劝说,等他醒过味来,咱们的仗也就打完了,无惧于他了。” “可如果他的宝贝儿子在咱们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定会拼尽全力与我们不死不休,到时候麻烦的就是我们了!”,蒋靖边说边拍了拍王彦的肩膀,“表面上看是我们卖给彭嘉禾一个人情,实际上还是在为我们自己考虑啊!” “但我总是觉得这次实在是可惜了。”,王彦叹口气,“我们明明可以将彭子冲还有杨林一句杀掉,可偏偏要放跑他们…” “杀掉这么几千人,于彭氏现在的实力也不会有太大损害。而像彭子琪那种废物,还是留给彭嘉禾比较好,不然必会引来通州的复仇大军。至于杨林,来日战场相见,总该留个情面吧?” “那孙昊呢?这次将大军交由他统率,你真的放心?”,王彦看看蒋靖,一脸的意味深长,“你派大哥同去,真的就没有监视他的意思?” “三哥,如果五哥这次把事办成了,以后咱就不再提了,成吗?”,蒋靖说这话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在里面,“咱们兄弟七人,容不得猜忌啊…” 第五十四章:激将法 和州之事没有任何悬念,也没有任何波澜地被解决了,孙昊围城不到一天,彭子琪便接受撤军的建议,于正午时分率领大军离开了和州城。 当然,另一方面也说明彭子琪已经确信了王千宁身死,蒋靖得胜归来的消息,所以再留下来实在没有必要,倒是如何安全撤退成了一个紧迫的问题。 当看到围城将军是孙昊时,彭子琪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他想活命,必会老老实实地让自己安全离开! 当然,彭子琪也很识趣地将所剩不多的粮草辎重都留在了和州城,只是命手下士卒带足口粮,轻装而行,同时也偷偷带走了一些和州城内的兵士,但没敢对和州城进行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毕竟父亲曾经叮嘱过自己孙昊是个好棋子,彭子琪也不想因为撒个气而给孙昊带来什么麻烦。 对于彭子琪的一些小动作,孙昊也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自己已经义正辞严地开出了较为苛刻的条件,彭子琪也基本遵守,不仅没拿走什么,还留下了一些东西,基本上属于劳师无功,想必蒋靖在此也不会计较。如果自己表现得过于情绪激动,反而会让人起疑。 和州之事和平收场,没有起什么纷争,郭洪率领的那五千精兵自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直接就地驻扎,安插在了和州城内,由郭洪统一镇守调度,孙昊则率领着剩下的老弱残兵径自返回金昌城,他现在必须做出样子,才能让蒋靖等人彻底对自己消去疑心。 和州城那里没有起任何争端,蒋靖也非常高兴,但同时心中也有一丝丝惆怅,因为这说明相较于自己,孙昊更容易得到通州城的信任,也更容易和彭氏联系沟通,这难免会让蒋靖有些不安:同样都是叛逃,能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彭嘉禾的态度倒是很让蒋靖欣慰,当彭子琪率领兵士平安回到通州城后,彭嘉禾不仅专程派人来信致谢,还送了些礼物过来,说是两家本为一体,应当尽释前嫌。 王彦看后,气得大骂彭氏不要脸,但蒋靖却猜得透彭嘉禾的心思:当他知道王千宁兵败身死后,定是后悔万分,同时是异常担心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的境况,如今见彭子琪竟然毫发无损地平安归来,自然是大为畅怀,哪里还会去计较什么战争的得失呢? 当然,蒋靖也看得出彭嘉禾此举背后的用意,他这是打算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扩张势力上,西南部已经没有能够和他抗衡的力量了,统一西南对于他来说不在话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看来他也发觉了想要向东扩张势力,大后方的稳定是一个很值得重视的问题。 他之所以给蒋靖来这封信,同时附赠了那么多礼物,只是想要暗示蒋靖:现在咱们都先各忙各的,谁也别找谁的事,把我惹急了,照样和你拼命! 蒋靖自然乐得如此,他现在也想把主要精力放在东边,去抢占王千宁的地盘,既然彭嘉禾想要休战,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蒋靖很客气地给彭嘉禾回了一封信,又附赠了一些礼物,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相互的用意,两人之间有了牵制,也就有了更好的默契。再不济西边还有韩良和郭洪看守着,彭氏的势力又没有与自己接壤,就不信他能有什么花样。 就在蒋靖为彭氏之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有好消息从东边传来:吴辉出兵攻打王千宁先前属地了,并且来势汹汹,仅用一天便攻下王千宁的西部屏障重镇:关历城。 虽然蒋靖的兵马还需继续扩招,属地也需时间进行集中整顿,但他同样明白此时可谓兵贵神速,晚一刻发兵,便意味着可能会少夺取一座城池。 于是他立刻命人飞速传令萧汉、刘天,让他们两人一个留守银临城,一个立刻挥师东进,用最快的速度多抢地盘,多打下几座城池。不要担心兵力的问题,蒋靖就算是临时招募民壮,也会保证他们的兵员供给。 安排布置了大致方针后,蒋靖便开始着手具体事宜的规划,谁知这时陈芷兰又飘飘然走了进来,“大帅,你是否又要挥师东进?小女子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你怎么又来了?”,蒋靖看看陈芷兰,忽感到一阵头痛,“你有什么事?” “当然是要帮你啦!”,陈芷兰嫣然一笑,似乎对蒋靖不耐烦的情绪视而不见,“我要随你去银临,那里的人和事我都比较了解,你应该清楚我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你…你一个女人家,总归有些不方便…”,蒋靖面色犹豫,似乎很是为难,“这样吧,要不你把那里具体的情况都详细地讲给我听一下,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怎么?就那么不愿意让我跟着你?”,陈芷兰没有料到蒋靖会拒绝,因此神情颇为不解,“你应该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我大略讲给你听能起到什么作用?还不如你自己直接判断呢!难不成…你是怕你老婆?” “这个…额…其实也不是…”,被陈芷兰戳到了痛点,蒋靖显得很是尴尬,“你不是说…打算在这金昌城定居嘛!” “婆婆妈妈找什么理由?好像我跟在你身边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似的!”,陈芷兰撇撇嘴,脸上也故意带出了些嘲讽的味道,“战场胜机与女人心思…呵呵,你倒是真敢抉择,我算是服了你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算了,带你去便带你去!”,虽然蒋靖不吃激将法,但被一个女人挤兑成这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只好摆摆手,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却不由得吃了瘪:答应带着这个女人倒是容易,可说服祎瑶和雪晨却是难了… 想着想着,蒋靖似乎看到了程祎瑶和李雪晨质问自己的情景: “靖哥哥,你为什么要带她去啊,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靖哥哥,我也会功夫,我也可以上战场,凭什么带她去,却不带我去?再说了,她算什么人啊?怎么能和我比?” 哦!今晚一定好好好表现,该装孙子的时候装孙子,总之先堵住两人的嘴再说! 第五十五章:两个胖丫鬟 上万人马集结完毕,大军蓄势待发,但身着银色盔甲的蒋靖看着却有点提不起精神,完全不似平日那副意气盎然的模样。 跨坐在战马上眺望远方,两个看起来足有二百斤的婢女笑眯眯地把马鞭递了过来,待蒋靖看了她们一眼后,俩人又不胜娇羞地把头低了下去。 看着胖乎乎的两个婢女笑得眼睛都没了,蒋靖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当祎瑶和雪晨知道自己要带陈芷兰同去时,果不其然地对自己大加怀疑,甚至联合起来,哭闹不已。 其实蒋靖大可以说带走陈芷兰是战事需要,毕竟她曾经是王千宁的侍妾,但也许是他本身心里就不自在,所以气势上便矮了几分,也就像被程祎瑶和李雪晨抓住了小辫子。 最终在双方的妥协之下,程祎瑶和李雪晨同意蒋靖带陈芷兰前去,但必须还要带上特别为蒋靖准备的两个侍女,美其名曰蒋靖在军营生活太糙,总归需要女人照料,实际上既防蒋靖偷吃,又能起到监视作用。 “你们…先回车驾吧。”,蒋靖叹口气,看着两个侍女慢吞吞地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然后发出一阵吱呀的响声,随即陈芷兰便从另一辆马车中探出头来,坏笑着朝蒋靖吐了吐舌头。 “全都怪你!”,蒋靖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在心中感慨陈芷兰可真是一个妖精一般的存在。 城楼上程祎瑶和李雪晨还在远远地望着,蒋靖也不好在此多做停留,只得昂起头,朝两人笑着挥了挥手,然后便下令出发了。 其实蒋靖本可以让程祎瑶和李雪晨随军而行,但许是因为战阵经历得多了,所以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存于心中,因此非要把她们留在大后方,自己才觉得更安心,他宁愿忍受独自孤独的痛苦,也不愿让她们涉足任何危险。 不过再难的离别总有开始,更何况东边的战事已经打响,蒋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那里的情况。 生性稳妥谨慎的萧汉自然选择坚守银临城,提供坚实的后方支援,而不安分的刘天自然愿意率军突击,前去攻城拔寨。 蒋靖率军到达银临城后,也没什么时间停留,在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项,进行完交接工作后,便立刻率军出征了。 两个胖乎乎的侍女在路上被颠簸得想吐,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懊恼:本来以为随军伺候自家主人是件大好事,谁知还要跟着受这份罪,早知道肯定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谁知就在这时,陈芷兰却笑着钻上了俩人的马车,挨着坐在了她们的身边,笑着说道,“两位妹妹路上可还适应?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这可是夫人嘱咐过要小心防备的人,可不能出差错。”,两个胖姑娘对视一眼,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心中紧紧地维持着这个信念,然后共同看向陈芷兰,默契地摇了摇头。 对于两人的刻意疏远,陈芷兰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嘴角满是笑意,“两位妹妹可是辛苦了,随着大军一路行来,想必是遭了不少罪吧?唉,要说大帅也真是的,行军打仗本来是他们男人的事,纵马跋涉都不在话下,但怎么不为咱们女人考虑一下?其实我第一次随军的时候,样子比你们还要惨,当时可是吐得连喝水都困难。” 听了陈芷兰这番话,两个胖姑娘倒是对她有了不少好感,同时戒备心也减弱了一些,但两人显然天生胆小,不太会说话,只是敷衍得笑了笑,然后伸手向她拜了拜以示感谢。 陈芷兰将二人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同时也对二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于是向她们靠了靠接着说道,“其实要只是路上辛苦些也就罢了,可到了前线,打起仗来就不止担心这一点了,到处都是血啊,死人的暂且不说,咱们姐妹的性命也都像那只吊着一根线的风筝,别说乱起来没人管咱们,不害咱们就算好的啦!” 陈芷兰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胖姑娘自然能够领会其意,同时心中也涌起了深深的恐惧感:本来随着行军路程,她们已经叫苦连天了,谁知道一会儿还会有那么多的磨难?因此不免满面愁容,差点都要哭出声来了。 这时陈芷兰自然就要充当起一个知心大姐姐的重任,拍拍两个胖姑娘的肩膀安慰道,“两位妹妹,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虽然我也不会什么功夫,但到时候咱们可以互相帮助的!” 听了陈芷兰这话,两个胖姑娘更是哭笑不得:谁要跟你互相帮助啊?我们想好好活着!但这种话不能说出来,毕竟陈芷兰也是一番好意,因此两个胖姑娘只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至此陈芷兰已经完全摸清了两个胖姑娘的路数:看来也没什么坚定意志啊,蒋靖的两个老婆想要防备自己,却不知道用点心思,选些精明的人来。唉,看来也是两个傻姑娘! 陈芷兰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装出一副为他人着想的样子道,“唉,大帅是想利用我,所以我轻易逃不掉的,但你们俩不一样,咱大帅还算心软,没准你们找准机会,往大帅跟着一哭,大帅也就心软了,送你们回到较为安全的银临城也无不可。” 两个胖姑娘明显动心了,跟着也长舒了一口气,话语中对陈芷兰也千恩万谢的,完全不像方才陈芷兰刚上车时的那副模样。 陈芷兰摆摆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内心却不由得冷笑一声:没想到如此容易就搞定了两个胖姑娘,希望接下来的事,也能顺利一些吧!想着想着,陈芷兰嘴角不禁噙起一丝会心的笑意,视线中不远处蒋靖那跃马扬鞭的身影,仿佛也变作了一个无论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捕手的猎物。 