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及你深情》 第1章 小三上门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小三找上门来的一天。 偏这小三我还认识——我老公手把手带了两个月的部门实习生谢颖。 她几乎是一进门就开始落泪,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求我成全他们的爱情,给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被她气得笑出了声来,手心捏紧,刚才得知自己老公出轨时的委屈与难过被愤怒代表。 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实在不值得我多费口舌。 于是我给林宇城打了电话:“谢颖来家里了,她说怀了你的孩子。” 电话那头的林宇城沉默了两秒,随后说出口的那句话让我对我们俩两年的婚姻彻底死心:“你有什么火等我回来冲我发,别动小颖。” “小颖”,呵,叫得还挺亲热。 “那你可得早点回来了,否则要是我一怒之下对你的心肝宝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冷笑着乜了谢颖一眼,她面上一僵,双手急急忙忙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姚希,你敢!”林宇城怒吼,震得我耳膜有点儿疼。 “你看我敢不敢。”我撂下句狠话就挂了电话。 这会儿谢颖也不哭了,一双眼睛警惕地瞪着我。 “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宇城的孩子,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宇城绝对不会原谅你!”她的声音扬高,再不见之前柔弱的样子。 “你觉得,我会需要林宇城的原谅?”我往前走了一步,谢颖立刻仓皇地退开两三米远。 “你别过来!”她扯着嗓子冲我喊,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我顿时失去了继续逗弄她的兴趣。 “行了,我不动你。”我坐回了沙发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回复着闺蜜沈彤的微信——她失恋了,我安慰她。 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想一想都觉得可笑。 谢颖一直站在原地盯着我,动都不敢动上一下,直到开门的声音传来。 我都没有看清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就“嗵”的一声摔到了地上。等我急急忙忙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子,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迅速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小颖!”林宇城将她抱起。 “宇城……”谢颖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喘息的间隙艰难地吐字:“我肚子痛……孩子……我们的孩子……” “没事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林宇城柔声安慰完她,又抬起头来怒瞪着我,咬牙切齿地骂:“姚希,我从不知道你这么狠毒!” 他的眼里是赤裸裸的恨意,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是我所陌生的。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再也不是那个疼我、爱我的丈夫。 “我没碰过她,信不信由你。”我移开视线,重又坐回了沙发上。 我努力维持着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对林宇城出轨这事儿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难受。 谢颖的呻吟声响起,林宇城再没有了与我算账的心情,抱着她大步地冲了出去。 我愣愣地盯着敞开的大门看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给沈彤回了两个字:“行吧。” 沈彤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娱乐会所——通俗点说,也就是“夜总会”。 从车里下来,我看着门口那亮得刺眼的霓虹灯,忽然生出了退却的念头。 沈彤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使劲地把我往里头拽。 “别怂!”她的声音很大,立刻引来了大堂里一群人的注目。 我顺着视线回望过去,蓦地看到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近十年的时光雕琢,让那人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但那斜挑的眉毛与微扬的唇角,都与从前并无二致。 ——那是我初三时候的同桌,姜越。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右手两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种情形下的相遇终归十分尴尬。我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迅速地转开了头,任由沈彤把我带进了电梯。 沈彤是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一周最多的时候能有七天陪着客户来这种地方。她应该是这家会所的常客,因为一出电梯,就有服务生亲热地叫着“彤姐”,领着我们进了一间包厢。 沈彤点了一大堆的酒,什么品种都有。 等服务生送酒进来的时候,她又拉着人家,豪气地说:“你们这儿质量最好的男人,给我们来两个!” 服务生笑得一脸暧昧,临出门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彤姐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您这种vip客户!”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再次打开,从外面进来了两个男人。 我与沈彤同时转头看去,当对上姜越那双戏谑的眸子时,我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今晚由我们俩来陪两位小姐。”姜越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脸上挂着自如的微笑。 沈彤并不认识姜越,也不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希希,你先挑。”她用下巴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 我低下头,避开姜越的视线,推脱道:“你挑吧,我随便。” 沈彤大约将我的不自在当成了临阵退缩,嗤笑了一声后,指着姜越身后的男人说:“就你吧。” 我的眼前一黑,差点抱着包落荒而逃——如果不是姜越贴着我坐下时顺势勾住了我的腰的话。 我对陌生男人的碰触向来排斥——尽管姜越严格来说并不属于“陌生男人”的范畴。 我试图从他的怀中脱离,但才刚挪动半米,就又被他拽了回去。 姜越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手指似有若无地在我的腰间摩挲。 “这位小姐,似乎有些害羞啊。”他轻笑着揶揄我,滚烫的鼻息全都喷在了我的耳侧。 我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姜越的胸膛。离得这样近,我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并不明显的烟草味道。 “喝酒吗?”姜越开了一瓶离他最近的洋酒,不等我回答就已经替我倒了满满一杯。 他将酒杯端起送到我的嘴边,我愣了一下,慌忙抬手去接:“我自己来就好。” 姜越勾了勾唇,没有阻止。 或许是为了壮胆,也或许是为了早点脱离此刻的窘境,我一口气将整杯酒喝光。 辛辣的口感让我忍不住呛咳出声,姜越在一旁凉凉地说:“姚小姐真是好酒量。” 分明是夸奖的话,配上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全然变了味。 我无力去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急急灌下去的这杯酒,很快就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十几分钟后,我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姜越的怀里。 第2章 离婚吧 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当我的意识回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我,和姜越,光着身子以一种亲昵的姿势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松松地搂着我,下巴抵着我的额头。 下面传来的酸痛感告诉我:昨晚我确实与他发生了些什么,这个认知让我本就因宿醉而疼到炸裂的脑袋更加沉重。 我原想趁姜越还睡着的时候离开,可刚拿开他横在我腰上的手臂,他就似有所觉地睁开了眼。 我的动作顿住,心底竟有些慌张。 “醒了?”姜越浅浅一笑,幽黑的双眸亮得惊人。 不等我回应,他长臂一伸,将我重新揽回了怀中。 没有布料的阻隔,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体温的变化——由正常变为灼热,他下身的某处也昂扬得抵住了我的大腿,那滚烫的温度让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一张脸也烧得通红。 我慌忙抬手想要将他推开,可身子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 “昨天你醉得太厉害,发生了什么大概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姜越抱着我翻了个身,将我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啊——”我下意识地惊呼。 姜越眼底的笑意更深,低头衔住了我的唇。 “我们再来一遍。”他的手沿着我的腰线下滑,引得我的身体不住颤栗。 “不用了……”我按住他的手,明明是拒绝的话,因声音的轻软听起来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一点气势也无。 姜越将我的反抗无视得彻底,抽出手后向下探去。在触到那一片湿润时,他的嘴角扬起,语调中透着揶揄:“宝贝儿,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脸变得更红,而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羞愤,还是他的那声“宝贝儿”。 姜越的技术很好,一举一动都极尽温柔——这是我此前从未体验过的。尽管一开始我不大情愿,后来也不由自主地与他一起沉沦在了情欲之中。 事后,姜越要抱我去洗澡,被我强硬地拒绝了。 与人共浴这种事情……只是想一想,就让我浑身别扭。 所幸姜越这一次并没有勉强我,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而后掀了被子起身。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洗澡,然后出去给你买早饭。”他光着脚大大咧咧地往浴室的方向去。 在浴室门关上的那一瞬,我不顾身体的酥软疼痛,迅速地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 我没敢等姜越洗完澡。临走前,我掏出钱包里所有的红色钞票,整整齐齐地放到了床上。 从夜总会出来,我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家。客厅的一切都与我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可见林宇城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 今天周日,我不知道林宇城是去了公司加班,还是陪在谢颖身边,但无论是哪一项,都再与我无关。 我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对着镜子,我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那一大片清晰的吻痕——难怪刚才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神那样诡异。 恨恨地骂了句娘,在想到以后再也不会与姜越见面后,我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在浴缸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皮肤起了皱,才撑着依旧疲惫的身体起来。 这一个小时里,我想了许多事情,譬如我和林宇城的过去种种,以及我们的未来。 我与他是大学校友,他学的是计算机,我学的新闻。我们俩在一次两院组织的联谊会上认识,他主动要了我的qq,约我出去吃了几次饭看了几场电影以后,我们俩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当年追我的男生有好几个,条件也都在林宇城之上,但我偏偏选择了他,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老实——他是从小县城来的,前面十几年都一心扑在学习上,花花肠子没有其他男生那么多。 我与他谈了两年恋爱,一毕业就结了婚。我爸妈对他的家庭其实是不大满意的,但我一直用“男人最重要的是人品与自身的能力”来劝说他们,再加上林宇城那个时候对我是真的好,他们才勉强松了口。 事实证明,我们一家人都瞎了眼。 昨天闹了那么一出,这婚是离定了。好在我们还没有孩子,财产分割起来容易,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我从包里摸出手机,没有一通未接来电,屏幕上弹出的所有消息都来自于节目组的几个微信群。 我翻开通讯录,给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初中同学秦逸风打了个电话——他现在是大名鼎鼎的离婚律师,向他咨询了一下离婚事宜,随后又给林宇城发短信:“你在哪?我们谈谈吧。” 林宇城下午才回我的短信,他说他在医院,走不开,还说我如果真的想谈,就去医院找他。 虽然不想看见渣男贱女卿卿我我,但离婚这事儿我不想多拖,当下就打了个车去了市一医院。 谢颖住的是最普通的三人间,不过另两张床上都没人。我进去的时候,林宇城正捧着一块蛋糕,一口一口地喂给谢颖吃,还轻言细语地哄着:“宝宝,再吃一口,啊——” 我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但看到这一幕,我的心还是不由的刺痛了一下。 敲了两下门,房里那两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大约是林宇城提前与谢颖说过了,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他们俩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 “来了?”林宇城敛了笑,脸色阴沉了不少。 他把蛋糕放到床头柜上,指着不远处的椅子说:“坐吧。” 我依言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离婚吧。” 林宇城可能已经料到我来找他是为这事儿,此刻十分平静地点头,“好。” 我扯了扯嘴角,忽略掉谢颖脸上刺眼的笑,说:“你的钱我一分不要,你花钱买的东西也都可以拿走,只要你明天下午抽个空去一趟民政局,咱们把离婚证领了,我也好赶紧给人腾位置。” 我只想快点离婚,因此条件开得格外宽厚,却没想到林宇城毫不领情。 “我的钱是我自己挣的,本来就该我拿走。” 我正处于对他厚颜的震惊之中,就听见他又说:“既然要离婚,我们家给你的彩礼,是不是也要还回来?” 第3章 我老公出轨了 “彩礼?”我气极反笑,“林宇城,你怎么好意思提彩礼?” 我爸妈体谅他家里还要负担两个在上学的儿子的各种费用,当年他们上门提亲的时候,只要了一万八的彩礼——就这样,还被他们还到了一万。 这一万块钱,我爸妈自然是没要的,甚至还多贴了两万,往我的嫁妆里又添置了好几个大件。 “咱们住的房子是我爸妈全款买的,装修、家具都没让你们家出一分钱。你要真想算这么清楚,那就先把租金结给我吧!”我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数:“三环以内、地铁站旁、三室一厅,不算水电,一个月最少也要七八千吧?咱们俩平摊,一个月三千五,两年,二十四个月,你算算得多少钱?” 林宇城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嘴唇也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姚希,你不要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欺人太甚!”他指着我破口大骂。 可能是已经被他伤到麻木,听到他这样的指控,我的心竟不再激起一丝的波澜。 “这就‘欺人太甚’了?”我笑得越发的欢畅,“我还没跟你算这两年来我花在你和你家人身上的钱呢!” 我的手松,再加上对管钱这事儿没什么兴趣,就一直没让林宇城上交工资卡。 林宇城当初的话也说得挺好听:“你的钱留着自己用,反正我平时也不花什么钱,工资就拿去理财。这两年多挣点钱,争取早点生孩子。” 我被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主动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开销,就连逢年过节给两家父母买的礼品,都由我一手包办。 可以说,我们结婚这两年来,林宇城几乎从未在这个家上花过一分钱。 现在我们要离婚了,他买理财挣的钱恰好可以全部用在他与谢颖的孩子身上。 “那都是你自己要买的!我让你买了吗?”明明理亏的是他,林宇城的气势却比我还足。 这样的话他都说得出口,我想我也没有再与他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行吧。”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外走,“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明天下午民政局见吧。” “等等!”林宇城叫住了我,“小颖是被你推倒才住院的,这医药费是不是应该你出?” 我没想到他无耻的下限可以这样一次次地刷新。我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答:“如果你们有我推倒她的证据,大可以上法院去告我。到时候判决下来了,我一分钱也不会少付。” 趁着他们俩被我噎到愣神的空档,我加快脚步,迅速地从这个是非之地逃离。 我一回家就又给秦逸风打了电话,请他今天务必帮我搞定离婚协议,哪怕佣金再高我也不介意。 对方对我如此着急离婚的理由表示了好奇,因我对林宇城的财产分文不要的做法,他甚至还怀疑我:“你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谁啊?我认识吗?”这八卦的语气与那些多嘴多舌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分别。 “正好相反。”我很冷静地回答,“我老公出轨了。” 义愤填膺的秦逸风很快就帮我拟好了离婚协议。 “你真的不用我帮你打官司?凭我的能力,让他净身出户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他把协议书发过来的时候,仍不死心地劝我不要这么轻易地放过渣男。 “打官司太费时间了,而且那些人也挺难缠的,吃点亏买个耳根清净挺好。”我说。 谢颖既然能挺着肚子找到我家里,保不准下次就去了电视台卖惨。还有林宇城的家人,如果事情闹大了,他们肯定得过来。一想到一下子要应付那么多人,我的脑仁儿就隐隐作疼。 所以,不如破财消灾。 “好吧。”秦逸风的语气有些悻悻,但很快,他又转换了话题:“十一的同学聚会,你打算去吗?” 同学聚会的事,前两天班长就在微信群里通知了。虽然距离初中毕业已经过了十多年,但几乎每年我们留在s市的这一群同学都会聚一次。 “去啊。”我回答。 往年的十一林宇城的两个弟弟会过来玩,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要作陪,去年也因此缺席过一次同学聚会。现在我要和林宇城离婚了,这些心也再不归我去操。 ** 隔天下午,我和林宇城在民政局门口碰的头,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谢颖。 谢颖紧紧地搂着林宇城的胳膊,一脸得意地向我示威。 见她这样,我只觉得可笑。一个人究竟下作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认为抢走别人老公这种事情值得骄傲? 林宇城把离婚协议书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确定了我没有坑他,才在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来结婚的人不多,离婚的更少。我们很快就拿到了离婚证,出了民政局,林宇城说:“我跟你一起回去,把我的东西搬走。” “不用了。”我拒绝了他,“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打包好了,你留个地址,我待会儿给你快递过去。” “那可不行!”谢颖情绪激动地嚷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扣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呵!”我冷笑,“你问问林宇城,他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让我偷偷扣下?” 林宇城给自己买过的东西,除了一台上万的笔记本电脑以外,其他全都是几十、几百块的便宜货。 他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都是我看不下去给他买的——而我也因此被他教训过好几回。 林宇城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窘迫的神色,他搂住谢颖,柔声哄着:“不去也好,咱们早点回家休息。你才刚刚出院,医生也说了,头三个月得多加注意,不能太过劳累。” “嗯。”谢颖立刻变了一张脸,乖巧地应道。 大概是解除了婚姻这一道枷锁,他们两人的亲热也愈发的正大光明,丝毫不避着我这位刚刚下堂的前妻。 不过,他们愿意表演,我却没心情继续留下来观看。 “我先走了,你待会儿记得把地址发我。”不等林宇城回应,我伸手拦下经过的一辆出租车。 第4章 竟然是姜越 地址最后是由谢颖发过来的,同时她还告诉我,林宇城已经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让我自个儿识趣一点,以后别再去骚扰他。 谢颖的这条短信我没有回,把林宇城的东西寄出去后,我直接拉黑了他们两个人。 解决完了所有的事情,我才壮着胆子回我爸妈家。 我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也打定了主意不论他们怎么讽刺我“不听老人言”,我都不反驳一句。 然而,在我说到“林宇城出轨女实习生”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气愤的表情,而在得知我果断地与他离婚后,又表现得十分欣慰。 “离得好!咱们绝不受这种窝囊气!”我爸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我妈则兴冲冲地替我张罗着相亲,立誓要给我找个比林宇城好一千一万倍的老公。 他们这样的反应让我意外,也让我十分感动。 我爸有多爱面子我比谁都清楚,当初我执意要嫁一个小地方来的穷小子已经让他在他那群朋友面前丢了一回人,如今林宇城出轨,我成了“破鞋”,恐怕他以后出去参加饭局都抬不起头,可他不仅没有埋怨我,还反过来安慰我。 “爸……妈……”我鼻子一酸,扑进了我妈的怀里。 ** 销了假回报社上班,我板凳都还没有坐热,就被搭档老于拉了往外跑。 “快快快!万豪酒店有人跳楼!都站上去十多分钟了!咱们不抓紧点儿去了连尸体都拍不到了!” 万豪酒店是国内知名房地产公司之一的千行集团旗下的连锁酒店,也是整个s市最大、最奢华的酒店,距离我们报社不过两站路的距离。 当我们匆匆忙忙赶到时,要跳楼的人还在上边,酒店前围了一大群人,警察和消防都来了,充气垫也已经就了位。 老于举着摄像机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我采访了几个来得早的围观群众,他们告诉我,这人是因为家里被强拆过来找千行集团的老板讨说法的,可直到现在,别说千行集团了,就连万豪酒店的负责人都没有露面。 “现在的有钱人呐,都不把穷人的命当命!”一个大叔拉着我痛斥了十分钟的资本家丑恶嘴脸,我好不容易脱身,又听到旁边一阵喧哗—— 一辆黑色宾利破开人群,在酒店正门口停下。 几乎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盯着那辆车——s市虽然有钱人多,但大街上的宾利车毕竟少见。 一个人从后座上下来,还没关上车门,几个经理模样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对他点头哈腰,脸上均是谄媚的笑。 看这阵势,来人应该是千行集团的高层。 原本还在等待时机的几家同行立刻往前冲去,我和老于也连忙跟上。然而酒店大门在那人进去以后就关得严严实实,几个高大强壮的保安在门口站成了一堵人墙,别说人了,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老于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摄像机,冲我炫耀:“亏得我手快。” 我们当时离得远,他用最快的速度调了焦,也只拍到了对方一个不甚清晰的侧脸。 可这并不妨碍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 竟然是姜越。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玄幻,正如几天之前我不敢相信曾经的同桌成了夜总会的男“公关”,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他竟摇身一变成了千行集团的高层。 “嘿!看傻了?”老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让我从震惊中回了神。 “这人谁啊,有他的料吗?”我把摄像机还给老于,佯装不经意地问。 “不知道。”老于摇头,“我回去拿着视频找娱乐和财经的问问。” 我们跑的是社会新闻,还是市内这一条线,跟那些商界名流完全不沾边,不是常常上头条的那种,就算人家站在面前,我们多半也是认不出来的。 姜越进去以后不到半个小时,楼顶的人就被警察押着下来了。 我们又在门口蹲了近一个小时,姜越不出来,酒店的其他员工也不肯接受采访,最后只能抱着遗憾离去。 老于一回到报社就把视频截图发到了电视台所有记者都在的大群里,并@了娱乐和财经两个节目组,然而大家都表示:千行集团除了那位桃色绯闻满天飞的老总以外,其他的人他们一概不认识。 第二天我们去警察局对这个事件进行后续采访。 “强拆的事情是真的吗?”我问。 “哪能哦!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强拆这种事一旦被捅到网上,一大群人都要倒霉,所以政府都管得特别严。”接受采访的警察明显有点无奈,“其实就是价格没谈拢,那人也不是真心想跳楼。反正我看后来来的那个负责人的态度,这个项目多半是要黄。” “负责人?”我精神一振。 “对啊,昨天你们媒体守在门口应该见到了,年纪轻轻的,但是言行举止挺有老总的派头,而且对我们都非常客气。”警察对姜越简直赞不绝口。 “那您知道他在千行集团具体是个什么职位么?”我怀抱着私心提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也没说。”警察回答。 我对姜越的好奇也没有到非要追根究底的地步,接连碰了两次壁以后,我也就断了继续打听的心思。 无论他是谁,说到底都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 九月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越是临近十一,初中的班级群里就越是热闹,所有的同学——在s市的、不在s市的,全都期待着这一次的聚会。 然而就在十一的前两天,我接到了林宇城二弟林佳城的电话,他说要带女朋友过来玩,让我帮他们订机票和酒店。 “酒店要好一点的哈,不能太丢人。”他又加上这么一句。 说实话,我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有点意外,甚至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来替林宇城道歉,却没想到是为了这茬。 “你给你哥打过电话了吗?”我问他。 “给我哥打电话干嘛?”林佳城不解,“以前我和小弟过来不是都跟嫂子你联系的吗?” 林宇城向他家里人隐瞒我们离婚事实的理由我不知道,但我没有与他一起做戏圆谎的义务。 “我和你哥已经离婚了。”我说。 第5章 同学聚会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什么时候的事啊?”再开口时,林佳城的声音中掺了些愤怒与慌张。 “有大半个月了吧。”我答。 “不是,你们这婚离得也太草率了吧?!都没有给家里打个电话知会一声,爸妈现在都以为你们俩好好的,还等着明年抱孙子呢!”他这话有点质问的意思。 一听到“孙子”这个词我就笑了,他妈从我和林宇城结婚开始就催我们要孩子,还不止一次地劝我把工作辞掉安心在家备孕。为此,我们俩曾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别担心,你爸妈明年肯定能抱上孙子。”我“安慰”他。 “什么意思?”林佳城一下子懵了。 我无意再自揭一遍疮疤,只说:“你自己去问你哥吧。” 林佳城的电话挂断还不到十分钟,林宇城就打过来了。因我早已将他拉黑,他用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都跟小佳瞎说了些什么?!”我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举到耳边,就听见了林宇城狂躁的怒吼。 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够想象他此刻暴跳如雷的模样。 “我告诉他我们离婚了。”与他相反,我表现得格外的平静,“我不管你瞒着你家人是为了什么,但你弟弟电话打到我这里了,我跟他解释清楚也是应该的。我也希望你能够早点跟他们坦白,免得下次有什么事又来找我。” “姚希你这人怎么这么现实?”林宇城不仅没有半点的羞愧,反而倒打一耙:“就算我们俩离婚了,你和小佳他们总归还是有感情的吧?帮点小忙怎么了?” 我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得哑口无言。 我和林宇城两个弟弟确实相处得不错,但也仅仅只是就“嫂子—小叔子”的关系来说,还没有到离了这一层关系能做朋友的程度。 况且,林宇城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自认没有因为迁怒而对林佳城破口大骂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怎么,看我心甘情愿被你们家占了那么多便宜,还真把我当肉包子了?”我冷笑道,“你的弟弟你自己不管,还好意思怪我现实?我告诉你林宇城,你或者你的家人再来找我一次,我就把你和谢颖的那点儿破事捅到你们公司去,还要做成小短片放在我们节目最后给全s市的人看!” 听筒里没了声音,只剩下林宇城粗重的呼吸——他大概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咬牙切齿地说:“姚希,算你狠!”随后“哐”的一下挂了电话。 明明在这一场“交战”中占了上风,我却没觉出半点高兴来。我有种预感,依林宇城父母的个性,在得知我们离婚以后,多少得闹出些幺蛾子来。 我只希望刚才在电话里撂下的那些狠话有用,林宇城能够管住他的父母,不让他们来打扰我的生活。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他——或者说,是低估了他家人的“执着”。 ** 班级聚会最后定在十月一号,活动依然是多年不变的唱歌、打麻将、吃饭。 刚集合完毕,班长就神秘兮兮地向大家透露:“这次聚会还有一个好多年没见的同学要来,咱们这儿还单着的几位女同学,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他既然这样说,那来的人必然是个男的。 多年不见且现在在s市的男同学……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姜越的脸。 不会这么巧吧?!我心中一凛,拉过秦逸风偷偷地问:“你知道是谁吗?” 秦逸风一脸“我知道是谁但我就是不说”的得意表情,拍了两下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这个反应让我越发不安,以至于坐上牌桌都有些心神不宁。 “姚希,这不是你的正常水平啊!”坐我下手的班长在接连吃了我两张牌以后打趣道。 我勉强扯了个笑,甩出刚刚摸上来的那张牌。 “和了!”班长激动地大叫一声,推倒了面前的牌,“一人五十!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格外响亮,甚至盖过了隔壁的音乐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数钱的手不由抖了一抖。 “哟!姜老板!您几千万的大生意忙完啦?”班长一见来人,刚赢的钱也不要了,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什么老板?我就是一个小打工仔而已,您别替我瞎吹。”姜越的态度不冷不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与前两次的西装笔挺不同,今天他穿得比较随意:白衬衣搭配牛仔裤运动鞋,整个人帅气又阳光。 房间里的女同学——不论有主没主的,全都看着他直了眼。 这倒不令人意外。 初中三年,姜越一直是我们班的班草,哪怕他的成绩一塌糊涂,也依然有一大票女生对他芳心暗许。只是那时他什么出格的事儿都干过了——顶撞老师、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烫头,唯独没有谈过恋爱。 “千行集团的打工仔年薪也比普通人高一大截好不好?”班长哥俩好地搂住姜越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们公司现在还招人吗?帮我内推一把呗!” 姜越怎么回答的我没有听清,因为我的注意力早已随班长这一番话而飘走。 千行集团……那天出现在万豪酒店的人,果真是他。 但他既然已经拥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又为什么要去夜总会当“男公关”?是工资不够花,还是单纯的去体验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这麻将,还有空当吗?”不知不觉间,姜越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吓得我一个激灵,瞬间回过了神。 我没敢抬头,不知道他这话是冲谁说的,但同桌的另两个女同学都争先恐后地答:“有有有!你坐这儿,班长再去隔壁拉人过来组一桌就行了!” “喂!你们怎么这样!”班长佯作不满地谴责她们。 姜越低低地笑了两声,从善如流地在我下手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我技术不好,请各位手下留情。” 第6章 帮忙解围 姜越的牌技如他自己事先坦白过的那样不堪,几圈下来,不仅没有和过一把,反倒还给我点了三次炮。 “哎不是姜越,你好好的三四五万拆了干嘛?”一个女同学看到姜越的牌后惊讶地大叫——刚刚结束的这一把,姜越打了张三万,我和了。 我和另一个女同学都下意识地看过去,姜越低垂着眼,伸手将面前的牌揉乱了,轻描淡写地说:“是么?看错了。” 这个借口实在太过拙劣,我盯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你们俩不会商量好了作弊吧?”那两个女同学狐疑的目光在我与姜越之间游移。 “没有。”我连忙否认。 “我和姚希自毕业以后就再没见过了,怎么商量好?”姜越瞟我一眼,那满含深意的眼神让我立刻慌张地撇开了脸去。 两个女同学讪讪地笑了笑,其中一个开口:“岂止是姚希,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今天应该都是毕业以后第一次见你。” 姜越浅浅勾唇,没有接话。 另一个则好奇地问:“话说回来,毕业之后我们好像都没有听说过你的消息了,你这些年都在s市吗?” “大学在b市,之后又回来s市工作了。”姜越回答。 “b市?我们班也有好多人都考到b市去了呢!”被姜越“赶”到隔壁桌的班长突然插了进来,还点到了我的名字:“姚希,你们在b市的那一群不是还聚过好几次么?怎么没叫上姜越一起?” 若不是姜越就在面前,我大概已经一枚眼刀甩了过去。 “不好意思,你不在群里,我们都不知道你也在b市。”我硬着头皮向姜越解释。 姜越对这事儿并不怎么在意——起码没有表现出在意,“嗯,能理解。” “对啊!你不在咱们班级群里啊!”班长如梦初醒,掏出手机摆弄一阵后递到姜越面前,“快扫个码!以后有活动我都会在群里通知,你再也不会错过了!” “嗯。”姜越点头,扫码进了群。 之后他又给我点了几次炮,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打了几圈以后便胡乱扯了个理由从牌桌上下来,避难一般地逃到了隔壁房间。 一直到吃晚饭,我才又见到他。 这一次的聚会来的人不到二十个,班长定了一个大的包间,里面两张桌子,座位自己选择。 初中时期与我关系较好的几个同学,除了秦逸风以外都在外地,以往的每次聚餐,我都与他坐在一起,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们俩刚刚坐下,他就冲去了一趟洗手间比我们晚到的姜越招了招手,极热情地说:“姜越!过来坐!” 我只恨没有及时捂住他的嘴,在我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逃离的时候,姜越已经走了过来。 “我这边已经被班长预定了,你坐姚希那边去呗!”秦逸风按住他旁边的椅子,指着我身边的空位对姜越说。 姜越闻言看向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似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 “坐吧。”我看着桌面。 “谢谢。”姜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用余光瞟见他拉开椅子坐下,那股不太明显的烟草味又飘了过来。记忆回档到了那天早上,他强势却又温柔的动作,粗重的喘息—— 我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 “很热吗?”姜越突然的出声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小心点儿。”姜越的笑容之中多了些无奈,他边说边把我的茶杯挪远了一些。 “谢谢,我不热。”我的声音轻得如蚊子哼哼,脸上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 “你的脸很红。”姜越眼中有揶揄,仿佛看出了些什么,“要是热的话,我让他们把温度调低一些。” “不用了。”我摆手,他也没有坚持,只是时不时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我,看得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我不会开车,又不用回去哄孩子,什么挡箭牌都没有,于是每次都会成为众人灌酒的对象。 从前有林宇城来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喝醉,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便收敛了许多。 “姚希,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啊!”班长第三次劝酒被我拒绝,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探究,“先是打牌心不在焉,现在居然连酒都不肯喝了!” “该不会是和老公吵架了吧?”有人半开玩笑地问。 因林宇城每次都会来接我,在座的同学——除了姜越都见过他,自然也就知道了我结了婚的事。 我敷衍地笑了笑,说:“不是,就是身体不大舒服。” “身体不舒服?”有人接茬,“是不是怀孕了?” 我正为她这样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姜越问:“班长,还喝不喝酒了?” 已经半醉的班长对“喝酒”这个词分外敏感,一听姜越这么说,立刻将对我的追究抛到了九霄云外,朝他举起了酒杯,连声应道:“喝喝喝!来!干杯!” 姜越也举起酒杯与他轻碰一下,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话题就此被岔开,席间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我偷偷地看姜越一眼——因他刚才的“豪爽”,来找他敬酒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甚至还排起了队。 我并不迟钝,也并非感觉不到他是在特意帮我解围,只是—— 因着我们之前的那层关系,即使我心中对他有许多的感激,也无法直白地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都喝到心满意足准备散席,一个女同学问我:“姚希,待会儿你老公来接你的时候能不能顺便载我一程?我上个月搬到你们旁边的那个小区了。” 我正准备邀她一起打车,秦逸风忽然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好呀!不过姚希待会儿坐我的车走,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女同学连忙应下。 既然秦逸风愿意送我们,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谁知道等他把车开出来,车里除了他以外,还多了一个姜越。 第7章 我想娶你 若秦逸风提前告诉我还有姜越,我宁可一个人打车回去也绝对不会蹭他的车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同行的女同学在我愣神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副驾驶,把后排姜越身边的空位留给了我。我盯着车门上的把手,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上来?”秦逸风见我久久不动,按了两下喇叭不耐烦地催促我。 无奈之下,我拉开了车门。 听见声音,姜越转过头来。 “嗨。”他主动和我打招呼,大概是酒喝多了有点犯迷糊,语调竟然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就连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我怔了一下,应了一声以后上了车,贴着车门坐得离他远远的,却仍止不住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不得不说,姜越的这一张脸对人的诱惑力极大,就连我这个对爱情婚姻失去了信心的奔三妇女,刚才那一瞬间都有种春心萌动的感觉。 倘若他真是夜总会的“男公关”,或许我会花钱再睡他一次。 可惜他不是。 一路上,前排的两人在热烈地聊天,我与姜越之间却没有半点交流,只偶尔分别与他们搭一句话。 “你们俩不是还坐过一年同桌吗?怎么现在这么生疏了?”秦逸风调侃我们。 “对啊,我们之前那么‘熟悉’,怎么现在这么生疏了?”出乎意料的,姜越也附和着他问我。他在“熟悉”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提醒着我什么。 我老脸一红,搪塞道:“太多年不见了。” “看来我们以后得经常见面才行。”姜越说得别有深意。 我佯装专注地看着窗外,忽略掉了他的这句话。 秦逸风先把女同学放下,之后掉了个头进了我家的小区,直接把我送到了楼下。 有姜越在,我只与秦逸风简短地道了别。等他们走后,一个黑影忽然从旁边的石柱后面蹿了出来,吓得我尖叫了一声。 “嫂子,你去哪儿了?我都在楼下等你一天了!” 等定下了神,我才发现这人是林宇城的三弟林睿城。 林佳城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林睿城也会过来,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我很意外。 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我纠正他的说法:“我已经不是你嫂子了。” 林睿城突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分外诡异。 “姚希。”他再开口时,按照我的要求换掉了称呼,可这却比“嫂子”还更让我不自在。 不过我打定了主意与林家的人不再往来,就没有浪费时间与他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按理来说,他们兄弟来s市玩,都会提前和我联系,从来没有不吭一声就贸贸然跑来家里的时候——毕竟他们的飞机票都要我花钱买。 从林睿城的反应来看,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和林宇城离婚的事情,但他单独跑来找我的目的,我实在猜不出来。 “我……”林睿城欲言又止,“要不……我们上去再说吧?” 我当然不可能同意。就算他不是林宇城的弟弟,这大晚上的,我也不会把一个与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成年男人往家里领。 “就在这儿说吧。”我站着没动。 林睿城看着挺为难,他环视了一圈,见周围没人,突然把我紧紧抱住。 “你干什么?!”我很快反应过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他推开。 林睿城死死不放,“姚希!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给我大哥戴绿帽子,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他的这一番话当头给我一记重击,过大的信息量让我的脑子瞬间当机。 “你先放开我。”我花了好半天才消化完一切,抬起头与他对视,平静地提醒他:“这里有监控,如果我想,可以随时告你强奸。” 林睿城毕竟年纪小,被我这么一吓,立即害怕得收回了抱着我的手。 我迅速地与他拉开两米多的距离。 “还有,”我冷着脸质问他:“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我给你大哥戴了绿帽子?” 林睿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不说的话,咱们警察局见吧。”我作势要掏手机报警。 林睿城一下子慌了,“大……大哥跟爸妈说,他和你离婚,是因为你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他嗫嚅着,诚实地把“罪魁祸首”供了出来。 我想到了林宇城会向家里隐瞒我们离婚的真实原因,却没想到他竟不要脸到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胸腔之中的愤怒上涌、翻腾,而后平息。 “呵。”我抑制不住地冷笑,“你回去告诉你爸妈,真正出轨的人是你大哥。这一点,他们未来儿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可以作证。” “什么‘未来儿媳妇儿’?什么‘孩子’?”这一次,发蒙的人变成了林睿城。 看来林宇城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没来得及把谢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想知道?”我往他的手机上发了一串地址——就是上次林宇城留给我的那个,“你明天去一趟这里,记得事先不要告诉你大哥。”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我总算明白,对付林宇城这种小人,一味的置之不理是不行的。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不吃闷亏。 林睿城看了一眼短信就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他没有离开,而是怯怯地看着我。 “如果真的是我大哥出轨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他说。 “不需要。”我转身要走,林睿城上前两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等一下!”他慌张地喊。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视线扫过他的手,他立刻识相地将手松开,又急切地说:“我刚才说喜欢你是真的,想娶你也是真的!既然你都和我大哥离婚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林家人的厚脸皮大概是遗传,抑或是在他的认知中出轨这事儿压根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所以才会觉得我也不会在意,甚至可以放下一切,与曾背叛过我的前夫的弟弟在一起。 事实上—— “非常抱歉,我现在看到你们林家的人都会犯恶心。所以,请你转告其他所有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请不要再来找我。” 第8章 负责 林睿城因遭受了我的一番羞辱悻悻而去。我上楼打开微信,看到多了一则好友申请,来自姜越。 他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头像大概是随便挑的一张风景照。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我不认为我们俩有联系的必要。 紧接着,我又给沈彤发了消息,问她后面几天有没有安排。 尽管我已经警告了林睿城,但以林家人的行事做派,难保不会再有其他人找上门来。未免受到骚扰,我决定出去避一避。 结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沈彤的回复才姗姗来迟:“我在h市呢,7号回去。怎么了?” 因工作需要,她常常全国各地的出差,假期也不例外。 “本来想约你出去旅游的,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听说她没有时间,我多少有点失望。 沈彤发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过来,说:“元旦吧,我一定陪你出去。” 我订了下午飞y市的机票,又租了一栋靠近海边的小别墅,拎着行李箱就出了门。 上飞机前,我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表明自己将正式开启休假模式,手机24小时关机,有要紧事邮件联系。 ** y市是热门的旅游城市,每当遇到这种长假,海边都是成群的人。好在我住的那一片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几乎没什么游人,就显得安静舒心了许多。 每天早上,我都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餐后就去海滩上散散步,等到中午太阳大了,再回来睡个午觉。下午,我一般都是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或者抱着笔记本上网,晚饭外卖解决,之后再去海边看个日落。 这样慢节奏的生活,对于我这种工作起来难得有喘息的人来说,无疑是惬意的。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都想休完攒下来的所有年假,在这里再多留几天——如果不是碰到了姜越的话。 那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在海边晃荡,用照相机随手拍下自认为美丽的风景。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在这片海滩上都只有我一个人,可我的镜头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愣了一下,放下照相机,就看见那人笔直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当他站到我面前时,我问。 “怎么,这海滩是你家的么?”姜越反问。他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噎住,半晌后挤出一句:“那……你逛吧,我先走了。” 姜越却挡住了我的去路。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他身上的烟草味迎面吹来,将我披下来的长发吹乱,迷了我的眼,也让我的脚步顿住。 姜越抬手将我的头发拨到耳后,掌心顺势贴上我的脸颊。 “你在躲我。”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我的心跳不住加快,抬起头,我对上他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墨黑的瞳仁仿佛有种魔力,能够将其他人都吸引进去。 我一时忘了反抗。 “为什么躲我?”姜越问,他的拇指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忽而邪气一笑,“难道是……那天我的技术让你不够满意?” 他这样直白而露骨的话让我又恼又羞。我拍开他的手,彻底把话说开:“咱们俩说到底只是一夜情,一夜情的规则大家都懂,完事以后一拍两散,互不打扰。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干脆利落。” “‘一拍两散,互不干扰’?”姜越唇角的笑容更深,“姚希,你可真是拔屌无情。” 这个词用的……我竟有点想笑。 “你这个指控不成立,我没有那个器官。”我理直气壮地反驳。 “嗯,你没有。”姜越点头,忽而拉过我的手按在了他的下身,“但是我有。” 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紧绷的牛仔裤下那个东西的形状,那昂扬的欲望吓得我直想要缩回手,却又因他那过大的力道而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姚希。”姜越的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腰绕到背后,轻轻一带,我就靠进了他的怀里。他低下头,双唇贴在我的耳边,滚烫的鼻息喷在我的皮肤上,引得我一阵颤栗。 “自从那天过后,我就再没有硬起来过。”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有点委屈,“一个‘牛郎’硬不起来,你知道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吗?你付的那点‘嫖资’,给我去看病都不够。我这一个月都没有接客,老板已经生气了,可能马上就要开除我。” 我呸! “姜越,你要扯谎,也得扯个像样点的吧?”我瞪着他,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谎言拆穿:“你明明就是千行集团的员工,为什么要假装夜总会的‘牛郎’?还有,你说你硬不起来,那我现在摸到的是什么?幻肢吗?” 因为太过愤怒,我甚至还用力地捏了一下。 “嘶——”姜越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陡然一震,声音忽然有些喑哑:“千行集团没有规定员工不能出去赚外快。我现在才能够确定,我不是硬不起来,而是只能对你硬起来。所以——” 他一口咬住我的耳垂,“你要对我负责。” “我对你负责?!”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世界上还有男人追着女人负责的道理? “我要是被夜总会开除了,就少了一大笔收入。”姜越义正言辞地说,“而且,没有你,我也没有了性生活,就连用手都不行。我因为你才变成这样,难道你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我还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 “我没有对你负责的义务,该付的钱我都付了,这样的后果我也不想。我建议你去找夜总会的老板赔偿,毕竟你这个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工伤’。”我尽量平静地与他讲道理。 可事实证明,这个人压根就没有道理可讲。 姜越冷哼一声,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一边尖叫一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颈。 “干你。”他不顾我的反抗,抱着我快步地向别墅区而去。 第9章 阴魂不散 姜越住的别墅就在我租的那间隔壁,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 他径直上了二楼,把我扔在主卧那张大得夸张的双人床上,自己也紧跟着压了下来。 他急不可耐地扯下我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扔到一旁,禁锢住我的双手,俯首吻上我的唇。 我扭头想躲,他却执拗地追了上来。 “啧啧”的水声从我们的唇齿之间逸出,使得房间里多了一抹淫靡的色彩。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脑子因为缺氧而昏沉混沌。姜越趁机拉下我身上松松垮垮的吊带长裙,手口并用地将我的身体撩拨起了反应,让我发出声声羞人的呻吟。 “想要吗,宝贝儿?”他的灼热抵在我的两腿之间,在那处轻轻地摩擦,却不肯前进一寸。 我的心被他勾得痒痒的,体内强烈的空虚感让我的理智尽失。 “快点啦!”我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咬了一下,不满地催促。 “噗嗤。”姜越低笑一声,“如你所愿。”话音刚落,他就直直地撞了进来。 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过后,我与他并排躺在床上。 “在想什么?”姜越问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饱餐”了一顿,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眼之间全是笑意,右边脸颊上甚至还现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样的姜越,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危险与压迫,以至于我放心大胆地戳上了他的酒窝。 手感挺不错。 “我在想,”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或许我可以对你负责。” 姜越这个男人,有颜值、有身材,还有高超的技术,抛去初中同学这一层关系的话,他完全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好炮友。我虽还不到如狼似虎的年纪,但时常也会有生理需要,既然我短时间内不打算再染指“爱情”,那么找一个固定的床伴还是很有必要。 反正他找我的目的也是这个,没有复杂的感情牵扯,到时候我们对彼此厌倦了,分开的时候也不会难过。 姜越的双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问:“真的?”语气中的怀疑远大于相信。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意犹未尽地在他的酒窝上又戳了一下。 姜越愣了两秒,随即握住我在他脸上“肆虐”的手,力道过大,以至于身体都有些发抖。 我咬了咬牙,忽略掉手上传来的疼痛,提前与他约法三章:“一周最多三次,不能在我家,你想要了给我发短信,如果我有事或者不大方便,会通知你,反过来也是一样。当然,你有什么条件或者要求,也可以补充。” 姜越沉默不语。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幽黑的眼里似有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 半晌后他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炮友?” 他的这个问题还真的把我给问住了。 “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反问他。 姜越的脸色倏地一下又变了,忽的多了一抹笑。 “炮友就炮友吧。”他一个翻身,再度压了上来。 ** 剩下来的几天,我和姜越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别墅里。几乎每天他都会折腾到凌晨,然后我们俩再一觉睡到下午,去附近逛一逛,吃个晚饭回来以后就又开始“运动”。 这样的毫无节制,都让我担心自己某天会被他榨干在床上。 好在十一长假很快过去,一回到s市我的“亲戚”就来造访,于是我们俩一个星期都没有见面——这也给了我一段短暂的喘息时间。 这几天姜越大概是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在过,每天晚上必给我发短信问我“亲戚”走了没有,一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就立刻在万豪酒店订了个房间。 我们俩约的是晚上8点,结果下午城郊的一家工厂发生了火灾,我去做完采访回到电视台的时候已经7点半了。 我把东西往桌上一扔,拎了包就往外跑。从这边骑车过去,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可我刚出电视台大门,就被一个人拦住。 “小希!”我的前婆婆——林宇城的妈妈赵梅冲上来紧紧拉住了我的手。 我被她吓了一大跳,看清她的脸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烦躁。 md,林家的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他们就这么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么?! “您来这儿干什么?”赵梅毕竟是我的长辈,就算我心里有再大的气,也要给她几分尊重。 “小希!你跟小宇复婚吧!”赵梅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们离婚是小宇的错,我和他爸爸都骂过他了,他也后悔了,看在妈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行不行?” 我不相信向来对几个儿子溺爱过度的林家二老会骂林宇城,也不相信林宇城会因此而后悔。 赵梅希望我和林宇城复婚的理由,我多少能够猜到一些。与我这个土生土长的s市本地人相比,从外地来且刚刚工作的谢颖,能给林家带来的好处实在要少很多。 最起码的,在s市这个房价国内数一数二、买房政策又相当严苛的地方,他们至少要十年以后才能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几乎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因为自己的s市户口而生出一种优越感。 “抱歉,阿姨。”我果断回绝了她,“出轨这种事情,在我这里是属于绝不可能原谅的。况且林宇城和谢颖的感情不错,又有了孩子,您硬要拆散他们,也不大好吧?” “别提那个狐狸精了!”赵梅对谢颖的意见似乎很大,提起她时一脸的嫌弃,“小希,妈只认你这一个大儿媳妇儿,除了你,谁也别想嫁给我们小宇!” 她说得这样情真意切,我却只是想笑。 或许对于曾经的我来说,这一出苦肉计会有效果,但在林宇城那样伤害过我以后,我还上赶着倒贴,不得落下一个“犯贱”的骂名? “阿姨,我和林宇城这辈子是真的不可能了。”我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劝说她,“您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第10章 谋我的财害我的命 谁知我的话音刚落,赵梅竟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 “小希,妈求求你,原谅小宇吧!”她抱住我的右腿,声泪俱下。 这阵仗我以前从未见识过,一时有点慌张。 “阿姨……”我赶忙弯下腰去扶她,“有什么事咱们站起来说行吗?” 赵梅的身形虽然比我娇小,但她从前干过许多年的农活,力气是我的好几倍,任凭我怎么去拉去拽,她的膝盖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始终无法分开。 “你要是不答应,妈就不起来!”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耗下去。 我的脾气很倔,讨厌被人威胁。倘若今天这一切发生在别的地方,要我跟她耗一晚上都行,可偏偏是在电视台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对我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值班的保安在几米外的地方都看了好一会儿的戏了。 “阿姨,您要是继续这样,我就报警了。”我无法答应赵梅的要求,只能使出强硬的手段。 赵梅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我会这样对她。 “小希,你真的这么狠心吗?”她高声质问我。 “我都说了,我和林宇城不可能复婚。”我又强调一遍,“您现在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这话一说出口,赵梅的眼泪就掉得更猛,嚎得也更加大声:“我可怜的小宇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老婆啊!在外头偷汉子不说,连房子都要自己独吞啊!” 她干脆撒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蹬着腿不管不顾地撒泼。 得,这是见软的不行,给我来硬的了。林宇城不愧是他妈生的,这母子俩给人泼脏水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高。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绕开赵梅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赵梅见我要走,迅速地扑过来,想要抓我的小腿。 我连忙躲开,她扑了个空,力道一下没收住,整个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不仅仅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我冲旁边吼了一句“叫救护车”,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了台阶。 “阿姨,您怎么样?”我不知道她伤到了哪里,不敢随便动她,只能蹲在一旁干着急。 赵梅紧闭着眼,一脸痛苦的表情。 “疼!胳膊疼,腿疼,脑袋疼,浑身都疼!”她不住地叫唤。 “您稍微忍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过了晚上下班的高峰期,救护车来得还算快。而在等待的十几分钟里,赵梅的呻吟声一刻都没有停过。 我不由有些紧张,生怕她摔出了什么大问题。 几个医护人员从救护车上下来,问明了情况以后又问赵梅:“阿姨,能站起来不?” 赵梅哼哼唧唧地说:“不能。” 他们只好又去车里取了担架把她抬上去。 作为这里唯一和赵梅有关系的人,我被要求一起上了车。 去医院的路上,随车医生一直在询问赵梅的情况,赵梅的答复也和刚才一样:“浑身疼,动一下就疼!” 她说得这么严重,医生也不敢懈怠,一到医院就给她安排了ct和核磁共振。 赵梅进去做检查的时候,我才逮着空档给林睿城打电话——因为我把林宇城拉黑了,只能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联系上他。 我刚把手机解锁,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十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姜越。 因我工作期间手机会设置静音,所以他打的这些电话我通通都没有听到。 我正想着找完林睿城后再给他回电话,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又是姜越。 我按下“接听”,姜越不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在哪里?” “电视台附近的三医院。今天的约会取消吧,害你等了这么久很抱歉,我现在还有事,不能跟你多说了,再见。”这边情况比较紧急,我没心思和他多说。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他说了一个“你”,后面的话则硬生生被掐掉了。 我翻出林睿城的电话打了过去,他对于我主动找他这件事很是意外。 “嫂……姚希,你考虑好了吗?要做我女朋友吗?”他激动地问。 我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努力抛开厌烦的情绪冷静地说:“你妈进医院了,我没你大哥的号码,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打我电话。” “我妈进医院了?怎么回事?”林睿城相当的紧张。 “这个之后再说吧,你先帮我通知一下你大哥。”我没和他废话。 林宇城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不等我出声,他就劈头盖脸地骂:“你又对我妈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问你妈对我做了什么。”我讽刺道,“我们现在在三医院,你赶紧过来,你妈做检查的钱还等着你付呢。” “姚希!”林宇城气得咬牙切齿,我则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林宇城从哪里过来,但等赵梅做完了检查出来,他不仅没个人影,就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告诉我:“病人的身体一切正常,就是手臂和腿部有点破皮,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擦一擦就好了。” 赵梅却扯着医生的袖子不依不饶:“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真的浑身都疼!尤其是脑袋!晕得不得了!你再帮我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摔成了脑震荡!”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扶着脑袋,作出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结果就在这里,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诊断,大可以去一医院再检查一遍。”医生把报告书塞进她的手里,又对我说:“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看,你带她去一医院吧。” 三医院虽然比不过一医院,但好歹也是“三甲”,况且电视台门口的台阶总共也就四五级,还是很平缓的那种,医生既然都说没什么事了,我当然不可能浪费时间带着赵梅再往一医院跑。 “阿姨,您可能就是心理作用,回去睡一觉,休息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劝赵梅。 “不行!我就是脑震荡!就要住院!”赵梅一拍桌子,指着我们破口大骂:“你们肯定私底下勾结好了,想要谋我的财害我的命!我不相信你们!我要找你们院长!” 第11章 我男朋友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来看诊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好奇地围在了诊疗室门口。 有护士进来劝,让赵梅先回家去休息,万一明天还不舒服,再给她办理住院。 人家护士好声好气,赵梅却毫不领情。她又使出与之前相同的无赖招数——只是这一次干脆躺到了地上。 “你们不让我住病房,我就住这里了!” 医生与护士面面相觑,最后又都看向我。 我一边在心里骂着林宇城,一边与医生商量:“要不……就让她住一晚吧。” “急诊的床位很紧张的,她什么事都没有,让她住院不仅仅是浪费公共资源,也是违反医院规定的。”医生皱着眉头,不是很乐意。 那护士却扯了下医生的袖子,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哄赵梅:“阿姨,我们这边现在确实没有床位了,您如果一定要留下来,我在外边走廊上给您搁张床,您看行不行?” “行!”赵梅立马不嚎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强拽着我,靠着我的肩膀咿咿呀呀地喊疼。 护士在外面张罗了一阵,进来和我一起把赵梅扶到了床上躺着。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9点多了,从这边回去大概得到10点,再磨蹭一下,恐怕11点才能上床睡觉,而我明天早上还有一个政府的活动要跑,组织单位要求绝对不能迟到。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得上班,要不您给林宇城打电话,让他过来照顾您吧?”林宇城可以不接我的电话,但他妈的电话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你什么意思?!”赵梅又炸了,她“唰”的一下坐起来,怕我跑了似的抓住我的手,瞪着我骂:“你害我摔成了脑震荡还想跑?!我跟你说姚希,今天这事儿,你必须负责到底!否则我就去你们电视台曝光你!” 我已经不想再去与她争论“脑震荡”的真实性,只能耐着性子与她说好话:“我不是要跑,是我明天早上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那也不能走!”赵梅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扯开她的手一走了之,但又害怕她真的跑到电视台去闹——要是被同组的同事拍下来做成新闻播出,我这脸可就丢遍了整个s市。 “行,我不走了。”我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床沿坐下。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临下班又碰上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我这会儿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赵梅见我不打算走了,也消停了,就是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放。 中间我尝试着给林宇城打电话,那边依然无人接听,气得我差点不顾形象地在医院走廊上爆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11点。 我困得脑袋直点,赵梅则抱着刚才拖着我一块儿去买的那包瓜子嗑得起劲,“咔咔”的声音不停。 这不是在病房里,没有椅子,也支不了陪护床,甚至因为赵梅霸占了整张床,我连墙壁都靠不着,坐着的时候后背是完全悬空的,不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背疼。 “阿姨,您不困吗?”我借着与赵梅聊天来打起精神。 赵梅将手里的瓜子壳随意地扔到地上,斜我一眼,说:“你别想趁我睡着了跑掉!” 我顿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来,也断绝了与她继续聊下去的心思。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在空旷的急诊病房外,显得格外的大声。 担心吵醒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我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接起。 “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回家?”姜越的声音里有隐隐的怒气。 “嗯。”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说话的人,我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了之前的敷衍,“我在医院里陪床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姜越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温和了许多:“谁生病了?” 我转头看了赵梅一眼,叹着气说:“我前夫的妈妈。” “你前夫也在?”姜越沉声问。 “不在,就我一个人在这边。”我回答。 “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去。”姜越说完,不等我回应就挂了电话。 看着暗下去了的手机屏幕,我竟隐约有些期待。 我刚把手机收起来,赵梅凑过来问:“谁啊?我听着像是个男的啊?” 她的表情不大好看,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逮到了我背着林宇城在外面偷汉子一样。 我想,这或许是我摆脱他们一家人纠缠的好时机。 “我男朋友。”我表现得很自然。 “什么?!”赵梅的音量陡然飙高,迅速引来一个护士提醒她声音小一点。 “你和小宇才离婚多久,这就交男朋友了?!”赵梅愤怒地瞪着我。 “嘁。”我嗤笑一声,“比不上您儿子,婚还没离呢,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 我一提这茬,赵梅就现出了心虚的表情。但她仍旧嘴硬:“那也是那个狐狸精勾引我们家小宇的!我们小宇这么老实的孩子,绝不会主动跟人勾搭上!” “呵。”我懒得与她争辩,她愿意护短、愿意自欺欺人都随她去,林宇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反正要我与他复婚,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现在马上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分手!我们家小宇还等着和你复婚呢!”赵梅命令我。 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发呆。 “姚希你听见没有!”赵梅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我本就只坐了一小片地方,被她这一下推得一个不稳,从病床上栽了下去。 幸好我反应得及时,一只脚抢先踩在了地上,才避免了整个身体着地。但那只脚因为承受了身体的全部重量而向外崴去,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了上来。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扶着病床慢慢地站起来。 “你装什么装?又没摔着!”见我这样,赵梅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关切,反而还一脸的不屑。 虽然我本来就没对她抱什么希望,但一颗心还是被寒了个透。 我拎起包,冷冷地看着她,说:“我先走了,您要想去电视台闹就闹吧,反正到时候丢人的除了我,还有您的宝贝儿子。” 第12章 打抱不平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咬着牙,忍着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哎呦我的头好疼!疼死我了!”赵梅故意倒床上大声嚷嚷,但我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顿上一下。 “姑娘,你妈妈在喊疼呢!”旁边一个病人家属拦下我,指着赵梅的方向对我说。 “那不是我妈。”我解释。 那人讪讪地让开路,赵梅又急切地大喊:“快!快帮我抓住她!她害我摔成了脑震荡,不赔钱还想跑!” 不得不说,她一副小镇妇女的淳朴装扮还是很能迷惑人的,好几个正义感爆棚的大老爷们儿一起拥过来把我团团围住。 “看你穿得光鲜亮丽的,怎么心肠这么歹毒!” “撞了人还想跑?想得倒美!” ……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全都充满了厌弃,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一刻,我连解释都不想了,直接拿出手机来报警。 “你想做什么?”一个年轻小伙子冲上来,一巴掌把我的手机打到了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不赔老太太钱,就别想出医院!”他没有半点摔坏我手机的羞愧,反而恶狠狠地威胁我。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味,一开口熏得我忍不住后退。 我特别委屈,想哭,但是强烈的自尊让我把已经涌上来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我就说一遍,”我努力冷静下来,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打颤,“她是自己摔倒的,我和她没关系,送她来医院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你们要真要为她出头,可以,先把我帮她垫付的医药费还给我,然后我们去警察局慢慢聊,看看无缘无故砸人手机应该怎么判罚。” 其他人听我这么说,都开始动摇,唯独那个摔了我手机的小伙子,一脚用力地踩在我的手机上,甚至还碾了两下。 “判罚你mb!你个臭娘们儿还挺装逼!怎么着,以为老子不打女人治不了你?老子告诉你,你tm在做梦!”他说完,扬起手就照着我的脸上招呼。 要放在平常,我肯定就躲开了,可我脚崴得有点严重,只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他的手掌还是擦过了我的侧脸,力道大得让我都脑袋都随之偏向了一边。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扇巴掌,居然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之下,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我的耳边只剩下一片“嗡嗡”的响声,也不知道是被他扇到耳鸣,而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 恍惚间,手里的包也被他抢走。 我看着他自顾自地打开我的包,从里面翻出钱包,抽出了所有的现金。 “就tm这么点儿钱?”他数了一遍,似乎很不满意。 “你现在的行为叫做‘打劫’。”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你最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我一定告得你把牢底坐穿。” “你tm有本事就去告呀!老子倒想看看,谁tm敢让老子坐牢!”那人得意地笑着,把我的包像垃圾一样随手扔到地上,里面的口红粉底滚得到处都是。 “老子劝你,老老实实地把钱赔了走人,否则的话……”他收了笑,瞪着眼。 “怎么样?”一个冰冷不悦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我惊喜地看过去,只见姜越沉着一张脸,正一步步地往这边走来。 在这一瞬间,我心上那一层伪装起来的名为“坚强”的铠甲四分五裂,我的鼻子一酸,看着他哭了出来:“姜越……” 姜越的双眸危险地眯了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身边,把我拥进怀里,宽厚的手掌在我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谁欺负你了?”他低声问我,语气里的温柔让我愈发的说不出话。 我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子欺负的,怎么地?”那年轻小伙骄傲地说,“这臭娘们儿撞了人,不赔钱还想跑,老子今天既然看见了,就要打抱不平!” “证据呢?”姜越问,“你亲眼看见我女朋友撞人了吗?” “被撞的婆婆就在那边,她亲口说是被这臭娘们儿撞的!”年轻小伙指向赵梅。 “我没有……”我抬起头小声地解释,“是她自己摔倒的……” “嗯,我相信你。”姜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在他的眼里,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怀疑。 明明我和他也说不上有多熟悉,他却能够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我忽然觉得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双手将他抱得更紧。 “你就是姚希的奸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梅已经站到了我们旁边。 她“奸夫”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众人看我和姜越的眼神又变了。 “‘奸夫’?”姜越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赵梅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质问我:“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要跟小宇离婚的?” “不。”我回答她:“我是因为你儿子搞大了自己下属的肚子才要跟他离婚的。” 既然赵梅想把自己家里那点儿破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就如她所愿。 “事实什么样还不是由着你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离婚之前就跟他勾搭上了!”赵梅颠倒黑白的功力一流。 “不然我们来发誓,谁出轨谁出门被车撞,行不行?”我坦荡地盯着赵梅。 赵梅果不其然的怂了,哼哼唧唧半天就是不正面回答。 “那你害我摔成脑震荡还要跑怎么说?”见污蔑我出轨行不通,她又一口咬着让我赔钱。 “医生的诊断结果在这里。”我松开姜越,弯下腰去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找出那一份检查报告。 “压根就没有脑震荡。”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将结果清晰的念出来,“至于是不是我害你摔倒的,电视台门口有监控,还有那么多证人,你随时可以找我对质。” 赵梅张了嘴还没说话,姜越就发了声:“如果事实证明不是姚希害你摔倒,你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还有你。”他又看向那个年轻小伙,“有时候打抱不平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3章 不和解 年轻小伙被姜越的话激怒,骂了一句脏话就要找他干架。 姜越把我推到一边,三两下就把他擒住,把他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后。 年轻小伙一边骂一边激烈反抗,姜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说:“报警。” 我迅速打了报警电话,向接线员说明了情况,两个高大的男警察在十几分钟后到达。 “李虎?你怎么闹到医院里来了?”其中一个看到年轻小伙以后惊讶地问。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两位大哥,今天我可没有闹事,是这臭娘们儿不要脸,我打抱不平而已。”李虎赶忙撇清自己。 “你还会打抱不平?”警察的语气有些不屑。他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我的东西,以及李虎脚边彻底报废的手机,问:“这都是你弄的?” 李虎点头,一点悔意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这都tm是这臭娘们儿罪有应得!” 警察瞪他一眼,转向我和姜越:“这件事,麻烦你们跟我们回局里处理一下,医院毕竟是公共场所,我们在这里会影响到人家工作。” “好的。”我应下,又对姜越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今天的事情,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现在还在被李虎纠缠。尽管我很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着,但我与他的关系毕竟还没有到可以要求他做这些事情的程度,所以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我原以为姜越会欣然应允,却不想他皱紧眉头,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陪你一起去。”他说,态度强势,“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最后他开车载着我,跟在警车后面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这地方我熟,走各种流程也很顺利。谈到今天这事的解决方案的时候,一个警察把我们叫进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我劝你们和解。”他说得很诚恳,“那个李虎,是个在这一片有点地位的小混混,我们关过他很多次,再关一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对你们就不同了。被那些小混混缠上,会很麻烦。很多时候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打擦边球,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的。” 我本来就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之前说要报警也是为了吓唬李虎,所以警察这么一劝,我自然就想和解了事。 但姜越不肯。 “你们该怎么罚怎么罚,我们不接受和解。”他的神态凛然。 “喂……”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赞同地看他。 “不用担心。”他露出一个微笑,抬手在我头上揉了两下,说:“后续的事情,我来解决。” 很诡异的,我心中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你确定?”警察却不像我一样对他抱有信心。 “确定。”姜越说。 “那好吧。”警察无奈地叹了口气,“到时候你们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就好。” 按照规定,李虎要被行政拘留10天,同时,他还要赔偿我的各种损失加医药费一共一万块钱。 在警察的监督下,那一万块钱由李虎的朋友当晚就送到了警察局。那人把钱交到我手上的时候,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就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我要说不怕他们报复,那肯定是假的。但姜越既然说了会解决后续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让他们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人走了以后,警察又叮嘱了一遍,让我们平时要多加小心才放我们离开。 上了车,我报了家里的住址,姜越却开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去哪里?”我问他。 姜越勾唇暧昧一笑,“咱们今天还有没做完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没做完的事……我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可是—— “现在太晚了,而且我也没什么心情……能过两天么?”我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与他商量。 经历了这么一堆破事,此刻的我身心俱疲,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不能。”姜越瞬间敛了笑,下垂的唇角泄露了他不悦的心情。 “那……好吧。”我很怂地选择了妥协。 他多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提出的要求,不答应好像不大好。 姜越瞥我一眼,眼里似有几分意外,却什么都没有说。 车在万豪酒店门口停下,还没停稳,就有服务生过来开门。姜越把车钥匙交给他,领着我直接乘电梯上了楼。 他订的是一间大床房,房间算不上大,但室内的装潢、布置,乃至于各种家具、用品都不是一般的酒店能比的。 果然是五星级的水准。 “你先去洗澡。”姜越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浴袍扔给我,我换好拖鞋,抱着浴袍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进了浴室。 我故意在里面磨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姜越?”我小声地叫,没有人回应。 另一双拖鞋还待在原位没有开封,另一件浴袍也好端端的挂在衣柜里。除了我的包,整个房间里再看不到任何不属于这间酒店的东西。 他那种人形泰迪,应该做不出临阵脱逃的事儿。可他会去哪里、去干什么,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在我出神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按门铃。 “您好,我是来送餐的。” 这餐不是我点的,那就只能是姜越。 我开了门,让服务生把餐车推进来。 “这餐是什么时候点的啊?”我问。 服务生看了一眼餐单,说:“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吧。” 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我刚进浴室那会儿。 等服务员走后,我才认真去看姜越点的那几道菜:辣子鸡丁、水煮鱼片、香辣虾,全都是我爱吃的。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姜越这个人……真的很不简单。 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我的肚子早已叫唤过几轮。看着这几道极度刺激食欲的菜,我吞了吞口水,转过身去,打开了电视。 再等一等姜越吧。 几则广告过后,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第14章 我有本事 姜越拎着一个塑料袋进来,看见房里的餐车,他笑了笑,说:“还挺快。” “你去哪里了?”我问他。 “买药。”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把我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我下意识地将整个身体往后挪了挪,姜越伸手,握住了我扭伤的那只脚。 他的手掌温热,指腹的薄茧触感粗糙,却让我浑身有种过电一般的酥麻感。 “喂……”我弱弱地挣扎,姜越不理,径直脱了我的拖鞋扔到一旁,将我的脚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又走了好些路,尽管我刚才在浴室里用热毛巾敷了十来分钟,脚踝处的肿包依然没有变小。 “疼么?”姜越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脚踝,我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抬起头来怪责地瞪我一眼,问:“既然这么疼,怎么不早点说?” “也没机会说啊。”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明明是我自己的脚,怎么处理都和他无关的,但被他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心虚得都不敢看他。 姜越气得在我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我痛呼一声,捂着脑门委屈地拿眼偷觑他。 “从医院到警察局,从警察局到酒店,一路上这么长时间,哪里没有机会?”他的表情仍旧不大好,语气也很生硬,“你就是没想过要告诉我!” 他这话说得倒没错。我跑新闻这两年来,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不少,崴个脚在我看来完全不值得一提。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没什么好说的,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听了我的解释以后,姜越身上透出的冷硬缓和了一些。他哼了一声,细心地把我的脚踝喷上药,用纱布裹好。 云南白药凉凉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暂时麻痹了我的神经,脚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这几天少走点路,新闻应该不能跑了,最好请两天假在家里休息。”姜越说。 “刚收了假又请假,不大好。”我知道姜越是为了我好,但很为难。 长假过后正是最忙的时候,七天里积攒下来的工作有很多,而我们本来每天的任务也不少。 “不过我会跟领导说的,新闻跑不了,还能做别的事情。”看到姜越再一次黑下去了的脸,我连忙补充。 他看起来对我的做法不太赞同,但也没有明确的反对。我蓦地松了一口气——尽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的看法。 姜越站起身,瞟到餐车上我一口未动的饭菜,问:“怎么不吃饭?不饿吗?还是菜不合胃口?” 他有点紧张,可这其中的原因我琢磨不透。 “等你一起。”我说。 姜越愣了一下,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 “以后都不用等我,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 “噢。”我点头答应,反正以后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伸出脚去够那只被姜越扔到旁边的拖鞋,还没够到,整个人就被姜越打横抱了起来。 “都跟你说了,这几天少走路,要去哪里跟我说一声,我抱你过去。”他皱着眉头,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那我要上厕所呢?”我故意挑衅。 姜越却没有我想象中的脸红害羞,相反,他大大方方地看着我,眼底一片揶揄之色。 “我抱你过去。”他回答,“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还可以一直陪着你。” “做梦!”我咬牙骂道,姜越笑得愈发开心。 这一顿晚餐让我一身的疲惫和委屈全部散去。我顶着辣得肿起来的嘴唇,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还将所有的菜一扫而空。 “唔。”我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倒在床上。 “吃饱了别躺着,起来坐一会儿。”姜越一边拉我起来,一边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收拾残局。 “我好累,想睡觉。”我无赖一样闭上眼,任他怎么拉都一动不动。 “你现在要躺着也可以,待会儿等人来把东西收走了,我帮你做点运动消化一下。”姜越笑眯眯地威胁我。 他嘴里的“运动”,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我立刻睁开眼,“唰”的一下坐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我也不是很困,还是坐一会儿吧。” “噗。”姜越破了功,“姚希,”他捏着我的脸,无奈地问:“你现在的脸皮怎么变这么厚了?” 他这一捏,就碰到了我的痛处。李虎那一巴掌打得真的挺重,虽然已经看不出手印了,但摸上去还会有些微的刺痛。 “哎哎哎,松手!”我龇牙咧嘴地把他的手扯开,捧着脸轻轻地揉了揉。 “捏疼你了?”姜越问,脸上满是不解,“我没有用多大的力吧?” “跟你没关系。”我说,“之前在医院里,李虎扇了我一巴掌,挺疼的。要不怎么你一来我就抱着你哭呢?” “他还扇你巴掌了?”姜越眯起眼睛,话语中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这个样子我有点害怕,恍惚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初中时期那个挥起铁棍就往人身上砸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 “扇了,但是他都已经被关进去了,我这一口恶气也出了。”我连忙说。 姜越没有说话,神色依旧冰冷,我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转念一想,我和姜越不过是单纯的炮友关系,他应该还不至于因为我去招惹那些小混混。 服务生来收走了餐车,我终于得了姜越的赦免躺下。 “我去洗澡。”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故意在我眼前晃了一圈,秀了自己的肌肉和内裤下鼓鼓囊囊的一团,才拿了衣柜里的另一件浴袍进了浴室。 “嘁,又不是没看过。有本事你脱光了再秀啊!”我小声吐槽。 半小时后,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姜越裸着身子从里面出来。 对上我诧异的眼,他勾唇一笑,说:“我有本事。” 第15章 那些人在看你 我没有想到姜越的听力能好成这样,当下有点慌神。 “我知道你有本事了,你把衣服穿上行不行?”我别过脸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越走越近。 姜越掀开被子,躺到了我的身边。他的身上挟带着浴室里蒸腾的热气,很快温暖了那一侧的冰凉。 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到我的腰上,不老实地动作着,似乎是想解开我浴袍的腰带。 “我今天真的很累。”我按住他的手,半商量半请求地问:“让我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嗯……”姜越状似苦恼地沉吟片刻,有几分勉强地说:“也不是不行。” 我刚松一口气,就又听见他说:“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姜越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说:“亲我一下。” 我们俩接过很多次吻,因此我一点儿也没犹豫,抱着他的脖子照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我本来打算亲一下就立马分开,可刚一贴上,姜越就用手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又用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 他缠着我吻了很久,直到我感觉他的下身又起了反应,才强硬地把他推开。 “我要睡觉了。”我没敢看他的眼睛,慌忙地背过了身去。 “哼。”姜越不悦地冷哼,从背后将我抱住,轻轻地在我的后颈上咬了一口,幽怨地威胁道:“今天暂时放过你。但是你要记住,这都是要补回来的。” ** 大概是真的累瘫了,这一觉我睡得很实,什么梦都没有做。姜越叫醒我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 “几点钟了?”我揉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刚刚8点。”姜越回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这会儿西装笔挺的,完全没了昨晚的流氓模样。 “先把衣服换了,洗漱完过来吃早饭。”他把一个纸袋放到我面前,里面的衣服从内到外一应俱全,且都还挂着吊牌。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衣服?”我很讶异。 一般的商场都是9点以后才营业吧,这个时间人家可能门都没开。 “刚才让酒店的人去买的。”姜越说。 虽然我仍然好奇为什么酒店的人这么早就能买到商场专柜才有的国际大牌,但这个答案恐怕姜越也不知道,所以我没有继续追问,拿了纸袋进浴室把衣服换上。 令我更加吃惊的是,这些衣服全都是我的尺码,没有一件出错。 对此,姜越的解释是:“你穿哪个号,我摸一摸就知道了。” 看到他骄傲的表情,我宁愿自己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姜越替我换了脚上的药,扶着我慢慢下了楼。 刚出酒店,服务生就递过了他的车钥匙,并把我们引到几步之外停车的地方。 姜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我坐进去。我连忙摆手,说:“我自己打车就行了,你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姜越笔直地站在门边,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地说:“要是不想我当着这么多路人的面把你抱上车,你就乖乖地自己上去。” 酒店门口来往的人和车都不少,我知道姜越说到做到,忿忿地瞪他一眼,弯腰钻进了车里。 等我系上安全带,姜越才关了这边的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他的嘴角噙了笑,看上去心情挺好。 到了电视台,姜越要送我进去,我软话硬话都说了个遍,耗了十多分钟,直到遇上一个熟悉的同事,他才开了锁让我下车,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和那个同事一起上楼去,下班的时候也别落单,等着他来接我。 起初我觉得他管得太宽,整个人有点神经兮兮,但上了楼坐到座位上以后才想明白,他可能是担心我被李虎寻仇。 我拿出手机,打开与姜越的微信聊天界面——在海边别墅被他折腾的第一个晚上,他趁着我无力反抗强行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我在对话框里输入“谢谢”,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这两个字,似乎太过单薄了,不足以表达我对他的感激。 我的消息没有过去,姜越的消息却发了过来:“不,许,出,去,跑,新,闻。”后面还跟了一个静静微笑的表情。 我心里嫌弃着他的婆妈,手指却老老实实地敲上:“知道啦。”点击“发送”。 我们节目的主编洛洋是我进电视台时候的直属领导,跟我关系挺好,去年她升了职,我们的感情也没有淡掉。 我刚跟她讲了一下自己脚的情况,其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大手一挥,说:“那你这几天就呆台里别出去了,我待会儿跟老于说一声,让他带着青青跑新闻,刚好让青青锻炼一下。”——青青是我们组里刚招进来的实习生。 我道了声谢,正准备从她办公室里出去,洛洋忽然问我:“姚希,你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离婚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跟电视台里的任何一个同事提起过。 不过她既然问了,我也不好隐瞒。 “嗯,有一个多月了吧。”我苦笑,“他出轨,我忍不了,就离了。” “离了好。”洛洋点头,“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你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那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吧?比你前夫帅多了!” 下车的时候我只想着快点进电视台大楼,倒没有特别注意周围,结果居然被洛洋撞见了我和姜越一起。 幸好洛洋不是个嘴碎的,否则那后果,我都不敢想。 我自然不可能纠正洛洋,告诉她姜越不是我的“男友”而是“炮友”。我挤了个笑出来,说了句“谢谢”。 这一整个早上过得风平浪静,不用跑新闻,我就对着电脑,写一写文字稿。 中午和同事结伴去食堂吃饭,排队打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好些人在偷偷地打量我。和我一起的同事也察觉到了,还特意转过头来问我:“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都在看你?” 第16章 澄清报道 他们的偷窥非常明显,看两眼我,看两眼手机,和身边的人讨论两句,又看两眼我,周而复始。 “他们为什么看你啊?”同事一脸懵逼。 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大概能够猜到和赵梅有关。昨天在电视台门口以及在医院的那两出,围观的人都不少。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我待会儿回去用关键词搜索,说不定还能搜出几则小视频来。 这一顿午饭我吃得很难受,和我一起的同事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么多好奇的、看戏的、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我们始终如鲠在喉。 我们俩在食堂坐了十分钟,饭菜都只吃了一半,就匆匆地回了办公室。 老于和青青恰好从外面回来。一见着我,老于面色凝重地说:“小姚,你上微博热门了你知道吗?” 我对这事一无所知。 老于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 s市当地的某个营销号发了一则视频,记录了昨晚在医院李虎拦下我并扇我巴掌的整个过程。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配文标题却是:“女子撞倒老太不肯赔钱,热血男青年见义勇为。” 微博下的评论一溜都是骂我的,各种不堪的字眼都有,还有人说李虎“打得好”。 我跑了这么久的新闻,第一次成为了新闻当事人,还是以这种方式,心里的委屈说都没地方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于问我,“我在微信群里还看到别的部门的同事说,昨天晚上你和一个老太太在电视台门口发生了冲突?” “嗯。”我点头,手指麻木地上划,自虐一般地去看那些评论。 “行了,别看了。”老于从我手里把手机抢了回去,“你这个事情闹到了网上,领导肯定要找你了解情况的。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想想怎么跟领导解释吧。” 还能怎么解释?我苦笑,当然是说实话了。 下午刚上班没多久,我就被领导找了,还是个相当大的领导。我进电视台两年,除了全体员工都要参加的大会之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台长。 台长是在洛洋的办公室里“召见”我的,也幸好有洛洋在场,我才不至于太过紧张。 他开门见山:“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假的。”我坐得端正笔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小学课堂,“那个老太太,其实是我前婆婆,也就是我前夫的妈妈,她来找我跟我前夫复婚,我没同意,她就一直纠缠我。她摔那一下跟我也没有关系,您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调昨天晚上电视台门口的监控来看。” “监控我等一下就让人去调。”台长的表情没有变化,声调也维持在一个高度没有起伏,让人难以看出他的情绪。 “医院里那些,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又问。 “老太太自己说摔得很严重,我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医生说她除了点外伤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她非说自己摔出了脑震荡,赖在医院不肯走,护士没法,只能给她在走廊上加了张床。我本来想等我前夫去了再走的,但是我前夫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妈又一直说一些话惹我生气,再加上本来我今天早上要去参加政府的那个活动,看着时间不早了,我就打算先走,结果被那个小混混给拦住了。”我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只除了有关于姜越的那一段。 “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台长紧紧地盯着我。 “医院的检查报告在我这里,老太太到底摔成什么样,昨晚的医生护士都很清楚。后来我还报了警,警察局里应该有记录,那个拦住我的小混混,现在正在被行政拘留。”我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的眼睛。 “既然现在证据都是对姚希有利的,我们要不要做一期专题,来给她澄清?”洛洋问台长。 “不行。”台长思索片刻后摆手,“姚希是电视台的员工,又是你们组的记者,这个专题由你们来做太容易被人骂‘包庇’,可信度不高。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哪个报社,或者哪个门户网站,让他们来做一期报道。速度要快,网友们应该很快就能够扒出姚希的个人信息,我不想到时候有人指着鼻子骂我们电视台。” 他说完这些就走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洛洋也长舒一口气,脱力地靠到了椅背上。 “我以为这么点事情我们部门内部解决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还惊动了台长。”洛洋跟我吐槽,“想当初咱们台的当家女主持和已婚节目总导演的亲密照爆出来被全网嘲的时候,台长都亲自没出面,还是派的副台长解决的问题。” “这么说,这还是我的荣幸了。”我自嘲道。 “确实是。”不同于我的半开玩笑,洛洋的语气很严肃,“像这种新闻,每天爆出来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别看现在上了热门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是过个几天,谁还记得你是谁?说实话,如果台长没有下来,我是打算冷处理的,最多写个报告应付一下上头。刚才提那么个建议,我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太费时费力了,结果台长不仅同意了,还想得比我更加周全。” 她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音量问我:“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台长家的亲戚?” “噗。”我乐得笑出了声,“我要是台长家的亲戚,至于进来两年了还是个辛辛苦苦跑新闻的小记者吗?” “那倒也是。”洛洋点点头,又正色道:“你先出去工作吧,我争取今天下午就把素材搞定,让报道明天就上线。” 洛洋做事的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联系好了一家门户网站新闻部的总编。对方承诺会派记者去医院和警察局,同时也会让人过来对我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 保卫部那边大概是得到了台长的指示,也在网站记者来之前把监控录像发到了洛洋的邮箱。 第17章 颠倒黑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这中间,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了我的个人信息并发到了那条微博下面,很快被顶上了热评第一。 虽然有个别网友谴责“人肉”不道德,但绝大多数人都在拍手称快,甚至有人@了我们电视台和栏目组的官微,要求领导把我开除。 亏得我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不然遇到这样的网络暴力,不崩溃也得消沉好一阵子。 到了下班时间,洛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大概还在为我的事忙活。我也不好意思走,叫了一份m记的外卖送了进去。 听见动静,她停下工作,抬头给了我一个抚慰的笑。 “你别担心,我现在在帮他们整理文字稿,视频他们已经剪得差不多了,加个班今天晚上就能发出去。” “辛苦你们了。”我对洛洋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同时又因为自己没能做出半点贡献而格外羞愧。 “有m记吃就不辛苦了。”洛洋从纸袋里扒拉出一个汉堡,一下子咬了一大口,露出满足的表情。 我何尝不知道她这样只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我问。 “这事儿你就别插手了,作为当事人,你还是要避点嫌的。”洛洋摆摆手,轰我出去:“好了,你要是手里的稿子都写完了就赶紧下班吧,我这边搞定了还得去直播间盯着,没空跟你唠嗑。” “噢。”我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转头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因为昨晚不愉快的经历,今天我特意在一楼大厅里观察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奇怪的人,才低着头快速地往外走。 然而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一堵高大结实的肉墙。 起初我很慌张,但在闻到那股熟悉的烟草味后,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下班的时候别落单么?”姜越不满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忘了。”我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一回事。 “什么记性。”姜越伸出手指在我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语气不像责备,倒有点……无奈? 我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姜越的车就停在电视台外,忌惮着李虎,我没有拒绝他送我回家的要求。 可是,他又一次把车开到了万豪酒店。 我拽着安全带不肯下车,“怎么又来这里?” 姜越斜睨着我,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 “昨晚不是说了,要补回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上挑的尾音如同一个小钩子,一扯一扯的,牵拉着我的心。 但我的理智尚存。 “今天也不行。”我板着脸很坚定地拒绝他,“我没心情。” 姜越沉默地盯着我,神色淡漠。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就在我承受不住准备松口的时候,他忽然笑出来。 “你怎么这么好骗。”他抬手揉乱了我的头发,眼里有熠熠星光。 “昨天从警察局出来,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所以我才带你来酒店。李虎那边……处理起来可能有点困难,在你的安全得到保证之前,可能要一直住在这里。”他的表情又正经起来。 要不是他现在告诉我,我真不知道昨晚被人跟踪过。现在想一想,还很有些后怕。 “可是……酒店应该没有我自己家里安全吧?”我问。 酒店毕竟是公共场所,什么人都能进出,而我们小区虽谈不上多高档,但每年的物业费那么高,安全方面总归还是有点保障的。 “别的酒店不好说,但是万豪……安保方面肯定是要比你们小区更强的。”姜越相当骄傲,就好像万豪酒店是他们家开的一样。 我忽然想起我在万豪酒店门口看见他的那一次,经理对他卑躬屈膝的姿态让我印象深刻。 可是这两天,酒店的所有职员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住客对待,就连一直在前台附近晃悠的大堂经理都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两次强烈的反差让我非常困惑:姜越在千行集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 姜越带了电脑,处理完了公务以后,就被我拿来刷起了微博。 在我吃晚饭、洗澡的这段时间内,微博上又变了天。 一家在s市有点影响力的报社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了赵梅,对她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采访,并把视频和新闻稿同时上传到了自家的官方微博。 早上事件的热度还在,因此这条微博的转评很快就达到了五千。 我点开视频,虽然赵梅的面部被打了马赛克,但从发型、穿着和声音,我一下子就认出了是她。 视频里,记者问了赵梅事件的起因。 赵梅首先表明了我与她的关系:“她是我的大儿媳妇。”没有“前”。 看到这里,我就没有了再看下去的欲望。不用想,在这个采访中,赵梅肯定谎话连篇。 “怎么不看了?”姜越打完一个电话,听见我这边没了声音,好奇地走过来坐到我旁边,手臂很自然地将我揽进怀里。 他在触摸板上点击了一下,视频又继续往下播放。 “她最近在和我儿子闹离婚,还把我儿子从家里赶出去了。我气不过,才上她单位去找她理论,没想到她心那么狠,害得我从台阶上摔下去了。”赵梅说。 “呵!”我没有想到,她会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您儿子和儿媳妇儿为什么闹离婚啊?”这记者也带得一手好节奏。 “唉!”赵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 我看得傻了眼。 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我这前婆婆,还是戏精学院毕业的呢? “本来这是家丑,不能外扬的,但是我这个大儿媳妇儿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赵梅抹泪哽咽着说,“她勾引了我的小儿子,害得我们家两个儿子兄弟反目,现在都不来往了。” 为了印证她的话,画面上放出了两张我和林睿城抱在一起的照片。照片很模糊,光线也很昏暗,背景居然是……我们家楼下的花坛。 第18章 翻转打脸 我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湖底,冷得直打颤。 我虽没有自恋到认为林睿城是真的喜欢我,但也没有料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这一家人,算计得可真好! “这照片……是真的?”姜越的手臂收紧,低头咬住我的耳垂。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缠绵,他这一下用了七成的力道,疼得我脖子一缩,差点把电脑扔到地上。 “狗吗你?”我揉着耳垂,转头瞪他。 姜越无视了我的愤怒,又问了一遍:“这照片,是不是真的?” “照片是真的,但赵梅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不太耐烦。 “那那个男人为什么抱你?”姜越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要抱我我能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我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姜越没再说话,只是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被他这一打岔,赵梅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仔细听,等我再想起来去看的时候,采访已经结束了。 我没心情再重新听她扯淡一次,点开文字稿快速地扫了一遍。文字稿的内容与视频大致相同,但结尾处多了这么一段: “采访结束后,我送赵阿姨离开。她拉着我的手,求我帮忙联系上她的儿媳妇儿。她说,别的她都不敢想,只希望她儿媳妇儿能够和儿子坐下来好好地谈谈,和平地解决问题。我听说赵阿姨的儿媳妇儿与我是同行,辗转拿到了对方直属领导的联系方式。然而直至截稿前,这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有病吧这人!”我忍不住骂道,连忙又给洛洋打电话。 “看到晨报的采访了?”洛洋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意图。 “嗯。”我应道,问:“晨报记者找你了?” “今天确实有个陌生号码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但是我那个时候在直播间里,没有接到。估计就是晨报那边的人。”洛洋笑着说,似乎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向她道歉,心中的懊恼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这也称不上是麻烦,反正电话我也没有接到。”洛洋反过来安慰我。“对了,”她提高音量,语气有些激动,“咱们这边的新闻马上就要发了,你别急着睡,等着看翻转打脸。” 晚上10点整,飞狐新闻官方微博同样上传了一则采访视频,以及一篇很长的新闻稿。 在这一则视频中,记者分别采访了当天接诊的医生、出警的警察和我。 我们三个人的证词,加上电视台门口的监控录像和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完整还原了事件的经过。 在采访中,我还给林宇城留了半分面子,只说了我们俩已经离婚,只字不提离婚的缘由。 这条微博一出,网上一片哗然。 原来痛骂我的那些网友,这会儿又转了口风,开始骂起了赵梅。“为老不尊”、“碰瓷儿”这些词,全都用到了她的身上。 也有少部分网友就我和林睿城的那两张照片指责我出轨,说我和赵梅都有错,两方是在“狗咬狗”。 而就在这个时候,微博认证为“风行律师事务所”的一个蓝v贴出了一张律师函,内容是我委托他们告赵梅和晨报诽谤。 “风行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是秦逸风,他出来站我我不奇怪,但这封律师函…… “是我找的秦逸风。”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姜越主动解释。 我回想起他那会儿打的那个电话……原来是这样。 “谢谢。”我说,但又不解:“秦逸风不是专打离婚官司的吗?” 姜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他的事务所里不只有他一个律师。” “……噢。”我羞耻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风行律师事务所”的那封律师函发出去没有多久,我就接到了林宇城的电话。昨天怎么都联系不上的人,今天主动找我,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有事吗?”我故意装傻。 “小希……”林宇城柔声叫我,语气中带着讨好。 自打谢颖来跟我摊牌以后,他就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过话。 但如今我的心被他与他的家人伤了一遍又一遍,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只觉得万分恶心。若不是想看他打算演什么戏,我肯定当场就挂断了电话。 “有话直说。”我说。 “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惭愧还是在临时组织语言,林宇城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我替我妈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需要。”我冷声回绝。 一句“对不起”就想抵消自己犯下的错?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小希……”林宇城哀求,“我妈她确实做得过分了一点,但是她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就看在她从前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不追究她的责任了,行吗?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过她,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这一番话放在以前我可能还会相信,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 “林宇城,你们一家现在在我这里,信誉值已经为零了。”我冷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看好你的家人,不要让他们来打扰我的生活?结果呢?用林睿城来套路我不够,还要你妈上新闻污蔑我出轨!我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却是你们的得寸进尺,林宇城,我受够了。你不用再在我这里白费口舌了,我已经做出决定了,咱们法庭上见吧。” 结束了通话,我仍气得发抖。 从外面的走廊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看向房间内—— 姜越跷着二郎腿坐在唯一的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你前夫来求你了?”说话的时候,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角噙着一抹笑,仔细看,似乎有点讥诮的意思。 “嗯。”我把手机随手扔到了床上。 姜越抬起头来,双眸紧紧地锁住我,似笑非笑地问:“你的决定呢?放过他们吗?” 第19章 那年年少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在咱们班里每次都是前三吧。”我仔细回忆了一下。 姜越一怔,眼里有困惑一闪而过,“所以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我会蠢到因为我前夫的一通电话就放过他们?”我斜睨着他,模仿着他惯用的戏谑表情,语气一如他之前的讥诮。 姜越渐渐回过神来,嘴角扬起的同时又是一声冷哼,“你要是不蠢,当初怎么会和他结婚?”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见我吃瘪,姜越似乎心情很好,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他把手里未燃尽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重又回归正题:“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打官司呗!”我说,“反正有秦逸风,我到时候上个庭就行了。” 我已经想好,要把李虎那边的官司也一块儿扔给他。老同学嘛,不就是用来坑的。 然而我这话不知道又触动了姜越的哪根神经,他的眼睛眯了眯,不冷不热地问:“你就这么信任秦逸风?” “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信任他不是很正常吗?”我反问。 姜越的脸色变得更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也是你的初中同学,还和你坐过一年同桌。”他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拿自己和秦逸风作比较,但是—— “你上课睡觉,下课基本上不在班里,虽然咱们俩同桌了一年,但是我和你说过的话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和姜越坐同桌,完全是班主任的刻意“成全”。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班主任急着冲“业绩”,硬把成绩倒数的几个和正数的绑在一起,妄图通过这种一对一帮扶的形式,达到共同进步的目的。 姜越是我们班——乃至于全年级的倒数第一,也是班主任心尖上的一根刺。为了激励他学习,班主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一开始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姜越左耳进右耳出;许诺了各种奖励,姜越一点儿也不在乎;后来骂过也打过,倒是把姜越激得更犟,两人有一次差点就在教室里干起架来,还引来了学校的几个领导。 班主任自个儿没了辙,就把班里的前几名叫进了办公室,问我们谁愿意和姜越坐同桌,监督他学习。 除了我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不愿意,我的态度是随便,所以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那个时候年纪轻,打小没受过什么挫折,又特别听老师的话,刚坐一起的时候,还很认真地警告过姜越:“上课不许睡觉。” 对此,姜越的反应就是一句极不耐烦的“你少管闲事”。 我的脾气也挺倔的,又怕老师问责,于是每每他睡觉,我都会在他腿上用力地拧上一下。 前几次他都会睁眼瞪我,凶巴巴的样子让我害怕,但我没有收手。终于有一次把他惹急了,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来“啪”的一下摔到了桌子上。 那一声巨响,打断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语文老师,也吸引了班里全部同学的目光。 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与他一起经受众人目光洗礼的时候,羞愧地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老师批评。 “姜越,你做什么呢?”语文老师盯着姜越,非常不高兴。 不同于班主任的积极,我们班其他的任课老师对姜越十分厌恶,都抱着一副任其自流的态度。只要他不影响课堂纪律,在下面做什么他们都不管。 “关你屁事!”姜越的语气很冲。 语文老师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被他这么一顶撞,自然也很生气。 “你给我滚出去!”老师一指门口,厉声喝道。 姜越压根就没把语文老师放在眼里,他慢慢吞吞地站起来,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临走前,他还狠狠地踹了一下自己的课桌,害得并在一起的我的桌子剧烈地晃动了好几下,桌上堆着的一摞书都掉到了地上。 那一次给我的冲击是巨大的,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管过姜越。班主任偶尔问起来,我都低着头不说话,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嘱咐我:“你们是同学,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和姜越唯一一次正常的对话发生在校外。 那天说起来挺巧,我和我妈去逛街,在路上看见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我和我妈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本来打算直接走过去的,偏偏我当时转头看了一眼——在人群的中央,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围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推推搡搡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旁边的人都在看戏,没有一个人上前去给那个男生解围。我谨记着从小学到初中老师“见义勇为”的教诲,让我妈帮忙报了警。 警察过来还需要点时间,我和我妈离得远远的等着,谁知道一个壮汉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一下子抵在了男生的腰间。 我慌了神,也不顾我妈之前“不要靠近去”的叮嘱,上前两步大吼:“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不走,警察就要来了!” 那些人转过头来,大概是看见我是个小女生,都觉得没什么威胁。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冲我晃了晃拳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到了那个男生的脸——居然是姜越! 我惊在了原地。 我妈连忙拉住了我,把我藏到了她的身后。 “希希,我们走。”她小声地对我说。 “我不走!”我挣开她的手,抬头哀求道:“妈妈,那个男生是我的同桌,我们救救他吧!” 我妈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怔了一瞬后眼神变得坚定。 “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初中生被这些人打吗?”她转向围观人群,大声质问。 好些人回避着她的视线,有的还低下了头去。 “臭娘们儿,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该插手的事情别插手!”拿着刀的壮汉愤怒地将刀尖指向了我妈。 第20章 相亲 “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我妈长得娇娇小小的,平时挺柔弱的一个女人,这会儿居然不要命的和那男人杠上了,连我都感到惊讶。 “你有本事就捅死我,只要我还留着一口气,就不会让你们日后好过!”她对那些人怒目而视,强大的气场感染到了周围的人。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初中生,你们算什么男人?”人群中,一个年轻男人站了出来,接着又有好几个人响应。 那些男人多少还是有些忌惮,恰好这个时候警铃在街角响起,他们互看一眼,收了东西悻悻地跑掉了。 警察来了以后我才知道,那群人是这一片的一个小偷组织,这天偷一个小姑娘钱包的时候被姜越撞见。姜越出声提醒了小姑娘一句,就被他们围起来教训了一顿。 