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停下了,陈芷兰慢慢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虞城到了,蒋靖马上就要以此为跳板,向东南方向进军了,而自己,也即将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第五十六章:怎么个不一样法? 刘天早已率领大军,以蓟县城为跳板,向东北方向进军了。蒋靖自然也不甘落后,在刘天的基础上,奋力在东南方向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样一来,蒋靖和刘天兵分两路,就像两个有力的拳头,狠狠插入了王千宁的地盘。并且为了防止孤军深入,被敌人吃掉,蒋靖和刘天的大军并非越离越远,反而是兜了个圈子后,在约定地点进行会合,然后共同攻打较大的城池。 只要有敌军进入他们的包围圈,就会被刘天和蒋靖毫不犹豫地吃掉,加之另一边徐峰的队伍也在进攻,王千宁的地盘可谓腹背受敌,这样蒋靖和刘天的进攻就显得更加顺利。 随着不断深入敌境,蒋靖一方的兵力逐渐捉襟见肘,好在坐镇银临的萧汉与坐镇金昌的王彦调度有方,虽说调配过来的兵员素质很难得到完全保障,但数量方面却足以让人满意。 当然,这和孙昊的鼎力支持自然也分不开关系,自上次和州城事件发生后,孙昊便异常低调,主动离开了权力中心,既不驻守城池,也不增派兵力,只管日常的兵员扩招与辖地规划工作。至于训练士卒、赋税财帛等事物工作,全部假手他人,绝不主动碰触。 蒋靖不知道他这是为被调离和州之事耿耿于怀,还是为没有被派往战场而起了疑心,反正孙昊的表现既让人满意,又让人愧疚,所以蒋靖索性不去管他:既然凭他现在的权力以及所能接触到的事项,也不会对大军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就由他折腾去了,相信时间会慢慢冲淡隔阂与矛盾的。 另外,蒋靖这边战事进行得如此顺利,陈芷兰也功不可没。在蒋靖进军途中,陈芷兰凭着对一些将领和具体情况的了解,为大军提供了不少便利,甚至于蒋靖清楚哪些将领可以劝降,哪些地方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样一来,蒋靖虽然发兵晚,但进军速度却略快于刘天,攻打下来的地盘更是比他多了一半,这倒激起了刘天争强好胜的心思,于是在接下里的几天内,蒋靖都没有收到来自刘天一方的消息,蒋靖索性也不去管他,只是命大军暂时减缓行军速度,原地休整,待两军会合之后,再行商议后事。 回到临时选定的一个宅子里,蒋靖早已是满身困乏,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张软塌,一杯热茶,如果要是有女人再给自己揉揉腿脚,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程祎瑶和李雪晨选派过来的那两个胖丫鬟不顶事,还没到前线战场呢,伺候自己的时候就哭丧着脸,好像自己要吃了她们。 待到自己第一次从战场上回来后,两个胖丫鬟看到自己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样子,更是吓得尖叫着晕了过去。醒过来后便是啼哭不止,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上,说是再也不要在这里呆着了,非要请求自己把她们俩给送回去。 蒋靖还不知道陈芷兰背后和她们说了什么话,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两个胖丫鬟跟在自己身边,再加上现在这副情状,哪里是她们照顾自己,分明是自己照顾她们嘛!于是蒋靖毫不犹豫地将她们遣送回了银临城,而两个胖丫鬟临走时还千恩万谢的,并且哭着求蒋靖不要将此事告诉两位当家主母。 蒋靖暗中为这两个胖丫鬟的智商担忧,却也乐得身旁少了这两个胖丫鬟笨手笨脚的叨扰与监视,于是正色保证绝不会将她们没有尽到职责的事情告诉程祎瑶和李雪晨,并且还会说她们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是叮嘱她们自己不要说漏嘴,否则担心受到重罚,结果又换来了两个胖丫鬟一顿涕泗横流的感谢声。 送走了两个胖丫鬟后,蒋靖倒是得来了一阵清静,但同时意味着大多数事情也需自己亲力亲为了,毕竟在军营中,指望着一群脏乎乎的大头兵照顾自己是不现实的。他们连自己都拾掇不干净,还能指望着他们把大帅给伺候好? 正在蒋靖兀自感叹,却懒得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陈芷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同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端到了蒋靖跟前。 蒋靖吸了吸鼻子,然后睁开眼便瞧见陈芷兰站在了自己面前,敛衽侧首,笑靥如花,让蒋靖的心不由得一动,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你来啦!” “我当然要来了,不然我们大帅还不知要可怜成什么样子!”,陈芷兰端着茶碗,顺势坐到了蒋靖身边,“两个可人的丫鬟走了,就连口热茶都没得喝,说起来倒也是我的过错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蒋靖笑着应了一句,也没打算深究,只是用胳膊拄着床榻坐了起来,然后接过陈芷兰递来的茶碗,半靠在了墙壁上,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倒是辛苦你了,一个女儿身,跟着几千个汉子到处奔波,活得也忒没个人样子。” “大帅言重了,我既不上战阵,又不帮着操持,只是在背后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怎能轻言辛苦?”,陈芷兰笑了笑,同时又微不可见地朝蒋靖身边靠了靠,战甲的冰冷,肩膀的温度,交替着传向陈芷兰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感到一阵舒服,但她又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好暗中攥紧拳头,轻舒了一口气道,“大帅,你现在是实实在在的南方霸主之一了…” 语音甜腻,又透着一丝骄傲,蒋靖不由得有些迷醉了,但嘴上倒也谦虚得紧,“此时尚属言之过早,但愿未来不要出了什么变数。” 男人在建功立业之际最容易引发情欲,陈芷兰无疑谙熟这个道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在蒋靖胳膊上蹭了蹭,然后故意压低声音,在蒋靖耳边呵气如兰道,“大帅,你是一个很棒的男人,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 这话就有些故意**的味道了,可蒋靖就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一般,反而转过脸来,看着陈芷兰笑笑问道,“那我到底是怎么一个不一样法?” 第五十七章:遭了报应的真心 灯光昏暗,烛影摇曳,更为屋内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氛。窗外一片宁静,连草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都细腻可闻,陈芷兰咬唇斜睨,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世上大多男子都不一样,可大帅却是独特的优秀。” 话音未落,陈芷兰脸上便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红晕,一时间竟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她本存了勾引蒋靖的心思,却没想到先动了情,胸腔内咚咚得跳个不停,甚至连指尖都有些发颤。 “大帅…”,陈芷兰这一声叫完之后,竟觉口干舌燥,那么近的距离,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数清楚蒋靖的眉毛,可以看到他的眼中除了自己,同样也燃烧着一团情欲的火,于是她不自觉地将手攀上了蒋靖的脚踝,轻轻地捏了一把,似按摩,又似**,蒋靖眯起眼睛,同样舒了一口气… 蒋靖的沉默显然也算作是一种回应,于是陈芷兰手上渐渐加力,指尖也慢慢上移,蒋靖的面容一点点清晰,又一点点模糊,谁知就在这时,蒋靖忽得抓住了陈芷兰的手,冲她轻声一笑,无形之中也制止了她慢慢靠近的动作,尽管陈芷兰几乎能够触碰到蒋靖鼻尖的汗珠,但暧昧的氛围就此一扫而空,陈芷兰心中不觉有些失落。 “大帅…”,陈芷兰侧过脸去,拢了拢鬓后秀发以缓解自己的尴尬,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你…你弄疼我了…” 陈芷兰说着,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它紧紧攥住了,看那样子不像是她勾引了蒋靖,倒像是蒋靖非礼了她。她现在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矛盾:尽管她在蒋靖面前暴露过自己的狼狈,也暴露过自己的愤怒,更暴露过自己的无助,但她现在就是不想在蒋靖跟前丢这种面子,她不想让蒋靖认为…自己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芷兰姑娘…”,蒋靖的手半悬着搭在腿上,只好甩甩活动了一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确实是动情了,只不过就在触碰到陈芷兰手掌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程祎瑶和李雪晨的身影。 人做错事的时候,不是不知道那是错误的,而是暂时忘却了犯错的后果。方才在情欲的刺激与**下,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男人,但刹那间,他便记起自己不是一个孑然一身的男人,自己是一个身上担着重大责任的男人,而在那份责任之中,有两个女人无疑占据着极大的分量,她们对于自己的生命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这,不能忘却! 片刻旖旎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深的隔阂,让两人之间无论有着多么近的距离,却也似隔着好远,再也触不到了。若即若离的感觉,有时真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芷兰姑娘…”,蒋靖抬起头来,他明白,最终还是有个人要先开口的,“战事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要和自己摊牌?还是…陈芷兰摸不准蒋靖在这方面的脾气,因此既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好给出一个较为模糊且具有诱导性的答案,“自然是要随你回金昌城了。” “哦,也对,你本提过要定居于金昌的想法。”,蒋靖见招拆招,再也不敢和陈芷兰说那些暧昧的话语,“不过我就说不准了,就算此间战事结束,大局方定的情况下,我也不敢马上回去。” 蒋靖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三言两语便点明两人之间今后已无可能,陈芷兰本是聪慧之人,又怎会不懂其中深意?此时再一想方才情景,不由得又羞又怒:说到底我便是那心存杂念的放荡妇人,而你却坐怀不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既是如此,方才又为何摆出一副欲拒还迎,满足享受的模样?就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君子,就偏偏要把我映衬成一个小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念及此处,陈芷兰不由得柳眉倒竖,出言讥讽道,“大帅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利用完我这个傻女子,便要把我扔得远远的来图个眼前清静,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大帅如此生厌?” “芷兰姑娘何出此言?”,蒋靖没料到陈芷兰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但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在她面前板不起面孔来,只好温言相劝道,“你本该有一份平静安宁的生活,如今让你随着大军奔波,我已心有歉意,战事结束后,自然要兑现诺言,放心,你在金昌城的宅子估摸着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蒋靖愈是说的这样不疾不徐,陈芷兰心中就越是气愤,于是终于忍受不住地爆发了,可过后喘着粗气的她却又觉得一阵理亏:蒋靖确实没有做错什么,从此始终,都是自己觉得凭借着自己的姿色,绝大多数男人一定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但事实是,绝大多数男人会接受一个投怀送抱的漂亮女人,却不会跪拜一个投怀送抱的漂亮女人。 更可悲的是,蒋靖竟然不是那绝大多数男人中的一个。自己不能因为蒋靖犹豫着没有接受自己的投怀送抱而心生愤懑,因为是自己先放低了自己的位置,这是自己的悲哀,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没奢望过能得到一份正常而完美的爱情,于是陈芷兰的声音不由得哽咽了,“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嫌弃我?” “我几时说过这种话?”,蒋靖知道今天是躲不开了,既然如此,干脆就把话都说清楚,反正他是决计不会和陈芷兰发生什么关系。 