至于那个小姑娘——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事情的真相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原以为姜越就是个坏透了的小混混,可谁知他还有这样正义的一面。 从警察局离开的时候,姜越主动叫住了我。 我一转头,就看见了他通红的脸。他低下头去,小声地说:“谢谢。”然后擦着我的袖口出去。 那天以后,虽然我们俩之间依然没什么交流,但他对我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偶尔在楼梯上碰到,他还会幅度很小地点一点头。 可惜这也没什么用,他照样不爱学习,成绩在我们班里是永远的倒数第一,最后班主任也不得不放弃他。 中考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听班主任说,他考得尤其烂,家里交钱给他上了一所私立高中。 再以后,就彻底没有了他的消息——直到那天在夜总会遇见。 姜越不说话,只哼了一声,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他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 毕竟是从初中开始就抽烟的人,这纯熟的技巧,简直无人能比。 “少抽点烟。”我忍不住说,“对身体不好。” 我不太喜欢烟味,但因为采访对象形形色色,抽烟的不少,历练了两年倒也能够承受。不过我这么说,确实是在担心姜越的健康状况。 姜越烟抽到一半忽然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一阵,随后便将这根烟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 “我知道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唇角微微扬起。 ** 我把赵梅和李虎的官司全都交给了秦逸风的事务所。秦逸风和他手下的两个律师都很高兴,毕竟这都是稳赢的案子,难度很小,几乎是躺着就把钱给挣了。 因为发布虚假新闻,晨报官微下被网友骂了近一万条,最后不得不删除了那条微博,并挂出了一封正式的道歉信。 这件事的传播范围比我想象得要广,我爸妈几乎不上网的人,也在隔天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他们说。 “怕你们瞎担心啊。”我坦白,“有我们主编的帮忙,差不多快搞定了。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打算告赵梅和报社。律师说,我们的胜率很大。” “林宇城没来找你求情?”我妈问。她倒是挺了解林宇城的德性。 “求了,我没同意。”我说,“他妈都当着全国人民的面那样编排我了,我要是忍了,估计一辈子都被他们吃定了。” “你现在可算是清醒了。”我妈颇感欣慰。 “都这样了我要是还不清醒,怕是脑子不清楚吧?”我自嘲。 “你的脑子本来就不怎么清楚。”我妈毒舌起来能戳人肺管子,“上次是顾忌着你刚离婚心情不好承受能力差我没说,早跟你说了林宇城那种小地方来的、家里好几个兄弟的不能嫁,你非不听,看看现在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哦,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上一次真是白白感动了半天。 “我和你爸吸取了经验教训,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妈说。 “什么决定?”我的神经骤然绷紧——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之后的婚姻,将由我全权操办。”我妈郑重地宣布,“我会帮你挑选相亲对象,成与不成你自己把握,但是你不能背着我们跟其他人谈恋爱。” 也就是说,我的交往对象只能在我妈给出的范围内选择。 我忽然想到了姜越,“炮友”恐怕比正儿八经的男朋友更难以让我妈接受。 “随便你们吧。”我还是答应下来。 我已经让我爸妈失望了一次,不想再让他们失望第二次。更何况,我如今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情,我妈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反正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我这里。我只要随便扯个理由,说我和那些人不合适就行。 “那好。”我妈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你爸一个朋友的儿子最近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我跟人家约个时间,你们俩见一面吧!” “……好。”我镇定地答。 相亲的时间定在了这周六下午1点,地点在cbd的一家咖啡厅。 据说那位“朋友的儿子”公务繁忙,周末还要在公司加班,只能抽出中午的一点儿时间来与我见面。 我妈在向我转述这个情况的时候差点没把对方给夸到天上:“勤奋、敬业,这么优秀的男人上哪儿去找!而且,他愿意在工作的间隙出来见你,足以证明他对这次相亲的重视!” “他这样天天加班,哪有时间照顾家里?”我故意找茬。 “这不是人家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有女朋友了肯定会好一些的。再说了,加班多也不错啊,起码没时间去外面乱搞!”我妈反驳。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林宇城也是天天加班,结果还是跟谢颖搞到了一起。 毕竟——没有撬不动的墙脚,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 李虎的案子进展缓慢,所以我一直与姜越一起住在万豪。 周六一大早我就跟姜越报备了下午要出去。 “去哪儿?”姜越皱着眉头问我,一副不愿意的模样。 “和我妈约了逛街。”我下意识地隐瞒了相亲的事。 第21章 名声不好 姜越听我提起我妈,有一丝的动容。 “十多年没见了,阿姨身体还好吗?”他问。 难得他还记得我妈,当年也算没白救他。 “挺好的,比好些年轻人都要健康。”我答。 “那就好。”姜越点头,忽然有些赧然,“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没有正式向阿姨表达过感谢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今晚我想请阿姨吃顿饭。” “不用这么客气的。”我连忙回绝,又瞎扯了个理由:“你能记住她这么多年,我妈应该就很欣慰了。” 我自私的不希望他们两人见面。我妈是个人精,一顿饭的时间,足够她察觉出我和姜越之间的不对劲。 “就当给我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姜越将我扯进怀里,脸在我的颈间蹭了蹭,软了声调:“好不好?” 我浑身酥软到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这个男人……真是个祸害。 “那你们下午逛完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们。”姜越自作主张地定好了计划。 ** 中午,我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却还是因为堵车迟到了五分钟。 当我在临窗的卡座找到那位只见过照片的相亲对象时,他正一脸不耐烦地抬起手臂,看向腕上那支价值不菲的手表。 我挽了个得体的笑,迈步走过去,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打招呼:“陈先生,你好。” 陈熙抬头看我,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姚小姐,你迟到了八分钟。”他的语气严厉得像是在教训自己的下属。 “抱歉,路上堵车。”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着道歉。 “周六中午这一块经常会堵车,你应该提前将这段时间计算在内。”陈熙指责我,“姚小姐,守时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原则。” 他这一番话虽然不错,但是这高高在上的姿态着实让人恼火。 “好的,我一定会谨记陈先生教诲。”我捏紧了背包的带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服务生递上餐单,我点了一杯咖啡,陈熙却摆了摆手。 “姚小姐,为了不耽误彼此的时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他摆出了一副商务谈判的架势,“我今天会来与你相亲,纯粹是为了给我父母一个交代。我现在并没有结婚的想法,更何况姚小姐你的名声,”他顿了一下,“似乎不大好听。” 这意思就是没看上我了。 虽然我是抱着搅黄这场相亲的目的来的,但被他这么直白地拒绝,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我的名声……一个离了婚还被前婆婆上网爆料出轨小叔子的女人,嗯,确实不咋地。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我强颜欢笑,陈熙安静地看着我,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出咖啡厅前,我没忘记在前台付上我那杯咖啡的钱。 五分钟结束一场相亲,我觉得自己真是厉害极了。 在街上游荡了半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够了,我才敢给我妈打电话汇报情况。 我妈大概也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听筒里的一声“嘟”都没结束,就传来了她迫不及待的声音:“怎么样?有戏吗?” “没戏。”我叹着气故作遗憾,“人家没看上我,说我名声不好。” 我妈沉默了两秒,而后狐疑地问:“真的假的?人家好歹是英国留学回来的,难道不应该表现得很绅士吗?就算心里真的嫌弃你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吧?” “当然是真的,我没事拿这个骗你干嘛?”我理直气壮地反问。虽然我提前编好的借口就是“人家没有看上我”,但还不至于理由详细到扎我自己的心。 “那这个小陈就有点过分了。”我妈的话里带了些埋怨。 “对啊。”我连忙附和。 “你别难过,不是每个男人都在乎你的那些过去的。”我妈又转过头来安慰我,“况且,犯错的人又不是你!” 我假意伤心了半晌,原想趁机让我妈消停一阵,结果她一句话让我一下子蔫了:“妈一定再接再厉,争取尽快给你找一个更合适的对象!” 我只得转移话题:“对了,妈,你还记得当年出手救过的我的那个初中同学吗?” “记得啊,怎么了?”我妈问。 “我最近遇见他了,他也还记得您,说一直没机会正式地向您表达感谢,所以今天晚上想请您吃顿饭。”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缘由。 我妈的反应跟我预料的差不多:“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就是遇上了顺便帮了个忙而已,又没费什么力。” “他说这是他的一个心愿,我已经替您答应了,5点的时候您过来千贸广场,我在三楼等您。”我交待完了我妈,直接进了身后的千贸广场,去了七楼的电影院,买了两张场次相连的电影票,打发了剩下来的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4点半,我给姜越发微信,让他往千贸广场来。 5点整,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在三楼了,问我在哪里。 我赶紧从电影院出去,在三楼的电梯口找到了我妈。 “你同学人呢?”我妈往我身后张望了好一阵,见就只有我一个人,疑惑地问。 “我半个小时之前给他发了微信让他出门,估计再等个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挽着我妈的手,说:“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逛逛吧。” 我既和姜越说出来逛街,这一个下午过去,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买,让他一眼拆穿我的谎言。 千贸广场的三楼是女装专卖,时间有限,我不能一件件地去试,看到合眼缘的便报了尺码,让导购员直接开票结账。 我妈见我这疯狂购物的劲儿,以为我是被陈熙的话打击到了,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做好调查再让我和人家见面,再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同时,为了弥补她的“过错”,她把自己那张无上限的信用卡给了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概是……悲喜交加。 第22章 希希喜欢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个款的m号只剩最后一件了,里面有位小姐正在试。”我拎着一件风衣找到导购员,对方却这样告诉我。 “没事。”我笑了笑,正准备将那件风衣重新挂回去,试衣间的门开了,谢颖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导购员口中的最后一件m号。 看见我,她似乎也有点意外,但很快,她就换上了一张虚伪的笑脸。 “姚希姐,真巧。”她主动和我搭话。 “嗯,是挺巧的。”我并不想理她,但又担心被其他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我欺负她,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句。 “咦姚希姐,你也看中了这一款风衣吗?”谢颖看到我手中的风衣,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刺眼。 “是的呢!”热情的导购员替我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这位小姐想要m号,可惜已经被小姐您抢先了呢!”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呢!”谢颖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满满的得意。她又冲着导购员:“麻烦你帮我开票,这一件我要了。”迫不及待得像是晚了一秒钟就会被我抢走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比起生气,我更觉得好笑。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我虽喜欢,但也到不了要与人争抢的地步。况且在得知谢颖也看上了这件风衣以后,我对它的好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这会儿要给我机会,我能挑出一堆的刺来。 “小姐,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们可以从其他分店调一件m号的过来,明天给您寄到家里。”导购员说。 “不用了。”我拉着我妈往外走,谢颖也恰好要出去付钱。 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故意对我说:“姚希姐,我们的眼光很相似呢!不过你的运气就没有我这么好了!”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最后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嚣张的气焰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可理智阻止了我扇她嘴巴的冲动。 “她怎么说话呢!”我妈在一旁听了忿忿不平,问我:“这人谁啊?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她就是林宇城出轨的那个小三。”要不是今天碰上了,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向我妈介绍她。 我妈愣了一下,又极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以这女人的胸怀和下限,也只能配林宇城了。” 我妈这话我咀嚼了半天,老觉得把我也给骂进去了。还不等我想得清楚透彻,姜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到千贸广场了,你人呢?”他问。 “我和我妈现在在三楼,你直接上六楼吧,我们在电梯口见。”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同学到了?”我妈问。 “嗯。”我和我妈一起乘手扶梯上去,比姜越还早了几分钟到达六楼。 他随着人流从电梯里出来,四下里环顾一圈,立刻就迈着大步往我们这边过来。 “阿姨,希希。”他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谄媚,语气也恭敬温柔得不像话。 我都有点被他吓到,不仅仅为他目前不同于平常的状态,也为他那一声亲昵的“希希”。 “希希?”我妈小声地重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心虚得厉害,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解释:“我的很多初中同学都这么叫我。” 我妈收回了视线,从她的表情之中,我无法判断出她到底有没有相信我的说辞。 说话间,姜越已经到了近前。 “阿姨,我是姜越,您还记得我吗?”他激动地握住了我妈的手。 “当然记得。”我妈笑得一脸慈祥,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感慨道:“那个时候你也就比我们家希希高半个头吧,现在居然都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姜越附和着她,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挽起了她的手臂,占据了我的位置。“阿姨,我在‘四海阁’订好了位置,咱们边吃边说吧!” “四海阁”是整个s市都很有名的连锁中餐厅,哪怕是工作日,一到饭点门口都会大排长龙。千贸广场这一家是所有分店当中最为火爆的,平均排队时间达到了一小时以上,且不接受提前订座。 “你怎么在‘四海阁’订到位置的?”我问姜越。 姜越被我问得懵了一下,随后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这家店的经理有点交情,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帮我留了个位置。” 不出所料,四海阁门口的等候区已经坐满了人,还有好多等待的食客三五成群的在一旁站着或聊天或各自玩手机。 姜越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从店里出来,满脸堆笑地将我们领了进去。 这一路上他与姜越并没有多少交流,说的话多是客套的那种。待我们入座后,他喊了一个服务员过来,吩咐人家好好招待我们后就立刻没了踪影。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姜越所说的“和这家店的经理有点交情”到底是否属实。 服务员送了菜单过来,姜越和我妈互相推辞了一阵后,点菜的“重任”最后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随口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姜越补充:“这个辣子鸡丁,做得越辣越好。” 我妈惊讶地看向他,“小姜你也喜欢吃辣吗?” 姜越没摇头也没点头,腼腆地笑着说:“希希喜欢。” 我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我妈眼里的怀疑逐渐加深,却什么都没有问。 我心里清楚,这是当着姜越的面抹不开脸,回去以后一顿盘问怕是少不了。 我妈举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小姜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也是在s市工作吗?” 以我对我妈的了解,她与不熟悉的人聊天时通常不会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可她现在这么直接地询问姜越,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她把姜越当成我潜在的交往对象了——或许在她心里,连“潜在的”这个前缀都没有。 第23章 真心对你好 “妈——”我怪责地叫了一声,试图打断这一段对话。 不料姜越神色自然地回答:“我现在在千行集团工作。”至于夜总会的那一份兼差,他只字未提。 “千行集团?”我妈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意外的同时又透着些满意,“那挺好的啊。” 姜越抿唇,少女般羞涩地微笑,我则灌下了大半杯茶用以“压惊”。 面前的姜越,和我认识的那一个,可真是天差地别。 “小姜你父母都还在工作吗?”我妈又问。 我真恨不得立刻拉着她从这里离开。 若说刚才那个问题还能用“惯常寒暄”来解释,这个问题的指向性就十分明确了,我就算想不让姜越误会都不行。 姜越果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我妈的无礼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甚至还极为大方地将具体情况一一告知:“我妈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他垂下眼眸,苦笑,“有和没有没多大区别,我不太想聊起他。”声音低了不少。 他情绪的变化显而易见,就连我妈都有些慌张。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没事。”姜越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很勉强。 这是我与他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他提起家里的事。我原以为他那样的嚣张任性都是被家人惯出来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正好相反—— 家庭的不幸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影响,青春期的少年敏感又反叛,于是形成了那样极端的性格。 幸好多年以后,他终于还是走入了正途。 ——哦,是半只脚走入了正途,夜总会的“男公关”可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工作。 不小心揭了人家的疮疤,害得席间气氛变冷,我妈总算消停,不再问东问西。 点的菜一道道地上来,姜越一扫刚才低落的情绪,执起公筷热情地给我妈和我布菜。 “阿姨,您别客气,多吃点儿。”他招呼道。 “嗯,小姜你自己也多吃点!”我妈和蔼地叮嘱,又给我使了个眼色,说:“希希,你也给小姜夹点菜啊!没看人家碗里都空了吗!” “呃……”我闻言往姜越那边扫了一眼,然而预想之中的客气推辞没有出现,他捧着碗,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这……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呀!”我妈用胳膊肘戳我一下,催促道。 我硬着头皮夹了一只虾放进了姜越的碗中。 姜越盯着那只虾看了几秒钟,神色有点复杂。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虾吗?”我问。 “没有。”姜越牵了一下唇,很快剥掉虾壳,将虾肉送入口中。 一顿饭吃完,我妈与姜越又聊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琐事,才起身准备离开。 姜越主动提出送我们回家,我妈没有拒绝,只在下车的时候顺便拉上了我。 “希希,你好久没回家了,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吧。” 我心里知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便向姜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我如今的处境危险,我妈不知道,姜越却是知道的。在家里过夜的话,或许会将我爸妈也牵连进去。 “那阿姨,希希,再见。”姜越没有“拯救”我,说完就升上车窗,将车掉了个头,毫不留情地离开。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的车身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我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地消弭。 “行了,别看了,人家都走不见了。”我妈冷哼一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家里拖,“这个姜越是怎么一回事,你待会儿可要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我爸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声响便将声音调小了一些。 “希希?你怎么回来了?”他看到我很惊讶,“今天的相亲怎么样了?” “没成。”我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我妈转头瞪我,“别给我演了。” 我爸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演什么?” 我很委屈,“我没演啊,人家确确实实很嫌弃我,我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爸更迷糊了,“谁嫌弃你了?你电话里又跟你妈说什么了?” “你啥也不知道先一边去!”我妈冲我爸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说。 我爸面有不忿,但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我先不追究你今天相亲的事。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姜越是不是在谈恋爱?”我妈拿出了审问犯人的架势,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 “没有。”我一口咬定。 “没有?”我妈冷笑,“你当你妈这么多年饭都白吃了?你们俩之间那点儿猫腻,我眼睛瞎了才看不出来!” 我只恨自己没有提前警告姜越在我妈面前与我保持距离,也恨他一点预兆都没有,整个人忽然变得奇奇怪怪。 “我真的没跟姜越谈恋爱。”我只能重复否定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和姜越之间虽然有猫腻,但那种关系……还是不要让我爸妈知道得好。他们年纪大了,接受不了。 “那就是姜越在追你,但是你还没有同意。”我妈径自给我与姜越的关系下了个定义。 我没有否认。就让她这么误会也好,否则她只会更加不依不饶。 “希希,你是不是害怕了?”我妈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软了不少。 “害怕什么?”我听不懂她的话。 我妈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害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她说。 我一怔,低下头去,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妈果然是最懂我的人。 “之前我提出让你去相亲的时候,不是没有察觉到你的抗拒,但我就是想逼一逼你,否则靠你自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出来。”我妈叹了一口气,“今天那个小陈,或许真的有点问题,可姜越这个孩子,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的。我并不是说姜越就一定适合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一味的逃避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我妈这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但她的结论却是建立在“姜越喜欢我”这个错误的前提之上。 我正想着要怎么从这个困境之中逃脱,姜越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第24章 过敏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姜越的名字,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谁啊?”我妈伸长了脖子,看清来电人姓名后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想接你就接吧。” “老姚。”她又叫我爸,“我们回房里去好好聊聊那个不靠谱的小陈。” “噢,好。”我爸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等一的强,我妈这一声令下,他连忙跟着跑了。 听到他们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才按下接听。 “喂?”我先开口。 “姚希。”姜越的语气总算恢复了正常,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虚弱。 “怎么了?”我不由紧张起来。 “你能出来一下么?我现在在你爸妈家小区门口。我不太舒服,得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院。”姜越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我挂了电话,敲开我爸妈的房门,“姜越突然不舒服,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我过去看看,再送他去医院。” “行,那你快点儿去吧!”我妈也跟着着急,一直把我送到了门口,还不忘叮嘱:“要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了!”我等不及电梯,拉开楼梯间的门就往下冲。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小区门口,姜越的车正停在马路对面,孤零零的,不知怎的看起来有点凄凉。 我穿过马路,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慢慢降下来,露出了姜越的脸。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比平常都要苍白。 “我应该是过敏了。”他镇定地开门下车,一只手始终捂着肚子。 我扶住他,顺手拉开后座的车门把他塞了进去,自己又折返回来坐进驾驶座。 “怎么会过敏的?”我边发动车子边回忆刚才他吃过的东西。 我点的菜都很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容易引起过敏的东西,只除了——那一道清水大虾。 我突然想起来,除了我给他夹的那一只,姜越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虾。还有之前在酒店里他点的那道香辣虾,他也没有伸过一下筷子。 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非常自责。如果我能够更细心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 姜越整个人躺在后座上,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不关你事,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短短的一句话像是艰难地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不是没见过过敏的病人,但没有一个像姜越这样严重。 情急之下,我用力踩下油门,一连闯了几个红灯。还好现在时间不早,马路上的车不像白天那么多,没有闹出什么事故。 我把姜越送到医院以后,他直冲厕所而去,半天才扶着墙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差,脖子上可以看见很明显的红疹。 “有水吗?”他问我。 我去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给他,他漱了口,才和我一起进急诊室。 医生听了我对姜越病情的描述,当机立断地给他开了一针。趁着他打针的工夫,我又去楼下取了一大袋的药上来,中药西药都有,看得我都头皮发麻。 “要不要联系你的家人?”这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还记得姜越刚刚说过:他母亲早已去世,父亲有和没有没多大区别。 姜越掀起眼皮看我一眼,眼神都有些涣散。 “不用。”他从我手中把药拿过去,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他无力地靠着椅背,看起来毫无生气。 我竟莫名感到心疼。 “我不走。”我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抬头看向挂在上方的吊瓶,里面的药液还有很多。 “这一瓶估计要打一两个小时,你先靠着我睡一会儿。”我把姜越的头拨向我这边,让他能够靠在我的肩膀上。 姜越没有拒绝。他合上眼,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饶是在睡梦中,他的呼吸也比正常的要快上一些。他放在肚子上的那只手一直都没有拿开,眉心紧皱,偶尔还会发出几声难受的轻哼。 愧疚的情绪在我的心底蔓延,此刻我只恨痛的不是我自己。 打点滴的中途,我妈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过来。我怕吵醒姜越,尽量压低了声音:“他吃虾过敏,反应特别大,现在在打针。” 我妈顿了一下,问我:“那虾是不是你给他吃的?” 我微窘,脸上的温度升高,“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既然是你害姜越过敏的,今晚你就留在医院好好照顾他吧。”我妈说。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叹气。 把手机放回包里,我感觉到肩膀一轻,姜越已经醒了过来。 “阿姨打来的电话?”他问,依然有气无力的。 “嗯。”我点头,“她问你怎么样了。” “噢。”姜越扯了扯唇角,“替我谢谢阿姨的关心。” “好点了吗?”我问他。 “嗯。”姜越抓了一下脖子,说:“就是长了疹子有点痒。” 我一把拽住他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掌心,气急败坏地说:“再痒也不能抓!” “噢。”生病的姜越似乎格外的温顺,他抿了抿唇,视线向下扫过我俩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吞吞地说:“我不抓。” 一瓶药总算打完,护士过来抽了针,又说了一些近两天需要注意的问题才放我们离开。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护士就只跟你说了这么多,其他病人都没有这个待遇。”我打趣姜越。 他这一张脸,真是到哪儿都是吃香的。 姜越斜睨我,得意地问:“嫉妒了?” “嘁!”我撇嘴,想要放开他的手,可刚有动作,就被他反手握得死紧。 “拉着我的手,不然我又想抓脖子了。”他的语气中带了点儿恳求。 于是我们俩的手一直到上车前才分开。 “去哪儿?”我问他。 “酒店。”他回答。 我把车开到酒店。 他先洗了个澡,只围了条浴巾,光着膀子从浴室里出来。 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是脖子,他的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疹,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姜越往床上一躺,歪着脑袋冲我笑,“帮我上药,好不好?” 第25章 出车祸 若放在平时,我肯定是要拒绝他的,但他这病毕竟是我惹出来的,自然要伏低做小、对他有求必应。 我从袋子里扒拉出药膏,却没能找到棉签——去取药的时候,我好像忘记买了。 无奈之下,我把药膏挤到食指上,小心翼翼地涂上姜越的脖子,之后渐渐往下,抚过他的前胸,直至小腹。 他的身材很好,胸腹处的肌肉结实紧绷,我忍不住趁机多摸了几下。 耳边传来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我讶异地转头,恰好对上姜越那双深邃的眸子。 “你……”我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手里的药膏因为他的动作掉到了床上,“哎——”我想去捡,却一个天翻地覆—— 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姜越撑在我的上方。 这个姿势—— 他想要做什么,非常的明显。 “你还在生病。”我善意地提醒他。 姜越扯掉浴巾,指着下身已经抬头的某处,哑着嗓子说:“这里病得更加严重。况且——”他俯下身来与我额头相抵,唇角微微弯起,“这是你撩出来的,你必须负责。” 病中的姜越虽不及平常的“凶猛”,但应付起来还是够呛。结束的时候,他把我紧紧抱住,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叹。 感觉到下身的热流,我一个激灵,猛地清醒。 “你没戴套?”我掐着他的胳膊问他。 “嗯。”姜越闭着眼压在我身上,因过度困倦而口齿含糊:“忘了。” 以往的每一次他都很自觉,就算我不提醒他都会主动摸出一个套来戴上,所以我并不怀疑他的说辞。况且我自己都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作为一个病人,也算情有可原。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明天去买药就可以了。 倒是姜越—— 我好不容易给他擦好的药膏,经过了刚才的激烈运动,全被他蹭到了被单和我的身上。他身上的红疹还没有消,我推他一下,想喊他起来重涂一次,他却睡死过去,整个人一动不动。 我艰难地从他身下爬出,找到药膏,仔细地涂满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随后又把房间里的空调调高了几度。 ** 姜越的这一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早上起床的时候,疹子消得都差不多了,就是胃口依然不大好,一碗粥吃了两口就再吃不下了。 我原想留在酒店看着他,不巧老于给我打电话,说高速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貌似非常严重,要立刻赶过去报道。 我直接打了个车过去,和老于在高速上会合。 警察已经把现场围起来了,伤者似乎都送了医院,我们到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几辆车的残骸,和地上未干的血迹。 据警察介绍,这次事故共造成了两死八伤,追尾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当中。 结束了这边的采访,我和老于没有一刻的喘息,连忙又奔赴医院,去询问那些伤者的情况。 八个人受伤的程度不同,有的正在动手术,有的手术完了在休息,暂时都还不方便接受采访。 从病房门口一路走过,我不经意间扫到某间房里的病人——那张脸极为眼熟,正是我昨天的相亲对象,陈熙。 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问:“那人好像也是这起车祸的受害者,你认识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老于极“善解人意”。 客观来说,我和陈熙不熟,但两家的长辈毕竟是朋友,既然碰上了,多少还是要进去看看的。 他伤得好像不是很重,只有脑门上贴了块纱布。听见我们推门的声音,他迅速地睁开了眼。 “怎么是你?”看到我,他有些惊讶。 我把胸前挂着的记者证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晚间新闻的记者,来医院采访你们那起车祸的伤者的。” “哦。”陈熙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没空接受你们的采访。”他紧接着又说。 我从头到尾都没动过采访他的心思,被他冷不丁地拒绝,在生气的同时又感到好笑。 “陈先生,请您放心,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为了采访而影响到病人休息。”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就好。”陈熙说完就合上了眼,“你们要是没事的话,请出去吧。记得帮我带上门。” 我和老于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出了病房。 因为昨天已经被陈熙刺伤过了,所以他今天的表现我虽不满,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反倒是老于一路念叨,说这人出车祸简直是“因果报应”、“大快人心”。 我们俩又跑了一趟护士站,询问了伤者的病情,最后决定明天再过来采访。 回电视台的路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了陈熙出车祸的事。我不知道陈熙会不会和他家里人提到我,但为了不落人话柄,还是让我爸妈去看望一下更好。 写完稿子已经下午,我准备回酒店的时候,秦逸风又打了电话过来。 “是案件有进展了吗?”我问他。 “进展确实是有,但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秦逸风说。 “那是什么?”我不解。 “你前婆婆那边的律师说,他们一家都对你和你前夫的离婚财产分配有疑问。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跟你前夫签了离婚协议书的么?你要是方便的话,今天就把协议书的原件给我送过来。”秦逸风回答。 “好的,我这就回去拿了给你送过去。”我说。 离婚协议书我当初签了以后就放在书房的文件柜里,那书房我好久都没用过了,协议书应该没有换位置。 于是我又打了个车回了家。 一个多星期没回来,看着熟悉的小区,我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乘了电梯上楼,我从包里翻出钥匙,却发现插不进锁孔。 “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弯下腰去检查锁孔里是不是被隔壁的熊孩子塞了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第26章 碰定了 我抬起头,还没看清屋里的人,忽然胳膊一痛,就被用力强拽了进去。 防盗门的门槛把我绊了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地扑向了地上。若不是手还被那人拽住,恐怕当场就摔了个狗吃屎。 那人因为我倒下的力道弯下腰来,我和他对上眼,才发现他居然是林睿城! “林睿城?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用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裤腿想要爬起来,可他并不给我机会,缓过神来后拖着我就往里面走。 “你放开我!”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捶打他,甚至还咬住了他的手腕。 林睿城疼得“嘶”了一声,停下脚步却没有放手。他转过身来,重重一脚踹上了我的腰。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他凶狠的模样与从前判若两人。 肋骨疼得像是断掉,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往外涌。饶是这样,我仍没有放弃反抗。 林睿城的手腕被我咬破了皮,血的咸腥味在我的口腔内蔓延,我想吐,但又不能松口。 “妈的!你想死是不是!”林睿城照着之前的位置,踹得更加用力。 我仿佛听见“咔”的一声,这一次,肋骨应该是真的断掉了…… 剧烈的疼痛阵阵袭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瘫软在地上,无力去做任何事情。 林睿城趁机将我拖进了卧室,扔到了床上。他一件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面色阴郁地盯着我。 我很快意识到他想要对我做什么,心中的恐慌让我强打起精神,几个翻身滚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林睿城看着我的举动,从鼻腔中发出轻蔑的嗤笑。 “别费劲了,你逃不掉的。” 我没指望能靠自己从这里逃脱。 且不说我现在被他踢断了肋骨,就算我没有一处伤,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幸好我的手机还带在身上。借着床沿的阻挡,我偷偷在口袋里解锁了手机,从通话记录中随便拨了一个出去。 为了不让林睿城起疑,我还得和他演戏。 “你别过来!”我惊恐地瞪着他,大声呵斥,“这里是我家!你擅闯民宅,是违法的!” “我来我大哥家,怎么算得上是擅闯民宅?”林睿城一点儿也不惧怕我的威胁,“我哥找人来开锁,可是经过了警察的准许的!你要有什么不满,直接找警察去!” 家里的锁,我在离婚以后就换过了。林宇城开不了,大概就找了锁匠又换了新的,难怪我的钥匙插不进去。 我没想到他们一家人卑劣至此,竟能无视道德法律,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 林睿城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时住了手。他从床上爬过来,拉着我的衣服把我拎上了床。 “林睿城!你放开我!你这是强奸!”我奋力抵抗。 他把我压在身下,一手握住我两手的手腕,一手去撕扯我的上衣。 今天天气不大凉,我只穿了一件薄衬衣,没一会儿,最顶上的几颗扣子就被他扯得崩掉,露出了胸口。 林睿城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表情也兴奋了许多。他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还“啧啧”地吮了两下。 那湿乎乎的触感让我恶心得胃直翻滚,“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秽物大部分都落到了林睿城的头顶,他身体一僵,停下了动作。 “你他妈……”他咬牙切齿地瞪我,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短短一个星期之内,不仅遇上了这么多糟心事,还挨了不同人的两个巴掌。 “你给我等着!”林睿城恨恨地骂道,从地上捡了皮带,把我的手绑住。 他骂骂咧咧地出了卧室,还不忘把门关上。 我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对面的人竟然是姜越。 “姜越?”我小声地叫他。 “我在。”他几乎是秒回。 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在我自己家里,林睿城想要强奸我,你帮我报个警。”我哽咽着说。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过去,你别害怕。”姜越温柔地安慰我,“电话不要挂,我会一直陪着你。” 才过了五分钟,门外就又有脚步声响起。 我慌忙把手机藏到枕头底下,把一切都恢复成林睿城离开前的模样。 他大概是去冲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在滴水,那些呕吐物都不见了踪影。 看见我乖乖待在原位,他似乎很满意,脸上也有了点点笑容。 “知道跑不掉了?”他慢慢地逼近我,抬手抚上我的脸。 “早这样多好,不就不用挨打了?” 我咬紧牙,瞪着他没有说话。 林睿城的手揉着我的唇,时不时地捏上一下。 “你知道吗姚希,我早就想上你了。”他自说自话,“因为你是我大嫂,我才一直忍到现在。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我?我和我大哥不一样,绝对不会出轨的!” “对,你不出轨,你强奸!”我冷笑。 “现在是强奸,但是你被我上一次以后,就会主动来找我了。”林睿城脸上的笑容自信得刺目。 他脱下内裤,故意挺起某处让我看到。 “怎么样?是不是比我大哥的要大?”他一边揉搓着一边问我。 我撇过了头。再看下去,我可能又要吐了。 “别害羞啊,我会让你很爽的!”林睿城笑得很荡漾。他继续解开我的扣子,然后剥下我的衬衣。 我听见他吞了一口口水,两只眼睛盯着我的胸直发光。 “你的身材可真好。”他低下头来,亲上了我的胸。 “滚开!”我试图用尚且自由的腿去蹬他,却被他抓住了脚踝。 “别乱动!不然我就省掉前戏直接进去!”他压在我身上恶狠狠地威胁我。 我断掉的那一侧肋骨被他压住,疼得我直吸气。 林睿城趁机又脱掉了我的牛仔裤。 大腿骤一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凉意袭来,让我又清醒了几分。 “你不要碰我!”我的呼喊之中夹杂着哭腔。 虽然姜越跟我说警察很快就来,但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而林睿城又…… “不要碰你?”林睿城狞笑,“我今天偏就碰定了!” 他说完,解除了我下身的最后一层屏障。 第27章 一个也不会放过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感觉到了绝望。 林睿城用蛮力掰开了我的双腿,我的两只脚在空中不住地乱蹬,勉强阻止了他的进一步靠近。 “你滚开!”我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除了这一句,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与体力的流失让我的神智逐渐涣散。 再这样下去…… 我闭上了眼,任由眼泪糊满脸。 我一定会和林家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敲门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请问有没有人?”那声音很大,很陌生。 林睿城并不搭理,但那人相当的锲而不舍。 “有人吗?”后面都像是在砸门了。 林睿城的动作终于停住,“操!”他骂了一句,捡起裤子套上,靸着拖鞋把地跺得震天响。 我不知道来的人是不是警察,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林睿城进来! 我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寸一寸地爬到门口,把卧室的门反锁。 做完这一切,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当我再醒过来时,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单。 我的右手背上扎着针,吊瓶里的药液还剩下一小半。而我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眼下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我得救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送我来医院的人,我猜不到是谁。 我伸长了左手,想要去够床头的呼叫器,但稍微动动,肋骨疼得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直到护士过来巡房。 “你醒了?”她看了一眼吊瓶,里面的药液快要见底。她一面替我抽掉手背上的针,一面向我说明情况:“你右边的肋骨断了一根,已经给你接上去了,好在没伤到内脏,对你以后的生活没太大的影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要躺两三个月,等骨头完全愈合了才能下床。” 这些却不是我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请问,您知道是谁送我过来的吗?”不等她的话音落下,我着急地问。 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尤其粗嘎难听——大概是之前喊裂了嗓子。 “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是个大帅哥哦~”护士冲我眨了眨眼,笑道:“应该是你男朋友吧!” 我没有男朋友,但是“大帅哥”这个形容——我只能想到姜越。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又问。 护士摇头,“他跟着你从手术室过来以后就走了,不过他有跟我打过招呼,说你要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你现在要找他吗?” “不用。”我说。 姜越既然走得那么急,应该是有自己的事情。 我扯了个笑,对护士说:“您能把手机借我用用吗?我想打个电话。”给沈彤。 这件事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但我一个人住院多少有些不安,只能把沈彤拉过来陪我。 护士人很好,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我。我拨了沈彤的号码,这一次她倒是接得很快。 “谁啊?” “是我,姚希。” “啊?你换号了?”沈彤很惊讶。 “没有,这是别人的手机。我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你过来陪陪我吧。”和她,我一向不怎么客气。 “什么?!你得什么病了?严不严重啊?”沈彤一下子慌了。 “详细的情况等你来了再说,具体位置我待会儿短信发给你。”我向护士问清了楼层、科室和病房号,一并发给了沈彤。 不到一个小时,沈彤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水果。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她把袋子往小桌上一放,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逼供”。 “还不是林家那一群人。”想起林睿城的所作所为,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这都离婚多久了,他们怎么还在找你麻烦?这一家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沈彤向来不待见林宇城,只因为他扣扣搜搜的,一点儿都不大方。 “之前林宇城他妈做的那些事儿你也知道了,我最近在请我那个当律师的初中同学帮忙打官司,告他妈诽谤。林宇城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求情我没理,今天他居然让他三弟来强奸我!”说到最后,我气得发抖,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块儿疼。 “强奸?!”沈彤大惊,“他们是不是都不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缓了缓,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没有,幸好我把手机带身上了,找了个机会偷偷打电话给一个朋友,让他帮我报警了。”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沈彤松了口气,又义愤填膺地说:“咱们一定要把强奸你的那个王八蛋弄进牢里去,不在里头待个三年五年的,不放他出来!” “嗯。”我点头。 林睿城,我一定不会放过;但他能进我家,其中少不了林宇城的帮忙。这两兄弟,一个都跑不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姜越一直没有回来。 沈彤叫了外卖,喂我吃过了以后,在我的催促下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护士来查了一遍房以后替我关上了灯,病房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外面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照射进来。 单人病房住的人不多,所以这一片都很安静。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全是林睿城那张狰狞的脸。 心跳加速,恐惧席卷而来,我倏地睁开双眼,盯着床尾那点儿微弱的光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推开,房间里明亮的面积慢慢变大。 我扭头看过去,饶是背着光,我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姜越?”像是看到了救星和希望,我的眼眶瞬间热了,声音也在发抖。 姜越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怎么还没睡?”他皱眉问我。 第28章 后遗症 “睡不着。”我如实说。 姜越开了灯,看到小桌上的那一袋零食,问:“有人来看过你了?” “嗯,沈彤,我闺蜜,就上回带我去你们夜总会那个。”我说。 姜越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总带你去那种地方吗?” 他的语气不大好,我却想不出他生气的理由。 “那是她第一次带我去,之后我就再没去过了。不过——”我盯着他看,揶揄道:“我们去给你们制造收入,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姜越大约是被我噎住,凶狠地瞪我一眼,在我看来却没什么气势。 病房里安静了两分钟。 “哎,今天谢谢你啊。”我想起来说,“要不是你……”我垂眸苦笑,“我估计都被林睿城……”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 姜越干燥温暖的掌心覆上我的额头,他顺势坐到沈彤没搬走的椅子上,声音温柔动听:“不要想了,已经过去了。” 大概是林睿城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我如今十分排斥与异性的肢体接触,就算姜越什么都没有做,我也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着痕迹地拉下他的手,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立刻钻入我的鼻腔——是酒店里的沐浴露的味道。 “你洗澡了?”我故意转移话题。 “嗯。”姜越低应一声,“送你过来以后出去办了点事,出了一身汗,所以洗了澡才过来。” “噢。”我点头。 之后又是相对无言。 “林睿城他……”踌躇了许久,我鼓起勇气询问:“怎么样了?” 姜越的眼底很快地闪过一抹狠戾,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我精准地捕捉到。 “局子里蹲着呢,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他说话时却很平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就好。”这个结果与我想的没有多大出入。 “医生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吗?”我又问。 姜越瞥我一眼,凉凉地说:“你肋骨断了刚接上去,还不牢固,先在医院里躺一个月吧。我明天给你请个护工。”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这些事情让沈彤来办就好了,别麻烦你了。” 说到底,我和他的关系还不够亲密,我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去让他为我操持一切。 “‘麻烦’?”姜越忽的冷笑一声,“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麻烦我?我还生着病,既帮你报了警,又拖着病体火急火燎地往你那边赶,最后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送到医院……姚希,你有本事从一开始就别麻烦我。” 我心一沉。听到他的这一番指责,我莫名有些难受。 “对不起。”我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向他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你。” “你!”可姜越不仅没有满意,反而抿着唇,面色更加的阴沉。 我正思考着该如何补救,他忽然又笑了,“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对你的智商抱有希望。” 这满满的嘲讽让我接不了话,姜越不理会我的懵逼,起身脱了外套,关掉灯后直挺挺地躺到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我很累,先睡了。”他把被子拉过头顶,侧过身去背对着我。 ——看来是气得不轻。 有了姜越的陪伴,我心中的不安减轻了一些。我学着他的模样,将脸埋入被子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 纯粹的黑暗环境有助于睡眠,不多时,我的意识就变得模糊。 我做了一个梦。 我坐在病床上,吃着沈彤买来的零食。 门突然开了,我看过去,进来的居然是林睿城。 他光着身子,双眼通红,淫笑着扑向我。 “姚希,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他用力地撕开我身上的衣服,将脸埋在我的胸前啃咬着。 我激烈地反抗,大声地喊叫:“你滚开!滚开!”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姚希!姚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我的耳边,急切的呼唤让我从噩梦中挣脱。 我睁开眼,入目处,是姜越那张焦急的脸。 见我醒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他问。 “嗯。”我小声地答。 他抽了张纸,替我揩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在他触碰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变得僵硬。 “我自己来吧。”我将他推开,拿走他手里的纸,擦干糊了满脸的眼泪。 姜越沉默地看了我半晌,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继续睡吧。”他重新躺回床上。 我却不敢再睡,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天亮。 听到隔壁床传来声响,我立刻闭上眼装睡。 一阵“窸窣”声过后,姜越站到了我的床边。 “我去上班了。电视台那边我帮你请了三个月的假,等你骨头长好了再回去。要是有什么事,让护士给我打电话。”他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我睁眼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点空落落的。 早上警察来了一趟,询问我整件事情的经过。可能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派过来的是两位温柔的女警,说话细声细气的,还不时地安慰我,让我慢慢地说,不要着急。 虽然被逼着回忆起一切非常痛苦,但在她们的安抚下,还不算难以承受。 记录完我的口供,她们也没急着走。 “一般的女性在遭遇强奸后,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其中一位女警很小心地开口,“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有很大的概率会患上抑郁症,甚至还有一些精神失常,最后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的。你要是有这样的苗头的话,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告知你的家人,并且向有经验的心理医生寻求帮助。” 我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警察走了不久,秦逸风来了。 “你还好吧?”他应该从姜越那里听说了我的事,看着的目光中全是同情和担忧。 “还好。”我冲他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腰,说:“就是肋骨断了一根,特别疼。” “难以想象。”秦逸风也摸向自己的肋骨,露出害怕的表情。 寒暄了一阵,他正色道:“言归正传。我来这边,除了看望你以外,还要告诉你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第29章 视频证据 “什么消息?”我倒不是完全想不到,只是可能性太多,不知道会是哪一个。 “李虎的那个小团体,前两天被警察端了。”秦逸风说。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简直有辱我社会新闻记者的身份! “其实并不大。”秦逸风看我那眼神,好像我多没见过世面一样,“那个团体平时就收收保护费,帮那些小贷公司催催债,都是些小打小闹,警察就算要管也是扔进去关几天,放出来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断不了根。不过这一次据说是涉及到了贩毒,被人举报以后就给警察一锅端了。具体怎么量刑还不清楚,要看剂量多少,但是他们胆子大到敢卖给附近的学生,这一进去恐怕就是三年起步了。” 换而言之,从现在起往后数的起码三年之内,我不会受到他们那群人的骚扰。 这件事情了结了,我无疑是高兴的,但林家这边——只稍一想想,我的头疼就开始发作。 “赵梅的官司怎么样了?”我问秦逸风。 “开庭的日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你这个样子到时候肯定不能去,不过只需要你的代理律师出面就行了。这个案子我们稳赢的,你不用担心。”秦逸风信心十足,“至于昨天的事……你也可以交给我的事务所,林睿城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还有确切的视频证据,判刑是肯定的,我们会帮你争取让法官判重点儿,替你出口恶气。” “确切的视频证据?”我攥紧了被子,紧张地问:“那是什么?” “这……”秦逸风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表情有点儿懊恼。“姜越特意提醒过我,让我别告诉你这事儿的……” “我想知道。”我盯着他,郑重地强调。 秦逸风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才仿佛豁出去了一般说:“好吧。你是当事人,也有权利知道。昨天姜越不是跟着警察一块儿去了你家么?他把你送到医院以后,又回去了一趟,结果在你卧室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部摄像机。这部摄像机是林睿城提前放在那里的,里面有他强迫你的完整视频。姜越犹豫了很久,跟我这边咨询了一下,还是把摄影机当做证据提交上去了。警察问了林睿城,他说他拍这个,是为了威胁你和他结婚。” 体内的血液仿佛一点点的凝固,我冷得如同置身冰窖。林家人的心机,恐怕是我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我不敢去想如果没有姜越,没有及时赶到的警察,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个视频看过的人只有姜越,和负责这个案件的一个警察,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姜越没给我看。到时候上了庭可能也会放给法官看,但是这些人都不会把视频的内容泄露出去,案子结了以后也会对其进行销毁。所以,你可以稍微放点心,不会因此影响到你日后的工作生活。”秦逸风看出了我的忧虑,难得体贴地安慰我。 我缓了一阵,等情绪稍稍稳定,又问:“那林宇城呢?林睿城亲口说过,我家里的锁,是林宇城找人来开的,林睿城强奸我这事儿,他肯定也有份参与!” “如果真的有证据证明锁是林宇城让人开的,倒是可以告他私闯民宅。不过他们兄弟俩要是统一了口径,一口咬定他和强奸的事儿无关,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秦逸风摊手,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我坚信,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林宇城与赵梅两人的策划,就因为缺少证据而让林宇城继续在外逍遥,我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我想找个机会,去看一看林睿城。”我说。 秦逸风走后,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从外面进来。她自我介绍说,是一位“沈小姐”请来的护工。 我认识的“沈小姐”只有沈彤一个,她请来的护工,我自然用得心安理得。 晚上6点,沈彤带着打包好的晚餐,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为了早点过来照顾你,我推了今天晚上的应酬,你说我是不是你真爱?”她傲娇十足地问。 “真爱。”我顺着她的话吹捧她,“不过你既然都帮我请了护工,就不用这么着急地往医院赶了。张阿姨人挺好的,做事也特别仔细,我很喜欢她。” “护工?”沈彤愣了一下,忽而表情又变得格外复杂,“嗯,你喜欢她就好。”她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但奇怪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 沈彤把饭菜一样样地摆到病床桌上,拉到我的面前,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问:“你今天一天都怎么过的?在医院呆着无聊吗?” “吃饭睡觉看电视,连手机都没有,你说无不无聊?”我叹着气说。 沈彤给了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等你再躺几天,能下床了,就可以去外面放放风了。”她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看着我吃完了饭,又陪我聊了会儿天,一直到护士过来查房,沈彤才从医院离开。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了,姜越应该早就下了班,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察觉到心中的失落,我又觉得自己好笑。 说不想麻烦他的人是我,他真不来了不舒服的人还是我。 姚希,你怎么就这么欠呢? 张阿姨帮我擦了身子,自己洗好澡就睡到陪护床上。 “小希,你晚上要有什么事,大点声叫我啊!我怕我睡着了听不见。”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照顾了我一天,张阿姨几乎是沾床就着。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她轻微的呼噜声。 可能是心里藏着事,再加上呼噜声有点儿吵,我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我的手机。要能有点儿打发时间的东西,那该多好! 墙上挂钟的时针缓缓地走到了“12”,我收回视线,准备强迫自己睡觉,忽然看到地上多了个影子。 第30章 挑拨离间 我以为是护士查房,往门上的小窗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那人的后脑勺。 那不是护士,而是一整天都没有露面的姜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突然跑过来,也不知道他来都来了,为什么只在外面看一眼就走。 我不能下床,想叫他,却又担心吵醒睡着的张阿姨,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能作罢。 又是一整晚的失眠。 之后的半个月,姜越总共就出现了一回,把我的手机送来以后匆匆忙忙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除了张阿姨以外,来医院最勤的就数沈彤了。为了能经常过来陪我说说话,她推了一堆的应酬,就连去h国出差的事都交给了别人。 我跟她说了我排斥与异性身体接触的事,也说了那天女警提醒我的那些,沈彤当场拍板,要请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来给我看看。 我没有拒绝。 秦逸风在赵梅的案子结束以后带着审判结果来见我。因为晨报发布的那一则赵梅接受采访的视频点击过万,转发也有好几千,造成的影响太大,除了在晨报官微发布正式的道歉声明以及赔偿我共计两万块的精神损失费以外,赵梅和晨报那边的一个主编分别获刑三个月和半年。 “法官考虑到赵梅年纪比较大,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所以判得比较轻。”秦逸风对这个结果其实不怎么满意——我亦然。 “我和林睿城的见面,你安排得怎么样了?”我问秦逸风。 大概是张阿姨天天给我煲骨头汤的功劳,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可以下床,坐着轮椅出去转转了。 “你要是得到了医生的允许,我随时都能帮你安排。”秦逸风说。 林睿城还未判刑,按理来说是不允许探视的。但秦逸风的人脉广,请人稍稍“通融”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我去找了医生。医生建议我近段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医院,后来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同意让我出去半天,交代了我一堆的注意事项。 因为我的心理阴影,沈彤特意请了半天假,陪我和秦逸风一起去了看守所。她扶着我上车、下车,又帮我推轮椅,确实费了不少劲。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满是歉疚。 看林睿城的时候,我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 因为不是走的正规程序,这一次的探视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除了我和林睿城以外,还有一个负责看着他的警察。 林睿城比之前瘦削了很多,脸上、脑袋上添了好几道狰狞的疤痕,有些甚至都还没有结痂。 很明显,这些都是在看守所里弄的。 看见他这样,我十分意外。 相比起监狱,看守所的危险系数要低许多。我很好奇,林睿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同伴”们如此粗暴对待?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林睿城对我有很明显的敌意,看我的眼神异常凶狠,好像想把我千刀万剐。 他大概忘记了,我才是这起事件当中的受害人,而他——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我忍着对他的厌恶,勾起一抹浅笑。 “不。”我摇头,“我只是想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从桌面上推过去给他。 “这是什么?”林睿城狐疑地看着我,却还是打开了纸袋。 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吭哐”的声响。 纸袋里面是一沓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相同的两个人——林宇城和谢颖。 这是我拜托沈彤找人跟着他们拍的,背景多是商场、电影院这种娱乐场所。 林睿城默不作声地把照片看完,而后一把扔到桌上,面无表情地问:“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都是你大哥在背后策划的。”我望进他的眼里,语气是十足的诚恳,“我了解你,也相信你,以你的性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的。” 林睿城的瞳孔缩了缩,面上多了些慌张。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我和我大哥之间的关系。”他故作镇定地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们家的大门也是我骗他去帮忙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把我大哥拖下水!” ……看来,我低估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我仍旧保持微笑,“事情的真相,你我心中都有数。林宇城想利用你来毁了我,最后没有达到目的,就让你一个人背黑锅,而他和谢颖两个人在外面快活……你看,他笑得多开心,一点也没有因为你进了看守所而难过的迹象。” 闻言,林睿城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双唇抿得死紧。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内心的动摇,继而“乘胜追击”:“小睿,我看你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过得也不怎么样吧?” 我盯着他的伤疤仔细地看,露出怜悯的表情。 林睿城原来说不上多帅,但也算清秀。听林宇城说,他们学校里有好几个女生同时在追他。所以,林睿城对他这张脸,还是比较看重的。 这会儿察觉到我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他有些别扭地扭开了头去。 “我落得现在这样,不都是你害的?”他气急败坏地吼。 “不。”我义正言辞地否定了他的说法,“你落得现在这样,是你大哥害的才对。如果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不顾兄弟情义,让你独自承受这些后果,你又何必坚持护着他?” “小睿,我不恨你。比起你,我更想让林宇城获得他应有的惩罚。”我对他“循循善诱”,“如果你愿意说实话,我可以跟我的律师沟通,让你少受点罪。” 林睿城沉默地思考了半晌,最终吐出一句:“我再想想。” 秦逸风和沈彤都等在房间外。见我出来,秦逸风问:“怎么样了?” 我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应该有戏。” “你还挺有一手的嘛!”秦逸风笑着夸奖我。 “我有个问题——”我问秦逸风:“看守所的警察管得很松吗?为什么林睿城被人揍得全身都是伤?” 秦逸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上车再说。” 第31章 有血 上了车,秦逸风确认了车窗都已经关上,才说:“林睿城身上的伤,其实都是姜越揍的。” 我很震惊。 “姜越?谁?”沈彤一脸的迷茫。 秦逸风从后视镜里瞥我,眼底有些许的惊讶。 我避开他的视线,敷衍地回答沈彤:“姜越也是我的初中同学。” 沈彤是个人精,我这样的答案当然不可能让她满意。 “一个初中同学,会为了你揍人?你就编吧你!”她戳着我的额头,一副看穿我的表情。 我被她瞪得心虚,又拉着秦逸风说话:“可是那天林睿城不是直接被警察带走了吗?姜越去哪儿揍的人?” 秦逸风迟疑一阵,模棱两可地答:“在哪儿揍的我不清楚,但姜越家里有点关系,再加上林睿城这人也确实欠揍,所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过去了。” “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揍人?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扎实啊。”沈彤感慨道。 而我对姜越的身份也愈加的怀疑。 秦逸风把我们送到医院就走了,张阿姨晚上才过来陪床,病房里就剩下我和沈彤两个人。 “你给我老实交代,姜越到底跟你什么关系?”沈彤这会儿逮着了机会,把我摁在床上逼问我。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 虽然说好和姜越只做“炮友”,但他做的有些事情已经远远超越了“炮友”的界限,我对他的感情也不想刚开始那么单纯。 “怎么说呢……大概算是‘炮友’以上,恋人未满吧。”我选择了一个最为恰当的说法。 “‘炮友’?!”沈彤大叫一声,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我慌忙去看门口,还好房门紧闭,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你小点儿声!”我压着嗓门呵斥她。 沈彤抿了抿唇,学着我的样儿小声地说:“行啊姚希,挺会玩啊你!” “我离了婚,总得找人解决生理需要吧?”我撇嘴。 虽然我的欲望不是特别强烈,但偶尔也还是会有。况且姜越的技术比林宇城要好很多,所以我的性趣也水涨船高。 “那倒也是,咱们现在可不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么?”沈彤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八卦兮兮地问:“那姜越长什么样儿啊?有照片么?” 姜越的照片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 “其实你见过他,就上次咱们俩去夜总会,陪我的那男人就是。”反正他们俩以后有很大概率会见面,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啥?”沈彤惊得瞪圆了眼,“你‘炮友’是一‘牛郎’?那他跟你那啥收你钱不?” 她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我平静地回答:“他好像没在夜总会干了。” 反正之前我们俩还住酒店里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跟我呆在一起,不过这半个多月没见,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去!你这是‘救风尘’呐!”沈彤揶揄我,“怎么着?他现在傍上你了?你每个月就挣那么点儿钱,够养小狼狗的吗?” “他自己有正经工作,夜总会那里只是兼职。而且,我们俩是‘炮友’关系,不是我包养他。”我解释道。 “有正经工作,家庭条件也不差,还要去夜总会兼职?那他的兴趣还挺别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沈彤在说这话的时候,笑容里颇含深意。 ** 我在医院里的日子过得无聊,却也惬意。 沈彤给我找的心理医生每周过来两次,治疗的时间长了,我的病情确实也有了些好转。 某天秦逸风过来看我的时候,我都能够镇定自若地抬起脚来踹他——这让笃定了我不敢碰他而极力毒舌我的秦逸风吃了个大瘪。 当然,美丽的日子并不是一直都在继续。 正如我当初想不到谢颖会舔着脸找到我家里求我成全她与林宇城的爱情,如今我也想不到她会挺着肚子跑到我的病房求我不要拆散他们的家庭。 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为了保密,我甚至都没有同意同事们来看望我的要求。这个谢颖,还真是神通广大。 此时此刻,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完全没有上次商场偶遇时的盛气凌人。 “姚希姐,你放宇城一条生路吧……他那天就是去帮林睿城开了个门,其余的事情都是林睿城自己干的,不关宇城的事啊……” 秦逸风随时通知我案件的进展,所以林睿城改口供供出林宇城的事,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我原以为谢颖和林宇城在一起是看上了他的钱,没想到林宇城出了事她不仅没有打掉孩子走人,反而还过来找我求情——看来她对林宇城是真爱。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宇城平白无故去撬我家的门?”我捂着伤处坐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颖。 “那……那是林睿城求他去开的……”谢颖吸了一下鼻子,仰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说实话,她现在的样子楚楚可怜,很惹人同情——只是那些“人”里不包括我。 “哦?”我挑眉,“林睿城求他开他就开了?也不问问林睿城到底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随便撬别人家的门也是犯法的么?” “林睿城只是说,他想找个机会见你,和你谈谈。他求了宇城很久,他们俩毕竟是亲兄弟,宇城心软,最后还是同意了。宇城也跟林睿城说过了,要谈就好好谈,不要做其他的事情……”谢颖努力地为林宇城辩解。 她的话毫无逻辑、漏洞百出,我连逗她的心思都没了。 “你回去吧。到底相信谁的说法,那是法官的事,我也左右不了。”我摆了摆手,作出一副困倦的模样。 “姚希姐,我求求你……你去跟法官说,你不追究宇城的责任好不好?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能没有爸爸啊姚希姐!”谢颖就着下跪的姿势慢慢挪到我的跟前,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她的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腿,我心里一阵烦躁,想要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可刚一动,她就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戏码此前已经上演过一次,我的内心已没有一丝波澜。 “别演了,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讥笑道。 然而下一秒,我就看到了谢颖身下的血。 第32章 流产 鲜红的血潺潺地流出,仿佛预示着她肚子里那个生命的慢慢流逝。 我虽憎恶谢颖与林宇城,但也没想过要杀死他们的孩子。 慌忙之下,我转身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眼前这幕,怔愣了几秒后问我:“她怎么了?” “她怀孕应该超过三个月了,刚才突然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出血……”我努力沉着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护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带着另外几个护士和一张急救床。她们小心地把已经陷入昏迷的谢颖抬上急救床,快速地推着往外走。 “哎——”我叫住其中一个护士,对方不等我开口就语速极快地交代:“我们先送她去急诊,你身体还没康复就别跟着去了,具体情况之后会有人上来跟你说。” 我看着她们离开,犹豫着要不要通知林家的人。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折腾,赵梅、林宇城、林睿城都进了看守所,在外面的就只有林佳城和他爸。可他们俩现在应该都不在s市,就算联系上了,也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至于谢颖的家人——我连去哪儿找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我还是打了林佳城的电话。他大概是在上课,半天都没有接。 于是我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待谢颖那边的消息。 过了一个多小时,护士来告诉我:“你朋友的孩子没保住,她自己也大出血,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同时,她也委婉地提醒我去交一下谢颖的费用。 谢颖的流产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抽腿那一下用了多少力气我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她真的没跪稳摔了,也不该摔得这么严重。 “她大出血的原因是什么?”我问护士。 “可能的原因有很多,孕妇一直昏迷,医生与她没有交流,所以还不清楚。”护士回答完,又隐晦地催了一遍款。 我身无分文,沈彤晚上才来,这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交不上的。护士走后,我又打了几遍林佳城的电话,依然没有回应。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给与林宇城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事发了微信,让他帮我问一下谢颖家人的联系方式。 林宇城这同事是我很久以前加上的,统共没发过两回信息。收到我的微信,他先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之后又问:“你要这个干嘛?” “谢颖住院了,我联系不上林宇城的家人。”我解释说。 “……我去找人事问问看,不保证能要到。”对方回复。 没多久,他给我发来两个号码,分别属于谢颖的父母。 我随便拨了一个,很快就通了。谢颖的妈妈操着一口不知道哪儿的方言问我:“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谢颖现在流产住院,并报上了医院名字,让他们立刻过来。 “流产?我们家小颖怎么会流产的?”谢颖妈妈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您来了医院再详谈吧。”我无心应付她,说完以后就挂了电话。 因我多少有点责任,所以心里牵挂着谢颖的病情,以至于沈彤来时我仍在走神。 “想什么呢?”沈彤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唤回了我的神智。 我看到她,稍稍安定了一些。 “谢颖今天来了。”我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这么严重?”沈彤也咋舌。 我点头。 “姚希,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她沉吟片刻,面色变得异常凝重,“谢颖是在你病房里摔的,现在孩子没了,他们一家肯定得赖上你。” 这也是我害怕的。 病房里没有监控,我也不曾未卜先知地录下所有的过程,即使我不认为自己是造成谢颖大出血流产的罪魁祸首,但只要她一口咬定,我也无从辩驳。 “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别再跟林家那些人一样把事情闹大,赔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能养出谢颖这样的女儿,她爸妈人品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沈彤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我跟你说,越是龌龊的人就越不能惯,你别他们一开口要钱你就给,这样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以后可能还会用各种理由跟你要更多的钱。最好的办法是,绝不承认你是导致谢颖流产的主因,然后自己给出一个补偿的价格,他们要就要,不要就滚。你也别担心他们会把事情闹大,就谢颖那小三的身份,真捅上网了,骂她的人绝对比骂你的要多。” 她毕竟是长年在谈判桌上的人,做交易的技巧比我要纯熟许多,眼光也比我更加长远。 我情不自禁地抱住沈彤,感动地说:“有你真好!” ** 我等了两天,谢颖的父母才找到我的病房。 我预想到了场面会很难看,只是没料到谢颖妈妈一进门就冲上来抓住了我的头发。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她一边骂一边把我往床下拽。 张阿姨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双臂环抱着谢颖妈妈的腰,想要将她拉开。谢颖爸爸见状,怒气冲冲地对张阿姨拳打脚踢。 我在挣扎中不忘护着那根断掉的肋骨,反手按下了呼叫铃。 这一场混战终于结束在了护士报警的威胁声中。 谢颖妈妈红着眼恶狠狠地瞪我,她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口中脏话不停。谢颖爸爸比她要稍好一些,只是那一张阴沉的脸也十分吓人。 “我们的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出去。”尽职尽责的护士冷着脸将这两人赶走,在得到我伤口未裂开的反馈后才带上门离去。 我躺回床上,心有余悸。 “小希,你还好吧?”张阿姨问我。 “还好。”我勉强扯了个笑。 张阿姨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哟!”她摇着头说。 晚上沈彤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应酬实在推不掉,不能陪我吃晚饭了。 我正满心的失落,消失许久的姜越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第33章 谈谈 张阿姨看见姜越进来,也没问他是谁,一声不吭就出了病房。 “你怎么来了?”我坐起来,心情竟有些雀跃,之前的阴霾也仿佛被风一下子吹散。 姜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好些了吗?” “嗯。”我点头。 姜越将手中拎着的外卖袋子放到小桌上,又问:“饿了吗?” “饿了。”我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如实回答。 姜越看着我,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喏。”他把饭菜一样样地拿出来。 “是下来吃,还是在床上吃?”他扭头问我。 “下去吃吧。”我下了床,慢慢地挪到了小桌旁。 姜越已经把竹筷用热水涮过一遍,放到了我的面前。 他带过来的菜以辣为主,却又不会太辣,拯救了我被沈彤买的白粥小菜荼毒了半个月之久的味蕾。 最后所有的菜都被我一扫而光,我的肚子也变得鼓鼓囊囊。 “真爽!”我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出一句满足的喟叹。 姜越则默默地将残余的垃圾收拾干净。 “最近工作很忙吗?”我问他。 这个问题在我心底盘桓了许久,可惜一直都找不着机会问。 “嗯。”姜越略显疲惫,眼底是一片明显的青黑。 “去b市出了一趟差。”他补充道。 ——所以他不是故意不来看我。 有了这个认知,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段时间,你还好吗?”姜越目光沉沉地盯着我。 “我……”自然是不好的,各种各样的烂事凑到了一起,光是今天受的苦,就足够我诉一整晚。 可是想到他因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可能没心情听我吐槽,于是我挤了个笑说:“还挺好的。” 谁知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更沉了一些。 “那就好。”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很冷,看起来有点瘆人。 他起身拂了拂西装下摆,将刚才坐出来的褶皱捋平。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他大步地往外走去。 我心一空,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可在开口的前一秒,理智战胜了情感。 时间不早了,他也是该回去休息了。 姜越一走,张阿姨就回来了。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俊啊!”她笑眯眯地夸赞。 我干笑两声,摇着头说:“不是,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啊?”张阿姨明显愣了一下,“不是男朋友啊?”她那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 “不过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男才女貌,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她笑得很慈祥,有点媒婆的风韵。 我但笑不语——主要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 那一天过后,谢颖的父母再没有出现,亦或者是出现了,我却不知道——我听张阿姨说,上次他们来闹过以后,隔壁房的家属找到医院投诉,说单人病房这一块儿治安管理太差,对不起那么高昂的费用,于是医院紧急增加了这边的保卫。 与此同时,姜越也再度消失。 不过知道了他近来工作比较忙,我倒不像之前那样,偶尔还会感觉到焦虑不安。 时间飞速流逝,又半个月过去,我终于得到了医生的准许,办理了出院手续。 虽然我的伤还没有痊愈,但已经不用留院观察,可以回家静养了。 我特意挑了个沈彤不用上班的周末出院。她替我拎着装有我所有“家当”的旅行包,和张阿姨一块儿扶着我下楼。 出了住院部大楼,沈彤去开车,留我和张阿姨一起等。 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忽然一个人冲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我被她吓得心跳骤停,后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可算让我等到你了!”来人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我定神一看,是谢颖的妈妈。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看,却不再像上次那样冲动地对我动手动脚。 “阿姨。”出于礼貌,我还是叫了一声。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谢颖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增大了许多,立刻引来了其他路人的围观。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冷静地对她说:“如果您不赶时间的话,我们找一个方便的地方聊一聊,可以吗?” “好。”谢颖妈妈点头应允。 从她的态度来看,这一次大概是准备找我谈条件了。 沈彤开车过来,看见我旁边多了个人,觉得奇怪。 “这位是?”她用下巴点点谢颖妈妈,看着我问。 “先上车吧,待会儿再给你介绍。”我说。 大概是担心我和谢颖妈妈会在车上起冲突,张阿姨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我坐进去,她们俩则一起坐到了后边。 “找家餐厅,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我对沈彤说。 沈彤瞥一眼我,又瞥一眼后视镜里映出来的谢颖妈妈,答了个“好”。 她载着我们去了一家比较清静的餐厅,又要了个包厢。 点好菜以后,我才向她介绍:“这位是谢颖的母亲。” 沈彤一听到“谢颖”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 “那个小三的妈妈?”她冲着谢颖妈妈翻了个白眼,故意阴阳怪气地问。 她的性子向来很直,也不怕会得罪人。 谢颖妈妈也急了,指着她骂:“有没有教养啊你?怎么说话的?” “我再没有教养也比你们家谢颖好啊!毕竟我不会去勾引有妇之夫不是?”沈彤笑得格外灿烂,语气中的讥讽与不屑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谢颖妈妈面色铁青,硬着脖子为谢颖辩解:“我们家小颖才没有勾引人!还不是某些人自己没能力,管不住老公,才会让老公去外面乱搞!” 我没有想到她们俩打嘴仗,最后会把战火烧到我的身上。 “阿姨,您这话就不中听了。”我慢悠悠地给她倒了杯茶,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虽然林宇城这人确实挺渣的,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您女儿要是真有教养的话,就算是林宇城主动勾引她,她也不会动摇。” 谢颖妈妈气得脸红脖子粗,嘴巴张开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包里的手机响了。 第3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瞪我一眼,才低下头去翻包。 她打电话时说的是方言,我听懂了一些。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现在和我在一起,还告诉了对方餐厅的名字。 收线以后,她冷着脸交代了一句:“我儿子等下过来跟你们谈。” 这地方不好找,她儿子之后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还是沈彤指路,他才顺利到达。 据他自己介绍,他是谢颖的哥哥,名叫谢鑫。 他的穿着打扮很普通,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姚小姐,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害得我妹妹流产又大出血,准备怎么赔偿?” 我喜欢他的直接,却无法忍受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令妹确实是在我病房里出的事,但不代表她流产是我的原因。”我扬起头,坦荡荡地接受他的逼视,“那天病房里只有我和令妹两个人,所以这件事势必会成为罗生门,我就不多费口舌解释了。我知道你们想要钱,一口价,五万,算我花钱买个耳根清净。你们拿了钱以后,该干嘛干嘛,不要再来骚扰我。” 谢鑫并不满意我开出的条件,压抑着怒气质问我:“我侄儿的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只值五万块钱?” “如果你们觉得少了,可以走法律途径向我索要赔偿。”我谨记着沈彤的叮咛,并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反正我现在赋闲在家,多的是时间和他们掰扯。 谢鑫与他妈对视一眼,似是在互相询问该怎么办。 张阿姨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叮嘱我说:“别饿着了。” 我说了句“谢谢”,慢条斯理地夹起菜往嘴里送,并不去理会谢家母子之间的眼神交流。 半晌后,谢鑫发了声:“我们要回去和小颖商量一下。” “好。”我欣然应允。 沈彤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们要是商量好了,给我打电话。”她说。 谢鑫把名片收好,“嗯”了一声,和他妈一起走了。 等门关上,沈彤冷哼:“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却是看着这摆了满桌的菜叹气:“早知道他们不留下来吃饭,我就不点这么多菜了,多浪费钱啊!” 最后倒也没浪费,没吃完的都被我打了包。 沈彤骂完我“抠搜”就去前台结账,我和张阿姨一起坐在包厢里等她。 包厢的门没关,我正对着门口,忽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相携走过。那女的走在外侧,整个人几乎都被挡住,我看不清,但那男的—— 不是姜越又是谁!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我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他高高扬起的嘴角。 一消失就是半个月,我以为他是在专心工作,却没想到原来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 哦不,或许他确实是在专心工作——专心于他兼职的那一份工作。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震惊、愤怒、难过一齐涌了上来,融合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我呆呆地看着门外,哪怕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小希,怎么了?”张阿姨好奇地问我。 刚才她在看手机,并没有注意到走过去的那两个人。 “没怎么。”我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就是等得有点无聊,所以在发呆。” 张阿姨并不疑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说:“小沈确实去的时间长了点。” 沈彤结完账去洗手间补了个妆,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她把我和张阿姨送回我家,才跟我说要去出差的事。 “上次本来该我出差的,我派手底下的人去了,结果出了个大纰漏,所以我得亲自去一趟。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星期以后我就回来了。” 人在病中,心理本就脆弱,再加上在餐厅又看到那一幕,我听说她要走一个星期,难过得都有点鼻酸。 沈彤看出了我的不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慰我说:“一个星期很快的,有张阿姨在这里陪着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因为张阿姨这一个月来对我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和沈彤商量以后决定继续聘用她,直到我重新回去上班。 当着张阿姨的面,我也不好跟沈彤说姜越的事,只让她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彤走了没两天,张阿姨就接到儿子电话,说是孙子长了水痘,不能去幼儿园,家里必须有个人看着。 张阿姨的儿子儿媳都要上班,只能让她回去。 张阿姨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也很犹豫。 “要不我让我儿子请个保姆好了。”她说着就要打电话。 “别——”我连忙拦住她,“现在的保姆能力参差不齐,照顾大人倒无所谓,就怕她们对小孩子没耐心,一不如意就打打骂骂。” 张阿姨沉默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您就回去吧,我可以下床走动了,上厕所洗澡什么的都能自己来。”我努力说服她。 “那吃饭呢?”张阿姨仍旧不放心。 “我手机上各种app,叫外卖不要太方便。”我晃了晃手机,骄傲地说。 张阿姨眉头紧皱,似在思考。 “您要是不走,我就只能辞退您了。”我故意冷着脸吓唬她。 张阿姨乜我,苦笑着嗔道:“你这丫头……” 她最后还是走了。 我把她送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她对我说:“谢谢你,小希。” 家里就剩下了我一个病号。 我窝回床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和张阿姨说的那些,实际上是我为了让她宽心的逞强。我虽可以下床,但大多情况下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挪动。因伤在肋骨,弯腰的动作对我来说尤其吃力,上厕所还行,洗澡的话,穿脱衣服都是个难题。 夜幕降临,外面“轰隆隆”的打起了雷,不一会儿,雨就下下来了。 今天这雨尤其大,“哗啦啦”的,跟从天上往下泼一样。 我下床去关上窗户,还没拉好窗帘,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第35章 没有心 不仅仅是家里,外面的街道也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偶尔划过天边的闪电给这一片增加一点儿转瞬即逝的光亮。 我把窗帘重新拉开,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发呆。 毫无疑问,这突如其来的停电是这场暴雨所致。恶劣的天气增加了检修的难度,也不知道明天以前能不能修好。 似乎过了很久,我靠着墙壁睡得迷迷瞪瞪,忽然听到手机在响。 手机在床上,我其实不太想去拿,但这大晚上的,也不可能是推销诈骗的电话。 我醒了醒神,才慢慢下了飘窗挪回床上。这中间铃声断过一次,但又几乎无缝衔接。我费劲地摸到手机,来电的人是姜越。 看到这个名字,我就想到那天在餐厅撞见的那幕,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有点难受。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扔到一旁不再去管它,可那不间断的震动扰得我心烦意乱。 终于,手机“滴滴”两声,发出了低电量提醒。为了防止断电期间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一咬牙,关了机。 耳边又只剩下了“哗哗”的雨声。 世界清静了,我却找不回之前的困意,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姜越这么晚找我,会是为了什么? 我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是绝不可能进行剧烈运动的。所以,他就急不可耐地想要解除我们之间的那一层关系了么?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靠谱,愤怒冲上头顶,又迅速地退了下去。 “呵。”我笑我自己,经历了老公的出轨以后竟还对男人抱有期望,甚至那男人在夜总会工作、与我的关系仅仅只是“炮友”。 “咚咚咚”。 我仿佛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姚希!开门!” 是姜越! 这一刻,我的心情格外复杂。有惊慌失措,有困惑不解,也有一点点的喜悦。 这么黑的夜,他冒着暴雨前来,应该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原因。 可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姚希!姚希!你在里面吗?”姜越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 我坐不住了,摸着黑扶着墙壁,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中间还踢到了鞋柜,才到了门边。 姜越已经在砸门了。 我摸了半天才摸到门把,开门那一瞬间,外面的冷空气迎面扑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姜越的喊声终于停了,“干……”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落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姜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凉意穿透我薄薄的睡衣,冻得我直缩脖子。他把脸埋入我的脖间,滚烫的鼻息全都喷洒在我的皮肤上,仿佛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就着这个姿势抱着我半天一句话都不说,我被冷风吹得手脚冰凉,终于受不住了。 “先进来吧,有点冷。”我推了推他。 姜越如梦初醒,松开我,又牵着我的手把我往屋里带。 门一关上,家里立刻暖和了许多。 “怎么不接电话?”姜越哑着嗓子问。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自然也就无法分辨出他此刻的表情。 “我睡着了,电话调了静音。刚刚看了一下,应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我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姜越默了两秒,又说:“前面的电线烧坏了,你们这一片都停了电。现在雨太大,供电局没法过来抢修,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来电。” 我“噢”了一声,“反正我已经洗过澡了,睡一觉应该电就来了。” “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姜越问我。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姜越又不吭声了。 “话说回来,下这么大雨,你跑这儿来干嘛?”我的掌心触上他的胳膊,皱眉问:“衣服还都被淋湿了,不会不舒服吗?” “姚希……”姜越似乎在咬牙,“你没有良心的吗?” “啊?”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他怎么就突然骂人了呢? 虽然看不见,但我也能够感觉到他在和我对视。 “算了。”他很小声地说,紧接着撇开了脸去。 “你家里有新的毛巾吗?”他转了个身,准确无误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有的,在洗脸盆上面的柜子里。浴巾也在里面。”我说。 姜越在浴室里鼓捣了一阵,再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只围了一条浴巾。 “我的衣服全都湿了,先这样将就一下。”他解释说。 “噢。”我点点头,忽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全新未拆封的男式睡衣,你要不要穿?” “你买男式睡衣做什么?”姜越逼近我,语气听起来有点危险。 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右手抵在他的胸口。手下结实紧绷的肌肉让我有点心猿意马,我偷偷摸了两把,同时一脸正气地回答:“以前给我前夫买的。” 那一次收拾东西,我把自己花钱买的、林宇城没有用过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装到一个小箱子里,扔进了杂物间。 就算我自己用不上,也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渣男! “我不穿。”姜越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的抵触十分明显。 我以为他是因为洁癖,又强调了一遍:“那睡衣真的是新的,我前夫一次都没穿过,我连标签都没剪。” “不穿。”姜越仍旧拒绝,这次倒给了个理由:“尺寸不合适。” 林宇城身高176,姜越却超过了180,尺寸确实有些不合。但是—— “也差不了多少,最多就是裤筒和袖子短个几厘米,总比只围着条浴巾要好。今天下雨天气凉,又开不了暖气,穿睡衣更暖和。”我好言好语地劝说他。 “我说的‘尺寸不合适’,不仅仅是衣服短——”姜越长臂一伸,再度将我搂住。他在我耳边吹着气,低沉沙哑的声音有种别样的性感。 “还有这里——”他向前顶了顶胯,下身与我相贴,“太紧了。” 第36章 结束吧 “你……”我惊慌失措地将他推开,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如蚊子般哼哼:“我伤还没好……” 姜越“噗嗤”一声笑了,“想什么呢你?”他语调中的揶揄分外明显,“我不过是让你近距离感受一下尺寸的不合适,又没说要对你做什么。还是说——”他俯下身来,轻轻咬着我的耳垂—— “你想要做点什么?” “才、才没有呢!”身体的温度因他亲昵的举动升得更高,我“啪”的一掌拍到他的脸上,羞愤地骂:“走开啦你!” 姜越笑得愈发的愉悦,听着他的笑声,我的眼前倏地又浮现出他与那陌生女人言笑晏晏的场景。 所有的脸红心跳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我沉了脸,声调平得没有半点起伏:“我困了,先进去睡觉了。睡衣你不想穿就不穿吧,客卧的柜子里有厚被子,没拿出来晒过,可能有点味道,你将就一下。” “你让我睡客卧?”姜越似是不敢相信。 “我身上有伤,和你一起睡容易碰到。”我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姜越果真没有再坚持。 “行,我睡客卧。”他悻悻地说完,忽的弯腰将我打横抱起。 我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我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许多。 “还能干什么?”姜越低头看我,语气僵硬却又透着无奈,“抱你回房间,不然看你一步一步挪到明天早上吗?” 他轻手轻脚地把我放到床上,替我将被子拉到下巴,又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晚安。”他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晚安。”我生硬地回答。 姜越没在我房里多做停留,如他刚才所承诺的那样去了客卧。 等到隔壁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我的一颗心才渐渐归于平静。 太奇怪了……我忍不住想。 既然都有了新欢,他又为什么要回来找我?甚至冒着暴雨,自己淋得透湿,只为了来确定我有没有事。 他不经意间的温柔总让我不自觉地沦陷,可理智又提醒我,他并非良人。 或许……他对自己所有的“客人”都一样吧。 我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既然姜越不愿意开口,那么就由我来结束这一段糟糕的关系吧。 ** 我起床的时候,电已经来了。雨还没有停,却比昨晚小了一些。 我正想去隔壁看看姜越走了没有,房门就被推开,姜越一手端着碗,另一手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身上穿着齐整的衬衫西裤,大概是一大早就洗好烘干了。 “醒了?”他勾唇浅笑,将手里的碗和盘子放到床头柜上。 我瞄一眼——是粥和煎蛋。 “早餐吃点清淡的,中午我给你做水煮肉片。”看到我皱起的眉,姜越轻声地安抚。 我倒不是嫌早餐太过清淡,毕竟这段时间吃得舌头都麻木了,我所在意的是—— “你今天不上班吗?”居然还要留下来给我做午餐? “嗯,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姜越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千行那种大集团,不像是能随随便便就请一个星期假的地方。 “有点事。”姜越说得很含糊,随后立即转移了话题:“要去洗漱了吗?” 他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 “嗯。”我点头,姜越便又将我抱起。 “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我很委婉地表达了不用他这样抱来抱去的意愿。 “我知道。”姜越应道,脚步却不停。 进了浴室,我看到洗脸盆上放了一杯打好的水,我的牙刷上也已经挤好了牙膏,就好像之前在酒店里的每个早晨一样。 这样的姜越……我是真的舍不得。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快刀斩乱麻,避免自己越陷越深。 我吃早餐的时候,姜越就坐在我身边,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以至于我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看什么?”我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沾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姜越摇头,眼睛笑得微微眯起,“就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发现你好像胖了一点。” “胖”这个词几乎是所有女性的雷点,我扔掉手中的勺子,顿时胃口全无。 自打住院以来,我天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想不长胖很难。但是被人这样直白地指出来,我面子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你不知道说一个女孩子‘胖’是很不礼貌的吗?”我斜睨着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是吗?”姜越却仿佛头一回听说,“我倒是觉得女孩子胖一点才好,肉肉的抱起来比较舒服。而且……胸的手感更好。”他说着,明目张胆地朝我的胸部看了一眼。 我差点就把碗里剩下的白粥全都泼到他的脸上。 他的脑子里,怎么净想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我深吸了几口气,没有去接他的话。看来我痊愈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区健身房办一张年卡。 “不吃了?”见我不再动勺子,姜越问。 “不吃了!”我气鼓鼓地说。 姜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真的一点也不胖啊……之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大多数男人大概无法理解女人对于“瘦”的执着。 “反正我不吃了。”我扭过了头去。 姜越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响起一阵勺子与碗碰触发出的“吭吭”的声响。我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姜越端着碗,将我吃剩的白粥一点点地送进口中。 我瞪大了眼,心跳莫名地加速。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看见他吃我的剩饭我竟诡异的有些害羞。 “这是我吃过的……”我弱弱地提醒他。 姜越却不以为然,“然后呢?”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幽深的眼底藏着点点的笑意。 他的这一张脸实在太好看,以至于我看得都失了神。等我回过神来,看到他得意又促狭的表情的时候,我的心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姜越,我们结束吧。” 第37章 腻了 姜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什么意思?”半晌后他问。 我偏开头去,避过他的视线,言不由衷地回答:“我玩腻了。” 我的话音未落,忽的下巴一痛——姜越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与他对视。 “你再说一遍。”他阴沉着脸,周身似乎散发着寒气。 我心里打了个颤,面上却不露声色。 “我玩腻了,我们结束吧。”我故意放慢了语速,让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 姜越死死地盯住我,捏着我下巴的手越发的使劲。 “嘶——”我疼得五官都皱作了一团,嘴唇因他的力道而嘟起。 “姜越你放开我!”我的吐字含糊不清,听起来十分滑稽。 “如果我不放呢?”姜越微一挑眉,露出一个冷酷的笑。 我用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扯开,却没能让他移动分毫。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的!”我用力地捶他,又用言语去激他。 “死皮赖脸?”姜越冷笑,下一秒,他就咬住了我的唇。 不同于以往激烈缠绵的亲吻,这一次,他完全是在用牙齿啃咬,以发泄心中的怒气。很快,我的嘴唇就被他咬破了皮,咸腥的血随着他的舌一起进入了我的口腔。 我推他、打他,可他的身体如同石头一样坚硬,我的手都痛了,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上一下。 姜越把我推倒在床上,唇已经移动到了我的脖间,一下一下地咬着我的声带,就好像要咬断我的脖子一样。 他的一只手掐住我的腰不让我动弹,另一只手则沿着腰线向下,探入那一片濡湿之中。 姜越勾唇,手用力一按,我随之发出一声轻喘。 “玩腻了?”他眼里的讥讽分外明显。 我咬牙将体内的那股欲望压下,努力平静地说:“这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就算换个人来,我也一样。” 姜越的表情有一秒的狠戾,随即又恢复成了漫不经心的笑。 “是嘛。”他轻柔地舔吮着我的耳廓,声音沙哑温柔,却又让人不寒而栗:“那我就做点其他人做不到的。” 于是这天早上,我因为纵欲过度,累晕在了床上。 中间我曾苦苦求饶,可姜越对我难受的模样视而不见,只在我提到受伤的肋骨的时候稍稍放慢了速度,却依然没有如我所愿地停下。 等我清醒过来,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姜越不知所踪。 我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床单被套也被换过,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凌乱。若不是身体的酸痛感太过强烈,我甚至要怀疑早上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春梦。 我翻过身,伸长了手臂去取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电量已经满格,开机以后,首先弹出来的是来自姜越的几通未接来电,时间是昨天晚上;紧接着,又是沈彤早晨发来的几条微信消息,问我一个人在家是否安好。 我给沈彤回过去:“很好。” 沈彤秒回电话:“怎么现在才回消息?我差点都要订机票飞回去了。”她的语气里有责备,也有如释重负的安心。 “昨天晚上小区停电,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睡到现在才醒,刚刚开机。”我解释说。 “现在都下午两点了哎我的姐姐!”沈彤一惊一乍,“你昨晚干嘛去了,居然睡到现在才醒?” “昨晚下暴雨,太吵了,睡不着。”我随口扯了个理由。 沈彤没有起疑,“那你是不是也没有吃午饭?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外卖?” “不用了。”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自己叫就行了,你专心工作吧。” 经沈彤这么一提醒,我才察觉到肚子饿。我打开外卖app,准备叫个水煮肉片,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我吓得身子一抖,手机没拿稳,一下子砸到了床上。 “小希,醒了啊?”张阿姨那张笑吟吟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看到是她,我在意外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张阿姨,您怎么又来了?”我皱眉问她,“我不是让您回去照顾孙子了嘛?” “我儿媳妇请到假了,所以不用我待在家里了。”张阿姨说着,又露出了抱歉的表情,“昨天晚上我儿媳妇跟我说这一片停了电,我本来想过来看看你的,但是雨实在下得太大了……” “没关系。”我摆摆手,咧嘴笑了,“我自己一个人不也挺好的嘛?” 张阿姨也跟着笑。忽然,她一拍脑袋,似有几分懊恼地说:“瞧我这烂记性!我进来是想问你肚子饿不饿的,我已经做好了午饭,你看看是去餐厅里吃,还是我端过来给你吃。” “去餐厅吃吧。”我掀了被子下床,刚站起来,腿一软,又差点跌回去。 “哎——”张阿姨惊呼一声,赶忙跑过来扶住我。 “你看,饿得没力气了吧!”她睨我一眼,略带怪责地说。 “嘿嘿。”我心虚地笑。 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清炒小白菜、清蒸鳜鱼、骨头汤,还有一大碗水煮肉片。 前三道菜不用想,肯定出自张阿姨之手,可是那碗漂满了朝天椒的水煮肉片—— “咦,张阿姨,今天您怎么想到做水煮肉片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张阿姨愣了一下,干笑两声,眼神闪躲,“你不是天天说嘴淡嘛?所以给你做道辣菜解解馋。” “是嘛?”我没有拆穿她的谎言,笑着说:“您真是有心了。” ** 我和姜越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一句正式的道别。 虽然知道这样才是最好,但我心中仍有几分遗憾。 一个星期以后,沈彤如约回来。 她跟我说,谢颖的妈妈给她打过了电话,说是五万太少,不能够补偿自家女儿的精神损失。 “你怎么跟她说的?”我一边啃着她给我削的苹果一边问她。 “还能怎么说?”沈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让她要么拿着五万块钱滚,要么一分钱不拿就滚。” “那她最后选择了什么?” “什么也没选,挂了我的电话,还让我等着瞧。” 第38章 不按常理出牌 在家的日子与在医院一样难熬,区别只是活动的空间变大了不少。 某天秦逸风带话过来给我,说林宇城要求与我见一面。 “大概是想跟你求情。”秦逸风又补了一句。 虽然在这次的事件中,林宇城没有对我造成直接的伤害,但由于被供出来是“主谋”,最后判的刑恐怕不会比林睿城轻。 “那就没必要见了。”我想也不想的回绝。 秦逸风却笑了,那表情一看就是要搞事的。 “倒是可以去见一见。”他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反正立了案,警察是不会允许你撤诉的,林宇城再怎么求情都没用。你不是嫌在家里呆着无聊么?不如去看一场‘落水狗’的表演。” 秦逸风这一番话深得我心,于是我点头应下,只等他去和林宇城的律师定好时间。 沈彤我得知因为“无聊”这个无聊的原因决定去和林宇城见面后,对我极度无语。 “你想出去不知道跟我说吗?跟着秦逸风去看守所,累不累啊?我要是你,怕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林家那些人的脸了。”她絮絮叨叨地数落了我一通,最后又说:“这周六我不加班,带你去看电影吧,你想看什么?” 我立刻高兴起来,选了一部最近很火的科幻大片,买好周六下午的票。 因为口碑爆棚,这部电影几乎场场满座,要不是提前了两天买票,我和沈彤或许只能坐到犄角旮旯的地方。 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放映厅的灯亮了,好多观众仍不肯走,留在座位上等片尾的彩蛋。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和人有说有笑地从荧幕前经过的谢颖的。 因离得有点远,我还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完全确定。 “看什么呢?”沈彤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好奇地问。 “谢颖。”我回答。 “谢颖?她不是流产了吗?怎么还跑出来看电影?”沈彤又问。 “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我猜测。 毕竟谢颖的月份不太大,再加上她年轻身体好,看个电影也不需要进行什么剧烈的运动。 “也是。”沈彤点头。 我们俩从电影院出来,找地方吃饭的时候意外的又遇上了谢颖。 “还真是巧了嘿!”沈彤讽刺地笑。 服务员领着我们坐到了与谢颖他们隔了两三桌的地方。谢颖背对着这边,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而我和沈彤则将她与伙伴的一举一动都收入了眼底。 “那男的谁啊?你见过吗?”沈彤用下巴指了指坐在谢颖对面的年轻男人,问我。 “没见过。”我摇头,甩她白眼,“我和谢颖又不熟。” 她要没有插足我的家庭的话,或许走在路上我都认不出来她。 “他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可不一般。”沈彤唇角含笑,胸有成竹。 她见过的世面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全都被她看得透透的。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她都能够判断出哪些是真爱,哪些是玩玩,哪些只是想要来一炮。 “是嘛?”闻言,我往那边多看了两眼。谢颖和那男人在说话,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在我看来,这是无比正常的关系。 “你等着看吧。”沈彤说。 果不其然,等菜上了以后,那两个人就开启了互喂模式,黏糊得完全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我说什么来着?”沈彤扬着下巴,十分骄傲。 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我不由替还在看守所蹲着的林宇城掬一把辛酸泪。这才一个月呢,他头顶的草原宽阔得都能够跑马了。 “谢颖这手段,真是叫人佩服。”我笑,“身边的男人简直无缝衔接。” “男人不都喜欢绿茶婊?”沈彤冷哼一声,她前任男友的劈腿对象也是这种见男人就撩的绿茶。 “你不是要去见林宇城么?赶紧把谢颖跟别的男人亲热的样子拍下来给他看,让他气死得了!”沈彤催促我,满脸的幸灾乐祸。 经她一提醒,我才掏出手机,偷偷地对着那边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倒是不知道,姚小姐什么时候转行当狗仔了。”一个带着冷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陈先生,真巧。”我放下手机,快速地挽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 陈熙的表情很淡,看我的眼神是不屑的,好像我刚才的举动有多低级一样——好像还真的挺低级。 “确实很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并没有离开的迹象。 沈彤看看他又看看我,有些不明所以。 “你朋友?”她小声地问我。 “算是吧。”我犹豫了几秒后回答。 得到我的答案,沈彤便微笑着邀请陈熙:“陈先生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她这人八面玲珑惯了,一些客套话总是张嘴就来。 结果陈熙还真就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 沈彤:“……” 这人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陈先生,您看看要吃点什么,要不再加两个菜吧。”沈彤淡定地将菜单递过去给他。 陈熙也不推辞,叫了服务员过来又加了两个菜。 我忽然觉得,我有点不认识他了。眼前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一定不是之前和我相亲的陈熙! “看什么?”陈熙冰冷的视线射过来,我连忙转开了脸。 “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笑,“就是有点奇怪,陈先生既然知道我名声不好,和我同桌吃饭,不是自降身价了么?” “上次因为姚小姐的多嘴,我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的麻烦,姚小姐难道不应该请我吃饭赔罪吗?”陈熙盯着我,仿佛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要说到“多嘴”,大概就只能是上次跟我爸妈提到他出车祸住院的事了。 “我只是出于好心,况且陈先生也没有说过不许告诉别人。”我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末了还不忘提醒他:“哦,对了,这顿饭是我朋友请客,我不出钱的。” 陈熙的脸仿佛更黑了。 第39章 有什么误会 幸好有沈彤在场,饭桌上的气氛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她与陈熙倒是能聊到一块去,话题从国家新发布的某些政策,到最近的经济形势,几乎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我作为一个跑社会新闻的小记者,自知水平够不上他们的边,便一直默默地捧着碗吃饭,一句嘴都不敢插。 好不容易撑到了结账,沈彤与陈熙竟然开始抢单。 “说好了这顿我请的。”沈彤率先掏出了钱包。 “没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陈熙也拿出了自己的卡。 我腹诽:也不知道刚才让我请吃饭的人是谁。 见他们两人争了半天都没个结果,我从座位上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沈彤与陈熙同时看向我,眼里是赤裸裸的鄙夷,好像我是为了不付账才故意离开的一样。 我懒得解释,干脆对他们俩的注视视而不见,径自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我进去没两分钟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紧接着,那人开始说话。 “处得挺好的,妈您就放心吧。” ——是谢颖的声音。 我按在冲水键上的手顿住了,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看了电影,还吃了顿饭。” “他爸妈说了,只要我给他们家生个儿子,就付全款给我们买婚房,写我们俩的名字。” “是啊,还是s市本地人有钱,林宇城就一乡下来的,工作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在s市买上房。” “当初我还不是看林宇城有房才跟他在一块儿的,谁知道那是他老婆婚前买的,离了婚连一平米都分不到!亏我还给他怀了个孩子。” “是啊,幸亏我聪明,借着他前妻的手把那个孩子流掉了,既摆脱了束缚,又不用落下骂名。上个星期我去看林宇城,跟他说了这事儿,他还搁那儿安慰我呢!傻逼!” “我知道的,在周鑫面前我说话都很注意,不会骂粗口的。” “林宇城那个前妻不是个好惹的,林家三个人都被她给弄到局子里去了,您和我哥跟她打交道的时候留个心眼,违法的事儿可千万别做,不然给她留下把柄就完蛋了。反正咱们死咬着孩子是被她碰掉的,她要是不赔钱就一直缠着她。” “五万块太少了,她家里开公司的,市中心的房子都好几套,还拿不出个二十万?您把我的情况往严重了说,就说我到现在都还卧病在床,医生说我以后怀孕可能会很困难之类的。” “病历这种东西最好伪造了。咱们老家那个青青的哥哥不就是在医院工作吗?您过两天买点东西送到人家家里去,让人帮个忙就是了。” “别怕她查。医生都不能准确地判断流产的原因,她还能查出什么?您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您多说了,周鑫还在外头等我呢。林宇城前妻那边有什么进展您再通知我。再见。” 谢颖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离开了洗手间。 我冷笑一声,将录音笔放进了包里。 因为工作,我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为了给林宇城更大的打击,从谢颖提到那个所谓的“周鑫”开始,我就录下了她说的话。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还拥有了应对她敲诈我的工具。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陈熙不在,沈彤则低着头在玩手机。 “陈熙走了?”我问她。 沈彤听见声音抬头看我,冲我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去了。” 我往谢颖那桌看去,人已经走了,一个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子。 “刚才谢颖也去洗手间了。”我说。 “哦?”沈彤挑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你们俩打起来了?” “打个屁。”我瞪她,“她在外头打电话,我没好意思出去。” “瞧你这怂样儿。”沈彤恨铁不成钢。 “不是怂。”我为自己辩解,“回家再跟你详细地说。” 沈彤出差回来以后,因为不想晚上还两头跑,就收拾了几件衣服住到了我家。 到家后,我把录音笔拿出来,把在餐厅洗手间里录的那一段完整地放给她听了。 “这个谢颖,也太不要脸了吧!跟林宇城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彤义愤填膺地骂道。 “彤儿。”我已经过了愤怒的阶段,在经过了慎重的思考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沈彤的孩子,应该也不是我碰掉的。” 起初我只是怀疑,但是现在听谢颖说了那些,我已经能够确定:她那天来找医院找我并不是为林宇城求情,而是为了流掉自己的孩子,再顺势嫁祸给我。 我知道这个女人有手段有心机,却没想到她能够狠心自私到这个地步。 实在是太恐怖了。 “现在就全凭她一张嘴说,你能有什么办法?”沈彤很无奈,我亦然。 明明知道这整件事都是谢颖设下的一个局,但我们有的只是这一段语焉不详的录音,并不能直接的去打她的脸。 可以说是非常的憋屈了。 “你那个初中同学,姜越呢?”沈彤忽然问我。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这会儿我竟有点愣神。 “你问他做什么?”我觉得奇怪,沈彤与姜越这两个人只在夜总会见过一次面,此后就再未有过交集。 沈彤被我问得也愣了一下,随后挪开视线,摸着鼻子讪笑两声。 “我不是那天听秦逸风说他家里有点背景嘛,所以想让你去问问他能不能帮你查一下谢颖流产的真正原因。” 我犹豫了一阵才向她坦白:“我和姜越结束了。” “啊?”沈彤很惊讶,“为什么啊?你提出来的吗?” “是。”我点头,苦笑着说:“我出院那天,在餐厅里,你去结账的时候,我看到姜越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然后你就吃醋啦?”沈彤很自然地接口。 “才没有呢!”我下意识地否认,又补充说明:“你也知道我和林宇城离婚的原因……我在这个方面非常敏感,即使是炮友,我也不希望他同时还有其他的对象。” 沈彤沉默了几秒,而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想,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第40章 交易 “什么意思?”我问。 沈彤不是一个爱信口开河的人,更何况她与姜越也没有熟到可以为他哄我的地步。 我沉重的心情稍稍变得明朗了一些,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个……”沈彤略有些踌躇,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你先答应我,待会儿无论听到我说了什么,都不要生我的气。” 我心里一个咯噔,起初还很紧张,但转念一想,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便放心地点点头,说:“好。” “其实……”沈彤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私下里跟姜越见过几次面,在你告诉我你和他的关系之前。” 这个消息着实让我惊讶,“为什么?”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理由。 “是姜越主动找我的。”沈彤说完又连忙解释:“你别想歪了啊,他都是为了你。” 我心里的疑问更多。 “第一次,是给你请护工。”沈彤的脸上现出了惭愧的表情,“张阿姨是姜越请的,工资也是姜越在付。” 这件事我没有料到,但理由我大概能够猜到。 “他说,你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所以想要让我出面。” ——果不其然。 “还有那个心理医生,也是姜越的关系。”沈彤接着说,“我查过她的资料,在这个行业里,排得上全国前三。她自己的诊所在b市,每个月找她看病的人不计其数,现在去预约可能要半年以后才能见到她,而且她从没有过跨省出诊的先例。姜越去b市半个月,就是为了请她。” 能让她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周两次地往s市跑,这其中姜越的付出,我不敢去想。 “这些事情,姜越都不让我跟你讲。他不想你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也不希望你因为不愿意欠他人情,就拒绝他的好意。实际上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都不踏实,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你的感激,而人家姜越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却还要被你误会和其他女人有染。”沈彤斜着眼睨我,好像我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样。 这所有的事实给我带来的冲击很大。我当然很感激姜越,但是—— “他对我好,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对其他人也好。”林宇城就是前车之鉴。 “那你有没有去找他问过?万一真相跟你想的不一样呢?”沈彤如同审犯人一样,紧盯着我问。 “没有。”我心虚地摇头。 我承认单凭他与其他女人说笑的一幕就断定他“不忠”确实是草率了,但我如今就是那一只惊弓的鸟,只要稍微察觉到一丁点的不对劲,就会收回张开的翅膀,躲进自己的巢穴。 “你呀你!”沈彤用食指重重地戳了两下我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平常那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这么怂了?连问一下都不敢了么?” “我也没有立场啊。”我为自己辩解,只是在沈彤的连番质问下,显得气场有点弱,“‘炮友’这关系本来就不稳定,随时都能拆伙的。而且也没人规定每个人不能同时拥有多个炮友。” “你还不懂么?”沈彤的音量升高,胸口起伏的频率变快,似在崩溃的边缘,“姜越对你,比起‘炮友’,更像是在对待女朋友。也就是你自个儿,不知道是真迟钝还是想当鸵鸟,不肯回应人家的感情。” “我……”完全没有沈彤的这种感觉。 姜越对我确实温柔,做事面面俱到,在某些细节上比我还要注意——可我一直认为,这是一名合格的“男公关”的自我修养,因此从没往其他方向想过分毫。 “算了算了。”沈彤见我仍旧无动于衷,抚着胸口摆了摆手,一副彻底放弃我的模样,“反正你已经跟他结束了,我再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扎我自己的心。” 我抿唇沉默,心思渐渐飘远。 假如姜越真的没有把我当成炮友…… 我的内心深处竟然是高兴的。 然而…… 我苦笑,一切已经结束,时光不能倒流。 ** 秦逸风很快替我安排好了与林宇城见面的时间。 不同于上次我和林睿城的单独会面,这一次在我与林宇城的身边,都有律师陪同。 林宇城的律师也姓林,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非常严肃。 我们刚一坐下,他就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开门见山地说:“姚小姐,我的当事人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在来之前,我设想过很多种情景,唯独不是这一种。 “什么交易?”我很好奇。 林律师冲林宇城使了个眼色,林宇城这才开口:“我可以说服谢颖不追究你害她流产的事,但与此同时,你需要去向法官求情,减免我的刑罚。” 前两天我还在心疼林宇城头上长了草原,没想到他利用起谢颖来,也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这两个人,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现在都很后悔当初劝说林睿城供出林宇城来让他坐牢,否则他就可以和谢颖两个人一辈子不分开,缠缠绵绵到天涯,也就不会再出去祸害其他无辜的人。 我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林宇城的提议,而是问他:“你确定你可以说服谢颖?” “当然。”林宇城自信满满地回答。 “那你现场给她打电话,如果她同意了,我回去就让律师拟定合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大戏的开场。 “好。”林宇城看向他身边的林律师,林律师立刻会意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林宇城拨了谢颖的号码,响了几声过后,电话直接被人给挂断了。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随即,他发了条短信过去说明自己的身份,等了两分钟又拨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谢颖倒是接了,林宇城按了免提,谢颖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宇城?你怎么能打电话的?”她的语气仍旧是柔柔的,甚至还带了些欣喜,“你被放出来了吗?” 我暗自感慨:这演技,比现今的好多演员都要强。 第41章 做梦吧 “没有,我和律师在一起,用的是他的手机。”林宇城解释说。 “噢。”谢颖应声,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和姚希谈过了,”林宇城看我一眼,说:“她同意向法官求情给我减刑,只要你不再追究她的责任。”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两分钟,谢颖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不追究她的责任的意思……是连赔偿金都不要吗?”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并没有聊到,因而林宇城此时用眼神无声地向我询问。我不假思索地点头。 林宇城说:“对。” 听筒里又没了声。 林宇城等了半天,耐心一点点的被消磨光,最后不耐烦地唤了一声:“小颖?” “我不同意。”谢颖的语气倏地变得冷硬。 林宇城大概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惊诧而又激动地问:“为什么?” “姚希多有手段,咱们俩都心知肚明。你怎么能够保证她会说到做到,而不是等我不追究她的责任之后就反悔?”谢颖给出的这个理由还算靠谱,只不过—— “你放心,姚希说会让律师拟合同,到时候签了名,她想反悔也反悔不了。”林宇城连忙说。 这一次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假如错过了,就要在监狱里度过自己这一生中最黄金的时期,因而他说服谢颖的心情格外的迫切。 “可是……”谢颖自然是不情愿的,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 “别‘可是’了。”林宇城见她百般推阻,也没有了好的脸色,“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也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让姚希赔偿。” “林宇城!”谢颖尖声叫道,过高的分贝让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的孩子被姚希害死了,你居然还想要放过她!”她已经带上了哭腔,重重的鼻音凸显出她此刻的委屈与愤怒。 林宇城眉心紧皱,脸上是全然的烦躁,但他仍旧放慢了语速,尽量温柔地诱哄:“小颖,你先冷静一下。我并不是要放过姚希,而是和她做一笔交易。你想想看,只要我能够出去,以后要多少孩子没有?” 听他说这话,我不由冷笑,甚至还一不留神笑出了声。 林宇城不解地看我,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忽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你能够出来?你犯的那些事,就算姚希替你求了情,你至少也要在里面待个一两年好不好!这一两年你倒是吃喝不愁了,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流产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就一尸两命了!我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医生说,这一次意外对我身体的伤害极大,就算恢复了,体质也会变差,而且再怀孕会变得很困难!我不能加班,进it行业是不用想了。我又不是应届毕业生,改行的话没有工作经验你知道找工作有多难吗?我原来想,只要拿了姚希给的赔偿金,生活能够轻松一点,压力没那么大,可你现在又……”谢颖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小颖……”林宇城被她这么一通谴责,顿时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懊恼,来的时候没有买点瓜子饮料,这一出大戏这么精彩,边吃零食边看才更加的完美。 谢颖在那头演得分外投入,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我都担心她会真的喘不上气。 林宇城急得手足无措,“小颖,你没事吧?”他不住地问,却始终没有提出要放弃这个交易。 没多久,接电话的换了个人。 “小颖哭晕过去了,就这样吧。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对方说完,不等林宇城反应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嘟”声,林宇城面色灰败,整个人颓丧得不行。 “既然谢颖不同意,那我们的交易就作罢吧。”我“善解人意”地说,作势就要起身。 “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林宇城闻言,急躁得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我低下头,视线冷冷地在他的手上扫过,他立刻会意地松手,还说了一句“对不起”。 “反正现在离开庭还有两个星期,我一定会在开庭之前说服谢颖的。”林宇城向我承诺。 我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 “说实话,我敢肯定,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你也说服不了谢颖。”我叹了口气,想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但也很解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宇城愣愣地看着我,一脸的呆滞。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和录音笔。 “你自己看吧。”我先调出了那天在餐厅里拍下的视频。 林宇城起初还很茫然,但在看清视频里的人是谁以后,一张脸涨得通红,身上的戾气也加重了不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问我。 从他的声音里,我能够听出他努力按下的怒气。 “也就前几天吧。”我说,“我和沈彤吃饭的时候碰巧遇到的。还有一段录音,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放给你听。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录音的内容……你可能会接受不了。” 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高兴,我尽量维持着面无表情,也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体贴有诚意。 “我要听。”林宇城很肯定地回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我如他所愿地播放了那则录音。 林宇城听完以后,低着头沉默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对我说:“小希,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他的眼里有隐隐的水光,脸上写满了歉疚与后悔。 可如今我见他这模样,除了唏嘘,就没有了其他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我早已经对他死了心,且没有了复燃的可能。 然而—— 我仰头吸了吸鼻子,挽起一个苦笑,“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让你认清谢颖的真面目,不要再被她欺骗了。至于法官那边,我会去帮你求情的。可有没有效果,我没办法保证。” 林宇城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小希,谢谢你。”他很感动,同时也很内疚,“你对我这么好……我却那么混蛋。” 我又安慰了他几句才与秦逸风一起离开。 “你真要帮他求情?”秦逸风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他。 我俩忽的相视一笑。 求情?做梦吧! 第42章 难受 从看守所里回来,我的心情好了许多,闲时也会参与微信群里大家各种天南海北的胡侃。 这天晚上,群里突然炸了锅。起因是台里某个王牌节目的编导暗戳戳地爆料,说他们总导演打算开一档新节目,还专门挖了朝廷台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主持回来。据说这个新节目是电视台今年的重点项目,而挖回来的这个女主持,台里也是准备花大力气捧的,计划是让她接辛欣的棒。 我们台阳盛阴衰是出了名的,几个门面节目的主key都是男的,且在圈内的知名度都很高,甚至比大部分正儿八经的艺人还要红。可在女主持这一块儿,除了一个辛欣以外,就再没有出头的。 台里领导培养下一代当家女主持的心情十分迫切,尤其在辛欣结了婚以后。无数的资源砸到几个二三线女主持人身上,结果一点儿水花也没有。 想来领导们也是没了辙,才会动了挖朝廷台墙脚的心思。 “挖的谁啊?”有人问。 “暂时保密。反正不是你们听过名字的那些。”那个编导说。 朝廷台说起来是朝廷台,但因为自身的定位问题,台里的很多资深主持还没有几个地方台的二线出名。就连我这种所谓的“圈内人”,叫得出名字的朝廷台主持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说实话,我对这位“未来一姐”的兴趣并不浓。既然要捧人,那开的新节目肯定是娱乐性的,和我们新闻类的一点都不搭界,以后我和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群里的吃瓜群众仍在不知疲倦地猜测女主持的真身,我见再没什么猛料,便关闭了微信,准备洗澡睡觉, 结果手机铃声就响了。 来电显示上姜越的名字让我的心脏不由漏跳了一拍,脑子里不断涌出关于他给我打电话原因的猜测,在犹豫了将近一分钟以后,我才屏着呼吸接了电话。 “喂?” 然而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姜越的声音。 “姚希小姐吗?”——对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是我。”忽略掉心头那点儿失望的情绪,我的心跳渐渐平复,声音也愈发的平稳,“您是?” “我是姜越的前任老板,他现在喝醉了,在y会所,你方便来接一下他吗?”那人问。 y会所——是我与姜越重逢的地方。 “他喝醉了,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不解。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他的新欢么? “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那人比我还要困惑,“我之前听姜越说他在跟你谈恋爱来着。” “谈恋爱?”我的眼皮跳了跳,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姜越是这么跟你说的?” “当然。”那人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否则他也不会从我这里辞职。姚小姐,你可是害我少了一棵摇钱树啊!”他又打趣道。 我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思想,拉开了衣柜的门。 “请您稍等,我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我换掉了身上的家居服,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戴好毛线帽,系上围巾,跟沈彤交代了一声就出了门。 听说我要去接姜越,她冲我眨了眨眼,暧昧地笑,“我就不给你留门了。你们俩别玩得太激烈了,还是要注意避开伤口。” 我脱下拖鞋就扔了过去。 12月中旬,已经入了冬,室外的夜间温度都是个位数。 我刚踏出单元楼,一阵凌冽的寒风吹来,饶是我全副武装,还是冻得缩了缩脖子。 我在小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拦到出租车,到达y会所的时候恰好距离我挂断电话过去一个小时。 我按照姜越老板发来的包厢号找了上去,推开门,就只看到了姜越一个人。 他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 这么冷的天,他仍旧穿的是一贯的西装衬衫。大概是包厢内暖气开得太足,他脱掉了外套,扯下了领带,就连衬衣领口处的扣子都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姜越!姜越!”我走过去,弯下腰拍打着他的肩膀。 姜越皱了眉,眼皮动了动,长而弯曲的睫毛也随之轻颤。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底一片迷蒙。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还好吗?” 姜越愣愣地盯着我的手看了半晌,许久后才将视线移到我的脸上。 “姚希?”他的语速很慢,瞪大的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呆滞。 “是我。”我回望着他。 他忽然抬起手,朝着我脸的方向伸过来。我不躲不避,任由他的掌心触上我的脸。 他暖和的手和我冰凉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在心中喟叹一声,忍不住用脸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想让其他地方也被温暖到。 “真的……是你。”姜越缓缓地勾起了唇,另一只手撑在身侧,想要坐起来。 我连忙扶住了他的后背,他却就着这个姿势投入了我的怀中,双手紧紧地环住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胸前。 “我好难受。”他闷闷地说。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我冷哼一声,但还是抬手揉上了他的太阳穴。 茶几上那十几个不同种的空酒瓶简直触目惊心,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些酒全部喝下去的。 “不是……”姜越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谴责。 “是这里……”他拉过我的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喃喃地说:“这里……好难受。” 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我能够摸到他胸口紧绷的肌肉,以及那来自骨肉之下的沉稳的心跳。 扑通、扑通。 我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直到和他统一频率。 灼热的温度从脸一直蔓延到耳根,又到指尖。 我蜷缩起手指,想要将手拿开,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 “心脏有毛病就趁早去看医生,跟我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撇开眼,故作冷漠地说。 “不。”姜越忽的勾住我的脖子,逼得我低下头来。 他咬上我的唇,幽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好。” 第44章 过河拆桥 这个吻夹杂着浓浓的酒气,我却不觉得难闻。 久违了的柔软触感,唇齿交融的缠绵让我一下子将理智抛到了脑后,直到察觉姜越拉下了我羽绒服的拉链。 “……住手。”我的上身后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姜越的手依然拉着我的拉链,眼里的情欲与不满一起喷薄。 “希希……”他哑着嗓子叫道,手上一个使劲,我又被他拽了回去。 “姜越,你放开我。”我的双手撑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推开。 “你要再不放开,我就走了,你待会儿自己回去。”见他无动于衷,我冷声威胁。 姜越缓慢地松开了手,他低垂着眼,抿了抿唇,语气冷漠决绝:“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干脆闭上了眼,软软地靠在沙发背上。凌乱的衣衫与不羁的发型,给他平添了一丝颓废而性感的美。 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忍住对他下手的冲动,果断地转过了身。 一步、两步、三步……我数着步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串快速又毫无规律的脚步声,紧接着,姜越就擦着我的肩膀出了门。 他的身形踉跄,行走的路线歪歪扭扭,我提心吊胆地跟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摔到地上。 他也没有让我失望。没过两分钟,就听到“砰”的一声,他撞到了墙上。 我加快脚步跑了上去,一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臂,扶着他重新站了起来。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我轻轻叹了口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还真放不下心。 “不用!”姜越皱眉,不耐烦地一挥手,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墙,定了定神后抬眼,看到的便是姜越紧张的脸。 “你……没事吧?”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我摇头,再度握住了他的手臂,态度强硬了许多:“我送你回去。” 姜越没有吭声,只是乖乖地随着我的动作向前走。 沈彤现在住在我家,我不方便带姜越回去,上了出租车后让他报自己家里的地址。姜越醉得厉害,呆坐了三五分钟后才说:“千禧龙湾。” 听到他报出我所住的小区的名字,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送你回你家。”我说。 “我也住千禧龙湾。”姜越说得很认真。 我很意外,“我怎么不知道?” “千禧龙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住了两年多,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姜越,算得上是小概率事件了。 “我最近才搬过去。”姜越目视着前方,语气平淡。 我没去问他为什么要搬到“千禧龙湾”,他爱住哪儿就住哪儿,反正与我无关。 姜越住12栋,我住14栋,两栋楼离得很近,且中间没有任何的障碍物阻挡。 很凑巧的是,他与我一样,都住在23楼。不过,我买的是三室一厅的大户型,他的则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 我扶着姜越上了楼。 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路,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他现在神智有点不清。 他家里用的是密码锁,我问他:“密码多少?” 姜越努力撑开眼皮,盯着门锁上的数字键盘看了半天,伸出手去按下四位数字。 一阵机械音后,门应声而开。 我却站在原地,迈不出腿去。 酒精上了头,姜越的动作十分迟缓,在按密码的时候,他一个键按完,要等好几秒才按下一个。也因此,我把他家门的密码看得清清楚楚。 0325。 3月25号,是我的生日。 我不知道他的密码是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是……我的心绪还是被搅得混乱不堪。 “不进去?”姜越转过头来看我,迷蒙的眼里却是清明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无措。 ……看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搀着他慢慢往里走。 虽说是全小区最小的户型,但因为只摆了一张沙发,整个客厅看起来比我家还要空旷。 到了此刻,我也真正相信了他刚刚搬进来的话。 只有一间房,不用问,肯定就是姜越的卧室了。 他卧室的摆设与客厅一样的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把办公椅。笔记本电脑放在飘窗上,那一块儿也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书桌。 我让姜越坐到床上。 “家里有吃的吗?”我问。 刚才在y会所的包厢里,我只看见了酒瓶,没有任何食物的踪迹。空腹喝酒伤胃,我打算给他做点吃的,免得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胃痛。 “没有。”姜越摇头,“我还没有买冰箱。” 我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上来。” 我们小区门口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有时候我和沈彤追剧到半夜肚子饿了,总会去买点宵夜回来解馋。 “不用了。”姜越按着太阳穴,淡淡地开口,“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他这过河拆桥的态度让我生气,我攥紧了双手,冷笑着说:“我走,可以。但是请你告诉你的朋友,以后你再喝醉不要给我打电话。” “哦对了,也请你不要在外面造谣。我和你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谈恋爱?不存在的。” 姜越的瞳孔微缩,看着我的眼神中有震怒,也有转瞬即逝的伤痛。 “是了,我们俩从头到尾都只是‘炮友’。”他倏地也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就是不知道你的那位相亲对象知不知道,你在与他交往的同时,还在我的身下辗转承欢。” 我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瞪大了眼看向他。 我从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如此恶毒的话。 “姜越,你够了!”我怒声呵斥他。 姜越不仅没有消停,反而笑得愈发的欢畅耀眼。 “你说,如果我找到他,跟他说了我们俩的事,他会怎么想?”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我,“你说,如果我把我们俩在床上的照片给他看了,他还会想要娶你吗?” 我心尖一颤,厉声问:“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第44章 不要仗势欺人 姜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抬起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逼得我与他对视。 “你不用知道我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你只用知道,我手里有这些照片,就足够了。”他虽在笑,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一副专业的谈判姿态,“你想要什么?” 姜越表情轻佻,“我想要什么,你都愿意给么?” “你先说。”能不能给,要我考虑过后才能决定。 “我想要你。”姜越敛了笑,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这个答案并不让我十分意外,可我想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在暗地里为我做的那些事,他搬到我所在小区,他家里的密码—— 所有的一切,让我生出一个虚幻的想法——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对你硬得起来。”姜越的回答却打破了我的幻想,让我因自作多情而羞愧得无地自容。 “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直到我玩腻的那天。”他笑得残忍,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彤还没有睡。 “你怎么回来了?”她大约是听见了我开门的声音,抱着平板从卧室里出来。 我蹬掉鞋子,连拖鞋都没换,直接进了客厅,瘫在了沙发上。 “咋了你?”沈彤小跑过来,踢了一下我的腿,调笑道:“没睡成人家,很失落?” “经过了今晚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我目无焦距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勾起一个苦笑。 明明是奔着做好事去的,结果却害自己落到了这步田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彤盘腿坐到了地上,这才正色起来。 “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一提。”这种事情太过羞耻,我终究难以启齿,“就是有点心塞,过两天就好了。” 沈彤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那好吧。” ** 姜越虽然逼迫我与他恢复了“炮友”关系,但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有联系我。我原本时刻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周五,沈彤通知我,谢颖的哥哥谢鑫约我们周六见面,打算一次性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我心里清楚,他们已经买通了医生,搞到了假的病历。 要是我不知道真相,或许会因为内疚,或者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思按照他们的要求给出二十万的赔偿金,但如今,我早已想好对策,只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这一次,我们还是约的那间餐厅,仍旧要了一间包厢。 谢鑫和他妈妈还是一起来的,我们刚一坐下,谢鑫就说:“这一次,我们带了小颖的病历过来。” 他冲他妈妈使了个眼色,谢妈妈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本病历,推到了我们面前。 “你们自己看。”谢鑫说,“关于我妹妹的情况,里面写得很详细。” 我装模作样地翻开了病历,不得不说,他们找的这个医生,别的我不了解不敢乱说,写的字大概是所有医生里面最好的。 起码我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看过不少医生,只有这个医生的字我能够看懂。 病历本里医生写的那些,和上次我在洗手间里听见谢颖对她妈说的那些相差无几,什么大出血啦,子宫受损严重啦,以后怀孕困难啦,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唬我这种外行人的专有名词。 “谢颖现在怎么样了?”我合上病历,问谢鑫。 “拜你所赐,现在还卧病在床。”谢鑫冷声回答。 “是嘛?”我挑眉冲他笑笑,故作无意地提起:“说起来也巧,上次我和沈彤去看电影,散场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特别像谢颖。我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呢,没想到还卧病在床。” 谢鑫与谢妈妈的脸上皆有一刻的慌乱,但很快他们俩就掩饰过去。 “我们家小颖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可能去看电影?”谢妈妈恶声恶气地说,好像我在故意污蔑他们一样。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无所谓地笑,又说:“谢颖流产的时候,我因为身体状况不佳,一直没有去看过她,现在想想,觉得我太不懂事了一些。虽然并非我愿,她还是在我的病房里出的事。既然今天大家都有时间,我想买点营养品,过去看看谢颖,表达一下我的歉意。” 谢鑫当即拒绝我:“不行!”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吼。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对我妹妹做什么!”他警惕地盯着我。 “谢先生,”我很无奈,“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也不行!”谢鑫严防死守,“你这个人狡猾得很!林家的人都被你弄进局子里去了三个!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妹妹!”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也现不出端倪,眼见让他们心虚到自乱阵脚的计划行不通了,我便向他们摊牌:“说实话,我很怀疑这份病历的真实性。” 谢妈妈的眼神闪了闪,谢鑫倒还是很沉着冷静。 “如果你想要,我这边还有小颖做的一些检查的结果单。” 谢妈妈配合着又掏出了一沓纸递给我。 各种各样的b超图、数据表格我都看不懂,检查的结果大多也是一些专业术语。我只简单地扫了一眼,就把这一沓纸重新还了回去。 “这所医院,好像不是s市的。”我指着结果单最顶上医院的名字说。 “没错,这是我们老家的医院,小颖从这边出院以后就被我们接回了老家休养,在老家医院再做个检查有什么问题吗?”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质疑这个,谢鑫应对得十分流利。 “没问题。”我噙着笑说,“但这所医院毕竟没有s市的医院好,本着对咱们两方都负责的目的,我出钱,让谢颖去市一医院做个全身的检查。如果她真的落下了特别严重的后遗症,我该付的钱一分不少;如果她什么事都没有,那咱们也皆大欢喜。” 谢鑫与谢妈妈的脸色这会儿终于变了。 “姚小姐,请你不要仗势欺人!” 第45章 一分钱也不出 “我这怎么能叫‘仗势欺人’呢?”我无辜地看着他们,“你们跟我要的不是一万两万,而是整整二十万。我不过就是一个跑新闻的小记者,这么多的钱,得不吃不喝工作两年才能攒下来。你们也知道,我之前因为林宇城的弟弟断了根肋骨进了医院,病假一请就是三个月,这期间没有一分钱的工资。而且那边官司没打完,我拿不到赔款,医药费都是我自己出的。说实话,我现在也是一穷二白。所以在涉及钱的事情上,我只能谨慎再谨慎。” “姚小姐真当我们不知道你的家庭状况呢?”谢鑫讽刺地笑,“买得起s市中心几千万的房子,付不出二十万的赔偿款?” “房子是我爸妈买的,就我自己来说,确实穷得叮当响。”我啃老啃得坦然,不代表我愿意把我爸妈扯进这些破事里头来。 “行了。”谢鑫皱起眉头挥一挥手,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就给我一句话,二十万你是给还是不给?” “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了。”我说,“我出钱,全程陪同谢颖去市一医院做检查,如果证实她的子宫受损严重,以后怀孕困难,我二话不说,二十万当场打你们户口上。” 谢鑫没有因此而慌乱,就是脸色极为难看。他反过头来威胁我:“看来姚小姐是逼着我们走法律程序了。” “我支持你们走法律程序。”我始终保持着微笑,“到时候上了法庭,我也会提出相同的要求。你们要想清楚,万一检查的结果相左,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冠上‘敲诈勒索’的罪名。让我想想,‘敲诈勒索’一般怎么判来着……”我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沈彤极有默契地接过我的话:“涉案金额达到二十万的话,大概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吧。” 听到她的话,谢鑫和谢妈妈的脸一下子都白了。 “你们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懂法!”谢鑫仍旧嘴硬,“不管怎么说,你害得我妹妹流产是事实!我们如果要告你,你也是要坐牢的!” “你确定,你妹妹流产,是我害的?”我气定神闲地反问。 实际上,我的心里也没有底,只是想诈他一诈。万一诈出来了……那我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了。 “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谢鑫却不上我的当,“当时病房里就只有你和我妹妹两个人,难不成还是我妹妹自己摔倒流产的吗?” 我正想着该怎么反击,忽然听见沈彤说:“是不是你妹妹自己摔倒的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孩子,肯定是你妹妹自己想要流掉的。” 谢鑫被噎了一下,但随即又底气十足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沈彤眯眼笑,衬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显得格外的风情万种。 我不合时宜地想:要我是个男的,我就算穷尽一切也得想法子睡了她。 “证据有很多,你想先看哪一个?”她问谢鑫。 “别在这儿装神弄鬼!”谢鑫不耐烦地说,“有证据你就都拿出来!”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好。”沈彤点头,冲我伸出了手:“录音笔。” 我把录音笔递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包厢里非常安静,只有谢颖的声音响起。 录音放到一半的时候,谢妈妈已经慌了,站起来越过桌子去抢沈彤手里的录音笔。 “你给我!”她发狂一般地大吼大叫。 “妈!”谢鑫不悦地叫,强行把她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怎么样?第一个证据,你们还满意吗?”沈彤晃了晃录音笔,笑得无比得意。 谢鑫强词夺理:“录音是最好伪造的东西。你们没有办法证明,说话的人就是小颖。” “我们当然有办法证明。”沈彤将录音笔还给我,扬着下巴蔑视谢鑫,“想必谢先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声纹识别’这么先进的东西。” 这么先进的东西,不仅仅是谢鑫,就连我也闻所未闻。我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沈彤编出来唬谢鑫的玩意儿。 “那就请沈小姐拿到结果以后,再来往我妹妹身上泼脏水。”谢鑫咬着牙,表情虽平静,但说话的声音仔细去听,还是有点打颤的。 “行。”沈彤欣然应允,一点儿也不露怯。“前菜完了,现在给你们上正餐。”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不比谢妈妈刚才的那一沓薄的纸来。 这些东西沈彤是从来没有给我看过的,来之前也没跟我通过气。因此我也和谢家母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去看那纸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东西?”谢鑫问。 “谢颖几次产检的报告。”沈彤翻到其中一张,“这是她最后一次产检,时间恰好在去找姚希的两天之前,报告显示,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胎心,医生的建议是,尽快做人流手术。可是,谢颖不仅没有遵照医嘱做手术,反而还挺着肚子跑到了姚希的病房,设计姚希,刻意营造出一种是姚希害得她流产的假象,再让你们来找姚希要钱。我真的很佩服谢颖的手段,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假的就是假的,终究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你放屁!”谢鑫终于变得狂躁,他夺过那一沓报告,三下两下撕成了碎片。 “小颖肚子里的孩子好得很!你他妈又去哪里弄的这些假货!我跟你说,你吓唬不了我!”他吼道。 “我拿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些报告我复印了十几份放在家里,你要想撕,我还能给你。”沈彤冷眼看他发疯,吐出来的话恨不得句句直插他胸口:“我告诉你,本来我们是打算用五万块钱买个耳根清净的,但是现在我们不乐意了。”她说完,又看向我,似在征求我的意见。 她这么给力,我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了,咱们法庭上见吧。” 我拉着沈彤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 第46章 重新开始 “真要告他们?”回去的路上,沈彤问我。 “没,就吓唬吓唬他们。”我靠在椅背上,这会儿才敢放松。“打官司太累人了,我这身子骨,吃不消。” “你还好意思说累?”上扬的尾音将她对我的鄙夷展露得一览无余,沈彤乜我一眼,说:“你接连打的这几场官司,哪个真让你出力了的?人家姜越和秦逸风一块儿都给你包圆了,你就当个甩手掌柜而已,还搁这儿抱怨,矫情不矫情啊你!” 她这话我无从反驳,只是—— “你提秦逸风我能理解,可这关姜越什么事?”我紧盯着她,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沈彤直视着前方,装傻充愣闭口不答。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谢颖的产检报告,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正规的医院通常都很尊重病人的隐私,按理来说,是不会向无关人员透露病人的情况的。 沈彤依旧不出声,嘴唇抿得更紧,导致口红都不大均匀。 她这样的反常倒让我心中有了猜测。 “报告是姜越给你的,对吧?”我问。 沈彤转过头来看我,脸上写满惊诧。 我知道,我猜对了。 “你去找姜越了?”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下来。 或许是出于对姜越逼迫我的反感与排斥,我打从心底里不希望沈彤去向他寻求帮助。 “我确实是去找他了。”沈彤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但不是为了这件事。” 我疑惑不解,“那是为了什么?” 沈彤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你那天晚上去见完姜越回来以后就不大对劲,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能去问姜越。”她满怀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我本来想等过一阵子你心情好点儿再告诉你的。” 我知道沈彤这么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并不怪她。我所关心的是—— “姜越怎么跟你说的?” 这个问题我问得提心吊胆。 姜越那个人,实在太难捉摸。他的每一步行动,我都无法预料。 “他也没说。”沈彤遗憾,我却庆幸。 “但是他约我见了一面。”沈彤忽又问我:“你知道姜越住你们小区吗?” “那天晚上送他回家的时候知道的。”我淡定地回答。 “好吧这个不重要。”她摆了摆手,继续说:“反正他让我去了一趟他家,然后交给了我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的就是谢颖的产检报告。” 我的心动了一动,有些隐秘的情绪在其中酝酿。 “看这些报告打印的时间,应该是在谢颖爸妈去你病房闹过之后没两天。他那么早就弄到了报告,居然到现在才拿出来,在你提出和他结束关系之前,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彤问我。 除了谢颖爸妈来闹事当天姜越来过一趟,其余时间我都没见上他的面。 要说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是在那一天。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最后走的时候,脸色确实是不大好的。至于原因—— 大概就是他问我这段时间是否还好的时候,我答了一句“还挺好的”。 “你是不是傻?”在听我说完原委后,沈彤瞪着眼骂我,就差没用手指戳我脑门,“既然姜越刻意在那一天从b市赶回来看你,就说明人家早就听说了谢颖和她爸妈找你麻烦的事,结果你还跟个二百五似的想瞒着人家!” “我瞒着他怎么了?我这不是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还不到能够说这些事的程度吗?万一我说了他嫌我烦呢?”我不明白,我只是恪守着与人交往的行为准则,坚持不越过那道底线,怎么在沈彤的口中,就成了“傻”了? “你就不能动动脑筋想想吗?姜越要是会嫌你烦,还会背地里为你做那么多事吗?”沈彤一脸“我都快被你这个白痴气死”的表情。 可我平白无故被她指责一通,心里也分外委屈。 “你也说是‘背地里’了。他做的那些事情,秦逸风知道,你知道,就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在我看来,我和他就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炮友’关系,下了床就是陌生人的那种——哦不,就是普通同学,所以我不想麻烦他,到底哪里错了?” 沈彤咬着下唇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高估了你的情商,以为你好歹谈过恋爱,不该感觉不到人家对你的感情,结果没想到你这根筋比钢筋还粗。我就不该答应姜越帮他瞒着你,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了,说不定你和姜越之间还不会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 我没有接她的话。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再怎么“假设”,也无法改变现状。 沈彤重新发动汽车,我扭头望着窗外发呆。 半晌后,她突然问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姜越重新开始?不是炮友的那种,是认真地和他谈一场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谈恋爱”这个词,我的心跳就持续加快,脸上的温度也不住地升高。 然而现实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朝我泼下来,让我躁动不安的心迅速冷却。 我无法开口向沈彤解释我与姜越如今的关系,只能含糊地拒绝:“谈恋爱?还是算了吧。我感觉自己再经不起折腾了。” 付出身体很容易,付出一颗心却很难。我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失去了不管不顾向着爱情的勇气。 “你才多大年纪啊?”沈彤横我,“不过就是碰见了一个渣男,搞得好像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好男人了一样!你看看我,被前任劈腿,现在不也找到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忽然住了口,瞪直了双眼,表情分外僵硬。 “找到了什么?”我眯着眼睛看她,胸中的怒火直往上蹿。 “没什么。”沈彤干笑着,视线都不敢往我这边扫过来。 “怎么着,你现在交男朋友都要瞒着我了是么?”我冷笑着说,“行了,咱们回去以后微信就互删好友吧!” “好了,你别气了。回去以后我都给你交代了,行不?”沈彤讨好地笑。 第47章 姜越不一样 沈彤的新男友是她的顶头上司,换而言之,就是公司的大boss。 据说,这位大boss暗恋了她很久,苦于她一直有主迟迟无法告白。终于,在沈彤与前任分手的当天,听到风声的大boss给她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喝酒。 “分手当天?不就是咱们俩去夜总会那天?他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我打断沈彤的叙述,提出疑问。 “就在你醉晕过去以后不久。”沈彤的脸上难得多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所以你就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跑了?”知道了真相的我忽然很想掐死她。 “什么叫扔下你一个人?”沈彤不仅没有一丁点的内疚,反而还很理直气壮,“我可是跟姜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伺候’好你的!而且我走之前把账都结清楚了,让你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玩。” “照你这意思,我还得好好谢谢你?”我没好气地问。 “那倒是不用。”沈彤大方地摆手,随即又很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让不让我好好交代了?” “让让让!您接着说!”我立马就怂了。在这种时候,还是八卦比较重要。 大boss走的是“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当晚并没有直接表明心意,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对沈彤进行了一番安慰。而在那之后,他慢慢增加了与沈彤相处的时间,用自己的温柔体贴一步一步地将她俘获。 “所以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我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你出院以后我不是出了一趟差么?那次我手底下的人篓子捅得太大,我去了人家合作方都不给面子,不肯跟我见面,最后是他出面帮我摆平了所有事情。” “那天h市下大雨,我在人家公司门口等了一天,又冷又饿,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扯进怀里,用温暖的大衣裹住我已经冻到麻木的身体。”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他脸上心疼的表情。” “他骂我‘傻’。” “他说,宁可不做这桩生意,也不愿意看我对别人卑躬屈膝、糟践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吗?那桩生意做成了,公司至少能赚一个亿。” “从小到大,我妈对我的要求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自己也被她洗了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横冲直撞地打拼,就算再困难也从来不会放弃。” “他是第一个告诉我‘失败也没关系’的人,他也是第一个比起我飞得高不高,更关心我飞得累不累的人。” 沈彤的眼眶渐渐湿润,她吸了吸鼻子,脸上洋溢着纯粹幸福的微笑。 “我也是在那一刻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决定和他在一起。” 我心疼地抱住了沈彤。 我和她是一块儿长大的老友,她家里的情况我很清楚。也因为那样,她比谁都要强,比谁都更想要做出成绩给那些人看。 我原先也同情她,但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更好,看到她在工作中的游刃有余,看到她获得家族的承认,看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的光芒,我以为,这是她喜欢的生活。 却没想到,她的心里埋了这么多的苦楚。 “对不起。”我忍不住哽咽。 “你哭什么啊?”沈彤嫌弃地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却又将我抱得更紧。 “我明明是在秀恩爱好吧,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想太多了。”她的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调笑。 “嗯。”我的喉咙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只能说出这一个字,眼泪却跟开了闸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我最好的朋友获得了她理想的幸福,我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我将她推开,忽然想到:“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们俩谈恋爱了?你天天一下班就往我这边跑,还有时间跟他见面吗?” “你是不是以为人家大老板每天闲得只剩谈恋爱了?”沈彤皱眉看着我,好像我很没有见识一样。 “他可比我忙多了。我们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业务,他每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地出差,有时候还会出国。就算没有你,我们俩见面的时间也很少,只能每天睡觉之前打两个小时的视频电话。” “长期见不到面,你不会没有安全感么?”我很好奇。 这样的交往,反正我是受不了的。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对所有的男人都失去了信任感,所以很容易疑神疑鬼。 于我而言,不谈恋爱是最好的,否则迟早得把自己折磨得神经衰弱。 “安全感是靠男人给的。有些男人,就算你时刻盯着,也会觉得不安。”沈彤倒是很看得开,“毕竟在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他的行事作风我很了解。而且,他身处高位,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传出过绯闻,单凭这一点,我就觉得可以相信他。” “希希,你曾经说过,我看人很准的。”她握住了我的手,“说句马后炮的话,你和林宇城这一段,我一直都不看好。但是那个时候你都要和他结婚了,我也没好意思说那些煞风景的话。” 沈彤的大学和我不在一个城市,大学期间,我们俩联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和林宇城谈恋爱的事,她一无所知。到了要结婚的时候,我才把她叫出来吃了顿饭,介绍了他们俩认识。 为此,沈彤还生了我好一阵的气,认为我没把她当闺蜜,这么晚才带男朋友来见她。 “林宇城虽然对你好,但是他看你的眼神没有爱。他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自身条件、家庭背景都很好,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而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沈彤的话句句扎心,却又句句一针见血。 倘若她在我与林宇城结婚之前对我说这些,我肯定听不进去,反而还会恨上她,觉得她是见不得我好。 如今千帆过尽,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爱情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中二少女,有些东西,也已经看得透彻了。 “可姜越不一样。”沈彤的话锋倏地一转。 第48章 约会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约姜越见面,用的却是最拙劣的招数。 “沈彤今晚突然有个应酬,买好的电影票退不了,你要有空的话,能不能陪我去看?”我给他发微信。 我抱着手机心神不宁地等了近四个小时,等到快要绝望,姜越才给我回了一个“好”。 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表情,让我猜测不到他此刻的心情。 但有回复总比没回复要好,我抖擞精神,把时间地点一起发了过去,又加了一句:“那到时候电影院门口见?” 姜越依然只回了一个“好”。 嘁,傲娇个什么劲啊! 我扔了手机,打开衣柜开始纠结待会儿穿什么才好。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刚和林宇城谈恋爱的时候。每每出去约会,都会让全寝室的人帮我参考,挑选要穿的衣服,设计合适的妆容。 那时我的心情是雀跃又甜蜜的,而现在,我竟有些忐忑。 张阿姨送烤好的蛋糕进来,看到我铺了满床的衣服,愣了一下,问:“这些衣服都是要洗的吗?” 我脱下去年刚买今年就已经有点紧了的长款风衣,懊恼卧床两月长胖不少的同时又回答张阿姨:“不是,我晚上约了人看电影,不在家吃饭了。” “噢。”张阿姨点头,脸上忽然挂上了欣慰又八卦的笑,“这是约了男朋友吧?” 我脸一红,连忙摆手:“才不是呢!就是普通朋友!您也见过的,之前去医院看过我。” “秦律师?”张阿姨问。 “不是他。” “那就是姜先生了?” 得到我的肯定之后,张阿姨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 “哎呀,我早就说了姜先生和你很配了!你们俩可得加把劲,早点儿在一起,别让我失望唷!” 张阿姨现在跟我熟了,说话也口无遮拦了许多。 我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嗔道:“您别瞎说!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张阿姨捂着嘴笑,“要我说啊,只要你愿意主动一点儿,这事儿马上就能成!” 我不知道她哪儿来的信心,虽然她是姜越雇来的,但他们俩总共也就见过那一回面。而我和姜越相处了这么久,都看不透他的心。 因为我下定决心要控制体重,张阿姨把蛋糕又原样端了出去——当然,也没少对我一顿念叨。 我最终放弃了淑女风的长风衣,穿上了薄毛衫和宽松的厚外套,搭了紧身牛仔裤和雪地靴,再化上一个清新的淡妆,有种青春的少女感。 我对着卧室里的穿衣镜照了又照,还给沈彤发了张照片。 “挺好的。”沈彤回。 我正得意,紧接着她的下一条信息就弹出来:“你平时那么邋遢姜越也没嫌弃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在他眼里大概算得上是‘仙女’。” 我气得差点把她拉黑。 我平时哪里邋遢了! 不过就是工作需要,穿得比较朴素接地气而已嘛! 要我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肯定得被领导叫过去谈话! 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电影院,取好票后在候场区找了个位子坐下。 工作日的晚上,来看电影的人不多,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过往的人群,在里面寻找姜越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工作人员提醒观众检票进场。 我给姜越发微信:“到哪儿了?” 一直到电影开始,他都没有回复。 “你还来吗?”我问他。 这一条信息依然石沉大海。 我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我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关闭手机,我进了放映厅。 电影已经播了个开头,我坐在座位上,木然地看着主人公的悲欢离合,结束的时候,竟记不起丁点的剧情。 从电影院出来,还不到九点。沈彤和男友约会,不会这么早回家,我也不想回去一个人发呆,随便选了家餐厅点了两个菜吃了一顿饭。 之后我又逛到商场关门才离开,手上多了四五个购物袋。 为了耗时间,我刻意坐了公交回家。 自从地铁成为人们出行的主要方式以后,乘公交的人就少了很多。这个时间点,整辆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我一个乘客。 我毫无顾忌地将窗户推到顶,冷风“哗哗”地刮进来,让我的困意顿时去了大半,糟糕的情绪也跟着一起被吹走。 下了车,我慢慢吞吞地往家走。 离得远远的,我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窗户是黑的,沈彤还没有回来。 看来她今晚玩得很开心。 我应该替她高兴的,但此情此景,只让我心生凄凉。 我走到了楼下,门廊上似乎站了个人,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 一股浓重的烟味随风飘进了我的鼻腔,让我下意识地偏过了脸,眼角的余光却仍能看见他指间的点点红光。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冷淡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来,我的身体僵住,委屈和愤怒不断地向外翻滚。 “去看电影了啊,顺便还逛了逛商场。”可自尊让我端起了一个礼貌的笑,语气轻松得好像他今晚的失约对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影响。 姜越从阴影处一步步地走出来,我也终于看见他那张没甚表情的脸。 “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他皱眉问,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 我很想反问他,但还是忍住了。 “哦!”我像是刚想起一样,从包里拿出手机,笑得一脸无辜,“看电影的时候关的,出来以后忘了开。” 姜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好像是在辨别我有没有说谎。 我只字不提他爽约的事,故作疑惑地问他:“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在这里干嘛?” “等你。”姜越回答得倒是直接。 “等我做什么?”我又问。 “下班之前临时被通知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会上不能用手机,我来不及联系你,也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姜越说。 他目光深沉,其中包含着歉意。 我所有的委屈与难过因为他这一番话奇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9章 你喜欢我吗 “还看电影吗?”姜越扔了手中未燃尽的烟,下了台阶握住我的手。 他只穿了单薄的西装,还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手竟比我的还要暖和。 我摇头,“已经看过了。” “那陪我看。”他的语气不容商量,而他本人更是强势地拉着我往与我家相反的方向去。 “现在都快11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吗?”我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地走着,手里的购物袋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关系,睡得再晚我也不会迟到。”姜越说着,回过头来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 我的脸倏地红了。 曾经我们俩在床上折腾到一两点,一大早起来我瞌睡连天,他却依然神采奕奕。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他的体力异于常人。 他带我去了我们约好的那家电影院。 商场都打烊了,电影院里只有几个值班的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打哈欠。 姜越现场买了两张票。这个时间点,还有场次的只有一部一周内票房最高的喜剧片。可喜剧片和姜越……怎么看怎么不搭。 “你确定要看这个?”我拿着票问他,“这个是搞笑的喜剧片哎。” “搞笑的喜剧片怎么了?”姜越反问我,脸上是十足的不解,“我不能看?” 我撇了撇嘴,“也不是不能……”就是奇怪。 进场前,他又拉着我去买爆米花。 我因为要减肥,对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很敏感。 “我不吃,你买小桶的吧。”我劝他。 他乜我一眼,二话不说抱了一大桶爆米花就走。 这人真是…… 我悻悻地跟在他身后。 这电影上了一周多,零点场几乎看不到人。也因此,我们俩花了不到一百块钱,就承包了整个放映厅。 电影准时开始,放映厅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只剩下大荧幕发出的微弱亮光。 我拿眼偷觑姜越,只见他怀中抱着一桶爆米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荧幕——还真的是来看电影的。 我收回视线,也专注于电影剧情。 这电影确实对得起它的票房和口碑,笑点密集又不低俗,我几乎隔几分钟就要笑一阵,然而身边那人却始终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好奇地转过头,恰好与姜越的视线对上。他的目光深沉,在被我发现的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吃爆米花吗?”他垂下眼皮避过我的注视,将爆米花举到我的跟前。 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很好吃,奶油的香味像是比其他店里的要更浓一些。我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吃的,但肚里的馋虫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这一吃,简直就一发不可收拾。观影中途,我的手频频向姜越的怀里伸去。 我听见姜越发出一串低笑,却不知道是因为电影,还是因为我的自我打脸。 我的脸烧得有点烫,手里抓着一把爆米花,一下竟不知道该不该往嘴里送。 想了想,我把手举到了姜越的唇边。 “喏,给你吃。”我故作镇定。 姜越却盯着我的掌心愣住了。 半晌,他的唇角勾起,低下头去,一颗接着一颗地将爆米花含进口中。他的唇始终在我的掌心厮磨,痒而柔软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指尖蜷缩。 当吃下最后一颗爆米花的时候,他的舌尖甚至在我的掌心舔了一下。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我差点将他怀中的爆米花桶打翻。 姜越却仿佛没事人一样的眯了眯眼,唇角的笑容更深。 “味道不错。”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间还伸出舌头舔了一遍下唇。 他唇上的水润光泽让我看直了眼,我回味着以往吻他的滋味,却发现自己远远不能满足。 “姜越你这个……”妖精。 我抬手勾下他的脖子,嘴对着嘴地吻了上去,甚至还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嘴唇上舔了舔。 嗯,奶油味儿的,很好吃。 后面的电影我们没看了,我拉着姜越急匆匆地出了放映厅,剩下的大半桶爆米花也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回了他的家里。 一进门,我就急不可耐地撕扯他的衣服。 “宝贝儿,慢一点,别急。这一整晚,我都是你的。”姜越的眼里满溢着笑,张开双手任我在他的身上“肆虐”。 我们俩从客厅一直纠缠到卧室。大概是太久没做,这一次比从前要激烈许多。 姜越埋首在我脖间,一下一下地轻轻啃咬,下面的动作也没有因此而停滞减慢。我攥紧身下的床单,没多久就达到了高潮。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听见他问:“宝贝儿,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有某种不知名的诱惑力。我的身体先于我的理智回答了他:“喜欢。” 顷刻间,我感觉到他的动作更快、更猛了。 一声闷哼过后,姜越趴伏在了我的身上。他吻着我的耳垂,轻声地说:“宝贝儿,我也喜欢你。” ** 一夜好眠,我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亮。 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姜越的床上,而他却不见了踪影。 一想到上次我们俩分开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景,我的心里蓦地有些发慌。 “姜越?”我喊了一声,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回应。 我喉头发紧,但因为被子下的身体未着寸缕,所以没有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找人。 床头放着我昨天穿的衣服,却不似昨晚的凌乱。我拿起来闻了闻,有股洗衣液的清香。 应该是姜越给我洗过了。 我的心头一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靸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床边的一双女式棉拖,踢踢踏踏地到了客厅。 客厅里依然没人,倒是餐桌上摆着煎蛋吐司,和一张纸条。 “我去上班了,你自己把早餐吃完,乖。” 看着最后的那个“乖”字,我的心像小鹿乱跳,沉寂了许久的少女心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又活了。 我吃完了早餐,把空了的盘子拍下来发给了他。 “喏,给你检查。” 发送过去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好像是在……撒娇? 第50章 秦卿 那一晚过后,我与姜越的关系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甚至比原来还要亲密几分,就算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也会偶尔发发微信尬聊。 只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特别的忙,每天加班到九十点才回家,就连周末也不例外,我俩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我看过新闻,千行集团的那位老总因为身体状况不佳,从最高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以后就安心在家休养。至于接替他的人,新闻上没说,只说了“千行集团内部将会有一场大地震”。 ——看来这场地震确实很大,连姜越都受到了波及。 **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尾。 我因为身体恢复得快,在经过了医生、姜越、沈彤、张阿姨一众人的允许之后,提前销假回到了电视台上班。 洛洋体谅我大病初愈,只给我安排了文字编辑的活,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稿子,也不会太过劳累。 眼见着圣诞、元旦接踵而来,午休的时候,同组的几个女编辑凑到一块儿热火朝天地讨论假期的安排。 但无论是谁,无论去哪里,她们的重点都放在了“和男朋友一起”上,所选的行程也是更重“浪漫”一些。 “不如趁着这机会把年假一块儿休了,去泰国的海岛玩一把。” “可以啊!这个时候去海边挺好的,免得在家里受冻。” “而且那边有阳光、沙滩,还有比基尼。你这个身材,要是穿比基尼的话,你男朋友肯定把持不住!” “哎呀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她们聊天的内容,我不由想起自己十一假期的那段经历。 阳光、沙滩都有,虽然没有比基尼,但是某人同样把持不住。 我的脸暗戳戳地红了,刚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稿子上来,一个编辑忽然问我:“希希,你元旦有什么计划呀?”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个编辑就用胳膊肘戳她一下,还自以为不明显地冲她使了个眼色。 问话的编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咬着下唇一脸尴尬地干笑,说:“抱歉,我不记得你的身体刚刚才好……” 我知道她们担心我介意的不是这个。自打上次赵梅大闹电视台,又接受了晨报的采访过后,我们节目组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了我和林宇城离婚的事情。 刚才她们讨论的都是与另一半的出行计划,而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她们大概是怕我会觉得不自在。 我没有拆穿她们,淡笑着附和:“嗯,我的骨头才刚愈合,不适合出去人挤人,所以应该会宅在家里。” “在家里其实也挺好的,省钱又舒服。” “对啊!出去旅游还是受罪得多!” …… 她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我,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岔开了话题:“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台今年的跨年晚会,主持人阵容两男两女,秦卿和辛欣一起上。” 因为我们台上得了台面的女主持不多,往年都是“三男一女”的组合,辛欣则是那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没想到今年又多了一个女的。 “秦卿”这名字我没听过,结合之前在微信群里看过的爆料,倒也有了些猜测。 “秦卿就是从朝廷台挖过来的那位?”我问。 “对啊!台里刚给她开了档真人秀,请了好几个大牌明星来给她抬轿。这节目播了两期了,收视率一般吧,但是那些明星的粉丝多,在网上有点儿水花。秦卿这妹子,有颜有才华,性格也挺好的,貌似吸了不少路人粉,微博粉丝一路涨。领导们估计对她这个成绩还比较满意,所以这一回直接让她试水主持跨年晚会了。” “要是这次晚会她镇住了,以后就是咱们台妥妥的‘小一姐’了!” 所有的人都对她赞赏有加,我自然而然对这位“未来一姐”多了几分好奇。 “她那档新的访谈节目今天好像初录,你要是有兴趣,待会儿可以摸个鱼,去演播厅瞄两眼。”一个编辑怂恿我说。 “那个节目请的都是业界精英,说不定就碰见了哪个高富帅总裁,紧接着上演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另一个编辑附和。 “行了。”我出声打断,以免她们越说越离谱,“现实世界里的‘霸道总裁’,恐怕都是一群中年大叔。我这种颜控,还是更喜欢小鲜肉一些。” 嗯,像姜越那种小鲜肉。 ** 某个同事特意打听了秦卿那档节目的录制时间和所占用的演播厅,通过微信悄悄地发给了我。 我手里还有两个稿子要写,本着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放弃了这一次摸鱼的机会。 但凑巧的是,我下班的时候,在一楼大厅里碰到了秦卿本人。而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她,则是因为她的周围围了一圈人,那些人都在不停地叫着:“秦卿!秦卿!” 正常情况下,电视台是不允许非工作人员出入的。想来这些粉丝应该是今天录制的某档节目的观众,散场的时候恰好与秦卿遇上。 秦卿大概刚录完节目出来,身上还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脸上的妆也还没卸。虽然是电视台的主持人,但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助理,一个帮她拎包,另一个则将她挡在身后,伸出手臂隔开追上来要签名的粉丝。这排场,与普通的明星无异。 秦卿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你们慢一点,不要挤,我一个一个签。”她温声安抚着那些躁动的粉丝,一次次地接过他们递过来的纸笔,迅速地签好名再递回去。 见此情景,我倒是能够明白,为什么真人秀才播了两期,她就吸了这么多粉。 这种平易近人的性格,确实还挺让人有好感的。 因我一直站在原地看她,她的助理大概也把我错认成了粉丝。 “想要签名的话,麻烦先准备好纸笔。”助理冷着脸提醒我,相比起秦卿,态度就显得公事公办了一些。 “哦,不用了。”我笑着摆了摆手,正准备离开,就对上了秦卿投过来的视线。 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第51章 甜 但也只是僵了一下。 做主持人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处变不惊。 她很快就转过了视线,继续去应付热情的粉丝。 我心存疑惑,却因为两人此前从未有过交集而没有多想。可能……她就是被拂了面子有点不高兴吧。 ** 沈彤在我回去上班后就搬离了我家,张阿姨倒是每天还会过来一趟,多在我上班期间。但她现在的工作更像是钟点工,帮我打扫一下屋子,补充冰箱里的食材。 因此当我拉开大门看到一室光明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家的温馨,而是无边的恐惧。 从前那些不堪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颤抖着手关上了门,掏出手机拨了姜越的号码。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好像是从我的家里传来。 “喂?”姜越接起了电话。 “你……在我家?”我盯着紧闭的大门,像是要把门板盯穿。 姜越默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语气似有些遗憾懊恼。 我松了一口气,身体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解放后有些虚脱,就连声音也带着疲倦:“你来开一下门,我在门口。” 大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推开。 姜越身穿浅灰色的家居服,脚上踩着毛绒绒的卡通棉拖,胸前还挂了一条张阿姨在超市用特价买回来的碎花围裙。 这个造型…… “噗。”我忍不住笑了。 姜越被我笑得耳根发红,恼羞成怒地把还在滴水的冰凉双手按到了我的脸上,换来了我的一声尖叫。 “你在做什么呢?”换好拖鞋,我循着香味进了厨房。 炉子上煨着鸡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另一头的砧板上,躺着一条浑身是血的鱼。 ——我说怎么他的手上有那么大的一股腥味儿。 “不是说想吃松鼠鳜鱼?”姜越乜我一眼,拿起菜刀继续着对鱼开膛破肚的工作。 我连忙站远了一些,怀疑地问:“你还会做松鼠鳜鱼?” 我昨天刷朋友圈看到一个朋友去吃了酒席,放的几张图里就有一道松鼠鳜鱼。我看着这图不住流口水,就保存下来发给了姜越,跟他说我想吃。 我的意思是,咱们俩改天下馆子的时候吃,没想到他今天就买了条鱼回来自己做。 他做的菜我尝过,手艺没话说,但松鼠鳜鱼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大菜,工序又复杂,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姜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从鼻孔里喷出两声气来,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嘁……死傲娇。 我虽然喜欢吃鱼,但害怕活鱼,更害怕杀鱼。厨房里太过血腥,我便一个人躲到客厅,窝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想到白天里同事们夸秦卿的那些话,我找到她参加的那个真人秀,准备用来打发时间。 不得不说,台里为了捧她真的是下了血本。这个节目的固定班底,除了她,全都是有话题有流量的明星。并且,后期的剪辑和字幕还隐隐有将她和某位人气鲜肉凑作对,炒作cp的嫌疑。 好在秦卿在节目中表现得不错,不矫情不扭捏,每个任务都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从不仗着自己是女生就要求其他人放水,因此路人好感度很高,视频下甚至还有很多顶着带有那位小鲜肉名字的id给她的好评。 第一期节目最后的惩罚是所有输了的组里的女嘉宾要对着摄像头卸妆。其他的女艺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秦卿的卸妆棉就已经上了脸。 秦卿的妆,连我这种化妆小白都看得出来,还是比较浓的。若非特殊需要,一般情况下,经常化浓妆的人,自身的颜值都很一般。 所以这个时候我还是很为她捏了一把汗的。 可是当她卸完妆,用全素颜面对镜头的时候,我发现,她长得很漂亮,而且还有点眼熟——眉眼之间竟和我有五六分相像。 我总算是知道,她下午看见我时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了。不仅仅是她,连我都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长得这么相似的人。 在我看视频的时候,姜越已经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子。 “过来吃饭。”他喊我。 我连忙扔下手机,“噔噔噔”地跑过去,自觉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除了松鼠鳜鱼和鸡汤以外,桌上还有一盘用来下饭的麻婆豆腐——他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姜越站起来,倾身盛了一碗鸡汤放到我的手边,仔细地叮嘱我:“先喝点汤暖胃。” “噢。”我应道,给他面子地喝了两口,随后便扔下汤勺,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向那盘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松鼠鳜鱼。 这道菜单从卖相上来看,还是不错的:鱼身被炸得金黄,裹上红色的番茄酱汁,飘来的香气里都透着一股酸甜味儿。 我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口中,因起锅的时间短,外层的炸衣还是酥脆的,并没有被茄汁浸软,口感和味道都是我喜欢的那种。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 “好吃吗?”姜越问我。他的嘴角挂着浅笑,虽是询问,但神情笃定,充满了自信。 他这个样子,倒让我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 “一般吧。”我表现得很冷淡。 可姜越这人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没有我想象中的慌张,反而长臂一伸,干脆把一整盘鱼全都拉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自己吃了。”他说着,夹起了一大块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哎——”这下慌张的人成了我,“我又没说我不吃!” 我又把那盘鱼重新拉了回来。 “不好吃还吃个什么?”他挑眉。 见他伸出手来又要和我抢,我立刻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那盘鱼护进了自己怀里。 “好吃!好吃!行了吧!我刚才就是逗你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认真呢!”我被逼急了,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声嚷嚷,抬起眼来恶狠狠地瞪他。 下一秒,我就撞进了他眼底浓浓的笑意之中。 第52章 脸大如盆 晚饭过后,姜越没急着走,我俩并排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节目。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你们公司人事改组完了?”我问他。 “今天的会比之前结束得早一点。公司人事改组还没完,高层现在大换血,动荡可能会持续到春节之前。”姜越回答。 “你们不就是换了个老总吗?怎么这么麻烦?”听他说这些,我不太能够理解。 “你真的以为,方仲生是因为身体不好才退位的?”姜越勾起唇角,语气与神态中都透着一股不屑。 方仲生是千行集团的上任总裁,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难道不是吗?”因为他的那些传闻,我看到新闻上说他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其实我有怀疑过他染上了性病或者艾滋……” “呵。”姜越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这次是因为捅了个大篓子,被董事会赶下台的。” “啊?”这种内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接任他位置的人不是很倒霉?还要帮他收拾烂摊子。”我不由同情起那位不知名的继任总裁来。 “是啊,很倒霉。”姜越点头,眼神似有几分意味深长。 我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换到我们电视台后,发现正在播出的是秦卿参加的那个真人秀的最新一期。 见我把遥控器放下,姜越皱眉问我:“你喜欢看这个?” 此刻的电视屏幕上,几位嘉宾在泥潭里扭打成一团,并不时发出聒噪的尖叫。 “谈不上喜欢吧,毕竟我们电视台的新节目,捧捧场贡献一下收视率嘛,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看的。”我说。 镜头忽然给了秦卿一个特写,我想起之前的发现,指着她问姜越:“你认识她吗?我们台最近从朝廷台挖过来的一个主持人,叫秦卿。这节目就是台里为了捧她开的,31号的跨年晚会也有她主持。” 姜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奇怪。 “名字有点耳熟,以前应该在哪儿见过她。”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跟你说——”我掏出手机来,搜索出秦卿的素颜照,“你看,她和我长得是不是挺像的?”我把手机举到姜越的眼前。 姜越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像是在故意逃避些什么。 “是有点像。”他说。 “我今天下班在电视台里还碰见她了,好多粉丝围着她要签名,她的助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旁边凹下去的沙发垫又恢复了原状,一道阴影投射下来—— 姜越站直了身体,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面无表情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到了玄关。 我看着他的背影,竟莫名的觉得有几分……仓皇? ** 主持人不像普通职员,需要每天到电视台上班打卡,他们只在有节目录制的时候才会露面。 因此,那一次巧遇过后,一连几天我都再没见过秦卿。 12月24号,平安夜。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整个办公室都沉浸在了节日的氛围之中,有对象的不停给对象发信息确定待会儿的安排,单身狗则相互约着下班后一块儿吃饭逛街,谁都没有心思认真工作。 中间洛洋出来了一次,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让大家再把手头的稿子检查一遍,千万别因为疏忽而出了什么大错。 我其实是想过约姜越吃饭的,但是他这一阵子太忙,我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于是我给沈彤发了微信:“今天有空吗?” 沈彤回复:“没空!今天我家亲爱的要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后面还跟了一个得意大笑的表情。 我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姜越给我做过的饭多了去了。但为了不打击她,我忍着没说。 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沈彤:“你怎么不约姜越?” “他要加班。”我一边打字一边叹气。 “啧啧啧,可怜。”沈彤给我发了个摸头的表情。 我都做好了今晚回家叫外卖吃的准备,临下班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姚小姐,你下班了吗?”陈熙冷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都能够想象到他那张面瘫的脸。 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4点59。 “马上。”我边说边开始收拾东西。 “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你们电视台门口。” 陈熙的这句话对我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我心里一个“咯噔”,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呢?” “姚小姐记得自己还欠我一顿饭吗?”陈熙顿了一下,冷笑道:“不对,是两顿。上一次姚小姐去洗手间的时间太巧妙,可能不知道最后的账是我结的。” 我当然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但是这人每次见我说话都极不中听,我早已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 “说真的,我还从没见过像陈先生您这样脸大如盆的人。”我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该解释的我都跟您解释过了,我也从未说过要请您吃饭赔偿,上一次的账也不是我逼着您结的,明明我朋友说了要请客,您自己自尊心作祟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卸到我的身上呢?” “姚!希!”陈熙的声音更冷了,甚至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还没高兴两分钟,就又听见他说:“要么你现在请我吃饭,要么我找到你家里去让你爸妈请我吃饭,你自己选。” “……你!”他的无耻让我大开眼界。 我总觉得这两次见到的陈熙,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请就请,跟谁差这点钱似的!”我恨恨地应下。 破点小财,总比让他跑我爸妈跟前去碍他们的眼要好。 我下了楼,跟做贼似的,小心地避着其他人,快步走出了广电大楼。 陈熙的车就停在马路边上,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了半截,刚好露出他的脸。 见我出来,他按了两下喇叭,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上车。 第53章 都不是 我迅速地拉开后座的车门钻进了车里,陈熙转头看我,脸色不大好。 “我不是你的司机。”他说。 “陈先生气场太强,坐您身边压力太大。”我假笑着恭维他。 这话对陈熙好像还挺受用,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发动了车子。 哦……这人喜欢别人拍他马屁。我算是摸出了一点儿门道。 今天这种日子,又碰上下班高峰,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车子走走停停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我一转头,看到的还是广电大楼。 我一阵胸闷,随即好声好气地和陈熙商量:“要不……这顿饭咱们改天再吃?就这路况,等咱们吃上饭,估计都得明天了。” 陈熙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冷冷地说:“没门!谁知道你今天跑了还有没有以后了。” 这人! 我气得脑袋疼,干脆往后一靠,双手环胸看向窗外。 “行吧,咱们俩就搁这儿一块儿饿着。” 我打定了主意这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可还没过两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姜越。 往常的这个时间,他都是在公司加班的,就算我主动联系他,都不会有回应。所以这会儿我有点愣神,铃声响了两遍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接起。 “姜越?” 姜越“嗯”了一声,问:“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沉沉的,听起来情绪不太对劲。 我犹豫了一阵,怕他已经回了家,便扯了个谎:“我在加班呢。” 为了让这个理由更可信一些,我还画蛇添足说:“今天大家都约会去了,我们这种没活动的留下来值班。” 我刚说完,就接收到了陈熙投过来的视线——他的脸上带着看穿了一切的讽刺微笑。 我没理他,又问姜越:“你呢?在公司加班呢吗?” “没有。”姜越回答,“堵在路上了。”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忙的话,就先挂了吧。” “我……”我才说出这一个字,听筒里就只剩下“嘟”声。 我悻悻地把手机塞回包里,陈熙主动和我搭话:“男朋友?” “不是。”我答。 陈熙就没再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流稍稍疏散了一些,陈熙换了条道上了三环,下来的时候,就到了江边。 江滩今晚有焰火表演,老于和青青被安排过来加班报道,刚才还在群里抱怨,说他们俩跟傻逼似的扛着机器在江边上吹风,看到的只有人挤人。 滨江大道靠近江滩公园入口的一段已经戒严了,警察拉了绳子不让车走。但就算不戒严,就这大马路上全是人的状况,车也没法过去。 “你不会想去江滩看焰火吧?”我紧张地问陈熙。 如果他敢答“想”,我立刻就拉开车门跳车逃跑。 这大冷天的,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跟着他去凑这种热闹! 陈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大喇喇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熄火、解开安全带。 “下车。”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下了车。 我连忙跟了下去。 江边比市内还是要冷很多的,我一接触到车外的空气,就冷得打了个哆嗦。我连忙把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缩着脖子问陈熙:“去哪儿?” “跟着我就行。”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不一会儿就隐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发现他不见了,我第一反应还是有点儿慌,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我溜号的大好机会! 我乐滋滋地掉了个头,准备往回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右手手腕就被人用力拽住。 我以为是陈熙回来了,立刻摆出一张愤怒脸打算先发制人地指责他,可一转身,看到的竟然是姜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完、蛋、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在加班,嗯?”姜越的嘴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被人现场抓包,我羞愧得满脸通红,匆忙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借口,只能低着头沉默。 姜越等了两分钟,没等到我解释,冷冷地说了一句:“先离开这里。” 他拉着我的手,往与人流相反的方向走。他的腿比我的长得多,迈出的一步顶得上我的两步,而他似乎也没有放慢脚步的想法,因此整个过程中我都是跟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他最后带我去的地方是滨江大道上的万豪酒店。 他开了间大床房,上去以后就把我扔到了床上,随后整个人跟着压了下来。 他用力地撕扯着我的衣服,牙齿在我的唇上用力地啃咬,像一只发狂的猛兽。 起初我因理亏而没有反抗,哪怕唇齿间都是咸腥的血也都不吭一声,但当他粗暴地进入我后,我终于疼得忍不住将他推开。 “你疯了吗?!”我大声吼道,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我的确是疯了。”姜越微笑,一双眼睛变得通红,看起来尤其吓人。 我不由团起身子,小心地往后挪了半米,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姜越坐在床上,任由自己的下身暴露在空气中。他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失望和嘲讽。 “我连着两天熬通宵,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就为了能够早点下班和你一起吃饭。我在广电大楼前等了半个小时,结果看到你上了别的男人的车。” 我心中一惊,将被子又攥紧了一些。 “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但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在加班?呵。”姜越冷笑,“加班加到江滩来了,是吧?” 我无言以对。 虽然这一切起于陈熙的逼迫,但我确实是对他撒了谎。 “……对不起。”我小声地道歉。 “对不起?”姜越唇角的弧度越大,说话的声音却越冷,“不,你没有对不起我。那个男人是你的相亲对象,是你未来的丈夫,我只是你的炮友,该选择谁,傻子都知道。” “不是……”我想要解释我和陈熙的关系,却被他强硬地打断:“‘不是’什么?他不是你的相亲对象?还是我不是你的炮友?” 我闭了闭眼,鼓起勇气说出来:“都不是。” 第54章 臭流氓 姜越忽然就不说话了。 我抬眼看他,发现他的表情似有些愕然。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眯眼问我:“你什么意思?” 他语速很快,声音低哑,仔细听还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他在紧张——我很快做出判断。 “陈熙确实是我的相亲对象……”我刚说完这话就发现他的眼神更冷了些,又连忙补救:“但是我们俩没成。”否则我也不会一直和他纠缠不清。 “没成你们俩今天还一起约会?”姜越哂笑一声,一点也掩饰他对我的质疑。 “没有约会。”和陈熙之间的那些破事,我实在有口难言,只能简单地概括为:“之前我得罪过他,今天请他吃饭赔罪。” “赔罪要在今天?”姜越对我的解释仍不够满意。 “他今天找我了,我也没其他安排,就答应了。”我刻意隐瞒了自己被陈熙逼迫的事实,不希望姜越把我与他的关系想得太过复杂。 姜越沉默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大约是在判断我有没有说谎。 我一脸坦然地与他对视,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真诚些。 “行。”他终于出了声。 我猛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那我不是你的炮友,该怎么解释?”姜越倏地又问。 刚才我否认得果断爽快,这会儿被他认真地问起来,又觉得很是害羞。我低下头,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实际上我自己的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压根就没理清我和他现在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或者说,我还不清楚,我究竟想要和他成为什么样的关系。 “说啊。”姜越慢慢地逼近了我。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里的红色褪去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吓人,只是眼神中的执拗依然让人心惊。 我知道,这个坎是过不去了——他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我拨开他的手,故作淡定地说:“我承认,我对你有一些炮友之外的心思。” 姜越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即用力地抿了抿唇,似不在意地问:“然后呢?” “但是因为我上一段糟糕的婚姻,目前我对待感情非常谨慎,可能需要观望很久才会迈出一小步。”向他剖白内心,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说这些的时候,我紧张得藏在被子下的双手一直在发抖。 我很害怕他会掉头就走,更害怕他告诉我,他和我不过是玩玩罢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杞人忧天。 好在姜越没有走,也没有嘲笑打击我。 他温柔地摸着我的脑袋,认真地告诉我:“我可以等你。” “只要你愿意走向我,让我等多久都可以。” 我愣住了,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尽管沈彤早已说过姜越对我的感情不一般,但此刻亲耳听到他这番不似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我的内心仍旧起了不小的波澜。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姜越不自在地偏开脸去,又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前一黑,可覆在眼皮上的那一层温暖却使我不舍将他的手推开。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问。 可谁知姜越的嗓子比我更哑:“因为那让我更想……操你。” 这样的污言秽语不仅没引起我的反感,反而让我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我握住他的手缓缓地拉下,睁大双眼无辜地看他,“你是说……这样?” 姜越的眼皮跳了跳。他牵起嘴角,笑容危险又魅惑。 “这是你自找的。” **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快散架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响—— 咻——嘭——咻——嘭—— 焰火表演终于开始了。 “喂!”我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语气说:“我想看烟花。” 姜越不耐烦地皱眉,“这里放的烟花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颜色不同,炸出来都一个样。” 我当然知道江滩每年的焰火表演都很单调,但s市禁鞭很久了,除了这种重大活动,平时基本上看不到烟花的踪迹。 况且—— “今天过节好吧!都大老远的跑过来了,怎么说也要看一看再回去吧!” 我不管不顾地扯了件浴袍披在自己身上,靸着拖鞋走到床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这间酒店位置极好,正对着焰火表演的场地,恰好能将每一朵在夜空中炸开的烟花收入眼底。 哪怕造型单一,但离得这样近,看得这样清晰,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叹这场表演的震撼。 我痴痴地望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烟花,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紧——姜越从身后抱住了我。 他微微俯下身子,尖尖的下巴戳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觉得有点痒。 “很喜欢烟花?”他在我耳边轻声地问。 明明外面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喜欢。”我答,“这种少女心的东西,应该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吧。” 姜越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陪我看完了整场焰火表演。 结束的时候刚过10点,楼下的马路上依旧人山人海,几辆小车在里边堵得进退维艰。 “饿了吗?”姜越问我。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我的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 “饿了。”我摸着肚子,有点脸红。 姜越揶揄地笑,将我推进浴室,还不忘替我关上门。 “你先洗澡,我打电话叫餐。” 我在里边冲澡的时候,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他的说话声。 二十分钟后,我从浴室出来,姜越靠在床头,不甚认真地看着电视里播出的新闻。 他冲我招了招手,我顺从地走过去,被他一拉一拽,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环抱着我,脸埋在我的胸口深深地嗅了一下,“真香。”他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我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啐他一口,骂道:“臭流氓!” 姜越却甘之如饴,手伸进我的浴袍,在我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坦然应道:“我就是臭流氓。” 第55章 万豪的高层 圣诞节当天竟然应景地下了雪。 姜越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拉开窗帘非逼着我看:“下雪了。” s市在南方,冬天最低气温在5度左右徘徊。虽然每年不说一场雪不下,但次数少得可怜,且时间短到地上都没法落白。 所以,雪这东西,在s市算是个稀罕物。 我一下忘了被人惊扰好眠的不爽,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还没到上班族出门的时间,滨江大道分外空旷宁谧,只能听到不远处长江上偶尔的船笛,以及我身后男人清浅的呼吸。 我的脑子里不由冒出了一个词——幸福。 这样的想法却让我吓了一大跳。 “在想什么呢?”姜越问我。 “我在想——”我的指尖在玻璃上划拉,冰凉的触感让我找回了理智,“江边风景挺美的,以后老了可以考虑在这里安家。” “为什么要等老了?”姜越皱眉,“如果你喜欢,我们这周末就去看房。” “你有钱吗就看房?”我转头横他,“江边的房子多贵你知道嘛?咱们俩加一块儿,至少得奋斗二十年才能买个小户型。再说了,这边交通也没‘千禧龙湾’方便,我要搬这儿来了,每天至少得少睡半个小时。” 对于我这种每天早上没有闹钟起不来床、定了闹钟还要赖床的人来说,少睡半个小时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懒得你。”姜越没好声气地说,还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但他眼角眉梢满溢的笑意将他此刻的好心情展露无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买不起房子还这么高兴,却也没故意破坏人兴致地去问。 我们俩在酒店吃了早餐,他开车把我送到广电大楼。 我在门口碰到了秦卿,她的保姆车恰好停在姜越的车前。她关车门的时候我从车里下来,姜越在第一百零一次地提醒我下午一定要等他来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别再说了,真比我妈还唠叨!”我不耐烦地甩上车门。 响声有点大,秦卿回了头。 下雪的天,我裹着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在姜越的逼迫下用毛线帽、围巾和手套将自己全副武装,她却只穿了一件大衣,扣子一颗没扣,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衣和短裙。 我看着她光溜溜的大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得多冷啊。 秦卿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转向旁边姜越的车。忽然,她的脸色丕变,随后转过身去,不等助理把车里的东西搬完自己就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快步往大楼里走去。 她这样的反应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惹得她不开心了? ** 这一场雪让在办公室里工作的编辑们亢奋得不知所以,要在外面跑一整天新闻的记者和摄像们一个个则都在叫苦不迭。 有编辑打趣老于:“你们昨晚近距离观赏了焰火表演,是不是和电视上看到的有很大不同?” “是啊!不同着呢!”老于翻了个白眼,“冷风吹着,机器扛着,还要提防着不被别人踩到。下次要再有这么好的事,你帮我去得了!” 听他们提到焰火表演,我才想起来被我扔下的陈熙。昨晚姜越突然冒出来把我带走,又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我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把陈熙给抛到了脑后。 趁着洛洋没出来,我赶紧从包里摸出手机。一天一晚上没充电,我的手机还有10%的电量,屏幕上却没有一通未接来电,或者一则未读信息。 我不死心地点进通话记录,那一大片的红色未接刺痛了我的眼。所有的电话都是来自于陈熙。 最最奇怪的是,最顶上那一通来自于陈熙的电话,是被人接过了的。 我一整晚没碰过手机,这电话肯定不是我接的——那么就只有姜越。我看了一眼时间,似乎就是看完烟花我去洗澡那阵。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烦躁。 我是很不喜欢别人动我的手机的,尤其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前提下接我的电话,哪怕那个时候我因为有其他事情不在旁边。 我忍着质问姜越的冲动,先给陈熙打了个电话,可听筒里传来的是忙音。 我等了近半个小时,再打过去,仍然是忙音。 再半个小时,还是忙音。 我终于确定——我被陈熙拉黑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绝对和姜越脱不了干系。 ** 下午,当所有人都埋头于工作之中,办公室里只剩下打字声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停住,有人敲了几下门。 “大家都在忙吗?”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循声望去—— 不知道是谁带头叫的:“秦卿!” 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秦卿?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有什么事吗?” “你要找我们洛总吗?” …… 秦卿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意,全程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等到再没有人提问,她才不疾不徐地说明来意:“今天李思姐生病请假,我帮她代班。” 李思是晚间新闻的女主播,今天早上我听不知道谁提过一嘴,说她昨天感冒了,播新闻的时候嗓子状况不大好,以至于我们节目的官博下面有不少热心观众留言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这过了一晚上,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糟糕到连来上班都不行了。 “我给大家买了下午茶,希望咱们能够合作愉快。”秦卿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大塑料袋放到了我们部门开会用的条桌上。 “哇塞!这是万豪的点心和奶茶哎!”有编辑兴奋地大叫。 相比起酒店本身,万豪的西点部在s市的名声也一点都不逊色。每天下午,都有人为了其新鲜出炉的点心在酒店外大排长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点心的价格并不便宜。 “你怎么买到的啊?之前我特意花高价请黄牛去帮我排队都没买到!”另一名编辑懊恼地说。 秦卿眨眼笑,眼风似有若无地带过我,说:“我有个朋友是万豪的高层。” 第56章 针对 以秦卿如今的知名度,认识万豪的高层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大家配合地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还热切地恭维了几句。 大约是外面太吵,惊得洛洋也从办公室里出来。 看见秦卿,她微微愣了两秒,随即笑着上前,向她伸出了手。 “秦卿,你好。” “洛主编,你好。” 她们俩互相打过招呼,洛洋才向我们解释:“我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李思姐请假,秦卿来代班。” 实际上,我们这些记者编辑一般不和主播直接对接,所以换不换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这大概也是洛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原因之一。 同样,秦卿其实也可以不跑这么一趟,但她这么做了,不得不让人夸一句情商高。 “大家已经知道了。”秦卿笑吟吟地说。 “噢。”洛洋点头,视线落在袋子里的点心上,问她:“这是你买过来的吗?” “嗯。”秦卿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甜笑着说:“其实我就是提前来笼络好你们,你们吃了我的东西,待会儿我麻烦你们改稿子的时候你们也不好意思和我生气。” “只要能够吃到万豪的点心,就算让我改稿子改到天亮都没问题!”一个编辑豪迈地夸口,其他编辑纷纷跟着附和。 “平时我让你们改稿子的时候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现在有了吃的,连节操都不要了,你们可以的!”洛洋佯怒道。 大家嘻嘻哈哈地度过了愉快的下午茶时间,秦卿有其他的事情先行离开,其余的人则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我把稿子写完以后发给了洛洋,洛洋审完给我回了个“ok”。可是临下班前,她突然通知我:“秦卿觉得你的稿子写得不够好,让你再改一版。” 我是不反感改稿子的。刚刚来电视台上班那段时间,我一个稿子可能要被打回来重写十几次才能够达到主编的要求,改稿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我只是奇怪,洛洋都说“ok”的稿子,凭什么秦卿那边不通过? 我查过秦卿的履历,b市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毕业,一毕业就进了朝廷台工作。她在朝廷台主持的节目叫《诗词大会》,跟新闻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所以我相当质疑她对新闻稿的审核水平。 只不过秦卿这人段数高,把丑话都说在了前头,就算我现在不满,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问洛洋:“她觉得哪里不够好?” 洛洋说:“不够简洁。” 我敲了一串省略号发了过去。 “那我再尽量写简洁一点。” 我重新打开文档,把稿子过了一遍,能删的地方都删了,然后发给洛洋。 “你看看行不行。” 洛洋很快回:“比刚才简洁,但是我觉得有点过了,没那版写得好。我先给秦卿看看吧,不行再说。” “好。”我便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下班的时间到了,其他同事都陆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问他们:“你们的稿子都过了吗?” 有人说过了,有人说被洛洋打回来改了几遍以后才过。 “没有被秦卿打回来的吗?”我不甘心。 所有人一致地摇头,“没有啊。讲道理,秦卿又不是新闻专业的,也没干过新闻主播,让我们改稿子不是瞎闹吗?那会儿她说的那些话,也就是开玩笑而已吧!” 我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些异样,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又很快否定:秦卿和我无冤无仇,不至于专门来针对我。 “怎么,你稿子没过?”有人问我。 “对啊。” “被秦卿打回来的?” “嗯。” 所有的人都惊了。 “不是吧?洛总不是老夸你稿子写得好嘛,怎么会被秦卿给打回来?” “秦卿还真会审稿啊?” “这也太玄幻了!” …… “洛总对你那稿子什么评价?”一个平时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问。 “洛总没评价,只说过了,结果秦卿那边没过。我改了一版交上去了,洛总说没有第一版写得好,秦卿什么说法我还在等。”我摊了摊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这一版稿子可能也不会通过。 大家都赶着下班,安慰了我几句以后就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手机震了一下,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姜越发来的微信。 “还没下班?” 我这才想起来他说了要过来接我。 “稿子被主编毙了,改了,现在在等结果。”我告诉他。 “还要多久?”姜越问。 我回:“我不知道,最迟也就六点半吧。” 六点半是我们节目开播的时间,在那之前必须要定稿——就算秦卿对我的稿子再不满意,也不得不用。 姜越没有抱怨,只说:“行,我在楼下等你。” 我忽然觉得有点暖,稿子被毙的糟糕情绪也因此而缓解了一些。 没过多久,洛洋就给了我回复:“秦卿跟我的评价一样,这版简洁过头了,还要改。” 我:“……” 洛洋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不情愿,说:“你进来一下。” 我多少还是有点畏惧她,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才去了她的办公室。 “把门带上。”洛洋提醒我。 她并没有像我想象那样责备我,反而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秦卿过于苛刻了。说实话,你的稿子在所有交上来的稿子里面,是写得最好的。” ——然而其它的稿子都没有被秦卿打回来。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为什么……” “我不清楚秦卿为什么唯独对你这样,你是不是……”洛洋迟疑了两秒,压低了声音问:“以前和她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 “没有啊。”我很委屈。 要是真有不对付的地方,我还改个屁的稿子啊!明知道怎么改都不会过! “连下午那一次,我和她总共就见过两次面,还都没说过话。谁知道她为什么会针对我!” 这人看起来挺正常的,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别人跟她长得像? 第57章 误会 洛洋沉吟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稿子你再改一版,发我以后你就下班。秦卿要是还不满意,我就让她从三版里头选一个最好的,不折腾你了。” “谢谢洛总。”我对洛洋充满了感激,但同时也很担心:“那秦卿不会对你有意见吗?” “我们的节目是直播,不可能一直拖着不定稿。你放心,我不会给她留话柄。”洛洋淡定地笑了笑,“倒是你——”她话锋一转,“既然得罪了秦卿,以后工作上的事就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不能让人挑出刺来。” 末了她又隐晦地提点我:“咱们台就算再缺顶梁柱,也不是什么人都舍得下血本捧的。” ** 我把改好的稿子发到洛洋的邮箱,按照她的指示下了班。 姜越的车停在广电大楼正门口,一眼就能看到。 我开车门的时候他刚放下手机。 “还不到六点。”他略一挑眉,“我还以为会等到六点半。” 我本就心情不佳,被他这么一刺,口气更是不好:“你也觉得我的稿子写得很烂?” 姜越目视着前方,凉凉地说:“没有,我只是怀疑你们主编的工作效率。六点半要直播,居然五点还没有审完稿子。” “今天的事不能怪我们主编。”我为洛洋平反,“我的稿子在她那边早就过了,就是后来主播拿到稿子以后,对我写的那一部分不太满意,所以通过主编让我修改。” “你们那主播管得还挺多。”姜越说,用的是调侃的语气。 “其实通常主播就只负责念稿子的,要觉得哪里不通顺或者怎么样,自己拿个笔当场就改了,不会特意费时间让我们来改。但是我们节目的女主播今天生病请假了,找了秦卿来临时救场——秦卿你知道吧?就前几天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也不知道我哪儿得罪她了,她就专门抓着我一个人改稿,我们主编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我实在太过气愤,没忍住,絮絮叨叨地跟姜越抱怨了一大通。 姜越听完以后沉默了半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确定……秦卿只有让你一个人改?不是因为你的稿子真的有问题?”他问。 我一听这话就炸了。他要质疑我想太多就算了,居然还质疑我写新闻稿的水平! “我问过其他同事了,除了我,没有一个被秦卿打回来的。至于我的稿子,如果真有问题的话,我们主编首先就不会给我过。” 我的不满表现得相当明显,姜越偏头看我一眼,无奈地笑了,说:“我就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针对你,没说你稿子写得不好。” 他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小声吐槽:“怎么跟只猫似的,只能顺着毛摸。” ** 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打开电视不论换到哪个频道都是《新闻联播》。 我第一次打开我们电视台的官网,找到今天播出的《晚间新闻》从头看到了尾。 秦卿最后用的还是我写的第一版稿子,听她念完气得我差点摔了电脑。 “怎么看起新闻了?”姜越做好饭出来,看到我的电脑屏幕,问了一句。 “嗯……就看看。”我按下心中的愤怒,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关闭了页面。 ** 隔天早上。 上班没多久,洛洋就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看到她一脸的凝重,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先坐。”她说。 我惴惴不安地坐下,她十指交叉垫住下巴,手肘撑着桌面。 “姚希。”洛洋叫我的名字,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小心地应了一声。 “你进电视台两年了,一直都在外面东奔西跑,还是挺辛苦的。”洛洋缓缓道来。 我因为实在心急,等不到她铺垫完,直接开口要求:“洛总,您说重点吧。” “好。”洛洋的态度非常和善,“那我就说重点吧。刚才领导找到我,说你文笔不错,当记者跑新闻可惜了,想调你去《boss谈》节目组当编辑,给他们写稿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boss谈》就是台里给秦卿新开的那档谈话节目。 “领导怎么突然会注意到我?”说我多疑也好,说我不自信也好,反正我是不会相信我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会被大领导看上。 洛洋的神情有些复杂,但呈现在脸上的,多是羞愧。 “其实吧,咱们俩昨天误会秦卿了。”她不好意思地笑,“昨天我把你改的第三版稿子给她看,她还是不太满意,我跟她说节目要开始了,不能再纠结稿子的事情了。我也说了,她的要求有点严苛,我觉得你的稿子已经很好了。她可能是看我有点不高兴了吧,才跟我说了实话。” “什么实话?”我很茫然。 “她说,她一开始就看出来你的稿子是写得最好的,而她们新开的那个《boss谈》,正好缺一个写稿子的编辑,所以她就想借这个机会试一下你,看你有没有耐心改稿子。她也承认自己有点完美主义,对稿子的要求尤其高,怕盲目地把你要过去了你承受不了压力又要回来。”洛洋将前因后果详细地给我解释了一遍。 我品了一下才回味过来,“也就是说,秦卿昨天对我的‘刁难’其实不是针对,而是考验?” “可以这么说。”洛洋点头,“你通过了她的考验,所以她就跟领导要人了。”她在骄傲的同时又有点遗憾,“说实话,姚希,我舍不得放你走。但是领导来找我谈的时候,我没有直接回绝他。我想听听看你自己的想法。” 她的这一番话让我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我学了四年的新闻,梦想是当一个为老百姓说话的记者。但是在工作的过程当中,不仅经历了这一行的辛苦,还看到了许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丑恶黑暗,这让我对我自己的职业规划有了一些困惑。 这两年以来,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转行,但又割舍不下一起共事多年的伙伴。 “我……考虑一下。”我说。 第58章 一模一样的腕表 转行对我来说是件大事,不能草率地做出决定,所以晚上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想要问问他的意见。 我爸很少会长篇大论,这一次也说得很简单:“你现在的动摇说明你打从心底里是想要换工作的,既然这样,就换吧。要是新的工作没有达到你的预期,再重新干回老本行就是。” 洛洋也跟我说过:“我永远欢迎你回来。” 所以,我其实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但是以我的性格,如果在《boss谈》那边工作进展不顺,是绝对不可能灰溜溜地回来做《晚间新闻》的。 挂了电话,我仍有些犹豫。 姜越一直坐在我旁边,虽然没有听到我和我爸完整的对话,却也能够通过我说的那些话将内容猜出个大概。 “你想换工作?”他问。 “还在考虑。”我回答。 “是什么样的工作?” “电视台一档新的访谈节目的编辑,写台本的那种。” “你想去吗?” “有点想,毕竟写台本比跑新闻舒服,而且那边开出来的工资比现在高一点。”用洛洋的话说——“秦卿挖人是带了诚意的”。 姜越泼了我一头的冷水:“干什么都比跑新闻舒服。” “喂!你说话小心一点哦!”我挺直了背脊,瞪着他威胁道。 姜越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哂笑一声,继续扎我的心:“要不是你的理想是这个,我老早就不想让你干了。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不说,碰上任何危险的事情都要去现场,假期还要等轮休……你说说看,做记者究竟有什么好处?” “报道真相啊!”我的答案和当年被专业课老师提问时相同。 “嘁。”姜越低头嗤笑,“你怎么这么天真?”他摸着我的脑袋,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学龄前的儿童。 “你能够确定,你所掌握的就是真相?”他问我。 “不能。但我会用尽全力去追寻真相。”我告诉他。 “不累吗?”姜越略带同情地看我。 “不累!”就在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我不换工作了。”我说,语气非常坚定。 “你想清楚了?”姜越问。 “虽然你嘴上说‘不累’,但当记者究竟有多辛苦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晚间新闻》这个节目在卫视已经有十几年了,人员很稳定,你们主编不走,你就只能从‘记者’熬到‘资深记者’,没有什么晋升的机会。但是新节目就不一样了,只要做出了成绩,升职会很快。”他有理有据地劝说我。 这些我当然知道。 可是在我心里,升职加薪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想清楚了。”我回答他,“我现在还年轻,还能吃苦。你当我天真也好,愚蠢也罢,我还是想要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实现理想的。” 姜越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嘴角上扬,轻轻地吐出一个“嗯”。 “我相信你。”他的眼里溢满了笑意。 他的突然变脸让我有点懵,但仔细想想,就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谢谢你。”我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隔天去到电视台,我跟洛洋说了自己的决定。 洛洋自然很高兴,但也问了与姜越相同的问题:“你想清楚了?那边的福利待遇可都是比我们这边要好的。” 我依然回答:“想清楚了。” “那就好。”洛洋欣慰地点头。 “洛总,您能不能把秦卿的联系方式给我?”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开了这个口。 秦卿看中我,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就算我没有接受,也应该亲自跟人家说一声,再道一声谢。 洛洋很大方地给了我秦卿的微信号。 秦卿大概很忙,我上午发送的好友申请,她直到下午才给我通过。 看到和她的对话框弹出来,我第一时间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非常感谢秦小姐对我的青睐,但我对目前的工作十分满意,暂时没有转行的打算,十分抱歉,请秦小姐不要介意。” 秦卿“正在输入”了一两分钟,给我发过来了一句话:“没关系,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好的~”我还附了一个笑脸。 秦卿便没再回我。 加上了秦卿的微信,我顺手翻了一下她的朋友圈。 秦卿朋友圈发得还挺勤,相比起她只有节目宣传和自拍的微博,内容要丰富得多。 真人秀节目里的她是“女汉子”,《boss谈》里的她是知性的“御姐”,但朋友圈里的她,则是一个妥妥的小女人。 她喜欢小清新的东西,经常会发一些文艺感浓重的随手拍,配上晦涩难懂的文字;她也喜欢晒美食,无论是自己做的,还是去外面吃的,只要颜值够高,都会被她拍成照片上传。而在她朋友圈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要数她的爱犬“月月”了。 那是一只毛绒绒肥嘟嘟的萨摩耶,看起来憨厚可爱,叫人一眼就爱上。 我其实也挺喜欢猫猫狗狗的,但我妈对宠物的毛发过敏,所以我一直没法养。后来自己成了家,又因为我和林宇城的工作都很忙,养了宠物也没时间照顾,就又作罢。这会儿看到这么多小狗的照片,我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知疲倦地不停往前翻,嘴角扬起的弧度没有改变过。 秦卿将狗养得很精细,不仅会在繁忙的日程中每天抽空遛狗,一旦在家里休息,就会买食材回家自制狗粮。 然而品种狗就是比田园犬要娇贵一些,就算她这样注意了,月月在一两个月前仍旧因为肠胃不适进了一趟医院。 秦卿那几天更新朋友圈非常勤,几乎每一条都和月月有关,大多都是记录了它不对劲的症状,表达了自己对月月的担心。 送月月去医院的时候,她在车上也不忘给月月拍照。 “终于挤出时间来送月月去医院啦~有了爹地陪伴,月月也乖多啦~” 照片里,月月蔫蔫地趴在她的腿上,脑袋耷拉着,看起来毫无精神。 在这张照片的一角,出现了一只不属于她的手,那只手上戴着一块昂贵的腕表。 我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姜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第59章 跨年演唱会 我觉得太巧,同时也多了点八卦的心思。 秦卿向来是自称月月的“妈咪”的,这只在她朋友圈里出现过一次的月月的“爹地”,想必与她是情侣的关系。 主持人不比年轻偶像,不需要刻意维持单身、回避绯闻,所以她这朋友圈发得一点也没有避忌微信上的媒体同行,甚至还隐隐有点炫耀的意思。 这照片上传的时间在她来我们电视台之前,我惊讶地发现我能够看到一个赞,以及两条评论。 赞和评论来自于同一个人——我大学时候的某位学姐。她毕业以后进了朝廷台,认识秦卿好像也不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哦哟哟哟哟~男朋友啊?”学姐评论。 秦卿回了她几个吐舌的表情。 ** 年末是电视台最忙的时候。 我们台每年的跨年演唱会都会邀请国内最当红的歌手和偶像,因他们的粉丝众多,不得不租用s市最大的体育场馆。 舞台的搭建只会提前两三天,工作量太大,所以会从各个部门调人过去帮忙。 我们这些编辑记者倒还好,几个摄像则要广电大楼、体育馆两头跑,偶尔人手不够还得出去跑跑新闻,这几天一回到办公室就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到了12月31号那天。 在电视台工作的好处就是,每每遇上这种大型活动,都可以找关系拿到位置极好的内部票。有时候票被瓜分完了,脖子上挂个工作证就能够随意进出场馆,去哪儿都没人拦着。 阳历的新年我们家不怎么过,我爸妈多数时候都会出去旅游过二人世界,前两年我是跟着林宇城回他家去看望他爸妈。今年没了这个任务,沈彤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早就和男朋友飞去了国外,于是我要了两张票,约了姜越一起去看跨年演唱会。 我约姜越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忐忑。虽然他这两天没再像之前那样加班到11点多才回家,但要放假了,扫尾的工作肯定比平常多。结果我一提这事儿,他就很愉快地答应了。 “演唱会?”他微一挑眉,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我从来没看过,陪你去看看也不错。” 还没放假,我们依然是正常时间上下班。 演唱会8点开始,我坐地铁过去很方便,就没让姜越来接,和他约好7点半在体育馆门口见面。 有几个同事和我一起,她们是去追星的,一路上不停地谈论着自己的偶像,我这种对娱乐新闻不太关注的人,完全插不进去嘴,只能默默地听着。 “今天演唱会的嘉宾还有祁涵呢!他和秦卿在后台应该会见面吧?