一来,以他现在的权势和地位,身边绝对不缺漂亮女人,程祎瑶和李雪晨几乎满足了自己对女人的所有幻想,自己也不愿为了贪图一时快感而让她们伤心。二来,蒋靖心中一直对陈芷兰怀有顾虑,他不敢对一个自己几乎不了解的女人抱有太多期望,更无法想象一个能够手刃自己枕边人的女子常常呆在自己身边,甚至拥有伤害自己的机会。在自己的想象中,陈芷兰的面容总会和雪桥的那张脸重合,让自己不由得将冷血无情的印象刻在她的身上,“芷兰姑娘,你我都有各自的过去,还盼我们能够互相尊重。你对我助益颇多,今后我定会…” “我的过去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蒋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陈芷兰嘶吼着打断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过去?你就是一个…一个…” 陈芷兰语气哽咽,话被噎在了喉咙中,但她此时此刻并不想在蒋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于是她顿了顿,并迅速眨了眨眼睛,让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化作了一团朦胧的雾气,可心里却是涩涩的,苦得让人没法子忍受,“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甚至觉得我…我做什么都是没有资格的…罢了,总以为自己聪慧,谁知却喜欢上一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怎会付出一片真情?”,陈芷兰苦笑一声,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会存有一片真心,恐怕也该遭了报应吧?” 第五十八章:永远不要见到你 温暖的屋子,却静谧得有些可怕,忽得“噼啪”一声,一直照得亮堂堂的灯芯竟然燃爆了,可没有人去给灯添油,甚至他们就像没有听到那阵声响,只是默默地望着对方。 暗色弥漫,一如两人此时的心情。蒋靖没想到陈芷兰会在这种情形下表白,陈芷兰也没想到自己有勇气在蒋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因此尴尬背后,陈芷兰只剩有些发白的嘴唇还在不住哆嗦,似乎要竭力止住哭泣,而蒋靖也将所有的言语与动作,只化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陈芷兰张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事已至此,根本容不得她后悔,甚至她现在连叹息一声都显得奢侈,只好化作自嘲的一笑,来掩饰心中的无助。 面色惨白,连笑容都显得有些牵强,那本要去抚掠秀发的柔荑,最终却只是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蒋靖见此情景,不由得垂下头去,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另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画面… 那是自己初见陈芷兰,彼时她心怀抱负与仇恨,却也满是活泼与骄傲的气息。就算是当时被自己制住,也显得不卑不亢,反而有心捉弄自己: 气朗天晴,微风阵阵,一袭黑衣的陈芷兰不顾自己的危言恐吓,反而悠闲地抬起手来,掠了掠鬓边秀发,皓腕凝光,低头浅笑,满眼都是风情,嘴角尽显得意。 “我美么?”,彼时她冲蒋靖展颜一笑,问出这句话时,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小孩子,因为她看到了蒋靖呆滞的目光,所以脸上的表情就愈显戏谑与放肆。 “芷兰姑娘…”,蒋靖摇摇头,将陈芷兰曾经的那副形象晃出脑海,“并非我不解风情,只是…嗯…万事尚需机缘,方才之事还望见谅,今后我也定会给予你诸多补偿,还盼你能够做回那个曾经的自己,我…实在看不得女人的眼泪…” “看不得女人的眼泪?万事尚需机缘?”,陈芷兰冷笑一声,却又不知夹杂着多少无奈,“方才我还在悔恨,为何不能早些时候遇到你?可现在…我却盼今生今世也不要遇到你!” 陈芷兰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只留给蒋靖一个略显孱弱的背影。蒋靖张张嘴,想要把她叫住,但最终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车辚辚,马萧萧,慨叹英雄多情,美人多娇,可自己现在又怎能再和这样一个女人深陷于儿女情长?但蒋靖却隐隐感觉,不知何时,这个女人的身影,仿佛已经若有若无地印在了自己的心中,可是…可是… 蒋靖烦躁地蹬掉靴子,胡乱地将被子蒙在了头上,眼前本已是一片黑暗,可脑海中依旧是陈芷兰挥之不去的身影,明晃晃的,根本遮掩不住,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一整夜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去了,但战事仍在继续,这是蒋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好在陈芷兰倒是懂大局,识大体,本来蒋靖还在担心白天见到陈芷兰会尴尬,谁知人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不过两人之间那种淡淡的隔阂,却是无论如何也消不去了。 已经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仗,现在大军正处于休整阶段,本来蒋靖还以为陈芷兰会深居简出,谁知她竟还帮着自己操持善后工作,告诉自己哪些降将可以放心大胆地招用,哪些人首鼠两端,最好用计铲除。 本来蒋靖还怕陈芷兰挟私报复,结果试验了几个人后,发现果真与陈芷兰所说相差无几,便也不敢随便乱加怀疑,对于一些细节问题更是听之任之。 甚至对于一些米库钱粮的调用问题,陈芷兰竟比一些将领还要清楚,这本是当初她为了寻找机会报仇而刻意记下,谁知此时却便宜了蒋靖。 对于陈芷兰为自己所做的这点点滴滴,蒋靖自然是更加愧疚,想要回报她吧,又找不到合适的法子,最终也就只好默默接受着陈芷兰带给自己的这些感动。 每每看着陈芷兰坦然且忙碌的背影下,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蒋靖便不由地想起那晚争吵过后,陈芷兰离去时的情形。 自己看到她决绝地转身离去后,便将被子蒙在了头上,准备对一切都视而不见,谁知片刻过后,却没有听到那本该发生的沉重的关门声。 掀开一个被角,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亮光晃了眼,原来陈芷兰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给灯添了油,然后慢慢点燃,驱散了黑暗。 蒋靖轻舒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陈芷兰并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往自己这边看的意思,只是又端起茶壶,往碗中倒了两碗热茶,“茶里面下了毒,喝不喝随你。” 轻飘飘说完这句,陈芷兰便慢慢合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做事情的动作很轻,几乎没什么声响,但蒋靖心中却犹如被人凿了一记重锤,不算痛,却直让人感觉窝得慌… 夜色又深了,虽然为了军营中行方便,也算是某种程度上保障陈芷兰的安全,她住得一直离蒋靖很近,但她再也没有出现在蒋靖的屋中。这下反倒让蒋靖有些不适,虽然他害怕和陈芷兰产生什么关系,可另一方面他又期待着能与陈芷兰能多一些或多或少的接触,也许大多数陷入纠结情感中的人,都会理解他这种想法吧? 就在蒋靖忙活完一天的事,躺在床榻上发呆,翻来覆去想这些情况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紧接着几个兵士便出现在门口,高声喊道,“大帅,有紧急军情来报!” “进来说!”,深夜来传消息,蒋靖明白必是重大情况,因此也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开门,阴沉着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帅,四将军已攻下齐城,率部前来会合!”,一个传令兵边说,边将手中战报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蒋靖面前。 “好,四哥果真不负我所望,哈哈!”,对于刘天取得的战果,蒋靖既惊诧又高兴,只见他接过战报,连看都没看,便放在了桌子上,“我相信你们四将军的能力,还有别的消息吗?” 第五十九章:残暴的四将军 “还有别的消息吗?”,蒋靖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话刚出口,两个传令的兵士便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看向蒋靖的目光也就有些犹豫了。 “怎么?真的还有情况?”,蒋靖眉头微皱,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了另一个传令兵手中的战报,“这是什么?难不成还有败报?” “这…”,两个传令兵对视一眼,然后低着头将另一份战报呈了上来,“四将军所部副将李越利将军,状告四将军滥杀降卒,激起兵变,损伤大军根基!” “什么?”,蒋靖瞪大眼睛,忽得把那份兵士捧到跟前的战报甩到地上,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他又杀降卒?还激起了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给我说!” 原来自刘天进军速度落后于蒋靖之时,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劲,于是他定下了一条比较血腥的军规:当他率军攻城时,如若主动投降,便可保全城中所有人性命。如若稍作抵抗,破城后便要杀掉城中兵士,如若拼死抵抗,致使我部伤亡惨重,便要屠城。 其实刘天制定的这个军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战争进行到后期,他的兵力已是捉襟见肘,加上进度越来越慢,他自然是心中焦急。 而由于前期兵势较盛,已经给敌军造成了震慑性的影响,因此开城献降也不是没有可能。并且这样一来也让守城将领没了侥幸心理,不会揣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降”的算盘。再者,给一些城池中的百姓也施加了压力,让他们在破城被杀的压力下,没准会生出“策动内应”的想法。 事情一开始也果真如刘天预料的一般,在发布这条军规后,攻打第一座城池时,城中部分士兵见很难守住,在稍作抵抗后,便举义投降,献了城池。刘天也履行了承诺,进城后只杀了守城将领和一些在城墙上抵抗的头目士兵,其余兵士全部被他收编。 在攻打第二座城池时,由于城内守备空虚,加上摄于刘天大军的威力,还没开打便主动投降了。这一来刘天更是信心倍增,可由于他疑心甚重,虽然收编了城中兵士,但还是偷偷把守城将领给杀掉了。 但谁知在攻打第三座城池——齐城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大麻烦。一开始刘天没把眼前这座城池放在眼里,但由于大军长时间连续作战,加上现在军中大半都是刚刚收编的兵员,因此战力问题实在堪忧。 守城将领看出了刘天大军的弱势,并且他非常厌恶刘天制定的血腥军规,因此便打算挫一挫他的锐气,怀着“打得过就守,打不过就逃”的想法,守城将领打定主意:就算跑去投降徐峰大军,也绝不屈服于这个杀人狂魔的淫威之下。 结果不出守城将领所料,刘天大军已是强弩之末,在守城将士齐心协力的配合之下,城下死伤惨重。 雪上加霜的是,这种情形下,一部分刚刚收编的兵士竟又临时反水,好在刘天镇压及时,才没有生出什么大乱子。 双重打击之下,心力交瘁的刘天只好暂时退兵,但素来争强好胜的他又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于是在一个晚上,他又偷偷从附近调来了两千兵士,对久攻不下的齐城发动了夜袭。 这一招终于奏效了,经过了一晚上的激战,城池被攻破,而城中兵士也死了大半。但刘天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不但将为数不多的降兵全部杀掉,更是追了守城将领一百多里,直到把他和一些残兵全部杀掉才算罢休。 为了立威,也为了兑现攻城前许给兵士的诺言,被攻下的齐城便成了人间地狱。尽管城中的百姓一直哭喊着是受了守城将领的蛊惑,以为只要开城就会被全部杀光,所以才帮忙守城,但刘天却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杀掉了事。而兵士们在杀人的同时,也忙着抢钱,抢东西,抢女人,这样一来,便又出了乱子。 已经投降的两个城池中有些人见刘天太过残暴,加上大多数投降后被收编的士兵基本上都作了炮灰,因此不免心生愤懑,同时也害怕自己也会遭了同样的命运,于是私下秘密联合着反水了。 刘天听闻消息后,凳子还没坐热乎,便又赶忙率领大军去剿灭起义的兵士,一趟折腾下来,算是筋疲力尽:虽然所有的烂事都被解决掉了,可手头上基本也没有什么可用之兵了,再往下行进算是痴心妄想。 好在此时蒋靖也停下了脚步,只是下令命大军会合,然后再作商议。刘天知道蒋靖这也算是量力而行,心中不由感慨自己倒是没耽误事,但大军会合是没可能了,除去留下守城的士兵,现在自己顶多能匀出两千人来与蒋靖会师。 但刘天的种种所作所为完全激怒了他手下的副将李越利,他本是宽仁忠厚的将领,这也是蒋靖派李越利给刘天当副将的原因,可谁知刘天根本不听李越利的规劝,完全一意孤行,结果导致了现在这副局面,所以李越利便偷偷向蒋靖上疏,告发了刘天的种种恶行。 对于李越利奏疏中所说之事,蒋靖是气愤异常。他曾多次叮嘱刘天切不可滥杀无辜,尤其对于降兵的态度,更要拿捏好分寸,可谁知最终刘天还是一意孤行,闯下了大祸。 “你们四将军呢?把他给我叫过来!”,蒋靖将手中奏疏往地上狠狠一掷,厉声说道,“另外,传我命令,即刻解除你们四将军的兵权,辖下部众,暂时交由李越利将军统领!” 传令的兵士见蒋靖如此,也不敢多言,忙躬着身退了出去。而在外面听到动响的陈芷兰拦住了传令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大概,便明白了蒋靖发怒的原因,于是轻叹一声,犹豫着叩了两下门后,便走了进来,“大帅,可是在为四将军之事烦忧?” 一听声音,蒋靖便知是陈芷兰,而且就在方才那一刹那,蒋靖心中还在想,如果此时要是芷兰能在自己身边,那便好了,谁知这个念头刚一闪现,陈芷兰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当然,蒋靖不能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只是深深埋藏于心底,然后抬起头来,挤出一个礼貌却带有距离的笑容,“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第六十章:打虎城,你不能没有我! 蒋靖笑得虚伪,陈芷兰答得自然也客套,“大帅日理万机,我又怎敢早早睡去?”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二人便尴尬地相视一笑,方才严肃凝重的气氛无形中也消去了一些。 “刘天的事想必你也清楚了吧?”,蒋靖舒口气,面色仍有些不虞,“真不敢相信他竟做出了这等糊涂事!真是气煞我也!” “你且先消消气…”,陈芷兰柔声劝道,看起来一脸的镇定,“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真正该做的,是想一想怎样妥善处理日后的事。” “这我明白!”,蒋靖舒口气,“但这次刘天惹下了大乱子,不能就那么算了!杀降,屠城…我叮嘱过他多少次,可他就是不听!” “你已夺去了他的军权,至于怎样让他长个教训,也不急在这一时。”,虽然陈芷兰对刘天并无好感,但此时牵涉到蒋靖切身利益,她便也顾不得对刘天落井下石了,“虽说叛乱被一时镇压住了,但最令人担心的是徐辉大军,他与我们日益接近,我担心由于杀降,会使得…” “我担心的也是这点!”,蒋靖一拍桌子,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如果那些降兵心怀不满,到时候投了徐辉大军,我们就危险至极了!” “所以现在压住场面是关键,我们不能再贪功冒进了。”,陈芷兰平静地分析道,“前面是虎城,再前面就是赣江与齐落山,我们不如就止步于此,以山河为界,恐怕徐辉大军一时也攻不过来。” “那虎城呢?打还是不打?”,蒋靖眉头紧皱,“本想把虎城拿下,便可整顿军备,再做图谋,到手的地盘也就跟着稳了,可刘天把他手里的那些兵都给糟蹋没了,就凭着现在东拼西凑来的几千人,怎么打虎城?但如果虎城不能被我们攻下,就随时随地有被徐辉大军得手的危险,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据险长驱直入我们的领地,真是…真是让人纠结!” “那就打!”,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虎城必须要打,只要打下虎城,我们就不用再怕徐辉大军的威胁,他也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赣江另一边不敢过来!” 蒋靖和陈芷兰抬眼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是刘天推门走了进来,身着便衣,胳膊上却裹满了大大小小的带着血渍的布条,“老六,听说你要解了我的军权?” 看到刘天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蒋靖也不由得怒气勃生,横眉冷笑道,“刘将军,好大的本事,说说这一路行来,到底杀了多少人?嗯?为什么不听我的叮嘱,偏要一意孤行?今日局面如此被动,难道你就不思悔改吗?啊?” 刘天见蒋靖话语间已满是怒气,且质问自己的时候已近乎嘶吼,便知这次祸确实是闯大了,虽说他如今在军中威望不低,但无论如何也是蒋靖一手提拔,因此他也不敢托大,只好收起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朝蒋靖行礼道,“属下愚钝,还请大帅责罚!” “你是愚钝吗?你这是暴戾!”,蒋靖手指刘天,长舒了一口气,而陈芷兰也知趣地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蒋靖的肩膀,便退了出去。 蒋靖知道刘天是生性高傲之人,一味地责骂他不仅于事无效,没准还会起到反作用,于是叹口气,抬手把他扶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四哥,你这次真的是犯下大错了,杀降屠城本就不是义军所为,更何况如今徐辉大军列兵在旁,如果激得他们全都投了徐辉,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要知道我们的敌人可不止眼前这些,不是你把他们打败了,就万事无忧了!”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也真的没法子啊!”,刘天叹口气,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一路打过来,咱们死了多少人,你又派给我多少兵?大大小小七座城池被攻下来了,咱们又要派多少人去守?你要是能一下子给我几十万的兵,那没得说,保证把仗打得漂漂亮亮的,还不落话柄!” 刘天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对于此事,他确实感觉委屈,因此情绪也显得有些激动,“打到最后,兵都快没了,你说我怎么办?打下来的城池你敢放心交给那些降兵,让他们就在你身后呆着?兄弟们拼死打下来的城池,你能不兑现诺言,让他们快活快活?那以后谁还替你卖命?” 蒋靖明白,刘天的话不无道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做法都是对的,于是蒋靖皱皱眉头,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但这并不是你杀降屠城的理由!无论如何,滥杀降兵,甚至是无辜的老百姓,都是不允许的,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而且正是你这种做法激起了义愤,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我没错!”,刘天情绪激烈地反驳道,“如果我自己发布了军规,却不按照执行,还有何威信可谈?那些敌军又怎么会怕咱们?” “你定的这条军规就是错的!”,蒋靖指着刘天咆哮道,“哪有军规下令屠城的?赢一场战争,输了民心,你觉得划算吗?嗯?” “老六,是你有时候太妇人之仁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死多死少,又何必假惺惺的呢?”,刘天抱臂冷笑,丝毫不让。 “好,你有种儿!”,蒋靖气愤已极,干脆手一挥,不与刘天争辩了,“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留在城里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对了!虎城,就由我一个人来打,到时候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大帅!你是决意要解除我的兵权了?”,刘天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拳头,“老六,打虎城,你不能没有我…” “哈哈哈…我蒋靖打了那么长时间仗,还真没觉得不能少了谁!”,蒋靖笑着打断了刘天的话,“四哥,你就在这城中好好呆着,想一想自己究竟哪里错了,以后还干不干类似杀降屠城的事了!” 第六十一章:紧急军情 在蒋靖的厉色注视下,刘天还是抱拳摔门而去,这让守在门外的兵士不由得一阵战栗,连忙把头都别向一边,装作没看见一般,毕竟两个大将军吵架,不是自己这些大头兵能够掺和的。 蒋靖也没料到最终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发生了这样的事,蒋靖自认为已经很克制了,但刘天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大的脾气? 想当初机缘巧合,刘天帮助自己攻破了金昌城,出于种种原因,自己将他招入了麾下,并在萧汉的暗含深意中,七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刘天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好像天生就是打仗的材料,由此在军中的威信也越来越高,但直到此时蒋靖才发现,刘天竟有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这可不好,必须要想办法压上一压,让他明白老大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蒋靖! 正在思虑间,却不知陈芷兰什么时候已走了进来,脚步轻盈,生怕扰了蒋靖的心事,不过蒋靖的余光早已瞥见了她,便朝她招招手道,“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陈芷兰知道蒋靖此刻心绪烦乱,但没想到他竟会向自己展现如此柔软的一面,心中小小窃喜的同时却又不免暗暗纳罕,想起上次尴尬的场景,陈芷兰也不敢表现得过于轻浮,便朝蒋靖点头一笑,拉了张凳几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他之所以如此态度,不过是觉得受了委屈,军伍中粗声大气惯了,房室之内又只把你当做了兄弟,倒也没必要上纲上线,须知有些事情处理不好是会适得其反的。” 陈芷兰的话点得恰到好处,蒋靖倒也明白其中深意,这个妮子倒是聪明,不仅一眼看出了自己心中担忧,同时也一语道破了其中症结,不然的话,自己当局者迷,没准还真会做出什么糊涂决定来。 不过兄弟间的小心思,蒋靖也没打算对陈芷兰说,只要自己把握好度就可以了。注意不要让刘天长时间统兵,适时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这就足够了,毕竟他是一个打仗的好手,如果因为自己的小手段,使得他消极懈怠,甚至生出异心,那就殊为不美了。 “这个我自然理会得,只不过此次着实生气罢了…”,蒋靖轻笑一声,伸手便去摸桌上的茶杯,却瞥见杯子是空的。陈芷兰见了,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给蒋靖续上了茶水,“水是温的,刚好能喝,你也不用太急躁,想虎城现乃是一座孤城,又有山河阻隔,不好与外界联络,想必不能久持,至于你所担忧的降兵反水问题,现由李越利将军帮着安抚策划,你二哥又从银临调来了一些物资,想必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不过我记得你和我提过,守虎城的不是一个孬种,而且城内粮草充足…”,蒋靖叹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可我现在连一万人都凑不出来,徐辉的大军可是近了啊…” “大人不必心忧,车到山前必有路,拿下区区一座孤城,又有何难?”,陈芷兰边说边弯下腰,将那杯蒋靖未喝的茶水端到了他的面前,“大帅威名赫赫,想必虎城守将若是识得时务,必会亲自开城献降。” 陈芷兰这说的肯定是玩笑话,蒋靖也知道当不得真,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接过茶杯喝了起来,“不过说起来倒是真应该感谢你,芷兰,如若没有你在,想必我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战事进行得也不会如此顺利了。” 这是蒋靖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呼唤陈芷兰,让她不由得心儿一跳,谁知低头的刹那间,恰与蒋靖四目对视。蒋靖的眉毛生得英挺,眼睛也很有神,除了俊朗之外,又平添一种常年在战场打磨出来的气息,那不是岁月的沧桑感,而是豪迈的英雄胆。 想必也只有像他这样驰骋沙场的勇将,才能仅在眉目间就让人感觉到如此浓重且具有一定压迫性的男子气概,也许这就是让陈芷兰最为心动的地方,于是在蒋靖的目光注视下,陈芷兰也变得大胆起来。 只见她轻抬藕臂,露出白皙光滑的皓腕,恰与手镯上闪耀的琉璃珠相得益彰,嘴角上翘,眼波流转,粲然一笑道,“那大帅打算如何谢我?” 由于已近睡前,陈芷兰所穿的衣袍也较为肥大,但毕竟天生尤物,玲珑曲线难以遮掩,而此时站在蒋靖身旁的她也越靠越近,隔着轻薄丝绸的肌肤若有若无地接触着,两人分明能够感受到,却都默契地不肯移开,于是陈芷兰笑得更加灿烂了,“大帅快说,到底要如何谢我?” 这话就带着明显的**意味了,而笑容也不仅仅是发自内心的单纯,反而更像是一种媚惑的风情,有着点点少女的娇憨,但更多的却是一个成熟少妇的韵味,因此蒋靖不由得目光一滞,心儿跳动得也更快了。 他意识到了陈芷兰对自己的**,可从心理上却不抗拒,反而是有着一点点期待,但忽得想起上次之事,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偏过眼神,手拄桌案,将头靠在上面笑道,“我这里诸多杂事,你却不体谅,竟还来扰我…” 蒋靖这话的语气明显不是责怪,而是调笑,陈芷兰自然不愿破坏这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暧昧氛围,于是继续向蒋靖身边靠了靠,手也有意无意地从蒋靖的背部一路滑到了他的额头上,“大帅如此,可是烦忧得头痛?小女子或可帮你…” 陈芷兰说着,便将手指拢好,在蒋靖太阳穴处轻轻地抚按起来。发丝偶尔从蒋靖脸旁掠过,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陈芷兰的,他只记得这段时间以来,陈芷兰确实为大军,或者说为自己付出了不少。