说不定在台上还会有互动呢!哎呀呀,一想到那个情景我就兴奋!”一个同事激动地嚷嚷。 祁涵就是那个在真人秀节目里和秦卿炒cp的小鲜肉,听办公室里几个编辑说,这对cp现在正火,微博上到处都是他们的cp粉。 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告诉她们秦卿已经有男朋友的真相。 何必戳破别人的幻想,扫人家的兴呢。 地铁虽然挤了点,但好在不堵车。我们5点多从广电大楼出来,6点半不到就到了体育馆。 此时此刻,体育馆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大多数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甚至还有穿着校服就过来了的。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手里拿着代表着自己偶像应援色的荧光棒,以及印着偶像名字和应援口号的手幅。 时间还早,我们在门口的各种小摊上逛了一圈,每人买了一支荧光棒,和一个带有会发光的恶魔尖角的发卡——我则多买了一副。 另外几个人是知道我约了人的,在她们的“严刑逼供”下,我勉强承认了姜越是我的男朋友——毕竟也没有别的名词来介绍他。 “哟!这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吧?”同事a调侃道。 我点头。 “啧啧啧!你们俩待会儿坐得离我们远一点!我们可不想被你们强行喂狗粮!”同事b故作嫌弃地说。 被她们这么一番打趣,我不仅不觉得反感,心里似乎隐隐还有点甜。 7点半开始检票进场。 我要等姜越,就让她们几个先进去了。 我站到一个显眼的位置,对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小摊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姜越,又顺便给他打电话问他到了哪里。 “我在找地方停车。”姜越那边的环境也很嘈杂,背景音和我的差不多。 “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到。”他的语气带了些许安抚的成分。 “嗯,你慢慢来,不着急。”我回他。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姜越才出现在我面前。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整个人气喘吁吁的,额头上还冒着细汗。 “体育馆和对面商场的停车场都满了,我把车停到了隔壁那条街上的酒店门口,离得有点远,所以来晚了一点。”他向我解释说。 我掏出纸巾,仔细地替他把脸擦干净,才拉着他的手往检票口走。 “不是跟你说了不着急嘛?就算迟到了也能进场的。你费那么大劲跑过来,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不说,出了一身汗待会儿在冷风里一吹,回去铁定得感冒。”我瞪着他说。 他这回虽然把单薄的西装外套换成了大衣,但里面依然还是一件衬衫。夜晚的温度这么低,这体育馆又是露天的,我真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我身体好得很。”姜越却跟没事人一样,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他将我的手握紧了一些,黑沉的眼底似有愧疚一闪而过。 “我只是……不想让你像上次那样,等我太久。” 他这一句话竟让我有些鼻酸。 上次电影院的事,我也就是当时难受了一阵,在他想尽办法弥补以后,我其实已经不介意了。这会儿若不是他提起,我还真没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不过他这么知“上进”,我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嗯。”我心里暗爽,面上却表现得没甚所谓。 演唱会即将开始,还在等候检票进场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我刚把两张票递过去,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姜越?!” 第60章 莫名的女人 来的是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看起来与姜越很熟稔的模样。若不是她还挽着某位男士的臂弯,我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多想。 与她的欣喜激动比起来,姜越显得要淡定许多。甚至,我从他抿紧的双唇与微皱的眉头间能够看出他隐隐的不悦。 这两个人的关系……说真的,很让我好奇。 “你也是来看演唱会的吗?”女人兴高采烈地问。 如果不是和她不熟,我可能就出手去怼了:不然,我们专程过来人挤人、吹冷风的吗? 姜越的涵养很好,答了她一个“嗯”,循例反问:“你们也是?” “对啊!”女人拿出两张票来,“秦卿给我的内部票,前排最好的位置哦!这票一般人可拿不到!”说这话的时候,她得意地瞟了我一眼,那高傲的神情让我不太舒服。 她不是没有看见我,也不是没有看见我和姜越牵在一起的手,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我是谁、和姜越是什么关系,就好像是在故意无视我一样。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人……大概是姜越从前的风流债。 人都有过去,我想想自己的黑历史,便没法对姜越要求什么。于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安静地装傻看天。 姜越没有接她的话茬,倒是伸手接过了保安递来的票根。 “我们要进去了。”他冷淡地扔下这一句话,拉着我进了体育馆。 体育馆内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演唱会还没有开始,但舞台上的灯全都开了,将整个场馆照得亮如白昼。 我们的位置在内场的第二排,到那儿的时候我那几个同事都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举着手机挤眉弄眼地拍照。 “哎!”我打了声招呼,她们同时看过来,视线越过我直接到了我身后的姜越身上。 “这是你男朋友?”同事a问。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们几个夸张地大叫: “我去!大帅哥呀!” “姚希,你艳福不浅啊!” “帅哥,你还有跟你一样帅的朋友吗?” 我被她们咋呼得有点脸红,小声地提醒:“你们稍微矜持一点儿。” “矜持有什么用?”同事b冷哼,“能让我找着男朋友吗?” 我听见姜越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以为新闻节目的编辑会比较严肃,没想到你们这么有趣。”他说,温和的语气中还带了点打趣。 同事b立刻为自己正名:“我们只是工作比较严谨,该活泼的时候还是挺活泼的!” 同事c则抓住重点:“所以……是因为姚希在家里很严肃,才让你对我们都有这种印象吗?” 我提出不满:“明明我在单位就很不严肃。” “那倒是没有。”姜越揽住我的肩膀,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她在家里也很活泼。” “哦哟哟哟~”同事们开始起哄,“真甜呐!”同时又强烈谴责我:“说好不给我们塞狗粮的呢?!” 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我还往姜越怀里靠了靠。 “歪,幺幺零吗?这里有人虐狗!” “演唱会看不下去了,我先走了,再见。” …… 我们笑闹得开心,眼前忽然多了一片阴影。 前排来了两个人,恰好是刚才我和姜越在体育馆外遇到的那一对。 他们看见我们,愣了一下,没急着坐下。 “好巧啊!”女人惊喜地叫。 姜越面无表情地应:“确实很巧。” 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她身旁的那位男士不耐烦了,扯了扯她的手,说:“快坐下吧,挡住后面的人了。” “那待会儿再聊哦!”女人冲姜越笑了笑,才转过身去坐下。 没两秒钟,我的手机响了。 我掏出来一看,是来自于现场几个一起看演唱会的同事组建的微信群的消息。 同事a:“那女的谁啊?@姚希” 我:“不认识,可能是姜越的朋友吧。” 同事b:“那女的婊里婊气的,你可得小心点儿~” 同事c:“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勾搭别人男朋友,啧啧啧~简直活体绿茶~” 我虽然对那女人没什么好印象,但以姜越对她的态度,我还真没有防着她的必要。 于是我说:“我相信姜越。” 同事abc全都在那儿鬼叫狼嚎:“哎哟~还让不让人活了~” 姜越起初没关心我在干什么,这会儿大概是因为她们怪异的举动,往我的手机上看了一眼。随后,我就感觉到腰上一紧。 我下意识地转头,对上姜越那双带笑的眼。 在我发蒙的时候,他低头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还是在小范围内造成了轰动。 我那几个戏精同事全都捂着眼背过了身去,嘴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的脸彻底红了个透,瞪了姜越一眼,想要把他推开,可他的手就跟长在了我的腰上一样,硬是移动不了分毫。 演唱会8点准时开始,四个主持人集体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辛欣和秦卿两位女主持一红一白,分别站在两位男主持的身侧。 因为有过多次跨年演唱会和各种大型活动的主持经验,辛欣整个人大气沉稳,脸上的笑容自然放松。 至于秦卿——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表现得淡定了,但僵硬的笑容和僵直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不过,她今天如同仙子一般出尘绝艳的造型很好地弥补了这点不足,让观众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脸上。 “秦卿可真漂亮啊!”同事a不自觉地感叹。 “对啊!我原来一直觉得辛欣挺漂亮的,但是和秦卿站在一起……居然被比下去了。”同事b附和道。 同事c作出客观的评价:“辛欣那是有气质加成,单就长相来说,在娱乐圈里也就是个中等的水平吧,没有秦卿漂亮是肯定的。” 她们在这儿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女人忽然转过了头来,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觉得分外莫名,不知道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就在这个时候,姜越突然说:“我不想看了,我们走吧。” 第61章 吃醋了吗 “为什么?”我不解,“这才刚开始呢。” “太吵了。”姜越皱着眉,一副不堪忍受的表情。 “吵吗?”我看了一眼台上,依然还是四个主持人在开场,你一句我一句有秩序地接话,场地音响效果很好,却完全没有吵闹的感觉。 “嗯。”姜越很坚持。 我虽然心疼好不容易搞到的两张票,但还是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说和姜越要先走。 “啊?”同事们很懵,可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音乐声太大说话听不清楚,就什么都没问,只和我们挥手告别。 我们俩一起身,前排的女人就若有所觉地转过身来。 “你们干什么去?”她问姜越,表情有点慌张。 “我们先走了。”姜越的态度一如之前的冷淡。 女人“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与姜越面对着面。 “你怎么现在就走了?我还跟秦卿约好演唱会结束以后吃宵夜呢!既然都遇上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呗!”她满脸堆笑,像是在刻意讨好。 “不用了。”姜越拉紧我,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哎——姜越——”女人在身后大叫,立刻引来周围其他观众的抱怨:“小点声儿行不行?” “有没有素质啊你?” “能不能坐下来好好看表演?你一个人站着把后面的人都挡住了!” …… 女人终于没有了声音。 体育场外比演唱会开始前冷清了许多,除了仍旧举着票叫卖的黄牛,和被场内歌声吸引走近的寥寥几个路人,再看不到其他人。 我和姜越走着去隔壁街取车,路上我问他:“你认识秦卿?” 这个问题,从那个女人第一次提到秦卿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但因为一直有其他人在场,我硬生生憋到了现在。 姜越的脚步顿了一下,却也仅仅只有一下。 “原来在b市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她在朝廷台实习,我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去她们节目现场,就和节目组的人慢慢熟悉了。刚才那个女人,也是朝廷台的员工。”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没和她交往过?”我问——倒不是介意什么,只是想知道我的直觉到底对不对。 姜越握着我的手抖了一抖,但面上仍旧十分平静。 “谁?”他反问我。 “就刚才那个,我看她对你的态度,好像挺不一般啊。”我斜睨着他打趣道。 姜越仿佛松了一口气,面部的肌肉放松了许多。 “没有。”他回答。 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或许他对那女人没什么想法,但那女人对他……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得知了姜越曾在夜总会做过一段时间男公关后因为没有趁机睡到他而抱憾终身。 “你吃醋了?”我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听到姜越问。他的语气带了点试探,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没有啊。”我如实回答,“我不是说了嘛,我相信你。” 姜越抿了抿唇,一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的表情。 “我一般都只看当下。”我怕他生气,想了想还是认真解释了一下:“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多少段情史,睡过几个女人,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招惹别的女人就行了。” “嗯。”姜越点头,郑重地向我承诺:“我绝不招惹别的女人。” ** 坐到车上,我问姜越:“我们现在去哪儿?” 跨年演唱会一直持续到12点半,我原来的计划是,看完演唱会后找个地方吃个宵夜,然后直接回家睡觉。 可我们刚开场就出来,我的计划被完全打乱,我一下子就没了主意。 “回家?”姜越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深邃的眸子里闪着幽光。 这神情我再熟悉不过—— “不要!”我一口回绝。 好好的跨年夜,我才不想在床上度过。 “那你想去哪里?”姜越问我。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肚子饿了!”我捂着肚子夸张地叫。 姜越含着笑乜我一眼,眼里有些许的无奈。他看穿了我拙劣的把戏,却选择不去拆穿。 热闹的市区内几乎到处都是人,我们排了很久的队,等到我的肚子真的饿了,才终于进入了一家并不算热门的餐厅。 我点了几个做起来比较快的菜,姜越加了个蛋糕。 “好歹是跨年。”他撇开脸去,表情不大自然。 我还是第一回看到有人吃蛋糕庆祝跨年——但这话我没说。 我点的菜果然很快就上了,蛋糕则是在所有的菜都吃完以后才被端上来。 姜越挑的是这家餐厅最大的一款蛋糕,小小的圆圆的一块,足够两个人的分量。 我用餐刀把蛋糕分成两半,一半盛到了我的碟子里,另一半连着盘子一块儿给了他。 姜越低着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蛋糕发呆。我见他这样,将拿起的叉子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口味吗?”我问。 姜越似被我的声音惊醒,“啊?”他猛一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后迅速地扯了个笑出来,“没有。” 说完,他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很好吃。”他说,又示意我:“你也吃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姜越的笑容太勉强,甚至我还能从中看出哀伤。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姜越跟我装傻:“嗯?什么怎么了?” 我还想继续问,他的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等一下。”姜越去掏手机,可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掐断了电话,可对方很快就又打了过来。 他又掐,对方又打。 …… 几次过后,他终于将电话接起,极冷漠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餐厅里的人多,环境有些嘈杂,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只能从音色判断——那是个男人。 “没空。”姜越说。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这几天都没时间。”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姜越忽然讥笑道:“我妈?我妈都死了,哪还有什么面子。” 第62章 母亲的生日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姜越。 他像一只刺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锐的刺,用力地扎向电话那头的人。 他的周身被一股戾气环绕,偏偏眼里的哀伤逐渐变得浓重。 ——如此矛盾,如此让人……心疼。 姜越没与那人多说,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他安静下来,我顿时有些无所适从,慌忙埋下头去吃了一大口蛋糕,以将自己从这尴尬的气氛之中解救出来。 “给我打电话的人,是我爸。”姜越突然开口。 我咀嚼的动作顿住。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向我坦白,也因此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思考了两秒,我点了点头,可有可无地“噢”了一声。 我心中虽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怕戳中他的伤心事,纠结了又纠结,决定还是闭嘴喝水。 姜越像是受到了刺激,开始自说自话:“他想让我回去,陪他一起跨年。” 如果换一个人,我可能就要劝他回去了,可姜越和他爸的关系……我还是继续喝水吧。 “呵。”姜越冷笑,“你知道吗?”他看向我,“从我记事起,他就没在家里跨过年。更过分的是,12月31号,还是我妈的生日。” 我一惊,水流到了气管里,呛得我咳嗽了半天。 怪不得,他会特意点一个蛋糕;怪不得,他在面对那个蛋糕的时候,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14年前的今天,是我妈的34岁生日。往年的这一天,都是我妈和我两个人一起过。可是那天……”姜越顿了一顿,眼眶有些微的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一个女人带了个孩子来我们家里示威,逼着我妈和我爸离婚……” 这样的故事情节有些耳熟,姜越母亲当时的感受,我有切身的体会。 “姜越……”我握住姜越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可无济于事。 他依然在抖,表情痛苦,眼里甚至泛着水光。 “我妈打小就有心脏病,被那女人一闹,当场病发送进了医院抢救。那个时候我才12岁,刚上初中,什么都不懂,遇到这种事情只知道哭,还是保姆帮我给我爸打的电话。我爸那天不知道去了哪里鬼混,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醉醺醺的,甚至还一点也不顾忌我,用各种下流的话跟旁边的女人调情。” “我哭着跟他说,我妈进医院了,在手术室抢救,让他赶紧过来。他却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没用,拿这么点小事烦他。他说,除非我妈死了,否则不要再给他打电话。” 姜越眨了两下眼,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我的心跟针扎了一样疼,想要抱抱他,却又顾忌着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都过去了。”我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用纸巾揩干他脸上的泪痕。 姜越反握住我,那力道大得我都生疼。 “我妈……”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后,他才重又开口:“那次……没救过来。12点刚过,人就没了。” 这所有的事情,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我从他从前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他的童年不幸,却没料到会不幸到这个程度。 甚至于,元旦——这个对全世界的人来说都很喜庆的一个节日,在他那里,却成了他母亲的忌日。 当别人都在庆贺的时候,他一个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怀抱着思念和怨恨度过。 “之前的每一年,我都会去墓园,陪我妈过生日,接着过忌日。今年,我原本想陪着你开开心心地过,可是……”姜越闭了闭眼,说:“抱歉,坏了你的兴致。” “说什么傻话呢!”我瞪他,却又不自觉地软了声调:“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伯母。” 姜越抬眸,不敢置信地看我,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牵着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姜越出了餐厅。 担心他情绪不稳开车会出事,我还抢先占据了驾驶座的位置。 “哪个墓园?”我问他。 姜越这会儿才仿佛回了神。 “今天太晚了。”他声音不抖了,但还有点沙哑,“你要真想去,明天早上吧,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好吧。”他说的有道理,我也没再坚持。 他跟着我回了家,我们俩却什么都没做。 洗完澡,我俩并排躺床上,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微微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哄道:“别想了,早点睡。” “嗯。”姜越静静地凝视着我,忽的将脸埋入我的脖间,呢喃:“谢谢你,希希。” ** 我定了闹钟,八点一到我就醒了,但身侧已经没了姜越的踪影。 我早已习惯这样的景象,不疾不徐地洗漱完毕,一出卧室,果然看到餐桌上摆好的早餐。 姜越端了两杯牛奶从厨房里出来,首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见他的心情不复昨晚的低落,我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吃过早餐我们俩就出了门。 姜越的母亲葬在城郊的西子山上。西子山墓园很大,下半部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公墓,顶上是修葺得格外豪华、配有专人看守的私家墓地。 在这里,一块不足十平米的墓地,价格几乎可以媲美某些二三线城市一套一百平的商品房。 姜越直接将车开到了山顶。 说实话,我很意外。 我一直以为姜越的家庭条件很差,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有一份正经工作的前提下还去夜总会当“公关”。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姜越笑着解释:“这墓地是14年前买的,那个时候西子山还没怎么开发,这里就是一片荒地。后来某个房地产公司买了这块地要建私家墓园,先埋进来的人也没让迁走,我妈就一直在这儿了。其实现在想想,当年我应该多买几块墓地的,就算自己用不上,倒卖出去也能挣不少钱。” 倒卖墓地这种事儿也亏得他想得出来。我抿了抿唇,没有接他的话。 第63章 别生她的气 墓园的门卫似乎和姜越很熟,姜越刚从车窗里伸出了半个头,还没吱声,大门就开了。 同时,门卫室的窗户拉开,一股暖气立刻涌了出来。 “小姜,你怎么今天才来?昨晚我等你半宿了都。”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裹着绿色的军大衣,说话时一边搓手一边哈气。 “昨晚有点事儿。”姜越对他分外客气,从储物格里摸了支烟递过去,“劳烦您了。” “不劳烦。”门卫乐呵呵地把烟点着,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我每年就等着你这支烟抽呢。” 姜越干脆把一整盒烟全都给了他,“您都拿去抽吧,刚好我现在戒烟了。” 门卫也不推辞,把烟揣进兜里,过来人一般地笑问:“谈女朋友了吧?” 姜越转头看我,我装模作样地撇开了眼,脸却有点烫。 “嗯。”姜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对门卫说:“今天带她一起来看看我妈。” “哟呵!”门卫笑得愈发爽朗,“那你们赶紧进去吧!我不耽搁你们了!” 姜越这才重新启动车子,开进了墓园里边。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西子山的私家墓园。 这里的墓碑不像下边密密麻麻的排列得那般整齐,每一处坟茔都修建得像是一个迷你的花园,造型各异,几乎没有重样的。 姜越把车停在靠近门口的停车场,我俩手牵着手走在水泥铺成的小路上。 因为埋葬的人少,又不是清明这种祭祀的节日,除了职员,整个墓园里似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害怕吗?”姜越问我。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觑他一眼,对他瞧不起我这件事十分不满。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可以趁机把你搂在怀里了。”姜越面露遗憾。 “我不害怕你就不能把我搂进怀里了吗?”我反问他。 “哦。”姜越长臂一伸,从善如流地搂过我的腰。他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可嘴角上扬的弧度暴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我们走了十来分钟便抵达了姜越母亲的墓地。 相比起路上看见的那些华丽如宫殿的陵墓,姜越母亲的这座要显得简陋许多,只有一块大理石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草地的中央。 入冬以后草都变得枯黄,映衬着那块墓碑,有种莫名萧瑟的感觉。 “清明节的时候过来,景色会稍微好一些。”姜越说着,把提了一路的塑料袋放到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把香,点燃以后插进了香炉里。 紧接着,他又把特意绕到城西去买的马蹄糕摆到了墓前。 “我妈生前特别喜欢吃这一家的马蹄糕,所以我每次来看她,都会给她带几块。”姜越说。 我没说话,俯下身子把怀中的百合放下。 “伯母。”我叫。 碑上嵌着一张姜越母亲的黑白照片,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小,非常的温柔漂亮。 “您好,我叫姚希。”我自我介绍。 “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姜越揽住我的肩膀。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但心里暖暖的,有点开心。 “我听姜越说,昨天是您的生日,虽然晚了一天,我还是想跟您说声‘生日快乐’。昨晚姜越被我拉去看演唱会了,所以没赶过来给您庆生,您要怪就怪我,可千万别跟他生气。”我絮絮叨叨地说。 姜越“噗嗤”笑了,“你放心,我妈脾气好,不会怪你的。” “伯母脾气这么好,怎么养出来的儿子脾气不咋地?”我小声地嘀咕。 “你说什么?”姜越忽然黑了脸,吓唬我说:“敢当着我妈的面说我的坏话,就不怕她今天晚上去教训你?” 他的威胁这样小儿科,我都不屑跟他生气,“不是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我幼稚?”姜越一把把我抓进怀里,下身往前顶了顶,意有所指地问:“我幼稚吗?” “喂!”我将他推开,羞愤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在伯母面前呢!你能不能收敛点儿,别随时随地地发情?” “行。”姜越点头,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那我回去以后再发情。” ** 从墓园回来,姜越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我压在床上发了一整个下午的情。 中间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看了第一遍后就没再管。 等他终于满足,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姜越被我踹下床去做饭,我开了电视随便找了个节目打发时间。 他的手机突然又响了,我知道他不会接,就没喊他。但这铃声实在烦人,我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毅力,探过身子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居然是“秦卿”。 秦卿为什么会找姜越?她找他做什么? 我的心里一下子冒出许多个疑问。 铃声断了,没有再响。我以为秦卿终于放弃,却又听到“叮”的一声,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昨天晓雪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说那些话的,你别生她的气。” 晓雪?那是谁?她又在姜越的的面前说了什么话?居然还可以让姜越生气? 我这边还没思考出结果,秦卿的短信又来了:“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晓雪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就是冲动了一点,人不坏的。” 几分钟后—— “你要是不想聊这事儿,我就不提了。对了,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给我的新节目当嘉宾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又几分钟—— “喂!姜越!你生晓雪的气就算了,不接我电话又不回我短信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惹你!” 哦,看来秦卿的耐心也被消磨光了。 我等了半天,没再等到她的下一条短信,才略有些失望地继续看起了电视。 姜越做好了饭端进来,我第一时间提醒他:“刚才又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后面还有几条短信。” 姜越“哦”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去看手机,而是先把装满了饭菜的碗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埋头扒饭,用眼角的余光偷觑他。只见姜越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又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放下。 第64章 被缠上 元旦三天假期,除了第一天去了一趟墓园,之后的两天我和姜越都是窝在家里度过,以至于回去上班的时候,我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下午,上次一起去看跨年演唱会的同事a在我们的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天啦噜!我刚才在二楼看到了跨年晚上那个绿茶!” 所有人都对那女人印象深刻,微信群很快热闹起来,大家围绕“她究竟是不是我们电视台的员工”以及“她在哪个部门工作”这两个话题展开了讨论。 同事a说:“我看她脖子上挂了工作证,但哪个部门的我没看清楚。” “二楼的话……是机房?她应该是哪个节目做后期的吧。”我猜测。 我们在这儿猜了半天没得出答案,老于一上来就帮我们“破了案”。 “我刚才去了一趟机房,嘿!你们猜怎么着?”他激动地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说:“机房里多了个大美女!说是我们节目组新来的后期!” 我和同事abc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此刻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 我问老于:“那美女叫啥名儿啊?有照片吗?” 老于抠了抠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名字没问到,照片有是有……就是那美女太高冷了,我没好意思去要合照,就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拍了一张。” 他把手机的照片调出来给我们看。 照片里只有一个侧脸,但老于好歹是专业的摄像,就算是偷拍,画质清晰得也像是摆拍。 我一眼就认出,这位新来的后期美女正是被我们在群里议论了无数次的“绿茶”。 “我去!还真是她!”同事a惊呼,“这身衣服跟我刚才看见的一模一样!” “居然是我们节目组的?”同事b一脸的嫌弃,“幸好咱们不在一个部门,不用天天见面,不然得膈应死。” 老于被我们的反应弄懵了,问:“怎么,你们认识她啊?” “见过一次面,印象特别不好。”同事b回答,“反正这美女不高冷就是了,那天当着她自个儿男朋友的面,还往姚希男朋友那儿贴,简直了。” 老于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的假的?机房的小伙伴都跟我说她挺冷的,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基本上不跟人说废话。” “还不是因为你们长得丑。”同事c戳着老于的肺管子,憋得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 正如同事b所说,我们和“绿茶”虽然是同一个节目组,却在两个没太多交集的部门,甚至还是在两个不同的楼层,除了每半月一次的大例会,几乎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这个“大例会”,是整个节目组的人都要参加的,地点在我们这层楼的小报告厅。 月中开会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后期的整个组都坐在我们组的后边,我也终于有幸得知了“绿茶”的大名——宋晓雪。 “晓雪”这名字我总觉得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哦,秦卿给姜越发的短信里头提到过。 原来秦卿那次是在为宋晓雪在跨年演唱会上的行为向姜越道歉。 “咦,你也是我们节目组的吗?”宋晓雪看见我,居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让我有几分惶恐。 毕竟上次我俩见面的时候,她是把我从头无视到尾的。 “嗯。”我客气地点了下头,原以为自己疏离的态度能够让话题就此终止,没想到她竟和人换了位置,坐到了我的正后方。 “好巧啊!”宋晓雪满脸堆笑,一副跟我分外熟络的模样。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总觉得她的接近是带有目的的,且没安什么好心。 “是挺巧的。”我假笑得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啊!”宋晓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诚恳:“我以为你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子,毕竟……”她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围绕在姜越身边的这种人太多了。” 我却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一直以为,和姜越在一起的女人,都是看中了他的脸,以及他的器大活好。 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围绕在姜越身边?她们图什么呀?姜越妈妈在西子山顶上的那块墓地? 为了不露怯,我故作淡定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哎,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互相留个手机号吧!”宋晓雪说完,不等我同意,就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了我。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认命地将她的号码存好,再报上自己的。 宋晓雪存完手机号,又说:“我微信加你好友了,你去给我通过以下呗~”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礼貌的笑容。 “好的。”我登录微信,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那咱们俩以后就是朋友了哈!”宋晓雪晃了晃手机,笑容灿烂得有点刺眼。 会议结束后,宋晓雪跑过来挽着我的手,笑眯眯地问我:“你要喝奶茶吗?我待会儿打算叫外卖,要不要帮你也买一杯?” 我脑子里的神经再一次绷紧,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喝茶水间的咖啡就好。” 宋晓雪却不知道放弃,“那要不然你想想看要吃什么,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啊!” 我是真的怕了她。 “我们的下班时间不一样,一起吃晚饭不大方便吧?”我婉拒道。 我们的节目是直播,字幕和特效都是实时的,因此后期每天的下班时间都在节目结束之后。 “也是。”宋晓雪略微思考了两秒,又说:“那咱们就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我正想着明天找个什么借口拖延点时间和她错开,就听见她说:“你去食堂的时候给我发微信哈!反正我们白天事不多,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看来我是怎么躲也躲不开了。 ** 回到办公室,同事abc一起围过来问:“那‘绿茶’找你干啥?”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们,她们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事出反常必有妖!姚希同志,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儿!” 第65章 姜越的车 和宋晓雪成为同事的事儿,我一直没跟姜越说。 一开始是忘了,后来觉得没什么必要,又不是多熟的人。 可是现在,我特想跟他吐槽。 “你知道吗,宋晓雪也进我们电视台了,还跟我一个节目。” 姜越换频道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心微皱,看起来不大高兴。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元旦刚过她就来了,但她是做后期的,跟我们办公室不在一层,所以不常见面。今天开例会的时候碰巧遇上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对我热情得过了头,又要给我买奶茶又要请我吃晚饭,被我拒绝以后又要约我明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老实说,我有点害怕。”现在回头想想,我仍是胆战心惊。 姜越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别跟她走得太近。”他叮嘱我,“宋晓雪那个人……品行不大好。” 姜越不是个爱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能被他评价为“品行不大好”,宋晓雪恐怕真的挺有问题。 “我会注意的。”我点头应道。 不过就算没有他的提醒,我也不会和宋晓雪深交。 ** 中午12点一过,宋晓雪就给我发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去吃饭。 我说要跟其他同事一起,她给我回了个“没关系”,到食堂后硬生生挤掉小a,霸占了我身边的位置。 abc三人不喜欢宋晓雪,从头到尾都埋头吃饭,连最热衷的八卦都不讨论了。 宋晓雪只在最初和她们打过招呼,之后一直找各种话题跟我聊天,完全把她们当做隐形人。 这气氛让我倍感尴尬,但我脸皮薄,做不出不搭理宋晓雪、由着她自说自话的事,只能假笑着附和。 这一顿饭吃完,简直比我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新闻还累——我现在都有点怀念以前天天跑新闻的生活了,起码可以有正当的理由不回电视台,也就不用和宋晓雪尬聊。 “哎,明天就周六了,你休息吗?我到s市没多久,好多东西都还留在b市没搬过来,你要有空的话,陪我逛逛商场,添几件衣服吧!”宋晓雪亲昵地挽着我的手,一脸期待地问。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abc,结果她们仨极没义气地加快脚步走到了我们的前边,只给我留下三个后脑勺。 “你周末不跟男朋友约会吗?”情急之下,我机智地想起了那晚与她一起出现在跨年晚会现场的男人。 宋晓雪立刻换了副幽怨的表情,“他在b市呢,没跟我一块儿过来。而且他工作挺忙的,周末不一定有时间来s市陪我,所以我身边亲近一点儿的人只有你和秦卿了。秦卿如今那么红,就算有空也不能逛街……”她的脑袋靠上我的肩膀,撒着娇说:“姚希,你最好啦!” 我前一秒还在思考我什么时候成为她身边亲近的人了,后一秒就因为她嗲到没边的声音差点没绷住淡定的表情。 “抱歉。”我露出几分为难,“但是我周末通常都和男朋友一起过。我要是把姜越一个人扔家里,他会不开心的。” 然而这也没有难住宋晓雪,“你也可以把姜越带上啊!”她似乎比刚才还要兴奋。 我发现我好像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 在宋晓雪的死缠烂打下,我不得已答应了她的邀约。但我始终觉得她对姜越有点别的想法,为了不让姜越跟我一起去,我扯了个谎,说是和沈彤两人逛街。 我和宋晓雪约的周六下午,地点在静安堂。 我原以为以宋晓雪平时上班都一身国际大牌的作风,会去世贸百货那种囊括了全球所有奢侈品牌专柜的地方。静安堂虽是坐落在s市富人区的一个小型商业综合体,但这儿出名的多是美食,服装店里卖的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品牌。 我和宋晓雪在地铁站碰的头,挑了条最近的路往里走。 静安堂这一片,小巷、胡同特别多,好多有特色的小店都隐藏在一些犄角旮旯里。 我带着宋晓雪走街串巷,给她一家家地介绍这里小有名气的老店。 宋晓雪穿了十几厘米的高跟鞋,逛了还没半个小时就开始喊累。我俩刚好路过一家水吧,里头空荡荡的,没几个客人。 “要不咱们进去喝杯水,歇一歇?”我提议。 宋晓雪却不肯,“我听说这里有一家甜品店特别有名,叫什么‘芝心诱惑’的,我想去尝一尝。” “芝心诱惑”这店,说实话我没听过。 “你确定这家店很有名?”我对她的这种说法持怀疑的态度。 要在其他地方,我肯定没这种自信,但静安堂——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啊! 我是在静安堂长大的。 我小的时候,这边虽然也挺热闹,但没这么漂亮,街道两边还都是破破烂烂的平房和筒子楼。后来千行集团买了地建了高档的小区,我爸拿了拆迁款辞了事业单位的工作下海经商,挣了第一桶金,又回来买了一套房子。我和他们住在这里,直到我去b市上大学。 所以我可以拍着胸脯说:静安堂我听过名字的店铺不一定火,但我没听过名字的,一定不火。 “我确定。”宋晓雪很肯定地点头。 我猜想这大概又是靠着营销起家的网红店,却也没说让她扫兴的话,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了快二十分钟才找到这家店。 店面是很小清新的欧式风格,确实是会在网上火的那一种。 可我们推门而入,里面的客人却寥寥无几。 我觉得,宋晓雪很有可能是被网上的评价坑了。 店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还按照宋晓雪的要求,把我们引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坐在这里,楼下半条街的景色都一览无余。 点好餐,我撑着下巴把无聊来地看着窗外。 “咦,对面是家宠物店哎!”宋晓雪指着对面那家店的招牌惊喜地叫,“待会儿我们吃完甜品正好可以过去逛逛,我打算给秦卿的狗狗买点礼物。” 然而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辆从巷口开进来,最终停在宠物店隔壁宠物医院门口的那辆车上。 ——那是姜越的车。 第66章 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大概是因为型号相同,所以那辆车刚一进入我的视线范围,我就下意识地去看车牌。凑巧的是,车牌上的每一个字母和数字,包括位置,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我依稀可以看见车内坐了两个人。驾驶座上的是姜越本人,副驾驶座上的人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甚至都辨认不出是男是女。 两人从左右两侧分别下车,姜越又走到后座拉开门,抱出来一只白色的大狗。那狗看起来精神状况不佳,被他抱着也不吵不闹,脑袋乖巧地搁在他的肩头。 姜越在它宽厚的后背上拍了两下,似是在安慰它。 这一人一狗的互动很自然,好像彼此非常熟悉。 可我和姜越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听过他提起任何一只狗。 姜越绕过车头,和另外一人会和后进了医院。那人的背影纤细苗条,及肩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是个女人无疑了。 我的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却又碍于有宋晓雪在场,不得已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你不知道,纯种狗可娇贵了!秦卿那只萨摩,吃惯了她手工制作的狗粮,前段时间秦卿刚到s市顾不上给它做饭,图方便喂了几次狗粮——还是进口的那种高级狗粮,就又是吐又是拉的,跑了好几趟医院才治好。”宋晓雪在我耳边不住地念叨。 她不说倒还好,被她这么一提醒,我突然觉得姜越抱着的那只狗无论从体型还是相貌上都特别像秦卿的“月月”,而与他一起的那个女人——也特别像秦卿。 姜越承认自己认识秦卿,却没说与秦卿到底有多熟。 我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姜越出轨的大戏。好在我的理智及时回笼,阻止了我不管不顾冲下去找他对质的冲动。 我故作不经意地拿起手机,避着宋晓雪悄悄给姜越发了条微信:“你在干嘛呢?” 半小时过去,我的微信提示音都没有响过一次——简直毫无悬念。 我食之无味地与宋晓雪吃完了所有的甜品,准备喊服务员上来结账,她却表示自己还没有休息够,于是我们俩又在那儿干坐了半个小时。 姜越和那女人终于从医院出来,那只狗却不见踪影。 他们俩上了车,很快便离开。 宋晓雪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笑得很夸张地说:“我的脚好像不怎么疼了,我们走吧!” 我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待在这里,当即按下服务铃。服务生没一会儿就上来了,我掏钱包的时候,宋晓雪坐得不动如山,半点没有要买单的意思。 她这态度让我挺不舒服,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这一次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以后她再怎么死缠烂打,我都坚决不会妥协。 宋晓雪去对面的宠物店买了几件狗狗的衣服和一些小玩具,就提出要打道回府。 “我看网上说静安堂是s市最适合逛街的地方才来的,没想到不仅没意思,卖得都还是那种廉价的衣服。”她语气中的嫌弃非常明显。 我敷衍地笑了两声算作回应。 ** 我到家才5点,姜越还没回来,也没给我回个信息。 我心情烦躁得不行,脑子里全是他和那女人的背影。 在沙发上挺尸了快一个小时,要不是肚子太饿,我都不会起来。冰箱里还有姜越做完午饭后剩下的食材,我自己懒得弄,随便叫了个外卖。 外卖吃到一半,姜越的信息来了:“下午有点事出去了,刚刚才看手机。你回家了吗?有没有吃晚饭?” 我双手捧着手机,敲了删、删了敲,差不多得有十来分钟,才回过去一句:“回了,正在吃。” 没两分钟,姜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没在外面和沈彤吃了饭再回家?”他问,背景里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应该还在路上。 “她扔下我先跑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所以我才给你发微信问你在干嘛,想约你一起吃晚饭来着,结果你这会儿才回我。”语气是半真半假的责怪。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空白。 “抱歉。”姜越说,“我手机落车上了,一直没看到你发的信息。” 可他很早就开车从宠物医院离开了——也就是说,那之后他又和那个女人去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直到现在两人才分开,他也才有闲心去找自己落在车上的手机。 即使心里憋了极大的气,我也还是装得很大方的说:“没事儿。” 姜越大约是心中有愧,语气中不由带了些隐约的讨好:“你晚饭吃的什么?要不你别吃了,等我回去重新做?” “我叫的外卖,味道还不错,我挺满意的。”说完我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为了不被他察觉出不对劲,便多问了两句:“你呢?吃了吗?” “……我以为你会和沈彤在外面吃的,所以就先吃了。”姜越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底气有些不足。 “……哦。”我应道。 所以他和那女人一起,还顺便吃了个饭。 “姚希,你生气了吗?”姜越小心翼翼地问。 “没。”我当即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我不跟你多说了,饭菜都要凉了,拜拜~” 我挂断电话,面对着摆了一茶几的饭菜,明明肚子还是饿的,我却再没有了胃口。 姜越是在一个小时以后回来的,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从车里下来。 “吃完饭了?”他看见我,立刻挽起笑,黏了上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就吃个饭而已,还能吃一晚上么?”我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姜越没被我的态度吓跑,反而献宝一样地举起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说:“那你吃饱了么?我回来的路上又去买了两碗银耳莲子羹,你最喜欢的那家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吧,你今天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姜越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自在地撇开了眼去。 第67章 那就分手啊 “没有。”他说着,又过来搂我的肩。 他的态度着实有些反常,我的心沉了去了一半,面上却不动声色。 洗完澡,姜越抱着我小心地磨蹭,时刻观察着我的脸色,明明很想要,可又不说出口,完全不复以往不管不顾上来就一顿猛亲的做派。 他不说,我就装不知道,背过身去闭着眼睡觉。 “姚希?”他撑起上身,探过头小声地叫我,见我没反应,又自己躺了回去。 我心里存着事,半宿没睡着觉,早上7点不到就醒了。 姜越睡得倒挺沉,我在他脸上一连捏了好几把他都没醒。 发泄得够了,我才起床,从浴室里拿了昨晚换下的衣服去阳台洗。 姜越的西服、衬衫都挺贵,是那种一套好几万的大牌,没法扔洗衣机里洗。我要有空,就帮他手洗了,要没空,就让他自个儿送干洗店去。 他的外套上沾了好些白色的狗毛,我一看见,就想起昨天那刺目的画面。烦躁的感觉一下子翻涌上来,我也没帮他把狗毛摘下来,直接连着他的其他衣服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洗坏了活该!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衣服是姜越起床以后晒的,他从洗衣机里捞出那一“坨”衣服,动作僵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用力地把衣服抖落开,一件件地挂在了晾衣杆上。 我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刷微博,时不时地看他两眼。他的这个反应让我很满意,心头的郁愤也消散了不少。 姜越干完活,又凑到了我旁边。大概是为了表现得不那么心虚,他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占据着沙发的另一个角,跷着腿悠闲地看着。 我们俩都不出声,谁也不主动搭理对方,尴尬的气氛中又透着点点的和谐。 临近中午,我听见旁边那人咳嗽了两声,简直刻意到了极点。 “饿不饿?”他问我。 “还好吧。”我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姜越挪到了我的身边,揽住我的腰问:“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吃?吃完再看场电影?”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随便。”我不冷不热地答。 姜越终于忍不住了,掰过我的身子,强迫我与他对视。 “你到底怎么了?”他突然强势起来,眸子沉沉的,表情严肃。 他这个样子吓不到我。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我讥笑道,“你对我的态度这么反常,难道你自己察觉不到吗?” 姜越的嘴微微地张了张,似是有些讶异,也有点惊慌。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 “我承认,我对你撒了谎。”他淡淡地开了口,仿佛说的是一件极不重要的事情。 “哦?”我挑眉,装作刚刚才知道的模样。 “我昨天下午是和秦卿一起出去的。”姜越说。 他这话着实惊到我了。 我以为他会再编一个不着边际的谎来圆,却没想到他这一开口就全招了。 他的这个举动让我心中踏实了许多。我对男人的不安全感全部来自于他们对我的隐瞒和欺骗,这样坦坦荡荡说出来的,反倒不那么让我猜忌。 “你不是说和秦卿不熟的吗?”我问他。 “我从来没有说过跟她‘不熟’。”姜越否认,“上次你只问我认不认识她,我回答你‘认识’。” “所以你这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我的错咯?”我心气略有些不顺。 “那倒没有。”姜越扯了个笑,解释道:“我怕说多了你会瞎想。” “你不说我更会瞎想。”我冷哼道。 “我知道错了,以后这些事情都不瞒你,行了吗?”他有些无奈。 “所以你和秦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和秦卿……”姜越抿了一下唇,斟酌了片刻才说:“曾经有过一段关系。” “唔。”我点头,替他把话挑明:“前男女朋友的关系。” 姜越轻轻地“嗯”了一声。 要说我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话。虽然他曾在夜总会工作过,沾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但那只是身体的交易——而秦卿不同。 他们正式地交往过,姜越打从心底里喜欢过她。 一想到这些,我就会生出一些酸涩的心情。 可我没有资格去嫉妒——这便是我上一段失败的婚姻留下的恶果。 我定了定神,又问:“现在呢?” 这才是我应该关心,也有资格关心的问题。 “现在没什么关系了。她来s市以后,我只和她联系过两次,都是因为她的狗。你要不信,我可以当场给她打电话。”姜越真的从电话簿里调出了秦卿的号码,我在他按下“拨打”的前一刻阻止了他。 “我相信你。”他都做到了这种地步,我没理由不信他。 只是—— “她的狗关你什么事?” 问出这个问题后,我突然想到秦卿发过的那张照片——那个和姜越戴着同款手表的男人,她口中“月月”的爹地—— 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狗是你和她一起养的?” 姜越迟疑了几秒,还是诚实地点了头。 他们俩居然合养了一条狗,甚至那条狗的还和他同名—— 我心底里的嫉妒再也控制不住,说话间不由带了些醋意,音量也高了许多:“秦卿还养着那条狗,是不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你们俩再因为那狗多联系几次,是不是就会死灰复燃?” 姜越皱眉,“没有那回事。那狗是秦卿要买的,以前也一直跟着她,我们分手以后狗归她养不是挺很正常?当初分手是我提出来的,而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是吗?”我气得笑了,开始口不择言:“我对你来说不也算得上是‘回头草’吗?你现在不也吃得挺高兴的?” “姚希,你能不能别这么钻牛角尖?”姜越被我闹得也有了点脾气,“你不能因为遇到了一整个渣男,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渣!我不是你前夫,干不出脚踩两条船的事儿!你要这么怀疑我,又何必和我在一起?” 我被激得失了理智,赌气道:“好啊!那就分手啊!” 第68章 中了圈套 空气忽然就凝滞了。 姜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失望,还有一些些的沉痛。 他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我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而我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做不出拉下脸去道歉的事。 我咬紧了下唇,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用沉默应对他的沉默。 姜越率先起身,“刚才那句话我就当没听到。我先回去了,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我才放任自己瘫软在沙发上,懊恼地将脸埋入抱枕中。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地因为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而疑神疑鬼。 我想,或许这辈子再不去碰爱情这东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姜越都没再出现过,他也没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 我从柜子的角落里摸出一盒私藏的泡面泡上,一边吃一边回想这整件事情。 然而越想,我就越觉得不对劲。 宋晓雪接近我是带有目的的,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否则她那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怎么会纡尊降贵和我一个小记者做朋友? 我原以为她是为了姜越,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约我在静安堂见面就很有问题。她既提前做过攻略,就不该不知道那不是个买衣服的好地方。而她硬要去的那家店,除了环境稍微好一点以外,其他简直一无是处。 我拿出手机在微博和点评上分别搜索了“芝心诱惑”这家店,微博上几乎没什么人提及,偶尔有那么一两条,也是称赞店面的颜值。至于点评,去过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打分不高,大多数人的评论中都会写到:“甜品的味道对不起它的价格。” 我不相信,宋晓雪在看了这些以后还会有去那家店的欲望。 因此,对于她的这一举动,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她是故意带着我去那儿的。 至于她带我过去的原因—— 不过是想让我亲眼看见姜越和秦卿一起。 一想通这一点,前前后后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 为什么在楼下还空着那么多座位的情况下,她一定要上楼,要坐到靠窗的位置;为什么她会专门指着对面的宠物店让我看,还在那样一个时间点;为什么她要提到秦卿和她的狗;为什么在吃完甜点以后她还喊累不肯走;为什么姜越与秦卿一离开她就说自己休息好了可以走了…… 宋晓雪不会那么好心,特意设局帮我看清姜越的为人。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为了离间我和姜越,让我回来找他吵架,和他分手,然后她自己——或者是秦卿,趁虚而入。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她自己策划还是和秦卿串通,但这种卑鄙的行径实在让我不齿。 同时,我又因为自己傻乎乎地中了她的圈套而痛心疾首。 我扔了泡面,回房子去取了一件羽绒服穿上,随手捞出一双鞋换好,拿了手机钥匙就出了门。 电梯停在一楼,我疯狂地按着向下键,只恨它不能上来得再快一些。 出了单元楼,我一边往后面的14栋跑一边给姜越打电话。 晚风“呼呼”的从我耳边过,此时此刻,我却只能听见胸腔里狂乱的心跳。 “嘟”声响到第三遍的时候姜越接了电话,“嗯?”他的尾音上扬,像一个小钩子,勾得人心痒痒。 “你现在在家吗?”我有点喘,声音打着颤。 “在家,有事?”他问,情绪难辨。 “等我!”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加快了脚步,用上了自己当初大学考50米跑时的速度,飞快地跑到了14栋门口。 我刚按下门铃,姜越就把底下的门打开。 我上到23楼,发现他家里的门虚掩着,便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姜越?”我反手带上门,探头往里看去。 姜越只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着上身坐在客厅里。他背靠着沙发,两腿松松地交叠,手里握着一只装了半杯红酒的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着。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大约是刚洗了澡出来。听见我的声音,他掀了掀眼皮,往我这边看一眼,说:“鞋柜里有一次性的拖鞋。” 他搬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住在这里的时间更是不多,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鞋柜里拢共也没几双鞋,拖鞋还全都是酒店里那种一次性的,冬天穿着压根就不保暖。 我从塑料袋里抽出一双拖鞋来换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屋里暖气开得太足,还是刚才运动得太剧烈,抑或是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太过紧张,我的掌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 “喝酒吗?”姜越半仰着头看我,平静得仿佛我们俩中午吵的那一场架只是我的错觉。 “喝。”我点头。 姜越去了厨房,片刻后拿出一只新的高脚杯。 他倒了半杯酒递给了我,我接过后先抿了一口。 这酒味道很醇厚,一点也不涩口,一看就是高档货。 姜越也喝了一小口,而后问我:“怎么样?” “不错。”我回答。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之后,我俩又相顾无言。 “你……” “我……” 我们同时转头,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姜越极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垂下头,视线向下落到我的脚尖。 “我中午……确实冲动了,对不起。”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我来之前却打了无数次的腹稿。我原以为要说出来会很困难,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竟有种解脱的快意。 其实……当面向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堪。 “嗯,我原谅你。”姜越也没刻意端着,很大度地接受了我的道歉。 而这也让我愈加的无地自容。 “但是你要答应我——”姜越话锋一转。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他。 “以后不管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要轻易地说出‘分手’这两个字。”他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分外的郑重。 第69章 反击 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嗯。”声音比蚊子还小。 “好了,过来。”姜越放下酒杯,向我伸出手。 或许是因为刚洗过澡,或许是因为刚喝过酒,他的脸红红的,和着带笑的黑眸,格外的俊朗性感。 一不小心,我就看得呆住了。 “怎么,被我迷住了?”他勾唇一笑,语气轻佻却不让人反感。 我回过神来,用白眼掩饰自己被人拆穿的慌张。 姜越也不恼,倾过身来把我扯了过去。 “哎——”我惊呼一声,手中的酒杯跟着倾斜,剩余的酒液全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这羽绒服我刚买不久,忽然遇上这种“灾难”,恼得我扭头就瞪向姜越:“喂!” 姜越却不以为意,“衣服脏了,脱了吧。”说着,他甚至亲自动手替我拉下拉链。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可这件羽绒服花了我将近一个月的工资,被他这么霍霍了,我自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嗯,衣服脏了,我拿回去洗吧。”我拉开他的手,又把拉链重新拉了上去。 然而还不等我起身,姜越就拽住了我的手臂。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躺在了沙发上,而他撑在我的上方。 “想走?”他露出一个痞气的笑,低下头就咬住了我的唇。 “晚了!” 我俩从沙发上做到地上,最后又进了卧室。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有点儿分寸……”我抓着姜越的后背提醒他。 “我知道的。”姜越嘴里答应着,手却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新的套。 **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的骨头仿佛散了架。除了我们俩刚和好那天,这段时间以来,姜越几乎没有这么“凶猛”过,我都怀疑他是因为我那句“分手”而故意报复。 还是他送我去的电视台,我气得一路上都没跟他说话。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我一进去就脱了羽绒服和厚厚的毛线围巾,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衣。 小a从我身边经过,停下脚步盯着我看了很久。 我疑惑地回看她,发现她脸上挂着某种疑似“猥琐”的笑。 “怎么了?”我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点发毛。 小a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嘿嘿”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问:“昨晚和姜越很激烈吧?” 我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看的到底是什么。 我手忙脚乱地将围巾重新缠到脖子上,红着脸叮嘱她:“别说出去啊!晚上请你吃饭!” 小a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笑着说:“放心,我嘴很严实的。” 临到中午,宋晓雪又给我发微信,约我一起吃午饭。 我一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就生气,本想找个理由拒绝她,忽然灵光一闪,在对话框里敲上两个字:“好的。”点击“发送”。 我俩在食堂门口见面,打好饭菜坐到一起。 “你觉不觉得食堂里有点热?”我故作无意地问她。 宋晓雪基本上都会应和我,这次也不例外:“嗯,确实有点。” 我便很自然地摘下了围巾,将脖子整个露了出来。 宋晓雪顺着我的动作,看向了我的脖子。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某一个点,随后,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第70章 看她们表演 但宋晓雪并没有戳破,她只是移开了视线,埋下了头去吃饭。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没再故意找话题和我尬聊。 这天过后,宋晓雪消停了一阵,我也松了口气。 临近年关,电视台内部要举办年会。按照惯例,各个组都要出一个节目。 我们组的规矩立得早,也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了:每年的年会,节目由新来的人负责出。 于是今年的重担就落到了宋晓雪的头上。 她虽在这个行业里不算新人,但是是进我们组最晚的人。 总导演季云在微信群里宣布,我们组的节目由宋晓雪全权负责,另外几个今年进来的新人听她调遣,配合她的工作。 这个决定没有人不赞同。 谁也不想揽这个差事,因为不能耽误工作,一般都只能用下班后的时间排练,而真正到了年会的时候,那么大的场子,专心看节目的人实际上也没多少,所以说,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宋晓雪回了一个“好”,也不知道是真的愿意,还是被“赶鸭子上架”。 没过两天,我就听青青抱怨——她作为“新人”之一,也必须参与这次的表演——她实在受不了宋晓雪了。 每年的年会表演任务,大多数组都不会花过多的精力。一来确实没什么时间,二来也是自身能力有限。所以最后的评选,就是在矮子里头拔将军,而我们组前年——也就是我刚来的那一年,有幸拿了个第三,得了五千块的奖金。 据青青说,看宋晓雪这准备节目的阵势,今年她大概是冲着冠军去的。 她打算搞一个歌舞表演,音乐剧的形式,节选自非常有名的《猫》。 我们组的人,多是新闻学院毕业的,几乎没什么表演的天赋。拿奖那次是演的一个短剧,靠的也不是我们的演技,而是结合当下热点、抨击社会现象的有深度的剧本。 宋晓雪的这个音乐剧,就有那么一点强人所难的意味。 “我们想的是,每个人下载个视频回家看看,跟着学一学,能跳个大概就行了。就我们这资质,怎么也不可能跳得跟人家专业的舞蹈演员一样不是?结果宋晓雪不肯,她说要请一个舞蹈老师,再租一个舞蹈教室,我们几个人每天下班以后就去那里练舞。你说这不是有病吗?本来每天工作就那么忙,哪还有闲心去练舞啊?”青青对宋晓雪的不满都快要冲破天际。 我们轮番上阵安慰她,同时又很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当天晚上,季云在微信群里批评了除宋晓雪以外其他所有参与表演的人,说他们不服从安排,练习不够积极,思想有问题。 最后,她说:“这个节目关系到我们组的荣誉。虽然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拿奖回来,但你们首先要摆正自己的态度,不能够敷衍了事。如果我再听说你们消极怠工,逃避练习,年终奖通通扣一半!” 那几个人在大群里一个个乖乖地回答“好的”,转头在我们记者部的小群里“mmp”的破口大骂。 “宋晓雪也太恶心了吧!居然还去向总导演告状!” “她真的好意思!不管是租教室还是请老师,事先都没有跟我们商量过!她自己弄完了才跟我们说要平摊费用!” “呵呵哒!她跟季导说,这个节目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到时候演好了就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演得不好我们其他人给她背锅,她这个算盘真是打得响哦!” 几乎是一夜之间,宋晓雪在记者部的名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人提到她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说实话,看到这种状况,我心里是有点暗爽的。 宋晓雪大概也感觉到了其他人对她的排斥,心情有些不好,又给我打电话要约我吃饭。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结果她当场就哭了出来。 “姚希,我现在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抽噎得厉害,我都担心她下一秒就喘不上来气。 “你知道我现在处境有多困难吗?他们全都不听我的,还联合起来排挤我……”她分外委屈地向我哭诉。 “不可能吧?”我假装吃惊,“我们组的同事都挺好的啊,怎么会做出排挤人的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工作好几年了,别人排没排挤我我能感觉不出来吗?”宋晓雪吸了吸鼻子,愤愤然地说。 “姚希——”忽然,她又把矛头指向了我,“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是我不对?” 我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打算现在就和她撕破脸,所以违心地说:“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彼此把话说开。” “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谈的。”宋晓雪却说,“别人怎么想我我都不管,但你是我认定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就行。”她特意强调了“朋友”这个词。 我在心中冷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被一个想要撬我男朋友的女人当作是“朋友”。 “嗯,我不会误会你的。”我“贴心”地说。 宋晓雪趁机又提出了要和我一起吃饭的要求。 这会儿我也不大好再拒绝她一次,正好我也想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就答应了她。 “那……好吧。”我表现得比较为难。 宋晓雪立马就高兴了,“姚希,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 吃饭的那天,秦卿也在。 灯光昏暗的西餐厅里,就她一个人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我看到她有点意外,“你今天不忙吗?” 秦卿弯了弯唇,露出录节目专用的微笑,“今天没有录制行程,听晓雪说最近心情不太好,就过来跟她吃顿饭聊聊天。我到了她才说还约了你,你不介意多个人吧?” “不介意。”我说着,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这一切不像是碰巧,宋晓雪约秦卿过来,一定有她的目的。 我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看着她们表演。 第71章 拜托你一件事 秦卿说这顿饭由她来请,让我们俩不要客气,多吃一点。 宋晓雪和秦卿熟,宰起她来毫不手软,什么都点最贵的。 说实话,我还是挺羡慕的,但毕竟和人家没什么交情,就象征性地点了份主食。 秦卿自个儿只要了一盘蔬菜沙拉。 “她要保持身材。”宋晓雪替她解释。 我起初对秦卿还怀着点儿同情,但一想到人家录一次节目的酬劳比我辛苦工作一整年都多,顿时觉得少吃一点也算不上什么。 吃饭中途,宋晓雪状似无意地提起:“哎,月月怎么样了?” 听到“月月”这个名字,我切牛排的动作不由顿住。 “月月是你养的那只萨摩耶吗?”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它发生什么事了?” “前一阵我不在s市,把它交给家里的保姆照顾,结果它趁保姆不注意,偷吃了茶几上的巧克力。幸好吃得不多,只是上吐下泻,没有生命危险。我把它送去洗了个胃,在医院躺了几天,现在又活蹦乱跳了。”秦卿淡淡地说。 宋晓雪反而比她要激动,“月月能没事,还真是多亏了姜越。不然就它那个体重,你一个人哪抱得动哦!” “晓雪!”秦卿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呵斥一声,随后又一脸抱歉地向我解释:“姚希你别误会,我会找姜越帮忙,是因为我在s市这边只有他一个男性朋友。我们家月月特别怕生,急了还会咬人,一般人都搞不定它,刚好姜越也和它比较熟,月月不会对他下口。” “我知道的。”我笑,摆出大大方方的姿态,“姜越回去以后就跟我说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嘛!我能理解的。” 宋晓雪的脸黑了。她大概想要用这件事膈应我一下,可惜没成功。 “那就好。”秦卿仍是笑笑的,语气有点儿庆幸。过了几秒,她又说:“你和姜越的感情挺好。” “嗯。”我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我脾气不大好,好在他会迁就我。每次我们俩吵架,他都会主动向我认错。” 我用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宋晓雪,嗯,脸更黑了。秦卿倒没有太大的反应,端着柠檬水小口地喝,脸上的微笑始终如一。 她们俩这样,我都忍不住怀疑姜越对我撒谎——明显宋晓雪更像是他的前女友吧? 接连受到“重击”,宋晓雪之后再没作妖。 秦卿接了个电话,说是经纪人找,结了账先走了,留下我和宋晓雪两个人。 “姚希,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宋晓雪犹豫了半天,才好像很为难地对我开了口。 哦,又来了又来了! 一想到她要给我挖坑,我竟有些雀跃。 “什么?”我问。 “其实……”宋晓雪欲言又止。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这件事秦卿一直不让我跟你说来着……她就怕你心里不舒服……”宋晓雪咬着下唇,面露纠结。 明知会让我心里不舒服还要说……她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没事,我心大着呢,你说吧。”我笑着鼓励她。 “那……我说了,你不许跟秦卿说啊!”宋晓雪仍有些迟疑。 “嗯。”我向她保证。 “就是……”宋晓雪眼神游移,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姜越以前和秦卿谈过,分手的时候貌似不太开心。虽然秦卿不怎么介意,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当着她的面尽量不要秀恩爱,挺伤人的。” “噢。”我表现得很惊讶,还有一丝丝的尴尬,“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姜越没跟我说过。” 我看到宋晓雪的嘴角悄悄地扬起。 嘁。真是沉不住气。 “我以后会注意的。”我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 宋晓雪拉过我的手,抱歉地笑,“委屈你了。”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没再对我过多地纠缠,吃完饭后就放我离开。 回去的地铁上,我跟沈彤吐槽了一路。 “宋晓雪这段数实在太低了,我连打她的脸都嫌浪费时间。”我半开玩笑地说。 沈彤一直在笑,“嗯,不急着打脸,多跟她玩玩,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不过啊……我有点在意秦卿。”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一个前女友而已,姜越都主动跟你坦白了,你有什么好在意的?”沈彤不理解。 “不是说这个。”对姜越,我还是比较信任的,可是秦卿—— “宋晓雪千方百计想要拆散我和姜越,是为了什么?她自己有男朋友,所以只能是为了秦卿。我不知道这是她个人的意志,还是和秦卿商量以后的决定。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秦卿对姜越还是有想法的。” 从前的秦卿只是一个18线的主持人,现在的她,在主持圈已经跻身“准一线”,还是我们电视台未来的一姐。 有钱有颜性格又好,几乎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 如果她主动追求姜越,时间一长,难保姜越不动心。 “嗯……”沈彤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她话锋一转,“谁也不是非谁不可,如果姜越真的变了心——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发生了,你踹了他就是,也没必要伤心难过。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勾走,说明对你不是真心,到时候你还要谢谢秦卿,帮你看清了一个渣男。” 我承认沈彤这话有道理,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当初林宇城出轨我也消沉了好一阵子,要是历史重演,我绝对履行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以后再不碰男人。 ** 年会当天。 为了保证晚上的节目能够正常播出,我们把一天的工作量压缩到了半天。于是一整个上午,我们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得见键盘“噼里啪啦”响的声音。 下午,有表演任务在身的几个人先去了酒店进行最后的练习并参加彩排,其余的人做收尾的工作。 还没到大部队出发的时间,我接到了宋晓雪的电话,她让我去电视台附近的一家服装店拿她订好的演出服。 第72章 姜越的父亲 宋晓雪的这个举动让我深深感受到了她的不靠谱。 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他们居然连演出服都没有拿到。万一演出服不合身,要改都没时间。 不过这些话我都没说,只问了一句:“现在才去拿演出服,是不是太晚了?” “那没办法啊。”宋晓雪话里透着无奈,“这衣服别人前两天才还,然后又送去干洗。要不是我天天催着老板,可能今天都拿不到。” 这理由倒是挺充分。 我跟洛洋请了个假,按照宋晓雪给的地址找到那家专门出租演出服装的店。宋晓雪大概提前知会过了老板,我跟老板说明了来意,他立刻拎出了一大袋衣服给我。 “电视台的宋小姐要的衣服嘛,喏,都在这里了。” “谢谢。”我打开袋子,把里头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 “我核对一下。” 其实主要是为了检查衣服是不是完好,万一有瑕疵,不仅影响演出,还回来的时候我还得承担责任。 每一件衣服我都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看了两遍,还录了视频。 老板等在旁边,讪讪地笑道:“你可真仔细。” 确认完所有的衣服,我才在单子上签字。 抱着这么一大袋衣服,我不好坐地铁,最后打车去的万豪。 表演者们分散在几个房间内候场,我到的时候,宋晓雪他们正在化妆,一个个脸上都涂着厚厚的粉,还画了跟猫一样的鼻子、胡须。 “姚希!真是太感谢你了!晚上请你吃宵夜啊!”宋晓雪拉着我的手,一脸的感激。 “不用了,也不是多难的事。”我扯了扯唇角,公事公办地说:“你先看看衣服都对不对吧,我也不知道你订的是什么样的,就只核对了一下数量。” “噢。”宋晓雪蹲下身子,草草翻了一遍袋子里的衣服,说:“没问题。”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我不耽误你们准备了,先出去了。” 房间里人太多,显得有些逼仄,空气也不太好,呆久了脑袋有点昏。 年会还有两个小时才正式开始,现在会场不对外开放,我进不去,打算去外头随便逛一逛。 到一楼大堂的时候,我看到了秦卿。 她是这次年会的主持人,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她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着面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这种情形之下,我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地去跟秦臻打招呼。我装作没有看见她,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经过,可还没走远,就被秦卿叫住:“姚希!” 我有点诧异,但还是转过了身,笑着回应:“真巧!” 秦卿冲我招手,“过来坐啊!”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对面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犹豫着该不该过去。 “这……不大好吧?”我问。 “没关系的!”秦卿却浑不在意,甚至还催促道:“快来呀!” 中年男人没有拒绝,我也不好再推辞,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明白秦卿叫我的意图。 她在我询问之前就开了口:“姚希,你是不是以前都没有见过方伯伯的?” 她口中的“方伯伯”,大概指的就是对面的男人。 我看过去,中年男人也看着我。这张脸有点眼熟,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应该没有见过。”我说。 “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秦卿笑得很和善,“这位是方伯伯,姜越的父亲;这位是姚希,姜越的女朋友。” 听到“姜越的父亲”,我的脑子像是当机了一样,空白一片,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震惊。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见到他,而且还是在没有姜越在场的时候。 对方的脸上也有微微的愕然,但又迅速归于沉寂。他打量着我,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很显然,他对我是不满意的。 我终于平静下来。 这位对于姜越来说可有可无的父亲,尽管我不喜欢他,可碍于面子,我还是跟他打了声招呼:“方伯伯,您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姜越的父亲会姓“方”啊?我心中生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嗯。”他应得很敷衍,而且一点也不在意被我看出他的敷衍。 “时间差不多了,”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侯在不远处的助理一样的年轻男人立刻走过来扶住他。 他们两人慢慢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秦卿则柔声安慰我:“你别介意啊,方伯伯不是针对你。他和姜越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所以对姜越身边的人都没有好脸色。” ——听这语气,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原以为只是姜越单方面地讨厌他父亲,没想到这位方先生对姜越也不咋地。可既然这样,为什么12月31号的时候他又要给姜越打电话让他回家? 这两父子之间……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嗯。”我点点头,见她穿着私服、未施粉黛,问:“四点多了,你不用去做准备吗?” “马上就去。”秦卿笑,“刚才进来的时候碰到方伯伯,所以跟他聊了两句。” 她的话音刚落,就跑过来一个人,急匆匆地说:“秦卿姐,该去化妆了!待会儿就要彩排了!” “好的。”秦卿跟我说了句“抱歉”,便跟着那人一起走了。 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这里。 大堂里有wifi,有插座,还有很足的暖气,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简直美滋滋。 我看完一集综艺节目,就耗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刚才去打听过了,会场5点就放人进了,现在过去刚刚好。 我收了手机准备离开,宋晓雪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很低,和平时的高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突如其来的不对劲让我心里一个“咯噔”,警铃声大作。 “我在一楼大堂,有什么事吗?”我问得很小心。 “你上来一趟吧,还是刚才的那个房间。”她说。 第73章 演出事故 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打心底里不想上去。可如果真发生了不好的事,不上去又不行。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上了楼,刚走到那间房门口,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点奇怪。 一个多小时前我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吵吵闹闹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这会儿却安静得很诡异。 我首先探了个头进去,表演者们依然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只是都没有出声。 这太奇怪了。 我扫了一圈,很快就看见了宋晓雪和其他人。他们站在一起,一个个低着脑袋一动不动,表情还都很尴尬。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走过去。 “找我有事?”我问宋晓雪。 听见我的声音,所有人动作一致地抬头看过来。 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有疑惑、有同情,还有……一言难尽。 “姚希。”宋晓雪面色凝重,“你去店里拿衣服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这些衣服是不是好的?” “检查了啊。”我点头,“我当着老板的面检查的,还拍了视频作为证据。” 我边说边把手机拿出来,调出视频放给他们看。 宋晓雪的表情僵了一僵,把抱在怀里的衣服递给我。 “既然你都检查过了,那为什么我的衣服是破的?”她用的是质问的口气,让人不太舒服。 我强忍着心底的不悦,打算先解决问题。 “我看看你的衣服是哪一件。”我把她的衣服展开,看清款式后,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后拉了一段,调到我检查她这件衣服的部分。 “你自己看。”这视频我拍得很仔细,衣服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我拍进去了。 “在我拿过来的时候,这件衣服确实是好的。” 其他人看了视频后也都说:“没错啊,视频里的衣服这个地方没有破。” “那万一拍了视频以后换了件衣服呢?”宋晓雪又提出新的质疑。这一回,她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为什么要给你换一件破衣服?”我坦坦荡荡地反问她。 宋晓雪迟疑了一瞬,小声地说:“那……我哪知道。”她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呵。”我冷笑一声,从衣服内里翻出一个老板写了字的标签,“这个标签,和视频里那个一模一样。” 我拿给他们看。 这应该是那家店的老板为了和其他店的衣服区分而刻意做的记号。因为这些字是他手写的,所以每件衣服上的记号都不一样。 这些记号,此刻也成为了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确实是一样的。”一位与我并不熟悉的同事说。 宋晓雪沉默了一阵,忽的又说:“可我的衣服破了是事实。如果你去拿的时候是好的,那么就是中间有人动了手脚。” 她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其他人——也包括我。 大家纷纷否认:“在你说要换衣服之前,我们都没有动过这个袋子,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调监控。” 这间房里是有监控的,装在四个角,几乎可以拍下房间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可彩排在即,现在去调监控,显然不现实。 宋晓雪说:“监控我会去看,但不是现在。” 她从我手里把衣服夺过去,恨恨地说:“现在要解决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我的衣服怎么办?” 他们租的是猫外形的连体衣,而宋晓雪那件衣服非常尴尬地破在了裤裆处。说是“破”,也不太准确,其实就是脱了线,只不过脱得比较厉害,穿在身上不仅会露内裤,还会露半条大腿。 这样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上台。 “要不……你穿我的衣服吧。”青青主动提出,“我们俩身材差不多,衣服都是m号,你应该穿得了。” “那你怎么办?”另一个同事问。 “反正我的舞跳得不怎么样,也别上去丢人了。”青青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宋晓雪却不同意。 “我这件衣服跟你们的都不一样,怎么能随便用你们的来代替?”她不屑地瞥了一眼青青手里的衣服。 她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一堆衣服里,就她这一件紧身的款,其余全都宽松得像个麻袋。 宋晓雪是领舞,是这出歌舞剧的灵魂人物,穿得和其他人不一样无可厚非,可差别这么大……这其中的心机人家想看不出来都难。 好在在同一间房里准备的有台里专门负责服化道的同事,其中一个“见义勇为”,主动提出帮她把衣服缝补好。 宋晓雪这才消停。 他们去更衣室换衣服,我和他们一起出去。分别的时候,宋晓雪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冷,带着深深的厌恶。 ** 年会顺利进行。 今年的节目也和往年一样,以歌舞为主,没什么新意。大家起初还认真地看一看,三五个节目过后,就都抱着手机玩自个儿的了。 我们组的节目在后半段,一群人等得都没耐性了,才看到近十个打扮夸张的“猫人”从后台跑出来。 说实话,单从造型上来看,这个节目还是能够秒杀一片的。 会场里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原本在玩手机的众人全都放下手机往台上看去。 宋晓雪站在最前面,紧身的戏服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好身材,浓浓的烟熏妆更为她添了几分性感。 她伸出“爪子”抓了一下空气,眨着眼睛捏着嗓子娇俏地“喵”了一声,引来呼声无数。 我听了听,似乎都是男的。 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台上的人随之舞动。 宋晓雪的舞蹈功底和其他人有很明显的差距。同样的动作,她跳出来是慵懒性感,灵活得跟真正的猫儿一样,其他人就显得迟钝蠢笨,倒像是一只只“傻狗”。 两种不同的感觉碰撞,却是“笑果”十足,台下的笑声始终没有断过。 音乐逐渐变得激烈,宋晓雪的舞蹈动作也越来越大。她旋转、跳跃,一个大大的跨步—— 笑声和欢呼声一起停了。 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是宋晓雪的个人特写。 她张开腿,裤裆处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头黑色的蕾丝内裤。 第74章 不用你假惺惺 会场里突然的静谧和观众们或惊讶或尴尬的表情让台上的人意识到他们的表演出现了问题。 他们疑惑又慌乱地对视,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很快,“宋晓雪的裤子开裂”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实。 作为当事人的宋晓雪是捂着脸哭着跑下台的。她这一走,其他人也待不下去了,音乐还没结束就提前谢了幕。 这一出谁也没有料到,就连主持人上台的时候笑容都有点勉强,词还说错了三次。 后面的节目几乎没有人看,大多数人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讨论着宋晓雪刚才的失误。 我们组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虽然好些此前都对宋晓雪有成见,但她毕竟是代表组里表演的节目,别人说起这件事来都是“《晚间新闻》的那谁谁”,嘲笑她的同时,也带上了我们整个组。 “宋晓雪也太可怜了吧!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以后在电视台她还怎么做人啊?” “对啊!偏偏是在全电视台的人面前出丑,要是我的话,回去就辞职不干了。” …… 同桌的几个编辑记者在一块儿小声地议论,洛洋冷着脸打断她们:“别说了。” 所有人立刻都闭上了嘴,要么抬头望天,要么假模假样地玩起了自己的手。 其他的表演者在卸了妆、换好衣服以后从后台过来,和自己部门的人坐到一起,唯独宋晓雪,半天不见踪影。 和我一桌的青青在被人问到以后回答:“宋晓雪哭得可厉害了,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我们几个人怎么劝她都不肯出来。后来没办法,我们就先走了。” 总导演季云大概也从别的同事那里听说了宋晓雪的状况,没一会儿就从座位上离开,往会场出口走去。 “哎,姚希姐,你跟宋晓雪不是朋友吗?你不去看看她?” 突然被青青点到名,我整个人是懵的。我没有想到因为宋晓雪平时的苦心经营,在其他人的眼中,我和她竟然真的成为了朋友。 可我如果这个时候向大家解释我和她不是朋友,必定会给人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我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经过了许久的思考过后,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青青告诉了我宋晓雪所在的位置,我直接找到了更衣室旁边的洗手间,季云已经在里面了。 宋晓雪仍在哭,啜泣声隔着门板传来。 季云耐心地劝:“晓雪,没事的,这就是一个意外。” “我完了!我在电视台没法呆了!我的脸都丢光了!所有的人都会把我当做一个笑话!”宋晓雪歇斯底里地哭嚎。 “不会的,晓雪。发生这种事,你也不想的。我们的同事都能够理解你,没有人有别的想法。”季云敲了敲门,哄着她说:“要不你先出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聊一聊?” 宋晓雪言辞激烈地拒绝:“我不出去!我就要待在这里!” “晓雪,你别这样……”季云有些无奈,但又碍于她刚受了刺激,不好说什么强硬的话。 我走进去,先跟季云打了声招呼:“季导。” 季云有一瞬的怔愣,盯着我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是谁。 我心里些微有点失落,之前有一次她还专门夸过我新闻稿写得好来着。 “我是记者部的姚希。”我自我介绍。 “哦——姚希啊!”季云似乎有了点印象,“你来上厕所的吗?”她问。 “不是。”我指了指她面前的隔间,“我来找宋晓雪的。” “哦哦哦!”季云连应三声,了然地笑,“你来安慰她的是吧?那我先出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隔间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地拉开,重重地撞到了一边的挡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宋晓雪冲了出来。她用那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脸上的妆全都花了,黑的、白的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吓人。 “不用你假惺惺!”她指着我,大声吼道。 我又懵了,都忘了该去反驳。 “你故意弄坏我的衣服,不就是为了让我当众出丑吗?现在看到了我的笑话,你满意了吗?”宋晓雪声泪俱下,表情愤怒又委屈。 听到她的话,季云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我心中一凛,虽气愤,却仍保持着平静。 “我说过了,你的衣服不是我弄坏的。”我说。 “不是你弄坏的还能是谁?”宋晓雪却不信,“除了我们参加表演的人,这衣服就你碰过!别的人都和我在一起,他们动没动手脚我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你!你要事先把我的衣服划破了,我压根就不会知道!而且监控也拍不到你!” 她这推论倒是挺有理有据的,只是—— “我还是那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弄坏你的衣服?”我问。 这个问题之前宋晓雪没有回答出来,可能后来她又想过了,这会儿答得理直气壮:“你嫉妒秦卿!因为姜越真正喜欢的人是她!而你只不过是她的替身!” 我和季云皆是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会给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 季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大约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私人,脸上现出尴尬的表情。 我无意去与宋晓雪争论姜越到底喜欢谁——无论他喜欢谁,都和她宋晓雪无关。 “且不说我不嫉妒秦卿,就算我真嫉妒她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又和你的衣服有什么关系?”我气极反笑,毫不退让地质问她。 “我和秦卿是好朋友,你当然也看不惯我!亏得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是朋友,为你掏心掏肺,从来都不防着你!你居然在背后这样阴我!”宋晓雪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也越流越多,“姚希,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你讨厌我我没话说,可你至于这样害我吗?你一定要让我身败名裂,在电视台里抬不起头来做人吗?” 她一步步地后退,最后退到了窗户边,一只手向后扒住了窗沿。 “姚希,你是不是非要看到我死了才开心?”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冲我喊。 第75章 我不活了 “晓雪!你别做傻事!”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季云终于再度出声,她一边安抚宋晓雪一边冲我使眼色,“姚希,你先出去。” 因宋晓雪那一番别有目的的指摘,我不知道此刻她的崩溃是真的,还是故意演出来给季云看,但季云既然都让我走了,我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 我有预感,在我离开以后,宋晓雪会更加添油加醋地抹黑我。 我只希望,季云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不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对我产生偏见。 我回到会场,大家都问我:“宋晓雪怎么样了?” 我回答:“季导还在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露出同情的表情。 一直到年会结束,宋晓雪都没有回来,季云倒是过来露了个面,跟编导交代了几句什么就走了。我后来听说,她是去送宋晓雪回家。 吃完闹完已经过了10点,宋晓雪这个插曲起初对气氛确实有点影响,但一旦酒精上头,大家嗨起来就把她给抛到了脑后。 明天开始放假,几个好热闹的还商量着要找个地方续摊。我接到姜越的电话,说是时间太晚,地铁马上停运,他正开车过来接我——完全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于是我只能婉拒同事的邀约,在一片“重色轻友”的讨伐声中与他们分手,裹紧羽绒服站在酒店门外等待姜越。 他从公司过来,时间不会太久。 我搓着手、跺着脚,在寒风中伸着脖子往马路上望。 “姚希?你还没走?”秦卿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转过去,扯了扯被冻僵的面部肌肉,勉强挤了个笑,“对啊。” 秦卿换下了年会时那一身华丽的礼服,穿着简单的棒球衫和牛仔裤,用来遮脸的鸭舌帽、口罩一样不少。 她背着自己的大包,以往与她形影不离的助理此刻却不见踪影。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好奇地问。 “电视台年会算是我的私人行程了,他们没必要全程跟着。”秦卿笑得温婉。 “那你怎么回去?”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她从酒店大门出来,应该是没有自己开车的。而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无论是坐公交地铁还是打出租,都不太方便。 “我的助理会过来接。”秦卿说完又问我:“你呢?” 我迟疑了两秒,还是答:“姜越来接。” 秦卿的脸掩在口罩之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得她轻轻地“噢”了一声。 之后我们俩都没再说话,并排站在一起各自低头玩着手机。 姜越的车比秦卿助理的要先到,他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 我立刻抬头,看到他的车的时候,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终于可以摆脱这尴尬的氛围了。 “姜越来了,我先走了。”我对秦卿说。 “等等。”秦卿却叫住了我,“我助理刚刚给我发信息,说车在半路抛锚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修不好。如果方便的话,你们能不能载我一程?”她的眼里有请求,也有期待。 若是别人,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可秦卿的身份实在敏感。说我小气也好,说我不自信也罢,我打心底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她和姜越见面的。 我犹豫的时候,秦卿已经自己走到了路边,敲了敲副驾驶座的车窗。 姜越把车窗降了一半,秦卿弯着腰把刚才问我的问题又对着他问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次她的声音好像嗲了许多,有种小女生的娇嗔。 我心中不高兴,却没表现出来,面色如常地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等待着姜越的回答。 姜越看了我一眼,对秦卿说:“上车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 秦卿却喜笑颜开。 她很自然地伸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刚要坐上去,就听见姜越说:“你坐后边去。” 秦卿的动作僵住,姜越却仿若未察,极平淡地说:“这个位置是我女朋友的。” 丝丝的甜蜜涌了上来,我竟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 “噢,是我太没有眼力见了。”秦卿强笑道,让开位置上了后座。 我刚坐定,姜越就倾过身来替我系好了安全带。他把脸凑近我的胸口,仔细嗅了嗅,皱着眉头问:“你喝酒了?”语气不大好。 那次在夜总会的“一杯倒”,让姜越对我的酒量有了深刻的认识。也因此,在我们俩交往后,他多次叮嘱我,不许在没有他的场合喝酒。 “就喝了一点啤酒。”我用手比了个“一点”的程度。 我知道喝多了回去他会念叨,所以一向都很自觉。 姜越眯着眼哼了一声,没再追究,算是放过了我。 “你们俩感情真好。”秦卿笑着说。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呵呵”笑了两声。 姜越斜眼看我,表情似笑非笑的。 “我追了很久才追到手的,感情能不好么?”他说。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秦卿的表情又是一僵。 “你去哪里?”姜越问秦卿。 “‘阳光花园’啊,你上次不还去过么?”秦卿佯怒地瞪向姜越,“你这什么记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姜越面无表情地抿着唇,没有接她的话。 “阳光花园”在静安堂附近,正好是我爸妈住的那个小区。秦卿所谓的“上次”,大概就是他俩一块儿送狗去宠物医院那次。 我不知道秦卿说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但我怎么着都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失了风度。 “你也住‘阳光花园’?”我故作惊讶地转过头去,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跟她搭话。 秦卿愣了一下,说:“对,这个小区安保比较好,圈里挺多艺人在那儿租房或者买房的。怎么,你有认识的人住那边吗?” “我爸妈住那儿,好多年了,我上大学之前也在那边。” “是嘛。”秦卿像是有点意外,又说:“改天要有空,我上伯父伯母家去拜访拜访。” 这一听就是客套话,我自不会当真。 “行啊,我爸妈还从来没见过明星呢。”我也跟着瞎扯。 这个话题终止。 突然,秦卿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突兀。 “我接个电话,你们不介意吧?”秦卿不好意思地笑。 “不介意。”我说。 片刻后,宋晓雪的哭嚎声从听筒中传来—— “卿儿!我不活了!” 第76章 拿出证据 秦卿没有开扬声器,但夜深了,车内外都很安静,宋晓雪的声音被加倍地放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晓雪,你冷静一点儿。”秦卿有点慌,听着宋晓雪的抽泣,她轻声安抚:“面子不比性命重要,你别一时冲动要死要活的。这事儿也就闹腾一阵,一个年过完回来,谁都不会记得了,不要紧的。” 宋晓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她稍微平复一些,带着哭腔说:“怎么不会记得!就算别人忘了,我们部门的人不都还记得吗?我以后还怎么在机房里呆?” “你的同事们只会心疼你,绝不会嘲笑你。”秦卿的语气愈发的温柔了,就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你现在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假都放了,赶紧去b市跟尹杰过二人世界。真有什么,也等开年上班再说。” 宋晓雪低低地“嗯”了一声,却不是多情愿的那种。 “都怪姚希那个阴险小人!我平时对她那么好,她居然偷偷摸摸弄坏我的衣服!”她忿忿不平地抱怨。 被她点到名骂,我没觉得有多意外。事实上,打从知道这通电话来自于宋晓雪的第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看她什么时候才跟秦卿提起。 秦卿反倒被惊到了,她下意识地捂住听筒,极不自在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却没给她回应。 电话那头,宋晓雪依然在念:“我真不应该信任她,让她去帮忙拿衣服的!要不是你让我看在姜越的面子上跟她好好相处,我才不会去搭理她!这种恶毒的女人,活该没朋友!” “吱”的一声,姜越一脚踩上了刹车。 我因为惯性身子向前倾去,要不是安全带拉着,恐怕脑袋就撞上了挡风玻璃。 后面的秦卿比我更惨。她没有系安全带,撞到前座的椅背上发出一声钝响。 “唔。”她疼得哼出声来,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 姜越这举动无疑是很危险的,也就是天晚,路上没什么车,才没酿成惨事。 “你……”“干嘛”两字还没出口,我就看见姜越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转身朝着秦卿伸出了手。 “手机给我。”他的声音很冷,脸色极为难看。 秦卿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整个人都有点儿迟钝。她的眼里有氤氲的水汽,眼神困惑又迷茫。 “手机给我。”姜越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秦卿眨了眨眼,水汽变作眼泪滑下她的脸颊。少了这一层遮蔽,她的双眼看起来清明了许多。 “姜越,你别生晓雪的气,她现在也正在气头上,才会口无遮拦,说一些难听的话。”秦卿将拿着手机的那只手背到身后,绞尽脑汁地为宋晓雪求情。 姜越不理会她,只说:“手机给我,否则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秦卿与他对视了一两分钟,大约是看到了他的坚持,不得已,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电话还没有挂,宋晓雪应该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试探着问:“姜越?” “是我。”姜越答。 “你别为难秦卿,有什么冲我来。”宋晓雪说得大义凛然。 “嗯。”姜越倒是从善如流。 宋晓雪沉默了,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衣服是姚希弄坏的吗?”姜越问。 宋晓雪还是那个理由:“我的衣服其他人没动过,只能是姚希事先弄坏的。” 姜越冷笑一声,说:“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但是……”宋晓雪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却被姜越极不耐烦地打断:“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在那之前,要是让我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尹杰那边——”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戾,“你知道的。” 我看见秦卿抖了一下,低着头垂着眼,神情有点儿瑟缩。 电话那头的宋晓雪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姜越说完,不等宋晓雪回应就挂了电话,而后将手机塞回秦卿手中,重新发动车子。 秦卿没再说话,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越把她送到“阳光花园”,秦卿下车,很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车里少了个人,气氛要轻松不少。 “不是我干的。”我说出那句憋了很久的话。 姜越抬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嘴角噙着浅笑,“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我斜着眼乜他,“要真是我干的呢?你不就被打脸了?” “要真是你干的——”他直视着前方,语气骄傲又自信,“我也能让人查不出来。” “噗!”我扯开他的手,调侃他:“人家不知道的,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是什么霸道总裁呢!” 姜越抿着唇不说话,我从逗弄他中找到乐趣,捏着嗓子说:“哎,下次你就这么说吧——‘天气凉了,让s市广电垮台吧’。” 我说完自个儿“咯咯”直笑,姜越咬牙哼道:“我是没能力让s市广电垮台,但是我有能力让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你要不要试试?” 我吓得连连摆手。 我知道,以姜越的体力和他记仇的本事,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笑过闹过,又回到正题。 姜越问我:“我不是跟你说过离宋晓雪远一点么?你怎么还会答应去帮她拿衣服?” 我不敢提上次陪宋晓雪逛街结果撞见他和秦卿去宠物医院的事,只解释说:“我已经尽量不跟她接触了,但她总是缠上来,说要跟我做朋友。这次是因为这衣服是我们组表演用的,我看宋晓雪对这次表演这么重视,猜测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坑我,才答应去帮忙。而且,拿衣服的时候我很小心地检查过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并且这问题还闹到这么大。 在台里百来号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丑,肯定不会是宋晓雪自愿。 “宋晓雪的衣服我后来没碰过,参加表演的其他人都跟宋晓雪在一块儿,他们要是动了衣服,一定会被宋晓雪发现。所以,她的衣服到底是被谁弄坏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77章 见家长 明天放假,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瞟了姜越一眼。刚才做到一半突然被我妈的电话打断,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低气压。 “暂时没有。”我刚说完,脖子上就被他重重地咬了一口。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我妈听见了,慌忙问:“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踢桌脚上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瞪姜越,还报复性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姜越趁机拉过我的手,抚上他依旧昂扬的下身。 掌心传来的灼烫让我蜷缩起了手指,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我妈的絮絮念叨让我回过神来,我使劲抽回手,背转了身去。 姜越却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的双手环住我的腰,缓而慢地向下抚触,双唇则在我的颈间流连,不断地轻咬、吸吮。 我被他撩拨得浑身颤栗,却又碍于电话那头我妈的存在而不敢出声。 “你要没安排的话,明天就回来呗。”我妈说,“你爸现在也放假了,我们俩天天在家里闲得慌,你回来了还能跟我们说说话解解闷。” 我咬紧下唇,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便听见了姜越不悦的冷哼。 他在不高兴什么我心里清楚,可这会儿压根分不出神去安抚他。 “对了。”我妈的语气变得小心起来,“你和小姜……怎么样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妈会提起他,姜越的动作蓦地顿住,表情有点儿傻。 我转头看他,被他这傻样儿逗笑,咳嗽两声过后,镇定地回复我妈:“我跟他在一块儿了。” 姜越把我抱得更紧,耳朵贴上了我的手机,就为了听清楚我妈的话。 “真的假的?”我妈激动地大声嚷嚷,我爸远远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我妈没搭理他,又问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都不跟妈说一声呢?”她的话里带了些埋怨。 “也就一个多月吧。”我说,“这才刚刚开始,感情还不稳定呢!我怕你对人家太热情,把人给吓跑了。” “你这孩子!”我妈被我批评得不乐意了,反过头来数落我:“以前我和你爸对林宇城冷淡你不高兴,如今我们对小姜热情,你也不乐意。你今天就说个清楚明白,你到底想我们怎么样?” “我就想你们正常一点儿,别太冷淡,也别太热情。”我都被我妈整得有点儿头疼,她这人凡事都爱走极端,就没个中间点。 “真难伺候!”我妈气呼呼地嘀咕,半晌后又说:“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你问问小姜啥时候有时间,带他回来吃顿饭,也顺便让你爸认认人。” 我看向姜越,他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 “我随时有时间。”他用口型告诉我。 “嘁。”我轻嗤一声,对我妈说:“待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好好好!”我妈连声应道,“确定下来了时间就告诉我,我好提前做准备。” 挂了电话,姜越把我重新压回床上,逼着我面对着他。 他看着我,一双黑眸晶晶亮,里头盛满了星光。 他的嘴角高高地扬起,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了笑意:“这是要带我回去见家长了?” “是啊。”我也不扭捏,一把勾下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处吻了一下,笑道:“小同志,要做好接受检阅的准备啊!” “‘小’同志?”姜越倏地眯起了眼,下身向前顶了顶,语带威胁地问:“哪里小了?” 这一整个夜晚,姜越都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并不是“小”同志。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被卧室里持续传来的声响吵醒。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透过那条细缝,看到姜越跟个陀螺似的,在卧室和浴室之间转个不停。 “干嘛呢你?”我哑着嗓子问他,浓重的困意让我发声格外的艰难。 姜越终于停下脚步,举着手里的两件衬衣问我:“哪件更好看?” 他的衬衣是一水儿的黑和白,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别的颜色。并且,所有衬衣的款式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异,若是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认为他邋遢到十天半月都不换一件衣服。 我眯缝着眼,看到的只有大片的白。 我随手指了一边,说:“这件吧。” 姜越便把另外一件挂回了衣柜里,脱下身上穿好的衬衣,换上我选择的那一件。 经过这么一阵闹腾,我的瞌睡也醒了,靠在床头好奇地问他:“你一大早上瞎折腾什么呢?” 姜越把扣子一颗颗扣好,闻言掀了掀眼皮,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要去见家长?”他问。 “噗!”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我差点喷出口水。 “见什么家长?我电话还没给我妈打呢!再说了,她昨天才提这事儿,我今天就带你回去,会不会显得你太着急了?” “我本来就很着急。”姜越说得一派坦然,反倒是我害羞得红了脸。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鼻尖顶着我的鼻尖。 “见了家长,你就没法跑了。” 这样的姿势让我极不自在,我捂着嘴将他推开,撇过脸去羞愤地说:“我还没洗漱呢!你离我远一点儿!” 姜越把我扯回去,拉开我的手,强硬地吻了上来。末了,他舔了舔唇,说:“我不介意。” 我心里却一点儿感动都没有。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暴躁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跑进浴室,用力地甩上了门。 隔着门板,我都能听见外头姜越愉悦的笑声。 等我洗漱完出来,姜越已经换好了衣服。我走近一些,居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你还喷了香水?”我很诧异。 这么久以来,我在他身上闻到的除了烟草味,就是沐浴露的清香。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香水,我都不知道他这瓶香水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嗯。”姜越把袖口伸到我的鼻子底下,问:“味道好闻吗?”仔细去看,他的脸上似乎有点紧张。 第78章 人生第一次 我故意皱起眉头,姜越收回手去,自己使劲嗅了嗅,担心地问:“很难闻吗?” “没有啦,逗你的。”我大笑。 姜越放下手,双眸危险地眯起,冷冷地说:“回来再跟你算账。” 要放在平时我肯定立马就求饶了,可今天不一样。 “行啊,那我就跟我妈告状,说你成天欺负我。”我腰杆儿挺得倍儿直,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 姜越似有若无地勾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可以试试。” ** 临出门前我才给我妈打电话。 昨晚我和她说好今天会搬回去,她和我爸就都等在家里,还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 “妈,是这样的……”我看了一眼姜越,说:“待会儿姜越跟我一起回去……” “什么?!”我妈大声嚷道,“你怎么不早说?那你现在赶紧问问小姜喜欢吃什么,我让阿姨出去买。” 姜越离我很近,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他从我手里抽走手机,客气有礼地说:“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什么都吃。” “哎呀,小姜呀!”我妈的声调立刻就变了,听起来温柔慈祥了许多,“你别跟阿姨客气,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都直接说,没关系的!我们家希希啊大大咧咧惯了,不晓得关心人的,上回不还害你过敏进医院了吗?这回也是,也没说提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 她极不给面子地翻起了我的“黑历史”,姜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上却说:“不怪希希,是我没跟她提起过。除了海鲜,我没什么忌口的,也没有不爱吃的,阿姨您随便做吧,别太辛苦了。” “那行吧。”我妈估计看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就没再坚持。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到啊?”她换了个话题。 现在时间才9点过一点儿,从这边过去路上不堵车的话,还不到一个小时。 我根据保守的计算,准备说个“10点半”,可姜越抢在了我的前头:“12点左右吧。” 我瞪大了眼,无声地问他:“这么晚?” “那好。”我妈欣然应下,“那我就11点半开始做饭吧,不然你们到了菜都凉了。” 打完电话,姜越把手机还给我。 “你还要去做什么?”我问。 “买东西。”他说得理所应当,“去见家长,难道还能空着手么?”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 “那你随便买点水果什么的吧,反正我爸妈什么都不缺。” 原来林宇城第一次上我们家去的时候,我也跟他说我爸妈什么都不缺,让他别浪费钱买东西,结果他什么都没买,最后闹得我爸妈很不开心。 等他走了,我妈跟我抱怨,说他情商太低,就算随便买点水果,也比空着手上门要好。 这话我没跟林宇城说,但自己是牢牢地记住了。 姜越却没买水果。 他去了一家玉器行,买了一只玉镯和一块镇纸,用两个木盒分别装起来。 他付钱的时候没让我跟着,我悄悄问店员,对方只透露两样加起来有七位数,再具体一点就不肯说了。 我被姜越的大手笔吓蒙了,等他拿了东西出来,我拦着不让他走。 “怎么了?”姜越疑惑地问我。 我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将音量压到最低,“你去把东西退了吧。” “为什么?”姜越不解,“你刚刚不也说挺好看的吗?” “刚刚我那是不知道价格啊!”我一下急了,“这么贵的东西,我爸妈也不是经常用,买来太浪费了。况且你的工资也不是很高,经不起你这样挥霍的。” 我不知道姜越这百万存款怎么来的——可能从前在夜总会的时候挣得比较多,可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血汗钱,为了见个家长一次性花光,我都替他心疼。 更何况—— “万一我们俩以后分手了,你不是血本无归?” 姜越微一挑眉,邪笑着说:“所以我才要买这么贵的礼物,让你不好意思跟我提分手。” “你……”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你去把东西退了,否则今天咱们就一直待在这儿。”我威胁他。 姜越无奈地耸肩,“这家店不让退货的。” 我不相信。 “不然你拿去退。”姜越很大方地把手里的两个木盒子交给了我。 我去找了店员,对方果然微笑着拒绝了我:“对不起哦小姐,我们店的玉器卖出以后,如非质量问题,一概不能退货哦。” 我蔫头耷脑地出了玉器行,看到姜越那副得意的模样,恨不得揍他一顿。 “你是不是傻?”我戳着他的胳膊骂。 姜越一声不吭地任由我发泄。 坐上了车,他趁着替我系安全带的时候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柔声哄我:“别生气了,嗯?” 我撇过脸去不理他,怀里却紧紧地抱住那两个木盒。 “我就是……不想因为家庭条件被你爸妈嫌弃。”姜越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我的心尖猛地一颤,他语气中的卑微和落寞那么明显,我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鼻腔的酸涩导致眼前蒙了一层雾气。 “我爸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直视着他,很认真地说,“否则当年也不会同意我和林宇城结婚。” 听到林宇城的名字,姜越的瞳孔缩了一缩,冷哼一声,说:“你当年眼光实在太差。”语气相当不屑。 他说的是事实,因此就算我再不高兴,也没办法反驳。 “不过现在强了不少。”姜越又说,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去。 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 姜越原来送我和我妈回来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是驾轻就熟,不需要我指路就找到了我爸妈住的那栋楼。 我牵着姜越的手往里走,感觉到他掌心湿漉漉、滑腻腻的一片,像是出了很多汗。 “很紧张哦?”我问他。 姜越轻轻地“嗯”了一声。 “别紧张。”我安慰他,“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 “那不一样。”姜越的声线都有些紧绷,“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正式拜见女朋友的家长。” 第79章 想到了我妈妈 他这话让我挺惊讶的。 看秦卿和他爸那熟稔的模样,我还以为他们俩早已互相见过了家长。 说话间,电梯恰好到达。我不好问更多,先他一步出去按响了门铃。 我妈大概一直在屋里候着,一分钟不到就过来开了门。 “你们还挺准时的嘛。”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在看到姜越怀里的木盒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小姜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她埋怨道。 这态度,和当年对待林宇城完全不一样。 有几秒的时间,我竟有点心疼林宇城。 “毕竟第一次过来拜访。礼物也不是很贵重,希望叔叔阿姨能够喜欢。”真正面对我妈的时候,姜越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的紧张,无论是笑容、语言还是姿态,全都十分的得体。 我妈勉强收下礼物,嘴里不住地数落他:“以后不许再买东西过来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姜越乖巧地应道。 这演技……真是了得。 我一面吐槽,一面又有点感动。 他为了讨我妈开心,收敛了自己的个性,算是做出了不小的牺牲了。 相比起我妈的热情,我爸就显得冷淡许多。 他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上,端着自己的专属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见我们进来,他把茶杯放下,犀利的视线扫过来,最后落在了姜越的身上。 “叔叔您好,我是姜越。”姜越率先开口,态度十分的谦恭。 我爸高冷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小姜,你别理你叔。”我妈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拆我爸的台,“他呀,对要跟他抢女儿的男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我爸一下没绷住,被口水呛得一阵咳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我赶紧过去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快来吃饭吧。”我妈拉着姜越往餐厅走,我挽着我爸随后跟上。 我们家的餐桌大到足以容纳十个人同时用餐,但平时在家里吃饭的只有我爸妈和保姆阿姨三个人。老人家不喜欢浪费,每餐最多只做四个菜。 今天我和姜越过来,我妈给保姆阿姨放了假,做的菜却摆了整整一桌。 我傻了眼,“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没事儿,每样我都做得少,肯定能吃完的。”我妈给姜越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又把盖在菜上的碟子一个个掀开。 “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什么都做了点儿,你捡你爱吃的吃,别客气,啊。”她笑得和蔼可亲,完全把姜越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阿姨您辛苦了。”姜越的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一看到阿姨您做的菜,我的肚子就饿得不得了。” “饿了是吧?”我妈敛了笑,拿了姜越面前的碗往厨房里跑,“我去给你盛饭。” 姜越连忙起身跟了进去,“阿姨,您去坐着,我的饭自己盛就行。” “那怎么行?你今天过来可是客人!” 他们俩在里头争起来,气氛却和乐融融。 我和我爸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厨房里的吵闹充耳不闻。 我开了瓶五粮液,给我爸倒上一杯,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红烧鱼。 “怎么,想贿赂我?”我爸乜我一眼,凉凉地出声。 “哪有。”我笑得无辜,“这不是好久没回家吃饭了么?您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哼。”我爸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夹起鱼送入了口中。 姜越和我妈盛完饭出来,见我们俩已经开吃,我妈有点儿不高兴。 “哎,你们爷俩儿有没有点儿礼貌?客人还没上桌呢,你们自己就动筷子了?” 我爸把鱼肉咽下,一瞪眼睛,“他算哪门子的客人?” “对对对,我不是客人,阿姨您也别把我当客人了。”姜越笑眯眯地接茬,心情似乎更好了一些。 我妈慢他半拍地品出了我爸这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嘴,嗔道:“闷骚!” 我也松了一口气。 在进门之前我还在担心我爸对姜越不满意,但看目前的情况,好像还挺不错。 姜越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两只手捧着,举到了我爸跟前,“叔叔,我先敬您一杯。” 我爸依旧冷着脸,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而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满上。”我爸把空了的酒杯推过去,姜越立刻给他和自己重新倒满。 我妈叮嘱道:“你们别光喝酒,多吃点儿菜。” 姜越听话地吃了口菜,我爸硬拉着他又干了一杯。 这一顿午饭,到了后面就成了他们俩的喝酒比赛。 我妈劝了几回,姜越倒是有几分忌惮,我爸却充耳不闻,只是不住地喝酒以及灌姜越喝酒。 姜越的酒量到底多少,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他不会被我爸喝倒。 而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 他们俩最后喝完了三瓶五粮液,足足三斤。 我爸这种常在饭局上漂的“老江湖”都喝得大了舌头,姜越却除了脸红了一点,一切如常。 “好小子!”我爸大力地拍着姜越的肩膀,乐呵呵地傻笑,“我闺女交给你,我放心!” “谢谢叔叔,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姜越笑得腼腆,抬眸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的得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我正陷入我爸三瓶酒就把我卖了的冲击中出不来,这会儿见他这么嘚瑟,气得翻了个白眼。 姜越笑得愈发开心,吃起饭来也愈发的大口。 最后桌上剩下的菜全都进了他的腹中。 我妈担心他消化不良,还特意给他吃了两片健胃消食片。 我爸喝大了,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睡觉。 