无论是平日大事,还是生活细节,蒋靖都能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真心,一个女人始终跟在一个男人身边,奔波劳碌,不辞辛苦,原因也许只有一个,可大多数情况,蒋靖却宁愿选择视而不见。 不愿再想这些了,蒋靖索性闭上眼睛,慢慢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舒适,可渐渐地,陈芷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指尖也不自觉地探到了自己的脸庞。 “芷兰…”,蒋靖喉结滚动,忽得一把抓住了陈芷兰的手,呼吸也不由变得凝重起来,“你为我付出良多,偏偏前时我还怀疑于你,却是不该…” “大帅…”,能得到蒋靖如此回应,陈芷兰心绪激动,不由得吁了口气,眨眨眼睛,竟有一团朦胧的雾气,湿湿的,暖暖的… 谁知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大帅,有紧急军报!”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房间内的旖旎气氛一扫而空,蒋靖睁开眼睛,迅速站起身来,手也很自然地放开了陈芷兰,“又有何事?” 看着蒋靖起身的背影,陈芷兰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同时不满地发出了一声轻哼,“该死的传令兵!什么时候来不好,偏挑这个时候!” 第六十二章:降了? 号角吹响,驱不散的是寒风,吹不走的是浓雾,战士们已经记不起这是发起的第几次冲锋,但滞重的脚步无时无刻地不在告诉他们,自己真的疲倦了。 “大帅,不成的话就让将士们撤下来吧,这样一拨接一拨地冲总归不是办法。”,李越利眉目凝重,经过几番犹豫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大雾天进攻,虽说对我们有利,但如果敌军准备充分的话,害处也不小。” 身跨战马之上的蒋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长刀的手攥得更紧了。虎城已经连续进攻了好几天,但至今仍没有大的突破,这让蒋靖不由得一阵心焦。 由于蒋靖只有七八千人可用于攻城,因此一开始他格外珍惜兵力,但没想到虎城守军的反击异常猛烈,这让蒋靖不得不改变策略,由取巧转为强攻,这样一来,虽然敌军死伤不少,取得了一定效果,但蒋靖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城池到底没有被攻下来。 经过几番较量,蒋靖也没有取得较大的进展突破,且虎城守将也没有示弱的表现,因此蒋靖选定在这样一个大雾天攻城,打算好好挫一挫虎城守将的锐气。 可过了没多久,冲进大雾中攻城的士兵却又都哭喊着跑了回来: “他娘的,王八蛋们往雾里头放毒气,熏死老子啦,呕…” “地上有好多的铁屑,木蒺藜,扎死我啦!” “…” 看着第一拨进攻的士兵遍地惨嚎,蒋靖不由得哀叹一声,将长刀狠狠掷在了地上,“撤军!” 汹涌的人潮渐渐退去,浓重的雾气也慢慢散开,看着蒋靖率兵退去,立于虎城城头之上的守将林安却是一阵喟叹,“这样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其实事到如今,林安也不想打了,只不过他当初蒙王千宁提拔,一直视其为恩主,当他得知王千宁就是死于城下这些人之手时,素来忠义的自己又怎能与他们握手言和? 可是…可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他们都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忠义而死,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愧疚而死的。 旁人不知道虎城内是什么情况,林安却再清楚不过,他明白虎城如今是一座孤城,且城内死伤惨重,粮草也开始不继了,要知道困在城里的还有不少老百姓啊!自己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也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自己也该有一个体面的结局…”,林安立于城头,默默地想道。 整军回到帐内,蒋靖感觉倦极了,他不是没有在战场上遭遇过类似的颓势,也不是感觉到这场战争绝无胜利的可能,只是…只是方才于战场上,他忽得想起了刘天的那句“大话”:老六,打虎城,你不能没有我… 这是屁话!甚至于蒋靖而言,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如果这场战争没有一个漂漂亮亮的胜利,就不足以说服刘天,不足以表现我蒋靖的能力!而现在的结果,显然是让蒋靖非常失望的。 当然,蒋靖相信拿下虎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自己现在只是受困于兵力不足,只要能再多调点兵来,眼前这座孤城定然不能久持!虎城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自己! 因着这攻城之战,蒋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此时回到帐内,卸下战甲,不由得一阵困意袭来。 蒋靖索性瘫倒在榻上,拉过裘皮毯子随便一盖便沉沉睡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得被一阵喧闹声惊醒,随后便听得传令兵在帐外高声喊道,“大帅,虎城内守军已开城献降!” “什么?虎城降了?”,蒋靖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一下子便从榻上翻坐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说与我听!” “回大帅,大雾还未散去,便见四将军率他的亲卫队去往虎城城下,其中详细情况尚未得知,大雾散后,虎城守军已开城献降,其中虎城守将林安于城头之上自刎而死。” “什么?”,听到这个解释后,蒋靖一阵错愕,“你们四将军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他不是在城内思过吗?虎城守军到底为什么会投降?” 蒋靖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后,也没指望能从传令兵那里得到什么回答,只是匆忙穿上军靴,披上战甲,便急慌慌地往帐外跑去。 此时浓雾已经散去,蒋靖纵马出了营寨,没有多少功夫,便远远看到了虎城的轮廓。于是蒋靖立刻挥动马鞭,快速向虎城赶去,而虎城内外早已布满了刚刚列队而来的己方战士,齐齐振臂高呼道,“四将军!四将军!” 蒋靖在不远处勒住缰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得眉头紧皱:自己花了好几天没有打下来的虎城,竟然在刘天刚来不久便开城献降,这实在是让人气愤!虽说蒋靖明白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之前努力的原因,但谁让刘天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到?军中威望有时候就是那么回事,没人在乎你之前付出了多少,大家看重的,往往就是一个结果。 李越利看到蒋靖横刀立马,于不远处凝眉眺望,连忙跑到蒋靖身边,屈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大帅!” “不必多礼。”,蒋靖跳下马来,但目光却一直盯着欢腾的人群,“李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越利过来就是想要向蒋靖报告此事的,此时蒋靖问起,他便起身诉道,“大帅,自您撤军后不久,四将军便率兵赶到了,当时大雾将散,四将军便命人打出他的旗号,说是一炷香之后,便要全力攻城,城破之后,后…后果自负…” “嗯?”,蒋靖将手背到后面,冷笑一声,“这是借着雾气虚张声势来了…还后果自负,恐怕城中有不少人都听说过他刘将军的威名吧!” “大帅明鉴!”,李越利躬身抱拳道,“至于四将军到底在城下具体说了什么,卑职也不清楚,但确信的是,城中肯定有不少人都知道四将军发布过的军规,因为虎城守将林安于城墙之上自刎时,曾要求刘天答应,如若投降献城,不准计较过往之事,不但不许伤害城中百姓,还需保全所有将士性命。” “呵呵…看来我们刘大将军果然是威名远扬,他的屠城令果然奏效!” 李越利能够听出蒋靖话语中的寒气,因此忙在一旁宽慰道,“大帅,其实屠城令并无效果,这次虎城守将能够投降,完全是因为其认识到本身是孤城一座,难以久持,加上大帅前几日的攻城已经给予了他们重创,因此才会…” “好了,不用说了!”,蒋靖朝李越利摆摆手,目光悠悠望向远方,“如果其他人也都像你这样想,也就没有事了…” 第六十三章:分权 蒋靖和李越利在这里叙话,其他将士渐渐地也都注意到了,于是方才欢腾热闹的场面慢慢地归于平静,而本打算率军入城的刘天也于人群簇拥中跳下战马,慢慢向蒋靖走来。 “属下参见大帅,恭祝大帅顺利拿下虎城!”,众将士面前,刘天的礼数行得规矩。 “四哥不必多礼!”,蒋靖弯腰把刘天扶了起来,笑容也客气得厉害,“此番是四哥的功劳,当好好嘉奖才是!” 刘天见蒋靖在众人面前并未追究自己擅自出城的责任,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便躬身抱拳答道,“此乃大帅之功,并非属下之劳。虎城守军之所以投降,不过是因为大帅连续攻城给予了他们重创,再加上他们明白孤城必难久持,因此才选择开门献城。” 刘天说这话时嗓门洪亮,周围人都听了个清楚,而刘天犹嫌不够,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振臂高呼道,“大帅!大帅!” 众人见状,也都跟着振臂高呼起来,一时间“大帅”之声不绝于耳,久久回荡于虎城上空。 此情此景下,蒋靖与刘天默契地相视一笑,心中也都各自有了计较,都是聪明人嘛,有些矛盾不必都非得摆到明面上来解决。 刘天间接地向蒋靖表示了自己的让步与忠诚,而蒋靖也不打算再追究刘天屠城的罪责,至于他的那面军旗,只要能够起到作用,就算是被人叫做“屠城旗”,蒋靖也不愿管了。 至此,虎城终于被顺利接管,同时出于对虎城守将林安的尊敬,蒋靖命人将其尸首好生入葬,赣江以西王千宁所有的地盘就这样都被收入到了蒋靖麾下,而他也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 “大帅既已拿下了虎城,也稳住了大局,为何显得闷闷不乐?”,陈芷兰一直为自己在最后关头没帮上蒋靖的忙而耿耿于怀,因此如今事情成功,她也格外高兴,“难不成是因为被人抢了功劳?” “谁敢抢我的功劳?哈哈…”,蒋靖听出了陈芷兰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只得干笑两声,“其实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此时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可奈何兵力不足,实在可惜!” “大帅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呢!”,陈芷兰翘起左腿,穿着夹棉红绣鞋的小脚故意在蒋靖面前一晃一晃的,“最近咱们一直在打仗,将士们已经疲了,再者将近年关,就算有再多的兵,估计也无好战之心了,要知道渡过了赣江,也许我们要面对的,就是徐辉的大军,而不再是王千宁的那些散兵游勇。”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蒋靖摇了摇头,笑容中却有些无奈,“我确实不想再打了,当务之急,是立刻招兵买马,训练士卒,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另外,诚如你所说,要过年了,我打算启程回银临,一方面好与家人团聚,另一方面,也可以就近处理一下这些新下城池的事宜。” 要与家人团聚?陈芷兰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黯然,一阵神伤,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窗外,阴云密布,朔风凛冽,看样子恐怕要下雪了吧?这倒也好,白茫茫一片落个真干净,于是喃喃说道,“快过年了好,估计又有雪景看了…” 蒋靖不知道陈芷兰为何突然把话题突然扯到了看雪上,要知道自己真正担心的可不是这个,难道她听不出来?于是用手指敲敲桌子轻咳道,“如若我回银临,此地须有人照看,一方面安抚人心,一方面提防徐辉的大军,你看…” 方才陈芷兰正在出神,因此听到蒋靖说话,思绪还有些混乱,于是脑中迅速蹦出了一个想法:他该不会…是想让我留在这里吧? 虽然这说明自己已经取得了蒋靖的信任,但他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他却要去于家人团聚…想到这里,陈芷兰心中不禁有些酸酸的,正在这时,却见蒋靖拍了拍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把刘天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到底成不成?” “哦!你是问我这个?”,经蒋靖这么一点拨,陈芷兰方如梦初醒,瞬间也就明白了蒋靖之意:无论是能力还是军中威望,刘天确实是在此地留守的上上之选,但蒋靖同时也担忧刘天威望过高,生出异心。 “大帅,要知道以后你会占有更多的城池,也会需要更多的人来辅佐你,首先你应该给予他们的就是信任,如果你不能信任他们,最好就不要任用他们。”,此时陈芷兰蹙眉沉思,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指挥若定的女将军,但暗含的妩媚姿态又非常人可比。 “那你的意思就是放心地让我四哥留守此地?”,虽然是蒋靖主动问的,但被陈芷兰如此直接地戳破心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不过…发展得太快,有些事…我确实难以适应…” 看到蒋靖这副解释掩饰的尴尬神情,陈芷兰不由失笑。虽说蒋靖现在绝对算是一方霸主,经历面对的也不少,可终归只有二十多岁,有些地方难免心智不成熟,比不得一些工于计谋的人倒也正常。 面对此时左右两难的蒋靖,陈芷兰就像是看待一个需要自己呵护的孩子,“其实你没错,信任该有,但总归需要一个度,把所有事情毫无防备地交给另外一个人,不是信任,而是傻。你可以把这些地盘暂时交由刘天驻守,但同时也要采取一些其他措施。” “此话怎讲?”,蒋靖似乎听出了些门道,但由于一知半解,因此便像个急于求知的孩童,“芷兰,快些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两个字而已,分权!”,陈芷兰娇俏一笑,调皮地向蒋靖晃了晃中指和食指,“大端王朝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外臣的军权太重,导致地方一步步分崩离析,渐渐脱离了朝廷的控制,所以,我们必须要避免重蹈覆辙!” 第六十四章:礼物 陈芷兰身为一个女子,能够有如此见识,的确让蒋靖惊诧,不过她倒是毫无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分析道,“朝廷一开始这样做,无非是想通过武力压制增强对地方的管控,而在一开始也确实达到了这样的目的,但随着时间日久,那些位高权重的武将…心思自然就会野了,因为很少有信任能真正抵得过时间…” 听着陈芷兰的话,蒋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一开始地盘小,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我们就不能只依靠武将来守城了,权力全部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陈芷兰笑得有些欣慰,“目前来看,选对守城的武将依然是重中之重,但除武将外,你还应该在地方上设专管赋税和民政的官员,甚至管钱和管粮的都要分开,让他们各司其职,这样就算是武将叛乱,也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 “但这样会不会过于冗杂,降低办事效率?” “但总好过武将专权,引发叛乱吧?”,陈芷兰耐心解释道,“你能够控制所有武将,就没有能力控制所有辖下的官员?只要你能够令行禁止,这不就够了!其实你最应该达到的目标,就是让那些下属官员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这样你才能让那些手握军权的武将,不得不听从你的命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蒋靖蹙着眉头,同时摊开两只手,“一边要分权,一边又要集权,分权是分地方的权,集权是集我自己的权!” “你说得太对了!”,陈芷兰笑着拍拍手,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而且近年来尚武之风愈加浓厚,天下文士却遭到了忽略,但你要明白,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定天下,无论是你日后发展,还是将来安邦定国,都少不了他们的支持,因此你也可以借此机会拉拢天下文士,要知道他们可是凝着很大一部分百姓的心啊!” “那好,我现在就着人遍访名士,进行官吏考核。正好近来赋税粮草之事逐渐力不从心,一些武将更是糊涂蛋,不时招来百姓一片怨声,这也算一个解决的契机。”,蒋靖边说边站了起来,似乎很为自己的主意欣喜,“你说得没错,打下了城池,最重要的不是让武将用武力守住,而是要文臣把百姓安抚好,得了人心,还怕得不了天下嘛!” “我真是忍不住要为大帅贺了!”,陈芷兰踱到蒋靖身侧,看向他的目光掩不住脉脉情深,满是敬佩与爱慕,“大帅的眼光不一样了,心思也不一样了,我相信,终有一日,这天下会是大帅的!” “其实前段时间是我有些迷失了,忘记自己的本心了。”,被陈芷兰如此夸赞,蒋靖忽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几乎经历过生活所有的艰辛,其实应该也明白,寻常老百姓才不管皇帝姓甚名谁,他们要的,只是一口饱饭,一个安定的家,谁能给他们这些,他们就支持谁,拥护谁。不明白这个道理,攻下再多的城池也是白费,也会被别人很轻易地夺走。” “你当初地盘太小,自然要想着多占城池,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为时未晚。”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蒋靖激动地握住了陈芷兰的手,“我要立刻发布命令,招揽天下文士,只要精通民政财税的,便奉为上宾,考察安排后,便迁到地方,帮我好好料理这一干杂事。” “但收武将军权的事一定要慢慢来,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恐酿成祸端。”,陈芷兰在一旁小心提醒道,“现在要做的,只是要把民政财税分出来,让他们各司其职,至于武将擅权的事,还需别的法子来处理。” “这我明白,天下未定,就想着怎么收武将的权,这无异于取死之道。”,蒋靖背过双手,胸有成竹地说道,“仗还要靠他们来打,所以权力和信任自然也要给,绝不能在这方面拖他们的后腿,只要钱、粮被我控制住,谅他们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还有一点,你尽量低调行事,最好不要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还是那句话,我们现在不宜结怨。” “我会记得你的提醒。”,蒋靖点头应道,“不过文臣分权之事必须立刻着手,我现在的地盘已经可以作为争霸的资本,接下来最要紧的事就是安民,只要把这件事做好了,我的土地上就能生出无尽的人口,长出无尽的粮食,变出无尽的钱财,这,就是我争霸天下最有用的东西!” “那我就先在此恭祝大王千秋霸业,万世不易。”,陈芷兰屈身朝蒋靖眨了眨眼,调侃语气的同时,又含了些娇俏的味道,现在看着谈完了正事,这小妮子又没正形了,“不过大帅总说谢我,最后却都成了嘴上功夫,徒惹小女子空欢喜一场。” “本想给你个惊喜,可你却耐不住性子。”,蒋靖笑着叹口气,转身便朝角落的一个箱子走去,“前些日子一直帮你留意着,却总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寻常物什儿也看不过眼去,我就不好拿出手来…” 蒋靖边说边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翻捡起来,“虎城守将林安是条汉子,没想到他的妻妾也是硬骨头,大军进城后,她们害怕受辱,竟在府中自焚了。等我再带人冲进去,已是无力回天,谁知碰巧捡到了这个箱子。里面有不少珍宝,想来都是这些年林安的家藏,其中有三颗琉璃珠,明亮璀璨,做工也精巧,你本就生得白,佩戴在脖子上必是相得益彰,好看得紧,就送与你了!” 陈芷兰伸出手掌,爱抚地接过蒋靖递来的琉璃珠,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异彩,但嘴上却笑着嗔道,“既是如此,为何只送我一颗?要知道我可是帮了你很多次呢!” 第六十五章:一起过年吧! “另外两颗…我打算送与祎瑶与雪晨…”,蒋靖说这话时背对着陈芷兰,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话语仍显得有些迟疑,“其实这些琉璃珠都是上好的成色,有一颗足够了…” 蒋靖的解释有些无力,陈芷兰难免会不高兴,于是手中那颗沉甸甸的珠子也就变得无趣了,实际上,她在乎的,哪里只是那一件礼物啊,“原来是多出了一件,这才拿到我这来卖个便宜人情…” “不是这样的!”,蒋靖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为了凑足这三颗珠子,我找了好长时间,准备礼物时我便想到了你…” 蒋靖边说边凑到陈芷兰身边,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然后将一把匕首塞到了她的手中,“这个也是送你的,它不仅外面镶金带银,巧夺天工,刀刃也是锋利无比,于你来说是最佳的防身武器,我一开始就打算把它送给你,真的!我发誓!” 看到蒋靖这副认真窘迫的态度,陈芷兰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哪里有资格去怪罪蒋靖?只不过是撒撒娇罢了,但蒋靖肯给她这样一个回应,已经足够让她暖心了,“好啦,你不用解释,你能送我这些东西,我…已经很开心了…” 蒋靖也看得出陈芷兰是由衷的欣喜,索性便不再解释,其实今日送陈芷兰礼物,他已是筹划许久了,毕竟人家对自己一腔心意,又时常在身边帮助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做到视若无睹?不能给她一份承诺,还不能送她一份安慰吗? “不过可惜…你礼物送得匆忙,我却没什么能够回赠于你…”,陈芷兰呵气如兰,刚刚闪亮的目光瞬间又暗了下去,过了半晌,方犹豫着轻吟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蒋靖不知陈芷兰是以诗调情,还是表明心迹,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他没有办法给她以明确的回应,因此只好岔开话题道,“快过年了,我准备班师回银临,这里就像原先安排好的,由我四哥在虎城驻守,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好好热闹热闹,过个好年!” “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年?”,方才陈芷兰鼓足勇气以诗表明心迹,却被蒋靖刻意忽略,心中本来是有些小小失落的,但如今得蒋靖邀请,顿时又欣喜起来,其实她的要求本就不高,只是需要一份温暖和依靠罢了。 “当然可以!”,蒋靖恳切地点点头,对于陈芷兰目光中的热忱一时间又感觉有些招架不住:其实自己真的没有给过她什么啊,而且…自己也真的给不了她什么… 当然,过年的喜庆感不只是在蒋靖和陈芷兰之间,它同样也蔓延到大军中的每一个兵士心里。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又是一路胜迹,他们需要一个时机来宣泄,而除夕将近,恰恰给了他们一个好的借口和理由。 几乎每个随军出征的士兵都得到了犒赏,酒肉供应更是比平日多了不少,虽然许多将士不能回家与亲人庆祝,但年味的弥漫总归让人心里头舒服踏实,也是对那么长时间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一次回报。 当然,喜庆归喜庆,忙碌却也是必不可少的,招纳文士与训练兵勇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对于辖内土地的赋税征收与百姓安抚之事也马虎不得,这不仅仅是为补充长时间征战的缺额,更是为随时可能来临的大战做准备。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要说最担忧的,还是驻守在虎城的刘天,因为他的大军是东部的第一道屏障,更是阻住徐辉人马的主力,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虽说据探作报告,徐辉大军也已经停止征战,辖内军民共庆新年与大胜双喜临门,但蒋靖与刘天俱是生性谨慎之人,因此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再加上刘天又是个战争狂人,就算真的在除夕夜作战,他也不一定反感,所以虎城内驻守的军士被他搞得是整日提心吊胆,严防死守。好在刘天对待属下将士较为大方,平日的伙食赏赐也较其他人丰厚,所以众人也就收起了怨言,一心一意为他做事了。 由于蒋靖的势力越来越大,前来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因此拉队伍的速度较之以前更是快了数倍,不再仅仅局限于在自己的属地上征招兵员了,这就非常好地弥补了前段时间战争带来的巨大消耗。 回银临的这一路上,蒋靖的队伍行得并不快,因为他要一边处理军务,一边设计政事,但好在诸事顺利,并没什么让人烦心的东西,可谓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因此也难怪军营内常常回荡着蒋靖爽朗的笑声了。 等他到了银临城,已经是除夕前夜了,城内意料之中的张灯结彩,布置得异常绚丽辉煌。尤其是在得到蒋靖回军的消息后,萧汉更是让手下军士卖了大力气,毕竟这算是大家一起安安生生过的第一个好年。 来到银临城门,众兵士早已分列两派,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迎候。火把上跳跃的光将每个人的脸上映得一闪一闪的,也让刚刚铺在地上的红毯显得更加耀眼。 大军肃然而立,兵甲分明,冰冷的武器齐整整地开出一条道路,蒋靖的马车缓缓向前驶来,分列两侧的兵士头更低了。 “奏乐!欢迎大帅凯旋!”,萧汉出列立于道路中央,气沉丹田,大声喊了出来。话音未落,数十个号角手便齐齐吹起了军号,军容雄壮,号声震天。 “大帅!大帅!”,都是军中的汉子,便也顾不得那诸多虚礼,只是通过振臂高呼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个带领众人开阔疆土,创下一番丰功伟业的英雄的敬意。 耳听得外面军号嘹亮,呼声雄壮,夹杂着城内隐约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蒋靖终于掀开门帘,跳下马车,肃立于大陆中央,朝众人抱拳环视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第六十六章:专门的座位 酒宴在众人的一片欢闹声中进行着,而精心排布的歌舞曲乐也一次次地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直到几个武将喝得酩酊大醉,竟然跳上桌子叫嚣着要为大帅舞剑助兴,这才把那一群一直一心一意地奏乐舞动的侍女给吓跑了。 蒋靖坐在大殿正前方,观赏着歌舞,享用着数不尽的美食佳肴,按理说应该是无比畅快的。