姜越要帮着我妈收拾残局,我妈不肯,对我说:“把小姜领你房里去,让他睡一会儿。他这酒喝多了,肯定得不舒服。” “我没事儿,先把桌子收拾了吧。”姜越站着没动。 我扯着他的衣角,把他往我房里拖。 “行了,你去睡觉,待会儿我过来帮忙。” 姜越犹豫了两秒,还是跟着我走了。 一关上门,我揶揄他:“没看出来啊小伙子,哄长辈很有一套嘛!” 这得心应手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 姜越将我抱住,脸埋在我的颈间,声音低了下来。 “我只是……想到了我妈妈。”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这也是……我梦想了很久的生活。” 第80章 问清楚 姜越很少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也因为这样,当他真情流露的时候,会让人愈发的心疼。 我回抱住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有些词穷。 敲门声响起,我妈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希希,小姜睡了吗?” 我俩迅速分开,我连忙应道:“还没呢,怎么了?”同时拉开房门。 “小姜,这是你叔叔的睡衣,新的,一次都没穿过。”我妈把抱在怀里的睡衣塞给姜越,说:“可能会有点小,你将就着穿,但肯定比穿着你这身衣服睡觉要舒服。” 姜越接过,彬彬有礼地道谢:“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我妈笑着摆手,又吩咐我:“家里零食水果都有,待会儿小姜要是想吃什么,你去给他拿,知道吗?” “知道了。”我点头,心里酸溜溜的。 我妈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妈可真喜欢你。”我说。 姜越抿着唇笑,一副骄傲的模样。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这么中意他。 从前林宇城来家里的时候,我妈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不满,但对他实在太过客气了,就连笑都是特别公式化的那种,一点儿也没有真情流露。 那次我爸也和林宇城喝了酒。林宇城酒量不行,喝了两杯就倒了。他醉得人事不省,我妈都没留他在家里住,让我爸的司机给他送回了出租屋。 这么两相一对比,姜越的待遇真的好了太多。 因为说好我今天回来,我妈已经替我铺好了床,床单、被罩都是全新的,洗过、晒过后,透着一股洗衣液与阳光混合的清新味道。 姜越换好睡衣就躺了上去。 “一起睡?”他将被子掀开一个角,又把睡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胸肌。 如此美色摆在眼前,要说我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现在家里不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很担心他一时控制不住,会让我爸妈察觉到动静。 虽然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可被他们听了现场,我仍会感到尴尬。 “你自己睡吧,我去帮我妈收拾。”我果断地转过身去,将姜越失望的眼神隔绝在门后。 餐厅里,我妈快要收拾完了。 我把最后的几个盘子摞起来,拿进厨房,放到洗碗机里。 “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我问。 “没有了。”我妈摇头。 “那我出去看会儿电视。”我说。 “哎——”我妈拽住我的手,把我拉回了厨房。 “我有点事儿问你。”她压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儿?”我直觉这件事和姜越有关,在疑惑的同时又有点担心。 “小姜送来的那两样礼物,是他买的还是你买的?”我妈用犀利的眼神审视着我,强调:“不许撒谎。” 我妈做了这么多年的富太太,见多识广,只一眼就能看出那玉镯和镇纸的真正价值。她只知道姜越在千行集团工作,是个普通的工薪族,对礼物的来历产生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真是姜越买的,不信您去查我银行流水。”我说。 我妈声音更低了:“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姜越以前在夜总会兼职的事儿。 “他家里条件似乎不错。” 这理由我虽是随口一说,却并不全是胡诌。 从秦逸风和沈彤透露的信息当中,姜越家里的经济状况隐约能够窥见一斑。 “第一次见女方家长就送这个,他家里的条件可不仅仅只是‘不错’而已。”我妈的表情严肃了不少,“你老实告诉我,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我哪知道?”我很无奈,“他不喜欢提家里的事儿,我也没主动问过。再说了,他也没跟我打听过我们家的事儿啊。” “你最好是去问清楚。”我妈说,“虽然我和你爸都很喜欢小姜,也希望他能成为咱们的女婿,但是希希,咱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叹了口气,“你爸的公司,在普通人眼里可能还算不错,可那些真正的豪门、所谓的‘上流社会’,是看不起咱们这种‘暴发户’的。万一小姜家里背景太深,你嫁过去只会苦了自己。” 我妈话里的道理我都明白,这也是我当初会选择林宇城的原因之一。但我从来都没有把姜越和什么“豪门”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会儿有点懵。 “我……找个机会问问吧。”我说。 我回到房里的时候,姜越已经睡熟了。 我坐在床沿,盯着他看了半晌,心里始终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家里的情况才好。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我没故意偷看,他的手机正好放在床头柜上,消息一来屏幕就亮了。 发消息的人我不认识,名字于我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他说:“拿到监控录像了,我回去发你邮箱。” 一般涉及到监控录像的,不会是很小的事情。我有那么些些的好奇,但也知道分寸在哪里。 姜越起得太早,又喝了不少酒,足足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悠悠转醒。 “几点了?”他的嗓子有点哑,还带着浓重的困意。 我妈让我在房里守着他,我一直戴着耳机看电视剧,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还下了一跳。 我扯下耳机,回答:“快六点半了。我妈在做饭,应该马上就能吃了。” 姜越捂住眼睛,坐了起来。 “这么晚了。”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似乎在给人回复些什么。 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好几次,他才放下手机。 姜越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倦的模样。 “还没睡醒吗?”我扭头看过去,接替他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要不再睡一会儿?晚点儿吃饭也没关系。”我说。 “不用。”姜越扯了个笑,“就是酒喝多了,头有点儿疼。” “让你逞强。”我重重地按了一下,姜越疼得龇牙咧嘴。 他拉下我的手抱进怀里,咧着嘴傻笑,没有半点平时桀骜的气质。 “不逞强,怎么能过未来岳父那关?” 第81章 替身 我爸酒劲还没缓过来,在饭桌上老实了不少。 一顿晚饭平平和和地吃完,姜越也到了要走的时候。 我把他送到楼下。站在车前,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年过完吧。”我说。 他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那我怎么办?”语气十分不善。 他与他爸不合,过年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我却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我爸妈又没有不让我出门。而且,你要是想过来,随时都可以啊。” 我妈这么喜欢他,大概巴不得他天天往这儿跑。 “我的意思是……”姜越俯下身,咬着我的耳朵沉声说:“我想要的时候,该怎么办?” 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侧,仿佛被羽毛撩过的痒感瞬间传遍全身。 我推开他,努力镇定地说:“自己动手解决。” 姜越的眸色愈深,咬着牙说:“姚希,你给我等着。” ** 身边没有姜越的夜晚,我竟诡异地失了眠。 我抱着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微博。我关注的几个娱乐博主,几个小时以前同时转发了一则视频,标题格外的黄暴低俗:公司年会上,美女裤裆突然炸裂…… 这形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忐忑地点开视频,果不其然,出现的是宋晓雪在台上跳舞的那一段。 她的裤子裂开后,拍摄者甚至调整了焦距,将镜头拉近了一些,宋晓雪的黑色蕾丝内裤一览无余。 这则视频的原始上传者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号,在这之前,这个号的微博主页全都是转发抽奖,粉丝数不到两位。在视频被各种营销号转发过后,他的微博粉丝很快过万,微博id甚至还冲上了热搜榜前十。 他红了,宋晓雪也红了。 我看到视频的时候,万能的网友早已扒出了她的所有信息——就跟当初扒我的时候一样。 此时此刻,我倒是挺能和宋晓雪感同身受的。 为了能安稳地过年,我昨天特意把跟工作相关的微信群都屏蔽掉了,这会儿打开微信一看,几乎所有的群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这视频到底是谁传上去的啊?” “肯定是咱们电视台内部的人。” “有没有大神从拍摄角度分析一下,那个人可能在哪个部门哪一桌?” …… “宋晓雪真可怜哦……” “她是真的完了吧……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要是她,我铁定得发疯。” …… 我们组的微信群里,最开始的时候有人提了一句,季云立刻出来警告大家:“不得就这件事情在群里发表任何看法,否则开除。” 之后就再没有人敢说话。 没过多久,有人截了张图发到大群里。图上是秦卿刚刚发的一条微博,直指参与此事的无良网友和键盘侠: “很多人都认为,隔着一个网络,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殊不知,你们的每一句议论,每一声辱骂,都是插在别人胸口上的一把刀。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被人骂、被人黑都默默地忍了,可我的朋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该承受这些网络暴力。 而就在刚才,她在家里割了腕。幸好她的家人及时赶到,把她送到了医院,否则,你们身上背负的就是一条人命。 我希望,大家能够删掉对那则视频的转发,不再扩大影响。我希望,你们能够发发善心,救救我的朋友。” 微信群里再度炸了锅。 “不是吧?!宋晓雪居然割腕了?!” “我的天呐!这也太恐怖了吧!” “网络暴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 “你们有没有觉得,秦卿帅爆了?” “有啊有啊!宋晓雪有她这种朋友,算得上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吧!” “秦卿能够顶住压力出来发声,真的很让人佩服了。” …… 而在秦卿的这条微博下,也是一水的夸赞,说她“三观正”、“有人情味”、“重情重义”的,数不胜数。 同时,不知道是那些营销号良心发现,还是xl公司自己进行了处理,那则视频在微博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搜索不出来。上传视频的博主账号也被xl公司封禁,主页微博全部清零。 表面上看,这件事情是平息了,可它造成的影响还在。多数人仍在津津乐道地讨论——虽然这热度持续不了多久,但宋晓雪的心理阴影,和她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大概会跟随她一辈子。 小a说:“我居然有点同情宋晓雪了……” 小b:“+1。” 小c:“+10086。” 她们仨哀叹着,我不知道该不该加入进去。 毕竟宋晓雪这事儿,跟我还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我正犹豫着,突然看到小a单独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希希!在吗在吗!” 我一愣,迅速回了个:“在。” 对话框上小a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可我等了两三分钟,她的下一条信息都没有发送过来。 “有事吗?”于是我主动问她。 又过了两三分钟,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点开听完,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 她说:“你知道吗,好多人都在传,宋晓雪的衣服,是你故意弄破的。” 好多人都在传? 谁传? 他们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无数个问题在我的脑袋里打转,却又找不到突破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a又连着发过来几条语音消息:“还有啊,那些人还说,你之所以弄破宋晓雪的衣服,是因为她当众戳破你抢了秦卿的男朋友,你恼羞成怒,就故意在背后阴她。” “他们都骂你是心机婊,说你仗着自己长得和秦卿有点像,就跑去勾搭人家的富二代前男友,其实在姜越心里,你不过就是秦卿的替身罢了……” “哎,希希,你别生气啊!我就是复述一下那些人说的话,没有骂你的意思!我都觉得他们的逻辑很有问题,既然姜越都是秦卿的前男友了,怎么还有你抢人家男朋友一说?他们简直脑子进水了,传谣言之前都不想一想。” “反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清楚。你放心,我和小b、小c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等回电视台上班了,我们去帮你打那些人的脸!” 第82章 迷案 被这么一闹,我彻底睡不着了。 谣言的内容和宋晓雪在酒店洗手间里指责我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要说不是她本人传出来的,我都不信。 可以宋晓雪现在的状况,我也没法打电话过去和她对质,只能暂时将这口气咽下。 我就担心随着宋晓雪事件的发酵,我在电视台里也会“名声大震”,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毕竟我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不对! 我虽然证明不了我的无辜,但可以证明其他人“有罪”,只要我能弄到那天那间房里的监控录像。 我硬生生熬到了上午7点,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起来。 我出门的时候我妈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听见声音探出了个头来。 “这么早去哪儿?不在家吃早餐?”她见我穿戴整齐又背了个包,猜到我要出去。 “我有点事儿,不吃了。”我匆匆忙忙地关上了门。 万豪酒店的前台态度极好,在我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后,她直接替我叫来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则遗憾地表示:要看监控,必须去警察局走流程。 然而警察并不会处理这种小事。 也就是说,这监控,我是看不到了。 “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舔着脸笑。 干了这么长时间记者,脸面这种东西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两年里,我在各种场合低声下气求人的情况不计其数。 “不好意思。”大堂经理的防御简直是铜墙铁壁。 我有些悻悻,然而就在即将放弃之际,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碰巧看见的那一幕——姜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酒店。 “我和你们姜总很熟。”我压低了声音,对经理说。 我不过诈他一诈,就算不成功,也损失不了什么。结果,却让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大堂经理面色一僵,一直挂在脸上的职业微笑也被惊慌代替。 “……哪个姜总?”他用和我相同的音量问我。 “你们集团还有别的姜总?”我端起架子,斜眼乜他,语气略带一些不耐烦。 但大堂经理并没有被我完全唬住,定了定神后说:“那请您去拿姜总批准的文件过来,否则我不敢把监控录像随便给您。” 我不确定姜越的身份,也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惊动他。 “监控录像我现在就需要。您要是不信我的话,我可以用其他方式证明我和姜总的关系。” 我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与姜越的合照,一张张地翻给大堂经理看。 他看着看着,嘴巴渐渐张成了“o”字形。 我收回手机,小声地叮嘱他:“我和姜总的事情,麻烦经理您帮我们保密了。” 大堂经理连连点头,对我的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姚小姐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半句。”他微弯着腰,满脸堆笑。随后,他又拿起对讲机,不知道在对谁说:“来一下大堂,速度快点。”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带这位姚小姐去监控室,按照她的要求做就好。”大堂经理吩咐。 年轻男人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监控室的路上,他告诉我,他是万豪酒店的安保队长,姓何,让我叫他小何。 万豪酒店很大,连带着监控室也大得吓人,整整两面墙上全都是屏幕。 里头坐着两个保安,分别盯着两面墙。 小何问我:“姚小姐,您想看哪天的监控?” “s市广电年会那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中间,三楼一号大宴会厅旁边的那个包间,叫‘铃兰’还是什么的。”我仔细回忆着。 “咦……”小何忽然皱起眉来。 “怎么了?”我问他。 “昨天我们酒店的瞿副总也来找我要过同样的一段监控视频。”小何说,“那天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么?”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有。”我摇头,他口中的那个“瞿副总”却让我相当在意。 “你说的那位‘瞿副总’,是叫瞿耀吗?”我试探着问。 “没错。您认识他吗?”小何瞪大了眼,似有些惊讶。 “不认识,就只是听说过。”我笑笑。 还真是瞿耀啊…… 昨晚就是他给姜越发的微信。 那么他提到的“监控录像”,应该就是我需要的那一段。 “那一段监控我昨天拷给瞿副总后还留在电脑里没有删,现在可以直接再拷给您。”小何说。 “那谢谢你了。”我从包里摸出u盘递给他,小何很快帮我把视频拷贝进去。 “视频一共有四个,是四台监控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的,可以看到那间房里的所有位置。”他贴心地给我说明。 我又道了声谢,把u盘装好,离开了酒店。 我没有联系姜越,直接回了家。一回去就打开电脑,把u盘插了上去。 我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拍到了我送过去的那袋衣服的两个视频一帧一帧地认真看完,最后发现,在宋晓雪打开袋子之前,真的没有任何人碰过衣服。 而我自己拍的视频又能够证明,她的衣服在我去取的时候是完好的。 所以,宋晓雪的衣服为什么会破,成为了一件无法侦破的迷案。 我非常的沮丧。 找不到“真凶”,我就始终洗脱不了嫌疑。 我不想背负着这样的骂名度过一生。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下午的时候,洛洋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一趟台里。 她说:“领导想跟你谈一谈。” 一提到“领导”,我就想起上次台长亲自来找我谈话的情形。好在那时我有自证清白的证据,什么都不用怕,但这一回—— 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放假期间,广电大楼里的人比平时少了大半,我们办公室里只有一两个“留守”人员。 他们只看了我一眼,就迅速地埋下了头去,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 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工作太忙,还是因为那些谣言而选择疏远无视我。 我进了洛洋的办公室。 这一次,办公室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人。 季云,和副台长。 第83章 最合适的人选 我之所以能认出那是副台长,是因为刚在年会上见过。据说这位是半年前从朝廷台空降过来的,捧秦卿就是他的手笔。 我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便按照洛洋的指示,在沙发上坐下。 副台长一直盯着我看,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让我极不舒服。一旁的季云也沉着脸,一副冷肃的模样。 就连上次面对台长,我都没有这样如坐针毡过。 “你知道我们今天是为什么叫你来吗?”副台长首先开口,姿态高高在上。 “能猜到一点。”我也不装傻。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副台长目光犀利,语气隐约有点儿不屑。 我很气,可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他一个副台长,随便说句话我都能丢工作。我握紧拳头,努力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宋晓雪的衣服不是我弄破的。”我说。 “可宋晓雪亲口说,她的衣服是你弄破的。”副台长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好像断定了我是在撒谎。 他都已经站好了队,我为自己辩解再多也没用。所以我只问了一句:“证据呢?” “证据我当然是有的。”副台长大概是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此刻来打我的脸。他冲洛洋使了个眼色,洛洋立刻搬来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的主界面上是一则暂停了的视频,我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我上午看过的酒店监控。 “如果您所谓的证据就是酒店的监控视频的话,不好意思,我已经看过了,并且,我不认为这可以证明衣服是我弄破的。” 他们仨都没有想到我能提前弄到视频,因此有一瞬的面面相觑。 副台长先反应过来:“虽然监控不能直接证明衣服是你弄破的,但可以证明其他人都没有动过衣服。换而言之,有机会碰到那件衣服并且弄破它的人,只有你一个。除非你说,在把衣服送到准备室的路上,你曾把衣服交给过其他人。” “我拿到衣服以后直接送到了酒店,中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我坦承。 “那不就结了?”副台长开始不耐烦,“你要是自己承认了,我们给你点面子,让你安静走人,你找下一份工作的时候洛洋也会帮你说几句好话;你要是不认,等我们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不仅会开除你,还会按照宋晓雪家人的要求,将对你的处分上传到咱们的官网、官微上以示惩警。到那个时候,你的名声彻底臭了,在传媒这个圈子里想要工作都困难。” 他这样的恩威并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事已至此,无论最后调查的结果怎么样,无论能证明我清白与否,我都是要离开电视台的。 但我是个硬骨头,就算要走,也不愿意背负着一辈子的骂名。 想通了这些,我也不忐忑了,更没有了从前面对领导时的小心翼翼。 “那我就等着您拿着确切的证据,开除我的那一天。”我从容微笑。 副台长的脸瞬间黑了,洛洋拼命给我使眼色,让我少说两句。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这份工作了,和谁硬碰硬都敢。 “你做错了事还执迷不悔!这样的人品,我都不知道当初咱们电视台是怎么把你招进来的!”副台长被我拂了面子,很有些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指着我大骂。 再难听的话我都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所以这会儿我的内心十分的平静。唯一让我感到内疚的是,洛洋也是当初面试我的人之一,我能进电视台,多多少少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今天却因此害得她被副台长一并骂了进去。 “我再说一遍。”我看着副台长的眼睛,平稳地、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宋晓雪的衣服不是我弄破的。拿不出证据,您这话就是对我的污蔑。万一我一时想不开了,跟宋晓雪一样在家里割腕了,您就是罪魁祸首,是要负责任的。” “你!”副台长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 最终,副台长拂袖而去,季云扔下一句“不识好歹”也匆匆忙忙地跟着他走了。 洛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的笑出了声来。 我倒被她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实说,看你怼副台长,还是挺爽的。”洛洋说。 “那你刚才还给我挤眉弄眼个什么劲?”我没好声气地问。 洛洋轻“啧”一声,“你这是打算不要工作了,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了么?” “没错。”我点头,“但是你放心,我只要一天不走,就会坚守岗位,认认真真地工作,绝不会给你们开除我的理由。” “那你可得时刻注意了,就连一点点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你现在可是得罪了副台长,工作上要是出了一丁点的纰漏都会被他借题发挥,想尽办法把你开除的。”洛洋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提醒我。 “我知道的。”好歹我也工作了两年多,职场里的门道,多少也摸清楚了一些。 “不过啊——”我看向洛洋,满是感慨:“我没有想到你会站在我这边。” 洛洋横我,埋怨道:“亏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怎么说你都是我招进来的,又一直在我手底下做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我顿感羞愧,为此前对她的误解道歉。 “其实吧,副台和季导也不一定是真的相信宋晓雪。”洛洋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比你上次还要大,而且最严重的是,宋晓雪还因此割腕自杀了,虽然没成功,但影响造成了。她的衣服是在年会上破的,不雅视频也是电视台内部员工传到网上的,她的家人现在找到电视台来闹,让台里给个说法。调查真相是需要时间精力的,也要耗大把的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推一个人出去背锅。” 她同情地看我,“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84章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台里想推我出去背锅可没那么容易。 我本身就是清白的,底气足不心虚,受不到他们威胁。 洛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让我回去安安心心地过年。 “不过你尽量待在s市,不要往外跑。要是这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上头可能随时叫你过来。”她提醒我说。 我不由想使坏,“要是我在外地不回来,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能怎么样?开除你呗!”洛洋白我一眼,“理由就是‘不服从领导命令,不配合台里工作’。” 我想了想,“那我还是留在s市吧。” 心情不佳,从电视台出来,我给姜越打了电话。 他没有接,四五分钟过后,又给我回了过来。 “我刚刚在开会。”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仍能听出其中的笑意,“想我了?” “是啊。”我大大方方地承认,“本来想约你出来吃个晚饭的,但是既然你在忙,就算了。” “我不忙。”姜越连忙说,“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要跟他说我在广电,他肯定要起疑。于是我没正面回答,只说:“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坐车挺方便的。咱们俩就在市中心的那家万豪酒店见吧,我请你吃大餐。” 万豪酒店的餐厅对外开放,规格是整个s市最高,当然价格也最贵。 “万豪?”姜越有短暂的几秒迟疑,“行。”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从千行集团到万豪酒店开车大概要半个小时,我懒得等,干脆走了两站路,吹吹冷风,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点。 大堂经理一见到我就迎了上来,殷勤地问:“姚小姐,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对他回以微笑,问:“你们姜总到了吗?” “姜总也要来吗?”大堂经理脸上的笑僵了一秒,似有点慌张。 看他这反应,我就知道,姜越还没到。 “嗯。”我点头,说:“你先去忙吧,我随便找个地方等等他。” 大堂经理却不肯,非要带我去楼上的vip室,边休息边等。 我们俩正拉扯着,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姜越来了。 他大踏步地走到我们近前,冷声问到:“做什么呢你们?” 大堂经理抖了一抖,迅速站直身子,双手毕恭毕敬地放在身前。 “姜总好。”他对姜越鞠了一躬。 这一回,表情僵硬的人换成了姜越。 而这,也是我所期待的景象。 姜越沉着脸,镇定地对大堂经理说:“你先去忙吧。” 大堂经理应了一声,顺从地退开。 姜越没主动提起“姜总”这事儿,他牵起我的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面色如常地问:“你想吃什么?” “吃自助吧。”我说。 姜越没有反对。 他带我去了自助餐厅。 门口收银的两个女孩子看见姜越有点儿懵,尤其在他掏出卡说要付钱的时候。 她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姜越,脸上为难的表情格外的明显。 姜越略有一些不耐烦,把卡直接扔到了柜台上,“客人要吃饭你们都愣在这儿不收钱么?” 两个女孩子一下子慌了,还有那么一点儿害怕。其中一个去拿他的卡,手抖得摸了两三次才把卡握到手中。 “姜总,请输入密码。”女孩子的声音也在抖,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姜越输好密码,等了两分钟,对方将他的银行卡和小票一起递过来。 “祝您用餐愉快。”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我安静地看完了这一出戏,和他一起进了餐厅。 负责迎宾的服务生看到他也很意外,直接把我们俩带到了所谓的“vip包房”。 这还是我人生头一回享受这种高级的待遇。 vip包房的面积不算大,我们进的这一间,里头摆了一张四人桌,除此之外还有两张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 我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坐下,并没有急着去取餐。 姜越问我:“你要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等等。”我叫住了他,抬手在我身侧的空位上拍了拍,说:“坐。” 姜越抿着唇看了我两秒,旋身坐下。 “姜总?”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姜越的脸上现出一些不自在,掩饰般地咳了两声,说:“其实我在千行集团工作挺久了,目前的职位也算比较高的。” “那你以前还一直骗我说自己只是千行的普通员工,并且穷到要去夜总会那种地方兼职?”积攒了一天的愤怒在此时终于爆发,然而我越生气,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哦对了,该不会去夜总会兼职也是骗我的吧?” 姜越没有做声,目视着前方,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经受过一次老公出轨以后,我这辈子最憎恶的事情就是亲近的人对我的欺骗。按照我的个性,这个时候我应该拿着包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可是,我舍不得。 所以我留了下来,坐在那里等姜越的回答。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我强忍着怒气,冷静地问他。 姜越这才转过头来与我对视。 “我确实骗了你。”他的声音低沉,其中含着歉意。 “我不算是千行的普通员工,也没有去夜总会兼职。那家夜总会是我朋友开的,我偶尔会过去坐一坐,刚巧那天遇上了你。”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牛郎跟我上床?”我质问他,“还是说,假装牛郎是你的兴趣爱好,看到对眼的妹子就会趁机跟人家来一炮?” “没有。”姜越矢口否认,“假装牛郎就那么一回。” “理由呢?逗我好玩吗?” “不是。”姜越垂下了眼去,犹豫了一瞬,重又开口:“我那个时候就是好奇。在我的印象里,你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后来我又听说你们还点了牛郎,就更好奇了,所以跟朋友说了一声,假装成牛郎进去了。” “行,我就当你是好奇。”我暂时接受他的这个说法,可是——“那之后呢?你为什么要在我醉了以后,骗我上床?” 第85章 怪异的地方 这一次,姜越沉默了很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凉。 “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和秦卿太像,你一时情难自控吧?”我忽然想到宋晓雪说过的那些话,故作轻松地用戏谑地口气问了出来。 姜越一怔,立即反驳:“你是你,她是她。”表情严肃,让人信服。 “那就是——反正我自个儿送上门了,不上白不上咯?”我又问。 姜越再次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是。”姜越低着头,声线低沉。他的双眸被垂下的刘海遮盖,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看得见他微微泛红的脸颊。 “可能听起来很假,但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他舔了舔唇,一副羞涩的模样。 我惊呆了。 在我的印象里,除了那一次的出手相助,我和他似乎并未有过多的交集。以至于在重逢之前,“姜越”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初中班里的一个小混混。 他抬眼看我,注意到我震惊的表情,他略有些懊恼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我连忙安慰他,又暗戳戳地问:“不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姜越傲娇地撇过脸去,“不告诉你。” 我哼了一声,“不告诉就不告诉,跟谁稀罕知道似的。” 姜越瞪我一眼,“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解开了一个结,我有了吃饭的心情。 姜越端了堆得满满的两个盘子进来,我一边吃一边问他:“你是不是也拿到了酒店的监控视频?” 姜越没有隐瞒:“是。” “你看了吗?” “看了。” “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暂时还没有。”姜越面色凝重,“这就是整件事情最怪异的地方。” 我也这么想。 “你确定你拿到衣服的时候,宋晓雪的那一件是好的?”姜越问我。 “确定。” “从你拿到衣服,到把衣服送到宋晓雪手上的过程中,还有其他人动过衣服吗?” “没有。” 姜越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衣服是宋晓雪自己弄坏的。” 这一点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 “为什么啊?她那么在乎那场表演,为什么会弄坏自己的衣服?而且监控视频里也没有看出她有破坏衣服的动作啊。” “宋晓雪那个人,”姜越忽然冷笑,“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牺牲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衣服后来不是找人缝好了么?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表演中途裂开。这件事既然是宋晓雪做的,就一定会找到证据。虽然监控视频清晰度不高,但我们翻来覆去地看,总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这一番话让我的心定了下来,但我仍想不通—— “她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大概能猜到她想借这个机会往我身上泼脏水,毁我的名声,可我和她无冤无仇,我实在不知道她费尽心机这么设计我的理由。 “她和秦卿是最好的朋友,这么说,你能懂了吗?”姜越解释得含糊,我却能够品出其中的意思。 “她为秦卿打抱不平,所以想出这种办法来报复我?” 姜越“嗯”了一声。 我倾身捏住他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 “啧啧啧,这张脸,果真是蓝颜祸水。”我感慨道。 “对不起。”姜越突然极认真地道歉。 我的心骤然就软了。 “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况且,他早已提醒我离宋晓雪远一点,是我自己太没有当一回事。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他向我承诺。 “我相信你。”我说。 ** 吃完饭,我又和姜越看了一场电影才回家。 他把我送到楼下,我正要去解安全带,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抬头看他。 他猛地压过来,吻上了我的唇。 这一下,天雷勾动地火,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他喘着粗气,双手握住我的肩膀。黑暗之中,那一双眸子熠熠发光——里头全是欲望。 “你今天……能不能不回家?”他哑着嗓子问。 我也动了情,心里不想回去,可理智告诉我:“不能。” 我俩这才谈恋爱没多久,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做过了,但我爸妈那边还是得瞒着的。 姜越的脸垮下来。 “你走吧。”他坐回去,不再看我。 我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会反悔,飞快地开门下车,逃也似的进了楼栋。 我爸妈都还没睡,一个在客厅里看报,另一个在阳台上浇花。 我妈拿着水壶进来,问我:“小姜送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 “希希啊。”我妈幽幽地看着我,说:“你爸妈不是那种老古板,况且你结过一次婚了,什么都懂,也不用我们管太多。所以你要实在不想回家,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都不介意的。”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我困了,去洗澡睡觉了。”我强行岔开话题,逃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躺回床上,想到姜越说的很早以前就喜欢我的话,我又失了眠——这次是激动得。 然而,我越回忆与他的那些过往就越是气愤。 他的行为举止,哪里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嘛!把我当仇人还差不多! 后来为了打发时间,我又把那两则监控视频来来回回地看,终于发现了其中奇怪的地方。 在宋晓雪蹲下身去拿衣服的时候,好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什么,而在拿出衣服以后,又有一个手插裤袋的动作,很有可能是把那样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我猜想,她拿的应该是刀片之类可以迅速割开布料的东西,可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就算能够找到宋晓雪当时穿的那条裤子,也不可能找到那个工具。 所以,我们依然没有指认宋晓雪是真正破坏衣服的人的直接证据。 宋晓雪要是矢口否认,我们一点辙都没有。 不过,我还是本着共享信息的目的,给姜越打了电话。 深夜12点,他居然还没睡。 只是在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听到那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第86章 回不来 他的呼吸粗重,伴随着浅浅的呻吟。 我就是傻子,也知道他此刻到底在做什么。 我生出一股想挂电话的冲动,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姜越喊:“希希……” 那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仿佛就响起在我的耳边,我抖了一抖,脚趾头不自觉地蜷起。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发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向他撒娇。 姜越的喘气声越来越急促,隐约之间我还能听见肌肤的摩擦声。 那暧昧的声响让我脑补了一出极香艳的场景:姜越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下身高高挺起,右手频率极快地抚弄…… “你跟我说两句话,什么都可以。”他哑着嗓子,尾音被呼吸声吞没。 此情此景下,我说什么都会尴尬。 偏偏姜越还在不住地催促:“希希……” 我闭了闭眼,脱口而出:“姜越,我想要你。”甚至还故意用了撩人的音调。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寂,之后便是愈加剧烈的摩擦与呻吟。 “啊——”许久,姜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我捂着烧红的脸,恨不得把脑袋埋入地下。 又过了一阵,姜越的呼吸才渐渐趋于平静。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很重要的事?”他的声线也恢复成了一贯的清冷。 “算是重要吧。”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你等一下。”姜越说。 紧接着,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大概是在穿衣服。 而后是“哗啦啦”的流水声——应该是在清理刚才留下的痕迹。 再然后,是点按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姜越没有发出一声。 我耐着性子,安静地等着他。 “我把画面放大了,确实能看出宋晓雪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但因为像素实在太低,辨认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姜越说。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没办法证明宋晓雪撒谎,对吗?”我失望地问。 姜越沉默不语。 “算了。”我故作轻松地说,“大不了就回家继承我爸公司。反正他现在年纪也大了,整天就在我耳朵边上念叨让我早点收心回来接手公司业务。”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未来,我只是——意难平。 可这么点儿委屈和姜越的担心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 当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突然意识到——天呐!我可能爱惨了姜越。 “希希。”姜越叹了一口气,其中含着满满的怜惜,“你不用这样。” “有我在,你可以一辈子都只做你喜欢的事情。” ** 挂了电话,我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滚。 明知道姜越的那句话可能只是哄哄我而已,我还是被甜到不能自已,死亡多年的少女心也因此而复活。 我激动地捧着手机给沈彤发微信:“彤儿啊!我要爱上姜越了!” 沈彤冷静地给我回了两个字:“恭喜。” **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尤其像我这种一觉起来直接吃午饭的。 我妈嫌弃我太懒散,也嫌弃我太宅,老撺掇我出去和姜越约会。 可姜越去了b市出差。 自从知道他在千行集团身处高位过后,在他工作期间,我便不敢再随随便便给他打电话,生怕打扰到他。 不过每晚工作结束,他都会主动和我视频,问问我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顺带再和我调调情。 起初我还会害羞,可习惯了他的套路以后,偶尔也会反调戏回去,撩得他欲求不满,却又只能瞪着眼忿忿地看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或许是平时应酬多了,我爸妈越发的喜欢清静,不乐意招呼一堆的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因而每年的年夜饭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其中的两年还要加上林宇城。 今年我妈特意问我:“小姜来不来家里吃饭?” 她这意思,就是把姜越当成了自己的准女婿,完全忘记了之前让我打听姜越家里情况的事。 我立刻问了姜越,他却有些语焉不详:“看情况吧。现在机票不好买,不知道能不能在三十当天赶回s市去。” 过年期间的火车票、飞机票乃至于汽车票都格外紧张,提前很久都不一定能抢到,更别提姜越这种临时订的了。 我对和他一起过年不抱什么希望,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嘴上仍安慰他:“没关系,买不到就算了,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得是。” 而在三十早上,我得到了姜越准确的答复:“对不起希希,我实在没买到票。” “噢。”我撇了撇嘴,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初三以后吧。”姜越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那好吧,等你回来以后咱们俩再约。”我只能说。 我妈早早地买好了菜,一大清早就开始忙。她以为姜越要来,还专门准备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 在我告知她姜越买不到机票回不来的时候,她一脸的失望。 “这孩子,大过年的都回不了家。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得多难受啊。” 我不敢告诉她,这样的生活,姜越恐怕早已经习惯。 年夜饭在晚上,中午我们只草草地吃了一顿。 姜越说下午约了几个老友小聚,晚上也会一起吃饭跨年,让我不要担心。 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他能自我排解,自然是最好。 睡过了午觉,我被我妈拉起来包饺子。我妈是北方人,来s市读书遇上了我爸,嫁给他后才定在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过年吃饺子的习俗她一直都坚持着。 我们俩忙活了一下午,包了整整两大铁盘的饺子。我妈还洗了个硬币,塞进了其中的一个饺子里——这也是我们家年夜饭的必备项目。 吃饭的人少,我妈做的菜不多,倒是饺子作为主食煮了一大锅。 我爸拿出了他珍藏的红酒,给咱们仨一人倒上半杯,刚举起杯,家里的门铃响了——是从楼下呼叫的那种。 “谁啊这是?”我妈皱眉。 相熟的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我们家来。 我起身走到玄关,接通了呼叫器。透过屏幕,我看到了一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 第87章 我不敢 姜越很快就上了楼来。 他依然穿着单薄的西装,只在外面加了一件呢子大衣,领口大敞着,有点儿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一手拎着一个礼盒,单从包装来看,价格应该不菲。 我等在电梯口,一见他出来就迎上去。 “不是说买不到机票回不来?”我问。 “去y市转了一趟机。”姜越的笑容里带了点儿疲惫。 我的心又开始疼。 “干嘛这么折腾自己。”我抬手捶上他的胸口,小声埋怨道:“没必要今天赶回来的。” “我只是……”姜越的眼里多了一抹落寞,“今年不想再一个人在外头过年。” 我忽然有些鼻酸,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希望自己的拥抱能够给他力量——哪怕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儿。 “虽然我很喜欢你主动的投怀送抱,”姜越揶揄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头顶,“但是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屋?叔叔阿姨怕是都要等得不耐烦了。” 我抬头瞪他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但也松开了手。 我爸妈对姜越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 我妈给他盛好饺子,我爸给他倒上酒。 “坐了一天飞机,饿了吧?快吃点儿饺子暖暖胃。”我妈催促道,急切得恨不能自己上手去喂他吃。 “谢谢阿姨。”姜越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刚咬一口,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我妈很紧张。 “不是。”姜越笑着摇头,紧接着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哎呀!”我妈拍手大叫,“小姜啊,你是咱们家今年最幸运的人呐!” 姜越有点懵,显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给他解释:“这是我妈老家那边的习俗,每年都要在饺子里包一枚‘幸运币’,吃到的人就会健康顺利一整年。” 姜越这才明白过来。 他用纸巾将那枚硬币擦拭干净,小心地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内袋里。 “谢谢阿姨给的好运气,我会一直珍藏的。”他说的不像是客套话,表情格外的真诚,眼角甚至隐约还有点湿润。 “别客气。”我妈比他更加高兴,又不住地往他碗里夹菜,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小姜啊,阿姨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多吃点,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要不是身高骨架摆在这儿,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家希希壮……”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妈!” 我妈横我一眼,“怎么着?还不让人说实话了是不是?” 我爸咳嗽一声,插进来说:“我觉得希希一点儿也不壮。” 我妈又把枪口对准了我爸:“你就天天哄着她!” 我正准备再去“理论”几句,忽然发现姜越始终安静地看着我们,脸上是满满的艳羡。 心脏有一瞬的抽痛,我故意恶声恶气地问他:“你说!我到底壮不壮?” 姜越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我们一家三口全都盯着他。 他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嗯……”大约是在思考得罪哪一个代价比较小。 “行了,你别整天刁难人家小姜了。”我妈看不下去,替他抱起了不平。“小姜啊,你吃你的,别管她。” “嗯,好。”姜越应得客气又乖巧,我妈看着他的眼神也愈发的慈祥。 要换做别人,我大概会吃醋。可对姜越……我只想把我拥有的爱分出更多给他。 吃完年夜饭,我妈和我爸去客厅守着看春晚,让我领着姜越回房早点休息。 “我不累。”姜越却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守岁。 我踹他一脚,冷着脸说:“进去洗澡。” 他这黑眼圈都快跟熊猫一样了,还不累呢? 姜越抿抿唇,一副小媳妇儿模样,委屈得不行。 我妈立刻就怒了,“姚希!你怎么又欺负人!”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对姜越说:“小姜,来,坐阿姨这儿!跟叔叔阿姨一块儿看春晚!” 姜越却拒绝了她:“算了,阿姨,我去洗澡了。”他说着还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的眼色。 “有阿姨给你撑腰,你怕她做什么?”我妈干脆将他扯到了自己身边,同时又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哼。”我扭头就回了房间。 没两分钟,我就听见房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我没回身去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怎么,不看春晚了?”我哼道。 姜越绕到我身前,俯身将我抱住。 “我就想加深一下和叔叔阿姨的感情。”他的语气十分无奈,“况且,其他人都还没睡,我一个人先睡了,好像不太礼貌。” “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我看得出来,他每次来我们家都很小心翼翼,力求在我爸妈面前表现得最好,不愿意出半点差错。 我很感动他对我、对我家人的重视,可我不希望他因此而让自己太累。 “我爸妈都很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再放肆一点。” “我不敢。”姜越环在我腰间的手收紧,身子轻微颤抖。 “我想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想要他们认同我,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姜越,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叹了口气,轻轻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出去看电视,嗯?” 姜越又抱了我好一阵,才轻声地答了一个“嗯”。 等浴室里响起水声,我才重新回到客厅。 “小姜呢?睡了吗?”我妈问我。 “洗澡呢,待会儿跟咱们一块儿守岁。”我说。 “妥协了?”我妈冲我挤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不有您给他撑腰么?我敢不妥协么?”我没好气地反问。 我妈气得戳着我的脑门教训我:“不是我说你,你既然关心人家,就不能好好地跟人说话么?每次都整得跟欺负人似的。你以前跟林宇城在一块儿的时候脾气怎么没见有这么大啊?” 那是因为……我吃准了姜越不会跟我生气啊。 第88章 极品亲戚 姜越很快就洗完了澡出来。 他今天是从机场直接过来,行李箱都带在身边,因此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他自己的衣服。 “小姜,过来坐。”我妈连忙招呼他。 姜越坐到了我的身边,却没像平时在家那样将我搂进怀里。他很注意地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背挺得直直的,甚至都没挨着沙发靠背。 我暗自发笑,却什么都没说。 电视里的节目一个一个地往下进行着,我爸喝了口茶,叹着气感慨道:“这春晚真是一年比一年难看了。” “是啊。”我妈附和,“要不是这么多年习惯了,这节目我还真看不下去。” 我是一直不爱看春晚的,每年三十晚上是因为要陪长辈才跟着瞅两眼——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在低头玩手机。 我原以为姜越会觉得无聊——他对电视节目向来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他独自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被相声、小品里的段子戳中,还会跟着现场的观众一起笑上两声。 我好像……又发现了新大陆。 春晚的倒计时是我最喜欢,也一定会守着看的一个环节。 台上的一众主持人齐声:“五、四、三、二、一!” 新年的钟声响起,他们说:“新年快乐!” 我也对姜越说:“新年快乐!” 姜越愣了一下,倏地露出了笑容。 “新年快乐!”他对我说,而后又转向我爸妈:“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哎!你们也新年快乐!”我爸妈乐呵呵地应着,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两封红包,分别塞进了我们手中。 “喏,压岁钱。祝愿你们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我爸妈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不多,一两千那种,也就是图个吉利。 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一转头就看见姜越盯着那两封红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我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姜越回过神来,没理会我,而是把红包还给了我爸妈。 “叔叔阿姨,这我不能收。” “就当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也没多少钱。”我妈站起身,又把红包塞回给了姜越。 他们两人拉拉扯扯半天,我看得烦了,一下拦住姜越,“给你你收着就行,不然我爸妈要生气了。” “对对对!”我妈极配合地板起了脸,“小姜你要不收,以后阿姨就不欢迎你再来了!” 姜越这才勉为其难地把红包收下,客气有礼地对我爸妈一一道谢。 一直到春晚结束,我爸妈才回房睡觉。 我也撑不住了,把姜越一个人扔外头,自己去洗澡。 我这个澡洗得有点久,等我出了浴室,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客厅的灯还亮着,可姜越并不在原先的地方。 我找了一圈,才看到阳台上隐约的人影。 我拉开门,一阵冷风吹进来,立刻让我缩紧了脖子。我双手环胸,勉强抵挡住一部分寒意,边搓着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边问:“站这儿干什么?不冷吗?” 姜越听见我的声音,像是被吓着了一样,慌忙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两下,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饶是外面光线昏暗,我也看清了他发红的眼眶。 我的心尖一颤,抖着手抚上了他的脸。 “怎么哭了?”我问,感觉自己胸口也堵得慌。 姜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去,扯下我的手,拉着我往屋里走。 “你出来干嘛?外面这么冷,小心感冒了。”他冷着脸说。 我知道他心情不大好,没接他的茬,只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姜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门窗,才关上客厅的灯回了卧室。 他把从我爸妈那儿收到的两封红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我撺掇他:“不看看里头有多少钱?” 姜越乜我一眼,对我的提议不置可否。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我急急忙忙跟上,脸贴着他的胸,把他抱得紧紧的。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姜越有些不情愿,皱着眉头看着我。 “为什么啊?”我故意在他身上蹭了蹭,顿时感觉到他的肌肉变得僵硬,下身的某处似也有扬头的趋势。 “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姜越咬着牙,恨恨地说。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越扬越高。 这样的他,才正常嘛! “姜越。”我叫他。 “嗯?”他应,语气仍不大好。 “我很高兴。”我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新的一年,有你陪在我的身边。” 姜越脸上的暴躁在这一刻消散,他怔怔地看着我,眼底有温柔的情绪逸出。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你知道吗,希希,这是我妈去世以后,我过得最幸福的一天。” “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或许是被这样伤感的氛围感染,或许是因为脑抽,我脱口而出:“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着你一起过,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俩同时怔住了。 “我……”姜越松松搭在我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声音哑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求之不得。” 我却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过于明亮的眼。 没错,我后悔了。 这个承诺太重,而未来太远,我害怕自己会食言。 姜越这个人呐,看起来强势,实际内心分外柔软。如非必要,我绝不想伤害到他分毫。 ** 大年初一。 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头不断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终于不堪其扰,摸过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8点半。而我的床畔已经空了,姜越不知道去了哪里。 低咒一声,我从床上爬起,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出去以后果然看见客厅里坐满了人。 “姚希你怎么睡到现在才起?也没说帮着招呼一下客人!”我大伯父一看见我就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极严厉地出声指责。 其他的人都冷眼看着,有几个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 我从前就不爱和这些亲戚打交道,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凭我的性子,早就和他们撕破脸了,哪还由得他们每年来我家摆一次谱,对我指手画脚。 第89章 凭什么看中你 我扯了个笑,忍着没发作,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才去了厨房找我爸。 他正在烧水给他们泡茶。 这个一年到头都难得做一回家务的男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纡尊降贵”地服侍别人。 “我妈和姜越呢?”我问。 “你妈说要去市场买菜,小姜就陪她一起了。”我爸说。 炉子上的水刚好煮沸,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抢在我爸前头关了火,拎起水壶,把热水倒进一个个空杯里。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又问。 “怎么着也得10点以后吧。”我爸撇嘴,悄悄往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你也知道你妈有多不喜欢你大伯他们,多半能拖一阵是一阵。” “早知道他们今天过来,我也早点起床,和我妈一起去了。”我有点后悔。 我爸抬手就给了我一个暴栗,“快把水端出去!” 我揉着脑袋,悻悻地端着托盘去了客厅,把水一一分发给大家。 我大伯父的外孙姚乐,今年刚刚三岁,被家里一群人惯得不像样子,一看到我给他的是杯白开水,立刻就不乐意了。 “我不喝水!我要喝可乐!”他坐在他外婆的怀里大哭大闹,一双小短腿不住地蹬着,恰好踹翻了茶几上的那杯开水。 我还在给其他人递水,手没收回来,那一杯水有大半都泼到了我的手背上,烫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然而我大伯父一家仿佛对此视而不见,一窝蜂地全都围住了姚乐那熊孩子,关切地问:“怎么了乐乐?有没有把自己烫到?” 倒是我三叔的老婆——也就是我三婶,过来问了一句:“希希,你没事吧?”只是问完就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我说不出“没事”,可也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便起了身,一个人默默地去了浴室。 冲水的时候,我依稀听到外面三婶在抱怨:“希希那孩子,越大越没礼貌了。怎么说我都是关心她,她居然理都不理我一下。” 我闭了闭眼,心中默念:不要跟傻x一般见识。 冲了十几分钟凉水,我手背上的红也没褪下,轻轻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我爸妈这边常备的只有降血压的药,没办法,我给姜越打了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支烫伤膏,再买两大瓶可乐。 “你烫伤了?”他急急地问。 刚我还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问,我立刻就委屈得不行。 “对啊,开水泼手上了。” “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姜越越发的紧张。 “不太严重,涂点药应该就没事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那好吧。我们马上就回去。你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姜越交代我。 我从浴室出去,准备趁机躲回房间,却被我大堂姐逮住。 “姚希,乐乐要吃苹果,你给他削一个。” 苹果就放在茶几的正中央,他们家里四个大人,我大伯父优哉游哉地喝茶,大伯母在哄孩子,堂姐夫捧着手机打游戏,大堂姐则抚着自己凸起的肚子,一脸理所当然地命令我。 “我的手烫伤了,削不了。”我直接怼了回去,顺便把烫过的那只手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大堂姐轻嗤一声,讽刺我说:“大小姐就是不一样,身娇体贵的,被开水烫一下就什么事都干不了了。” “对啊,所以苹果你自己削吧。”我撂下这句话,不理会他们怎么指责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过了快半个小时,我妈和姜越才买完东西回来。 “让我看看你手怎么样了。”姜越一进来就直奔主题,拉起我的手仔细地端详了片刻。 “疼不疼?”他问我,眼里透着心疼。 “疼。”我点头,将手凑到他嘴边,说:“你吹吹。”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似模似样地吹了两下。 “噗嗤。”我笑出声来。 姜越拧开药膏,用棉签沾了,轻轻地涂满我的手背。 药膏是凉的,涂完以后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就是一大坨白色糊在手上有点难看。 “阿姨在做饭,我要去帮忙。你是出去坐一会儿,还是继续在房里休息?”姜越征询我的意见。 我正想说他一个客人帮什么忙,又想到外头那群“大爷”向来只会坐吃等死,再加上我手伤了没法干活,便没阻止他。 “你去吧,我在房里呆着。” 姜越点点头,走了。 没一会儿,我小堂妹——也就是我三叔的女儿推门而入。 “姐。”她坐到我身边,亲热地抱住我的胳膊,笑着问道:“那帅哥真是你男朋友啊?” 这整间屋子里能被称为“帅哥”的只有姜越一个。 虽然我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回答:“嗯。” “姐,你快教教我,怎么才能追上这么帅的帅哥!”小堂妹两眼放光,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是我追他,不是他追我?”我斜睨着她,很不高兴地问。 “这个嘛……”小堂妹语塞,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他妈懂个屁! 房门又被人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我大堂姐。 她皱着眉头,一开口就斥责我:“姚希,你别把姚月教坏了!” 我被她骂得一脸懵逼,小堂妹则瑟缩地躲到了我的背后,不敢说话。 我们堂姐妹三人小时候老被爸妈扔到爷爷奶奶家。大堂姐年纪最大,也最得老人宠,经常暗戳戳地欺负我们俩。后来我们家有钱了,我爸妈请了保姆专门在家照顾我,我就没有再去,只剩下小堂妹被她欺负。 也因此,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仨都长大成人了,小堂妹仍旧怕她。 “我教坏姚月什么了?”我问她。 “不带眼睛找男人!”大堂姐骂得义正言辞,“就你现在那个男朋友,是长得帅啊,跟大明星似的,但是有用吗?姚希,你怎么不想想看,一个又年轻又帅的男人,凭什么看中你?” 我被她气笑了,反问:“那大堂姐你说说看,他凭什么看不中我?” 第90章 鸡腿 “你别怪姐说话直。”大约是见我真的生气了,大堂姐稍稍缓和了些语气,只是姿态仍旧摆得极高,“你年纪不小了,还离过婚,工作也就那样儿,人家能看上你什么?跟你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二叔的公司!” 在我几个叔伯婶婶以及堂姐妹的眼里,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文不值,哪怕我从小就最乖巧懂事,哪怕我考上了b大,又凭自己的能力进了s市广电。 他们总是认为,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工作、梦想,全都不及老公孩子重要。也因此,嫁了个不学无术的“拆二代”,生了个儿子并且又怀上二胎的大堂姐,是小一辈里他们觉得最有出息的一个。 我原来和林宇城结婚,他们就奚落过我许多回。背地里,他们都叫林宇城“乡下人”、“土包子”,没有一刻不在等着看我和林宇城的笑话。 我倒也没让他们失望。 可如今姜越不土、不乡了,他们仍不消停,非得暗戳戳地挑些刺。说到底,就是见不得我好。 这么多年来,对于他们的各种针对,说实话我已经麻木了,高兴的时候甚至还能笑着应和。但听到大堂姐这样诋毁姜越,我心里极不舒服。 “姐,你别自己这样,就看谁都是这样。”我冷笑着说。 大堂姐一怔,随即黑着脸推了我一下。“姚希,你什么意思?!” 她的力气不小,幸亏我是坐在床上,才没有因此而摔倒。 “我堂姐夫,相貌平平,普通三本毕业,没有正式工作一直在家啃老,还什么家务活都不干,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你看上了人家什么?不就是他爸妈名下的那五套房子吗!”我迎着她的视线,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你……”大堂姐气得红了眼,却又因为我说的句句属实而无法反驳。 “二姐,你少说两句。”最后是小堂妹出来打的圆场,“大姐怀着孩子呢,你别惹她生气。” 小堂妹这话点醒了大堂姐,她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我肚子有点疼……都是被你给气的……” 被人用孩子坑过一次,虽然知道她这是在演,我心里还是有点怕。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一直平平安安还好,万一哪天真的掉了,说不定又会怪在我的头上。 “对不起,是我说话过分了。”我认了怂。 大堂姐哼了一声,看样子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她仍抚着肚子,下巴扬得极高,“但是你要记住,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讲,我和你姐夫那是真爱,和你们不一样。”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点头应道。 大堂姐又教育了小堂妹一番才踩着高傲的步伐出去。 关上门,小堂妹跟我吐槽:“大姐就仗着自己怀孕别人不敢惹她,成天欺负人。”好像刚才让我顾着大堂姐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太过分的人不是她一样。 对此,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小堂妹这墙头草的个性,我不保证我跟她说的话,以后她不会去学给大堂姐听。 我俩又在房里坐着各自玩了一会儿手机,直到姜越过来喊我们吃饭才出去。 我家向来空落的餐桌,也只有到这种时候才会坐满人。 我大伯和三叔家里的所有人都落了座,我爸和我妈还在厨房餐厅两头跑的给他们拿餐具、盛饭。 我和姜越进了厨房,抢过了我妈手里的饭勺。 “你们去坐着吧,盛饭的事儿我们来就行了。”我说。 “那怎么行?小姜也是咱们家里的客人。”我妈不肯走。 我给姜越使了个眼色,“你陪我妈出去,我来盛饭。” 姜越立刻挽住了我妈的胳膊,“阿姨,走吧。” 我妈这才妥协。 我把所有人的饭都盛好放到他们手边,我大堂姐在那儿挑挑拣拣:“你不知道我怀着孩子需要营养吗?怎么就给我盛这么点儿饭?” 我好声好气地说:“你先吃着,不够我待会儿再给我盛。” 饶是这样,大堂姐还是不住地嘀咕:“这么大人了也没点儿眼力见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实际上孕期应该适当地控制饮食,不能一味地补充营养,否则营养过剩,胎儿长得太大,有可能会导致难产。”姜越突然开口,一本正经地科普。 大堂姐被他拂了面子,脸色不由变差。 “你谁啊你?我教训我妹妹,轮得上你插嘴吗?再说了,是你生过孩子还是我生过孩子啊?我头一胎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我们家乐乐不也挺好?”她骂人跟连珠炮似的,嘴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胖成了一个球仍旧抱着可乐猛喝的姚乐,心想:哪里挺好了。 但嘴上仍附和着:“确实挺好的,结结实实,健健康康。”说完,我扯了一下姜越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掺和这件事。 姜越抿了抿唇,似有些不高兴。 我往他碗里夹了个鸡腿,算是对他的安慰。 可没想到,我这么一个无心的举动,又惹来了姚乐新一轮的哭闹。 “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他连可乐都不喝了,一双绿豆小眼就瞄着姜越碗里的鸡腿。 我妈烧了一只整鸡,就两条腿,一条我上桌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骨头好端端地摆在姚乐面前的碟子里。我以为这条腿能留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不吃,才敢夹给姜越。 大伯一家没有一个人出来劝,全都把目光投向姜越,像是在逼迫他交出鸡腿。 “乐乐别哭了,这鸡腿给你。”姜越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他夹起鸡腿,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手突然一抖,鸡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桌子人都傻了。 “对不起,筷子滑了。”姜越盯着地上的鸡腿,面露遗憾。 只有我看见了他眼里闪烁的光芒,与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这个腹黑的男人。 姚乐哭得更加大声。 “我要吃鸡腿!我就要吃鸡腿!” 姜越掏出手机,说:“要不……我给他叫个外卖吧。” 第91章 赔钱 “叫什么外卖!”我妈拦住他,“这些菜都吃不完,待会儿又浪费了。” 大伯母一听,不乐意了。 “你们家开公司挣大钱的,至于这么抠搜吗?我们一年难得来做一回客,你给我们乐乐叫个外卖怎么了?” 我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我爸平时特别横一人,唯独在面对他那两个兄弟的时候怂得要死,只要不违背原则,对他们几乎是事事迁就。 于是这个时候他站了出来:“大嫂说得也对。小姜,你给乐乐叫一个外卖吧。” 姜越立刻定了个k记的全家桶。 而姚乐一直哭到全家桶送来。 姜越把全家桶放到他面前,摸着他的脑袋和蔼可亲地说:“乐乐别哭了。你看,鸡腿来了。” 姚乐果真止了哭。他没理姜越,一手抓着一个鸡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明明刚才要我大伯母哄着才肯吃饭的人,这会儿自己一口炸鸡一口可乐,不消半个小时,就把一个全家桶全部解决。 我其实还是挺佩服他的,这么油腻的东西,让我吃两顿都不见得吃得完。 吃饱喝足,姚乐又问他爸要手机玩。 他爸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去去!一边儿去!” 大堂姐把孩子护在怀里,看得出来有气,但也不敢冲他撒。 “乐乐,去找希希小姨要手机。”她支使姚乐。 姚乐立刻屁颠颠地跑过来,用那双刚抓过炸鸡的手扯住我的卫衣下摆。白色的布料上,一下子就多了两个油乎乎的手印。 我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扯开他的手。可大堂姐看着,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抽两张纸,试图给他把手上残留的油渍擦干净。 姚乐以为我在跟他闹着玩,左躲右躲,又跑到姜越背后,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衣就此遭难。 “姚乐!你给我过来!”我大吼一声。 姚乐还没反应过来,大堂姐急了。 “干嘛呢你?吼乐乐做什么?” 姚乐见有人撑腰,“哇”的一声又哭了。 我被他哭得头疼,差点一巴掌扇过去——想想还是忍住了。 我把自己和姜越衣服上的污渍给他们看,“我就想给他擦个手,免得把别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衣服脏了洗干净不就完了,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大堂姐翻了个白眼,又命令我:“快把你的手机给乐乐玩。” 手机这种私人物品,我向来不喜欢外借,尤其是给这种破坏性极强的熊孩子。 “我手机里东西多,不能给他玩。”我很强硬地拒绝了她。 “能有多多?我看你就是小气。”大堂姐阴阳怪气地说。 “玩我的吧。”姜越插进来,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姚乐。 “喂……”我瞪他。 他作为集团高层,手机里的隐私只会比我更多。要是被姚乐玩坏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没关系。”姜越安慰我,“这支是我的私人手机,没多少东西。” 我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仍不太舒服。 “乐乐,叔叔教你打游戏呀。”姜越把姚乐叫到身边。 之后的整个下午,他们俩都黏在了一起。 姜越对待姚乐极好,除了最开始的那个鸡腿以外,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熊孩子有人照顾了,一群大人就没有后顾之忧地开始了自己的娱乐活动。 大伯一家、三叔夫妻和我爸妈刚好凑了两桌麻将,我陪着我小堂妹在客厅里看她喜欢的脑残偶像剧,姜越就带着姚乐坐在餐桌上打游戏。 “乐乐,叔叔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可以吗?”许久以后,我听见姜越说。 姚乐“嗯”了一声。 姜越穿过客厅去了洗手间。 我回头往餐厅里望了一眼,看见姚乐乖乖地在玩手机,就没再多管。 姜越这一趟厕所去得有点久,以至于我都怀疑他便秘。 忽然,我听到餐厅里有响声,“嗵、嗵”两下,紧接着是不断跺脚的声音。 我和小堂妹同时看过去,姚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跳下来了,在地上蹦蹦跳跳的,似乎在踩什么东西。 我急忙跑过去,但还是迟了。在他的脚下,姜越的手机和一只手表静静地躺在那儿,满是裂痕。 蓄了一天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你他妈是不是欠打?”我一把推开他,没控制好力道,他“嗵”的一下摔到地上,伸着腿又开始鬼哭狼嚎。 在房里打牌的八个人全被他叫出来。 大伯母极快地冲上来抱住姚乐,大堂姐则过来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你他妈才欠打!”她凶神恶煞地瞪着我,“谁让你打乐乐的?欺负小孩子,长本事了是不是?” “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事!”我把地上的手机和手表捡起来,那要不是姜越的东西,我早通通甩到了她的脸上。 大堂姐挺着腰杆,一点儿承认自己儿子错误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了?不就是不小心摔了手机吗?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 “那你赔啊!现在就赔!”我深知她的个性,要是不当面让她给钱,回去以后她肯定就当这事儿不存在了。 “赔就赔!”大堂姐好面子,自己说出去的话,就算再怎么后悔,这个时候也是不会吞下的。 “你让姜越来,问问这手机和手表一共多少钱,我马上转给他!” 姜越也很会抓时机,大堂姐的话音刚落,他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正好。”我握住他的手臂,“你的手机和手表都被姚乐踩烂了,你跟我大堂姐说说这都多少钱买的,她赔给你。” 我特担心姜越拉不下脸来要钱,所以在拼命给他使眼色的同时,还故意抬高了我大堂姐和堂姐夫:“我姐和我姐夫都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他们家有五套房子放着收租,也不缺这几个钱。该多少就是多少,你要不肯收,那就是瞧不起他们。” 大堂姐也跟着应和:“没错,你只管报价就是,我们肯定赔。” “行。”姜越点点头,说:“手机是我前两天刚买的,苹果最新款,官网价9688。手表稍微贵一点儿,百达翡丽的机械表,293万左右。发票我都还留着,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去拿。” 第92章 老子不赔 一屋子的人全都惊呆了。 我也没有想到姜越那块不甚起眼的表会那么贵。 好半晌,我堂姐夫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你他妈坑钱呢?” 大堂姐则用鄙夷的眼神将姜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语气分外不屑:“就你这样儿的,买得起这么贵的表?我跟你说,别欺负我们不识货!好歹我们也是有千万身家的人!区区两百多万的表,我们还没有太放在眼里。” “我有证明书。”姜越强调。 “淘宝一堆山寨还有证明书呢!”大堂姐讥笑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批发一打!” 姜越皱眉,问:“那你们到底是赔还是不赔?” “赔肯定是要赔的,但是只按照真实的价格赔,不可能让你在这儿漫天要价。”大堂姐说。 “我报的就是真实的价格。如果你们不信,我只能报警了。”姜越向我伸手,“希希,手机给我。” 我这才想起他的手机刚刚被熊孩子踩坏了,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姚希!”大堂姐大吼一声,“你他妈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她的声音极大,震得我的耳膜都有点儿疼。 我揉了揉耳朵,表明自己中立的态度:“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那报警就是最简单的方法。到时候警察会帮忙鉴定这块手表的价值,姐你也不用怕被姜越坑了不是?” 大堂姐仍旧不肯:“要是警察来了,咱们家乐乐留案底了怎么办?你们非要毁了他的前途是不是?” 大伯母一听也高声阻止:“那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的!” 我对这俩法盲很绝望。 “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民事案件,警察只会从中调解,任何人都不会留下案底。” ——说句三观不正的,要真能让姚乐这熊孩子留案底,我会恐怕更高兴。 “就算是这样,我们家的家事,闹到警察局去也不好看。”大伯父沉着脸说。 “那你们想要怎么办?”我问他。 作为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大伯父表了态:“东西是乐乐弄坏的,我们认。但是你这手机和手表都已经用旧了,肯定不能按全新的价格要求赔偿。这样吧,我们出一万五,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行不行?”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弄坏了人家将近三百万的东西,他们居然只肯赔一万五。 我都不知道我大伯父怎么有脸把这个数字说出口。 我已经不想再和他们纠结下去,转头对姜越说:“报警吧。” 姜越解开锁屏准备拨号。 “你敢!”大堂姐扑上来要抢手机,被姜越灵活地躲过。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幸亏我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刚那一下把我也吓得够呛,我心有余悸地提醒她:“姐,您这怀着身孕呢,可得小点儿心。” 大堂姐忽的就来精神了,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跟她儿子一样高的分贝哭嚎:“我的肚子好痛……完了……我的孩子……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大伯母蹲在她身边,一边哭一边喊:“快打120!要是我外孙出了事,你们给我赔一千万都不够!” 或许是知道大堂姐这一出是演的,屋里的其他人——包括堂姐夫和大伯父,都没有一个人拿手机出来打急救电话。 倒是姜越——他完全没有被这些影响,很淡定地拨了110。 在姚乐、大堂姐和大伯母的哭声,以及大伯父、堂姐夫的咒骂声中,他平静地向警察叙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挂断电话,他说:“警察马上就来。” 大堂姐闹得更狠了,甚至干脆躺到了地上。 “快送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你们这是谋杀!谋杀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伯母才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去打120。 警察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的。 大堂姐被抬走了,大伯母跟着陪她,留下家里三个男人。 警察首先向姜越了解了情况,中间堂姐夫和我大伯父多次试图插嘴,都被他们制止了。 之后,他们又把姚乐带进了书房,说是要单独问话。 问话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姚乐大哭着进去,出来的时候只不停地抽噎,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一副被教育过后怯生生的样子。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位小朋友也承认东西都是他弄坏的。”为首的一个男警察说,“实际上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很简单,只要监护人进行赔偿就行了。” “我们是说要赔偿,可他们非要报警,害你们白跑一趟。”大伯父贼喊捉贼,还给了我们一个埋怨的眼神。 “因为我们双方对赔偿金额并没有达成统一。”姜越解释,“他们不相信我的手表是正品,不肯按照原价赔偿。” “那你有证明你手表价值的东西吗?”警察问。 “我有购买手表的小票,你们可以对照小票上的时间去查我的银行流水。”姜越十分的胸有成竹。 “可以。”警察点头,“那你尽快把这些证据送到我们分局去,我们查实过后会对此案进行反馈。”他又转向我大伯父,“到时候是多少钱,你们就赔多少钱,不要再找借口了。” 大伯父“嗯”了一声,看起来仍旧不怎么情愿。 警察一走,堂姐夫就变了脸——却不是对着我们的。 他飞起一脚,扎扎实实地踹到了姚乐的身上。 “妈的败家子!”他大声骂道。 姚乐虽然胖,可还是被他这一脚踹得摔到了地上,甚至还滚了一圈。 “哇!”他又开始哭,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凄惨。 “你他妈还有脸哭!”堂姐夫并不因此而住手,他面容狰狞,一脚接着一脚地往姚乐的身上踢。 饶是我这样对姚乐厌恶到了极点的,也不由生出一些同情来。 “你有病是不是?!打孩子做什么?!”大伯父护在了姚乐身前。 我爸也去扯堂姐夫。 “这孩子都他妈被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惯的!”堂姐夫用力一推,把我爸推出老远。 我看着我爸的腰磕在了桌沿上,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老子跟你们说,这三百万老子是不赔的!你们自己赔去吧!老子明天就去跟姚敏离婚!”堂姐夫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93章 腰伤 我大伯父似乎是气到了极点,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就连姚乐哭得都要厥过去,他也没心情理会。 还是我妈看不下去,费了老大的劲把姚乐从地上扶起来,叫了我三叔一起把他抱到沙发上躺下。 我则跑过去扶我爸。 “您怎么样了?腰撞得严重吗?”我着急地问。 我爸摆了摆手,牙齿却咬得很紧。 家里的暖气开得不强,他也只在保暖内衣外头套了一件薄毛衫,可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 “都这样了还不严重?”我一下急了,喊姜越:“你跟我一起送我爸去医院吧。” “好。”姜越二话不说地答应。 “不用不用!”我爸艰难地开口,五官因为疼痛都皱成了一团。 “我休息一下就行了,真不严重!” 他的抗拒非常明显,而他平时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今天又有外人在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你们现在满意了吗?”大伯父忽然转过身来,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和姜越。 我很懵,“满意什么?” “小敏进了医院,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现在杨伟又要跟她离婚。”大伯父越说情绪越激动,唾沫星子满天飞,“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想要搞得我们家破人亡是不是?!” “大哥,您这真的就是对我们的污蔑。”我妈不高兴地反驳。 “是不是污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大伯父气得浑身颤抖,“我们小敏嫁了个有钱人就这么碍你们的眼吗?姚希挑了个爱在外面乱搞的乡下人,是她自己没长眼,关我们家什么事?你们不就是嫉妒我们家小敏生了乐乐又怀了二胎,在婆家得宠,而你们家姚希结婚这么多年,肚子一直都没动静,被人嫌弃吗?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我们真心对待你们,你们却让我们家不成家!” “都是你!”他忽然把矛头指向了我妈,“都是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天天在老二跟前吹枕边风!老二以前对我和老三多好,现在呢?连五十万都不愿意借给我们家买房!” 被他这么一通无端指责,我妈的脸涨得通红。 “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她多少还是有点儿“贵妇包袱”,就算气极也没跟个泼妇一样失了仪态。 “您和三弟以前跟我们家借钱借少了吗?我们家老姚念着旧情,经常跟我说当年要不是你们打工挣钱供他念书,他也不可能有今天。所以你们十万、二十万的来借钱,还不打欠条,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你们自己数数,你们每家欠我们家的钱,少说也有百来万了,我有让你们还过吗?您也不是没有房子住,还要跟我们借钱买房,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家只是做生意,不是开银行的,更不是做慈善的!您要是嫌我在老姚跟前吹枕边风,那行,我就多吹一吹,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您和三弟今天都在,干脆把旧账翻一翻,把该还的钱都还了吧!” 一直装隐形人的三叔三婶这会儿终于出了声:“大哥!您怎么一生气就净说胡话呢!这么多年来,二嫂对咱们怎么样,还用得着说吗?你们家那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住着,还买什么房?再说了,您女婿家里不还有五套房吗?他们家就乐乐一个孙子,以后不都是他的啊?” “是个屁!”大伯父现在就像个炮仗,任谁一点都着,“你们刚才没听见吗?杨伟说要跟小敏离婚!那房子都写他爸妈名字呢!压根就不算他们婚内财产!要真离了婚,我们家小敏一根毛都分不到!” 这事儿我倒听我妈提过。 虽然我那堂姐夫很废,但他爸妈都是狠角色。家里的五套房子,两个老人全都攥在自己手里,哪怕我堂姐闹过几回,他们也没改写堂姐夫的名字,只说让小夫妻安安心心过日子,等他们百年之后,所有的财产自然而然都落我堂姐夫手里。 我是觉得,这俩老肯定一开始就看出来我堂姐是为了钱才嫁到他们家,所以始终都提防着她,生怕她把他们家的钱卷走了。 “刚才杨伟那不也是在气头上吗?”三婶劝他,“等他气消了就好了。退一步说,就算杨伟真的想离婚,他爸妈能同意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妈有多疼乐乐,况且小敏肚子里现在又怀了一个。他们肯定舍不得孙子的。” 大概是觉得三婶这话有道理,大伯父总算冷静了一些,但还是没给好脸色我们瞧。 姚乐哭得累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睡着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最后是三婶打破了沉寂:“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小敏?” 闹成这样,大家也都没有了打麻将的兴致。 “去吧。”我说。 刚好也可以把我爸带过去做个检查。 于是我们分了两辆车去了医院——我们一家坐姜越的车,剩下的人坐三叔的车。 到医院后,我让三叔他们先去看堂姐,我强行把我爸架到了骨科。 从家里过来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腰依然一碰就疼,还疼得特别厉害。 医生给他拍了个片子,拿着片子问他:“您的腰以前是不是受过重伤?” 我很震惊,我爸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我妈替他回答:“没错,他四年前出过一场车祸。” “什么?!”这件事我闻所未闻。 我爸回避着我的视线,我妈小声对我说:“这事儿待会儿详细跟你说,现在先看看你爸到底什么情况。” 我这才勉强按下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医生说,我爸原来那次车祸伤得太严重,骨头的愈合情况也不是特别好,而这一次刚好又碰到了旧伤,骨头再次断裂,需要长时间卧床休息。 “‘长时间’是指多久?”我爸问,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您的恢复情况吧,但少说一个月是跑不了的。”医生说。 第94章 别想抛下我 我爸需要住院治疗,姜越去帮忙办理各种手续,我和我妈陪他去了病房。 “四年前的车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爸刚一躺好,我就迫不及待地问。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有什么好问的?”我爸不太耐烦,明显不想告诉我真相。 还是我妈开了口:“就在高速上发生了追尾,那个司机喝了酒,还把车子开得飞快。幸好你爸那车质量好,没撞出生命危险,但是腰椎骨折,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好。”她大概是想到了当年的情景,红着眼睛不住地抹泪,“我们都知道你学业繁忙,b大竞争又激烈,就没跟你说这事儿。” 那年我大三,整一个学期除了上课以外,还忙着找实习,很少和家里联系。暑假更是直接待在了报社,压根就没有回过家。 现在想一想,万一我爸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没有什么东西比你们对我更重要。”我握着我爸妈的手,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哭个什么劲!”我爸满脸的嫌弃。 我妈瞪他一眼,命令道:“我跟你说,一直到你的骨头愈合为止,你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医院里,哪里也别想去!” 我爸不同意,“那公司里要有事怎么办?” “我就不信公司没了你立马就能垮!当初你不也休养了大半年?公司不一样运转得很好?”我妈就没把他的担心当一回事。 “当年那是老魏还在公司,我不在还有他顶着。现在他的公司跟我们公司是竞争对手,我们公司的客户被他带走了将近一半,形势严峻得很,我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我爸口中的“老魏”,我叫他“魏叔叔”,是我爸公司早期的几个核心成员之一,更是担任了多年“副总裁”一职。 去年新年过后,这位魏叔叔便向我爸提出了辞职,自己创办了一家同类型的公司,还挖了不少的老员工、老客户,以至于我爸这一整年都比从前要忙碌得多。 一听他这么说,我妈也沉默下来。半晌,她闷闷地说:“公司再怎么样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爸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让他们先去招个职业经理人回来。” 我心中酸涩,愧疚的情绪蔓延。 当年高考完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爸让我考虑一下经济学。他说,他就我一个女儿,公司肯定会留给我。他思想很老,觉得那些个“职业经理人”都不靠谱,要自己人坐镇公司他才放心。 可他又说,我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一切以我的想法为准。 于是我没有多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填报了新闻系。 如今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忽然就下定了决心:过完年回去就辞职。 管他们会把什么样的“罪名”安在我的身上,我只想早点进公司学习,尽快接管公司,让我爸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安享晚年。 姜越办好手续回来,我妈交代我:“你去看一看你堂姐,然后和小姜先走吧。你爸有我看着就行。” 我其实是不想走的,但又怕我不走姜越也在这儿陪着,就拉了他一起出门。 “我打算过完年回电视台去辞职。”去妇产科的路上,我跟他说。 姜越意外又不意外,“想进公司帮叔叔忙?” “嗯。”我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一直以来都没有为他们考虑过。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宁可强撑着不退休也不逼我……” 姜越搂住我的肩膀,安慰我的同时又提醒我:“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管理公司不比跑新闻、写稿子,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领域,刚开始肯定会非常辛苦。如果你不是真正想清楚了,也没有很强的意志力的话,我劝你不要冲动。” “这段时间我会考虑清楚。”在经营管理上,他有很多的经验,我当然也会参考他的意见。 我给小堂妹发微信问到了病房号,到了那儿却发现三叔一家都站在门口,vip病房的门是紧闭着的,大堂姐的吼叫声不断地从里头传出来,听起来格外的吓人。 “怎么了这是?”我问小堂妹。 小堂妹撇撇嘴,瞄了三婶一眼。 “刚才我妈多嘴,说堂姐夫放狠话要离婚,大姐立马就打电话过去开骂了。那边堂姐夫估计气还没消,态度也不好,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大姐还摔了病房里好多东西。现在大伯父、大伯母在里头劝呢,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好的。” “那大姐身体没什么事吧?”我比较关心这个。 “能有什么事啊!”三婶语带讥讽,“我们上来的时候,姚敏生龙活虎着呢!还端着碗米粉,吃得不知道有多香!” “行了,你少说两句。”三叔面露不悦地制止她。他问我:“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你爸妈呢?” 我把我爸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立刻提出要去看看我爸。我没拦着,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小堂妹拉我。她往病房里看一眼,说:“你现在进去,就是一个出气筒。” 我想想也是,但也没有回我爸那边,而是和姜越出了医院。 “你去哪儿?”我问他。 姜越发动车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要回一趟家,收拾点我爸的东西送过来。你把我送回去以后就别过来了,早点回家休息,或者约几个朋友去外头玩。这几天我可能都没空和你见面了,你……”明明这些话我都打好了腹稿,但对着他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我不想和他分开,想时刻和他一起,可我又不能要求他天天往医院里跑。 毕竟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 “我说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姜越转过头来,阴恻恻地吐出一句:“你别想抛下我。” 第95章 求情 我爸进了医院,我们都没有了过年的心情。 他住的是vip病房,有一张专门的陪护床,还有单独的卫生间,环境倒挺不错的。 我妈让我把他们俩的东西都送过去,她干脆也住到了医院里,照顾我爸的同时还能陪他说说话。 我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便天天往医院跑,姜越也老跟着去。 我妈心里过意不去,装着嫌我们俩烦,每天没等我们把沙发坐热就把我们往外赶。 “去去去!呆医院里干什么!去约会去!你爸本来就需要静养,你们别在这儿吵他!” 我和姜越脸皮厚,常常一赖就是半天,到了傍晚才从医院离开。 ** 大年初二那天姜越就把发票等一系列证据交到了警察局,这事儿警察后来处理的我不知道,他没主动跟我提过,但初六一早我收到我妈发来的微信,让我和姜越千万不要去医院,我大伯父、大伯母带着大堂姐过去闹事了。 我连忙给她打电话,可没响一声就被她给摁掉了。 我很不安,给姜越发了微信,跟他说我今天有点事,不去医院了,然后下楼打了辆车。 离得老远,我就听到了病房里传来的大堂姐的哭声。 一想到我爸就是被大伯父推开才会撞到腰,而他们一家如今还不让他安生,我就怒从心头起。 我加快脚步,用力地推开房门。 门板撞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转头看我。 我妈很意外,看我的眼神里还带了点埋怨。我懂她的意思:都叫你别来了,还往这里跑做什么? 我甩上门,把路人或好奇或八卦的目光隔绝在外头,冷笑着问我大伯父:“大伯父这是知道了我爸因为您推那一下旧伤复发,特意过来看望,顺便付医药费的吗?” 大伯父本就沉着的脸变得更黑了。 可他还没开口,我大堂姐就指着我的鼻子骂:“姚希,你说话阴阳怪气的恶心谁呢?我还没怪你和你那姘头毁了我们家呢!”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手冲着她的脸上去。 “怎么了?还说不得那个小白脸了是不是?”大堂姐越说越起劲,眼泪也越流越凶,“要不是那小白脸非让赔钱,杨伟至于跟我离婚吗?他现在连孩子都不要了,就要离婚!你满意了吗!” 我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那天堂姐夫说的是气话,等过两天气消了,夫妻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他们俩以前吵架闹离婚的次数也不少。 结果他这回是来真的。 我有点愣,直到大伯父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你去跟姜越说,让他去警察局销案,这笔账咱们一笔勾销。他要是不同意,我看你也没必要和他在一起了。”我才回过神来。 “行。”我的话音刚落,大伯父脸上就有了喜色。我在心中暗笑,慢悠悠地把后面的话说完:“我跟他分手,你们老老实实还钱。” 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个个都傻了眼。 “姚希,你有没有点良心啊?”大伯母质问我。 “这跟良心没什么关系。”我抿唇微笑,“堂姐不是说姜越就看中了我们家的钱吗?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把他一脚踹掉。” 大堂姐脸色煞白。 “姚希,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就是故意的,可我又怎么会承认。 “堂姐,你这人可真难取悦。”我露出为难的表情,“之前是你让我跟姜越分手,现在我听你的话要跟他分手了,你又不乐意。不然你明白一点告诉我,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大堂姐气得发抖,好半晌才平复了呼吸,缓慢地吐字:“我知道,姜越那块手表是你给他买的。” “哈?”这笑话太冷,我都笑不出来。 “你别否认。”大堂姐语气十分肯定,脸上是赤裸裸的鄙夷,“那么贵的手表,他买得起吗?不都是你掏家里的钱贴他?” “我……”我刚要开口解释,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断我:“那表既然是你花钱买的,就算乐乐弄坏了,我们也不该赔钱给他。” “那你的意思是,要赔钱给我咯?”我精神一振。 “你好意思要我们赔钱?”大堂姐问得理直气壮。 “弄坏了别人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好意思不赔钱?”我反问回去。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大伯母插嘴。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妈忍不住怼她。 大伯母悻悻地瞪我妈一眼,看得出来心里有怨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了下去。 ——大概是怕我妈又提起让他们家还钱的事儿。 “那手表不是我给姜越买的。”担心大堂姐一家老抓着这个点说事儿,我还是选择了澄清,“所以你们别想赖账,该赔多少是多少,谁让你们家乐乐……调皮呢。”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手欠”。 “我赔不起。”大堂姐干脆把自己的脸皮踩在了脚底,“杨伟要跟我离婚,他们家的房子都是他爸妈的,他没有半点婚后财产。离婚以后,我一分钱也分不到。你要真逼着我还钱,我就只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了。” 她这架势,摆明了就是破罐子破摔。 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喜欢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别人——宋晓雪是,大堂姐也是,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跟我一样怂的人太多,偏偏就吃她们这一套。 倘若今天她欠的是我的钱,我就当吃了闷亏,不去计较了,但手表是姜越的,我没法替他做决定。 见我半天没表态,大伯母抱着我妈的手臂哭嚎起来。 “弟妹,你劝劝姚希吧!我们家小敏还怀着孩子呢!上次医生就说,她这一胎不太稳,不能受刺激的!杨伟说了,要还钱的话,就要跟她离婚。小敏现在不能出去工作,我们两个老的退休工资就算全贴给她,也养不起两个孩子啊!你们跟姜越谈谈吧,让他算了,行不行?他既然买得起这么贵的手表,说明他也不缺这么点钱,是不是?” 第96章 死给他们看 “谁说我不缺这点钱了?”姜越的声音忽的响起,我一惊,迅速转过身去。 他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大概是给我爸妈送午饭来了。 “你这个小白脸!”大堂姐一见到姜越,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推开我就要往他身上扑。 我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同时给姜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可任凭我的眼睛眨得都快抽筋,姜越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姚希你给我放开!我今天要带着孩子跟这个小白脸同归于尽!”大堂姐对我又打又踹,一点力道都没收。 幸好我衣服穿得厚,否则肯定撑不住。 “够了,小敏!”大伯父怒喝一声。 大堂姐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他会骂她。她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大伯父却撇开了脸不去看她。 “既然姜越来了,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他对姜越说。 “行。”姜越微笑,姿态从容。 他反手带上门,把饭盒交到我妈手中,叮嘱道:“阿姨,您和叔叔先吃饭。” 随后看向我:“我以为你不来,就没做你的饭。等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俩再一起出去吃。” 我很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被我大伯父一家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还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拉着我坐到陪护床的床沿,把两张单人沙发让了出去。 “大伯父,大伯母,请坐。” 大伯父冷着脸坐下,大伯母把另一个位置留给大堂姐,自己坐到扶手上。 大堂姐的情绪仍旧很激动,瞪着姜越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他给剥皮抽筋。 “你们想谈什么?”姜越主动询问。 大伯父也没犹豫,开门见山地说:“那三百万的事,能不能算了?” “大伯父,三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姜越的语气温和,脸上始终带着笑。 “三百万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不是小数目,可对于你……”大伯父的眼睛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应该不及希希重要吧?” 他这是打算旧事重提,拿我来威胁姜越了。 “确实不及希希重要。只要希希想,多少块手表我都愿意给她砸。”姜越抬手,替我撩开落到前额的碎发,眼底的温柔能将人溺毙。 此刻我却无法沉湎于此。 我生怕他说出什么傻话,刚准备插嘴,就看见他眼神一凛,唇角的弧度似乎有些嘲讽。 “可弄坏我东西的人是姚乐,要赔钱的是你们,和希希又有什么关系?” 大伯父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气急,连故意装出来的淡定都忘了。 “我是希希的大伯,你要和她交往,必须得经过我的允许!” “是吗?”姜越看着我,也不知道问的是他还是我。 “不是。” “当然!” 我和大伯父几乎同时回答。 姜越笑,握紧了我的手,“嗯,我听你的。” 大伯父的脸又变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老二!”他喊我爸。 我爸回避着他的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希希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她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做主,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插手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一家子,就是伙同这个小白脸,一起来讹我们的钱的!”大伯父气得口不择言。 他这话实在太过伤人,就连一再包容他们的我爸,这下都变了脸。 “我们讹你们的钱?”我爸总算有了一些在外人面前的气势,冷冷地瞧着他们。 “这些年我瞒着慧芳偷偷拿给你们的钱,恐怕都已经超过三百万了吧?大哥你说说看,我讹你的钱做什么?好让你继续来跟我要钱吗?” 我爸应该是气到了极点,否则不会选择自曝,更不会用这样的话来怼他亲哥。 大伯父被他噎了一下,却也硬着头皮狡辩:“当年要不是我和老三在外头打工供你上大学,你能找到好的工作,在静安堂那边买房吗?你挣了大钱,分我们一点,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一点,难道不应该吗?” “大哥,二十多年了,该报的恩,我已经报完了。”我爸的语气更冷,可脸上隐隐有些悲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伯父立刻炸了,“你今天是打定主意不管我们一家人死活了是不是?” 我爸滑下身子,将被子拉到下巴,闭上眼疲惫地说:“我累了,你们走吧。” “你要这么绝情,我们两家从此以后就一刀两断,互不往来!”大伯父撂下狠话。 我爸假装听不见,应都不应一声。 “老二……”大伯母也慌了,看看我爸,又看看我妈,“小敏爸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别当真!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一刀两断互不往来呢!” 她又骂大伯父:“你别整天说胡话!老二一家对咱们多好啊,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弟弟去!” 是上哪儿去找这种免费的提款机吧!我冷笑。 “老二既然累了,我们今天就先走了。”大伯母一手拉着大堂姐,一手扯住大伯父。 大堂姐甩开她的手,问姜越:“那三百万怎么办?” “还呗。”姜越看都不看她一眼。 “还不起。”大堂姐双手环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你们大可以赖着。”姜越依然不疾不徐,“到期法院会强制执行,甚至还有可能强行拍卖你们家的房产。” 大伯父一听,脚步顿住了。 “这个钱……我们目前确实还不上。”他嗓门小了点,看得出来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要不然……”他把目光投向我妈,“你们先帮我们垫着,等小敏跟杨伟要到钱,就立刻还给你们。” “你们先把以前借的钱还上再说吧。”我妈的脸自我爸自曝以来就一直是黑的,这会儿大伯父自己撞枪口上,她自然是要发泄一把的,“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哥您这欠的账没结清,我们可不敢再借钱给你们。” “行了,爸,别求他们了。”大堂姐站起身,捂着肚子,眼里满是仇恨,“他们就是巴不得我们娘儿俩去死!今天我们就死给他们看!” 她说完,小跑着冲出了病房。 第97章 送一份大礼给你 大伯父和大伯母跟着追了出去。 出门前,大伯父还放话:“要是我们家小敏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都别想好过!” 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妈不放心地问道:“要不要去看一下?万一姚敏真的有什么事,怎么办?” 我爸睁开了眼。 “她能有什么事?”他不太耐烦,“她还要拿肚子里的孩子当筹码,跟杨家谈判,保胎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寻死?她也就说出来吓吓我们,要是我们真跟着去了,估计还会演场戏博一下同情,顺便把账赖了;要没人给她捧场,她自然而然就灰溜溜地走了。” 我妈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她乜他一眼,别有深意地说:“原来你看得这么清楚啊。” 我爸脸一僵,生硬地转移话题:“我饿了,吃饭吧。”他又吩咐我和姜越:“你们俩不是要出去吃饭?快去,别把自己饿坏了。” 我知道我妈还有账要跟我爸算,识相地拉着姜越走了。 怕遇上大伯父一家尴尬,我俩特意绕了一圈,下了几层楼梯,才去坐的电梯。 结果一出外科大楼,看到门口围了一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所有的人都抬起头往上看,我也看过去,只见楼顶上站了个人。 楼太高,距离太远,我看不清那人的身形长相,也听不清她嘶吼的到底是些什么内容。但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大堂姐。 旁边的围观群众说那人刚站上去不久,有人已经打了110,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记得今天刚好是老于值班,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医院有人跳楼,又知会了我妈一声,让她锁好病房的门,什么事都不要管。 随后,我就和姜越回了家,还关了手机。 晚上六点半,我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收看《晚间新闻》。 果不其然,新闻里报道了医院跳楼事件。而事件的主角,果然是我大堂姐。 她对着镜头哭诉,自己被亲叔叔讹钱,对方还让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按照她给的地址,记者找到了我爸的病房。我妈提前锁了门,记者没能进去,还是警察了解到情况后进行了转述。 幸好姜越报过警,在警察局留有记录,才使得我爸妈免于被污蔑。 节目里,警察在提到我大堂姐的时候,语气也略微带了些嫌弃。 ** 后面的几天,我都老老实实宅在家里,没往医院跑过。我怕大伯父一家会守在我们家楼下,也让姜越暂时不要往这边来。 我妈跟我说,在节目播出以后,大伯父去医院找了他们几次,全都被她挡在了病房外头。 我妈还说,我爸这次是真的死了心,以后再不打算和大伯父家来往了。 不过,姜越的钱大堂姐始终拖着没还。 我急,姜越却不急。 “反正这钱最后法院会替我要回来。” 然而还没等到法院强制执行,我先等到了大堂姐和堂姐夫离婚的消息。 我们家和大伯父家断了关系,这消息还是小堂妹告诉我的。 她说堂姐夫铁了心要跟大堂姐离婚,大堂姐怎么求情都没用。于是大伯父就喊了三叔一起上堂姐夫家闹事去了。 堂姐夫爸妈不是吃素的,也叫了家里的一群亲戚来撑场子。大伯父事没闹成,还被亲家一通讥讽,说我大堂姐把家里一点破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实在太丢他们杨家的人,导致他们现在出去都抬不起头。 最后,堂姐夫爸拿了份协议出来。协议上写:两个人离婚,姚乐归男方抚养,女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男方家承担一半的赔偿款,并一次性付给女方五十万赡养费,以后两家再无半点瓜葛。 大伯父觉得钱太少,不仅让男方家里把欠姜越的钱全都付了,还想要一百万的赡养费。 堂姐夫爸不肯妥协,说要是不签这个协议,离了婚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我问小堂妹:“大堂姐签了吗?” 小堂妹说:“没签,现在两家还在为这个事扯皮。” ** 这一个春节假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拿着辞职信去找了洛洋。 洛洋看到我的辞职信很意外。 “不是说会一直撑下去?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她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略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我心里对她充满了歉意,低着头小声地解释:“我辞职和宋晓雪的事没关系。是我爸身体出了点状况,可能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打算去家里的公司帮忙。” 洛洋一愣,“这样啊。” 她把我的辞职信折了两折,重新放回信封里。 “那宋晓雪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背一辈子的黑锅吗?”她问。 “那也没办法啊。”我苦笑,“反正以后我也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别人怎么说我我都听不到。” 谁让我找不到宋晓雪自己在衣服上动手脚的确切证据呢? 洛洋默了几秒,“你的辞职信我收下了,也会报到人事那里去让他们走流程。按照规矩,你还要在电视台待一个月,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再走。” 我手头实际上没什么工作需要交接,而因为我要走,洛洋也不会给我布置新任务。也就是说,这一个月我可以无所事事地混过去。 我没跟部门里的其他人提辞职的事。经过了“宋晓雪事件”,除了原来就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剩下的都对我避之不及,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以至于我现在一整天下来,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 我搬回了自己家。可姜越一过了元宵节就去了外地出差,这一走又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 眼见着情人节就快到了,办公室里的年轻妹子们都在商量要给男朋友送什么礼物,某天晚上我跟姜越视频的时候想起来提了一下,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姜越笑得邪气,“我特别想要你,你送吗?” 我特意翻了一下日历,2月14,星期三。 “送不了,要上班。” “那……不如我送一份大礼给你。”他说。 第98章 留脸面 任我怎么旁敲侧击,姜越都不肯透露半点关于这份“大礼”的消息。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猜想他应该会在情人节当天飞回来给我一个惊喜,于是整天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2月14号到来。 ** 2月14号当天。 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放弃了暖和厚重的羽绒服,穿上浅咖色的呢子大衣,只在里面添了一件长款毛衣,配着打底裤、长筒靴,顶着寒风就出了门。 我以为这个样子去了办公室会被人调侃,没想到大家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在其中倒算不起眼的了。 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个早上的呆。一到休息时间,我就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姜越发来的消息。 屏幕上弹出的消息通知不少,可全都来自那些乱七八糟的微信群。 我点开和姜越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还是昨天晚上的11点。 按下心底失望的情绪,我喊了小a小b小c一起去吃饭。 可还没进电梯,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喂?” “是姚希吗?”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回答:“是我。” “我是秦卿。”对方主动报上姓名。 “……噢。”我愣了两秒才应声,“你找我有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她的偏见,我总觉得她找我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卿的声音柔柔的,即使有失真,也挺好听。 “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喝杯咖啡吧。” 平白无故约人喝咖啡?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跟同事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那等你吃完午饭我们再见面也一样。”秦卿相当“体贴”。 “我们吃午饭挺慢的,要不还是改天再约吧?”我继续婉拒。 “没关系,我今天没什么事,多等等也无妨。”秦卿话中带笑,听不出来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你要是吃完了饭,就来一楼这家星巴克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她直接挑明要谈事,还是“很重要”的事,我反倒不好再找借口拒绝,只能说:“那你可能要等很久了。” ** 吃完饭后,我硬是磨蹭到快1点半才下去。 下午2点开始工作,我最迟1点50就要走。也就是说,不管秦卿要说什么,都只有20分钟的时间。 到了点,就算她没说完,也不能拉着我不放。 这个时间,一楼的星巴克还有不少的人。 秦卿坐在很角落的一个卡座里,桌子上摆了一杯咖啡。 我在她对面坐下。 “你来了。”她微笑着跟我打完招呼,又问:“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买。” 我摆手,“不用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待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秦卿闻言,看了一眼手表。可能是看时间确实所剩无几,她没再说那些客套的废话。 “姚希,你放过晓雪吧。”她的表情很诚恳,语气甚至还带了些乞求。 我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放过她?” 难道不该是她放过我吗? 秦卿的表情僵住了,过了差不多一两分钟,她才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问:“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她这样一直打哑谜,让我着实非常郁闷。 秦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低下了头去,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两侧垂下,遮住了她的脸,让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我今天早上接到晓雪的电话,她说台里有人联系她了,关于年会上那件事情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秦卿的声音很轻。 “新的进展”这四个字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同时我又觉得奇怪,既然有了新的进展,台里为什么没有通知我呢?莫非还想让我背锅? “当天,有一个表演者,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看到了……”说到关键地方,秦卿却戛然而止。她咬着唇,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歉疚。 我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他看到了什么?” 秦卿再一次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晓雪自己划破了衣服……” 果然!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我猛地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可以洗刷冤屈,清清白白地从电视台离开了。 秦卿仍在说话:“晓雪她……都是为了我……才会做这种傻事……”她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啪嗒”一声,我看到有眼泪滴落到她的腿上。 “她原来就不想姜越和我分手……但感情的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他人都插不了手。我跟她谈过好几次,她还是一直不能释怀。后来来了s市,她知道姜越和你在一起,很不高兴,想把你们分开……”秦卿捂着脸,泣不成声:“对不起……姚希……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怪晓雪……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能早一点阻止她……” 秦卿素颜的时候本就偏秀气,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饶是我因为她“我现男友的前女友”这个身份而不喜欢她,此时此刻也被她哭得心软了一块。 我递了张纸巾过去。 “谢谢。”秦卿接了,蜻蜓点水一般的在脸上按了按,把眼泪都吸干。 她的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看起来相当的可怜。 我要是个男人,大概就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好言好语地哄了。 “不论宋晓雪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件事都是她自己做的,你不用这样自责。”我安慰她。 “我做不到。”秦卿的眼泪再度落下。 “姚希……”她抓住我的手,因为太用力,长长的指甲都陷入了我的肉里,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算我求求你,你跟台里说一声,不要对外发通告。晓雪已经知道错了,你们要怎么追究责任、要怎么惩罚她她都愿意承担,她只希望整个处理过程都能够在私底下进行,给她稍稍保留一点脸面。” 我挣开她的手,皱眉。 “可现在整个电视台的人都在传,宋晓雪的衣服是我故意弄破的。你让我给她留脸面,那我的脸面呢?” 第99章 搞出一个大新闻 秦卿的嘴唇嚅了嚅,半晌才开口:“我听说你要离职了。” 她吸了两下鼻子,恢复了在舞台上的从容自信。 这事儿除了洛洋以外,我没跟任何人提过。但既然要通过人事那边走流程,会泄露出去也不奇怪。 只是秦卿这么关心我的动向……总让我心里不太踏实。 “没错。”我点头。 “有下家了么?”秦卿问。 我跟她不熟,不想聊太多私事,于是故意说:“还没有。” 秦卿微一勾唇,“我在电视圈里人脉还算广,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并且,我保证,无论是薪资水平还是晋升前景,都比你现在要好得多。” 虽然她没说,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放过宋晓雪。 “不用了。”我笑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打算离开这个圈子了。” “啊?”秦卿微张着嘴,显然很意外。不过主持人嘛,总是擅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 她很快回神,“既然你都打算离开这个圈子了,那电视台里其他人对你的看法,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尽管我自己决定要辞职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可经由秦卿的嘴说出来,就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大约看出了我的不高兴,秦卿又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和晓雪比起来,你更没有必要去在乎电视台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晓雪手上的伤已经愈合了,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做心理辅导。她以后还是要回到这个圈子里来工作的,所以……”她抿了抿唇,“我知道你被人诬陷的委屈,我也很理解你想要恢复清白的迫切,我只想求你,给晓雪留一条生路。” “当然,”她补充,“这不是无偿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去满足你。” “秦小姐。”努力维持着微笑让我的面部肌肉都快要僵硬,“我很羡慕宋晓雪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这一句是我的真心话。 “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秦卿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 “你只看到了宋晓雪如今处于困境,却不曾体会我之前受过的煎熬。”那暗无天日的几天一度让我陷入绝望。 “我想问问你,以你对宋晓雪的了解,倘若今天没有出现这样一个所谓的‘目击证人’,宋晓雪她会不会留我一条生路?”我用最正常的声调问她,尽量不带一丝的怒气和偏见。 秦卿避开我的目光,沉默不语。 “所以,抱歉。”我起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还不到2点,我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去找了洛洋,询问目击证人的事。 洛洋也和我一样一头雾水:“找到证人了吗?上头怎么没跟我说?” “秦卿刚才告诉我的,她应该不会撒谎才是。”我说。 “你等等啊,我给季导打个电话问问。”洛洋说完拿起了电话。 可在这件事上,上头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就连季云也没听说有什么“目击证人”。 “这个状况很奇怪啊。”洛洋眉头深锁,“调查有了新的进展,就算不通知我们,也该通知你这个当事人吧。我感觉,要么上头想憋个大招,直接发公告,要么就是想把真相瞒起来,继续让你背锅。” 我说:“我觉得更像是后者。” 如果领导已经决定要发公告了,秦卿就没必要来找我求情。 洛洋问我:“那个证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回答。 “那情况不太妙。”洛洋撇嘴,“那人也是,怎么不跟你通个气就直接去找领导了呢?领导要想把这事儿压下来,简直轻而易举,拿工作威胁他闭嘴就行了。就算你知道有证人存在,找不到他、拿不到他的证词,也一点用都没有。” 跟洛洋聊完,我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电视台内部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名字很吸引人——《揭露年会事件的真·真相》。 发帖人称,自己是和宋晓雪共用一个候场室的数十位表演者之一,年会当天做准备的时候就站在距离宋晓雪不到两米的地方,因此很清楚地看到宋晓雪在查看演出服之前,曾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过某个东西,之后又很小心地把东西放回了口袋。 “我原本不知道她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也对那没有兴趣,可没两分钟宋晓雪就大喊自己的演出服破了,并叫了一个女同事过来,态度很不好地质问对方。” “我觉得这整件事有点蹊跷,之后就一直注意着宋晓雪,甚至在她出了候场室,也悄悄地跟在她身后。我看到宋晓雪在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扔了进去。出于好奇,我从垃圾桶里把那个东西捡起来。” 