可每当他的目光与坐在下首角落的陈芷兰相触,再看看坐在身旁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程祎瑶和李雪晨,心中便是一阵懊恼: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干嘛像是看贼一样地看着我… 当然,蒋靖这样想,程祎瑶和李雪晨却并不觉得他冤枉,在她们眼中,陈芷兰就是一个偷别家男人的贼,而蒋靖,没准就是一个“偷吃贼”。 尽管蒋靖一再解释,自己和陈芷兰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同乘一车之事,也是无心的巧合,不过是路上搭伴聊聊天罢了。但程祎瑶和李雪晨就是不相信,用李雪晨的话来说:你这套说辞,连祎瑶妹妹都骗不了,还真当我们是几岁的小孩子啊? 可处于目前这种境况,两人既不能真和蒋靖发脾气,也不能向蒋靖极度宣泄自己的不满,只能在马车中小声地发发牢骚,然后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过去。 不过最尴尬的,还是要数从马车上灰溜溜下来的陈芷兰,且不提城门众人看向自己的诧异目光,只是程祎瑶和李雪晨两人敌视的眼神,就足以让自己无地自容了。 更让陈芷兰觉得委屈的是,自己确实和蒋靖没有发生过什么,可偏偏还要承受着众人对自己的误会。如果两人之间真有点越轨的行为,那么自己起码不会觉得那么冤枉。 现在陈芷兰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今后如何与蒋靖等人相处的问题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蒋靖还是很爱他的那两位红颜知己的,或者说他不会愿意为了自己而得罪他的那两位红颜知己。 尽管陈芷兰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与蒋靖之间已经产生了一丝丝情愫,但这不足以让蒋靖去惹怒他的那两位红颜知己。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方霸主,但他的心理并没有完全地适应这个角色。从本质上讲,他依旧是一个普通人,仅仅怀着妻敬子孝的简单愿望,他的另一半,在他生命中扮演着太过重要的角色,而在陈芷兰看来,这不是一个争霸者该有的情怀。 时值深夜,热闹欢腾的晚宴才真正结束,陈芷兰随着众人默默退去,身上却有着其他人并不存在的孤独。在这一刻,她突然恨起了程祎瑶和李雪晨,她恨她们太过自私与小气,竟把自家优秀的男人看管得那么紧,而对他的野心与欲望进行选择性忽视。而且还把自己摆到那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使得众人都对自己刻意疏离。 陈芷兰甚至开始怨起了蒋靖,她怨他不够勇敢,她怨他太过懦弱,她怨他不敢正视自己的欲望和感情,而对现实选择讨好与妥协。她怨他竟然食言,明明说好“要一起过新年”,结果却让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漠与孤独。 也许现在摆在陈芷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得到蒋靖,要么…远离蒋靖,甚至是永远地失去他。而蒋靖呢?也许他现在正掏空心思地哄他的两个红颜知己开心,而自己呢?在回到大众视线后,只能被他遗忘在角落。 生活啊,你给我编织了一个美梦,却又告诉我它很短暂,要我亲手去打破它,这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陈芷兰仍感觉头脑很昏沉,是的,过年了,到了家人该在一起团聚的时刻了,可自己却要忍受一个人的孤独。 陈芷兰不愿再去沾惹那种所谓的热闹了,她觉得形单影只地处于一群人之中,还不如自己来得实在,反正也没有人在乎自己,甚至是多看自己一眼,所以她打算就在这温暖的房屋中,抚上几曲,小酌几杯,把这段时间捱过去算了。 谁知就在这时,忽得有侍女在外面敲门道,“陈姑娘,大帅邀您前去赴宴。” “什么?”,本已打定主意不再出去的陈芷兰听侍女这样一说,又鬼使神差地开了门,看着她一脸惊喜地问道,“到底是大帅邀我前去?还是让你向昨日所有的与会宾客传送消息?” “是大帅特地吩咐婢子前来通报陈姑娘的。”,侍女屈身敛衽答道,“大帅说昨晚见姑娘多喝了几杯,怕误了今日的盛典,所以特地让婢子前来通传。” “嗯,我知道了。”,陈芷兰点点头,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可心中却不由得荡起了波纹:看来他心中是我的,他昨晚也一直在注意着我! 一想到这点,陈芷兰忍不住心花怒放:既然他主动邀我前去,应该不会再像昨晚一样把我晾在一边了吧?看在他主动邀请的份上,我就过去一趟,看看他到底如何弥补我昨晚受的心理创伤! 陈芷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一边忙着梳妆打扮,结果用了大半个时辰,她才彻底收拾好,而等她赶到大典会场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 许多将领还在到处来回走动着,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喝酒吹嘘了,陈芷兰打老远便看见蒋靖立于高台之上,和身旁众人拱手道贺,一身的大红衣服,穿得倒是挺喜庆,也不知道是谁给搭配的。 一见到这种阵仗,陈芷兰心中又隐隐有些失望:估计这种情形下,蒋靖是没工夫搭理自己的,看来今天是白来了。 于是陈芷兰便想找个角落的位置随便坐一会儿,等差不多的时候便借故离席,回自己的房间呆着,谁知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便有一个侍女走上前来,“陈姑娘,大帅已为你专门设了席位,还请随我来!” 第六十七章:有过须罚,有功得赏 陈芷兰没想到蒋靖会那么有心,竟然专门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席位,而且还离他那么近。看看自己周围,坐的都是一些重要将领,而其中一些人都在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如此看来,蒋靖的安排确实是不太周到了:你说那么大的一张桌案,你就让我一个人坐,你看看其他将领,不是带着老婆就是带着孩子,就连你自己,身边也还坐着李雪晨和程祎瑶两个人。 因此这种情境下,也就难怪许多不认识的人会暗暗猜测陈芷兰的身份了。按说这个女人要真是大帅新纳的宠妾,那么以大帅的性格,也不会藏着掖着,更不该将她摆放到一堆将领当中,可要说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丽女人是一个冲锋陷阵,战无不胜的女将军…许多人暗暗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和机会让他们去胡乱猜测了,因为锣鼓已经响起,大典正式开始了! 此时所有人都已归位,该站的站,该坐的坐。而蒋靖则不顾冬日的严寒,带着一些重要将领在外面进行祭天等仪式。 这项活动是枯燥而漫长的,却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鸣炮祷告等事看起来庄重而肃穆,但从内心是发自真诚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用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蒋靖终于把这些仪式全部做完,虽然他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必要,但毕竟是经人专门设计的,现如今势力发展了起来,有些虚礼也是必不可少的,用萧汉的话来说,既能祈求好运,又能稳定军心,你不在乎,可军中那些卖命的兄弟在乎,他们可都迷信着呢! 各种仪式完毕,蒋靖终于带着众人回到了大厅,暖洋洋的屋子立刻驱散了浓重的寒气,喝上几口烈酒,便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而蒋靖作为所有人的统领,却不能回到座位就一屁股坐下去,只管喝喝酒看看歌舞,新年到了,总也得说几句新词,搞一番新气象,激励着大家有一个新的追求,况且有些话,他确实也憋在心里很久了。 “众位兄弟!”,蒋靖站起身来,一声大吼,厅内所有人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今日恰逢节庆,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就想要说出来。” 蒋靖这样说,众人自然是停了手头所有动作,一副聆听大帅垂询的模样,而蒋靖也不故作玄虚,直接端起酒杯,朝众人环祝一圈道,“自我起事以来,众位兄弟都跟着我历经了艰辛,可以说没有众位兄弟,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基业,更没有我蒋靖的今天。所以今天这一杯酒,我要敬所有与我一同起事,并奋斗至今的兄弟!” 话音刚落,蒋靖便仰头倾尽了杯中烈酒,其余诸将自然是纷纷效仿,甚至酒量好的嫌杯子不过瘾,直接换成了酒碗,有一些跟随的女眷虽然平时不怎么喝酒,但面对这副情状,也都举起酒杯,跟着抿了一口。 “这次出征,咱们是大胜而归,势力也大大得到增强…”,蒋靖边说,边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把鲜血洒在战场上的兄弟,是他们用命,换来了咱们今日的安定与富贵,所以这第二杯酒,我要敬自起事以来,所有付出生命的兄弟英灵,一路走好!” 蒋靖说罢,便将杯中酒倾洒在地上,其余人也是纷纷效仿,同时口中喃喃说道,“兄弟安息,一路走好!” “这第三杯酒,也是最后一杯酒…”,蒋靖说到此处,情绪已有些激动,而身旁的李雪晨见状,连忙替他将酒杯斟满,“这第三杯酒,敬所有愿意与我蒋靖共事的兄弟,你们选择了我,是我的福气,我也正因为有了你们,才有机会成事。所以在今天,我要衷心地感谢你们,同时也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同心协力,共创大业!干杯!” 这种场面话,在众人听来要比方才在外面的那些祭天献辞有趣的多,况且蒋靖说得情真意切,众人自然是颇为感佩,于是庆典气氛就这样被推上了高潮。 说完了这些,众人本以为就没有事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宴会了,可谁知蒋靖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反而以手撑住桌案,环视众人问道,“你们说,你们跟着我这样披肝沥胆,到处征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没料到蒋靖会问出那么一番话来,皆面面相觑,讷讷不能言,不过蒋靖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众人会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反而接口继续说道,“天下安定也好,名利富贵也罢,总之在我这里,有一点必须得做到了,就是有功要赏,有过得罚!” “这次大军出征,有的功我赏了,有的过我也罚了,今天是个喜庆日子,糟心的事我不想提,犯过的错罚完之后也就一笔勾销,但许多人的功劳,我必须在今天好好封赏!”,蒋靖说完,忽得看了不远处的陈芷兰一眼,然后又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听到蒋靖这样说,众人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趁这个机会大肆进行封赏。这样也好,本来地盘扩张了那么多,也该给大家分发些福利了,再者又是那么喜庆的日子,让大家把心都定了下来,也可谓是双喜临门,大帅打得真是好算盘。 蒋靖看着众人表情,心中也明白他们对于这事已经是期待已久了,确实,如果没有好处,谁愿意为你拼命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赏赐都定下来,也省得给属下赠礼赏物,倒又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然后再紧一紧裤腰带,给底层军士都来上那么一点赏赐,事情也就完美了。反正新打下来那么多地盘,来年征收的赋税是可以成倍增长的嘛! “此次征战中,西路大军副将李越利将军…”,蒋靖清清嗓子,开始对相关人员进行表彰了,而众人也都静静地坐在下面听着,同时期待着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 第六十八章:意料之外的封赏 蒋靖的表彰没有什么冗杂的废话,但于其情况也得有一个大概的说明,不然不能使众人信服,再加上需要表功的人也不少,因此算上领功谢恩,也花了挺长时间。 好在许多得到表彰的将领此时还在外驻守,不在这大殿之上,也就免去了一些领受仪式,否则时间会更长。 待大大小小的功劳奖赏几乎都被提及了,甚至到最后连一些可有可无的功绩也被蒋靖提了出来,众人便以为表彰大会也就该这样结束了。 谁知就在这时,蒋靖忽得把目光投向陈芷兰,尔后点点头,郑重说道,“还有一个人,我今天必须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也要在大家面前衷心表示我对她的感激之情,陈芷兰,陈姑娘!” 众人顺着蒋靖的目光看去,只见陈芷兰一阵惊愕,尔后便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并且再也抬不起来了。 说实话,方才蒋靖提名表彰时,陈芷兰一直暗暗期盼着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众人对自己的认可与接受,可当她真正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心却忽然慌了,因为她没有想到,蒋靖会以这种方式,来引起大家对自己的注意与重视。 “此番远征,陈姑娘对我助益甚大,也尽可能地减少了大军的损耗,其虽为一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蒋靖对陈芷兰的夸赞一阵接着一阵,而众人对此的感叹也是一声高过一声,“我意,今后由陈姑娘襄助参赞银临城政务。” 当蒋靖细数完陈芷兰的功劳,又宣布了对她的任命后,众人更是大吃一惊:虽然蒋靖没有给陈芷兰以具体的职务,可越是这种模糊不清的授权,越不好让人拿捏分寸。归根究底就都在蒋靖对她的态度上,只要蒋靖摇头,那么她只能处处掣肘,甚至被边缘化,但只要蒋靖点头,那么她立刻会成为银临城乃至蒋靖所有的地盘上数得上的人物。 这个陈芷兰到底是何方神圣?估计这是现在大厅中绝大部分人心头的疑问?要说是大帅新找的女人,那么何故给她如此大的权力?难道是要对李雪晨和程祎瑶进行压制?这不对啊,以大帅的性子,要是真的如此喜欢这个女人,肯定是开门见山地说出来,而不至于这样藏着掖着,况且也不该让自己喜爱的女人坐在那里啊! 可如果大帅和她没有感情纠葛的话,那么这个女人真的会有那么大的本事?显然,那些纵横沙场的将军们是不相信的。但大帅之前的军功赏得公平公正,大家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怨言。况且众人也都知道大帅近期正在如火如荼地招纳文士,然后分派到地方去掌管赋税民政,也许提拔陈芷兰,就是大帅要向众人表示他此举的决心。 不过还没等众人想明白,陈芷兰便已恢复好情绪,上前领受恩赏了,“属下功微德薄,谢大帅抬爱!” “陈姑娘莫要谦逊,还望以后多出良策,再建奇功。”,蒋靖微微一笑,也不顾众人眼光,便走下台阶,虚扶一把,示意她起身,“众位将士皆是劳苦功高,就让我们今日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说罢,众人便举杯自饮,一片欢腾,再也不去想陈芷兰的事了,而陈芷兰心中却是犯起了嘀咕:蒋靖如此待我,到底是什么目的?他肯在众人面前予我以封赏,必是想让众人承认和重视我这个人,但对于和我的关系,是不是一种变相的澄清呢?一想到这里,陈芷兰心中忽得咯噔一声,目光不自觉地瞄向了程祎瑶和李雪晨,蒋靖可从来不舍得让他们两个人做什么啊… 陈芷兰的心思千回百转,程祎瑶和李雪晨却不那么想,甚至于她们目前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极度气愤! 两人本打算强拉着蒋靖不要去理那个陈芷兰,只要冷落上她一段时间,她自然会知情识趣地乖乖离开,这样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大吵上一架。 现在可倒好,蒋靖当着众人的面授了她实权,这样俩人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多多接触,看来他这是铁了心要给自己讨这房小老婆啊!昨晚逼问他的时候,他还坚持说两人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你让我们怎么相信? 而程祎瑶和李雪晨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早已被一些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蒋靖更是不可能注意不到,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蒋靖是很疼爱程祎瑶和李雪晨,而且不愿让她们受任何委屈,但这并不意味着蒋靖就要为了她们两个而去委屈另一个对自己真心付出的女子。 蒋靖知道她们两个不愿意让自己再去找别的女人,也明白她们为自己付出良多,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已是心中有愧,但正因为此,即使陈芷兰对自己一片真心,辛苦谋划,不计回报,甚至自己已经对她产生了情愫,蒋靖也不敢去接受她。可你总不能让我去无视她,冷落她,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好在大厅人多,程祎瑶和李雪晨也并非不懂礼数的悍妇,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被忽略了,两人依旧笑意盈盈地陪侍在蒋靖身边,随着他向诸位文臣武将互相敬酒祝福。 大厅宴会伴随着歌舞器乐,酣饮畅聊,一直到下午,人群才渐渐散去,准备各自回家去吃晚上的团圆饭,而蒋靖却无法闲下来,他还要去军营中检阅慰问兵士,顺便接见考察一下刚刚招纳的文士,以收其心,然后按能力派给他们任务,毕竟用人大权还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忙活完这一天,到了回府吃团圆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而府中众人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这顿算是家宴,因此没什么外人,除了蒋靖,程祎瑶和李雪晨,还有尚未娶妻的萧汉,当然,已经娶了老婆的丁鹏为了凑热闹,也带着家人过来一起吃饭,尽管他老婆已经大了肚子,其余的兄弟几人都在外驻守城池,各忙各的事,暂时就先聚不到一起了。 本来这应该是一顿吃得极其愉快的晚宴,可当姗姗来迟的陈芷兰出现在房间内,众人便不由得变了脸色… 第六十九章:家宴 陈芷兰的出现,是众人意料之外的,可他们又都猜得出,这必是蒋靖的授意,于是在陈芷兰行过礼后,众人全把目光放到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蒋靖身上。 “靖哥哥…”,李雪晨上午便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见到陈芷兰出现在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话说得也有些尖酸刻薄,“咱们今晚不是家宴吗?这位陈芷兰姑娘是与你拜了把子?还是和我们做了姐妹?” 听到李雪晨这充满敌意的问询,蒋靖不由得微微蹙眉,但碍于今晚这个特殊的日子,也不好发作,只好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芷兰姑娘孤身一人,如此佳节未免显得太过冷清,所以便叫上她一起热闹热闹。” 蒋靖的解释还算合理,但程祎瑶和李雪晨总能听出问题来,于是不满意就很明显地表现在了脸上,不过陈芷兰看出端倪,还没等两人说话,便屈身开口道,“两位夫人,我并非前来参加晚宴,只是感念大帅恩德,特来道声万福。既然今晚是家宴,那我就祝大帅…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蒋靖看得出陈芷兰这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而程祎瑶和李雪晨见她也比较识趣,便也就不愿继续深究,奈何陈芷兰心中悲苦,却是无人得知了。 其实陈芷兰在接到蒋靖的邀请后,心中本来是犹豫的,因为她害怕遇到这种尴尬的氛围,但她在除夕之夜实在捱不过一个人的寂寞,再加上她转念一想:蒋靖既然主动邀请,应该是事先和他的两位夫人通过气了吧?所以便前来赴宴了,可谁知还是碰到了这种局面。 蒋靖也没想到李雪晨会那么不给自己面子,其实他确实藏着一份私心,想着通过这种方式来造成对既定事实的承认,如此也能在平日多给陈芷兰一份关心,一份照顾,可现在看来,程祎瑶和李雪晨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看着陈芷兰转身离去的背影,蒋靖忽觉得有些心酸,他觉得那个身影是如此的孱弱,无助,需要保护,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了,“芷兰姑娘,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陈芷兰何尝听不出蒋靖语气中的试探,可就算自己松口留下来又能怎样?蒋靖会为自己而坚持吗?其他人会包容自己吗?还不是让局面闹得更僵? 于是陈芷兰轻叹一声,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停住脚步,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必了,多谢大帅好意”,便推门走出了屋外。 一阵寒风吹来,陈芷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脸上竟觉得有些湿乎乎的,看着院内白茫茫的一片,她不由得舒了口气道,“果真…是下雪了…” 风雪交加,陈芷兰身上披的白狐裘似乎挡不住那种寒冷,于是益显柔弱的她在茫茫黑夜中渐渐化成了一点,让人再也寻不到了。 陈芷兰的离开,让屋子里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每个人心里都感觉怪怪的,再也没有过年时那种喜庆的热闹。 蒋靖开始后悔不该擅自做主邀陈芷兰前来,结果搞得谁都不高兴,而李雪晨也有些后悔,想着如果刚才自己能够忍下一时之气,可能就不会连个年夜饭都吃得不开心。 素来大大咧咧的丁鹏最受不了这种冷场的局面,于是看出端倪的他便想开口暖暖场,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嘴刚张开,还没有说话,便被他那心思活络的老婆一把给拉住了。丁鹏见他那大着肚子的老婆用眼神示意自己,便乖乖地闭上了嘴,然后把头低了下去。 这时候萧汉不能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再这样僵持下去,谁也不肯让步,迟早会吵起来,于是便先看似无事地笑了两声,然后看着蒋靖说道,“老六,在外面奔波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吃个饭,就别干站着了,上菜吧!” 听萧汉这样一说,蒋靖也回过神来,意识到不能因为陈芷兰这一件事而扰了众人的兴致,况且本来就是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于是便转过身来,舒口气对众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吧!” 李雪晨也清楚方才是由于自己的莽撞,使得众人如此不快,此时见蒋靖态度缓和,连忙朗声招呼道,“是啊是啊,好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赶紧趁今儿个高高兴兴地吃顿饭,来人啊,上菜!” 方才侍候的下人见到这种情形,心儿也是扑通直跳,生怕出什么幺蛾子,此时见一切恢复如常,便也松了口气,连忙殷勤卖力地上菜布置。 混着鲜椒焖在锅里的土鸡,竹笋加大油爆炒的猪方肉,撒上各种佐料刚烤出来的香喷喷的全羊,加酒去了腥味的炖鱼头汤…各种菜式,荤素搭配,色泽鲜亮,不一而足,看得人食指大动。 满满当当得摆了一大桌子,厨房那里还在不停地忙活着,蒋靖作为主人家,敬了众人一杯酒,又第一个尝了口菜,众人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大家确实是许久未见了,加上关系又亲近,因此吃了一会儿,氛围便又热络开来,其间推杯换盏,好不欢乐,仿佛刚才的不快就没有发生过。 李雪晨和程祎瑶害怕蒋靖心绪不佳,便忙着夹菜献殷勤,而蒋靖也不愿再想方才的事情,同样地热情相对,于是席上便又是一副恩爱相敬的和谐模样。 酒走三巡,菜过五味,虽然还有许多厨师费尽心思折腾了半天的花样儿一筷子也没动,但众人已是酒足饭饱了。 撤了剩饭剩菜,下人又端上些点心零食和养胃的饮品,而蒋靖等人便开始谈天说地,扯起了闲话。 上至霸业苍生,下到家中琐事,表面上看来他们是无所不聊,于是逢宴席必喝多的丁鹏就真的没有了顾忌,“六哥,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我带嫂子她们来的前几天,三哥又讨了房小妾。” 丁鹏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却没注意到李雪晨她们几个脸上的表情: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陈芷兰的事情,你是没有看见嘛! 大结局: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 准确来说,这本书太监了,或许也是我写作生涯中唯一一本太监掉的书。 其实当初我对这本书抱了很大野心,无奈事与愿违,写到六十多万字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人还在追订,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盗版机器人。 成绩差我可以坚持,没人看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无论如何,这书我写得问心无愧,也觉得精彩之处很多,因此我不甘心,才有了《重生元末做皇帝》这本书,结果也扑街了(捂脸哭)。 现在《重生元末做皇帝》完本了,我才敢在这里写这几行字:你们可以看这个故事,如果想知道结局的话,直接去看《重生元末做皇帝》的结局就好了。 其实故事都是人生,在这个故事里,孙昊终究会被兄弟唾弃,刘天自然也会造反身死,而结拜七兄弟之间的情谊呢?你们大约可以自己想象。 好的方面,主角蒋靖自然会顺利击败其他势力,甚至杀死小福王,统一天下,登基为帝,但这也不重要,毕竟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 一个故事,重要的是过程吧,我在这本书中也学到了很多,当然也发现了自己很多的不足之处。 说实话,前几天看了一下自己写的第一本书《大明书童》,挺尴尬的,写得确实不好,看得我自己身上都冒汗,尤其感情戏,处理得太幼稚,可能因为彼时我还没谈过恋爱吧(笑)。 其实这本书开头我认为很精彩,比《重生元末做皇帝》要精彩不好,毕竟《重生元末做皇帝》要囿于穿越限制和时代背景,故事情节的设计自然会受到很大限制。但这本书是架空,自然就无所谓了,我写得很爽,很痛快。 好了,说了那么多废话,最后就一句,不想让自己有一本太监掉的书,所以写下这一章,试试完本申请给不给通过。 结局还是美好的,重在一些过程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