发帖人在这段话后面附了一张照片,照片的正中央,有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而在餐巾纸上,放了一片修眉刀用的刀片。 “我捡到的时候,这个刀片就被纸包着,上面还留有一小段被割断的缝衣线。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和宋晓雪演出服上的线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一种。”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把真相爆出来,因为宋晓雪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可当我过完一个年回来,听说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之前那个女同事身上,导致对方被同部门其他同事排挤,甚至被电视台里许多无关的人议论,我觉得,作为一位新闻工作者,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大家都知道真相。” 最后,他拍了一张自己的工作证发了上来,表明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我看了一下,他是我们台一档热门娱乐节目的记者,也就是大众口中的“狗仔”,难怪会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对八卦事件的热情与执着。 后面的跟帖很多,有支持他的,也有质疑他的。 质疑的人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怎么证明这个刀片是宋晓雪丢的,而不是你为了搞出一个大新闻,故意伪造的?” 第100章 大礼 针对这个问题,发帖人上传了一则视频。 从拍摄角度和画质来看,这则视频的来源是酒店的监控。 视频经过了剪辑,由几段不同角度的监控录像拼成。 最开始是在候场室里,视频中的宋晓雪被放大了几倍。虽然画面非常模糊,但她从口袋里往外拿东西,以及把东西放回口袋的动作还是能够看见的。 后面场景一变,到了外面的走廊,主角仍然是宋晓雪。她停在一个垃圾桶前,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迅速地掏出某个东西扔了进去。 同样的场景,几分钟后,一个男人过来,蹲下来很费劲地从垃圾桶里捞出了某个东西。他将手掌摊开,监控很清楚地拍到了他手上的一小块白色。之后他又把白色的纸巾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银白色金属片。 虽然从视频里无法辨认那块金属片是什么,但结合发帖人的证词,他找到的就是照片中的刀片无疑了。 有了视频作为佐证,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大家开始讨论:宋晓雪为什么要故意划坏自己的衣服,让自己在舞台上出那么大的丑? 可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位发帖人的监控视频是从哪里来的? 万豪酒店内部的管理有多严格,我上次去查监控的时候已经领教过。我的这位同行,就算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也只会落一个被人拒之门外的下场。 我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测,并且能够90%确信,只是我想等那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再亲口问他。 ** 论坛上的帖子为我翻了案,这一阵子冷待我的同事在下班后纷纷过来慰问我,并表达自己的歉意。 我早先为他们的举动伤心过,但或许是马上就要离开了,很多事情我都放下了,也就欣然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出了广电大楼,我刻意往大马路上多看了两眼,确定没有姜越的车,才转身慢慢地往地铁站走。 今天这一整天,姜越既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我有预感,他肯定是憋了个大招。 既然他没有来电视台,那多半就是在家里等着我。 二月份还在冬天里,外面的天黑得早,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没了光。 走到楼下,我没急着上去,抬头一层层地数:1,2,3……一直到23。 整一层楼,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的。 我隔壁住的是一对小夫妻,平时下班挺晚,这个点家里没人很正常。可我家…… 难道我自作多情了,姜越其实并没有回来? 我把大衣的领口拢了拢,顶着凛冽的寒风,又走到了14栋。23楼,同样的漆黑一片。 看来姜越是真的没有回来。 心中原本的雀跃此刻被全然的失望取代,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心不在焉地走回了家。 我打开门,还没踏进屋里,就闻到了一股清香。我敢肯定,这味道我出门前还没有。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右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啪”地按下开关。 瞬间,一室光明。 橘黄色的灯光让人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暖意。 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凭空多了许多娇艳绽放的玫瑰。一簇簇的玫瑰摆成两排,形成了一条通道。而在通道的中间,是厚厚的玫瑰花瓣铺成的“红毯”。 我站在“红毯”的这头,不敢跨出一步,生怕毁掉了这美丽的景象。 忽然,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黑色正装的姜越,从卧室里缓步向我走来。 扑通、扑通、扑通。 我的心脏急速地跳动,鼓噪得我都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姜越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亮,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仔细去看,能够发现那勾起的弧度有一丝的不自然。 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看他,紧张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忽然,姜越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 我经历过一次婚姻,自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他将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上的钻石有弹珠大小,晶莹剔透,在灯下还能折射出七彩的光。 我很慌。 我从未想过,姜越给我的会是这么大的“惊喜”。 而在此之前,我也没有做好半点的心理准备。 “姚希。”姜越开了口。 他的声音在颤,可见紧张一点不比我少。 我紧紧地盯着他,他的双眸也一直锁住我。 姜越舔了舔唇,将握着盒子的手举高了一些,“嫁给我,好吗?” 这一刻,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我喜欢他吗?自然是喜欢的。 可我想嫁给他吗?我不知道。 因为曾经失败过一次,在对待婚姻这件事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谨慎。 我和姜越虽然认识了很久,可真正开始有交集,是在去年的九月份。而我们俩交往的时间,就更短了。 我和林宇城谈了两年的恋爱才决定结婚,最终都没有好的结果,现如今—— “是不是……太快了?”我哑着嗓子问。 “我却觉得太慢了。”姜越笑,可那笑容里多了些落寞和惆怅。 见他这样,我的心竟一阵阵的揪着疼,甚至还生出了些自责的情绪。 姜越把盒盖合上,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不过,要是你觉得还没准备好,那我就再等等吧。” 他的眼里盛满了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和责怪。 我内疚得不行,却又明白自己暂时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我握住他的手,喃喃地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姜越抬起手触碰我的脸颊,轻叹一口气,“是我让你为难了。”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咬紧下唇。 “好。”姜越笑着答应,双眸闪烁着自信的神采,“反正你爸妈都认定了我,你跑不掉的。” 他故意装出的无所谓只能让我内心更加的难受。 姜越牵着我走过玫瑰花瓣铺成的“红毯”,走进了餐厅。 餐桌上摆着红酒牛排,正中央还极有气氛地点了一支蜡烛。 烛光摇曳,姜越的脸明明暗暗。 “怎么样,喜欢我送你的‘大礼’吗?”他问。 第101章 怕什么来什么 我曾经以为,自己不是一个追求浪漫的人。 从谈恋爱到结婚的四年里,我和林宇城就没记过一个纪念日;除了一些传统的节日,其他的几乎不过。 每年的情人节,他也就给我买一盒巧克力,连朵花都没送过。 我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当我和姜越看过了圣诞节的烟花和雪,当他在情人节这天用满屋的玫瑰和钻戒向我求婚,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谈恋爱。 原来,我是喜欢浪漫的。 “喜欢。”我回答他。 ** 因为刚刚拒绝了姜越的求婚,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始终埋头切着牛排,只在他举杯的时候应和一下。 忽然,我听到“吱”的一声,好奇地抬头看去—— 姜越放下手中的刀叉,站起身来。 他走到我身边,弯下腰极绅士地向我伸出了手,“我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他的眼角含春,墨黑的眼眸里波光流转,低哑的声音充满诱惑。 我忘了自己不会跳舞的事实,下意识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轻轻一扯,我就撞入了他的怀中。 姜越将我的手拉至他的腰间,低头在我的耳边吐气:“抱住我。” 我的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体与他紧贴。 音乐在循环播放。 我在他的带领下,跟随着节奏,轻轻地摆动身体。 周围很安静。 我闭上眼,闻着姜越身上沐浴液的薄荷香气,慢慢地放松下来。 “谢谢你。”我说。 “谢什么?”姜越问。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发顶,他说话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震动。 我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直到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玫瑰花、烛光晚餐,还有……帮我洗清嫌疑。” “你知道了?”姜越有些讶异。 “你都让人家去论坛上发帖了,我还能不知道?”我抬起头,乜他一眼,“那个监控视频,一般人也拿不到啊。” 姜越笑,“你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 他这话太不中听,我恼怒地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为自己正名:“我一向都很聪明。” “嗯。”姜越点头,只是表情怎么看怎么勉强。 于是我假装不经意地踩上了他的脚。 我今天穿的长筒靴跟又细又高,踩在脚背上格外的疼。 我满意地听到姜越闷哼一声,悄悄咧开了嘴。 “小气鬼。”姜越小声嘟囔,可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漫天的星辰,都远不能及。 我看得移不开眼。 ** 姜越在外地的工作还没完成,为了和我一起过情人节才特意飞回来。隔天一早,还不到5点,他就被助理的电话吵醒,对方提醒他,改签的那班飞机将在7点40起飞。 姜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整个人困倦得厉害,但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他的动作很轻,但我早在手机铃响的时候已经醒了,察觉到动静,便睁开眼问他:“要我送你吗?” “不用。”姜越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柔声说:“你再睡一会儿,不用管我。” 我仍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他今天这一走,又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再见。我舍不得他,却又不能让他扔下工作不管,只能更加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姜越不让我送他去机场,我便只把他送到了楼下。 站在车边,我抱住他,半天不愿放手。 “舍不得我?”姜越低笑着问。 我仰起头与他对视,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点酸涩。 “嗯。”我点头,“舍不得你。” 姜越笑得愈发温柔,“我也舍不得你。” 他低头吻住我的唇,“我会尽快结束那边的工作,再等个三五天,好不好?” 我不说话,鼻子却有点堵。 到了时间,姜越必须离开。 我站在原地冲他挥手,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转身进入楼栋。 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我躺回床上,却再睡不着。 现在去上班太早,我便决定打扫一下屋子。 从卧室开始。 我把摆在外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扒拉在一起,准备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可刚拉开抽屉,就看到了放在最上层的户口本。 我有点懵。我自己的户口本一直是锁在书房的柜子里的,那这个户口本又是谁的? 我翻开第一页,户主的名字叫“方仲生”。 方仲生? 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是……千行集团的前任总裁? 我连忙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出来的第一个结果就是他的百科词条,“千行集团总裁”几个字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将页面往下拉,又看到了许多张他的照片。 这张脸……我忽然想起来,他就是年会那天我在万豪酒店一楼大堂见过的那个人!他就是姜越的爸爸! 我连忙把户口本往后翻,果不其然,第三页就出现了姜越的名字。而在“与户主关系”那一栏,分明写着“父子”! 千行集团前任总裁,竟然是姜越的爸爸! 也就是说,姜越就是千行集团的现任总裁! 难怪,他对方仲生退位的内幕一清二楚;难怪,在千行集团“大地震”过后,他突然就变得忙碌起来;也难怪,他买得起近三百万的手表,和那么贵重的见面礼。 他还是骗了我,说什么只是千行集团的一个高层,却原来是最高掌权者。 我忽然有点害怕。 我们家和他们家的差距这样大,万一他的家人不能接纳我…… ** 事实证明,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当天下午,下班过后,我刚走出广电大楼,就被一个一身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拦住。 对方的面相有点凶,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姚小姐,我老板想见你。” 我的第一反应是遇上了黑社会,右手已经伸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将手机握在手中,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报警。 “你老板是谁?”我问他。 “姚小姐见了就知道了。”他的嘴巴很严。 “不好意思。”我扯了个笑,“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去见你们老板了。” 说完我就准备开溜。 可我刚迈开腿,一条胳膊就被人握住。 “失礼了,姚小姐。”他连拖带拽地将我拉到一辆黑色大奔边,随后打开后座车门,强行把我塞了进去。 后座上还有个人,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的脸。 “方、方先生?” 第102章 案板上的鱼 比起上一次见面,方仲生的脸色要差了许多,面颊瘦得都有些凹陷。可没变的,是他仿若冰山的表情,和看我时冷漠的眼神。 “姚小姐。”他叫我,称呼客气疏离。 我几乎已经可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请你离开姜越。” ——与我猜的一字不差。 或许是姜越对他的厌恶影响了我,哪怕知道了方仲生的身份,我也没有生出该有的敬畏。 从被陌生人“绑架”的慌乱中平定下来,我坦荡荡地直视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方仲生笑了,讥诮又不屑,“你觉得,你配得上姜越吗?” “方先生所谓的‘配得上’,指的是哪一方面?”我问。 方仲生眼神转狠,“哪一方面,你都配不上!” 他这样高看姜越,说实话,我很意外。在姜越的表述中,他的这位父亲对他向来是不关心的,更不会管他的女朋友和他相不相配。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年纪大了、身子弱了才转了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只知道他伤过姜越的心,所以我也不会给什么好的脸色他看。 “这种话,麻烦方先生让姜越亲自来跟我说。说句不怎么中听的,方先生这种父亲,在我看来,其实也配不上姜越。” 我赤裸裸的挑衅成功地让方仲生变了脸。 “……你!”他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杖,透过那一层枯老的皮,我甚至能够看到他手背下暴起的青筋。 大约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他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转过头去冷哼一声,“暴发户的女儿,果然没什么素质!” “是啊,我是没什么素质。”我笑眯眯地说,“而且我还不要脸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拉开车门大喊一声‘救命’,然后告诉路人你想强奸我?” 方仲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就憋出了两个字:“你敢!” 我作势就要去开车门,方仲生急忙吩咐司机:“快锁门!” 立刻,我就听见了车门落锁的声音。 方仲生舒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得意洋洋。 “姚小姐,我劝你老实一点。”他威胁我,“你现在落在我的手上,我就算真的要强奸你,你也跑不掉了。” 闻言,我往他两腿之间瞄了一眼,轻蔑地问:“方先生,你确定……以你如今的能力,还能强奸我?” 方仲生把手杖握得更紧了。 “你!”他气得咬牙切齿,转了个方向对司机说:“龙武,去枫叶湾别墅!” 司机发动了车子。 我一看情况不对,立即抢了方仲生的手杖,并将手杖底部顶在他的两腿之间。 “停车!”我命令道,“否则我就断了你老板的命根子!” 司机看看我,又看看方仲生。 “停车!”方仲生说。 司机这才将车重新靠边。 “开门。”我下了第二个命令。 这一次司机没再询问方仲生的意见,直接把锁打开。 我将车门开了条缝,以防他趁我不备再次锁上,却没急着下车。 “方先生,今天你来找我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姜越。” 我的话一说完,方仲生的脸上就出现了慌张的表情。 但是,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冲着我笑了,依然是那种讥诮又不屑的笑。 “你以为,你告诉姜越有用吗?你觉得,在姜越心里,是生他养他的父亲重要,还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换掉的女朋友重要?”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姜越把他的那些烂事都告诉了我。 可各大媒体对他的报道那么多,报道里披露的事情比姜越说的还要黑暗龌龊百倍,他难道以为我在看过那些新闻过后,还能认为他们父子相处和睦么? 那他自欺欺人的本事还真有点高。 大概是见我半天没说话,他以为我是退却了,又接着刺激我:“你以为姜越和你在一起是真的喜欢你吗?我上次看你跟秦卿好像还挺熟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你和秦卿长得有点儿像么?你知不知道,秦卿以前是姜越的女朋友?从姜越大学毕业在b市工作,他们俩就在一起了,分手也是去年的事儿。姜越那小子喜欢跟我对着干,就因为我偶然提了一次秦卿不错,他就跟秦卿分了手,还专门找了你这么一个替身来恶心我!” 说完他转过了脸不看我,还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好像我真的非常恶心一样。 他这话确实对我触动不小。 原先我总认为“我是秦卿的替身”的说法是宋晓雪故意编出来膈应我,顺便搞坏我的名声的,而姜越解释过后我也再没往心里去。可当方仲生也这么说的时候,我心中不由又开始猜忌,毕竟空穴来风,总要有些理由,才会让大家都这样认为。 可我不能在方仲生面前露怯。 我笑得坦然,“姜越早就向我坦白了他和秦卿的关系,‘替身’的事,他也跟我解释过了。” 方仲生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们俩连这种事情都会聊。 “方先生,你要真想让姜越和我分手,我倒是能够给你提供一个好办法。”我的语气极为诚恳。 方仲生没接茬,但我看得出来,他是认真在听。 “你找个机会,跟姜越提一下我不错,表现一下你对我的欣赏,说不定姜越为了跟你作对,一气之下就踹了我。”我顿了顿,故意补上一句:“就跟当年他踹秦卿一样。” 方仲生不傻,当即就听出来了我在耍他。 “你这个……”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推开车门,飞快地跳下车。 当然,我也没忘记把手杖还给他。 “方先生,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我拦下后面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生怕方仲生派人过来抓我。 坐到车上,我的心脏仍旧狂跳不止。 刚才怼方仲生的时候倒是挺爽的,可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 尽管他已经是千行集团的“前”总裁了,但他在位这么多年,人走了,势力还是在的。 万一他气极,决心对我做点什么,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只能成为他案板上的鱼。 第103章 姜越失踪 我抱着这样忐忑的心情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方仲生的“报复”,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某天下午我收到短信,让我下楼去取快递。 我觉得奇怪,这一阵我穷到恨不得要吃土,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淘宝了。 但我还是下去了,心里想着说不定是哪个朋友看我可怜,特意寄点好吃的来接济一下我。 我到了前台,报了名字,人家翻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大信封。 信封挺瘪的,我捏了捏,感觉到里头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倒也不像是什么文件。 快递单是机打的,没有任何跟寄件人相关的信息,我的姓名、地址、手机号却一样不落地填全了,而且没有一丁点的差错。 也就是说,这东西确定是寄给我的。 我没急着打开,上楼以后就直接塞进了抽屉里。 我下班回家后第一时间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沓相片。相片是偷拍的,背景不尽相同,但主角全都是姜越和秦卿。 这些相片里,有他们俩在某个酒会上举杯相碰、相拥跳舞,以及姜越低头与秦卿耳语的画面;也有他们俩夜晚共同进入某家酒店,白天又共同从酒店出来的画面。 我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些照片,我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但我也知道,这就是那位将这些照片寄给我的人的目的——或许,他还希望我会因此而和姜越吵架,最终分手。 实际上,我已经猜到了寄件人是谁。 这位方总裁,年纪不小,做起事来居然这么幼稚。明着威胁不成,现在还暗地里挑拨起来了。 我把照片重新放回了信封里,没扔,拿到书房锁了起来。 等姜越回来,我可得好好的质问一下他。 ** 姜越是在两天以后回来的。 他到的时候我在上班,就没去接他,不过我却“有幸”从秦卿后援会的微博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应该是和秦卿坐的同一班飞机,而且都是走的普通通道。 秦卿现今如日中天,粉丝越来越多,去到哪儿机场都有一大群粉丝蹲守,拍的机场照、录的视频也都是实时地上传到微博。 在那些“饭拍”里,秦卿戴着鸭舌帽、口罩和黑超,与她的经纪人、助理一起,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两侧都跟着许多举着手机拍摄的粉丝。 秦卿的行为有点反常。 一般情况下,为了不让粉丝大量聚集,形成拥堵发生意外,艺人们都会尽快出机场上车,而秦卿以往的无数次也都是这样。 唯独这一次不同。 我翻完“九宫格”,看到被粉丝不小心拍进去的、走在秦卿后方不远处的姜越的时候,就立刻清楚了她反常的原因。 我把有姜越的那几张照片全都保存进了手机,打算回家后一起找他“算账”。 然而姜越压根就没给我这个机会。 等到下班,我一解锁手机,就看到他一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晚上有应酬,应该会到很晚,今天不过去你那边了。” 姜越在外应酬的次数不多,需要应酬到很晚的,更是很少。而他一旦说了“很晚”,那就是真的晚,不到两三点都不能走人。 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去14栋的那套房子里睡,免得回来弄出声响把我吵醒。 我虽失望,但还是回了一个“好”。 **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在响。 我以为是姜越,好不容易撑开眼皮,摸到手机拿到眼前,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迟疑了一阵,还是接了。 看这不依不饶响铃的劲儿,不像是什么骚扰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声音也是我所陌生的。他问我:“请问是姚希小姐吗?” 我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是我,有什么事吗?” 叫得出我的名字,还在这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我是姜总的助理霍随。”对方的语气毕恭毕敬的。 我一听到“姜总”两个字,精神一振,注意力高度集中。 “是你们姜总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紧张地问。 霍随默了片刻,再开口时似乎有点瑟缩。 “是这样的姚小姐,今天晚上姜总有一个应酬,我本来应该在那儿等着他,结束以后把他送回家的,但中间公司出了点事儿,姜总让我先去处理。这事儿比较棘手,我耽误了点时间,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姜总他们已经走了。我给姜总打了电话,他的手机关了机,所以我才这么晚打扰您,想问问您姜总有没有回家。”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三点半了。 “应酬什么时候结束的?从那边到我们小区大概要多长时间?”我问。 霍随回答:“我听工作人员说,姜总他们一个小时前就走了。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应该是到家了的。” 我决定去14栋看看。 “那你等我一下,二十分钟以后我给你回电话,行吗?” 霍随感激地说:“行。麻烦您了姚小姐。”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这个时间,小区楼下都没了人,几乎每栋楼的每一户都是暗的。 我一路小跑到了14栋,姜越家果然也没亮光。 姜越很久以前给我配了一套钥匙,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畅通无阻地上了23楼,打开了他家里的门。 一进去,我就被里头的灰尘给呛得直咳嗽。 这屋是有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好在姜越不住这里,也没忘缴水电费。 我打开灯,懒得换鞋,直接走了进去。 客厅没人。 卧室没人。 厨房也没人。 我连忙给霍随打电话:“姜越他还没回来。” “这不应该啊……”霍随直犯嘀咕,“难不成姜总真出什么事了?” 这话一出口,他就立即否认:“不可能不可能!姚小姐您别听我瞎说!您别担心,我这就去问问这边的工作人员,看看姜总最后是跟谁一块儿走的。要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哎!”我叫住了他,“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在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还能安安心心地等在家里。 “您别过来!”霍随阻止了我,“您先在家里等着,万一姜总待会儿回去了呢?” 第104章 还手机 我最后还是听了霍随的劝,留在姜越的家里等他。 为了他回来能有一个干净的地方睡觉,我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全新的床单被罩换上。 心里惦记着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我压根就做不到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隔两分钟就晃一下神,侧耳去听外面有没有汽车的声音。 但每一次都很失望。 过了一个多小时,霍随才又打电话过来。 “姚小姐,我刚才调监控看过了,姜总貌似喝醉了,中间遇上了一个朋友,就上了对方的车。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我这里没有,但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今天晚上打扰您了,您赶紧睡吧,不用再等了。” 我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时间太晚,天太冷,我懒得再出去,就着刚铺好的床,睡了一晚。 说是“一晚”,其实也就两个小时。 到了电视台,我的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 路过前台,我被人叫住。 “姚希!有你的快递!” 一个激灵,我清醒过来。 经历了与宋晓雪有关的一系列事件,我现在在电视台多少算个“名人”,前台值班的保安大叔认识我算不上奇怪。 “快递这么早就送过来了么?”我嘟囔着走过去,保安大叔隔着柜台递出来一个信封。 ——又是信封。 我的心一沉。 这一次我没等回家,到了座位,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立刻将信封拆开。 里面装的还是一沓照片,从右下角的时间来看,非常的“新鲜”——今天凌晨两点半左右。 照片里的人依然是姜越和秦卿。他们俩站在我与姜越重遇的那家会所门口,姜越的一只手臂穿过秦卿的后颈,搭在她的肩上;秦卿则一手抓着他的那只手臂,一手搂着他的腰。 从这些照片来看,姜越醉得有点厉害,双眼紧闭,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秦卿的身上。 秦卿的表情也不大轻松,咬着牙把姜越扶上了车。 秦卿的车最后进了“阳光花园”——那是她住的地方。 车停在了一栋楼下,秦卿先下了车,随后在助理的帮助下把姜越扶下来,几人一起进了单元楼。 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的助理出来,开车离开。 我把照片连着信封一起塞进了抽屉。 原来霍随口中的那位“朋友”就是秦卿。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故意的摆拍。 自打方仲生来找过我后,姜越和秦卿的接触忽然的就多了起来,这着实让人生疑。 况且,方仲生和秦卿的关系似乎不错,他们俩暗地里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还是介意。 前几次他们的同框,姜越都很清醒。哪怕被镜头捕捉到几个暧昧的画面,我也相信那只是给人错觉的抓拍。 但这一次,他喝醉了。 而且,他还被秦卿带回了家。 我察觉得到秦卿对姜越余情未了,万一她趁着姜越神志不清……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用这样的状态工作,效率自然不高。 我一连写了几个稿子交上去,全都被洛洋打了回来。一打开她批注过的文档,一片刺目的红色。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洛洋在qq上敲我:“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和洛洋虽然熟稔,但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分享感情上的烦恼。 我回复她:“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 洛洋说:“那你中午多睡一会儿,下午好好工作。” 中午,我躲到楼梯间给姜越打电话。 电话倒是通了,却没人接。 过了一会儿,秦卿给我打了电话。 我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但还是接了。 “姚希,你现在在你们部门吗?”她问我。 “在。有什么事吗?” “姜越的手机在我这里,我刚刚在开会,才看到你给他打电话了。你要现在有空的话,我把手机给你送过去。”秦卿回答。 她的语气很自然,没有电视剧里恶毒女配的得意炫耀,也没有做了亏心事的胆怯瑟缩。 我忽然迷惑了。 秦卿很快上来。 怕被其他人撞见,我俩还是在楼梯间里见的面。 把姜越的手机给我的时候,她说:“你别多想。昨晚我恰好也有一个饭局,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差不多时间结束。出来的时候我俩碰上,他等助理过来接他。我看他醉得不省人事,就把他送回了家。今天早上我来电视台的时候才发现,他把手机落我车上了。我想他找不到手机可能会着急,就给他充好了电,没想到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的不是他,而是你。” 她笑得亲切柔和,仿佛上次在我这儿碰的钉子一点儿也没让她对我生出什么偏见。 要是我没有看到那些照片,恐怕就相信了她的话,说不定还会感激她。 “谢谢你。”我也笑,“不过,你把姜越送回了他的哪个家?” “‘碧海园’啊。”秦卿那双水灵的眼睛里透着几许迷茫,“怎么,姜越在s市还有好几个家吗?” “嗯,他在‘千禧龙湾’有套房,我以为他平时都住那里。昨晚他助理给我打电话,我还过去找了一遍,结果没见着他人。”我半真半假地说。 “哦,这样啊。”秦卿恍然大悟,随即又用很熟悉的语气说:“姜越还在b市的时候就在‘碧海园’买了房。我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来s市工作、旅游,偶尔会一起去他那里吃顿饭。”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自从我调来这边以后,就再没去过他家里。”——像是在故意撇清和姜越的关系。 我们俩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秦卿以“还有工作要忙”为由先下了楼。 我又找了霍随:“姜越早上去上班了吗?” 霍随忙说:“姜总现在就在我旁边,您需要我换他接电话吗?” 我听见了他叫“姜总”,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以免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不用了,你们忙吧,我也要回去工作了。”我抢在姜越接电话之前把话说完,然后迅速地按下“挂断”。 第105章 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我回到家,拉开鞋柜的门,看到属于姜越的棉拖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我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没见着人。 我怀着一半期待一半抗拒的心情,把厨房、浴室都找了一遍,最后进了主卧,才看到床上高高拱起的那一“坨”。 姜越睡得很沉,我进进出出闹出的动静不小,可他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我坐在床沿,盯着他的脸看。 高强度、连轴转的工作让他比走之前消瘦了一些,大概是没休息好,他的眼底还有浅浅的青黑。 我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一想到昨晚他与秦卿可能有的亲密,又一根根地蜷起手指,把手收了回来。 姜越不在的日子我过得比较糙,自己做饭的时候少,要么在外面吃了回来,要么叫外卖。这会儿我想弄两个简单的菜对付一下,一拉开冰箱,发现里头除了几个鸡蛋和一把蔫了的小白菜,什么都没有。 我把小白菜扔进了垃圾桶里,穿上脱下没多久的羽绒服,拿了钥匙、手机就出了门,打算去小区门口的超市看看还有没有菜可买。 我们小区住的年轻人多,自己在家开火的少。因此虽然已经比较晚了,超市里的蔬菜还剩下不少,就是品相不怎么好。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挑了几个番茄和土豆,又买了块牛腩,路过冷冻区的时候还顺手往购物车里塞了一条酸奶。 我拎了一大袋东西回家,路上手都给冻僵了,举着钥匙半天才插进锁孔里,又拧了好几下才成功开了门。 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我拉下羽绒服的拉链,把购物袋放到地上准备换鞋,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的姜越。 他看着我,神色莫辨。 我心里其实有点不舒服,却又不想让他看出来。 “你睡醒了?”我先跟他搭话。 姜越“嗯”了一声,没什么感情那种。 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也不好直接问,便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自顾自地说话:“我买了土豆和牛腩,打算炖一个土豆牛腩煲,再炒一个番茄鸡蛋。” 姜越没理我。 我把酸奶拆了一杯递给他,问:“要喝酸奶吗?黄桃味儿的。” “不要。”姜越冷着脸拒绝。 我悻悻地收回手,“那我拿进去冰起来,你要喝的话自己去冰箱拿。” 我把东西全都拎进了厨房,着手收拾食材。 外面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伸着脖子往外望了一眼,只能看到姜越露出沙发靠背的后脑勺。他仍坐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也逐渐变得忐忑。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会是昨晚被秦卿睡了,受了刺激吧? 这么一想,我忽然又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有点同情他。 把土豆牛腩用砂锅炖上,因为耗时比较长,我没急着炒番茄鸡蛋,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去了客厅。 姜越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就一直坐着发呆。 看见我,他的眼珠子才转了转,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我故作不经意地问他。 姜越抿着唇,没有回答。 我越发的没底了,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他的手机。 “喏,你的手机。秦卿中午送过来给我的,说她昨天送你回家的时候,你不小心落在了她的车上。” 我说这话,其实也有点试探的意思,却又假装大度地用很平淡的语调说出来。 姜越接过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之后就随手放到了身侧。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他没看我,微微垂着脑袋,视线固定在茶几上的某一点。他的语气很随意,好像我有没有想问的都无所谓。 我想问,可看他现在心情这么差,又不敢问。 “没有。”于是我说。 姜越突然笑了。 “也对。”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看得见他嘴角嘲讽的弧度。 我一怔,“你什么意思?” 姜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由原来只到我的肩膀,一下子变得比我高出了一个头。我俯视他的动作也自然地变成了仰视。 他与我面对着面,脸上的讥讽也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 “姚希。”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冷淡得让我心惊。 “你是有多不相信我,才会找人跟踪我?” “啊?”我不解,“我什么时候找人跟踪你了?” 姜越转身抓起我的包,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沓照片。 “你没找人跟踪我?那这些是什么?嗯?” 他明明在笑,眼神却冰冷得如同寒霜。 他手一扬,那些照片便飘散在空中,又纷纷扬扬地落下。 “你要是怀疑我和秦卿有什么,大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不会瞒你。可你这样做……”他的双眸暗了暗,“姚希,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 姜越走了,我没有拦他。 甚至于,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他。 他说我不相信他,可他又何曾相信过我呢? 看到那些照片,他问都不问我,就断言我是在找人跟踪他。 说实话,我对他也很失望。 我瘫软在沙发上,抬手遮住双眼,以阻挡头顶水晶吊灯射出来的光线。 我想笑的,可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厨房里飘出来一阵糊味。 我爬起来关了火,但这一锅土豆牛腩已经毁了。 刚好,我也没了胃口。 ** 距离我提出辞职,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我走的当天,其他同事才知道这件事情。 老于的反应最为激烈。 从我进电视台以来,他就是我的搭档,我俩单独相处的时间最长。 他骂我没良心、骂我忘恩负义、骂我没把他当朋友,骂着骂着,眼眶就红了。 另几个和我关系好的同事,也都忍不住落了泪。 我没想把这次离别弄得这么伤感,一时有点无奈。 “我只是不在电视台工作了,人还是在s市啊,以后你们要是想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喊我出来聚。” 老于冷哼一声:“说得跟我们很闲似的。” 我有点想打死他。 第106章 惹上麻烦 同事们给我组织了一场“欢送会”。 洛洋要盯着节目直播,抽不开身,让老于明天拿着发票回来报销。 我们走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希望你以后顺顺利利。”她说。 我有股落泪的冲动,好在最后忍住了。 ** 老于在一家网红火锅店订了两桌,刚好一间大包厢。 他说,这家的锅底辣得变态,到时候我们要哭得厉害,也有借口挽尊。 我们都很感谢他的“贴心”。 我作为主角,没少被他们灌酒。但他们也挺有分寸:“待会儿还要去唱k,兄弟姐妹们咱们悠着点儿,等去了ktv再死命灌!” 我很想拿了包起身走人。 从火锅店出来,我已半醉,挽着小a的手臂,靠在她的身上。 大家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只能打车去下一个地方。 ktv还是老于订的。 他神神秘秘地说:“这ktv可高级了!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坐上车,我倚着小a打起了瞌睡,他们抱地址的时候我没认真听。下了车我才发现,这哪是什么ktv,明明就是夜总会! 偏偏还是我去过那一家! 从前的回忆涌了上来,我想到了在大堂与姜越的偶遇,想到了他假扮“牛郎”来到我们的包厢,想到了…… 最后,画面停在了他从我家离开的那一幕。 我忽然有点害怕,面对着这幢闪烁着七彩霓虹灯的高大建筑,胆怯得迈不开腿。 “姚希,想什么呢?”小a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走了!” 我回过神来,看到其他人都已经结伴上了台阶。 老于转过身来催促大家:“快点儿啊!到了预约的时间人还没到的话,房间可能会被取消的!” 不等我说出要离开的话,小a就着急地拉着我往前跑去。 我们进了大堂。 同样的地方,同样地坐着一群人,有男有女,衣着有的齐整,有的暴露。 我不知道这些人和当初是不是同一群,我只知道,姜越不在里头了。 莫名的,我松了一口气。 一进到包厢,他们就闹着要喝酒,把服务生叫进来,一下要了好几打啤酒。 不用说,这又是要灌我的。 每个人先上去点了两首歌,没轮到自己顺序的时候,就凑做一堆划拳喝酒。 我不知道是他们事先商量好,还是我运气太差,只要有我参加,那最后输的一定是我。 在火锅店时,我就因为那“变态辣”的锅底一个人喝了近两扎酸梅汁和四瓶啤酒,这会儿又几听啤酒下肚,膀胱实在憋得受不了,我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出了包厢。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 我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出来,正要穿过走廊,突然一间包厢的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应该是喝大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眼神十分迷离。 醉鬼都惹不起,我特意往旁边让了半步,还是不走运地被他撞上。 “小姐,对不起啊。”他“嘿嘿”地笑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地往我的胸部瞅。 因为包厢里空调温度很高,我又喝了不少酒,便脱了羽绒服,现在最外面的是一件紧身的针织衫,刚好勾勒出了我上身的线条。 我不由皱起了眉,心下生出些反感与厌恶。 “没关系。”我说完就要走。 “小姐,别急着走嘛!”中年男人忽的拉住了我的手,肥硕的手指似调情似撩拨的在我的掌心刮了一下。 我恶心得胃开始翻滚。 “先生,请你自重!”我强行把手抽出,他又上手来抓,我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嗵”的一声,他摔到了地上。 我用的力气一点也不大,只是他自己站立不稳,才会被我一推就倒下。 大约是觉得丢脸,中年男人的脸上没了笑,恼羞成怒地冲我吼道:“你给我站住!” 我当然不会乖乖站在那儿不动。可这整条走廊都是直的,我要回了自个儿的包厢,难保这男人待会儿不会带人冲进去闹事。 于是我眼不斜心不跳地从我们包厢门口路过,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然后拐了个弯。这边也都是连在一起的包厢,我挑了一间听起来没声的,推开门就躲了进去。 我没想到里头会有人。 一群男人在喝酒,没人唱歌,也没有一个陪酒女郎。 这画面说正常也正常,但说诡异,也挺诡异的——毕竟在夜总会这种地方,单纯喝酒的人少得可怜。 他们似乎被我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吓了一跳,一个个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姚希?”片刻后,他们中的一个叫出了我的名字。 那人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我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却没法把他和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号。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他笑着说。 “老瞿,这妹子谁啊?”坐他旁边一没正形的男人用手肘捅他一下,笑得格外猥琐,“你这人也忒不地道了吧?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自己藏着掖着,都不给兄弟几个介绍一下!” 听到“瞿”这个姓,一个名字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该不会是…… “给你介绍?”“老瞿”乜他一眼,凉凉地笑,“行啊,只要你不怕被姜越打死。” 他旁边的男人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姜越的女人……那还是算了。”边说边连连摆手。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你是瞿耀。” “哦?”瞿耀挑眉,像是有几分意外,“姜越跟你提过我?” “那倒没有。”我抿唇,“只是偶然在他手机上见过你的名字。” “我就说。”瞿耀了然地笑,“姜越那个小心眼,怎么会在你面前主动提到别的男人。” 遇到姜越的朋友,跟他们聊姜越的事着实让我尴尬,可这会儿我又不能贸然出去,以免被那中年男人逮个正着。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瞿耀忽然正色,“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最边上的男人不高兴地骂:“瞿耀,你他妈给老子别瞎逼逼!老子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瞿耀不理会他,目光始终在我的身上。 “你是不是找不到自己的包厢了?要不我打个电话帮你问一下?” “不是。”我犹豫了几秒,决定向他寻求帮助:“其实……”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用力地踹开。 第107章 又欠人情 门板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背划过去的。 要是我站得再近一点,就会被带到地上。 “黄总!这儿有一个女人!”最先冲进来的红毛男人扭头冲外面喊。 他的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酒气,其中还混杂着刺鼻的香水味道。 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往旁边退开两步。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杂。 瞿耀和坐在最边上、可能是这里老板的男人同时起身,其他的人虽然没动,但都盯着门口,脸色不大好看。 瞿耀把我拉到了他的身边,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我。 老板则和红毛正面对上:“怎么?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 “你他妈谁啊?”红毛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他,被他高傲挑衅的语气激怒,伸手就要推他。 老板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扭,红毛随着他的动作转身,手被禁锢在背后,疼得哇哇直叫。 外面的人在这一刻到达,为首的就是那个在走廊上撞我的中年猥琐男。 “黄总!”仿佛看到了救星,红毛激动地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黄总大概是有点身份的人,见此情景,立刻就摆起了架子:“快点把他放开!不然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包厢里,一群人全都笑了。 “老子就不放他。”老板一脚踹上红毛的膝窝,红毛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老板扬起下巴,无比嚣张地问:“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黄总气得脸上的横肉直颤。他指挥身后的人:“都给老子上!” 包厢里的其他人这会儿都坐不住了,掰手指的掰手指,砸酒瓶的砸酒瓶。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对方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很快就全部都被打得趴在了地上,最后只剩一个黄总。 以一对多,看得出来,黄总很恐惧,可他仍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我警告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把那个女人交出来!”他指着我,“这样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嘁!”他这一番话引来了哄堂大笑。 瞿耀说:“这人还挺有趣的,不如把他留下来,等姜越过来处理。” 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于是,一群人将黄总围住,剐下了他的西装外套,用袖子捆住了他的手,按着他靠墙坐下。 黄总起初不断威胁叫骂,搬出了夜总会所在片区的警察局长、工商所所长乃至于区长等一系列自己的熟人。 瞿耀正在给姜越打电话,被他吵得直皱眉。 “把他嘴给堵上。”瞿耀说。 立刻有人脱了自己的袜子塞进黄总嘴里。 “啧,臭死了!”坐他旁边的人用手扇着风,嫌弃地说。 听他们说要叫姜越来,我心里有点虚。 我和姜越闹得这么不愉快,再见面只会尴尬。 “今天这事儿,多谢你们了。我出来这么久都没回去,我同事怕是要担心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先去找我同事了。”我说。 他们倒都挺善解人意:“去吧去吧!这些人我们看着呢,嫂子你别害怕,好好去玩吧!” 他们这一声“嫂子”我真受不起,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我和姜越没了关系,又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又道了一遍谢,赶忙回了包厢。 包厢里没什么异样,所有的人还是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 就是小a调侃了一句:“你这上一趟厕所也忒久了吧!要不是你包还在这里,我都以为你是被他们灌酒灌怕了,偷偷摸摸地逃走了!” 我笑了笑,将这事儿敷衍过去。 我一回来,他们就又都对我集火。 在来之前,我就做好了被人抬着回家的准备,所以来者不拒,只求能够稍稍消除他们心中的怨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或许更久,包厢的门开了,老板笑吟吟地端着一杯酒走进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 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在互相询问:这人是谁? “咳咳。”老板清了清嗓子,“各位好,我是这间会所的老板,言良。” 所有人的眼神都更加困惑了。 言良继续开口:“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包厢被我抽中,可以免去今晚的一切费用。” 短暂的沉寂过后,包厢里响起一阵欢呼,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生日快乐”。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今天是不是言良的生日我不知道,可被抽中免单这种事,肯定是他胡编乱造的。 他大概只是想给我们免单,于是就用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而他会这么做,应该是看在了姜越的面子上。 ——我又欠了姜越一个人情。 言良没有过多的停留,说了几句祝酒词,喝了一杯酒就离开。在这个过程中,他几乎没有看向我,好似压根就不认识我一样。 他一走,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今晚走的“狗屎运”,唯独我沉默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我成功地灌醉了自己,最后两眼一闭,倒在了沙发上。 我是被小a叫醒的。 她不停地搡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没人唱歌了,其他人都忙着穿外套、收拾自己的东西。当然也有几个和我一样醉得不省人事的,仍旧躺在沙发上。 “清醒点了吗?”小a递了杯清水过来,“我们要走了。” 我喝了半杯水,稍微清明了一些。 小a背上我的包,又拿着我的羽绒服让我穿。 “谢谢。”我就着她的手站起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 小a和小b一人一边将我扶住,我们仨走在所有人身后。 电梯到了,刚好装下前面的人,留下我们三个。 “你们先下去吧,我们再等一趟。”小a冲他们挥手。 我盯着电梯门边不断变化的数字,数着电梯再次到达的时间。 “哟,你们要走了?”言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走在他身侧的姜越。 第108章 早分手了 姜越却没看我。 他垂着眼眸,一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摆弄着一个银白色的打火机,不断地将它的盖子打开合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 ab二人自然也看到了姜越。 “既然姜越在,那我们就先走啦~”她俩把我往姜越怀里一推,在电梯到达的瞬间跑进去,并迅速关上了门。 大概是下意识的动作,姜越用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搂住了我。 在他的手碰触到我的腰的时候,我本就混沌的脑子彻底一片空白。 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几秒。 我回过了神,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要自己站立,可无力的双腿又让我重新倒了回去。 姜越低头觑我,从前满是温柔宠溺的双眸里,此刻只剩下戏谑和嘲笑。 我心一沉,在强烈的自尊的支撑下,我倒真的靠着自己站稳了。 姜越适时地松了手。 旁边的言良、瞿耀不解:“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姜越凉凉地答:“早分手了。” 言良和瞿耀傻了眼。 “那你刚刚还……”言良刚一开口,就被姜越不耐烦地打断:“电梯来了,走不走了你们?” 不等他们反应,他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电梯。 言良赶紧跟了进去,瞿耀还在犹豫,看看姜越,又看看我。 “你可以自己走吗?”他担忧地问。 我很想说“可以”,可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我逞强。这地方鱼龙混杂,我不敢肯定,继续留在这里会不会遇上第二个“黄总”。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瞿耀又往姜越那边看了一眼,而后绅士地握住了我的小臂。 “那我扶你。”他说。 言良按着开门键,直到我和瞿耀一起进去才松开。 电梯的轿厢很宽敞,我和姜越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谁也不干扰谁。 因为气氛尴尬,言良和瞿耀也都没有说话,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打发时间。 一楼大堂里的人比我们来的时候更多,可在这其中我竟看不见一个熟面孔。 他们都认识言良,一个个谄笑着和他打招呼,言良点点头,高冷地回应。 走到大门口,瞿耀问我:“你同事是不是都走了?那你怎么回去?” 我说:“打车吧。”毕竟也没了其他办法。 瞿耀皱眉,转头想找姜越,可姜越已经和言良下了台阶,言良甚至都拉开了停在台阶下那辆车的车门。 我和瞿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坐上正、副驾驶座,那辆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最终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瞿耀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我没矫情地拒绝,说了声“谢谢”。 瞿耀一直把我送上楼,看着我进家门。 “今天麻烦你了,谢谢,还有……再见。”我冲他挥了挥手,准备关上大门。 才关了一半,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等等!”瞿耀重新把门推开。 “还有事?”我疑惑地问。 瞿耀舔了舔唇,似有些不自在地问:“你和姜越……真的分手了?” 这个问题挺扎心的,可我还得回答:“对啊,分手大半个月了。那会儿你们人太多,后来局面又太混乱,我就没刻意拿出来说。” “你提的还是姜越提的啊?”瞿耀又问。 “姜越。”我垂下眼,笑得苦涩。 瞿耀好像很意外,但他没有接着问下去。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因为太过疲惫,我快速冲了个澡,倒床上就睡了,没心思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 我爸几天前出了院,没回公司,仍在家里静养。 我跟他说了辞职的事,他虽不太高兴我放弃自己的理想,但木已成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我的“逼迫要挟”下,抽空给我补补课,指导一下经营管理公司的方法。 我休息了两天,之后正式进入公司工作,职位是“总裁助理”——这个位置最接近总裁,既可以熟悉总裁的日常工作,又可以跟着总裁“前辈”学习各种技巧,简直一举多得。 然而,当我去到公司,才惊讶地发现,这位我爸聘请来的“职业经理人”,公司的现任总裁,居然就是瞿耀!那个“姜越的朋友”、“万豪的副总”瞿耀! 瞿耀看到我,反倒十分镇定。 “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笑。 我定了定神,很确定地说:“是姜越让你来的。” 瞿耀没有否认。 “那个时候你俩还没分手,姜越只跟我说有这么一个机会,是我自己选择跳槽过来的。” 听他这么说,我就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多了些庆幸。 能做到“万豪副总”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有他坐镇我们公司,我很放心。 “我下周一要去一趟i国,和fr公司的人见面,谈谈续约的事。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去。”瞿耀说。 我们家公司是做汽车代理的,也是fr超跑的国内总代理商。 可是,我们公司和fr的合约今年下半年就要到期,国内好多家代理商都望着这个“香饽饽”,其中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就是我爸那个老朋友魏峰。 我爸在家里天天念叨这事儿,他说这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业务,要被人抢走了,公司的营业额得下降大半。 我工作两年多,出过最远的差就是去隔壁市,还是当天去当天回的那种。这会儿突然被通知下周要出国,在紧张的同时我又有点儿期待。 我问瞿耀:“那我应该准备些什么?” 问这么个蠢问题,我心里很是不安。普通的助理不用领导吩咐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可我一上来就各种麻烦领导—— 好在瞿耀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丁点的嫌弃都没有。 “我需要的东西我待会儿会给你发个清单,你需要带什么东西,就看你自己愿意了。”他好脾气地说。 我连忙应声答“好”,又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不到半个小时,我的邮箱里就多了一封瞿耀发来的邮件,主题是简单的两个字:清单。 第109章 打脸 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跑各种地方准备各种材料,又在签证中心耗了一下午,终于赶上时间在周五拿到了去i国的签证。 然而周六一早瞿耀通知我:“fr那边取消了这一次的见面,你去把你的机票退掉,再把我的改签到今天下午。” “啊?”我有点懵,“他们都取消见面了,你还改签做什么?” 瞿耀笑,“fr不会平白无故爽约,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已经和其他公司谈好了代理合约。不过,他们和我们的合同没到期,所以现在还签不了。我得快点过去,尽力说服人家改变心意。” 他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同时,我心里又开始发慌。 我迅速打开电脑,登录订票网站。 “你……方便带我一起去吗?”我试探着问。 “这个……”瞿耀很犹豫,“不是很方便。”他还是回绝了我。 “实际上,我这一次去见的不是之前约好的那些人,而是fr公司内部一个和我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所以带着你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他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想跟着过去学点谈判技巧什么的,既然你是去见朋友,我就不去瞎搅和了。”我连忙说。 我很快就帮他改签好了机票,把订单号发给了他,又报了一遍航班时间。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这个还不确定。不过我回来之前肯定会通知你,毕竟我还得靠你帮我订机票。”瞿耀半开玩笑地说。 fr爽约的事我没跟我爸说,就怕他一时气急血压升高,又强行要回公司去上班。 瞿耀一去就是四天。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晚上11点准时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得到他的反馈以后,隔天再反馈给下面的人。 瞿耀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让我不用等到那么晚。他在那边不像是到公司上班,有规定的工作时间,而是陪着朋友看看球赛、打打高尔夫,再喝喝酒,清闲得很,随时都能接我的电话。 我却仍害怕打扰到了他们。 瞿耀回国的前一天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他明天回国,机票自己订好了,让我不用费神。 “好的。”我只把这当成了领导的体贴,顺口又问了一句:“你明天什么时候到?我让司机去接。” 瞿耀作为公司总裁,哪怕只是暂时“代理”,也是有自己的配车的。 他报了个时间,我赶紧用笔记到了小本子上。 ** 瞿耀的飞机下午6点15到达。 虽然我们公司的下班时间是6点,但我现在手头的工作比较轻松,而且瞿耀这么照顾我,又为了公司这么辛苦,于公于私我都该请他吃顿饭,于是我用了“特权”,提前了一个小时早退了。 我没跟他说我要去接他。 我知道,一旦我说了,肯定会被他拒绝。 司机把车停在机场外头。 我看了眼时间,刚好6点。 我给瞿耀发了短信,跟他说司机已经到了,在机场外等着,让他直接出来。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也没什么事可干,看一看车窗外行色匆匆的旅人,又看一看手机上的时间。 6点15,6点20,6点25,6点30…… 终于,我从从机场里出来的人群之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立刻推开门跑过去。 “瞿总!”我热情地叫,却看到瞿耀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姜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立领大衣,拖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 看见我,姜越也是一愣,脚步不由顿住。 “你怎么过来了?”瞿耀问我,笑容有些勉强。 我收回放在姜越身上的视线,也将心头的许多疑问压回腹中,回答他:“你为了公司奔波劳累,我作为老板的女儿,想要请你吃顿饭,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奔波说不上,劳累嘛……”瞿耀又往姜越那边看,笑得越发的干,“更是没有。” 我当他是在谦虚,又恭维了他几句,并上手去替他提行李箱。 瞿耀连忙把行李箱往身后藏,“我自己来!自己来!”他反倒急了,“哪有让女士帮忙拿东西的道理!” 我俩说话的时候,姜越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瞅都没往这边瞅过一眼。这会儿我俩闹起来了,他才不耐烦地皱了眉,冷声问瞿耀:“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这就走!”瞿耀换了只手提行李箱,好不让我够上。 走了两步,他问姜越:“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吗?” 姜越冷冰冰地答:“不去。” “那你跟我们坐一辆车吗?”瞿耀又问。 姜越瞪他一眼,说:“不坐。” 瞿耀没有挽留他,我更没有。 我把后备箱打开,瞿耀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我又拉开后座的车门,恭恭敬敬地对瞿耀说:“瞿总,请。” 瞿耀一脸惶恐,“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我笑开了怀,“这种事不是一个助理应该做的吗?” 瞿耀说:“我可没把你当成真正的助理,搞不好以后你还是我的老板。”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但恐怕也得好几年以后了。 瞿耀坐进了车里。 我顾忌着上司下属的关系,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我正准备让司机开车,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沉着一张脸拖着行李箱往这边来的姜越。 “等一下。”我对司机说。 司机握着钥匙的手顿住了。 姜越停在后门边上,抬手敲了敲车窗。 瞿耀将车窗降下,问他:“怎么了?” “我跟你们一起走。”姜越说。 司机连忙将锁打开。 姜越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便上了车坐到瞿耀身边。 当他把门重重关上的那一瞬,我的心也跟着重重地一颤。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就算他只是坐着不说话,也能让我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瞿耀问他:“不是说自己回去吗?”语气颇有些看好戏、打他脸的意味。 姜越的声调没有丝毫的起伏:“车送修了,司机来不了。” 第110章 给你 车缓缓地开动。 “你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瞿耀问姜越。 “不是要去吃饭?”姜越反问他。 “噗嗤。”瞿耀笑出声来。 我没敢回头,也就不知道姜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但从瞿耀立即噤声来看,想必是不太好的。 我怕瞿耀饿得太厉害,订的是一下机场高速就能到的一家餐厅。 “两位将就一下,这家餐厅已经是这一片最好的了。”在下车之前,我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 “心意到了就行。”瞿耀相当随和,“我们俩也不是讲究吃的人。” 姜越一句话没说,依旧冷着一张脸,看哪儿都不看我一眼。 这餐厅没有包厢,所有人都坐在大堂。 正是饭点,店里全都满了,门口还等着一群。 我报了名字和手机号,服务员领我们去了留好的位置。幸好我当时订的是个四人桌,否则这会儿姜越来还坐不下。 服务员送来两份菜单,我让给他们俩一人一份。 这家店主打南方菜,味道清淡还偏甜,不合我的口味,但同为s市本地人的姜越和瞿耀都很喜欢。 瞿耀很快报出两个菜名。 姜越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皱着眉问侯在一边的服务员:“只有这些菜?” 服务员点头。 姜越的视线似乎飘向我这边,但没过两秒就移开。 他把菜单合起扔到桌上,整个人往后舒适地靠着椅背,懒懒洋洋地对瞿耀说:“都你点吧。” 瞿耀有点为难,问我:“姚希,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我说:“我都可以。” 尽管我喜恶分明,但也没那么挑食。 瞿耀于是又加了一菜一汤。 等菜的时候,我和瞿耀闲聊:“i国好玩吗?我还没去过。” 本来想着趁着出差的机会去逛一逛的,结果出了意外。 “就那样儿吧。”或许是看得多了,瞿耀没有太激烈的反应,“那些著名的景点确实值得一看,可出差去的话,就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欧洲那边小偷太猖獗了,他们特别喜欢抢亚洲人。如果不是必要,我们一般都待在酒店里不出去。” 我曾去过s国,同样也在欧洲。因为官方语言不是英语,而我又对那边的语言一窍不通,保险起见就报了个团。 每次出门前导游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贵重物品带在身上,结果同团的一个小姑娘还是被抢走了单反相机。就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地方,小偷把相机直接从小姑娘的脖子上扯了下来,撒腿就跑。 同团的所有人都吓蒙了,还是导游先反应过来打电话报的警。那边警察的效率也不高,一直到三天后我们离开,那相机都没能找回来。 所以,我对瞿耀的话深有同感。 “不过啊——”瞿耀挑眉,坏坏一笑,“欧洲的男人长得都挺帅的,大街上随便逮一个,颜值都不低。你要去了那边,一整天什么都不干,找一家街角的咖啡店坐着看人都会觉得挺好,说不定还能有一场艳遇——嘶——” 瞿耀突然弓起身子,整个人都快趴到了桌面上。 “你怎么了?”我急忙问他。 “没事没事!”瞿耀摆手,脸上的笑容非常勉强。 他咬牙瞪向姜越,可姜越跟没事人一样,端着杯子悠闲地喝着茶。 等了快半个小时,服务员才端上了一盘东坡肉。 东坡肉是这家店的招牌之一,据说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我看这肉色泽鲜艳,外形还挺漂亮,饶是平时不喜欢吃肥肉,还是忍不住伸了筷子。 我刚夹起一块肉,就察觉到了姜越担忧的目光。可他的视线刚和我对上,就生硬地转开了头。 这人…… 我压下心头的异样,将肉送进口中。 这肉带了甜味儿,裹着大块的脂肪,我刚咽下去,胃里就开始翻腾。 ——简直油腻到恶心。 我低下头,咬紧了牙关,没表现出太多的不适。 “怎么样,好吃吗?”瞿耀无知无觉地问我。 我挤了个笑,说:“挺好吃的。” 瞿耀也夹了一块吃了,夸赞道:“确实可以称得上‘招牌’。” 我倒了杯茶慢慢地喝,冲淡了些许胃里的油腻。可当其他菜上来的时候,一想到可能会有的甜腻味道,我就没有了动筷子的欲望。 最后我以“减肥”为由,每道菜都只吃了两口。姜越吃得也不多,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还是单纯没有胃口。 好在瞿耀很喜欢,一个人几乎将所有的菜一扫而光。 饭后,大家都准备回家。 瞿耀家离得近,再加上他主动提出来了,我只能让司机先送他。 等他一走,车里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我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眼见着车已经出了瞿耀家小区,不得不转头问姜越:“你去哪里?” 姜越冷冷地说:“回家。” ……说了等于没说。 “回哪个家?”我又问。 姜越的眼神更冷,浑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我在温暖的车内不禁打了个寒颤。 “千禧龙湾。”他说。 “噢。”我转回去,故作平静地吩咐司机:“去千禧龙湾。” 我以为,姜越已经不住那里了。 那套房子本来就不是他长住的,跟我分手以后,他更是没有了继续留在那里的理由。 秦卿曾提到过的“碧海园”,离千行集团总部更近,房型更大更舒适,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应该搬回去才是。 为防止自己对这段感情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我停止了胡思乱想,努力将脑子清空,眼里只有窗外的夜色。 “停车。”姜越忽然说。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司机踩下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等我一下。”姜越说完,推门下车。 这边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就算已经八九点,路面上的人依然不少。 我看见姜越蹿进了人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我专心玩起了手机游戏。直到后座的车门“啪”的一下被关上,我才意识到姜越回来了。 我正准备让司机开车,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给你。”姜越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有热气源源不断地从袋口冒出来。 第111章 他在撒谎 他买回来了一碗馄饨。 我虽是个重口味,却对清汤馄饨情有独钟。 我俩分手不久,我不意外他仍能记住我的喜好,我只是在意—— 原来他知道我不是真的因为要减肥才吃那么少。 也就是说,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注意到了。 可是……为什么呢? 我想问他,又害怕是自作多情,始终开不了口。 “……谢谢。”我说。 “不客气。”姜越的表情淡淡的,“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他弯腰拎起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也是一碗馄饨。 我愣住了。 “介意我在车上吃东西吗?”姜越问。 我下意识地摇头。 姜越立刻用塑料小勺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口中。 我这才想起来,他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而且,他也挺喜欢吃馄饨。 所以,这馄饨根本就是为他自己买的,给我带只是顺便。 原本躁动的心,在这一刻立即平静下来。 我不由庆幸,还好没多嘴去问,否则现在该多丢脸。 我安安静静地坐着,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再没和姜越说过一句话。 车很快开到了千禧龙湾。 出于礼貌,我让司机先把姜越送到楼下。 姜越下车的时候,说了句“谢谢”,之后拿了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进了楼栋。 明知道不该期待什么,可看到他决绝的背影,我的胸口仍有点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 瞿耀拿到了fr续约五年的合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公司里也被喜悦的气氛充满。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a给我发微信,让我上微博看实时热搜。 热搜的前三位都被秦卿包揽,第一位是“秦卿神秘男子”,第二位是“秦卿恋爱”,第三位则是秦卿和昨天我请瞿耀、姜越吃饭那家店的名字。 我正疑惑着秦卿和那家店有什么联系,点进去一看,最热门的那一条微博是秦卿的一个粉丝发的,说自己吃饭偶遇秦卿。而和秦卿同桌的,还有两个“超级超级帅”的大帅哥。 然而,她微博里发的自己的偷拍图,里面的“秦卿”不是真的秦卿,而是我。 看图片质量,那位博主坐得离我们比较远,照片里的我只有一个不甚清晰的侧脸。 单从侧面来看,我和秦卿确实有八九分相似,被人认错也不奇怪。 明星吃饭被粉丝偶遇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照片被po上网,一般也都只在自家粉丝这个小圈子里传传,但因为这一次“秦卿”是和两个大帅哥吃饭,举止还比较亲昵,才会被转发到圈外,成为热门。 我心里有点慌,这乌龙闹得这么大,好多营销号都下了场,不少网友甚至准备开始扒姜越和瞿耀的身份——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小a问我:“照片里头的人不是秦卿,是你吧?”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那侧脸相似度那么高,要我不是当事人,恐怕也会把我自己错认成秦卿。 “看衣服啊!”小a答得理所当然,“我记得那件外套你不久前刚穿过。” 我只能夸她心细如丝。 小a不像我一样把这事儿看得太严重,还嘻嘻哈哈地跟我吐槽:“这些粉丝也挺搞笑,天天吹自己‘死忠’,到头来连自己爱豆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还能认错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卿估计要怄死了!” 秦卿怄没怄死我不知道,但这事儿上了热搜以后,无论是秦卿本人,还是秦卿工作室,都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出声否认。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像秦卿这种正当红的艺人,又在一个飞速的上升期,遇到和恋爱相关的绯闻,哪怕是真的,恐怕都要第一时间出来否认,更何况这还是假的。 而秦卿这样的反应,让大众觉得她是默认了恋情。只是她的男友是两位帅哥当中的哪一位,仍然是值得深究的问题。 “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的。很快就有知情人士爆料,照片中的两位男子,分别是千行集团的现任总裁姜越,和万豪酒店的副总经理瞿耀。秦卿的交往对象,自然是颜值、地位都更高一些的姜越。 到了这个地步,秦卿依然没有出面,这恋情多半是要被坐实了。 秦卿之前吸的粉里,有大半都是她和祁涵的cp粉,这个新闻一出,这群cp粉闹着要脱粉的却很少,甚至好多还“含泪”承认:姜越和秦卿的确要更相配一些。同时,他们也很大方地祝福秦卿与姜越幸福。 可我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大方。 倘若姜越和秦卿真的在一起了的话…… 那姜越到底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指责我找人跟踪他? 且不说那照片是别人寄给我的,就算我真找人拍了照片,他一个劈了腿/正在劈腿路上的男人,凭什么能理直气壮地说那些话?! 瞿耀给我打内线电话,让我给他送份文件进去。 我把网页最小化,找到文件进了总裁办公室。 因为心里有气,我的表情不是太好。 “瞿总,您要的文件。”我把文件递过去。 瞿耀却没急着看,反倒盯着我看了好久,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我否认。毕竟是在领导面前,不应该流露出太多私人的情绪。 瞿耀却不放过我:“你看到微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我沉默不语。 瞿耀忽的笑了,嘲笑的那种。 “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你难道还不清楚那照片上的人是谁吗?就为一个假新闻你都能生气,我现在有点怀疑……emmmmm……你的智商适不适合经营一家公司。” 他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我羞愧得老脸通红。 但为了证明我的智商在线,我据理力争:“既然是假新闻,秦卿为什么不澄清?” “这个嘛……”瞿耀沉吟片刻,忽然正色:“可能就是为了炒作吧。你也知道,娱乐圈嘛,只要能红,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表情有点别扭,说话的过程中和我没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我很肯定:他在撒谎。 第112章 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这件事情沸沸扬扬地闹了好几天,等热度快要降下来,秦卿才就此发了一条微博:“不过是老朋友一起吃顿饭,有些网友脑洞开得太大了/吐舌” 轻飘飘的一句话,既澄清了和姜越的关系,又把她自己送上了热搜第一。 “看吧,我就说她是为了炒作。”瞿耀一脸的得意。 用绯闻炒作,还炒得这么明显? 我是不相信秦卿的团队就这个智商的。 总而言之,在这整个过程当中,秦卿的表现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 临下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我下到一楼才发现把伞忘在了办公室。 瞿耀和我在一起,问明情况,他主动提出送我回去。 我懒得再等下班高峰期的电梯,就没拒绝。 瞿耀把车停在我家楼下,在我解安全带的时候喊我“等一下”。 在我不解的目光中,他先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长柄雨伞,又过来替我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他撑开伞将我护住,以免我被大雨淋湿。 “谢谢。”我对他存了满心的感激。 瞿耀微微一笑,说:“我送你到门口。” 其实从他停车的地方到门廊,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硬要送,我也拦不住。 “麻烦你了。”我站在屋檐下,冲他挥挥手:“这雨下太大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瞿耀应了一声,说了句“明天见”,撑着伞又进了雨里。 等他的车开走,我才转身。 下一秒,我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大堂姐?”我捂着胸口,看到她有点惊讶。 之前我们两家闹得那么难看,大伯父也撂了狠话要断绝关系,我以为他们再也不会上门。 “你怎么来了?”我问。 大堂姐脸上挂着笑,说:“外面有点冷,上去再说吧。” 我不太想和她在封闭的空间独处,万一她闹出点什么事想坑我,既没有监控,也找不着给我作证的人。 于是我说:“去小区旁边的咖啡厅吧。” 大堂姐脸上的笑僵了两秒,却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好吧。” 她带了雨伞,很漂亮很精致,却不太实用。我俩合撑一把伞,走到咖啡厅的时候,我全身都快湿透,而她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我脱了湿漉漉的外套,一转头看到她也在脱衣服。 她里头就穿了一件打底衫,因此我看得很清楚,她原先微凸的小腹,现在已经平了。 这说明她的孩子流掉了。 大堂姐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很苍白,不知道是流产伤了身,还是等待的时候吹久了冷风。这会儿,她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黏在脸上,显得整个人愈发的憔悴。 毕竟是有亲缘关系,哪怕已经撕破了脸,我还是忍不住对她生出了一丝同情。 “擦擦脸吧。”我递了一张纸过去。 大堂姐接过,罕见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我推给大堂姐,她居然又推回给了我。 “你点吧,我喝什么都行。”她的语气里带了点儿讨好。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 快三十年了,在我大堂姐这儿,我还是第一回享受这种待遇。 我要了两杯热可可,又随便点了些甜点。 “可以吗?”我征询大堂姐的意见。 她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我这才把菜单交还给了服务员。 等待的间隙,大堂姐问我:“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不知道她这紧张从何而来,但也没跟她完全地说实话:“一个朋友。” “男朋友?” “不是。” 大堂姐仿佛松了一口气。 “那个……”她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和杨伟离婚了。”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只是时间比我想的要早了很多——我前堂姐夫家里应该是放了点血的。 “是嘛。”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我和杨伟签了协议,乐乐归我抚养,他们家每个月给五千块钱的赡养费,但是姜越的钱,该我们家来赔。”大堂姐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妈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加起来才六千多一点,我又没有工作,就靠着杨家的赡养费,这钱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 她说到这里,我就知道了她来找我的目的——还是想让我跟姜越求情,抹掉那笔赔款。 在这事儿上我的立场一直很坚定,更何况现在我还没了帮她求情的途径。 “对不起啊姐,这事儿我真帮不了你。”我“为难”地说。 “姚希,”大堂姐的眼泪落了下来,“你就真的这么绝情吗?” “不是。”我装无辜,“我跟姜越已经分手了。” “啊?”大堂姐愣了,都忘了哭,“什么时候的事?” “春节过后没多久吧,为的就是这两百多万的事儿。”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听姚月说,你和姐夫闹得要离婚,心里过意不去,想让姜越就这么算了,但是他怎么都不肯。后来我俩吵了一架,他说我们一家都只知道占人便宜,寡廉鲜耻。这话我哪听得下去,一生气就跟他分了手。” 反正大堂姐也不可能真找姜越去对质,我这脏水泼得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大堂姐瞪着眼,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那怎么办啊?”她这回是真的慌了,“那我们家这钱怎么还得上?” 我想了想,给她出主意:“姐你还年轻,可以出去找份工作啊!乐乐平时上学,不需要人时刻看着,况且大伯父大伯母每天都在家,也能帮你照顾孩子。” 大堂姐很犹豫。 “我没你这样的学历,又没有一丁点工作经验,哪家正规公司肯要我?打零工的话,挣的钱又太少了。” 忽然,她的眼珠子转了一转。 我汗毛竖起,有种不祥的预感。 “要不然我去你们家公司工作吧?你让二叔给我安排个轻松点的职位,工资我也不要太高,一个月一万就行了。”大堂姐说。 第113章 套路深 s市这地方,物价高得离谱,薪资水平却很一般,这两年的平均工资据说才四五千。刚毕业的大学生,要没有一个好的学历,进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实习期工资可能才刚刚三千,转正以后勉强上五千。 我们家公司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员工的月薪随着职位和资历有很大的浮动,既有四五千的,也有几十万的。 像我大堂姐这种,没学历、没经验、没特长,年纪也不小了的,进了我们公司,只能从最底层做起。哪怕一开始就给她转正,一个月最多也就五千块钱。 ……她居然一开口就要一万。 到底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的,嫁人以前跟着爸妈啃我们家,嫁人以后又跟着老公啃婆家。大手大脚的日子过惯了,一万块的工资在她眼里可能真的不算太高。 “我现在的工资都没有一万。”我说。 我的职位说起来很高大上——总裁助理,但因为我目前能力还不行,重要的事都是其他几个助理去做,我就干点杂活,包揽总裁的一切日常事务。总的来说,做的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也因为如此,我没敢跟我爸要太高的工资,他就按照我上份工作的薪资水平,给我开了八千。 就这,我拿着心里还有点虚。 大堂姐没忍住,终于翻了今晚的第一个白眼。 “整个公司都是你们家的,你工资多少重要吗?” 她这话说得其实没毛病,可语气实在太膈应人。 “我的意思是,你想来我们家公司工作可以,要轻松的职位也可以,但是工资肯定没有一万。”我把话给她挑明了。 “那有多少?”大堂姐问。 “两三千吧。”我说。 大堂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她重重地一拍桌子,还吓得服务员跑过来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对服务员说了声“抱歉”,等她走了以后才继续应付大堂姐。 “做多少事拿多少钱。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说。 大堂姐冷笑,“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帮忙。” “如果你所谓的‘帮忙’就是拿钱白养着你们一家,说实话,我的确不想。”我捧着热可可,掌心灼热的温度传到冰冷的四肢,总算让我暖和了一点。 “我真是脑子进了水,今天才会来找你!”大堂姐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怒气冲冲地走了。 桌上的甜点一动未动,杯里的热可可才喝了两口。我没急着走,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给小堂妹发微信:“大姐离婚了?” 小堂妹这个时间也下班了,很快就给我回了个“对”。 “你咋知道的?大姐去找你了?”她发了条语音。 “嗯呐,她刚走。” “她找你做什么呀?前两天她约我逛街的时候还跟我那儿挑拨,让我别跟你来往了,结果一转头她自己就去找你了,这人可真是……”小堂妹抱怨,语气里既有忿忿也有鄙夷。 “她找我还能做什么?总不是不想还钱,让我去跟姜越求情。”我喝了口热可可,慢条斯理地说。 紧接着,我就收到了小堂妹发来的一长串“?”。 “还钱?还什么钱?”她不解地问。 “就上次姚乐弄坏姜越的手机和表的钱。”我说。 然而小堂妹又发来了一长串“!”。 “你听她扯呢!”她不屑极了。 我意识到不对劲,问:“怎么,这里头还有内幕?” “内幕多着呢!”小堂妹一连发来了好几条语音。 “你以为大姐是怎么肯跟杨伟离的婚?” “最开始,大姐她死命都要保住两个孩子,就想靠着孩子每个月从杨家拿几万块钱的赡养费。杨家人多精啊!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后来又谈了好几次吧,最后就是说,大的归杨家,肚子里那个打掉,然后欠姜越的钱全部由杨家还,而且杨家还给大姐一百万作为补偿。杨家的要求就一个,就是姚乐改姓杨,从此以后跟姚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大姐一家人都不许再跟孩子见面。” 说到姚乐的名字,这里头还有个不太光彩的故事。 我大伯父是个特别传统的人,认为家里必须有男丁才能延续香火。而他和大伯母当年因为“计划生育”只生了大堂姐一个女儿,没能再生个儿子,让他遗憾了大半辈子。 所以当大堂姐肚子里的孩子提前检测出是个男孩的时候,他硬是去杨家闹了好几回,逼得人家同意这一胎姓“姚”。而交换条件是,大堂姐日后必须给杨家再生个儿子。 听了小堂妹所说的“内幕”,我满心的疑惑:“既然杨家同意承担所有的赔款,大堂姐为什么还舔着脸跑我这儿求情?就算我给她求了情,这钱不用还了,也没她什么好处呀!” “哎呀,二姐,你就是太单纯了!咱大姐那套路深着呢!”小堂妹“啧啧”道。 “杨家的人就算要赔钱,也得要找着姜越的人啊!他们不认识姜越,也没有姜越的联系方式,就让大姐写了个收据,把存了两百多万块的一张银行卡给了大姐,让她拿去还钱。要是你这边走通了,姜越的钱不用还了,这两百多万她不就可以独吞了吗?只要姜越不去杨家那边找麻烦,这事儿就永远都捅不出来!” 真相令我目瞪口呆。 我由衷地佩服大堂姐的“机智”,也赞叹她过人的演技。 她是真的把我骗了过去。 气愤和懊恼一同涌上来,我恨不得当场就给姜越打电话,让他去找我大堂姐要钱。 ——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给他打电话,就发了微信:“我堂姐还你钱了吗?” 消息发送成功,没有弹出“对方不是你的好友”的提示。 我松了口气。 那边半天都没有反应。 我喝完热可可,把剩余的甜点打包。 雨已经停了,我踩着地上的积水,借着路灯的光,慢吞吞地往小区里走。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第114章 相信你们都懂 离得远,我看不见车里有没有人,但心里还是一个“咯噔”,渐渐放慢了脚步。 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一半,我走到跟前,首先看到的是车里明明灭灭的一点红光。 有淡淡的烟味飘出来,我皱眉退开一步,叫:“姜越。” 姜越下了车,指间仍夹着那支烟,却未放入口中。 我俩隔着车顶对望。 他问我:“有事?”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仿佛此刻是我被抓到蹲守在他家楼下。 我没自作多情地去问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晃了晃手机,“你没收到我给你发的微信?” 姜越愣了一下。 “你等等。”他拉开车门,弯下腰去翻主副驾驶座之间的储物格。 半晌,他直起身,说:“没还。” “噢。”我点头,“我就想提醒你,记得去找我堂姐要,她手里现在有钱。” 姜越弹了一下烟灰,微眯着眼,说:“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像是有点不悦。 “那……我先上去了?”我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 姜越没说话,将烟在车身上摁灭,随手扔进了垃圾箱。 我不由心疼他的车。这送去补个漆,恐怕得不少钱吧? 姜越坐回车里,重重关上了车门。 我看着他倒车出去,上了往后面14栋的那条路。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我腹诽一句,转身上楼。 ** 两天后,我同时收到姜越和大堂姐的微信。 姜越:“钱已要到。” 大堂姐:“姚希你这个贱人!你会遭报应的!” 我这诡异的躺枪体质,我都懒得吐槽。 给姜越回了个“好”,大堂姐那边我则干脆放置不理。 这事儿过了还没一周,小堂妹告诉我:“大姐找到工作了!!!!!!!” 这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表达她的震惊。 我的心情和她没有多大的差别。 以我对大堂姐的了解,我猜想她离婚以后,要么抱着杨家给的一百万混吃等死,要么再嫁个有钱人当阔太,反正是绝不可能出去找工作的。 然而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什么工作?”我是发自内心的好奇。 大姐的要求那么苛刻,一般的工作,她可看不上眼。 “二姐,我跟你说……”小堂妹的气息不稳,很显然仍处于激动的情绪当中。 “你绝对不会相信的!” “真的!” “因为我一开始也不相信!” “但是这件事情它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大姐她!” “居然!” “去做了秦卿的助理!” 我耐着性子把这些语音一条条地听完,听到最后,我竟有点不安。 或许是我太多疑,但我大堂姐和秦卿……这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忽然凑到了一块儿,总让我感觉有什么阴谋。 我问小堂妹:“大姐怎么应聘上秦卿助理的?” 小堂妹说:“这故事说起来也挺狗血的。大姐那天还了姜越钱以后心情特别不好,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被秦卿的车擦了。秦卿把大姐送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还给大姐留了名片,让大姐有什么事跟她联系。大姐就说自己想找份工作,秦卿立马说可以让大姐做她的助理,每个月工资一万五,交各种保险,还包食宿。这么好的事,大姐当然答应啦!我还是今天看到大姐朋友圈晒的去b市住五星级酒店的照片,觉得奇怪去问了一下,她才跟我讲。” 我打开朋友圈,一直翻到日期变成昨天,都没看到小堂妹所说的大堂姐晒的那张照片。 我心里门儿清:大堂姐把我给拉黑了。 “挺好的。”我说。 可我也明白,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我在电视台呆了两年多,虽然做的不是综艺节目,但也接触过不少天天和明星打交道的同行。 别看明星这么有钱,他们身边的许多工作人员工资还不及普通打工仔。尤其是那些负责生活中大小杂事的助理,因为门槛低,哪怕做的事很多,每个月拿到手的钱也不会超过五千。 秦卿目前的正职是主持人,不比那些拍一部戏就有上千万入账的演员,再加上她的助理有三四个,平均下来工资只会更低。 不过,也不排除她对自己的职员特别大方,只是大方成这样……着实让人怀疑。 “大堂姐跟我说,秦卿对她可好了!她皮肤不好,秦卿就把自己的护肤品给她用!知道她不久前流了产,还给她买各种营养品补身体!大堂姐说是秦卿的助理,但是助理的活都是别人在干,她就跟着秦卿跑一下通告,没通告的时候就到处去玩,可爽了!我都想让她给我开个后门,把我弄过去一起给秦卿当助理了!”小堂妹羡慕不已。 从小堂妹的话中,我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秦卿对待大堂姐和其他的助理并不相同。 那么,她特殊对待大堂姐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 我最近把秦卿放到了我的“特别关注”栏,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也因此,她被狗仔拍到与方仲生共进晚餐的新闻一发出来我就看完了。 与“千行集团前任总裁”这个头衔比起来,方仲生更被大众所熟知的,是他的好色。 传说中,他睡过了娱乐圈一众大、小花和嫩模,甚至连三十八线的锥子脸网红都不放过。 所以,大众看到秦卿与方仲生同框的照片,第一反应都是:方仲生把“魔爪”伸向了秦卿。 或者是:秦卿爬上了方仲生的床。 秦卿是从朝廷台空降到s市电视台的,一来就享受“一姐”的待遇,台里砸各种资源捧她。原来大家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照片一出,“秦卿靠潜规则上位”的说法甚嚣尘上,不少网友纷纷到秦卿的微博评论区留言,骂的好多脏话都不忍直视。 这一回,秦卿工作室的反应倒很迅速。他们否认了“秦卿被方仲生包养”的传闻,并给带头黑人的营销号发了律师函。 可这事儿并没有就此停息。 在秦卿工作室发出声明后的当天晚上,一个以“爆料神准”著称的营销号发了一条微博: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方仲生还是姜越的爸爸?对,就是上次被拍到和秦卿一起吃饭的姜越。所以这次秦卿和方仲生一起吃饭意味着什么……emmmmm,相信你们都懂。 第115章 被塞狗粮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卿与姜越的绯闻卷土重来,这一次甚至还传出了两人“好事将近”的消息。 有好事者收集整理了他们俩的一系列同框照,从眼神、姿势等细节分析证明:秦卿与姜越确实是一对。 小a把这个帖子发给我的时候,在后面添加了一长串“哈哈哈哈”,据她自己所说,这叫“仰天长笑”。 “看这人分析得有鼻子有眼的,要是她知道了姜越是你男朋友,那脸还不被打肿~” 我却笑不出来。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脸被打肿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我对小a说:“我和姜越分手了。” 小a隔了很久才给我回了一串“。。。。。”,之后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 晚上,我约沈彤喝酒。 她一直忙着工作和谈恋爱,过年以来,这还是我俩头一回见面。 网上的新闻她都看过,却从来没有问我。 直到今晚,两杯酒下了肚,她问:“姜越和秦卿……真的还假的啊?” “我哪儿知道。”我哂笑一声,仰头灌下一杯红酒。 “你没去问姜越?”沈彤很意外。 “我都没找着机会问,他就提出了分手。”我拿过酒瓶,往杯里倒满了酒。 “我那么相信他。”我笑,“就算收到了他和秦卿的那些照片,就算知道他在秦卿家里过了夜,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心,更没有想过要分手。” 鼻腔的酸楚刺激了泪腺,我的眼前骤然模糊一片。我眨了眨眼,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滑下脸颊。 “希希……”沈彤的手抚上了我的肩膀。 “不用安慰我。”我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挤出一个笑来,“其实我早应该看明白的。姜越以为我找人跟踪他,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是因为心虚!不过是因为他真的跟秦卿有一腿!” 我再度举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将酒杯搁在矮几上。 “我就是傻!才会为了这么个渣男伤心难过!” 我就是贱!才会分手后每次看到他仍会心跳加速,幻想他会向我道歉,要求与我复合。 “我现在,脑子总算是清楚了!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想让你替我庆祝!庆祝我终于捡起了智商!”我开心地大笑,可越笑眼泪越多。 “希希,你喝醉了。”沈彤抢下了我手中的酒瓶,“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又把酒瓶重新抢回来,“我今天这么高兴!你凭什么不让我喝酒!” 说完,我嘴对着瓶口,将剩下的半瓶酒全都喝光。 有酒液顺着我的脖子淌进了衣服里,冰凉黏腻的感觉很不好受,我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沈彤见阻止不了我,急得去翻我的包。 她把我的手机塞进我手中,“姚希,你要是不高兴,就给姜越打电话,把他往死里骂!不要这么折腾自己!我看了都想抽你!” “骂他有用吗?”我瘫软在沙发上,笑呵呵地问她:“骂他他就不跟秦卿在一起了吗?骂他他就会回心转意,来找我复合吗?” 我难受了很久,却又因为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忍了很久。 要不是喝了这么多酒,酒精上了头,这些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沈彤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中有心疼,有同情,也有歉疚。 “对不起。”她说,“当初要不是我劝你,你可能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不关你的事!”我挣扎着坐起来,伸出双臂将她抱住,“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和他在一起。” 姜越那个人呐……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去追,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他。 我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沈彤在打电话。 “姚希喝醉了,在xx酒吧,你能不能过来接她?” “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但是现在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也搬不动她啊……” “姜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算我以前瞎了眼,看错你了!” 呵。我在心中轻笑一声。 之后,意识便陷入了混沌。 ** 我醒来的时候在自己家里。 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和床单,我蓦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次没出事。 今天不是周末,我得去公司上班。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瞿耀见着我,打趣道:“看你这样儿,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只知道工作学习的‘乖乖女’,没想到你还会去酒吧喝酒啊!还能喝醉了!”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喝酒的?” 我以为自己能赶上,都没提前给他打电话请假。 瞿耀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在我审问一般的注视中说了实话:“我昨天晚上和姜越在一块儿,你朋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听到了。” “……哦。”我忽然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丢脸丢到领导面前……真是要命。 瞿耀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你昨晚……好好回去了吗?”他问。 “嗯。”我点头,“我朋友把我送回去的。” 这话我说得其实特别心虚。 沈彤那通电话还没打完我就已经不省人事,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全都没有印象——包括我是怎么回的家。 “是嘛。”瞿耀的眼里有些许的促狭,他大手一挥:“行了,你出去工作吧!” 我趁着午休,躲到茶水间里偷偷摸摸给沈彤打电话:“昨天晚上……是你把我送回去的吧?” “当然是我!”沈彤没好气地说,“不然你以为还能是谁?姜越吗?” “不是……”我嗫嚅道,“我就是觉得你挺瘦弱的,一个人扛不动我……” “对啊。”沈彤理所当然地接了话,“所以我打电话让我男朋友过来,跟我一起把你抬回家去的。” “我的天……”我羞赧地扶额,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我还没跟你男朋友正式见面呢……他第一次见到我居然是在我喝醉的情况之下……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个酒鬼啊?还是酒品特别差的那种?” “行了,你别瞎想了。除了我以外,其他女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不会给你打上什么特别的标签的!”沈彤不耐烦地说。 我却发现,自己好像突如其来地被塞了一嘴狗粮。 第116章 表个态 瞿耀要去见一个合作方,特意把我带上。谈完公事已经到了饭点,顺便就约了一起去吃饭。 合作公司的老总请客,去的自然是档次极高的饭店。结果刚到门口就被经理模样的男人拦下:“抱歉,我们这里今晚被人包了场。”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包场”这种事情并不大惊小怪。 准备离开的时候,瞿耀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我问。 “没事。”瞿耀笑笑,表情不太自然。 “我们快走吧,不然晚了其他餐厅也没位置了。”他催促道。 他的表现太不对劲,我疑惑地看向他刚才看着的地方,只见姜越与秦卿一左一右地从同一辆车上下来。 ……原来是这样。 合作公司的老总也认识姜越,看见他后就不急着走了。 等姜越走到近前,他笑眯眯地迎上去:“姜总,真巧啊。” 姜越面无表情地看他,显然没认出来他究竟是谁。 “嗯,确实挺巧的。”——但也不失礼节地给了回应。 被这么一打岔,瞿耀走不成,只得折了回来。 “这位是捷达的刘总,捷达和我们公司一直有业务往来。”他给姜越介绍。 姜越点了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吗?”秦卿插了一句。 其他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她穿着高贵大方的短款礼服,外面披了一件御寒的外套。她对这一次的饭局似乎极为重视,发型、妆容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甚至还搭配了成套的首饰。 然而,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她那只挽着姜越胳膊的手。她亲密地倚靠着姜越,脸上的笑容甜蜜而骄傲。 “对。”瞿耀回答,“不过刚到就被通知说有人包了场。等等——”他倏然醒悟,“包场的人……该不会就是你们吧?” “不是。”姜越依然没什么表情,“我爸包的场,我们只是过来吃饭。” 猛然从姜越口中听到“爸”这个称呼,我有点惊讶。他都愿意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方仲生吃饭了,是不是说明……他们父子俩已经和好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不久之前这两父子之间的氛围仍剑拔弩张,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已融洽到了这种地步。我虽不想承认,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姜越为了秦卿,向方仲生低了头。 瞿耀受到的惊吓也没比我少多少。我看见他瞪大了眼,望着姜越嘴巴张了又张,大概是碍于旁边还有其他人,最后什么都没说。 “既然都遇上了,不如一起呗!”秦卿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就好像一个女主人一样。 见姜越犹豫着没有发声,她软软地撒娇:“不过就是吃一顿便饭,人多热闹嘛!而且人是我邀请的,方伯伯肯定不会不高兴~” 她的撒娇很有效果,姜越立刻就松了口:“那就一起吧。” 刘总连忙应道:“谢谢姜总!谢谢……呃……”他看向秦卿,一时有些尴尬。 “我姓秦。”秦卿一点儿不悦也没显出来,依旧笑容满面。 “谢谢秦小姐!”刘总迅速接上。 他们三人走在前面,刘总找着各种话题和姜越搭讪。 瞿耀和我落后了一大截,我俩慢慢吞吞地走着。 “你还好吧?”瞿耀小声地问。 我抬头,接收到他关切担心的眼神。 “没事。”我微笑,“都分手这么久了,能有什么事?” 瞿耀抿唇,担忧的神情并未从脸上消失。 方仲生等在包厢里,看到姜越和秦卿进去,很高兴地起身来迎。但一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我们,脸一下子就变黑了。 “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三个人吃顿饭的吗?怎么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他冷声质问。 在说“莫名其妙的人”的时候,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我的身上。 秦卿松开了姜越的手臂,转而挽上了方仲生的。 “方伯伯~您别生气~我和姜越到的时候,刚好在大门口和他们遇上,我就邀请他们跟我们一起了~您看,这么大的包厢,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话多空旷啊~人多一点儿吃起饭来才热闹嘛~” 被她这么一哄,方仲生的脸色虽然仍不好看,但比起刚才还是要强上许多。 “看在秦卿的面子上,我就勉强同意你们留下来吧。”他说完,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像是在让我不要闹事。 我没理会他,跟着瞿耀一起坐下。 包厢里摆的是张十人的圆桌,方仲生坐在首座,秦卿紧挨着他,姜越紧挨着秦卿,刘总则抛下瞿耀和我,自来熟地坐到了姜越的身边。 而我和瞿耀,与刘总隔了好几个空位,刚好在姜越和秦卿的对面。 方仲生说:“我提前点了几个菜,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再加什么。” 虽然嘴巴里说的是“你们”,但他自己拿着菜单,只征求了秦卿一个人的意见。 秦卿加了份蔬菜沙拉,又加了份小米粥,便推说“够了”。 方仲生把菜单合上,交给了侯在一旁的服务生。 桌上再没人说话,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卿忽然起身,捞过摆在桌子中央的茶壶,往方仲生空了的杯里倒了一满杯茶。 “方伯伯,喝茶。”她甜甜地笑。 “哎。”方仲生的脸上罕见的有了笑容,“还是秦卿懂事,不愧是我们方家的儿媳妇儿!” 秦卿娇羞地看姜越一眼,嗔道:“哎呀方伯伯!您就别打趣我啦!我和姜越……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怎么还没到?加上以前,你们俩在一块儿都四五年了吧?也是时候结婚了!我那些朋友的儿子,有的还没姜越这么大,孩子都生好几个了!”方仲生说。 我全然无视他们俩的谈话内容,捧着热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那……那也要看姜越的意思啊!”秦卿红着脸低下了头。 “姜越,你今天就在这里表个态。”方仲生的态度强势起来,“你和秦卿,你是怎么想的?” 第117章 我决定放手了 “婚自然是要结的。”姜越看着秦卿,嘴角带笑,声音也变得轻柔。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杯里的茶水洒出来,打湿了桌面。 若有实质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没勇气去看到底是谁,接了瞿耀递过来的纸巾,将水渍擦净。 “什么时候?”方仲生追问。 “现在集团内部仍不稳定,我经常在外出差,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婚礼的事。等这段时间过了,我慢慢闲下来,再和秦卿商量。”姜越的语气、神态都很正常,没有从前我见过的与方仲生交谈时的厌恶与烦躁。 “嗯。”秦卿也跟着附和,“男人嘛~以事业为重~”她侧头看姜越,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我不禁在想:秦卿这样喜欢姜越,以前见到我和姜越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表现得那么淡定,还和我们谈笑风生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她,可没有这样好的风度——就比如现在。 在这个地方,我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却又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只能低下头不出声,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可以拖,但秦卿一个女孩子,大好的青春,可不能被你给拖没了!”方仲生发起了脾气,用拐杖重重敲打着地面。 “我心里有数。”姜越说。 “我不管你有数没数!”方仲生指着姜越,“你们俩这婚,今年之内必须给我结了!你让手底下的人准备一下,争取‘五一’把婚订了!” 秦卿偷偷看了一眼姜越,见他脸有点黑,又去劝方仲生:“方伯伯……” 姜越却打断了她:“行,我这周末就上秦卿家里去,和阿姨谈谈订婚的事。” 秦卿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相信,但很快就露出喜悦的笑,眼里闪烁着点点水光。 方仲生的脸色也阴转晴,“这样最好。” 半天没插上话的刘总忙笑着祝贺:“祝姜总和秦小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越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秦卿红着脸,身体很自然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若不是服务员进来上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可能要在这样的气氛当中窒息而亡。 方仲生只点了三个人的菜,秦卿加的那两样,明显也不够多出来的三个人吃。 我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就算吃进去了,也觉得索然无味。 姜越和秦卿一直在互相夹菜,甜甜蜜蜜的,十分融洽。 “姜越,你最近工作太忙了,多吃一点儿~” “你也是,不要只顾着减肥,也吃点肉。” 我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否则也不用受此煎熬。 幸好菜不多,方仲生身体不好,桌上也没酒,这顿晚餐很快就结束。 “今天下午出来和刘总见面,摞了一堆报表没看,我和姚希就先回公司加班了。”瞿耀跟他们打过招呼,拉着我先行离开。 出了饭店,我问他:“你不是把报表都看完了才出的门吗?难道下午又有报表送过去了?” 瞿耀的表情很嫌弃,“你没看出来这只是我找的一个借口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 “你没必要这样。”我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又不是玻璃心。” “行了吧!”瞿耀抬手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刚才那个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不高兴。” 我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问他:“你前女友拉着现男友在你面前秀恩爱,你能高兴啊?” “我不高兴啊。”瞿耀回答得理所当然,“所以咱们不在里头受那个气了!” 我的心里暖暖的,忽然觉得瞿耀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饭店旁边刚好有个小公园,晚上逛的人不多。 “进去走走?”瞿耀用下巴指了指公园的方向。 恰好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家,便答应他说:“行啊。” 三月立春,气温没有早先那么低了。晚上就算起了风,一件厚外套也足以御寒。 我俩缓缓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认真地听着两旁草丛里的虫鸣。 “哎。”瞿耀突然问我:“你现在还喜欢姜越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启齿。 “说实话吗?”我问他。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你说呢?” 我思考了片刻,“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瞿耀很爽快。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姜越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 瞿耀的答案关乎着我对他说实话还是谎话。 “你的朋友。”瞿耀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于是我也对他开诚布公:“我和姜越分手也才一个月,哪能说不喜欢一下就不喜欢了。” 也就是早就劈腿了的渣男,才能无缝对接地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吧? 这么一想,我心中的怨气又升腾起来。 瞿耀有点得意,“我就知道!” “哼!”我横他一眼。要他不是我领导,我可能就动手揍他了。 “既然你把我当朋友了,我也给你交个底。”瞿耀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姜越对你其实也还是有感情的,他现在跟秦卿这样……我认为,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得了,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挥挥手,故意表现得很洒脱,“我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再说了,他们俩都要订婚了,我往不往心里去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才三月,离‘五一’还早着呢!谁知道他们这个婚订不订得成!”瞿耀冷笑。 “哎瞿耀,我说你这人也忒不仗义了吧!有你这样盼着自己兄弟订不成婚的吗!”我揶揄他。 瞿耀又往我脑袋上呼了一巴掌:“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我坐到路旁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笑了。 “瞿耀,我已经决定要放手了。”我说,“不管姜越和秦卿订不订得成婚,我都要放手了。” “我和姜越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秦卿,而是我们并不信任对方。” 所以,即使没有了秦卿,也会有赵卿,钱卿,孙卿,李卿。 “信任是感情的基石,而没有信任,就算爱得再深,也持续不了多久。” 第118章 你是怀孕了 那顿晚餐之后没过多久,方仲生就接受了媒体的采访,澄清了自己和秦卿的关系以后,又对外宣布了姜越和秦卿即将订婚的消息。 虽然秦卿曾发微博说和姜越只是朋友,但有了营销号爆料这个铺垫,大众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新闻出来的当晚,秦卿又发了一条微博:“没错,我要订婚了/害羞/害羞/害羞”配的图是一张捂脸的自拍,微博下的评论则是一溜的祝福。 我的一颗心早已被刺激得麻木,看到这些情绪竟没有多少起伏。 我唯一做的事就是把秦卿的微博截图发给了瞿耀,顺便打他脸:“说好他们俩不会真的订婚的呢?” 秦卿敢这样子发出来,肯定是百分之百确定了——不然她丢不起这个人。 瞿耀“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回了我一句:“我也不懂姜越了。” 隔天,各大媒体——包括线上、线下所有,娱乐版头条都是秦卿和姜越即将订婚的新闻。 我的家人、关系好的朋友纷纷给我发微信、打电话,询问我和姜越的状况。 我统一回复:“因为和姜越性格不合,在一个月以前我们已经分手。他劈没劈腿我不清楚,但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以后他有任何事情都不用来关心、安慰我。” 我妈听完长叹一口气,说:“分了也好。虽然我很喜欢姜越这个孩子,但你这种性格,嫁进他们那种顶级豪门,时间久了只有吃亏的份。” 我心说:我还没嫁进去呢,他爸就那么不待见我,我要真嫁进去了还得了? 这么一想,我又多了几分庆幸。 又过了几天,小堂妹给我发了张大堂姐朋友圈的截图:“陪我最最亲爱的卿儿试订婚礼服~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神仙眷侣啊~” 下面的九张图她发全了,全都是秦卿穿着不同礼服的照片。只最中央的那一张,是秦卿和姜越的合照:秦卿踮着脚尖,温柔地替姜越整理衬衣的领口;姜越微低着头,下巴快要碰上她的前额。 虽说只是静态的画面,但两人这样亲密的姿态,足以让其他人感受到现场幸福甜蜜的氛围。 小堂妹“啧啧”两声,鄙夷地说:“前一段时间还天天骂姜越没良心、不是人,现在又开始夸人家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却只想知道,姜越发现我大堂姐成了秦卿的助理,会是什么表情——肯定很尴尬。 而我大堂姐见到姜越,必须收敛起嫌恶怨恨的嘴脸,用恭敬的态度不断地恭维他——想一想就觉得搞笑。 ** 自从秦卿发了那条要订婚的微博之后,电视荧幕上便很少再出现她的面孔。除了她本身固定的两个节目,其他的节目都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与之相反的是,小堂妹现在天天给我截图大堂姐的朋友圈,全程直播秦卿订婚仪式的准备过程。 在试完礼服以后,她又去试了戒指、首饰,不仅亲自设计了请柬、场地布置,还一样样地定下订婚宴当天的菜品和送给宾客的伴手礼。 总而言之,忙得脚不沾地,一刻都没闲着。 每每看到这些,我的胸口都会发堵。但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我并没有要求小堂妹停止“直播”。 ** 四月中旬的时候,我收到了姜越和秦卿订婚宴的请柬。 请柬是直接寄到公司里来的,瞿耀一张,我一张。 我不知道给我寄请柬到底是谁的意思,更不知道他或者她的目的是什么。炫耀?还是让我彻底死心? 我用力地捏着那张粉色的硬卡纸,以至于右下方的一角已经出现了裂痕。 实在是……太可气了这两个人。 非要这么一刀一刀的让人遍体鳞伤他们才觉得高兴吗? 瞿耀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我手里的请柬,明显很惊讶。 “你哪来的请柬?” 他将我的请柬抽出,打开后看到抬头处我的名字,脸沉了沉。 “这事儿做得也太不地道了。”他说,“我去找姜越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我连忙拦住他,“我不去就是了,何必闹得那么不好看。” 瞿耀放下请柬,叹了口气,轻拍了两下我的肩膀。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微博上不断有艺人晒出自己收到的姜越和秦卿订婚宴的请柬。他们把这当成是某种“殊荣”,毕竟这多少算是一次和千行集团搭上关系的跳板。 许多的粉丝甚至因此而产生了攀比的心理,收到请柬的艺人的粉丝会嘲笑没有收到请柬的艺人,认为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咖位不够大,比不上自己的偶像。 多场粉丝大战一触即发。 我却没心情去关注网上这些八卦,因为四月都快到底了,我的大姨妈依然迟迟没来。 我做记者的时候,工作压力和强度都很大,作息时常不规律,所以月经也很紊乱,月头、月中、月尾来都有可能,量也不固定,有时候持续一个星期,有时候就一两天,甚至只有一丁点。 我最近一次来大姨妈还是二月初,恰好在情人节之前一周。 三月份我刚进公司,再加上和姜越分手,我焦虑到持续性失眠,整整一个月月经都没来。那个时候我没多想,因为并不是没有“前科”,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原因。 四月,我的工作渐渐上手,瞿耀也开始给我分配一些有分量的任务,我常常熬夜加班,严重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只吃一餐饭,忙得我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月经这一回事。而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推迟了很久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的身子垮了。 “月经失调”是现代女性中很常见的病,我知道自己的病因是什么,却没时间慢慢调理,于是抽了个周末去了趟医院,想让医生给我开点药,看看能不能稍微缓解。 医生给我做完检查,拿到结果后告诉我:“你这不是月经失调。”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她又接着说:“你是怀孕了。” 第119章 帮我排期吧 我拿着诊断结果,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来看病的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一个阿姨甚至过来问:“姑娘,你怎么了?用不用我帮你给你家人打电话?” 我冲她笑了笑,说:“不用,我就是有点累,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 阿姨眼里有怀疑,也有担心,“那……你坐着吧。我拿的号挺靠后的,可能还得排一个小时左右的队,你要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一声。”她叮嘱我。 我心里一暖,连忙说:“好的,谢谢您了。” 我又坐了快十分钟,才把报告塞进包里,起身离开。走之前,我没忘跟那位仍在排队的好心阿姨说一句“再见”。 我不想回家,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周日,家长带孩子出门“放风”的很多,我走哪儿都能看到小孩儿:还抱在手上的,大人牵着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的,跑来跑去嬉戏打闹的,还有背着书包安静等车的。 看着他们,我就会想到我的肚子里也孕育着这样的一个小生命。有一天,他也会长成那些孩子的模样,甚至长成我的模样。他或许活泼,或许文静;或许乖巧,或许调皮;或许漂亮,或许丑陋——却一定是最最可爱的。 我其实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孩子打掉的,因为我不想他成为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在缺失父爱的环境下长大,可现在,我犹豫了。 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给沈彤打电话。 还没开口,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下。 没等到我出声,沈彤疑惑地“喂”了一声,问:“希希?你在吗?” “我……在。”短短的两个字,竟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沈彤一下子就慌了:“希希,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可喉咙管像是被异物堵塞住,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发出一阵阵的呜咽声。 “希希,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沈彤说。 我看了看周围,也不知道是因为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我本就没来过这里,只觉得景物分外陌生。 我用微信跟沈彤共享了实时位置,她很快就开车找到了我。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沈彤抱住我,也有些微的哽咽。 “去车上说吧。”好不容易,我才平复了一些。 上了车,我把b超报告拿出来递给了她。 沈彤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生病了?” 而当她看到最下方的结论的时候,暴躁地骂道:“操!”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她把那张薄薄的纸用力地拍到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回头张望。 发泄完毕,她转头问我:“你跟姜越说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我也刚刚知道。” “都快三个月了,你才刚刚知道?”沈彤捏着那张纸在我眼前晃了晃,“十周”两个字分外扎眼。 “我月经一向很乱,迟了两个月我也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我身体出了毛病,今天抽空过来看看,结果……”我看着b超图像上的那个黄豆一样大小的小黑点,心情十分复杂。 沈彤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平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渐渐变小,头也越低越下,都不敢去看沈彤的眼睛,“我在医院的时候是打算打掉的,可是刚才一路上看到好多小孩子……我又舍不得了。” “姚!希!”沈彤冲我怒吼,吓得我抖了一抖。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她戳着我的脑门,“我跟你说,你现在舍不得,把孩子生下来了,他长大以后不仅不会感谢你,反而还会怪你!” 我的心重重地一颤,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眼泪又漫了上来。 “姜越跟秦卿马上就要订婚了,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们势必是要结婚的。你忍心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吗?还有你自己。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本身已经离过一次婚了,要是再带个前男友的孩子,你觉得你再婚的几率有多少?退一万步说,你不打算再婚,并且自己有能力单独抚养一个孩子,可是现在也不是怀孕的好时候啊!你爸爸生病在家休养,指望着你接管他的公司;你的工作才刚刚步入正轨,难道你要在这个时候请假在家养胎,过七八个月再去上班吗?”沈彤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刀,一下下扎在我的心上。 我的手摸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实际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却仿佛能够感觉到肚子里孩子的心跳。 这种喜悦、激动又酸楚的心情,我活了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拥有。 “彤儿……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后面的话我说不下去了。 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流下。 “我能够理解你想要留下他的心情,可是姚希,留下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沈彤软了声调,长叹了一口气。 “我……再考虑两天吧。”最后,我对她说。 ** 认真思考了一整个晚上,周一我请了半天假,一大早就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了医院,找医生咨询动手术的事儿。 医生告诉我,现在科技发达,无痛人流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眼睛一闭一睁就做完了,甚至当天就可以回家,都不需要住院。 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快要三个月了,要流的话必须尽快,否则容易对身体产生伤害。而且做手术也是要排期的,五一期间多半医生都放了假,不是特别紧急的手术基本上不开。医生让我最好当场就做决定,这样子就一定能够在五一放假之前把手术做了。 昨天沈彤说的那些话一直在我的脑袋里回响,我已经想好了要流,但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能够多拖几天,让我多少感受一下这个孩子的存在,可现在既然医生催促—— 我说:“那就帮我排期吧。” 第120章 你怀孕了 医生让我安心地等护士的电话通知,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哪里“安心”得下来。只要一想到b超单上那颗“小黄豆”,再想到再过两天他就要离开我的身体,我就难受得想哭。 沈彤说,这很正常。女人孕期雌激素会增多,情绪容易大起大落,等做完手术休养个几天,自然而然就能从负面的情绪中脱离。 我半信半疑。 下午我回了公司。 我早上起得太早,对着电脑时间久了,看的又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有点犯困。拿了杯子去了茶水间,刚按下咖啡机上的按钮,忽然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心里有些发慌。 咖啡对孕妇来说是禁品,摄入过多会有流产的风险。可是,我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流产手术,这咖啡喝或者不喝于这个注定与我无缘的孩子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 “咖啡溢出来了!”瞿耀突然从我背后冒出来,把还在不断往下出咖啡的咖啡机关掉。 我吓了一大跳,这才看见我的杯子已经满了,杯子外壁和咖啡机周围的桌面上全都染上了褐色的污渍。 “对不起!”我连忙抽了纸来擦,一连抽了七八张,好不容易把桌子和杯子擦干净,却沾了一手的咖啡味。 瞿耀也倒了一杯咖啡。 “坐坐?”他指着茶水间里空着的沙发问我。 我端着杯子跟他一起过去。 “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瞿耀问,有点打趣的味道。 “正在看的一个报表,里面一个数据好像有点问题。”我信口胡诌。 “热爱工作是好事,但切忌一心二用。要是我没有恰好过来,这茶水间今天恐怕是要水漫金山。”瞿耀揶揄道。 “抱歉。”我被他教训得红了脸。 “对了,你早上不是身体不舒服么?现在怎么样了?”瞿耀关切地问。 “好多了。”我笑了笑,努力不露出破绽,“不然我也不会回来上班了。” “你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工作很努力,进步也很大。”瞿耀正色道。 得到他的肯定,我有一丝丝的高兴。不比他私下里的随和,在工作上,瞿耀是一个极为严厉的领导,对我的要求也极高。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把身体搞垮了,拿什么来工作?” “谢谢领导关心,我以后会注意。”我赔着笑说。 瞿耀啜了一口咖啡,见我捧着咖啡一动不动,好奇地问:“你不喝么?” 我握紧了杯把,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喝。 万一……万一我的手术做不成呢? 我抱着这样的侥幸,点了点头。 “闻闻味儿就行了,喝多了晚上又睡不着。这个月天天熬夜加班,我现在严重睡眠不足,整天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又酸又涨,看东西都有点模糊了,而且还老头疼。这次五一放假,我打算在家里睡上个七天七夜,谁喊都不起床!你也别叫我回来加班!” “噗嗤。”瞿耀笑了,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行,五一期间我绝对不给你打电话,你争取把这个月少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他说完,端着杯子起身。 “你在这儿慢慢闻味儿吧,顺便让眼睛休息休息,我先回去工作了。” 我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靠着沙发闭起了眼。 我刚才和瞿耀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 因为少眠,我的脑袋天天疼得都快要炸开,偶尔还会产生眩晕的感觉。 我准备悄咪咪地打个盹,忽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重,且急促。 我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睁开眼,就看到刚走不久的瞿耀去而复返。他死死地盯着我,表情有点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我急急地站起来问。 “不是。”瞿耀摇头。 “是你。”他说。 ** 我在瞿耀的要求下进了他的办公室。 “把门锁上。”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我。 “这……不好吧?”我的手握着门把,半天没敢落锁。 孤男寡女,还锁门,很难不让人想多。 “让你锁你就锁!叽叽歪歪些什么!”瞿耀是真的怒了,我见情况不妙,立即锁好门,双手叠放在身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好,准备接受他的责骂。 可瞿耀问的却是:“你怀孕了?” 我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蕴含着许多复杂情感的眸子。 “你听谁乱说的?”我下意识地否认。 瞿耀是姜越的好兄弟,一旦他知道了,必定会告诉姜越。而我不想让姜越认为我是用孩子作为筹码,阻止他订婚,破坏他和秦卿的感情。 “我刚才从茶水间回来,路过你的办公桌,听见电话在响,就顺手帮你接了。”瞿耀说。 我的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一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医生让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担心上班时间手机静音会错过电话,就多写了一个公司的座机号码。 我没想到护士会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更没想到时机这么凑巧,居然被瞿耀给接到。 “对方自称是市一医妇产科的护士,说你的流产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在明天下午,让你提前去医院做准备,并且术前6小时需要禁食、禁水。”瞿耀将护士叮嘱的内容全都转述出来,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再想瞒下去,也都是徒劳。 “没错,我怀孕了。”我苦笑,“昨天刚检查出来,但我不准备要他,所以你不用告诉姜越。” “你就算要流产,也应该和姜越商量一下吧!”瞿耀的眼里透露着不赞同。 “有什么可商量的?”我觉得瞿耀这话很可笑,“再过几天,姜越就要跟秦卿订婚了。这个时候我跟他说我怀孕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就算他不认为我是故意膈应他,除了让我把孩子打掉,他还能做什么?把孩子生下来,做一辈子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吗?就算他愿意,我都不愿意!更别提还有秦卿!” 第121 我没那么闲 被我一通反驳,瞿耀的气势骤然变弱了许多。 “可姜越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应该有知情的权利。万一……” “没有万一!”我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并对他动之以情:“瞿耀,我和姜越,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强行把我们俩绑在一起。” 瞿耀沉默许久,忽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行吧,你们的事,我以后都不乱插手了。”他轻摇着头,笑容苦涩,“我就是觉得……可惜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其实我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人。 “瞿总,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我刚转过身,忽然想起:“对了,今天的事情……你别告诉姜越。”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瞿耀说。 我回到工位,首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手机。手机上果然有一条未接的来电记录,是s市的一个座机号码,应该就是医院打过来的。 我当时在茶水间里,没接到这通电话,护士才又打了我留下备用的座机。 我回家以后拨了个电话过去,跟护士沟通了半天,确定了手术时间,以及一系列注意事项。 虽然因为我10点以后就要开始禁食,直到手术结束,所以护士让我晚饭多吃点。可我打开外卖app,看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跟沈彤说:“我明天下午2点做手术。” 沈彤说:“恭喜!早做早解脱!” 我却一点也没有即将“解脱”的喜悦。 躺在床上,我摸着肚子,抹了一晚上的眼泪。 我提前跟瞿耀请了假,他直接给我批了三天,让我干脆连着五一一块儿休完,把身体养好再回去上班。 沈彤本来想陪我一起去医院,但我不愿意耽误她的时间,就没让她跟着。 我早上就到了医院,配合着护士做了多项检查。检查完后,护士让我回病房休息,等待下午的手术。 病房里只住了我一个人。我玩了会儿手机,后来实在困得不行,又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中间沈彤和瞿耀各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我都没听到。 我一个个给他们回过去,感谢了他们的关心,拒绝了他们待会儿来看我的要求,之后又继续漫长而无聊的等待。 一点左右,护士进来,让我换上买的卫生衣,准备好卫生垫,等手术室那边来接。 我这才有了要做手术的实感。 拆卫生衣的塑料包装袋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换衣服的时候也是,几颗纽扣,花了好几分钟才扣完。 我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十分钟里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 两点差一刻,手术室的护士过来,先跟我核对了一遍信息,而后体贴地劝我去上个厕所。 “不然待会儿上了手术台,你就算再怎么急也只能憋着。” 我不想上厕所,却莫名其妙地想听姜越的声音。 我很慌,很害怕,很想……得到安慰。 我拿了手机进了厕所,拨了姜越的号码。 我紧张的情绪比刚才更甚,手心里甚至都出了汗。 “嘟——嘟——”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清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接电话的人竟然是秦卿! 我又惊又惧,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我瘫坐在马桶上,一股悲凉感渐渐从脚底涌上来。 ** 跟医生说过的一样,整个手术过程很短。除了刚开始打麻醉的时候有点疼,后面我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手术结束后,我又留院观察了将近两个小时,没见有什么异样,医生便爽快地给我开了出院。 沈彤还是来接我了。 她怕我麻醉效果过得太快,自己坐车回去疼晕在路上都没人管。 好在医生这一剂麻药打得足,到了晚上,我准备睡了,才感觉到下体传来的疼痛。 我疼得眼泪直往外冒,咬着牙睁着眼直到天亮。 ** 我在家里足足躺了三天,靠着外卖和沈彤打包来的土鸡汤“续命”。 “我明天早上飞马代尔夫,这是上个月就定好的行程,抱歉不能一直陪你。”五一前一天晚上,沈彤送饭过来的时候跟我说。 “我又不是动的什么大手术,只是不能激烈运动而已,其他什么都能自己干。”我说。 沈彤喜欢小题大做——当然她自己说这叫“谨慎”。实际上我也就是不想出门买菜才不做饭,其余的家务活——比如洗衣、拖地这种,我每天都有在做。 “但是你每天叫外卖,没营养又不卫生,我始终不放心。”沈彤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的眼睛一亮,“要不,再把张阿姨请回来?” 张阿姨是我遇到过的最尽职尽责的护工,做的饭味道也不错。 于是沈彤一提议,我就同意了。 “行啊。” 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张阿姨的号码。 我给她打了电话,老人家一接起来还有点激动:“姚希?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她问得我都不好意思。 自打她离开以后,我都没怎么联系过她,也就过年的时候发过一次短信,祝她新年快乐。 “张阿姨,您最近一个星期有时间吗?我想请您来给我做饭,中午做一顿就成,工资还跟以前一样。”我舔着脸说。 “时间倒是有。”张阿姨说,“不过你这又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嗯”了一声,没详细说,“动了个小手术,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我明天就过去吧!”张阿姨很爽快地答应。 “怎么样?”见我挂断电话,沈彤问我。 “搞定。”我把手机扔到一边。 “我手机卡不换,你要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沈彤叮嘱我。 虽然我知道肯定不会有事,但还是应了声“好”。 “还有——”沈彤瞥了一眼我的手机,警告我说:“今天晚上一直到明天睡觉之前,不许刷微博。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剧,看看综艺节目什么的,别去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 她口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指的自然是关于姜越和沈彤订婚宴的各种报道。 “我没那么闲。”我冷哼道。 第122章 初恋是朱砂痣 五月一号。 虽然我跟张阿姨说了让她十点多过来就好,她还是不到九点就到了。 “早市的菜更新鲜。你看这白菜叶子上,还有露水呢!”张阿姨献宝似的把菜篮子举到我眼前。 我向来都是晚上六七点去超市买被人挑剩下的菜,跟张阿姨买来的一对比,确实特别没有看相。 “麻烦您了。”我既感激,又带了点歉意。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张阿姨轻车熟路地拎着菜进了厨房,“反正我儿子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了,就我一个老太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过来,还能帮着照顾你。” 我要帮着张阿姨打下手,却被她强行赶进了卧室。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操心。你看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张阿姨摸了摸我的脸,满眼的心疼。 我拗不过她,只得躺回床上。 家里的路由器被我拔了,我上不了网,就开了电视。 大早上的,好看的节目不多,要么是各种“手撕鬼子”的雷剧,要么就是综艺节目的重播。 倒是s市广电旗下的一个收费的娱乐综合台,别出心裁地搞起了姜越和秦卿订婚典礼的直播。 我准备换台的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把遥控器放到了一边。 订婚宴在万豪酒店举办,正式开始的时间是11点。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画面里出现的只有被鲜花、彩带、气球隆重装饰过的酒店大门。 据节目主持人介绍,秦卿早已到达酒店,此时正在由国际一流的造型师做造型。至于男主角姜越,则还未现身。 说实话,这个直播真的很无聊,拍来拍去就只有行色匆匆的酒店工作人员,和其他许多蹲守在酒店外的媒体记者。主持人为了不冷场,一直在絮絮叨叨,却更让人厌烦。 我却坚持了下来。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几辆黑色宾利陆续停在了酒店正门口。 主持人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姜越终于到了!” 果不其然,姜越从最前面的那辆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配着纯白的衬衫,以往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今天被小巧精致的领结代替。 他平时搭在额前的刘海,全都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更冷厉。 镜头带到他的时候,他的一个回眸,冷得让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主持人也说:“姜总不愧是姜总,自带霸道总裁的高冷气质。” 姜越没有急着进酒店,而是绕到了车的另外一边,拉开了车门。 方仲生拄着拐杖,在姜越的搀扶下慢慢地下车。 他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不断地对着各家媒体的镜头挥手示意。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毕竟秦卿这个儿媳妇,是入了他的眼的。 我笑了笑,低下头去看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的小腹。 我为我的孩子感到悲哀,也为我的孩子感到庆幸。 之后,曾在微博上晒过请柬的明星们一个个到场。 一个订婚宴,高调得像是某个大型颁奖典礼一样,令得半个娱乐圈的艺人出动。 11点整,酒店大门关闭,甚至还有专门的保安守在门口,只准人出,不准人进。 主持人非常骄傲地说,他们是此次订婚宴唯一受邀的媒体。因为s市广电是秦卿的“娘家”,她给了他们“特权”,让他们能够进入宴会厅,并全程进行直播。 万豪酒店今天不接待其他的客人,内部处处也都是粉色的玫瑰和气球。 这一次的订婚宴用的是最大的宴会厅,一共摆了五十多张桌子,宴请了近六百名宾客。 宴会厅最前方是个大型的舞台,打造成了城堡的样式,在紫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其的梦幻。 “订婚礼都这样盛大,我不敢想象当他们俩结婚的那天,会有多么豪华。”主持人捧着脸,看着周围的景象,语气中是满满的羡慕。 音乐声骤然响起,镜头立刻对准了舞台。 说是直播,但其实节目组所在的位置并不靠前,只能通过调整焦距勉强拍出不甚清晰的远景。 司仪首先上台,说了一堆开场白后,请上了姜越和秦卿。 毕竟不是正式的婚礼,秦卿穿的是经过了改良的简易婚纱,长度只到膝盖,也没有层层叠叠的纱。 她挽着姜越的胳膊,笑得幸福甜蜜。姜越则从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司仪让两位准新人发表一下感言,秦卿看了一眼姜越,接过了话筒。 “我很高兴,很激动,也很紧张。”她羞涩地笑笑,声音在抖:“毫不夸张地说,比我当年第一次做节目还要紧张。” “我和姜越……从我刚工作没多久就在一起了,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 镜头忽然拉近,给了姜越一个特写。 他竟然勾了一下唇,只是眼皮垂下,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有人说,初恋不会长久,确实,我们俩不到两年就分了手。他要回s市来工作,可那段时间我在朝廷台的节目收视率刚刚开始上涨,我为了事业,不得已和他分开。”秦卿声调渐低,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的难过。 “还有人说,初恋是每个人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这话也很对。”她又笑了,“我始终忘不了姜越,因此在得知台里有一个转调到s市广电的名额的时候,我努力地争取到了。” “但是事情并不一帆风顺,好在我们遇到了不少困难坎坷,兜兜转转了好几年,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秦卿握住姜越的手,抬起头来,满怀深情地望着他。 而作为她口中的“困难坎坷”,我看着电视上的他们,除了冷笑,就没有了别的表情。 司仪适时地插话:“秦卿这一番表白非常的感人,不知道咱们的准新郎姜越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卿把话筒塞进了姜越的手里,嗔道:“就算再怎么害羞,你也要说两句!快点!” 姜越抬起手,将话筒凑近唇边,“初恋的确是朱砂痣,不管经过了多少年,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怎么都忘不掉。” 他的眼神温柔,笑容缱绻,与先前“冰山总裁”判若两人。 秦卿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艳,我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单,心脏抽痛的感觉格外明显。 我拿起遥控,果断地关了电视。 第123章 我是孩子的爸爸 张阿姨做好了午饭也没回去。 “我顺手帮你把家里也打扫一下。”她说。 我拦不下,于是说了一堆道谢的话,暗自决定把她的工资再翻个倍。 午后的阳光很好。 我拿了本书,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暖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让我的身心放松,眼皮渐渐沉重。 “啪嗒”一声,手里的书落到地上,我骤然惊醒。 余光瞥到玻璃门后站了个人,我一转头,就看到张阿姨手里拿着张纸,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张阿姨,怎么了?”我伸出手去,将玻璃门拉开。 张阿姨没过来。 “小希……”她迟疑着开口,“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不是别的,正是我随手扔到书房里的b超单。 张阿姨不算外人,她既然都发现了,我也不打算继续瞒着。 “怀孕了,但是打掉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张阿姨愈加的震惊。 “是……姜越的孩子吗?”她又问。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阿姨咬着唇,眼里忽的有了泪光。 “真是……造孽啊!”她哽咽道。 她这样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也很让我不解。 唯二知道我怀孕又流产的两个朋友——沈彤和瞿耀,都不曾为我流过眼泪,可张阿姨—— 我只能解释为老人家思想比较封建,不怎么赞同人流这种事情。 ** 知道我刚掉了个孩子,张阿姨下午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只土鸡回来煲汤。 我原来打算让她每天就过来做一顿午饭,吃剩的我晚上热一热再将就一餐,可看她这势必要给我把身子补回来的架势,这个计划怕是要泡汤。 张阿姨快八点才走。临走前还唠叨了一堆,让我别熬夜玩手机,早点睡觉,明天她一早过来给我做早餐。 我今天起得有点早,又没午睡成,到了这个时间确实很疲累。 我洗了个澡出来,铺好了床准备睡觉,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砸门。 没错,是“砸门”。 “嗵”、“嗵”、“嗵”的,一下接着一下,墙壁仿佛都跟着在一起晃动。 我很害怕,曾经不好的记忆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 我抽下正在充电的手机,紧紧握在掌心,一步一步小心地移动到大门边。 “谁啊?”我扯着喉咙问,同时调出了沈彤的号码,打算一有什么不对劲就打电话给她。 “是我,姜越!”饱含怒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愣了一下,狂跳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我想,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我很冷静地说。 我不知道他现在来这里,还表现得这么暴躁是因为什么。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再看到他。 “姚希,你他妈的给我开门!”姜越仿佛在嘶吼,他的声音颤抖,仔细地听,似乎还能听出一丝哭腔。 姜越他……哭了? 为什么? 我愣神的片刻,姜越又开始捶门。 “开门!姚希!你不要以为你躲着,这事儿就能这么算了!” 我的手比脑子更快—— “什么事儿?” 我刚把门推开一条细缝,就被姜越一拳头给捶了回来,差点砸我脸上。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姜越又将门一把拉开,不等我同意就径自冲进来。 他仍穿着白天里的那一身礼服,只是发型乱了,领结散了,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味。 ——大概是从某个庆祝party上过来。 他捏住我的手臂,将我重重地抡到了墙上。 伴随着一声钝响,一阵疼痛从我的后背传来。 “啊!”我靠着墙壁,动都动不了一下。 一片阴影投下,姜越跟着压了过来。 他把我困在他的怀里,一手握着我的胳膊,一手撑在我的耳侧。他的鼻尖碰着我的,透着酒精味的滚烫鼻息全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抬眼看他,在看到他通红的双眼的时候,有些无措。 “你……”我的声音跟我的人一样,都在抖。 “到底怎么了?” 姜越的眼神阴沉沉的,透着一股子狠戾。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嗓音低哑,语气悲痛。 我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瞿耀那个多嘴多舌的! 知道了他是为这事儿“发疯”,我倒安心了许多。 “没必要。”我淡淡地说。 这简短的三个字大约是刺激到了姜越,他的眼神变得癫狂,音调越扬越高:“什么叫‘没必要’?!我是孩子的爸爸!你凭什么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剥夺我做爸爸的权利?!” 他对我的指责、质问理直气壮。 我气极反笑,“你好像忘了,我们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分手了,还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而且,你今天刚刚和秦卿订了婚。” “姜越,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一辈子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野种’。你想要当爸爸的话,大可以和秦卿去生,这个月多努把力,说不定下个月就有了。” 姜越的眸光闪了闪,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悔恨。 “就算我们分手了……”他咬紧了下唇,眼眶变得更红,声音也抖得更厉害,“就算是我的错……你怎么就能狠心到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 他眨了一下眼,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我的心重重一颤,但想到那一天—— 我垂下眼睑,双手紧握成拳。 “姜越,我给你打过电话的,就在我动手术之前。” 姜越身子一震,瞪大了双眼看着我。 “护士就要带我去手术室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或许你会放弃秦卿回心转意,或许……你会让我留下他。” “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 我迎着姜越的目光,露出浅淡的微笑。 我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灼热的东西沿着我的脸侧滑下。 “可是,那个电话是秦卿接的,她还问我是谁。” 秦卿不知道是我,说明姜越没有存我的号码,也就是说,他已经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 姜越一怔,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那是因为……”他急急地说。 “不用解释。”我打断了他,“你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 “所以,也请你理解我做出的这个决定。” 第124章 已经迟了 姜越走的时候很颓唐。 他垂着脑袋,垮下肩膀,或许是喝多了酒,步伐有点踉踉跄跄。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后悔。 可是……已经迟了。 ** 隔天我接到瞿耀的电话,他问我:“你都告诉姜越了?” 我有点懵,“告诉姜越什么?” “你流产的事。” “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我反问他。 “不是我啊!”瞿耀否认,“我都答应你了不跟他讲,怎么可能食言!” 他的语气很无辜。 我想一想觉得也是,要真是他泄的密,哪还敢主动给我打电话。 可要不是瞿耀,又会是谁?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以外,只有沈彤、瞿耀和张阿姨。沈彤绝不可能,瞿耀现在也排除了嫌疑,那就剩下张阿姨一个人。 张阿姨本就是姜越雇来的,说不定和姜越之间还有点别的关系——这也能够解释她昨天的反应为什么会过激。 我回过头,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张阿姨,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你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这个?”我问瞿耀。 “不仅仅是。”瞿耀叹气道:“还想跟你诉个苦。” “怎么?”听他诉苦,我还是很有兴趣。 “昨天晚上九十点,姜越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把那群兄弟们都叫上,出去喝个酒。我本来以为他是订婚了高兴,结果一见面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大对劲,就情绪特别低落,不怎么理人那种。他平时跟我们喝酒都很克制,可是昨天,他一个人吹掉了十几瓶洋酒,最后醉得人事不省,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一下,还是我把他给抬回去的。你也知道他有多重,我今天一早起来还腰酸背痛的。”瞿耀装模作样地抱怨。 他说这话什么目的我心里明白,可一点意义都没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复合与否已经不是我和姜越两个人能做决定的了。 况且,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死了的孩子,我过不去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那你应该找姜越去,找我没什么用。”我的语气很冷淡。 瞿耀沉默了几秒,忽然泄气一般地说:“算了。都是姜越自己作的,弄成现在这样,纯属活该!我也不帮着他说什么了,就是……想让你知道姜越其实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希望你心里能因此而好受一点。” ——然而并没有。 当然这话我不会跟瞿耀说,毕竟他也是一片好心。 “谢谢你。”我说。 ** 五一假期转眼过去。 沈彤从马尔代夫回来,没给我带手信,倒是带回来了一枚钻石戒指。 她男朋友向她求婚了,她也答应了。 我打从心底里替她高兴。 她一个人漂泊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听着她激动地向我描述自己被求婚的场景,我想起情人节那天的粉色玫瑰,以及举着戒指跪在花瓣中央的英俊男人。 尽管物是人非,可那仍旧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完了!” 我匆匆忙忙跑进卧室,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摆在最上边的户口本。 这是姜越的户口本,他落在了这里,一直忘了取回去。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沈彤跟着我进来,看到我手里的户口本,问:“你拿户口本做什么?” “这是姜越的。”我说。 “姜越的户口本怎么会在你这里?”沈彤皱着眉,满脸的疑惑。 我有点尴尬,“姜越大概是想过跟我结婚的,他把户口本从他爸那里偷出来了,放在我家里忘了带走。” 沈彤忽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那你就把这户口本留着,别还给他。等他到时候要跟秦卿结婚了来找你要,你就狠狠敲他个几百万!” 我横她一眼,“我没你这么缺德。” 这户口本我没扣在手里,又过了两天,我回公司上班的时候,交给了瞿耀,让他帮忙还给姜越。 瞿耀在我这里碰过太多次灰,这一次学聪明了,没问姜越的户口本为什么会在我手上,也没问我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 他似有几分无奈地说:“那这个户口本可能要在我这里放一段时间了。” 之后就把户口本锁进了他办公桌的抽屉。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千行准备在l市开发一个大型的滑雪度假村,但是l市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姜越亲自过去分公司坐镇了,要等到项目动工才能回来,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吧。”瞿耀回答。 “噢。”我的内心毫无波动,“那就放你这儿吧,等他回来你记得还他就是。” ** 月中的时候我回了趟家。 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气色也好了很多,化上淡妆压根看不出来病态。 我爸照例询问了一下公司的情况,之后又说:“这个月22号,也就是下周日,是你大伯父六十大寿。你堂姐在万豪酒店订了十好几桌,也邀请了咱们一家人。” “大伯父一家不是说跟咱们不来往了吗?怎么还会邀请咱们?”我问。 再加上我和大堂姐为姜越那三百万的事情又撕过一次脸,以他们家三口人小肚鸡肠的程度,不应该会主动邀请我们。 “嘚瑟呗!”我妈翻了个白眼,“姚敏现在在给那个主持人秦卿当助理,每个月工资还挺高的,不然也不会在万豪摆酒。你大伯父可能是觉得姚敏现在出息了,所以想显摆显摆。还有就是秦卿和姜越订婚了,你和姜越以前又有那么一段,他们肯定会拿这个事儿刺你。” 我妈说的话,我深以为然。 我大伯父一家,大概是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这回打我们的脸了。 “那咱们到底去不去?”我问我爸。 他那边亲戚的事儿,向来该他拿主意。 我爸有点犹豫:“要不……我一个人去算了?” 我能猜到他的想法:他大哥亲自邀请了,算是主动求和,他不去就是不给面子,说不定还会落个“六亲不认”的名声;但这又是一场“鸿门宴”,尤其于我来说,他也不想我因此而受到伤害。 ——于是选择了这种看似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去就一起去,怕他们做什么。”我说。 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我大伯父一家会在背后怎么编排我。 第125章 大伯父的寿筵 22号。 我大伯父的寿筵定在中午。 我们一家人自知不大受欢迎,故意踩着点到的。 大伯父一家在宴会厅门口迎客,三个人全都穿得花枝招展的。 大伯父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还上了头油,跟脚下的皮鞋一样锃光瓦亮。大伯母和大堂姐都穿着大红色的旗袍,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她们的手腕上各套着一只翠绿的翡翠玉镯,大堂姐还多一只卡地亚的镶钻黄金钉子手镯。 这些手镯我以前没见她们戴过,想来都是新买的。 也不知道花的是我大堂姐的工资,还是她从杨家要来的那一百万。 见到我们,大伯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好歹没给我们摆脸色。 “来了啊,老二。”他主动跟我爸打招呼。 我爸点点头,说:“大哥,生日快乐。”接着就把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 以往的每一次,大伯父一家人收到我们家人送的礼物,总会第一时间拆开,合心意就喜笑颜开,不满意就会黑脸,还顺带冷嘲热讽。可这一次,大伯父接过礼物,很淡定地交给了大伯母。 “收好。”他说。 大伯母捏在手里,“哎”了一声,态度也不怎么热切。 倒是我大堂姐说了一句:“二叔,您一家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呀!” 她说话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将她手上的戒指、手镯,耳朵上的金耳环,全都展示在我们眼前。 啧。 “大姐,你这手镯挺好看的呀!花了多少钱呀?”我如她所愿地问,还配合着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大堂姐晃了晃右手,钉子手镯上的碎钻将走廊上暖黄色的灯光折射成了七彩的模样。 “这个啊——”她很得意,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官网价将近九万吧~不过不是我自己买的,是老板送的端午节礼物~我们工作室人手一只~” 她的老板是秦卿。 我毫不怀疑,她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不过……秦卿出手还真是大方。她那工作室再小也有五六个人,一人一只钉子手镯,一下子就花了五十多万。 我甚至都有点想去给她打工。 大伯母立刻跟着接话:“秦卿对身边的人就是好!咱们在万豪摆酒,也是托了秦卿,人家才给打的八折!你们是不知道,万豪的规矩可多!不是至尊vip,吃多少都不打折的!要不是秦卿是姜越的未婚妻……” 说到这里,她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嘴,一脸慌张地看向我。 “对不起啊姚希,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起姜越的!”她连忙向我道歉,可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反而有点失望。 这段数,还跟原来一样,压根没什么长进。 我爸妈的脸沉了,我却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都过去了。你们都能忘掉对姜越的怨恨,跟他冰释前嫌,现在还靠着他的关系打折,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大伯母被我噎住,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大堂姐讪讪地笑了笑,说:“以前那都是误会嘛!现在因为秦卿,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自然就好了。” 她话里的深意我听得明白:以前的误会是因为我;现在误会解开,则多亏了秦卿。 所以结论就是:我是那根搅屎棍。 “那就好。”我懒得跟她多费唇舌,拉了我爸妈往宴会厅里走。 “我们先进去了。” “哎——”大堂姐叫住我们,“你们坐第二桌啊!” 从前他们家还求着我们家的时候,无论办什么酒席,我爸都要坐首桌的。如今…… 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 我爸很不高兴,倒不是为坐不坐首桌,就是我大伯父一家前后相差巨大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心寒。 “以后他们请你,你还来不?”我妈边磕着瓜子边扎他的心。 我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三叔一家这回坐上了首桌。 原来首桌坐了大伯父一家、堂姐夫一家,和我爸以后,就没了他们的位置。他们这些年怨言颇多,今天看来,像是终于“扬眉吐气”了,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三叔过来跟我爸说话,说着说着就责备起大伯父来:“大哥也真是的!二哥你什么身份,他居然让你坐第二桌!”只是这语气里多少含了些炫耀与幸灾乐祸的成分。 我爸强笑:“大哥也有他的考虑。”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继续磕着瓜子看他嘴硬。 没过多久,大伯父一家从外头进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人,而这其中,我只认识一个秦卿。 大堂姐挽着秦卿的手臂,一副好姐妹的亲热模样。大伯父和大伯母都笑得分外谄媚,微佝着腰,看起来有点卑躬屈膝。 秦卿被所有人围在正中,脸上的笑容浅浅的,不冷不热。 她也看到了我,在经过我们这桌时特意停下了脚步。 “姚希。”她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我不太想理她,可在这个情形下,我要什么都不做,肯定会被人骂“小肚鸡肠”。于是我对她回以同样的微笑,说:“真巧。” 秦卿侧头问大堂姐:“我能坐这桌吗?”她指着我身边的空位。 大堂姐与大伯父、大伯母俱是一怔,大堂姐为难地笑了笑,说:“我给你留的座位在首桌呢!” 秦卿摇头,“首桌留给长辈们吧,我跟姚希坐一块儿,还可以聊聊天。” 此时此刻,我如坐针毡。 我想拒绝秦卿,却又不能那么直接。 “你帮了我大姐太多,理应坐到首桌。”我说。 大伯父和大伯母连连点头,大堂姐乜我一眼,很快改了主意:“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吧,我陪你一起。” 特么的! 她分明就是想看我笑话! 秦卿和大堂姐一来,秦卿工作室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过来,我们这桌的人反倒多出了几个。 最后不得已,大伯父又把我爸妈喊到了首桌。 我想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可秦卿在我身边坐下的瞬间就拉住了我的手。 第126 她是我的女儿 秦卿很自然地与我寒暄:“我听说你现在在自己家里的公司,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吧。”我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怕又被她拉住,连忙端着杯子喝了口茶。 大堂姐见秦卿的杯子空着,殷勤地给她斟茶倒水。秦卿大概是已经习惯,并没有拒绝。 “那就好。”秦卿松了一口气,“我和姜越订婚那天晚上,他本来还好好的,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的身子不舒服。” 她刻意顿了一下,桌上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里立刻染上了些鄙夷,好像我是那种挖人墙脚的小三。 但姜越那天晚上确实是来了我的家里,尽管理由不是她说的那个,可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姜越心地善良,对身边的每个朋友都好,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其中一点。”秦卿骄傲地笑,好似一点也不介意那一晚姜越与我的独处。 “不过啊——”她担忧地看我,“你身体要是再不舒服,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姜越不比医生专业,只能帮着照顾你一下,治不了你的病的。” 这话里的敌意就比较明显了。 我没接她的话,冷着脸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人呐这是!”对面的一个小助理对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助理吐槽,“简直就是绿茶婊嘛!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妻了还硬往上凑!” 她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所以一点儿没想着遮掩,用的是正常大小的音量。 我还没说什么,秦卿就怒斥道:“小梅!别这么没规矩!姚希可是我和姜越的好朋友!才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 ……这是急着帮我对号入座了,顺便又逼着我答应不去挖她的墙脚。 小助理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向我道歉:“对不起。” 我懒得搭理她,放下茶杯对秦卿说:“你放心,我对当人小三没兴趣,不用在这儿这么试探我。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好朋友’,那我就以‘好朋友’的身份劝告你一句:与其天天防着其他女人勾引姜越,不如把他的心好好拴在自己身上。” 秦卿的脸一下子白了,大堂姐生气地指责我:“姚希,秦卿明明从头到尾都在为你说话!你怎么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 “就当我是吧。”我微笑着站起身,“我继续坐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大家的胃口,所以我换一桌,让你们眼不见为净。” 我往后换到了最后一桌。 这一桌就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尴尬之中又透着些轻松。 正式开席之前,大伯父上台致辞。 他感谢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又感谢了秦卿和我三叔一家,中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才一拍脑袋,加上一句:“对了!还有我的二弟,姚应雄。他也帮助过我不少。”然而并不像前面那样把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都罗列出来,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忽然,宴会厅前方有清脆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我隔着人群看过去,发现闹出动静的是秦卿。大堂姐连忙叫了服务员过去,给她拿了个新的杯子。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寿筵的进行。 我捱到吃完饭,才和我爸妈一起离开宴会厅。 乘电梯的时候,又碰到了秦卿和她那一群助理。 秦卿这回没看我,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我爸的身上。我妈赶紧挽住了我爸的手臂宣誓主权,我爸则不自在地扭过了头去,避免和秦卿对视。 我的心里有点发毛。 秦卿肯定不会是看上了我爸,但她也没有平白无故盯着一个人猛看的习惯。 我们在酒店门口分开,秦卿冲我们挥手,极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姚希,再见!” 我和我爸妈上了一辆车。 刚关上车门,我妈就拧着我爸的胳膊质问他:“你和那个秦卿,是怎么一回事?” 我爸大呼“冤枉”,“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能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别这么异想天开?” 我妈的眼里仍充满了怀疑,她警告我爸:“别让我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我爸气得都不想跟她说话。 可才过了一个星期,气得病倒的人就成了我妈。 那天我接到家里保姆阿姨打来的电话,她的语气很急:“小希啊!你爸和你妈刚才狠狠地吵了一架!你妈把家里东西都摔了,自己还气晕过去了!刚刚救护车过来把她接到医院去了!你爸跟着一起去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是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啊!我觉得,要是你妈一睁眼看到的是你爸,肯定还会生气!你赶紧过去守着你妈,把你爸换回来!” 虽然她说的这事儿有点“玄幻”,可保姆阿姨是个老实人,向来不爱开玩笑,更不会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开玩笑。 我当即给我爸打了电话。 我爸一开始没接,过了快二十分钟才给我回过来。 “希希?”他的声音透着疲倦。 “我听阿姨说你和妈吵架了?”我问,“妈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一医院。”我爸说。 我向瞿耀请了假,打了个车就去了市一医院。 我到的时候,我妈已经从急诊出来,送进了病房,我爸在那儿守着她。 我妈还没醒,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很明显的哭过的痕迹。我爸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身上穿的毛背心像被人用力扯过,右边下摆处松了一截。 “我妈怎么样?”我问。 “没大碍,就是气急攻心,休息休息就好了。”我爸拉着我妈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低了声音。 我爸抿紧了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把我妈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替她掖好被角,才指了指门外,说:“我们出去说。” 我们父女俩并排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 我爸微弓着腰,双手紧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前天,秦卿来找我了。” “她说,她是我的女儿。” 第127章 你大可以拿去 “什、什么?” 这一刻,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意识恍惚得像是在飘。 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说百分百的了解,起码也了解个八九成。自打我记事以来,我爸妈就是旁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要说我爸出轨,还在外有了秦卿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我是不相信的。 可秦卿和我相貌的相似,又让我有点在意。 “你爸这辈子,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秦卿她,肯定不是我女儿。”说这话的时候,我爸不躲不避,很坦然地与我对视。 我的心本就是偏的,我爸既然否定了,我就不会继续怀疑。 “那秦卿为什么会那么说?”我问。 做私生子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况且以秦卿如今的身份,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不会这样上赶着来认亲。 “我不知道。”我爸摇头,“她突然来的,你妈恰好不在家。后来你妈听保姆说秦卿来过,我怕她多想,跟她说秦卿是为了你和姜越的事来的。今天你妈跑去找秦卿了,大概秦卿跟她说了什么,回来她就开始摔东西,跟我吵架。我跟她解释了半天,她一句不听,最后还把自己气进了医院。” 我爸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 我妈平时挺亲和的一个人,可真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不知道秦卿怎么跟她说的,我妈既然信了,那肯定得在家里好好折腾一番。 我只希望她不会和我爸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您先回去吧。我妈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要醒来见了您,还得发火。我在这儿好好劝劝她,等她想通了,您再过来和她好好谈谈。”我劝我爸说。 “也好。”我爸撑着膝盖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衬着此刻疲惫的表情,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苍老。 我心里一阵酸楚。 这件事……我一定得搞清楚。 我妈醒过来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她的面色苍白,一见到我,眼泪又涌了出来。 “希希!”她伸出双臂,用力地将我抱住。 我安静地等着她发泄完,冷静下来,才说:“事情的经过,爸已经告诉我了。” “哼!”我妈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这种丑事,你爸还有脸跟你说!” 我没管她对我爸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地说:“我爸说,他没做对不起您的事儿,我相信他。” “他说没做就没做了?”我妈的火气又蹿了上来,声调一下子高了好几个度,“秦卿可是给我看了她妈留下来的遗物的,里面就有你爸写给人家的信!那一句句可是真情实感的很呐!”她的语气酸溜溜的,醋劲大得惊人。 秦卿拿得出证据我不意外,这证据能得到我妈的认可,我是没想到的。 不过—— “这些都是可以造假的。”这话说得我心里有点儿虚,“要想知道秦卿和我爸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我妈一怔,忽的平静下来,“你是说——” “没错,做亲子鉴定。” ** 我跟我爸也提了这事儿,我爸欣然应允。 要得到他的dna样本很简单,“可秦卿那边……”我爸有些踌躇。 “交给我吧。”我说。 我跟秦卿约了个时间——她现在工作不忙,还是挺好约的。 因为她是公众人物,不方便抛头露面,且我们俩要谈的还是这么私密的事情,最后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她的家里。 秦卿搬了家,不住“阳光花园”了,现在在“碧海园”。 我还记得她跟我提过,姜越在“碧海园”有房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住的这一套。 我上去以后按响了门铃,秦卿很快过来开门。 她在家里穿得比较随意,一套珊瑚绒的睡衣,长发用发带束起,脸上未施粉黛。 “你来得挺快。”秦卿笑了笑,侧身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打扰了。”我走进去。 这是一套大平层,空间超大,单看客厅,装修得简洁又时尚,颇有姜越的风格。 我正想到这儿,就听见秦卿说:“姜越不喜欢家里来客人,所以没准备多余的拖鞋。要不你将就一下,穿我这双吧?” 她说着,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灰色的男士棉拖换上,把她自己脚上那双粉色的让给了我。 我很排斥穿她的拖鞋,于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光着脚进去。” 五月末快六月,气温已经回暖,甚至还有点儿热。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并不会感觉到凉。 秦卿没有拒绝,“行,只要你自己觉得舒服。” 她让我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去了厨房给我倒水。 我看到茶几上摆了几本杂志,有时尚方面的,也有财经方面的。 财经杂志是姜越经常看的那一本,时尚杂志则摊开了,明显是秦卿在看的。 他们两个人……果然已经同居了。 秦卿端了两杯水从厨房里出来,一杯用一次性的纸杯装着,一杯用的是一对马克杯其中的一只。 我之所以会知道那是一对,是因为杯身上只印了半颗心。 秦卿把一次性的纸杯递给我,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其他的杯子了。” “没关系。”我把纸杯捧在手上。杯里的水是热的,还冒着白气。 秦卿在我的身边坐下,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位置。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爸爸吗?”她问。 “没错。”我也不和她兜圈子,“我不相信我爸是那种会背叛家庭的人,但我也不觉得你会是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要你的一根头发,去跟我爸做个亲子鉴定。如果你真是我爸的女儿,他要愿意认你,我绝不阻拦;如果你和我爸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向我爸妈道歉,并且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 “当然可以。”秦卿并未露出反感或是排斥的表情,她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交给了我,自信地说:“你大可以拿去做鉴定。” 第128章 自欺欺人 她这样的表现让我心里越发的没底。 我把头发小心地收好,“谢谢你的配合,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说完我就要走。 秦卿把我留下来,“你能不能再坐一会儿?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其实还挺好奇秦卿给我妈看过的“证据”,于是“勉为其难”地重新坐下。 秦卿拉着我的手,眼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 “我知道你因为我和姜越的事情很不喜欢我,一点也不想跟我扯上关系,甚至觉得我这一次‘认亲’是有什么阴谋。” 我差点没使劲点头鼓掌以表达我对她这话的赞同。 “但真的不是。”她说得很诚恳,眼神也很哀切,“我妈刚怀上我的时候,我爸就离开了我们。他跟我妈说,要回s市创业,等作出了一番成绩再接我们娘儿俩过来。我妈相信了他,一直在等他。起初,他每个月还会给我妈寄一封信,说一说最近的情况,让我妈别担心,可是到了后来……就了无音信了。我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着,即使周围的人都说,我爸不会再回去了,她还是傻傻地等。她说,我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抛弃她。” 秦卿眨一眨眼,眼泪立刻滑了出来。 “我从懂事起就知道,我爸在遥远的s市。可我爸到底长什么样儿,是个什么人,我自己一点概念都没有,全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我上了小学,班里的同学都骂我是‘没爸爸的野种’,我跟他们对骂过,还打过架,弄得一身的伤回去,还被我妈骂。我跟她说,我想爸爸,想要爸爸回家,我妈就抱着我,跟我一起哭。她跟我说,爸爸总有一天会回来接我们的。” “我抱着这样的念想过了好几年。等我上了初中、高中,我爸别说回来了,连封信、一通电话都没有,我就再也不相信他会回来。我劝我妈清醒,跟她说我爸就是个欺骗她感情的渣男,她打了我一顿,把我赶出了家。那一天,我在屋外头跪了一晚上,才求得了她的原谅。” “我妈人生的最后几年,整个人都疯癫了。她谁都不记得,谁都不认得,每天都要出去找我爸,然后我再出去把她找回来。她因为痴傻,被附近的好些小混混欺负,常常弄得一身的伤回家。我们家没人能挣钱,靠拿低保过生活,我想送她去精神病院都送不了。后来没办法,我每天去上学的时候,只能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结果……就出了事。” 秦卿哽咽得厉害,眼泪跟决堤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她为了去找我爸,居然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我们家住在五楼,我接到消息回家的时候,她早已经断了气。” 不管秦卿从前跟我有什么过节,单就这个故事来说,确实很让人同情。 我倾身抽了张纸给她递了过去,却因为故事疑似涉及到我爸,而无法说出安慰的话。 秦卿草草地揩了揩眼泪,吸了两下鼻子,又接着往下说:“从那以后,我就恨上了我爸。我发过誓,就算他有一天回来找我和我妈,我也不会认他。可是……当我要去b市上大学,收拾家里的东西的时候,从我妈的房里翻出了我妈的日记本,和我爸寄给她的那些信。那些东西,记载了他们的爱情,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我妈在最后一则日记里提到了我。她说,她这一辈子亏欠最多的人就是我。她知道,我恨自己的父亲,她也想要挽回,但又想不到很好的办法。” “她在日记中写,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看到这些,她希望我放下对父亲的怨恨,最好能够找到他,和他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前几天……在姚敏爸爸的寿筵上,我听到姚敏爸爸说,你爸爸的名字叫‘姚应雄’,这个名字和我爸爸的一模一样!而且,他也在s市,还是自己开的公司……这一切的一切和我爸爸都能对上……” 我忽然想到那天,当我大伯父感谢我爸的时候,秦卿不小心摔了杯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很多,我不敢贸然和你爸爸相认,所以回来以后,我就找了人帮我查你爸爸的过去,知道了他以前确实在t市呆过一段时间,跟他和我妈相遇的时间恰好能够对上。” 秦卿说到这里,停下了。 “你等一等。”她对我说,起身进了某个房间。 我的思绪很混乱。 秦卿说的关于我爸的事情,我竟一点都不清楚。 而且,这个故事太完整了,几乎找不出漏洞,绝对不可能是现编的。 秦卿很快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叠纸。 “这是我爸给我妈写的信。” 她把那一叠纸摆在了我的面前。 纸已经泛黄了,甚至都有些发黑,却相当的完整,连一道折痕都没有,想来是被人很小心地保存着。 纸面上是用钢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和我爸的笔迹确实很像——字写得丑这一点,是我爸这一生的痛。 而在每一封信的最后,落款都是“姚应雄”——也就是我爸的名字。 证据确凿,我想替我爸鸣不平都不行。 可我爸否定时那坚定的表情,又让我很犹豫。 这整件事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谜团,想要解开,只能从亲子鉴定着手。 “你也说了,这个世界上凑巧的事情有很多。”我强自镇定地说,努力不让秦卿看出我的心虚和紧张,“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凑巧……” “那我和你的脸呢?”秦卿反问。她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我的,“姚希,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如果我们俩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可能长得这么像吗?” 我硬着头皮说:“以前电视台有一档综艺节目,就是找一些拥有‘明星脸’的素人去上的,他们和他们模仿的那些明星也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秦卿冷笑,“你要愿意自欺欺人就继续这样下去吧!等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你也再骗不了自己了!” 第129章 存在血缘关系 从秦卿家里出来,我立刻就去了鉴定机构,把我爸和秦卿的头发样本都交了上去。对方让我耐心等待,一个星期以后再去取结果。 我妈已经出了院,因为心里有个结,她不愿意面对我爸,就暂时搬到了我的家里,和我一起住。 我回家的时候,她听见声音从房里出来。 我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大概又趁我不在自个儿偷偷地抹眼泪。 “怎么样?拿到秦卿的头发了吗?”我妈问我,鼻音有点儿重。 “拿到了,已经送到鉴定机构去了,一个星期出结果。”我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给我爸一点信心,好不好?” 我妈的脸一冷,“要是没有那些信,我或许还能相信你爸……就算秦卿不是你爸的女儿,他当年出轨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现在只希望秦卿跟你爸没有血缘关系,否则抢了你的男朋友又抢你的财产……我怕我会忍不住拿把菜刀去砍死她。” “噗。”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可一想到我妈举着菜刀砍人的情景,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您别这么暴力。”我劝她,“杀人是犯法的,就为了一个秦卿把您给赔进去了,不值得。” “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妈气得发抖。 “也算不上是她的错吧。”我觉得我妈这会儿钻进了牛角尖,思想比较偏激。 在这整件事里,她其实还挺无辜的。无论我爸和她妈是否有那么一段,都是长辈之间的恩怨,怪不到她的头上。尽管我不喜欢她,乃至于讨厌她,却也能够理解她希望“认祖归宗”的想法。 只是……该我守护的东西,我是一定会守护好的,不会让她再从我手里夺去分毫。 ** 这一个星期过得还算是风平浪静。 家里的保姆阿姨也被我接过来照顾我妈,我爸偶尔买点东西上来一趟,可一进门要么就被我妈直接赶走,要么我妈扭头进卧室,将他一个人扔在外头。 我心疼我爸,但又劝不动我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冷战,哪一头都不敢偏帮。 终于到了去拿结果的那天。 我谁都没让跟着,自己一个人去的。 人家给了我一个封好的文件袋,我一路揣着,没敢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才从抽屉里把文件袋拿出来,心跳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快。 我颤抖着手解开一圈一圈缠绕着的绳子,正解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干什么呢你?怎么还不走?” 我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把文件袋塞进去,再重重地将抽屉推合上。 “没干什么啊。”我尴尬地抬头,对上瞿耀狐疑的眼神。 他瞟了我好几眼,却什么都没问。 “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去。”他冲我摆了摆手,潇洒地走了。 确定他消失在了门外,我才又重新拿出文件袋,解开绳子。 文件袋里只有薄薄的几张纸,捏在手里都感觉不到厚度。 前面的各种数据我看不懂,也压根没看,直接翻到了最后—— 分析说明上写着:亲子关系概率大于99.99%,鉴定结论直接就是:存在亲生血缘关系。 这一刻,我的天仿佛都塌了,“轰”的一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嗡嗡”的蜂鸣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 鉴定报告从我的手中滑落到地上,我却无知无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无边的虚空。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我无数次地否定,可理智告诉我,这么专业的鉴定机构,结果不会作假。 “姚希!姚希!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瞿耀焦急的声音不知怎的钻进了我的耳中,唤回了我的神智。 我眨了眨眼,僵硬地扭过脖子看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瞿耀俯下了身去,将地上的那几张纸捡起来。我着急地想要去抢,奈何写了结果的一张就在最上,他一瞟眼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亲子鉴定结果?”瞿耀的手也有点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爸……和秦卿,有血缘关系?你和秦卿……是亲姐妹?” 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窥探了去,我反而冷静下来。 “没错。”我点头,面部肌肉僵硬得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半晌,瞿耀恢复了镇定,很严肃地问我:“这件事现在有几个人知道?” “除了鉴定机构的专家,就只有你和我。”我回答。 瞿耀接着问:“那你希望秦卿是你亲妹妹吗?” 我心中一片苦涩,想笑又笑不出来,“结果都出来了,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瞿耀说,“如果你不希望和秦卿扯上关系,我可以找人伪造一份结果,保证没有人能看出破绽。” 说实话,我心动了。 一份假的报告,就能够挽救我岌岌可危的家庭,让我远离我厌恶的人。 可是…… 我的良心不安。 “你让我再想想吧。”我对瞿耀说。 然而,现实却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 当天晚上,网上就曝出“当红主持人”秦卿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情,那位爆料的网友大概是鉴定机构的某个工作人员,甚至还在自己的微博贴出了鉴定结果。 这件事立马就上了热搜,并很快蹿到了第一的位置。 而秦卿的悲惨身世也随之公开。 网友们一面同情着秦卿和她妈妈,一面对我爸破口大骂,说他是“抛弃妻女的绝世渣男”,还有好多人让他去死。 瞿耀打电话通知我这事儿的时候,我正在和我妈一块儿看电视。我没跟她说我去拿了结果,她也没记起来问。 我以为瞿耀是来催我做决定,没想到又让我经历了这么大一个晴空霹雳。 我很庆幸我爸妈都不会上网,暂时还看不到那些糟心的东西。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得只能向瞿耀求救。 “我已经联系公司的公关部了,网上的新闻他们会去处理,但要是有好事的人捅到你爸妈那里去……我也阻止不了。”瞿耀相当的无奈。 第130章 重做鉴定 “这件事……是秦卿那边运作的吧?”我问瞿耀。 鉴定机构那边是和所有的客户签过保密协议的,工作人员随意泄露鉴定结果,被查到了是要卷包袱走人的。 当然,或许会有人为了网上的一点热度不顾自己的前途,但秦卿的身世,除了她自己和她身边的人,没有人会知道。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瞿耀给我的答案相当保守,“我会找人查清楚真相。在那之前,你和你爸妈出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网友们人肉的技术非常强大,万一扒出了你们的身份,难保秦卿不会有一两个偏激的粉丝,去帮他们的偶像报仇出气。”他提醒道。 我的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我知道了。” 我妈这段日子本就天天窝在家里,倒不用特别担心,可是我爸—— 我连忙又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最近不要出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爸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我要是不跟他说实话,就得现编一个能圆过去的谎——而我没这个精力。 我闭了闭眼,说:“我今天去拿了鉴定结果,报告上写,您和秦卿是亲生父女关系。” “不可能!”我爸大吼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那种事我做没做过自己最清楚!你妈是我的初恋!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又哪里会有别的女儿!” 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我竟一时不知道该信报告还是信他。 “可是样本是我亲自送过去的,报告也是我亲自去拿的,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我心中那架天平的指针在不断地摆动,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那就是你找的那家鉴定机构不行!或者他们有人在中间步骤动了手脚!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爸气得声音颤抖,“你去找秦卿再要一根头发,换一家机构,再做一次鉴定!我就不信,每一家机构都会弄出这种荒谬的错误!” “爸,您先冷静一点儿。”我安抚他,“鉴定我过几天就去重新做,您别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您和我妈都要注意安全,没什么事儿别往外跑。如果一定要出门,您记得多带几个保镖。” 我爸顺了顺气,平静了一些,又问:“你妈呢?知道这事儿了吗?” “还没呢。”我叹了口气,“我尽量瞒着她。但是我也不是24小时跟她待在一块儿,万一我上班的时候她自己从电视上看到了,或者有其他什么人告诉了她……”后果我简直不敢想。 “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赶紧再去做一次鉴定!不然你妈看到新闻,铁定得跟我闹到离婚!”我爸紧张得不行。 ** 我们公司的公关部工作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把微博热搜给撤了,又找xl公司把爆料的微博账号封了,各大网站的新闻通稿也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这种手段能堵住媒体,却堵不住众多网友的口。在许多的网站、论坛,无数的人仍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网友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瞿耀紧皱着眉头,“暂时封锁媒体,勉强可以保证阿姨从电视上看不到任何有关这件事的消息。” 这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辛苦你了。”我向他道谢。 “我倒还好,辛苦的另有其人。”瞿耀冲我眨了眨眼,仿佛意有所指。 我心跳一滞,一个身影已经浮现在了眼前。 “是……谁?”我小心地问。 “当然是公关部那些同事咯!”瞿耀笑得狡黠,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不然你以为是谁?” 要他不是我领导,要不是我们家公司还得仰仗着他,我可能就操起手边的东西扔过去了。 “还有件事。”我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找回了理智。 “什么事?”瞿耀问。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对瞿耀和盘托出:“我爸一口否定秦卿是他女儿,坚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秦卿的妈妈,跟她更没有那一段情。倒不是说我偏袒我爸,但我毕竟跟他相处了二十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知道结果时候的那个反应,不像是作假。” “所以呢?”瞿耀挑眉。 “所以我想给我爸和秦卿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你人脉比较广,看看能不能帮忙找一家更靠谱、更专业一点的机构,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我说。 “行。”瞿耀答应下来,“我找朋友问问。” “这几天实在太麻烦你了。等这事儿过了,我请你吃顿好的。”我对瞿耀既感激又抱歉,自打和他认识以来,我就一直在欠他的人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完。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到时候要怎么大宰你一顿。”瞿耀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 转头,我又联系了秦卿。 秦卿说:“我从网上看到了鉴定结果。”她似有些哽咽,声音破碎,语气卑微,“现在……你们愿意认我了吗?” “我爸认为结果有问题,想找你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我冷声说。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寂。 “你们想做多少次都可以。”秦卿的声音也渐渐变冷,“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我问心无愧。” “当然——”她低低地苦笑一声,“如果你们想要伪造结果……我也阻止不了。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我妈的遗愿,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去认回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爸爸。况且,我一不缺钱,二不缺名声地位,你们不用跟防贼似的防着我。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签一个放弃继承你爸遗产的协议,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女儿’的位置。” 正如秦卿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如今名声地位金钱都有了,压根就不图我爸什么,所以没必要策划这么件事,来冒充我爸的女儿——这除了能给我们一家人添堵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你不要想太多,我们只是想保证结果百分之百的正确。”我说,“毕竟你也不希望认错爸爸,不是吗?” 第131章 没救过来 秦卿答应了重做一次亲子鉴定,可还没等我拿到她的头发,我爸就出事了。 事情还得从我妈接到的一通电话说起。 她出了院直接来的我家,压根没带手机。我得知这事儿还挺庆幸,电视媒体被公司公关过了,保姆阿姨又被我“公关”过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妈暂时不会知道第一次亲自鉴定的结果。 可错就错在我没多叮嘱保姆阿姨一句,于是在我妈让保姆阿姨去我爸那边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时,保姆阿姨没有拒绝。 就这样,我妈和她那群贵妇朋友联系上了,从她们口中得知了秦卿是我爸的亲女儿。 当时我还在公司,我妈给我打电话,情绪激动地质问我为什么要瞒着她。 我跟她说:“我还是相信我爸。我们打算找秦卿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我妈的想法跟秦卿相同:“你爸在外头有个私生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你们就算再做一千次、一万次亲子鉴定也没用!” 说完,她“哐”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听到的是一阵忙音。 我手上的工作不少,这一次没打通,我就没再尝试,打算等下班回了家再跟我妈好好解释。 然而,过去了还没有半个小时,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我爸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的医院,站在手术室门口,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爸一定要好好的。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医生终于出来,问:“姚应雄的家属在哪里?” 我急急忙忙地冲上去,大声应道:“在这儿!”生怕医生没听到。 医生摘掉口罩,一脸遗憾地看着我:“非常抱歉,姚先生受伤太重,没救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好像失去了听力。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分辨不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忽然,我的眼前一黑。 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病床上,旁边守着的人竟然是瞿耀。 我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精神一凛,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却被瞿耀重新按了回去。 “你别激动。”他说。 我却听不进去,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问他:“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 我多希望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我爸还在,正在家里等着我。 然而瞿耀只是安静地看着我,表情沉痛。 我什么都懂了。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我瘫软在了病床之上。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爸还好好的!他还好好的!对不对!” 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起初我还能吐出完整的句子,到了后面,整间病房里就只听得见我的呜咽声。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爸会这么早的离开我。 在他的腰伤复发之前,他在我心里还是一个身体硬朗的中年人,甚至都没有步入“老年”的行列。 我以为他会看到我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直至自然死亡。 可是…… 无边的悔恨彻底将我淹没。 如果……如果我能够多给我爸一点信任,如果我能够帮着他说服我妈……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带着遗憾。 终于,我哭得累了。 “我想去看看我爸。”平静下来以后,我对瞿耀说。 瞿耀略显为难。 “我建议你,不要去。”他说。 “为什么?” “这一次的车祸非常严重,叔叔坐的那辆车整个都报废了,而他本人……”瞿耀顿了一顿,避开我的视线,音量蓦地小了下去:“也已经面目全非。” 第二重的打击袭来,我闭了闭眼,差点又要晕过去。 “姚希!”瞿耀大声叫道。 我勉强用手掌撑住床面,逼得自己重新坐稳,又把涌上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你……还好吗?”瞿耀的眼里满是担忧。 我摇头,“不好,但还能撑住。” “用不用……我给姜越打电话,让他过来陪你?”他很小心地问。 姜越啊…… 我其实心动了,可理智告诉我—— “他是秦卿的未婚夫。” 我唾弃小三、痛恨小三,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小三? “其实……”瞿耀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我自己可以的。” 瞿耀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啊……” “我妈那边……有人通知她了吗?”我问瞿耀。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缓过神来,有了精力担心我妈。 她今天本来就受了一次刺激,再来一次这么大的,我很害怕她也会倒下去。 “我问过医院这边了,说是只通知了你。但是这场车祸这么严重,今晚的本地新闻上肯定会播,你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瞿耀说。 我也没想过要瞒着我妈,只是在想,要怎么跟她说,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给我妈打电话吧。”我拿过放在床头的包,从里面翻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有瞿耀的,我大伯的,我三叔的,还有公司一些合作方的。 他们大概都是听到了消息,来问详细情况的。 没看到我妈给我打电话,我稍稍放心了一些,这说明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我妈的手机没有忙了,但她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接。 “喂?”她的语气不大好,听起来仍气冲冲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妈一下子慌了,“姚希?你哭什么?” “妈……”后面的话我都说不出口,只是捂着嘴痛哭失声。 我妈在电话那头急得要死:“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哭啊,冷静下来好好跟我说!”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还是瞿耀拿走了我的手机,沉着地跟我妈说:“阿姨,我是瞿耀。您别慌,姚希她没事儿。我们现在在市一医院,您别急着过来,待会儿我开车过去接您,您在家再等等,到了以后我会给您打电话。请您务必记住,除了我以外,不管是谁去您家里找您,您都不要开门。” 第132章 再看最后一眼 瞿耀挂断后,把手机还给了我。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接阿姨。病房外头有人守着,你不会有事,但也不要到处乱跑,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他一脸严肃地叮嘱我。 想到他刚才跟我妈说的那些话,一个念头忽然从我脑中闪过。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他:“为什么?我会有什么事?” 瞿耀抿了抿唇,“今天的这场车祸……不像是意外,所以我们怀疑是人为的,可目的是什么,还要继续调查。在警察那边给出具体的报告之前,你和阿姨都要格外小心。” “你上次说过,秦卿的某些偏激粉丝可能会对我们出手……”我的手指捏紧,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我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暂时还不确定这件事和秦卿有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多想,一切等警方的消息吧。”瞿耀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拿开我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瞿耀走后,我一个人呆坐在病床上。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秦卿的粉丝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秦卿而起。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 我用力地攫住身下的床单,强烈的恨意翻涌而出。 要没有瞿耀临走前的叮嘱,此刻我或许早已冲出医院,找到秦卿向她讨要一个说法,甚至……一时冲动杀了她! 我重新躺下,将被子扯到头顶,在黑暗之中闭上了眼。 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我爸…… 两行眼泪流下,我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瞿耀带着我妈过来。 瞿耀大概什么都没跟我妈说,我妈还一点也不知情,一进病房就冲到床边抱住我,仔仔细细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着急地问:“希希,你怎么了?” 我回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脖间,眼泪止都止不住。 “妈……爸没了……” 我哑着嗓子,短短的一句话,竟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我妈的身体在瞬间僵住,她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开,怔怔地问我:“你说什么?你爸……他怎么了?” 我的喉咙里哽了哽,虽然不想,但还是狠下心来说:“我爸……出了车祸,没救过来……” 我妈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摇着头,下意识地否定:“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早上还给他打过电话!我不信!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她哆嗦着手去包里摸手机,半天才摸出来,还差点掉了。 我没阻止她,只静静地看着她花了好几分钟解锁手机,又花了好几分钟找到最近的通话记录,然后拨出。 听筒里传出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我妈很快挂断,重播,依然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再次挂断,再重播,再挂断…… 我终于看不下去,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机。 “妈!您清醒一点!” 我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扑过来,要抢我手里的手机。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今天一定要打到你爸接电话为止!” 手机在我俩的争夺中滑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屏幕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我妈仍不死心地想要去捡,瞿耀却先她一步地俯下了身去。 “阿姨。”他把手机捏在自己手中,平静地看着我妈,“不用打了。叔叔的遗物都在我这里,他的手机我帮他关了,您想要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过来。” 我妈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没了,目光空洞洞的,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我连忙下了床去,和瞿耀一人一边,把她拉了起来,安置在了床上。 “妈……”我哭着喊她,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对我的呼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害怕地抱住她,“妈!您别吓我啊!” 我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失去妈妈。 我妈仍旧无动于衷,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 瞿耀让人送来了我爸的遗物,太血腥的大概都被他处理了,只剩下一部手机,还有一串钥匙。 钥匙是家里的,我爸随身携带。钥匙扣上挂了个土土的小相框,相框里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看到这些东西,我再度哭得不能自抑。 “阿姨,这是叔叔的遗物,您收好了。”瞿耀把东西递到我妈面前,我妈这才眨了眨眼,缓慢地抬手接过。 她低下头,盯着钥匙扣上的那张合照,忽的闭上了眼,发出一阵宛如小兽的呜咽。 ** 我妈哭累了,睡着了,我才和瞿耀一起出了病房。 “我还是想去看看我爸。”我跟他说。 哪怕我爸已经面目全非,但他还是我爸,是那个从小疼我、爱我、呵护我,尊重我所有的想法,不委屈我分毫的爸爸。 瞿耀沉默了片刻,说:“行吧。” 他打了个电话,立刻就有人过来领着我们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不知道是不是位于地下一层,长年不见阳光的原因,刚一下去,我就感觉到一阵阴湿的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要看快点看,看完以后我们还要移交给警局的。”领我们去的那人说。 “移交警局?为什么?”我看看他,又看看瞿耀,心下一片茫然。 “我跟你说了,这起车祸像是人为,所以警察局那边立了案,你爸的尸体也要送过去做尸检。”瞿耀回答。 尸检…… 我虽没亲眼见过,但不同的电视剧、电影中也出现过不少。法医一刀一刀地将尸体剖开,甚至还有可能切下身上的器官拿去做检查…… 我不知道我爸生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死后竟然要遭受这些。 可我也能够理解,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也是帮助破案的手段。 我点点头,对瞿耀说:“我再最后看他一眼吧。” 瞿耀冲那人扬了扬下巴,那人拉开其中的一个冷柜,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上面。 尸体用白布蒙住,那人示意我走近一些,问我:“你确定要看脸吗?” 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此刻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他捏住上半部的白布,刚掀开一个角,我就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第133章 随他一起去 几乎只有一秒,我就撇开了脸去。 倒不是恐惧,只是因为……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主动搜索过关于这场车祸的新闻,也没有看到现场的照片。 瞿耀跟我说,车祸很严重,我想象不出来,以为就是车毁人亡,没想到我爸被撞得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这一位是这次车祸中受伤最重的。”工作人员说,“他的全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地方。脸被毁了不说,骨头更是多处断裂……” 我听不下去,抬手制止了他。 “够了。”我一开口,就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那人立刻住了口。 瞿耀拍拍我的肩膀,问:“还要看吗?” 我摇头,“走吧。” 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再呆。 ** 公司里还有其他事,瞿耀把我和我妈送回家就走了。 保姆阿姨大概也听说了我爸的死讯,来开门的时候,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妈状态极差,顾忌着她,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我陪着我妈进了卧室,拉着她的手问她:“要睡一会儿吗?” 我妈摇头,哽咽着说:“睡不着。一闭上眼,我就看到你爸站在那儿,责怪我太任性,害他丢了性命。” 在医院里,她跟我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当时挂了我的电话以后,又立刻给我爸打了一个,让他带上户口本,两个人立马去民政局离婚,任我爸怎么解释、怎么哀求都无动于衷。 而我爸之所以会不顾我之前的提醒,不带任何保镖就急匆匆地自己开车出了门,也是因为迫切地想要过来跟我妈把事情说清楚。 “爸那么爱您,不会怪您的。”我安慰我妈。 我妈钻牛角尖得厉害,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压根听不进我的话,自顾自地抹眼泪,“老姚都被我害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下去陪他,也能给他赔罪!” 她说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妈!”我一下慌了,“您还有我呢!您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妈掀了掀眼皮,瞥我一眼。 那一眼里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歉意,有不舍,还有一丝丝的坦然和解脱。 我却异常的害怕。 “您要是死了,我也立马跟着去!”我威胁她。 我妈皱了皱眉,叹一口气,“何必呢。”话语中听不出退让和妥协。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是说真的。”我说。 我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换了个话题:“警察局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爸还回来?埋的地儿,我和你爸早就看好了,你花点工夫,好好给他筹备葬礼吧,让他风风光光地去。” “尸检做完了就能够下葬了,至少也得个三五天吧。”我猜测,毕竟瞿耀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行吧。”我妈十分疲倦。她挥了挥手,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踌躇着,一步也不敢动。 我妈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说:“你放心,你爸这还没下葬,我不会做傻事的。怎么着,我也得送他一程。” 我仔细端详了她好一阵,确认她没有说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门。 保姆阿姨等在门口,见我出来,担忧地问:“宋姐没事吧?”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我爸的,想随着我爸去。”我揉了揉眼,把里面的眼泪逼出来,又叮嘱她:“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不能时刻待在家里,还要麻烦您多看着我妈一些,一有什么情况您就立即通知我。” 保姆阿姨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在你们家里干了这么多年了,宋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哟!”她痛心疾首地说,“好人都没有好报哟!” 好人没有好报,但是恶人……一定会有恶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 尸检报告出来得很快,几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瞿耀说,他找了熟人,所以中间没怎么耽误。 尸检的结果没什么异样,基本上都是冲撞造成的重伤,不存在其他的死因。 但车祸的原因,仍在调查之中。 ——好歹我爸可以入土为安了。 葬礼在殡仪馆举行。 因我爸最后的模样着实恐怖,我们没准备遗体告别仪式,直接火化后把骨灰盒摆在了现场,供来访的亲戚朋友祭拜。 从早上五点起,我和我妈就守在殡仪馆里。 场馆是我亲自布置的,一簇簇的菊花摆在一起,黄的白的都有。 遗照是我妈选的,用的是我爸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我妈说,那是我爸最帅的时候。 她希望他留在友人心目中的,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来得最早的是瞿耀。他和公司的其他几位高层一起来的。 这些人我妈也很熟悉。 他们跟我妈多聊了几句,内容大多是同情和安抚。 我妈现在也能挤出笑脸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表现得越是坚强,我就越是害怕。 就好像她看穿了一切,想通了一切,尘世间的所有都对她再造不成影响一样。 瞿耀单独过来问我:“还好吗?” “还行。”我想笑,但又笑不出来,“都过好几天了,我已经可以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了。” “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瞿耀压低了声音。 我心一慌,“要不是什么好消息的话,就缓几天再说吧,我现在恐怕承受不住。” “缓不了。”瞿耀面色有些凝重,“姜越从b市回来了,今天大概会过来。” “他来做什么?”我忽略掉心底隐隐的期待,皱着眉头问。 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他没必要来参加我爸的葬礼。更何况,以如今的境况,他来只会给我和我妈添堵。 “他要一个人过来,我也不会提前提醒你。”瞿耀抿唇,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是陪秦卿来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叔叔也是秦卿的爸爸。” 第134章 姚家的人 因为我爸的身份,他的葬礼是半对外公开的,他生前的好友、合作伙伴,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吊唁。 所以虽然我不希望看到秦卿,却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拒之门外。 ** 姜越和秦卿快中午才过来。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大批的媒体。 幸好瞿耀安排了人在外边维持秩序,否则单凭我和我妈,压根就拦不住那么多记者。 灵堂的门在他们进入以后就被关上。 这个时间没有其他的人,倒也碍不了什么事。 他们俩的衣服是统一的黑色——姜越一身黑西装,秦卿则穿了黑色的连衣裙,两人手挽着手,缓缓朝这边走来。 我妈一看到秦卿就变了脸。 “你来做什么?”她没有失态,只是声音很冷。 秦卿松开了挽着姜越胳膊的手,转而伸向了我妈。 “阿姨,对不起。”她想去拉我妈,却被我妈一掌挥开。 “别跟我道歉。”我妈一转身,指向灵堂正中我爸的遗像,眼泪伴着呵斥声一起出来:“要道歉,到地底下跟他道歉去!” 关于车祸的调查还没有终止,但警局那边给出了一点消息:追尾了我爸的车,酿成这桩惨祸的肇事人,根据微博动态显示,是秦卿的一名狂热粉丝。 虽然警察还没有查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撞的我爸的车——他本人也在这场车祸中丧生而死无对证,但我妈已经断定:一切都和秦卿有关。 而我,也有相同的猜测。 秦卿显然不明内里,因我妈的“狠绝”红了眼眶。她微张着嘴,双唇微微颤抖,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半晌,她才弱弱地开口:“阿姨,您别这样……我只是想来送我爸最后一程,没有恶意的……” “他不是你爸!”我被她话中的某些字眼刺激到,下意识地出声反驳。 他和秦卿没有关系——我爸生前强调了无数次,却没有人相信。 我很后悔,还没有查清真相,就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姚希……”秦卿叹气,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我知道你很难过,想否认现实,可亲子鉴定的结果不会说谎。” 亲子鉴定…… 我瞥向一旁的姜越。他一身冷肃地站着,目光放在我爸的遗像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的未婚夫是千行集团的总裁,伪造一份鉴定结果,不是很容易的事?”我讥讽道。 姜越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却没吭声。 倒是秦卿,仿佛受了很大委屈一样,义正言辞地指责我:“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不管你对我说多难听的话、发多大的脾气,我都可以包容你。可是,我不允许你污蔑我身边的人!你有什么气都冲我撒就好,何必这样搞无差别攻击!” “好啊!” 近段时间以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被她这么一激,怒气就飙到了最高值。 我上前一步,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可还没落下,中间就被人用力抓住。 我转头瞪向“罪魁祸首”,“放开!” 姜越的手纹丝不动,“姚希,你冷静一点。” 他眉头紧锁,语气似无奈,又似不耐。 秦卿去扯姜越的手,眼泪糊了满脸。 “姜越,你让她打我出出气吧!只要她能好受一些!我没关系的!” 姜越顺从地松了手,体贴地嘱咐秦卿:“外面还有记者,你脸上要是留了痕迹,被他们拍到又要上头条。” 秦卿一愣,随即讪讪地笑笑,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姜越的话同时也点醒了我。 万一秦卿在这儿挨了打,被她那些疯狂的粉丝看见——我爸的今天,或许就是我和我妈的明天。 我收回了手,垂到身侧后又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你们走吧。”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和我妈都不想看见你们,我爸……应该也不想。” 秦卿攥紧了姜越的袖子,一双眼睛再度蒙上了水雾。 “既然你们这么不欢迎我们……”她微微侧头,对姜越说:“我们还是走吧。” 姜越却无动于衷。 “等等。”他将自己的袖子从秦卿的手中扯出来,走到灵台前,抽出三支香来点上火,恭恭敬敬地对着我爸的遗像拜了三拜。 “节哀。”他对我和我妈说,紧接着又冲秦卿点了点头,“走吧。” 秦卿赶忙挽住他的胳膊。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灵堂的门又开了。 闪光灯不住地亮起,一群人艰难地挤了进来。 ——是我大伯父和三叔两家。 定下了葬礼的时间,我第一时间通知的就是我大伯父和三叔。 ——尽管和大伯父一家撕过了,但大伯父毕竟是我爸的兄弟,我爸大概也是想大伯父来送一送他的。 我不指望他们来为我爸守灵,可普通朋友尚且能够一大清早就过来吊唁,他们俩竟然硬生生拖到了中午才露面。 我爸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感到心寒吧。 大堂姐看到秦卿,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卿儿,这么巧啊!” 秦卿没她这么没眼力见儿,小声地提醒:“敏敏,你先过去祭拜我爸吧,别的话待会儿出去了再说。” 大堂姐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悻悻地收起了笑容。 “你们这就要走了?”她问秦卿。 “嗯。”秦卿边说边回头看我和我妈,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好像……不怎么受欢迎。” 我大伯父一听这话就板起了脸,“几个意思这是?你也是老二的亲生女儿,她们凭什么不欢迎你?” “不好意思。”我冷笑道,“这个‘亲生女儿’,我爸从来没有承认过。” “不管老二承不承认,鉴定结果摆在那里呢!”大伯父瞪我,转头又对秦卿和颜悦色,“乖侄女儿啊,你别跟她们娘儿俩一般见识!你有大伯父和三叔的支持,还怕进不了咱们姚家的门吗?” 我三叔也立刻跟着附和:“对呀对呀!既然你身上流着咱们姚家的血,就一定是咱们姚家的人!” 第135章 遗产 我大伯父和三叔会巴结秦卿,并不令人意外。 大堂姐如今是秦卿的员工,受了秦卿不小的恩惠,早就对她“忠心耿耿”。大伯父就是冲着这一层关系,也该客气待她。 至于三叔——尽管他常常表现得站在我家这边,可我清楚,他背地里是跟大伯父沆瀣一气的。看到大伯父一家在秦卿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他眼红得很,也想跟秦卿套个近乎,让我小堂妹也过去做个助理。 可这是我爸的追悼会,不是什么荒诞的“认亲大会”,抑或是应酬的饭局。 “你们想让秦卿进姚家,就自己认她做女儿,休想往我爸身上扣屎盆子!我告诉你们,我和我妈一辈子也不会承认她!” 我气得手抖,身体也一阵阵的发凉。 “由不得你们不承认!”大伯父怒斥道,“这是我们姚家的家事!哪里有外人插嘴的道理!” “行,我们不插嘴。”我点头微笑,“但是请你们处理家事注意一下场合。如果你们不是真心来悼念我爸,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我朝着大门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希,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大伯母埋怨道,“我们要不是真心来悼念老二,大老远的跑过来干嘛?给自己找晦气吗?” “这地儿还真挺远的,打车还花了近五十块呢!”三婶也跟着念叨。 我无心应付她们,只觉得头疼,眼前还有些发黑。 我妈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掌心冰凉,却莫名让我感觉到了力量。 她没看我,对着仍站在门边的两家人说:“在自己亲兄弟的追悼会上,把他的妻子女儿踢出家族,替他认一个他到死都否认的私生女,你们评评看,这是不是人干的事儿?” 那两家人面面相觑,似有一丝尴尬。 我妈又接着说:“你们来看老姚,我很感激,想必他也很高兴。既然你们已经看完了,可以回去忙自己的事了。打车的钱,待会儿姚希会转给你们,我们娘儿俩也不想欠你们什么。” “二嫂,你这话说得也忒不中听了吧!”三叔指责我妈,“我们像是缺那两个打车钱的人吗!”理直气壮得仿佛刚才抱怨打车花钱太多的人不是我三婶。 “就当我说话不中听吧。”我妈挥了挥手,也不想继续与他们纠缠,“你们走吧,以后我们娘儿俩,和你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别急呀二婶。”大堂姐不怀好意地一笑,“我二叔死了,他的遗产该怎么分配,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商量商量?” 我和我妈俱是一惊。 “我爸尸骨未寒,你们就想来分遗产?!”我的心凉得彻底。 虽然早知道这群人是吃肉不吐骨头的豺狼,却没想到他们会丧心病狂至此。 大堂姐没有丝毫的羞愧,义正言辞地说:“你们不是想跟我们撇清关系么?早点把遗产分一分,我们就再也不往来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我爸的遗像,照片里的他笑得那样开心——与眼下的情景对比,显得尤其讽刺。 “如果你们稍微了解一点《遗产法》的话,应该知道,我妈和我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我们俩都还在,你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我定了定神,说。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家这群亲戚好像一个个都是法盲。因为在我这话说完以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我大伯父。 这事儿是谁搞出来的,这下很明显了。 “老二的公司,老二的钱,凭什么给你们这两个外人?我和老三才是他最亲的人!”大伯父不甘心地吼道。 他们吃瘪,我就高兴。 “不服气?找人大常委呀!这法律是他们定的,关我们什么事?” 大伯父气得咬牙,却又找不到话反驳。 倒是大堂姐眼珠子一转,拉了秦卿的手,说:“就算我们没资格继承,秦卿总有吧?她可是我二叔的亲生女儿!” 秦卿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爸爸的遗产留给阿姨和姚希就好了,我自己能挣钱,而且我也没想过要争这些……” 她边说边看我,像是在看我的眼色。 这模样,还真有点可怜巴巴。 大堂姐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当然要要!凭什么不要!这是你应得的财产!干嘛便宜了别人!我跟你说卿儿,做人就不能心太软了,否则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秦卿咬着下唇,看看她,又看看我,没有再出声,像是非常为难。 我爸的遗产,如果秦卿真要争的话,还是有很大几率拿到的。虽然我爸没有承认她,但她手里毕竟有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能够证明她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而法律规定,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一样,具有平等的继承权。 要她真是我爸的亲生女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分一部分遗产给她;可我爸从头到尾都在否认,甚至还因为这事儿丢了性命,就不得不让我考虑起那份鉴定报告造假的可能性来。 “时间不早了。”旁观了许久的姜越突然出声。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语气淡淡的,“我要回公司,你呢?”他问的是秦卿。 “我回家。”秦卿小声回答。 “那我们先走了。”姜越冲那一群人微微颔首,携秦卿一起离开。 他们俩走了,我大堂姐愈发的嚣张。 “你们等着吧!我们一定会让秦卿在姚家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替她拿到她应得的那一份财产!” ** 这灵堂我们租了整整一天,按照计划,我和我妈会在这里待上一天,接待我爸生前的那些友人。 可被那群人一通闹腾,我和我妈都已经心力交瘁,才过了中午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爸明天下葬,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灵堂外不少记者仍在蹲守,一见我们出来,举起相机对着我们一阵猛拍。 “今天秦卿也来过了,这是你们准备接纳她的意思吗?” “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秦卿回到姚家?” “姚小姐,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 围在我们四周的保镖不断地将这些记者挡开,他们又不断地再度挤过来。 我停下脚步,看着正前方的镜头,咧开嘴微微一笑。 “我现在是什么心情?等你们也死个爸就知道了。” 第136章 墓园遇姜越 没有任何意外的,我的那一句话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沈彤告诉我,网友们对我的评价两极分化,我却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看。 隔天我爸就下了葬。 我妈说一切从简,我们没有弄过多夸张的仪式,就我和我妈两个人,抱着我爸的骨灰上了西子山。 墓地是我妈选的,没进山顶上的私家墓园,在底下的公墓里选了一块稍大一些的。 “等我也去了,就把我和你爸葬在一起。”我妈说。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墓园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封了骨灰盒,立了碑。 我妈蹲在我爸坟前,默默地烧了一沓纸钱。 “您不跟我爸说两句么?”我问她。 我妈苦笑,“只怕他恨我得紧,一句话都不想听我多说。” 她抬起手,一遍遍地摩挲着墓碑上我爸的名字。 “老姚,对不起。”她的眼泪落下,砸在大理石的墓盖上,溅出一朵朵的花。 我怕我妈伤心过度,哪怕我自己舍不得走,也不敢在山上多留。 到了山脚下,都坐上了车,我妈一模口袋,惊叫道:“我的手帕不见了!” 我妈小的时候家里穷,用不起纸巾,都是兜里揣一块碎布当手帕。长大以后,家里条件渐渐好了,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有改掉。 “不见了算了,再买就行了。”我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大惊小怪。 “那是你爸送我的礼物!再也买不到了!”我妈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我赶紧拦住了她。 “您在车上等着,我上去帮您找,您告诉我那手帕长什么样就行。” 我妈没有拒绝。 “蓝白格子的,丑不拉几的。你也知道你爸的审美……”她分明是在吐槽,可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替她揩去眼泪,又干巴巴地安慰她:“别想以前的事儿了。人活着,总是要朝前看的。” 这话对我妈来说并不适用,“我也没个几年可活了。”她眼泪抹得更凶。 我怕多说多错,叮嘱司机将她看好,便要重新上山。 临走前我妈喊住我:“这天好像阴了,你把伞拿着,免得待会儿半路下了雨。”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阵雨,所以我妈特意带了两把伞出门。 我拎了把伞,沿着原路,慢慢往山上去。 路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埋着头,一直向上爬。 到了离我爸的墓所在的那一排还有两三级台阶的时候,我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山上,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的衣裳,笔直地站在我爸的墓前。 那个背影于我来说分外熟悉,我加快脚步,迅速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经过了昨天,我对他的态度快要变得和对秦卿一样冷淡。 姜越似乎被我吓到,我看到他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 他缓慢地转过来,情绪已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收拾完毕。 “我来看看叔叔。”他平静地说。 “我想,我爸应该不希望看到你。”我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并不隐藏自己眼中的嫌恶。 “我知道。”姜越低下头,刘海顺着他的动作垂下,遮住他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他勾了勾唇角,逸出一声无奈的低笑。 “但是如果不来一趟,我心中过意不去。” “你来过了,也看过了,可以走了。”我说,侧身替他让出一条道来。 姜越沉默了几秒,而后回答:“好。”声音很轻。 他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头始终不曾抬起。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但也只是一两秒的工夫,很快,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身上的烟味比从前更浓了些,钻进我的鼻腔,又在空气中逸散开。 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转头向下望了一眼。 他走得不快,一步一个台阶,半天还没下两排。 雨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来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完全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我第一时间撑开了伞。饶是这样,衣服还是湿了一大片。 姜越两手空空,恐怕只带了一束白菊上来——我爸的墓碑前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大捧花,走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到他被淋湿瞬间塌下去的头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叫了他:“姜越!” 雨声太大,我正担心着他没听见,就见他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我们俩就这样隔着雨幕和好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就这一眼,仿佛经历了万年。 他没说话,我弯腰捡起不远处地上浸了泥水快要看不出外形的手帕,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台阶,站到他的身边,将雨伞举到他的头顶。 姜越整个人已经湿透了,黑色的西装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使手臂和胸部的肌肉线条变得更加明显。 “我们一起下去。”我说。 “不用了。”姜越摇头,从伞下出去,“我自己走就好。”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蹿起,我跟紧了他,再次将伞举到他的上方。 “你放心,现在这座山上没几个人,你不用担心秦卿会知道我和你单独在一起。而且,我没有兴趣做别人的小三,更不会和我讨厌的人用同一个男人,你也不用害怕我会讹上你。我帮你打伞,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今天就算换别人,我也不会扔下他不管。”我控制不住地对他冷嘲热讽。 姜越无声地看了我好几秒,眼里的情绪我看不太懂。 随后,他撇开了眼,淡淡地说:“谢谢你了。” 我拿的这把伞不大,堪堪能够容下两个人。 为了不淋雨,我俩肩并着肩,手臂偶尔还能碰到。 自打和姜越分手以后,每当和他遇上,我的肢体就会不自觉变得僵硬,靠近的时候更是不敢随便动弹一下。 我暗骂着自己太怂,结果一分神又踏空了台阶,整个人向前倒去。 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忽然腰上一紧,一条手臂缠了上来,又把我拉了回去。 因为惯性,我的后背撞入了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 第137章 遗嘱 我手里的伞早已在慌乱中掉落,瓢泼的大雨兜头淋下,我却感觉不到冷。相反,滚烫的温度从后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烧得我一张脸通红。 “还好吗?”姜越问。 怕自己的声音被大雨压过,他低下头,双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廓。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骤然靠近的脸,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往旁边跨出一步。 姜越环在我腰间的手顺势松开。 “我没事。”我话音不稳,幸好环境嘈杂听得不太清晰。 “那就好。”姜越将收回的手重新插入裤兜,站直了身体,一脸漠然地看着远方。 我不敢再看他一眼,下了两级台阶,捡回孤零零落在地上的伞。 之后我俩一路无言。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脚下,脑袋垂得低低的,只能看见他那双沾了泥水不再光亮的皮鞋。 到了山下,我环视了一周,都没能找到第二辆车。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姜越说:“我的车停在另外一边。” 西子山墓园共有东、西两个门,分别位于山的东、西两边。我爸的墓在山的东面,我们自然是从东门进来,姜越要去西边,得绕一个很大的圈子。 这么大的雨,他要走过去,估计不太方便。 于是我说:“上车吧,我们捎你一程。” “不用。”姜越拒绝得很干脆,“我在这里等司机把车开过来也是一样。” ……哦,他也带了司机。 不知怎的,我心里竟有点失落。 “那……”我把手里的伞塞给他,“你慢慢等吧,我们先走了。”说完,不等他回应就钻进了车里。 车内的温暖驱走了我身上的湿气和寒意,让我全身的毛孔张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我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将那块脏兮兮的手帕还给了我妈。 “掉到我爸坟前了,我刚上去就下起了雨,就弄脏了。” 我妈一点儿也不介意,仔仔细细地摊开、叠好,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跟你一块儿下来那人是谁?姜越?”她忽然问我。 我刚合上眼,准备补个眠,被她吓得重新坐直了身体。 外面雨那么大,光线也暗,我以为她没看出来的。 “嗯。”我小声应道,“他过来祭拜我爸。” 我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她很冷静地给出评价:“别的不说,小姜这个人,还是比你爸那两个兄弟有情义的。” 一想到我爸那两个兄弟,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我爸的遗产……该怎么分配?”我问我妈。 我现在很乐于“麻烦”我妈,不论大事小事,统统要问过她的意见。不为别的,我就想让她感觉到,我还不能够完全独立,很多时候都没有她不行——让她断了寻死的念头。 “能怎么分配?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你爸所有的东西都是咱们娘儿俩的。我过两天去找律师立个遗嘱,等我死了,再把我那一份都留给你,免得跟现在这样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钻空子来分一杯羹。”我妈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那如果秦卿真被大堂姐他们说服了,来争遗产怎么办?打官司的话,她还是很有胜算的。”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要争的话就来争呗!官司咱们陪她慢慢打,反正咬死了不认她是你爸的女儿。”我妈恨死了她,提到她的时候,表情都不自觉的变得狰狞。 ** 秦卿果不其然地来争遗产了,却不是走的法律途径,而是用了她最擅长的舆论攻击。 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最先爆的料,说我爸死了,我大伯父和三叔都承认了秦卿的身份,我和我妈却死撑着不让她进门,我爸的遗产也一分没有分给她。 之后,各个营销号争相转发,引来诸多秦卿粉丝和吃瓜网友对我们的疯狂辱骂。 秦卿的悲惨身世在网上早就吸引了一波同情,大众舆论本就偏向她这一边,这回网友更是把我和我妈踩到了地心,甚至连我以前的“黑历史”都被他们翻了出来。还有许多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林宇城一家洗地,说我人品太差,难怪前任婆婆冒着被人拆穿的风险也要接受媒体采访给我泼脏水。 而我家小区门口也开始有媒体记者蹲守,只要我一出门,就逮着我问遗产分配的事。 朋友们纷纷向我发来慰问,沈彤更是言简意赅:“要不要姐姐帮你做了秦卿?” 她未婚夫是商界“大佬”,在s市的地位跟姜越差不多可以平起平坐,并不惧怕他。要封杀一个秦卿,虽然不会太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 我跟沈彤未婚夫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他。 “暂时先放她一条生路吧。”我模仿着沈彤的语气,装作很厉害的回答。 “行。你要想做了她,随时跟我说。”沈彤越发的像“大姐大”。 我在沈彤面前表现得轻松,内心却十分焦灼。 那些记者实在烦人,简直让我和我妈寸步难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我爸生前好友,也是我们公司法务部首席律师何宇的电话。 他问我:“你爸的遗嘱,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我大吃一惊:“我爸还立了遗嘱?” 我竟闻所未闻。 “对啊。”何律师说,“他出事前两天找到我,拿了遗嘱让我帮他公证。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地出差,昨天才匆匆忙忙赶回来,连你爸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与歉意。 “您也是为了公司嘛,我爸不会怪您的。”我笑着安慰他,又问:“公布遗嘱有什么样的流程吗?” “倒是没有特定的流程,对遗产分配有疑问,或者想要知道遗嘱的人都可以到场等我宣读。”何律师回答。 “行。那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3点吧,公司大会议室,可以吗?”我怕又出什么意外,未免夜长梦多,问题早点解决也能够早点解脱。 “可以的。那我们明天见。” 我把这事儿告诉我妈,我妈沉默了一瞬,说:“你爸倒是有先见之明。” 第138章 诡异的录音 对我爸的遗产分配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他的两个兄弟。我在叫上他们的同时,也没忘记通知秦卿。 我大伯父和三叔都答应会按时出席,大伯父还警告我:“你别想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秦卿则回复:“我不打算要爸爸的遗产,对他的遗产怎么分配也不关心。明天我还有工作,抱歉不能到场。” 我也没有强求她。 反正最后我大堂姐一定会把结果告诉她,她去不去都无所谓。 在距离我收到她的信息十几分钟后,她发了一条微博:“遗产是我自己放弃继承的,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们真的为了我好,请停止对我家人的攻击。” 她口中的“家人”,我自作多情地想了想,应该是指我和我妈。 毕竟在这件事里,被攻击的人从头到尾只有我们母女俩——噢,或许还应该加上我死去的老爸。 这条微博的评论下大多都是夸她善良大度的,当然也有不少人顺便再踩我和我妈一脚,让我们好好跟秦卿学学怎么做人。 如果秦卿在营销号爆料的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澄清,我可能会大受感动,对她另眼相待,可她偏偏在被我告知我爸留了遗嘱后才“主动”放弃继承遗产,这个时机,怎么看都有些微妙。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所以使出一招“先发制人”,故意博取大众好感一样。 ** 我和我妈要去公司听何律师宣读遗嘱的事,瞿耀自然也知道。 为了保障我们的生命安全,他亲自开车过来,并且还带了两车的保镖,把我们的车夹在中间,无论哪边的车都撞不上来。 我笑他:“你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 瞿耀幽幽地回我:“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再笑不出来。 我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会议室,何律师已经坐在里头等了。 他面前摆了一个密封好的牛皮纸袋,想来里头装的就是我爸的遗嘱。 我妈和何律师很熟,两人寒暄了几句,脸上带了笑容。 我大伯父一家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见状,大堂姐指着何律师问在座众人:“这律师是你们那边的吧?那怎么能够保证我二叔遗嘱的真实性?” 何律师立刻敛了笑,站起身来严肃地说:“这份遗嘱上有姚总的亲笔签名,你们要是怀疑遗嘱是假的,可以拿去相关机构做一个笔迹鉴定。同时,我这里还有一份姚总和我的谈话录音,能够证明遗嘱是在他本人清醒的时候亲自立下。” 大堂姐的脸一沉,没再继续找茬,和我大伯父、大伯母各自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等到三叔一家进来坐好,何律师清了清嗓子,说:“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他把牛皮纸袋举起,让所有人看到背面的封条。 “这封条上印有姚总的私章,还有他的亲笔签名。上面的日期,大家可以看一下。” 我爸的章盖在封条粘合的地方,旁边写着的日期,正是他出车祸的前两天。 何律师在众人的瞩目下小心地撕开封条,从里边取出薄薄的几张纸。 他照着遗嘱宣读:“依照姚总的意思,公司由女儿姚希继承;姚总个人名下的动产、不动产则由妻子许慧芳继承。” 半点没提我大伯父和三叔,秦卿更是没有踪影。 “怎么可能!”大伯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何律师伸手,“你把遗嘱拿过来,我自己看!” 何律师的助理立刻把遗嘱递过去。 大伯父和三叔两个人头顶着头把遗嘱从头到尾翻看一遍,脸变得比锅底还黑。 “这遗嘱肯定是你们伪造的!老二怎么可能一分钱都不留给我们!”大伯父一挥手,把遗嘱扔到地上。 何律师又拿出一支录音笔,“那你们再听听这个。” 他按下按钮,我爸的声音立即响起在会议室里:“我姚应雄,在这里宣布:我死以后,公司由我的女儿姚希继承;我个人名下的动产和不动产,都由我的妻子许慧芳继承。请何宇律师为我做个见证。” 这说辞,和何律师刚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大伯父仍不服气:“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种录音也是可以伪造的!” 何律师没有与他争辩,“您要是对姚总的遗嘱有任何的异议,可以向法院申请,通过科技的手段鉴定。当然,您也可以请律师来为您打官司,争夺姚总的遗产。” 说完,他亲自将被我大伯父扔到地上的遗嘱捡起来,重新塞回了牛皮纸袋里。 “这一份遗嘱就交给您保管了。”他把牛皮纸袋放入我妈手中,“不小心弄丢了也没有关系,我那里还有一份留存件。” 我妈紧紧地捏住纸袋边缘,挤了个笑出来,说:“谢谢。” “好了,姚总的遗嘱已经宣读完毕,各位可以离开了。”何律师对我大伯父、三叔那两家人说。 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很差,不情不愿地走了。大伯父嘴里骂骂咧咧的,要不是会议室的桌子太大,恐怕都能被他掀翻。 我让我妈先去休息室喝杯茶,我自己单独去找了何律师。 何律师关上办公室的门,笑容平和的问我:“对于你父亲的遗嘱,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嗯。”我点头,“那一段录音……我还想再听一遍。” 何律师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那支录音笔,按下按钮—— “我姚应雄,在这里宣布……” 这声音的确是我爸的,我很肯定。 只不过—— 在我爸出事前那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跟他通电话,偷偷向他汇报我妈的情况。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像录音中这般虚弱——即使他努力想要装出正常的语气,也还是能够听出其中的颤抖和疲倦。 在录音又播放完一遍以后,我握紧双拳,紧紧地盯着何律师,沙哑着嗓音问:“这遗嘱……到底是我爸什么时候立的?” 第139章 真的死了 “遗嘱上有具体的时间,刚才我也给你们看过了。”何律师回避着我的视线,绕过办公桌,打开后面文件柜的门,“如果你没有看清楚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份,你可以仔细看看。”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袋,封条上的时间也是我爸出事的前两天。 “这个日期……可以随便写的,不是吗?”我没去拿牛皮纸袋。此时此刻,有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形成。 何律师沉了脸,不高兴地说:“你在质疑我的职业道德。况且,既然这份遗嘱是真的,我单单伪造一个日期,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可以隐瞒某些事情。比如……我爸还活着。”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没错过他在听到我的猜测后骤然睁大的双眼,以及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表情。 但他毕竟是一名极有经验的律师,曾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能够镇定下来。 “我理解你至今还不能接受父亲离世的心情,可姚希,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应该着眼未来,而不是沉湎过去。”何律师劝慰我说。 他的态度让我明白:从他这里,我无法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我知道了。今天,多谢您了。”我冲他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从何律师办公室出来,我恰好碰到瞿耀。 看到我,瞿耀有点意外。 “你找何律师干嘛?”他问。 “问了点关于我爸遗嘱的事情。”我回答得很含糊。 “叔叔的遗嘱?”瞿耀却表现得很关心,“我听何律师说,在遗产分配方面,叔叔的遗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摇头,没有跟他细说。 我爸如果真的还活着的话,知道这件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我倒不是不信任瞿耀,只是……小心为妙。 “对了,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你。”我把瞿耀拉到一旁空着的接待室里。 “什么事这么神秘?”瞿耀问。 “我爸的车祸……查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我和我妈都被迫在家里呆着,不是必要,基本不踏出家门一步,因而警察局那边一直是瞿耀在接洽,案情进展也都由瞿耀告知我们。 “已经可以确认是人为造成的车祸。警察查过监控,肇事车事前一直停在你爸妈家小区外头,从你爸出小区起就跟在他后面。出事当时,那条路上并不拥堵,肇事车有一个很明显的加速过程,而且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你爸的车。”瞿耀说。 我咬紧了牙关,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明显。 “理由呢?他为什么要去撞我爸?” “肇事者已经死了,他生前和你们一家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撞人的理由我们无从得知。警察联系上了他的父母,他父母在d省老家,说是四五年没见过自己儿子了,完全不清楚他在外边做什么。他的手机在车祸中烧毁,里面的资料无法恢复,而他住的出租屋内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就什么都没有了,一点相关的信息都查不出来。”瞿耀相当的无奈。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为秦卿报仇,才找上我爸的咯?”我问。 “根据目前掌握到的信息,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瞿耀认同了我的猜测。 “还有件事……”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我爸死,你是亲眼见过他的遗体的,对吧?” “嗯。”瞿耀点头,“当时你晕过去了,又没有其他的家属在场,最后是我确认了遗体,还代你签了字。” “那你看到我爸遗体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叔叔最后的样子……嗯……你也见过,很惨。我没敢多看,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哪里奇怪。”瞿耀说得理所应当。 我正觉得失望,忽然又听见他说:“哦!我那天看到叔叔的胸前有一道很长的疤,看起来有很多年了,不像是车祸造成的。” 我之前看到的那一丁点希望的光,这会儿全都熄灭了。 我爸胸前确实有一道长疤,差不多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 他说那是三叔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跟外头的小混混起了争执,他和大伯父一起去帮忙,结果被一个小混混拿砍刀给划了一道。幸好那个时候快入冬了,他衣服穿得多,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这道疤平时都被衣服遮住,不是亲近的人,压根就不会知道。 瞿耀说他看见了,自然不可能是信口胡诌。 也就是说,我爸确实死了。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瞿耀很好奇。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硬挤了个笑出来。 瞿耀眼里有狐疑的神色,却也没继续追问。 ** 我爸的头七过后,我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我妈提出想回和我爸的那套房子去住,我留了几回,没能留住,就付了保姆阿姨双倍工资,让她一定24小时看紧了我妈,以免她做什么傻事。 下午和瞿耀约了人谈公事,没想到遇见了陈熙。 听到前一秒还与我们相谈甚欢的总经理对着他恭恭敬敬地叫“陈总”,我忽然有种预感:这一次的合作怕是谈不成了。 陈熙依然还和从前一样,时刻板着一张脸。 总经理给他介绍:“这是‘旗峰’的瞿总,这位是他的助理,姚小姐。” 陈熙冷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从我们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问总经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旗峰’是做超跑代理的,怎么会和我们公司有来往?” 总经理看向瞿耀,瞿耀笑着回答:“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目前准备扩大经营范围。因为在娱乐圈中有些人脉关系,所以打算投资几部影视剧试试水。” 自打瞿耀进入“旗峰”以来,公司的营业额持续上涨,也有了些闲钱做投资。在经过了高层讨论过后,大家一致认为,只要有精准的眼光,投资电视剧、电影是能够最快回本的。 而陈熙所管理的“橙象”,就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影视制作公司。 第140章 饭局 陈熙点头,说:“我们公司近期确实有几个项目要开,瞿总有兴趣可以看看。我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奉陪了。” 他的反应太过正常,反而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转念一想,陈熙能把“橙象”做到这么大,必须有相当的能力和魄力,怎么可能跟我这么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得了陈熙的命令,总经理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他的秘书抱了一沓文件进来,分别放在我们几个人的面前。 “这是我们准备下半年开机的几部剧,剧本大纲和拟邀演员名单都在里头。”总经理介绍说。 之后会议室里就没了声音,大家都埋头看起了这些文件。 瞿耀看得相当快,我才把第一部剧的大纲看了一半,他就打开了第二个文件夹。而等我看完第二个,他就已经把所有的文件夹合上放在手边了。 “老实说,这几部剧剧情都不错,再加上‘橙象’的制作水平,收视率一定不会低。‘旗峰’投资的话肯定没有问题,但我这边有一个要求。”瞿耀停在这里。 “什么要求?”总经理问。 瞿耀从那一沓文件夹中抽出一份,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的一行,问:“《春风十里》这部剧,我看到女主角打算用秦卿?” “对对对!”总经理连连点头,“秦卿长得挺秀气的,很符合这部剧里女主的形象。而且,她最近话题性很足,用了她就自带宣传效果,我们后期可以省掉一大笔营销经费……” “等等。”瞿耀很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笑眯眯地说:“李总似乎并不知道秦卿最近的话题性是从何而来啊。” 总经理秘书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连忙俯下身去,对着总经理耳语了一阵。 总经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讪笑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年纪大了,对这些娱乐新闻并不热衷,选角的事一般都是下面的人在做,我只负责审核……” 瞿耀极大度地摆手,“没关系,只要不用秦卿就行。” 总经理说:“关于选角,我们每个项目都有好几个备选方案,现在拿上来的只是我们觉得最好的,并不是最终方案。瞿总要是不满意,还有好几个人可以给你挑。” “那就好。”瞿耀抿唇微笑。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以外,整个商谈进行得非常顺利。 谈完了公事,通常要约着一起吃顿饭。 总经理异常热情地说:“我让人在‘四海阁’排了号,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叫号。” 四海阁…… 我又想起了姜越,他曾请我和我妈在那里吃过一次饭。 这种应酬瞿耀都不推的,尤其现在要帮着我多认识些“大人物”,他偶尔还会随便找个借口组几个饭局。 我们刚到“橙象”门口,总经理忽然接了个电话,脸色变了。 “陈总说,他和我们一起,让我们等他一下。”他有些紧张,看得出来对陈熙很畏惧。 一听说陈熙要去,我浑身都不自在。 但他如今的身份不再是我的相亲对象,而是合作公司的老总,我不能像从前一样想拒绝就拒绝。 没过多久,陈熙乘电梯下来。 “不介意我一起吧?”他问,看的却是我。 “当然不介意。”瞿耀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我则回避着他的视线,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分坐了两辆车,瞿耀和我一辆,“橙象”的几个人一辆。 我们在千贸广场门口碰的头,然后一起上去。 四海阁门口一如往常的人山人海,总经理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个人从人群中钻出来,站定到了我们面前。 “排到了吗?”总经理问。 那人咬着嘴唇,一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总经理板了脸,语气不悦:“怎么回事?” “刚才已经叫到我的号了,但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不让我进去,让我重新再排。”那人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非得等人齐才能进,是四海阁一向有的规矩。 我倒觉得没什么,吃不成四海阁,换一家也可以。 但“橙象”作为东道主,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 总经理压低了声音训斥那人:“明知道我们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不会跟后面的人换个号吗?就你这样的应变能力,还做什么总经理助理!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李总……”那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看着都快要哭出来。 陈熙看了一眼排成长龙的人群,冷冷地出声:“换一家吧。” 瞿耀晃了晃手机,笑得狡黠,“不用。我联系了一个朋友,他认识这里的经理,等他过来,我们可以立刻进去。刚好他就在这附近,开车来这边十分钟不到。” 我忽然想起上一次姜越来的时候说过,他认识四海阁的经理,所以才能够不用等位,直接把我和我妈带进去。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因过度慌张竟产生了生理反应—— “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很久,甚至想要用“拉肚子”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先行离开。 否则在今晚的饭局上要同时面对姜越和陈熙,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 我正犹豫着,瞿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不会跑了吧?” ……他还真是了解我。 “没呢。”我赶紧出了洗手间,“你们进去了吗?” “就等你了,赶紧来!”瞿耀催促道。 我慢慢吞吞地“挪”到了四海阁的门口,一群高大的男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我一路走过去,看到好几个小女生举着手机偷偷地对着他们拍照。 瞿耀口中的那位“朋友”果然是姜越,此刻他就站在瞿耀的身边,和陈熙背对着背。 “姚希,这里!”瞿耀怕我看不见他,还高举着手冲我挥了挥。 这傻样…… 我捂着脸,真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 但最终我还是走了过去,把他的手臂拉下来。 “注意形象。”我凑到他耳边,小声地提醒他。 忽然,我感觉到面上一凉,一抬头,恰好对上姜越冷凝的视线。 第141章 好好谈一谈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放开瞿耀的手。随即,我又感到懊恼非常。 为什么都分手这么久了,我还这么在意他! “人到齐了,我们进去吧。”在场的每一位——除了我,都是“大佬”,李总赔着笑,弯着腰把他们往店里请。 大概在我来之前姜越就跟经理打过了招呼,我们一行人穿过人群往里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倒是门口等待的食客有些忿忿不平的,冲过来找门口负责叫号的服务生理论:“凭什么他们不用排队就能进去?不是说不接受提前订位吗?” 服务生急红了脸,找不到理由来应对。 ——但这些都和我们无关。 经理领我们去的依然还是上次的那个位置。 我都怀疑这是这家餐厅特意空出来招待那些“关系户”的。 落座的时候,我紧紧跟着瞿耀,坐在了他的右手边,姜越坐他左手。而我的另一边——我以为离我更近的李总会坐,没想到陈熙抢在了李总之前坐下。 被抢了座位,李总还愣了一下,看看陈熙,又看看我,笑容里像是多了些了然。但他什么都没说,很自然地坐到了别的空位上。 服务生来倒了茶,李总随便找了个话题聊天:“瞿总和姜总是朋友?” 姜越在外头始终保持着高冷的态度,是绝不会接他的话的。 好在还有瞿耀:“我去旗峰之前,是万豪的副总。” 万豪和千行集团的关系,在商场上混的人没有不清楚的。 “原来是这样。”李总点头,又问:“既然瞿总和姜总关系这么好,当初又怎么会选择跳槽?” 瞿耀嬉笑道:“因为在万豪只能当‘副’总啊,去了旗峰可以转正,说出去多好听啊。”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开玩笑,李总也跟着笑了两声,之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找服务生要了菜单:“点菜吧点菜吧!大家都饿了吧!” 他把菜单给了瞿耀和姜越一人一份,姜越理所应当地接过,瞿耀推拒了一下:“陈总来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陈熙瞥我一眼,“那就让姚小姐点吧。我负责请客,吃什么由客人决定。” 我原本只想当个透明人,默默无闻地撑完这个饭局,突然被陈熙点到名,很是受宠若惊。 “我也什么都能吃!”我连忙把菜单重新推回去,“你们点就好!” 我们几个还在来回“礼让”的时候,姜越就已经叫来了服务生下单。 这一次他点的菜纯粹是根据个人喜好,全都是偏清淡的口味。 “我就这些了。”他把菜单合上,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我的心情有些沉郁,但沉郁的理由,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没有必要再照顾我的口味,我不应该再对他有所期待。 “瞿总呢?要不要再加几个菜?”李总问。 瞿耀摇头,“姜总点的这些已经够了。” 反倒是说自己不点菜的陈熙,拿起菜单一页一页地翻着。 “加个辣子鸡吧,这个水煮毛血旺也来一份。”他对服务生说。 李总很惊讶:“陈总不是不能吃辣吗?” 陈熙沉缓的语气不变:“姚小姐喜欢,不是么?”他转头问我。 我一惊,连连点头:“没错没错!陈总有心了!” 这一下不只李总了,就连瞿耀看我们俩的眼神都变得复杂。 在那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就渐渐沉闷了。 李总依然在不停地找各种话题,但唯一捧他场的瞿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埋头吃菜,偶尔“嗯嗯啊啊”地应和两声,态度敷衍至极。 姜越这尊大佛从头到尾就是冰山脸,并且持续不断地往外释放冷气。跟他一对比,陈熙都显得温暖了不少。 而更“温暖”的是,他竟然还时不时地给我夹菜,虽然理由是:“你手太短,够不着。” 这一顿饭吃得我亚历山大,差点半途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吃完,李总提议:“大家这么高兴,不如找个地方唱唱歌、喝喝酒?” 我真想把桌上没吃完的菜糊他一脸:他哪只眼睛看见大家高兴了?明明一个个都丧得要命。 姜越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回绝了他:“没空。” 李总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脸色难看,却只能尴尬地“呵呵”笑着。 瞿耀则要委婉一些,顺便还把我拉出来替他背锅:“姚希一个女孩子,不能回家太晚。我要开车送她回去,也不能喝酒。所以,等改天吧,我不带姚希,咱们不醉不归!” 李总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又被陈熙抢在了前头:“我帮瞿总送姚小姐回去,瞿总今晚玩得尽兴。” 他说完就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他的车前。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陈熙就拉开车门,把我推了进去。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陈熙已经发动了车子。 我其实对陈熙这种蛮横的行为很生气,但木已成舟,况且他也是出于好心,就没说埋怨的话,默默地扯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我家住在‘千禧龙湾’。”我说。 陈熙“嗯”了一声。 之后我俩就都没说话。 我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景,起初还挺闲情逸致,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去‘千禧龙湾’的路!”我急得音量不自觉飙高,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你要带我去哪里?” 8点多,虽然说不上晚,但孤男寡女的,总让我有种不安全感。 陈熙直视着前方,表情淡淡的,一点也没有被人戳穿“阴谋”的紧张。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让我愈发的不安。 从前差点被强暴的不堪记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涌入我的脑中,我疯狂地拍打着车门,尖声喊道:“停车!我哪里也不去!你让我下车!我要回家!” 陈熙大概是被我这癫狂的样子吓到,方向盘一转,靠着路边停了车。 我立刻去解安全带,可拉门的时候,才发现他上了锁。 “开门!我要下车!”我转头怒瞪着他。 陈熙有点慌张,但还是强自镇定地对我说:“你冷静一点,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好好谈一谈。” 第142章 做我女朋友 我信不过他,却又害怕太过激烈的反抗会激怒他——就像曾经的林睿城一样。 “要谈可以,去人多的地方。”我的声音随着身体一起在抖,表情尚且能够维持平静。 “好。”陈熙在下个路口调头,往热闹的市中心方向开去。 我们重又回到了千贸广场,一楼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咖啡店。 这个时间,店里的顾客很少,除了我们俩以外,就只有两桌坐了人。 我选了一个能看见店员的角落。虽然心里清楚大庭广众之下陈熙不会对我做什么,但这样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陈熙端了两杯橙汁过来。 “太晚了,喝咖啡会睡不着。”他解释说。 他的细心让我惊讶。 我以为,像他这种骄傲自我的人,从来都不会关心别人。 “谢谢。”我接过橙汁,手摸到杯壁——是常温的。 s市六月就已经热起来了,咖啡店里也开了冷气。 我看到属于陈熙的那杯橙汁的玻璃杯外壁上凝结的水珠,不禁有些羡慕。 ——我也想喝冷饮。 陈熙却说:“女生少喝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我又是一惊。 这个人……今天是想吓死我么! 我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橙汁,以掩饰内心的震惊。 “你想跟我谈什么?” 陈熙双手拢着玻璃杯,眼皮半垂着,唇角勾起一抹略显苦涩的弧度。 “其实跨年那次,我是打算在饭桌上跟你摊牌,请你做我女朋友的。” “噗!”这个“重磅炸弹”让我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橙汁给吐出来。 这……也太荒谬了好吗! 明明在那之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对我的厌恶,我俩更是每一次见面都要吵架,他怎么可能想不开,让我做他女朋友? 况且—— “你不是嫌弃我的名声不好听,相亲的时候狠狠地羞辱了我一顿么?” 时至今日,我都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陈熙摆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陈熙有些尴尬,“那是一开始。后来慢慢觉得你这个人挺有趣,可是试着相处一下。而且你前夫一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是我误会了你,如果原先有什么话说得不中听了,我向你道歉。” 我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挺有趣”、“试着相处”,也就是说,他仍旧抱着相亲的心态,并不是因为喜欢我。 我蓦地松了一口气。 年纪小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像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得到所有优秀男人的爱,长大以后才意识到:来自于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喜欢,其实是一种负担。 “我原谅你了。”我说。 现在旗峰和橙象在谈合作,虽然双方都有意向,但毕竟没签合同——我不能得罪陈熙。 “谢谢。”陈熙笑。 他平时板着脸装“冰山”,一张嘴就往别人心上扎针,时常让人觉得他面相刻薄。这会儿“冰消雪融”,我看着他,内心惊叹: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那个时候你和姜越在一起,是我错过了机会,我认了;现在姜越和秦卿订了婚,你还单着,要不要考虑一下我?”陈熙抬眸直视我,眼里有暗沉的光。 “对不起。”我一丝犹豫都有没,直接拒绝了他。 尽管不想承认,我的心里还是有姜越的。在彻底忘掉他之前,我接受谁,都对对方不公平。 “为什么?”陈熙问。 “你喜欢我吗?”我反问他,又添上一句:“反正,我不喜欢你。” 陈熙沉着应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家里也都在催着,不如先定下来,免得长辈操心。” 直白地说,就是为了完成任务。 “以陈总的身份地位,只是想找个人结婚的话,应该很容易。”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找我——甚至于中间隔了快半年也没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不想和完全没感觉的人结婚。”陈熙很坦荡,“我对你感兴趣,你也合我的口味。” “那恐怕要让陈总失望了。”我控制着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真诚且没有攻击性,“我对你没有兴趣,而且暂时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且不提从前的两次情伤,倘若我感情的事能让我妈多操心一阵的话,我宁愿一直单着。 起码她还多个念想。 “没有关系。”陈熙并不介意,“我可以等你,直到你想结婚那天。” 他这话如果说给喜欢他的人听,其实挺浪漫的,可我没那个心思,只觉得负担百倍。 “千万别!”我连忙阻止他,“我接连两段感情都不顺利,对爱情和婚姻完全失去了信息,你可能到老都等不到我想结婚的那天。” “我们俩结伴孤独终老?”陈熙眼里盈着笑,“听起来还挺浪漫的,可以一试。” 我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好像在和他鸡同鸭讲一样。 “随便你吧。”我终于放弃。 反正未来的事情谁都料不到,说不定哪天他就会遇上一个比我更让他感兴趣的女人。 ** 这一场“谈判”以陈熙的坚持不懈,我的消极应付告终。 末了他说要送我回家,我怎么都不肯同意,最后自己拦了辆出租车。 到家都过了11点。 出租车不让进小区,我吹着夜间的凉风,沿着窄小的人行道往里走。 走到楼下,我看见了姜越的车。 相同的情景从前有过一次,那一次的最后我俩不欢而散,而这一次—— 在我叫他之前,姜越自己从车里出来,裹挟着一股冲鼻的烟味。 他把指尖快要燃尽的香烟扔进垃圾桶,斜倚着车身,懒懒洋洋地问:“回来了?” 他的脸上是久违的戏谑笑容,透着些许的讥讽,一双幽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愈发的深邃。 这样的姜越,是我所熟悉的,也是我所陌生的。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管会不会被认为是自作多情,问:“你在等我?”相当的直白。 姜越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而问我:“从你离开千贸广场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陈熙他……带你去哪里了?” 第143章 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他话中透着的酸意很明显,活像是一个抓住了妻子出轨的丈夫。 我觉得荒谬,也觉得好笑。 “我和陈熙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并没有挖苦的意思。 姜越被我噎住,右手自然地滑进裤兜,摸出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动作娴熟地点燃。 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又随风逸散。飘到我这边时,我难受得捂住了鼻子。 “你能不能少抽点儿烟?”我想起西子山上的偶遇,那时他身上的烟味和现在一样浓。 姜越一直是抽烟的,这我知道,最初我在他的衣服上时常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我俩在一起后,他就戒了烟,无论家里、车上,都没再见过香烟的影踪。 没想到时隔几月,他竟故态复萌,甚至还比从前抽得更狠。 我不太懂。 他明明处在事业、爱情的巅峰期,过的是人人艳羡的生活,还能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 姜越吐出几个烟圈,用与我刚才相同的语气问我:“我抽不抽烟,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痞气。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我有点儿恼火。 “确实没什么关系。” 我笔直地朝前走,姜越却绕过车尾,抬手将我拦住。 “我有点渴,不请我上去喝杯茶?”他挑眉,语气轻佻得像是一个纨绔。 “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茶。”我挤出一个假笑,往旁边跨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姜越身体一倾,轻而易举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没有茶,喝点水也行。”他退而求其次。 我却不想和他没完没了地纠缠,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越面不改色,“就讨杯水喝,喝完就走。” “堂堂千行集团的总裁,还会缺这一杯水?”我不信这是他真正的目的。 姜越笑,仍不坦白。 “怎么,连杯水都舍不得给我喝?”他问,“咱们俩好歹也在一起了那么久……” 我听不得他提从前,一提我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扇他俩耳光。 “行,不就是一杯水吗!”我赌气一般地说完,领着姜越就上了楼。 姜越的拖鞋被我收到了鞋柜的最底层,我换好鞋子没理会他,他自己弯下腰找了半天,拿出来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极高兴——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坐一会儿,我去烧水。”我把姜越一个人扔在客厅,自己进了厨房。 我在家的时间不多,喝水的次数也不多,当初就没买饮水机,常常一箱一箱地往家里搬矿泉水。想喝热水的时候,就用电水壶烧上半壶。 我接了水,按下开关,等电水壶自己烧。去到客厅,却发现姜越不见了。 “姜越?”我叫。 没人回应,主卧的门却是半开着的——而我出门前都会把所有房间的门都关上。 我走过去,站在门口,又叫一声:“姜越!” 几乎是立刻,我听到主卧的浴室里传出一阵冲水声。一两分钟后,姜越走出来。 “我上个厕所。”他很从容,一点也没有作为客人的拘束。 “外面有给客人用的厕所。”我提醒他。 家里两间浴室,都有马桶。主卧是我自己用——原来林宇城和姜越也都用过,外面的则专供其他人来我家的时候用。 以现在姜越和我的关系,他进入主卧,会给我一种领地被人侵犯的紧张感。 “我知道。”姜越一点儿也没有心虚或是羞愧的表现,“但是我习惯了用里面那个。”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反正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他进来。 姜越回沙发上坐好,背后垫着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他伸长了手臂,从茶几上够到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躺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完全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我看他这个样子不太顺眼,故意走过去往他悬在半空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让让。” 姜越乜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腿。 我也在沙发上坐下,和他之间隔了一个半人的距离。 临近午夜,电视里放的都是些没什么人看的电视剧,或者重播娱乐节目。 姜越换到s市卫视,刚好播出的是秦卿主持的《boss谈》。 因为请的嘉宾都是颜值在线的“钻石王老五”,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和网播量都不低,就快要跻身s市卫视的王牌节目。 这一期的嘉宾不巧,竟然是陈熙。 他穿着深蓝色的休闲西装,比通常的正装多了点活力,也显得更年轻。 “关于‘橙象’……”他刚说了个开头,电视屏幕一闪,换了个台。 “喂!”我一急,音量不自觉地高了,“我想看刚才那个节目,你再换回去!” 陈熙刚好谈起“橙象”,我们要和他们合作,多了解一下总不会错。 姜越黑沉着脸,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姜越!”我一抬脚,又踹上了他的腿。 姜越斜睨着我,凉凉地问:“看了一晚上没看够,还要在电视里接着看么?” 我懒得解释,干脆一口承认:“没错!” 姜越的表情更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隐约的像是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 他把遥控器压在了自己的身体底下,用下巴指了指电视的方向,说:“就看这个。” ——电视购物,推销的还是老年人穿的健步鞋。 我咬了咬牙,抑制住想要扑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试图和他讲道理:“那个节目是秦卿主持的。” “所以呢?”姜越丝毫不为所动。 “节目的收视率,也算是秦卿的业绩啊。” “重播而已。” “重播的收视率也算收视率啊。要是重播的收视率也很高,说明这个节目是真的很火。主持的节目火了,秦卿在电视台的待遇就会提高,说不定哪天就超越辛欣,成为了新的一姐呢!” 姜越转过头来,冷冷地瞥我。 “你为了陈熙,还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第144章 扔了 要放在以前,他对陈熙充满敌意还说得过去,可现在…… 我只能理解为男人那该死的占有欲和自尊心。 我懒得和他计较,恰好厨房里传来沸水翻滚的声音,我刚进去,开关就跳了。 我弯下腰拉开橱柜的门,习惯性地拿出姜越的杯子。 突然,我想到他家里和秦卿的情侣对杯,那一颗大大的爱心刺痛了我的神经。 “呵。”我冷笑一声,干脆地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重新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 “喏。”我把开水放到茶几上,“喝完了赶紧走,我要洗澡睡觉了。” 姜越却没有伸手,只是盯着纸杯看,神色有些不豫。 “我的杯子呢?”他问。 “扔了。”我答。 他倏地转头,瞪大的眼里有愤怒也有委屈。 “那是我的杯子!我花钱买的!”他气势汹汹地指责我,“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扔了!” 那杯子确实是他自己买的。原来我家里的杯子也有一对,和林宇城离婚后,我把他的东西全都打包寄走,属于我的杯子被我留了下来。 后来姜越知道了那个杯子的“历史”,非逼着我扔了,他自己又重新买了一对。 我没应和他的无理取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不然你告诉我花了多少钱,我用微信转给你。” 姜越好像更生气了,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不用。”他端起纸杯,将一杯开水一饮而尽。 之后,我就听见了一声并不高昂的惨叫。 姜越扔了杯子,捂着嘴在沙发上打滚,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我一面着急,一面又有些想笑。 傻x——差点就脱口而出。 我赶紧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矿泉水给他,姜越拧开盖子一通狂灌,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虚脱地瘫软在沙发上,嘴巴微张,露出一小截舌头。 “狗一样儿。”我取笑他。 姜越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立刻缩回舌头闭紧了嘴。 我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哎,姜越。”我故意和他说话。 姜越“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我有话就说。 “咱俩好不容易见一回面,聊聊天呗?”我笑得真诚。 姜越憋了半天,鼻腔里喷出一个“哼”,一副早已看穿我“阴谋”的模样。 “不聊。”他还是出了声,舌头不知道肿了没肿,吐字有点含糊。 我正想着该用什么话题自然地引他说话,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正好。 姜越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挂了。 可电话那头的人很锲而不舍,紧接着又追了一个电话过来。 “没关系,你接吧。”我双手环胸,心情雀跃地等着看笑话。 姜越还是挂了。 没过两秒,电话又响。 “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我识趣地起身,“我去房里坐一会儿,你慢慢打电话。” “不用——”姜越倾过身来,拉住了我的手腕。 因为他的动作,手机从掌心滑落到沙发,屏幕朝上,我清楚地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秦卿。 我心一沉,却微笑地扯开了他的手。 “秦卿的电话,赶紧接吧,不然她该担心了。” 说完,我不给他再次阻拦我的机会,加快脚步进了卧室——又很有心机地虚掩上了门。 我还是想听一听,他是怎么说话的。 一想到对面是秦卿,姜越只会更加尴尬,我就愈发的高兴。 这样幸灾乐祸,真是不好,不好。 姜越接了电话。 “喂。”嗯,有些大舌头。 “我在外头应酬。” 啧啧啧,我暗叹,“应酬”真是男人撒谎用的借口前三。 “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嗯,我知道。” “我没事,就是酒喝得多了点。” 我差点笑出声来。 所以他也觉得自己被开水烫了舌头很丢人,要用喝醉酒来掩饰么! “你早点睡吧。” “嗯。” “晚安。” 通话至此结束。 我怕被姜越看出我偷听他打电话,硬是在卧室里又磨蹭了一阵才出去。 结果,就看到姜越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们家的沙发挺大,但对于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姜越来说,还是短了不少。他就算蜷着身子,也还有半截小腿悬在外头。 我走过去,先关了电视,然后摇他。 就算我们俩过去没有那么一层关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姜越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一只手在空中乱抓,最后抓住了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扯到胸前抱紧。 “希希,别闹,让我睡一会儿。”他嘟囔着,依旧含糊不清。 久违的“希希”让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之后竟有软化的趋势。 这样的变化让我很慌,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让他留宿,可看着他困倦的脸,和双眼下的乌黑,我又不忍心立刻赶他走。 就让他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走——我告诉自己。 想通以后,我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我刚一动,姜越就把我的手抱得更紧。 我的掌心抵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仿佛一首催眠曲,让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也没像昨晚那样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而是躺回了自己的大床。 我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姜越! 我“唰”地坐起来,床畔是空的。我用手摸了摸,一片冰凉。 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到客厅。沙发上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所有东西都收拾得跟我回来之前一样。要不是垃圾桶里多了个被捏得变了形的一次性纸杯,都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姜越走了。 这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的心却仿佛空了一块。 我捶了捶被堵住的胸口,却没能够好受一些。 ** 午饭是和瞿耀一起吃的。 他不喜欢去食堂被无数女同事当珍稀动物围观,后来就养成了叫外卖的习惯。 他又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于是我每天只能在总裁办几位女秘书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跟做贼似的,偷偷摸进他的办公室。 我拎着外卖进去,瞿耀没像往常一样先研究菜色,而是八卦兮兮地问我:“你和‘橙象’那位陈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45章 赔偿还满意吗 我和陈熙的关系并不见不得人。 “原来经父母介绍,相过一次亲,可惜他没看上我。”我说。 “可是他昨天的表现……不像是没看上你啊。”瞿耀面露不解。 我把他的外卖递过去,淡淡地说:“就是家里催得紧,想随便找个人赶紧结婚呗!我一个离过婚的,还有不少‘黑历史’的女人,谁能真的看得上?” “依我这么多年泡妞的经验,他好像真的……”瞿耀还要再说,我一眼瞪过去,他识趣地闭了嘴。 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午饭,瞿耀帮着我收拾残局,又趁机问:“那你是怎么想的?要跟他结婚吗?” “结啊,怎么不结。”我故意说,“这不是咱们求着他们公司合作么?等我和陈熙结了婚,两家公司一合并,就不用分什么你我了。” “你这也太草率了吧!”瞿耀责备我,“虽然我没正经交过一个女朋友,但也知道婚姻的基础是爱情。况且,这一次的合作真算不上是咱们求他,一家公司不行,还能找下一家,不需要你来做牺牲。” “爱情有屁用?”我对他的观点嗤之以鼻,“再深的感情,过个几年就会消磨殆尽。” 譬如我和林宇城,譬如我和姜越。 “所以说啊,还不如追求点实质性的东西。” 瞿耀沉默了半晌,最后叹着气说:“你太悲观了。” ** 瞿耀把和“橙象”的合作全权交给了我去谈,算是对我的锻炼。 我和上次那个李总又见了几次面,双方都表现出了合作的意向。 然而等我找律师拟好合约发过去以后,李总打电话来通知我:“抱歉,姚小姐,合约在我们陈总那儿被卡住了。” “是对合约内容有什么意见吗?”我连忙问。 李总支吾了一阵,“这个嘛……在电话里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看看哪天有时间,来我们公司一趟,跟陈总当面谈谈。” “我现在就有时间。”我把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从抽屉里捞出手机钱包塞进背包里。 “那你现在过来吧。”李总也很干脆,“我跟陈总说一声。” 我也向瞿耀说明了情况。 瞿耀沉吟一阵,说:“你去吧,我让司机送你。”听起来不怎么情愿。 “好的。”我转身就走。 瞿耀在后头追着叮嘱:“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 我很顺利的进入了橙象的总裁办。 陈熙在开会,留了话让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接待我的秘书小姐很热情,不仅跑前跑后的给我倒水,还给我拿了个平板,让我解解闷。 陈熙办公室的风格跟他本人一样的“性冷淡”,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时间的苛刻要求,我很怀疑,他是个处女座。 总裁办公室是一间公司机密最多的地方,陈熙和他的那些秘书们居然敢让我一个人待在里头,也是胆子够大。 幸好我没什么歹心,从头到尾都坐在沙发上看合约条款——连平板都没敢玩。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 陈熙走进来,脸上带着薄怒,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会议,还是因为我。 “陈总。”我连忙起身,露出一个专门培训过的标准微笑。 陈熙把门带上,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让你久等了。”他语带歉意。 我连忙说:“也没等多久。”——不过就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而已。 陈熙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又解开衬衫的袖扣,把袖口往上折了两折,露出手腕。 “坐啊。”他坐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在我的对面坐下。 第一次单独出来和对方公司的总裁“谈判”,我略有一丝拘束,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两手捏住文件夹的外壳,怯怯地问:“我听李总说,你对合约有意见?” “没有。”陈熙摇头,“合约我看过了,很公平。” “那为什么……”我不理解。 “不这么说,你怎么会过来见我?”陈熙嘴角微微上扬,并不十分明显。 我一愣,忽然有点生气。 “陈总,请你公私分明,不要耽误我的上班时间。” 我背起包就要走,陈熙拦住我。 “等等。”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过了五点,是下班时间。” “但我的上班时间已经被你耽误了!”以我现在的工作能力,一个多小时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那我赔偿你。”陈熙说得理直气壮。 “行啊。”我被他气笑,也不走了,双手抱胸地看着他,“你要怎么赔?” 陈熙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摆在桌面上的两份文件。 “喏。”他递给我。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翻开第一份,发现是我先前发给李总的合约。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陈熙好整以暇地回答:“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我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到了最后一页,竟看到乙方签名的那一栏多了陈熙的名字,还有他的印章。 我又去看第二份文件——一模一样的合约,还有一模一样的签名。 “你这是……”我巴巴地看着陈熙,有种极强烈的不真实感,此时此刻仿佛身在梦中。 “希望这一次橙象和旗峰的合作,能够达到双赢的效果。”陈熙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巨大的喜悦将我淹没,我恨不得立刻就给瞿耀打电话,告诉他陈熙签了合约。 但我控制住了自己。 瞿耀教育过我:谈判桌上,要尽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对手看穿你的心中所想。 “感谢陈总对旗峰的信任。”我绷紧了面部的肌肉,朝陈熙伸出了手去,“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陈熙握了握我的手,很快就放开。 “这个赔偿,你还满意吗?”他问,有种胸有成竹的姿态。 我当然是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可我还得端着:“如果陈总只是为了赔偿我才签这份合约,而不是诚心跟我们合作,那我想……还是算了吧。” 第146章 冤家路窄 我假模假样地把合约还回去,心中十分忐忑。 万一陈熙真的收回了合约…… “很抱歉,我刚才的说法不够严谨。”陈熙拧眉,“合约我早就签好了,和‘旗峰’的合作也是充满了诚意的。我只是希望,这个消息能够让你高兴一些。” 呼—— 我长舒了一口气。 “是我误会陈总了。”我顺着他给的台阶下,重新把合约拿了回来。 陈熙又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他邀约得相当自然,完全看不出“非分之想”。 但我还是害怕和他独处。 幸好瞿耀派了司机送我,让我有了一个现成的借口:“我们瞿总让我和陈总谈完以后回一趟公司进行工作汇报,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陈熙眉头拧得更紧,“你们公司都是这样压榨员工的吗?” “旗峰”毕竟是我家的公司,我听不得别人说它一句坏话。 “没有没有!”我连声反驳,“就是瞿总很重视跟‘橙象’的合作,生怕中间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那我给瞿总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签了合约,让他放心。”瞿耀边说边往外掏手机。 “可是司机……”我想阻止他,却被他打断:“可以让司机先走,吃完饭我送……”他忽的顿住,大概是想起了上次在他车上发生的不愉快,话锋别扭地一转:“我帮你叫个滴滴。” 我当然是不乐意的。 “陈总……”可刚一开口,就被陈熙冷冷的眼风扫过。 “不许拒绝,否则这一次的合作作废。” 我一下就怂了。 刚才因为我的气势占了上风,才敢赌那一把,现在陈熙强硬了,我就没勇气跟他正面刚了。 不就吃顿饭嘛!我安慰自己。既蹭了饭,又搞定了预计收益几千万的项目,何乐而不为! ** 陈熙没有自己开车。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放松一点?”他问我。 我一愣,干笑着点了点头,“陈总有心了。” 上车的时候,他甚至坐到了副驾驶座,把宽敞的后座留给了我。 我坐上去,整个人都是惶恐不安的。 “陈总,要不……我跟你换个位子吧?”我战战兢兢地问他。 陈熙头也没回,“不用。” 车开到了橙象公司附近的一个商圈,我回忆了一下,这边的餐厅没有过分高档的,都还挺平价——不像是陈熙请吃饭会去的地方。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下车,就听见陈熙开了车门。 我手忙脚乱地捞过包,迅速地跟着他出去。 工作日的晚上,逛商场的人不多,我们只等了一趟电梯就上了楼。 陈熙领我去的是一家火锅店,据说是s市最地道的川味火锅,曾经卫视的某个美食节目还专门用了一期来推荐。 坐下以后,陈熙直接点了一个最辣的九宫格锅底。 我问他:“怎么想到来吃火锅了?” 以他龟毛的程度,我以为他不会喜欢火锅这种需要跟其他人交换口水的吃饭方式。 “你不是喜欢吃辣么?”陈熙专心点菜,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的心微微一动,随后无边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我想让他别对我这么好,可要真说出口来,又容易显得太作。 我暗自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继续冷处理,想尽一切办法避着他就好。 ** 这家店确实名不虚传,辣得我身心舒畅。 陈熙却有点兴致缺缺,只偶尔动两下筷子,吃一口菜差不多要喝半杯水。到了后来,他基本上就是看着我吃了。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放下筷子,问:“你不吃吗?” 陈熙很坦然:“太辣,我喝水都快喝饱了。” 我愈发的内疚。 “其实……我们可以去吃别的的。” “嗯。”陈熙从善如流,“下次就去吃别的。” 我一惊,谁特么承诺了他下次啊! 但又不好反驳。 因为尴尬,我只吃了个半饱。 桌上剩的菜不少,陈熙问我:“真不吃了?” 我的心在滴血,却还是硬撑着说:“真不吃了。” “那好。”他叫了服务员买单,顺便又要了两个打包盒,把没煮的菜按照荤素分类,分别装好。 火锅店的打包盒挺大,其实一个就足够装下所有的菜,用了两个,反而显得打包盒里空荡荡的。 我实在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陈总,你是不是处女座的啊?” 陈熙愣了一下,像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我“呵呵”一笑,“能看出来。” ** 我们吃饭的时间不长,甚至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以至于结束的时候还比较早。 往电梯间走的时候,恰好路过电影院。 陈熙问我:“要不要去看电影?听说最近有部片子不错。” 我很果断地拒绝了他:“不看了,我想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一场电影最多两个小时,看完九点,你回去也才十点多。”陈熙认认真真地做着算术题。 一计不成,我又生一计:“没有我喜欢看的片子。” “就当陪我看吧。”陈熙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电影院,今天要是不看,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到再来。” 他这话其实挺能唤起别人的同情心,我甚至都有些动摇。 但我既然打定了主意不给他希望,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够心软。 “不了。”我说,“陈总想看电影,总能找到其他人陪着一起的。” “我只想和你一起。”陈熙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尴尬得偏开了头,没想到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很快,他们也看到了我们。 “姚希!”秦卿高兴地冲我挥了挥手,拉着姜越往这边走来。 “你也和男朋友来看电影吗?”她在“也”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故意强调姜越是她男朋友一样。 我原本想撇清和陈熙的关系——虽然我不想在秦卿面前落下风,但也更不想惹上陈熙这个大麻烦,可陈熙直接揽过了我的肩膀,以一种亲昵的姿态站到了我的身边。 “没错,要一起吗?”他向他们发出邀约。 第147章 搞臭她 我、陈熙、姜越和秦卿并排坐在放映厅里。 电影是秦卿挑的,票是陈熙抢着买的,为了防止秦卿被人认出来,特意选的最后一排。 虽然是热门的影片,但因为不是周末,上座率并不算高,最后一排更是只有我们四个人。 我和秦卿紧挨着坐在中间,陈熙和姜越分别坐在我俩的另一边。 一直到影片开始放映,我都没有想通,姜越是怎么会同意来跟我们一起看电影的。 看的是国产的悬疑侦探片,场景偶尔会变得阴森,背景音乐也随之急促高昂。 我听见身边的秦卿低呼一声,刚转过头去,就看见她已经扑进了姜越的怀里。 “好恐怖!”她的双手抓住姜越的衬衣前襟,声音在颤,似乎还带了点儿哭腔。 姜越低下头,温声哄她:“没什么可怕的,马上就过去了。” 这场景格外刺目,我转回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的银幕,胸口却仍发堵。 陈熙也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低声问我:“你不害怕?” 我平静地说:“我当记者的时候,见过比这个更可怕的。” 我曾跑过好几起凶杀案的现场,警察拉了封锁线,尸体还没有拖走。 我和老于就站在封锁线外,边拍边采访。 地面尚未干涸的血迹和已不成人型的断肢残骸触目惊心,只看一眼,就会浑身不适。 而现在,不过是一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屋子,甚至还只出现在电影里,压根就引不起我紧张的情绪。 银幕上的画面一转,光线变得明亮了许多。 “好了。”姜越对秦卿说。 秦卿坐正了身体,右手仍旧抓着姜越的胳膊。 “姚希,你胆子真大呀!”她冲我笑,脸上是崇拜艳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见多了而已,不算胆子大。”我对她回以微笑。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一旦出现稍恐怖的画面,秦卿都会娇嗔着往姜越的怀里钻。 我觉得厌烦:既然害怕,又何必非要进来看?还强行塞别人一嘴过期狗粮。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据说片尾还有一个彩蛋。 我和陈熙坐在原位等,秦卿则和姜越提前离场,避免被认出后引起骚动。 我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身体也软了许多。 陈熙突然开口:“我听李经理说,《春风十里》的女主角原本定的是秦卿,被你们换掉了?” “春风十里”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换女主角这事儿,我还是有印象的。 “没错。”我说。 “因为她是姜越的未婚妻?”陈熙的尾音上挑。 “因为她让我爸死不瞑目。”我的语气一下子变冷。 陈熙有些错愕,半晌又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们家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就算没有刻意关注,也会多少有所耳闻。 “我听说她有往影视圈转的想法,毕竟主持这一行,就算站到了顶端,赚的也不及一个二线的演员多。她和姜越订了婚,现在背靠着千行集团,相当于自带‘金主’,很多影视公司为了拉到千行的投资,应该都会把本子往她手上递。你能换她这一次,不能次次都把她换下。”陈熙语重心长地说。 我却不太明白他的目的。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如果你想报复她,就要彻底把她的名声搞臭,让观众自发地抵制她。到时候,就算你不出手,也不会再有公司找她拍戏。”陈熙眼里闪烁着精光。 我确实想过要报复秦卿——在我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里,但想的都是最简单粗暴的“杀了她”,从未思考要搞垮她的事业。 或许是我为自己的事业付出了许多心血,但始终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所以搞垮别人的事业,在我看来,是一件比要人性命更残忍的事情。 听到陈熙的提议,老实说,我动了心。 然而—— “你也说了,秦卿如今背靠着千行集团,而且电视台领导摆明了就是要捧她,各种好的资源往她那里塞,她的微博粉丝一直在增加。而且,我也查过她的资料,从进朝廷台开始,她就没有爆出过什么黑料,想搞臭她的名声,怕是很难。” 换而言之,就是陈熙的办法,我觉得可行性不高。 “人无完人。只要你下定了决心要黑一个人,总能够找到黑他的角度。你之所以会认为秦卿没有‘黑料’,是因为你挖得还不够深,只看到了被摆到台面上的东西。”陈熙“教育”我。 我耐心地听着。 “我可以帮你报仇。”陈熙说。 我抬头,瞪着眼惊讶地看他。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果不其然——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要跟我结婚。” 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那还是算了吧。”我瞬间放弃。 报复秦卿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只要她以后不再来招惹我和我妈,我就可以当做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也不想为了秦卿,赔上自己的婚姻。 ——她不值得。 “你真是……”陈熙有些懊恼,咬着牙说:“油盐不进。” “所以咯。”我耸了耸肩,“你还是早点放弃,去追求别的女孩子吧!” “你不知道吗?”陈熙的眼神晦暗不明,“我最喜欢接受挑战。” 彩蛋放完,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打扫阿姨进场。 我懒得再和陈熙废话,起身往外走。 刚出电影院,我又听见有人喊我:“姚希!”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秦卿站在电影院门口一个巨型人偶的后面,露出半个头,在冲着我招手。 他们居然还没走。 我心一沉,很不想过去,但也不能装作没有看到。 陈熙抬步走在我的前面,我们走到人偶身边,才看到更角落里的姜越。 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 而在他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个禁烟的标志。 强烈的正义感让我出了声:“这里不许抽烟。”我指着那个标志。 姜越回头看了一眼,勾起一个没甚温度的笑:“你可能不知道,这座商场是千行集团旗下的产业。” 第148章 好看吗 我确实不知道。 所以我收了声。 同时又很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让你多事! 秦卿皱着脸教训姜越:“就算你是千行的总裁,也不能不守规矩呀!”她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姜越从头到尾都面色冷凝,饶是秦卿这样娇软都没融化他分毫。 他没理会秦卿,指间的香烟持续燃着,一小截烟灰断裂,掉到地上砸得散开。 秦卿有点尴尬,圈着他的手臂干干地冲着我和陈熙笑。 “他烟瘾有点大,你们包容一下。”——像是一个替自己不懂事的儿子道歉的老母亲。 “没关系。”陈熙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则干脆保持沉默。 突然的,姜越自己扔了香烟。 “走不走了?”他问,声音冷冷的,透着不耐烦。 秦卿的笑僵了一下,“走,马上就走呀!” “你们呢?”她又问我,“现在就走吗?” 要不是他们,我可能早就走了——我腹诽。 陈熙侧过头,问:“现在走,还是再逛一下?” 令我震惊的是,他向来冷沉的声线这会儿居然添了些柔和。 为了不和秦卿他们一起,我只能说:“再逛一下吧。” 陈熙自然是随我的:“那好。” 结果秦卿也来了兴致:“你们要逛什么?我们一起呀!我好不容易才有一天休假,明天下午就要飞h市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今天这样出来看电影逛街呢!” 我追悔莫及。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之前还不如说要走呢! 秦卿放开了姜越,转而挽着我的手。 “我们去一楼看看吧!听说c家出了一款限量的包,样式还不错,我有点想买。”她亲亲热热地说。 “不好意思。”我把手从她的臂弯抽出,假笑着说:“我们是打算去看男装来着,就不一起逛了吧,免得耽误了时间,回去太晚。” 进商场的时候,我看过了楼层导图,刚好下面一层就是男装卖场。 秦卿还没说话,姜越冷不丁地出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间商场的男装都是平民品牌,陈总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难道是‘橙象’最近的效益不好?” 这嘲讽太过明显,我和秦卿都很尴尬。反倒是作为被他嘲讽的对象的陈熙一脸平静,眼里甚至还带了点儿挑衅的笑意。 “‘橙象’的效益就不劳姜总费心了,反正饿不死我就行了。在我看来,衣服品牌没有平民不平民、高端低端之分,主要还是看是谁挑的、谁买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姜越的眼神好像更冷了一些。 秦卿连忙抱住了姜越,仰起头讨好地笑,“我觉得陈总说得有点道理。要不然我们也去逛逛男装,我给你买几件衣服?” 姜越瞥她一眼,“不用。这里的牌子,我嫌low。” 说完,他推开秦卿,大步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哎,姜越——”秦卿着急地喊他,姜越却顿都没有顿上一下。 “不好意思啊!”她冲我们抱歉地笑,随即压低了帽檐,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蹬蹬”地追着姜越而去。 等他们俩从视野中消失,陈熙问我:“还逛吗?” 我摇头,“不逛了。” 陈熙失笑,“你这过河拆桥的本领也忒高了。” “知道就好。”我一点也不避忌。 “要不……再陪我去逛一下?”陈熙这回用的是商量的口气,“刚才我毕竟在姜越面前逞了一回威风,怎么着也得买一件他所谓的‘平民品牌’的衣服备着,万一被他拆穿了呢?” “你自己下去随便买一件不就行了吗?”他既然说我“过河拆桥”,我不介意再拆得彻底一些。 “如果我买的不是你喜欢的呢?那姜越不就一眼看出来了吗?”陈熙不再给我辩驳的机会,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上了手扶梯。 没辙,我跟着他一块儿下了楼。 男装本就比女装要贵,即使是姜越口中的“平民品牌”,一件稍微好点儿的衬衫都快上千。 我随便进了一家店,随手拿了一件白衬衫扔给陈熙:“喏,就这个。” 陈熙看了一眼标签,对迎过来的店员报了自己的尺码,店员立刻找了一件崭新的给他送过来。 “要试一下吗?”店员热切地问,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不用,直接帮我装起来吧。”陈熙接都没接,又看向我:“再挑一件别的吧,白衬衫有点普通了,看不出来你的品位,也看不出来是这个牌子的。” 店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有些疑惑,而后又闪过一抹鄙夷——大概认为陈熙是一个爱显摆的虚荣的人。 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忍住了没告诉他陈熙不是想显摆这件一千好几的衬衫太贵,而是要显摆它够“平民”。 店员把衬衫拿到柜台去开票,我忽然看到对面那家店的橱窗里挂着一件驼色的风衣——款式倒不复杂,黑色的双排纽扣,腰间一条系带,偏英伦的风格。 莫名觉得很适合姜越。 现在是春夏之交,风衣算是过了季,所以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sale(打折)”——这也是最打动我的部分。 “看什么呢?”大概是我看得太过专注,引起了陈熙的注意,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那件风衣挺好看的。” 听见他的夸奖,我回过神来。 “啊?” 陈熙抬起手臂,笔直地指向橱窗里的驼色风衣:“难道你看的不是那一件?” “不是啊。”我下意识地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看的明明是旁边的那件。” 旁边挂的是一件短袖polo衫,浅灰和深灰两种颜色相撞,看起来相当的普通。 “是嘛。”陈熙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相信了我说的话没有。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收银台缴费。”他拿着小票出了店门。 我又盯着那件风衣看了半晌,心中有股冲动去把它买下来,可又不知道买了以后能干什么——也就是扔在家里碰灰。 陈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商场里迷了路。 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袋上的logo跟对面那家店的名字一模一样。 “我买了件风衣,你觉得好看吗?”他当着我的面,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竟然就是那件挂在橱窗里的驼色风衣。 第149章 协议结婚 “还……挺好看的。”我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客观来说,陈熙身材好,颜值高,穿什么都好看,但我就觉得这风衣不适合他。 ——或者说,是因为他抢了我想买的东西,所以我心里膈应,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那我就放心了。”陈熙微微一笑。 ** 一到公司,我就进了瞿耀的办公室,把在怀里捂了一路的合同送进去。 “‘橙象’的陈总已经签了字,你签完以后我让人送一份到‘橙象’去。” 瞿耀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内容无误,才翻到最后一页。 “他们不是说合约有问题吗?怎么这么爽快就签了?而且我看了合约,一个字都没有改动。”他的眼里闪着怀疑的光。 “呃……”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但瞿耀毕竟是个聪明人,一见我这状态,就能够猜出个大概:“所以,合约其实是幌子,陈熙他只是单纯想找你的茬?” “也不算是找茬……”我的声音逐渐变小。 “那就是找机会约你见面咯?”瞿耀一副了然的表情,“怪不得昨天你让司机先走了。” 我越发的尴尬。 瞿耀没再打趣我,抽出钢笔,在合同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拿去吧。”他把两份合同递还给我。 我正准备出去,突然听见他说:“还有件事。” “什么?”我问。 “你爸的案子,已经结了。”瞿耀的语气莫名有些沉重。 他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里有点发慌。 “就这么结了?那个人为什么会去撞我爸,查出来了吗?”我急切地问。 瞿耀摇头,“那个人一直都独来独往,在s市没有一个朋友,谁也不知道他撞人的理由。警察从他身边的人着手调查了很久,始终没有进展,所以……” 他顿住,眼里满是无奈。 “所以我爸就活该死得这么冤枉吗?”我的喉头一下子哽住,委屈的眼泪涌了出来。 “你别这样……”瞿耀面露不忍,“警察局那边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毕竟凶手已经死了。法院判了凶手家属对你们进行赔偿,但那人家里条件那么差,这钱我估计是拿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我爸死了,我和我妈却得不到半点补偿——或者是慰藉。 而面对这个现实,我除了气愤,一点办法也无。 因为正如瞿耀所说,办案的警察都尽了全力,凶手的家属也没有赔钱的能力。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无力过。 “那秦卿呢?”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警察不是查到了他的微博,知道他是秦卿的狂热粉丝吗?这场事故多半和秦卿有关,那秦卿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为秦卿报仇’只是一种猜测,就算这种猜测是正确的,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凶手是受到了秦卿的指使,秦卿就不用负任何责任。”瞿耀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秦卿而起。 如今,我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她却爱情事业两丰收,得到百万粉丝的追捧,成为众人眼中的“女神”。 我很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陈熙昨晚的提议。 ——搞臭她,让她从巅峰跌到谷底。 我竟心动了。 ** 这一次,我主动联系了陈熙。 我借着送合同的机会,和他见了一面。 陈熙倒不怎么意外。 “想通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两手交叉抵住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想通什么?”我问。 “跟我结婚。” 我差点翻了白眼。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陈熙像是有点兴趣。 “你帮我搞垮秦卿,旗峰让利一成。”我说出了考虑良久的条件。 “说实话,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陈熙并不心动,“项目的盈利分成,橙象本来占的就是大头,没必要再从旗峰那边抠出一成来。” “那……两成?”我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 “五成。”陈熙直接说。 我被他吓得不敢出声。 让个一两成,我还能用自己“最大股东”的身份压一压瞿耀,逼他同意;要让五成……别说瞿耀了,其他股东都得来撕了我。 大概是看我太怂,陈熙倏地笑了。 “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啊?”然而紧张过度的我却不敢相信,生怕他这会儿也在开玩笑。 “我帮你,不用旗峰让利。”陈熙说。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那你要什么条件?” “上次不是说了么?我只要你跟我结婚。”陈熙旧事重提。 我依然拒绝:“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要不是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我也不会背着瞿耀忍痛让利。 “那不然这样……”陈熙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夹,“我们协议结婚,为期两年。我外婆得了癌症,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两年可以活,而她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结婚。你陪我演一场戏,婚姻期间不用尽任何的夫妻义务,等我外婆去世,我们就离婚,绝不拖泥带水。” 他原先只说家里催得紧,我以为就跟现在许多的大龄青年一样,单纯的被逼婚,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个原因。 “你还挺孝顺的啊。”我又对他刮目相看。 陈熙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你看看。”他把文件夹推到我的面前,“这是我拟出来的协议,你要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改。” 他大概吃准了我会找上门来,所以提前把这些都准备好了。 我认真地看完了协议,说实话,很公平。 我们俩结婚,我配合着他在他的家人——尤其是外婆面前演戏,他帮我报复秦卿。 时限两年,到期就离婚。同时,他还会给我一处房产作为报酬。 “我不和家人住一起,一个月最多回去两次,不会经常让你演戏,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见我盯着协议半天没动,陈熙又补上一句。 我把文件夹合上,抬眼看他:“可以。但我不需要你的报酬。” 第150章 协议生效 “这是你应得的。”陈熙眼神温和,“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我们是互相帮忙,并不存在谁亏欠谁。”我把协议推还回去,“房子我不要,还有就是,我希望在协议里加上:报复完秦卿以后,我们再结婚。” 陈熙眉头微皱,似有些不乐意。 我怕他多想,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虽然我们俩是协议结婚,但为了不露破绽,戏得做全套,婚礼什么的都需要准备。我现在只想着报复秦卿,在那之前,完全没有心情去处理别的事情。” 陈熙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我到底有没有说话。 “行。”他答应下来,“我待会儿改改,然后把电子版发你邮箱,你看完没有问题咱们再签。” ** 协议不需要进行很大的改动,我回到公司登陆邮箱,就看到陈熙已经把电子版发了过来。 这会儿我手头上没什么事,就顺手点开了文档,打算摸个鱼。 陈熙很精明,和他做交易,必须谨慎再谨慎,所以这一份总共只有一页的协议我看了又看,生怕其中有什么语言陷阱。 “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瞿耀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吓得我猛地弹起来,办公椅向后滑去,撞得瞿耀闷哼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我用最快的速度叉掉了文档。 “瞿、瞿总!”我转过身,就看到瞿耀一脸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前胸。 “我有那么吓人吗?”他挤眉弄眼地抱怨道,“让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干笑两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周一是‘橙象’下半年的项目发布会,我收到了邀请函,你做好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去。”瞿耀说。 “橙象”每年都会举行两次项目发布会,对公司半年内的重点项目进行介绍宣讲,同时招商。 这个日期是早就定下了的,原来“旗峰”和影视产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就没有受到邀请;如今两家公司成为了战略伙伴,“橙象”就补寄了一张邀请函过来。 我今天去“橙象”送合同的时候,李经理还特意提过一嘴,说瞿耀是他们的“贵宾”,还要上台致辞的那种。 “嗯……具体,我需要做哪些准备呢?”我问瞿耀。 瞿耀的日程,一般不由我负责规划,我都是直接跟着他走的。 这场发布会,我就是去听一听“橙象”的宣讲,了解一下各个项目,然后再认识一些圈内大佬。 我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打扮好你自己。”瞿耀说得一本正经,“发布会毕竟是个大场合,有很多媒体记者到场,你别穿得太老土,免得丢我的人。” 我上班时间穿的都是很正式的套装,头发扎成一个球,就连一点点碎发都会用发卡别起来。 就这样,瞿耀老嫌我土。 他常常打趣我:“你要再戴一副黑框眼镜,就是妥妥的‘老处女’了。” 我不以为然。 工作嘛,就该有工作的样子。 打扮得再好看,也不能提升绩效,有什么用? 我撇撇嘴,勉强答应:“行吧,肯定不给你丢人。” 末了我又吐槽瞿耀:“你就为这种小事特地跑出来一趟?就不知道q我一下吗?” “呵。”瞿耀冷笑,“你自己看看。”他指着我的电脑显示屏右下角。 他的qq头像在不断闪动。 我沉默了,额角像有冷汗冒出。 完蛋,上班摸鱼被抓了个正着。 “所以,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瞿耀双眼微眯,质询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游移。 “就销售部刚刚发过来的报表啊。”我想起刚才开邮箱时一眼扫过的销售部报表,很镇定地扯了个谎。 “看报表我来你紧张什么?”瞿耀明显不信,“还那么慌忙火急地把文档关掉。” 被他当面拆穿,我的脸烧得有点红。 “上班时间干私事?”瞿耀的音调扬高,脸沉下来,“扣掉一个月的奖金。” 一个月的奖金不多不少,没了我也不觉得多肉疼——只要他不继续追问。 “我待会儿会发邮件通知人事。”我相当的自觉。 瞿耀哼一声,“好好工作,再让我逮着你开小差,下次全体员工大会,我让你开场作检讨。” 他这威胁对我来说非常有用,我迅速打开真的销售部报表,认真地看起来。 ** 下班以后,我趁着人都走光了,偷偷摸摸地把陈熙发过来的协议打印了两份。 我正准备往包里塞,总裁办公室的人忽然开了,瞿耀拎着公文包出来。 “你、你怎么还在?”我手一抖,两张纸全都落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蹲下去把协议捡起。 但已经晚了。 “‘婚前协议’?什么东西?你要结婚?和谁?”瞿耀看到了被加大、加粗过的标题,随后发出一串质问。 “是我一个朋友要结婚,让我帮她拟一个婚前协议。”我低着头说,眼神躲闪。 “你朋友的婚前协议,你用得着跟做贼似的,这么害怕被我看见吗?”瞿耀十分敏锐,“你是不是要跟陈熙结婚了?” 他的目光犀利,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见骗不过他,只得点头承认:“没错。”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瞿耀反而还有点诧异:“怎么这么快?不是上次吃饭才又遇上吗?” “他家里催得紧啊。”我假装无奈地叹气,“而且他本来就是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各方面都不错,人品也信得过。” “可是……”瞿耀欲言又止,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算了算了,你们的事,我以后都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地吧!简直要把人给气死!” 他一甩手,大踏步地往外走,把地跺得“嗵嗵”响。 看来是真的气极了。 可我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可气的? ** 我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找了同城快递送到陈熙那里。 陈熙当天就给我回寄过来。 我们的协议也正式生效。 第151章 一个橙子引发的血案 周一。 瞿耀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下午到公司跟他会和,再一起去发布会现场。 媒体发布会我去过不少,但以前都是以记者的身份出席,作为“嘉宾”还是头一回。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上过台的艺人、老总,穿得也都不算正式,大方得体就好。 于是我把头发剪短到刚刚过耳,稍稍烫卷,又买了一套格纹的休闲西装,搭配修身的白衬衫,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挺符合我梦想中的“女强人”的形象。 可去了公司,又被瞿耀一通吐槽:“你就不能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跟仙女似的,给我长长脸吗?” 他是个大写加粗的直男,最喜欢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的女生。 我底气十足地反驳他:“我以后可是要当总裁的,当然要往‘强硬’的方向靠。” 瞿耀小声嘀咕:“太强硬了,小心嫁不出去。” 我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细长的鞋跟戳得他弯腰痛呼:“我错了!行了吧!” ** 橙象的发布会在s市艺术中心举行。 我们到的时候,外墙的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几部影视作品的宣传海报,大厅内里也摆着展板。 李总经理亲自把我们引进了休息室。 “发布会还有十几分钟才开始,现在是媒体进场时间,你们先坐一会儿,到点了会有人过来领你们过去。” “好的。”瞿耀点头。 这间休息室不算大,摆了几把椅子、一张长条沙发,和一个茶几。 茶几上有水果、饮料,李总经理说:“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瞿耀矜持地摆手,说:“这才吃午饭没多久呢。” 结果人家李总一走,他立刻喊我给他剥个橙子。 “我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保姆!”我严词抗议。 瞿耀嬉皮笑脸地乞求道:“我这不是指甲太短么!希希,你最好啦!” 他的话音还没落,休息室的门又开了,我俩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姜越黑着一张脸走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助理霍随。 “姜越?你怎么来了?”瞿耀很意外,我亦然。 姜越没吭声,倒是霍随赔着笑脸解释:“姜总也收到了橙象的邀请函。我们到得比较晚,橙象的李总说,今天来的嘉宾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休息室不够用了,所以让姜总跟瞿总您用同一间。” 千行集团自己并不制作电视剧、电影,但其旗下的影城在全国整个行业内的占比超过了70%,可以说,他们是所有电影制作公司必须要讨好的对象。 因此,姜越收到橙象的邀请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堂堂千行集团的总裁,纡尊降贵出席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发布会,完全就是在其他人的意料之外了。 “噢。”瞿耀表示理解,大方地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对姜越说:“坐啊。” 姜越坐过去,霍随则恭恭敬敬地站在沙发扶手旁,像是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同样都是助理,我看了眼自己吊儿郎当跷着的腿,忽然有些惭愧,感觉自己给瞿耀丢人了。 见我走神,瞿耀不满地敲了敲茶几,唤回我的注意力。 “我的橙子!” 为了不被霍随比下去,我冲他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充满尊敬:“好的瞿总,我这就给您剥。” 瞿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抖,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霍随。”姜越也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橙子,命令道:“剥开。” “是,姜总。”霍随连忙应道。 我的指甲长,剥橙子很方便。这橙子皮薄,手掌大的一个,一两分钟就能剥好。 “瞿总。”我用双手捧着橙子,虔诚地递给瞿耀。 而霍随那边的进度几乎为零。 他的指甲全都剪掉了,还很仔细地磨得很圆润。这样一来,手指看起来确实很干净,但要剥橙子,就尤为困难。 我有种胜者的余裕,见他皱着一张脸,吃力地和橙子较劲,忍不住出了声:“要我帮忙吗?” 霍随却没回答我,而是看向了姜越,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姜越面露不悦,斥责霍随:“连橙子都不会剥,要你有什么用?” 霍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尴尬至极。 瞿耀赶紧打圆场:“霍助理可是q大毕业的高材生,给你剥橙子那叫‘大材小用’。” 他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瞿总,我也是b大毕业的高材生呢!”我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他。 瞿耀一怔,干笑着说:“那不是你技术熟练嘛!” 随后又立即转移话题:“来来来,你就别为难霍助理了,我的橙子分你一半,行了吧?” 说着,他把我给他剥好的橙子一分为二,大的那一半给了姜越。 姜越接过橙子,脸色仍不大好看。 瞿耀把橙子往嘴里塞了一瓣,夸张地叫道:“这橙子挺甜的啊!姜越,你也尝尝!” 姜越尝了一口,没说话。 我把霍随手里的橙子拿过来剥了,分了一半给他。 霍随摆着手不敢要,“我不吃橙子的!姚小姐,要不你给姜总吧!” 姜越扬起头,冷冷地乜他,问:“是什么给了你我会要你不要的东西的错觉?” 他这话有点拗口,我还反应了两秒,霍随却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低下头去道歉:“对不起,姜总,是我逾越了。” 我偷偷撇嘴,姜越他对下属……真的很严格。 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挑剔”了。 幸好,瞿耀跟他不一样。 大家都在安静地吃橙子——除了霍随,休息室里没有人讲话。 姜越手里的那一半很快被他吃完,霍随很有眼力见的给他递了张湿纸巾。姜越擦完了手,一双眼睛仍盯着果盘里剩下的几个橙子。 霍随小心翼翼地问:“姜总,您还要吃橙子么?” 姜越没出声,给了他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像是在责备他明知故问。 霍随的表情很纠结,我有点不忍,在他伸手之前先拿起了一个橙子。 “姜总,我来帮您剥吧。”我说。 姜越目光沉沉地看我,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些许。 “那就麻烦你了。” 第152章 砸场子 我把橙子剥好递过去,姜越伸手来接。 我俩的手指有短暂的几秒接触,仿佛过电一般,让我浑身酥麻。 我迅速地收回了手,抽了张纸仔细地擦去手上黏腻的橙汁,借此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 “分我一半。”瞿耀问姜越要。 姜越侧身背对着他,冷漠地拒绝:“自己剥。” “喂!”瞿耀有小情绪了,“刚才我可是分了你一大半的!” 姜越压根不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把橙子一瓣一瓣地送入口中。 瞿耀干瞪着眼,忿忿地赌咒发誓:“以后我再同情你我就是猪!” ** 工作人员很快过来通知我们入场。 我们大概算得上是压轴。 进会场的时候,其他的嘉宾都已经到了,前面两排几乎坐满了人,只剩第一排正中间,陈熙身边的两个座位还空着。 很显然,那是留给姜越和瞿耀的。 我和霍随很自觉地往后走,在第三排最靠边的地方坐下。 坐定以后,我往下看,发现姜越和瞿耀仍站着。 李总经理热情地招呼姜越往陈熙旁边坐,姜越半点面子没给,硬生生跟陈熙隔了一个。李总经理有点懵,最后还是瞿耀笑眯眯地说了些什么,缓解了尴尬以后坐到了中间。 所有的人都到齐,发布会准时开始。 陈熙介绍了橙象下半年的发展战略,宣布了和旗峰的合作,又邀请瞿耀作了一番演讲。 之后橙象的几位高层轮番上台,揭幕下半年的几个重点项目。 “今年青春校园类的几部偶像剧大火,橙象制作的《小情歌》网络播放量超30亿次,蝉联了三个月迅达视频电视剧类的冠军。所以我们决定趁热打铁,再制作一部同样也是校园题材的《春风十里》。” 随着李总经理的介绍,大屏幕上出现了《春风十里》的宣传海报。背景图是学校教学楼和篮球场的远景,浅蓝色的天空占据了大半的篇幅,清新感十足。 “《春风十里》用的是《小情歌》的原制作班底,质量不必担心。演员方面,《小情歌》我们用的全是电影学院刚刚毕业的新人,这是个大胆的尝试,但观众的热烈反响证明我们成功了。所以这次《春风十里》我们也打算用新人,到时候会在各大专业院校进行公开试镜,目前人选暂定。” 坐在我前排的男人忽然爆了句粗口:“操!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出尔反尔呢!” 我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有点眼熟,好像是……秦卿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上次在我大伯父的寿筵上,我“有幸”和他同桌过。 他发这么大脾气的理由,我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春风十里》这部剧,原先拟邀的女主角就是秦卿。大概橙象也跟秦卿的团队接触过,说不定私下里都谈妥了,就等签合同官宣了,没想到临到头了被我们给搅黄了。 我竟有点暗爽。 前排的男人之后一直在给人发微信,我听见他的手机震个不停,而他的表情,也是气急败坏的那种。 几个重点项目介绍完毕,就到了记者提问的环节。 前面几个记者问的问题都很正常,会场的气氛和乐融融,到了s卫视《娱乐新闻播报》节目记者的时候—— “我听说《春风十里》这部剧,你们原来内定的男女主是祁涵和秦卿。可是刚才李总说,之后会进行公开试镜,我想问问,公开试镜的范围包不包括男女主?还是说,‘公开试镜’只是一个噱头,实际上人选都是内定的?” 这个问题很尖锐,陈熙脸上噙着的浅笑倏地消失。 “橙象制作的每一部影视作品,都会充分听取导演和编剧的意见,选择最贴合角色的演员。我承认,《春风十里》的男女主角,我们最初考虑过祁涵和秦卿,但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讨论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用更具青春感的新人更好,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于是我提出了‘公开试镜’的想法,也算是给有演员梦想的年轻人一个机会。”他回答得很认真,“我向各位保证,橙象的所有试镜绝对公正,不存在任何的黑幕和潜规则,希望对自己有信心的年轻演员都可以来试试。”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内就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等到掌声渐渐平息,陈熙问那位记者:“不知道您对我的回答满不满意?” “很满意。”记者说完坐下。 我前排的男人又骂了一句“操”。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整个发布会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之前和橙象这边的人沟通过流程,发布会完了以后还有一个小型的酒会,就在艺术中心隔壁的五星级酒店,走路十分钟就能过去。 为了防止嘉宾被打扰,后排的媒体是最先退场的,然后就是我们这些被边缘化的“其他工作人员”。 与会的艺人和诸位老总都留在了最后。 我依然和霍随一起,之前坐我前头的男人走在我俩后面。 他在打电话:“我让你帮忙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女主还是不是秦卿,没让你去砸人家场子!这下好了!就算人家想用秦卿,现在也用不了了!” 对面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一位,想必就是之前提问的《娱乐新闻播报》的记者。 我默默地怜爱了那位两秒。 就算没有他的那个问题,女主角也不可能是秦卿。 他莫名其妙就替我们背了锅,也挺委屈。 “算了算了,你不用解释了!就你这情商,一辈子当个小记者得了!”后面响起暴跳如雷的大喝,我和霍随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 瞿耀给我发微信,让我和霍随先去休息室等他们,他们大约再过个五分钟就出来。 我和霍随在休息室里坐了差不多五分钟,外头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瞿耀他们回来了,拉开门一看,居然是前排的那个男人。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这不是姜总的休息室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鄙夷,像是在看一个挖人墙脚的小三。 “橙象怎么安排的安保?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嘉宾休息室了?”姜越冷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第153章 提供所有资金 “姜总!”男人迅速地转过身去,不到两秒的时间就换了一张脸孔。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冲着姜越点头哈腰,语气谄媚得不得了:“姜总,我是秦卿的经纪人凯文,之前跟您见过几次面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听到秦卿的名字,姜越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冷厉,却也没有和缓多少。 “是这样的姜总……”凯文的脸色又是一变,眼睛红红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春风十里》这部剧,原来橙象那边跟我们说好了,是让秦卿演的,但是今天在发布会上,他们居然说什么要进行公开试镜……明明前两天我还在跟他们的艺人统筹商量档期,甚至我都为了这部剧给秦卿推了好几个节目的邀请。他们这变卦得太突然了,都没有提前跟我们通过气,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他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听的人却都是一脸冷漠。 我和瞿耀这两个“始作俑者”心有灵犀地同时低下头,看着地面装傻。 “还有这种事?”姜越开口,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悦。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他那么聪明,或许很快就能想到,问题出在我的身上。 “对啊!”大约是有了人撑腰,凯文的底气足了,音量也变大了,“姜总,您可要好好为秦卿讨个公道啊!” “我知道了。”姜越点头,“有机会我会跟橙象的陈总聊一聊,你先回去吧。” “姜总要跟我聊什么?”陈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带着李总经理一起,走到姜越身边站定,“不如现在就聊?” 姜越一点也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淡定地答应:“可以。” 在外面的走廊谈事情不大好,一群人又都转移到了休息室里。 陈熙让出了沙发,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姜越和瞿耀都不客气地坐回了原位。 至于其他的人——就都只有站着的份。 姜越先开的头:“秦卿为了配合《春风十里》这部剧的档期,推掉了好几个节目的邀请,贵司却说换人就换人,甚至都不提前知会秦卿的经纪人。请问陈总,因贵司的草率而对秦卿的事业造成的一系列影响,贵司负不负责?” 陈熙拧眉思索片刻,转头问李总经理:“不是说秦卿只在拟邀名单上,还没有跟她接洽吗?” 他的神情太过严厉,让李总经理有些慌乱。 “确实还没有到跟演员接洽的这一步,可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了……”李总经理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说。 “怎么,橙象这么大的公司,遇到事情也只能想到推‘临时工’出来背锅这种解决办法么?”凯文单手叉腰,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可要让陈总您失望了,跟我联系的,可是你们公司正儿八经的艺人统筹呢!” 陈熙一挑眉,“谁?” 凯文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微信聊天页面。 “喏。” 陈熙接过手机,把他与那位艺人统筹的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然后点进对方的资料,问李总经理:“这人你认识吗?” 李总经理摇头,“我现在就让人去查。”他说着就拨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他得到消息:“确实是《春风十里》的艺人统筹杨琳。” 陈熙立刻用凯文的手机发了一个视频邀请过去。 对方拒绝了,发了文字过来:“上班呢!” 陈熙发了条语音:“我是陈熙。接视频。” 估摸着对方听完了,他重新发了一次视频邀请。 这一次,杨琳接了。 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陈、陈总?”杨琳很慌,一脸的恐惧,“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熙问:“是你跟秦卿的经纪人说,《春风十里》的女主角定了秦卿,还跟他们商量档期了么?” 杨琳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她大张着嘴,仿佛被雷劈中,神情呆滞地看着镜头半天没出声。 “回答我。”陈熙加重了语气,“是,还是不是?” 杨琳终于回过神来,颓丧地垂下了脑袋,“是。”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你知道,那只是一份拟邀名单,所有的演员实际上都还没有定下来吗?”陈熙又问。 “知道。”杨琳的声音更小了。 “那你为什么擅自通知秦卿的经纪人?”陈熙压抑着怒气,步步紧逼。 “我……”杨琳吓得哭了出来,“对不起,陈总!是我太喜欢秦卿了,所以一拿到名单,就忍不住去跟凯文报了喜!我知道错了!您要怎么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陈熙的表情仍没有丝毫的变化,“明天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他说完就挂断了视频电话。 “我知道这个处理方案你们肯定不会满意。”他把手机还给凯文,“你们可以计算一下损失,我们会尽快进行赔偿。” “钱你们能赔,秦卿在圈内的口碑呢?你们知道我推了那几个节目得罪了多少人吗?你们知道我们上了那些节目能吸引多少粉丝吗?”凯文狂翻白眼,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不明白,秦卿那么会做人,为什么会请这样一个低情商的经纪人。 “那你想怎么样?”可能是因为自己确实不占理,陈熙仍旧维持着较好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秦卿的档期不能白空出来。既然《春风十里》演不了,就换你们公司的另一部戏吧!”凯文说。 陈熙沉吟片刻,“可以。”他欣然同意。 我诧异地看向陈熙,他明明答应要帮我搞垮秦卿的,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陈熙没理会我的注视,问凯文:“也要女主角吗?” “那当然!我们秦卿可不给别人演配角!”凯文回答得理所当然。 安静了很久的姜越突然插了一句:“就《青城》吧。” 休息室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青城》是橙象今年最重视的电影项目,女主角早就定了去年的金鹿影后,也是最有实力的90后小花闫爽——这些李总经理在发布会上刚刚讲过。 “姜总,这……不好吧?”李总经理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 姜越面无表情地宣布:“千行集团提供拍摄这部电影需要的所有资金。” 第154章 未婚夫 我跟在瞿耀身边,与影视圈内的各个大佬一一见过,喝完了四五杯香槟酒,才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我揉着笑到僵硬的面部肌肉,迅速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 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陈熙的声音响起在我的耳边:“饿了?” 我被吓得呛到,一手捂着嘴,一手掐着喉咙,弯下腰去疯狂咳嗽。 陈熙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摆手,艰难地吐字:“没……关系。” 大概是我咳嗽的声音太大,把瞿耀吸引了过来。姜越刚才和他在聊天,这会儿也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了这是?”瞿耀强硬地插到我和陈熙的中间,把他挤出去老远。 面对瞿耀,我要放松许多。 “呛、呛到了。”我指着桌上放着的白水,示意他拿给我喝。 然而有一只手在他之前伸了出去。 我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高脚杯——握着杯身的手指白皙修长,被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盖是健康的浅粉色,愣愣的甚至忘记了咳嗽。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接过杯子后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姜越的表情淡漠疏离。 陈熙从背后绕到了我的另一边,一条手臂虚虚地搭在我的腰上,身体与我靠近。 他冲瞿耀举起香槟,“感谢瞿总这段时间以来对希希的照顾,我敬你一杯。” 瞿耀却不怎么高兴。 “作为姚希的好友兼上司,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况且,就算要道谢,也不该陈总你来。” “我身为希希的未婚夫,自然也是真心的感谢瞿总。”陈熙将我又搂紧了一些。 “未婚夫”这三个字让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慌乱之中,我下意识地去看姜越,惊讶地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未、婚、夫?”他紧拧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缓慢,却又无比清晰。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生气了。 可这气又生得很无端。 毕竟他已经和秦卿订婚了。 “嗯。”陈熙勾起一个略带挑衅意味的笑,“我和希希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还请姜总和瞿总赏脸,到场喝杯喜酒。” 姜越幽黑的双眸死死地盯住我,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像是痛楚,又像是指责。 我先移开了眼,配合着陈熙的话干干地笑着。 “一定。”半晌,姜越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前来和姜越搭讪的人很多,没一会儿他就走开。 随后,瞿耀也被一位老友叫走。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陈熙终于拿开了放在我腰上的手,问:“你生气了吗?” 我喝了口香槟,反问他:“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陈熙安静地看着我,那一双明澈的眼睛像是洞察了一切。可他什么都不说。 许久,他从我手里抢走酒杯,劝我说:“少喝点酒。” 他的声音向来很冷,此刻却多了些暖意。 “放心,香槟度数不高,喝不醉我。”我笑得没心没肺,把那杯酒重新拿回来。 ——我心里堵得慌,只有喝酒才能好受一些。 恰好李总经理来找他,似有很重要的事情。陈熙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别喝多了。” 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之后一边填肚子一边喝酒。 我大概是低估了这香槟的度数——抑或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喝到后面脑袋晕乎乎的,看东西也变得模糊。 我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走到厕所。洗了把脸出来,发现外面多了个人。 我看不清他的脸,单从身形轮廓看,是个男人。 这家酒店的男女厕所正好对着,都要由这条路进去。 我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道,赔着笑说了句“抱歉”,侧开身子让他先走。 可那人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觉得奇怪,可能进出这里的都是大人物,任何一个我都得罪不得。于是我什么都没问,埋着头默默地走自己的路。 结果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浓重的烟草味钻入鼻腔,饶是我已经脑子混沌、意识不清,也还是第一时间分辨出来:他是姜越! 对着姜越,我不用那么客气。 “麻烦让让。”我抬起头,不耐烦地说。可因为我醉酒有些大舌头,这话说得极没有威慑力。 然而下一秒,我感觉到下巴一痛,还没叫出声,嘴就被堵住了。 姜越吻得很用力,我们两人的牙齿都磕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紧紧箍着我的腰,不让我后退半分,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很快,我就感觉到口腔里多了一股咸咸的血腥味,这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捶打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放开我,却没有一丁点效果。 姜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紧贴着我的下身起了反应。 “唔!”这下我是真的慌了,生怕他一冲动,在这种地方要了我。 我努力挣扎着,踢打着,姜越终于松了口。 “别闹。”他恶狠狠地警告我,声音嘶哑,仿佛压抑着无边的欲望。 “那你放开我。”我硬着脖子和他对峙。 “不放。”姜越用两只手臂环住我,下身还故意向前顶了顶。 一股热血涌上了我的头。 我有种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 “啪!”姜越的脸被我打得侧向了一边。 “发情了就去找秦卿!我不是你泄欲的工具!” 趁着他发蒙的空档,我一把将他推开,扶着墙歪歪扭扭地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我又遇上了一个人。 “姚希?怎么就你一个人?姜越呢?”——瞿耀的声音。 “厕所。”说完,我继续往前走。 瞿耀把我拦下。 “你怎么哭了?”他有点慌,半天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来,抽了一张递给我。 我反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流了满脸的眼泪。 “大概是酒喝多了,眼睛疼吧。”我胡乱扯了个理由,接过纸巾来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 瞿耀没有拆穿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握住我的手臂,带着我掉了个头。 第155章 结婚用的房子 姜越恰好追过来。 我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黑影。 我下意识地往瞿耀身边靠了靠,想要避开他。 瞿耀顿住,什么都没问。 “姚希喝多了,我送她回家,你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他用很正常的语气向姜越解释。 “我送她。”姜越却说。 他的嗓音很哑,语速很快。 “这……”瞿耀转头看我,有些迟疑。 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摇着头说:“不要!” 瞿耀叹了口气,劝姜越:“姚希不愿意,你也别勉强她。” 姜越一言不发,上前两步把我扛起。 我尖叫一声,死命拽着瞿耀不肯松手。 “你放我下来!”我害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努力压着音量。 姜越用力扯开了我黏在瞿耀袖子上的手,不顾我的挣扎和瞿耀的劝说,大步地走向电梯。 幸好电梯里没有人,他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把我扔进了车的后座。 大概是怕我跑掉,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用袖子把我的两只手捆到了一起。 我脑袋本就晕,一路头朝下的被他扛在肩膀上颠过来,这会儿眼前全是星星,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弱弱地骂:“姜越你这是绑架你知道吗!我可以报警的!” “报。”姜越对我的威胁无动于衷,甚至还嚣张地把他的手机解锁后塞进了我的手里。 随后,他关上后座的门,自己绕到驾驶座坐好。 我听见发动机工作的声音,慌忙把手机举到眼前,想要拨号。 可我醉得实在厉害,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我眨了眨眼,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但眼前仍晃着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我连拨号界面都不知道在哪里。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手机就从我无力的双手中滑落,掉到座椅下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下,我是一点逃脱的希望都没有了。 我蜷着腿躺在后座上,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无论姜越想做什么,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反正……以后总有让他还回来的机会。 姜越的车开得很稳,除了最开始那一下,就再没有急开急停的时候。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 我做了一个有颜色的梦。 梦里,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趴在我的身上。 他冰凉柔软的唇贴着我的额头,慢慢向下,滑过我的眼睛、鼻梁,最后落到我的唇上。 他一下一下,轻轻地啄着、吮着,发出“啧啧”的声响。 他用灵活的舌头撬开我的齿关,继而横冲直撞。 而他的手也没有闲着,粗糙滚烫的指尖抚过我的脖颈、锁骨,在胸口停留片刻,又向下探去。 “唔。”我不自觉地呻吟,身体跟着有了反应。 “呵。”耳边传来一声低笑,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皮肤上,仿佛有电流通过,让我的身体酥麻到颤抖。 男人极有耐心地分开我的双腿,紧接着,有异物进入了我的体内。 这感觉格外的清楚真实,我心中一慌,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入目处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耳边是剧烈而粗重的喘息。 这不是梦! 我突然意识到。 身上的人在动,一下又一下,克制而温柔。 我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臂,不长不短的指甲陷入了他的肉中。 “姜越?”我一开口,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跟被砂纸磨过一样粗哑。 “嗯。”姜越低下头来,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酒醒了?” 我没有完全清醒,但意识有一部分已经回笼。 之前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我的眼前闪现。 我终究还是和姜越发生了关系。 在他有了未婚妻以后。 一种自厌的情绪涌上来,我却不再像在酒店时那样激动愤怒。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你跟我上床,就不怕被秦卿知道吗?” 姜越的动作顿住,随即语气不善地回答:“你一定要这么扫兴吗?” 我垂下眼,自嘲地笑。 “我原先还以为你和林宇城不一样……是我瞎了眼。” 原来劈腿、出轨是所有男人的共性。 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对姜越抱有希望。 “你……”姜越似乎生了气,在黑暗中我都能够感受到他灼热逼人的视线。 “你要这样想,那就这样想吧!”他愤怒地说完,又开始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比刚才凶狠了许多。 我没有反抗。 木已成舟,没有反抗的必要。 我咬紧下唇,默默地忍受着他的每一次冲撞,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我的行为惹恼了姜越。 我越是不做声,他就越是用力。 我终于气极,松开了一直攥着床单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肩膀。 听到姜越痛苦地闷哼,我竟有种变态的快感。 姜越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连忙推他一把,喝道:“出去!” 姜越完全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的身体震了一震,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察觉到体内的热流,我委屈得想揍他。 可又没有力气。 姜越抱着我去浴室清理身体。 灯亮了。 我躺在浴缸里,环视了一圈。 这浴室很大,也很陌生。 ——这是一个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姜越坐在浴缸边沿试着水温。 等到出来的水变热,他才躺进浴缸,将我抱到他的身上。 “这是我新买的房子,打算结婚用的。”他一边替我洗去身上的脏污,一边给我介绍。 听到“结婚”这个字眼,我心中的不适又加深了许多。 “在要用来结婚的新房里跟旧情人做爱,是不是很刺激?很爽?”我冷笑着问姜越。 姜越直接忽略了我的这个问题。 “这套房子的装修方案是我自己设计的,整个过程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他自说自话,“水电都已经通了,家具、生活用品都准备齐全了,也通风了好一阵。今天我也是全部装修好以后第一次过来,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这么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不成是想炫耀? 第156章 不要跟陈熙结婚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没有兴趣知道。”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姜越安静了两秒。 “你不喜欢这里?”他的声线紧绷,问得紧张又小心。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他的这个问题实在太荒谬,且有往我心上扎针的嫌疑。 “你应该去问秦臻,她喜不喜欢。” 姜越没了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的肩膀一痛—— “姜越你属狗的吗!”我咬牙骂道。 姜越抬起头,我的肩上骤然多了两排深深的牙印——甚至都能看见血丝。 要不是现在我浑身无力,早就翻身咬了回去。 姜越抱紧我,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吻着被他咬过的地方。 “希希,我难受。”他小声呢喃,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丝哽咽。 我的身体僵住,心脏处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 每次都是这样—— 他只要稍稍示弱,我就会心软。 继而开始自我厌恶。 明明不由分说断定我不信任他、要和我分手的是他,先开始另一段感情的人是他,让我生生流掉自己第一个孩子的人还是他。 他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仍爱着他。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我知道自己贱,所以不想再贱下去。 我硬起心肠,面无表情地说:“难受就去医院,跟我说有什么用?” 姜越掰过我的头,逼着我和他对视。 浴室里雾气蒸腾,就连他幽深的眼里仿佛都氤氲着水汽。 “我心里难受。”他的声音更低,话中的悲伤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狠不下心说绝情的话。 “你不要跟陈熙结婚好不好?”他乞求道,满脸的期待。 我回过神,心凉了一截。 “可以啊。”我眯着眼笑。 姜越的眼底有了亮光。 “只要你现在就跟秦卿取消婚约。” ——那亮光又一点一点地散去,最终恢复成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 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怎么,你这是打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呢?”我讽刺道,“就算我愿意做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秦卿她容得下我的存在吗?” “我不是……”姜越急急地否认,面上一片慌乱,“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半年,半年就好!” “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已经气过了劲,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姜越,当初是你要分手的。分手以后,我没有纠缠过你;你和秦卿订婚,就算我不高兴,也怀抱着祝福的心情。我希望,你能做到和我一样。” “我做不到!”姜越低吼一声,“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再失去你!” 他像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愤怒又委屈。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清晰:“姜越,是你不要我的。” 姜越眨了眨眼,水汽化成眼泪,顺着他被蒸成粉色的脸颊流下。 “你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还喜欢我,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其实……你还没有长大吧,跟个小男生一样霸道。” 我垂眸轻笑。 “就算是你不要的东西,被别人捡走了,你也还是会不高兴,会想把那东西再抢回来。” “但是抢回来以后呢?那东西你已经不喜欢了,对你来说也没用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你扔掉。” “姜越,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姜越狂乱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要你!你也别不要我!” 他的眼神已经癫狂。 我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他就咬住了我的唇。 ** 我第一次体验在浴缸里做。 好在姜越家里的浴缸够大,足够他“发挥”。 他用力地撞着我,激起一朵一朵的水花。 “说!你不会跟陈熙结婚!” 他趴伏在我的身上,强势地命令我。 我咬紧牙,忍受着从背部和下身传来的疼痛,一声不吭。 大约是见来硬的行不通,他忽的软了声调。 “不要跟陈熙结婚,好不好?” 他双眼湿润,犹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奶狗。 我干脆侧过脸去不看他。 我的不配合彻底惹恼了姜越。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惩罚一般地又加大了力度。 结束的时候,水已经冷了,我的身体却滚烫,一把老腰被硬邦邦的陶瓷硌得再直不起来。 姜越用浴巾裹住我,把我抱到床上。 我累到撑不开眼皮,意识渐渐模糊。 隐约中,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一块。 紧接着,我就被扯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姜越跟八爪鱼一样缠住我,双唇在我的耳畔流连。 “希希,不要跟陈熙结婚,求你……” ** 我的身体跟散了架一样疼。 睁开眼,所有的东西都很陌生。 我仍躺在床上。 从床单凌乱的程度来看,应该还是昨晚那一张。 姜越不见了踪影。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掀开被子,我身上未着寸缕。 我费劲地撑起上半身,瞄了瞄床下,却是干干净净,任何的衣物都没有。 姜越那个混蛋,也不知道把我的衣服扔哪儿去了! 我的包也不在这里,想找手机都找不着。 没辙,我下了床,扶着墙慢慢地挪进浴室,找了条浴巾把自己围住,才从卧室出去。 外头是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房间。 我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间房的门开了,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姜越从里头出来。 我下意识地把浴巾往上提了提,问他:“我的衣服呢?” 我故意用大声掩盖内心的恐惧——昨晚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姜越的视线从我的身上扫过,随即露出不满的神色。 “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了,下床做什么?就裹一条浴巾,着凉了怎么办?” 外面的温度很高,他家里开了空调。 说实话,我确实有那么点儿冷。 “你人都不在,我怎么叫你?要不是你把我衣服拿走了,我能这样出来吗?”我没好声气地顶回去。 第157章 非法拘禁 “你的衣服脏了,我拿去洗了。” 姜越牵过我的手,我一惊,抽了一下,却没抽出来。 “你放开我!”我瞪着他,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姜越有些无奈。 “我只是想带你去衣帽间,那里有新的衣服。” 这里是他和秦卿以后的婚房,衣帽间里的新衣服,不用多想,一定是秦卿的。 “我要我自己的衣服。”我固执地站在原地,默默地和姜越较劲。 “你的衣服还没干,现在肯定是穿不了。”姜越蓦地收回手,松松地插进裤兜。他的表情悠闲,还挂着浅笑。 “你要不想要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就继续这样吧。反正——”他的视线向下,停留在我的胸前。 我连忙捂住胸口。 姜越见状轻笑一声。 “我挺喜欢的。”他舔了舔下唇,眸色幽暗。 明知道他是在激我,可我实在不喜欢他看我时那透着欲望的眼神。 “我去换就是了。”我有些忿忿,但只能妥协。 衣帽间就在卧室隔壁。 一进去,我就被摆了整整两面墙的鞋子吓到。 左边的鞋架是属于姜越的,其中黑色皮鞋占据了大半,剩下的是各大品牌今年最新款的运动鞋,看上去都是全新的,应该一次都没有穿过。 至于右边——颜色就要鲜艳许多。 各个品牌、各种款式的高跟鞋,细跟的、坡跟的,尖头的、圆头的、鱼嘴的……五颜六色,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平底鞋、长筒靴、雪地靴…… 也都是新的。 我的心里酸溜溜的。 姜越对秦卿可真大方。 我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还在装穷,几乎没给我买过什么贵重的礼物——除了去我家里见我爸妈那一回下了血本。 姜越继续往里走。 穿过这个窄小的长廊,后面是一个超级宽大的空间。 这里就像一个专门的服装卖场,超大型的衣柜嵌在墙壁中间。衣柜的上半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下半部的抽屉里放的全是首饰、配件。 “这边是夏天的衣服。”姜越拉开其中一个衣柜的门,里面是清一色的连衣短裙。 “贴身的内衣在这个抽屉里。”他又拉开下面的一个抽屉,女士的内衣、内裤按照颜色、款式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将抽屉填满。 他倒挺大喇喇的,神色极其自然,我却一不小心羞红了脸。 “我知道了!”我连忙把抽屉推得关上,又催促他:“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有什么可害羞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姜越促狭地笑,懒懒地靠在衣柜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用力地推他一把,恼羞成怒地吼:“快!滚!出!去!” “嘁。”姜越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随手拿了一套衣服换上,发现都刚好合身。 但这也并不奇怪。 秦卿与我身高相仿,身材也相差不大,只她的胸要比我丰满许多。 胸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 这内衣我穿着,也不觉得大啊…… 难不成秦卿平时的胸……是垫的?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说不定可以透露给微博上的那些营销号,给秦卿添一波“热度”。 ** 姜越就等在衣帽间外头。 我出去的时候,他背靠着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挽起一个笑。 “衣服合适吗?” “挺合适的。”我说。 “那就好。”姜越略显欣慰。 我问他:“你把我的包放哪儿去了?” 姜越神色一凛,笑容瞬间消失。 “我帮你收起来了。” “还给我。”我朝他伸出手,“我要走了。” 姜越却没动。 他这反应让我有点慌。 “把包还我啊!”我的语速不由加快,语气也激烈了许多。 “在你取消和陈熙的婚约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姜越沉声说。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看不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忍不住骂道,“你这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吗!我可以告你的!” 姜越忽的笑了。 那笑容凉飕飕的,让我毛骨悚然。 “你去告我吧,只要你能走出这间屋子。” 也不知道是空调太凉,还是他现在的样子太过恐怖,我浑身发冷,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 “你……”我指着他,心里有无数的话,却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越没理会我,在那儿自说自话:“我已经帮你向瞿耀请了假,你的工作他会安排给别人,你不用担心。这套房子位置比较偏,交通极不便利,除了开车,就只能走路出去。而且这里是新开不久的楼盘,附近没有一个邻居,你不用打向人求救的主意。房子里所有的设备一应俱全,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刚想问问有没有电脑,就听见他又说:“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无线网络,你要想接收外界资讯,只能看看电视。” 我没想到他防我到如此滴水不漏的程度。 “你就不怕我把这里弄得一团糟吗?”我威胁他。 这是他的婚房,而他和秦卿又好事将近……我不信他不在乎。 “随你喜欢。”姜越眼神温柔,笑容里满是宠溺。 我却感到了绝望。 “这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我咬牙切齿地说。 “绝不后悔。”姜越依然气定神闲。 怒火直冲上头,我顿时理智全失。 我撞开衣帽间的门,把两边鞋架上的鞋子一股脑地扫到了地上。 各种各样的鞋子歪七扭八地落了一地,有的地方还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发泄完毕,内心却一阵空虚,甚至涌上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半点没有报复后的快意。 我跌坐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吸尤为粗重。 我一抬头,就看到姜越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我发疯。 我只觉得更恨。 “累了吗?”他一步步地走进来,软底的拖鞋踩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 他站在我面前,半弯着腰,冲我伸出手。 “去洗漱吧,我给你做早餐。”他笑得温润纯良,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第158章 绝食 我被姜越软禁了。 他拿走了我的包,藏起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不是没想过要逃跑,可姜越时刻与我黏在一起,一日三餐都由霍随送上门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 起初,我用绝食来抗议,可姜越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搬了张小桌进卧室,每到饭点,都会把冒着热气的饭菜摆满一桌,当着我的面吃得津津有味。 我又饿又气,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闭上眼不去看那个画面,可食物的香味还是会透过缝隙钻进我的鼻子里。 绝食三天之后,我已经饿到眼冒金星,瘫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在姜越再一次地刺激我时,我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掉。 我操起手边能够到的东西——譬如枕头、被子和电视遥控器,一股脑地砸到了小桌上。 饭菜撒了一地,汤汁污染了姜越昂贵的衣服。 姜越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再送一份饭菜过来。” 之后开始收拾房间。 虽从小在富裕的家庭长大,但姜越的家务活做得很娴熟。不过十来分钟的工夫,他就清理完了所有狼藉。 霍随把饭菜送上了二楼。他敲了两下卧室的门,姜越出去拿。 “你把这些垃圾都带走。”姜越吩咐霍随。 而他所谓的“垃圾”,就是刚才被我扔掉的被子、枕头,和已经不能吃了的饭菜。 他把新的食物重摆了一桌。 此时此刻,我躺在光溜溜的大床上,没有了任何可以用来攻击他的“武器”。 “饿不饿?”姜越坐在床沿,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转过头乜我。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桌上的饭盒。 这个味道——好像是我最喜欢的水煮鱼。 姜越微微勾起唇角,用筷子捞起一块鱼片。白色的鱼肉被辣椒油包裹,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极大限度地刺激着我的唾液腺。 我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饿到麻木的胃这会儿竟有了反应,空荡荡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嚣着,像是在说“我要吃”。 姜越的眼睛都笑得弯了,他把鱼片送入口中—— “这鱼真嫩。” “还没有刺。” “辣味也够。” 姜越其实不能吃辣。 就吃这一口,他喝了快半瓶水。 然而放下矿泉水瓶,他又夹了一片鱼。 ——周而复始。 “真好吃。” “这家的水煮鱼是整个s市做得最好吃的。” “好辣。” “但是再辣也想吃。” 他不住地发出喟叹。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而我不能屈服。 没有了被子,我只能闭上眼,背过身去。 鼻尖萦绕着水煮鱼的香味,姜越欠揍的声音又持续不断地传入我的耳中—— “有点饱了。” “这鱼还剩一大半。” “我拿出去倒了。” 什么!!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来。 他居然!要把这么好吃的水煮鱼!倒掉! 我再忍受不了,一怒之下竟然坐了起来。 “给我放下!”我大喝一声! 三天没有喝水也没有说话,我的嘴唇干得都起了皮,嗓子也有那么点哑。 姜越盖饭盒的动作顿住,挑眉看我。 “你又不吃,这剩菜我留着做什么?隔夜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说着,把盖子压在了饭盒上。 “谁说我不吃了?我吃!”我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下床的时候因为腿软,差点摔到地上,幸好姜越出手拉了我一把—— 却把我拉进了他的怀中。 我跌坐到他的腿上,姜越揽住我的腰,轻笑着咬住我的耳垂。 “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我没理会他。 此时我的眼里只有泡在通红汤汁里的水煮鱼,和颗颗饱满的白米饭。 几乎只用了十分钟,我就解决完了桌上剩下的所有饭菜。 我摸着撑到鼓起的肚子,懊恼地与我的绝食计划告别。 ** 在我终于绝了逃跑的心思,每天混吃等死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姜越要回去工作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我困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回公司上班。” 我瞬间清醒,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我明天回去上班。”姜越的手轻抚着我的后背,语气中似有遗憾。 我却喜悦非常。 他要去上班,就意味着整个白天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这栋房子进出都要输入密码——而密码只有姜越和霍随两个人知道,但我也不是非要从大门出去。 我早已经看好,这间卧室的阳台外头恰好有一棵大树。只要我灵活一点,跳到那棵树上,就可以完好无损地从这里离开。 万一我运气不好没能跳上树——反正这是二楼,怎么也不可能摔死。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中所想,姜越又说:“你不要想着逃跑。这栋房子,和外面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我都安装了监控,还安排了人在我上班时间轮流驻守。要是你逃跑被我抓到了——”他勾起一个森冷的微笑,“我就让你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我整个人都僵住。 姜越这个死变态! 居然周密到了这种程度! 可我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他威胁的人。 怎么着也要试一次,否则我怎么知道他这话是真的,还是说来唬我的? ** 一大清早姜越就起了床。 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他掀了被子抱起来。 身体悬空的恐惧感让我惊醒,在看到姜越的脸的时候,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你要抱我去哪儿?”我挣扎着想要下来。 姜越却用手臂把我的手脚箍紧,不让我动弹。 他去的地方是衣帽间。 在经历了我恶意的毁坏之后,衣帽间又恢复了原状,看不出一丁点那次事件的痕迹。 他把我放到中央的沙发上,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两套衣服问我:“哪一套更好看?” 全都是黑色的西装,和他从前每一次穿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让我来挑……我怀疑他的脑子进了水。 “这一套吧。”我随手指了一指,姜越立刻把另外一套挂回了衣柜。 第159章 还你一个孩子 挑完了西装,之后又是衬衣、领带、手表。 我困得哈欠连天,眼皮时刻都想黏上。 “这个怎么样?” “不错。” “这个呢?” “也行。” “这个和这个哪个更好?” “左边的。” …… 这样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了好几次,我的敷衍都快要溢出天际,姜越却好像无知无觉,不断往返于沙发与衣柜之间,并且看起来不亦乐乎。 给他选好了一身的行头,我总算能够清静一会儿。 “完了吗?”我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两条腿落到地上,“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等等。”姜越把我拦住。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他一把脱掉上身的t恤,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完美的胸肌和人鱼线。 想摸……但我控制住了自己。 下一秒,他又褪下了长裤,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以及两腿之间被内裤包裹的鼓鼓囊囊的一坨。 我立刻闭上了眼。 姜越愉悦的笑响起在我的头顶。 之后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应该是在穿衣服。 “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眯缝着眼,看到他确实穿戴整齐,才放心地完全睁开。 姜越蹲在了我的身前,右腿的膝盖抵着地面。 他平视着我,专注的眼神让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上班啊你!”我紧张地催促道。 姜越把手里握着的领带递给我,“帮我系。”他说。 “你自己又不是不会!干嘛让我帮你系!”我拒绝了他。 姜越右手举着领带,动都不动一下。 “帮我系领带,或者我在家陪你,你选一样。” 我迅速地将领带从他手中抽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以前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帮他系领带,系得再丑他也不嫌弃。 我自己开始穿正装以后,虽然用得少,但也专门学过领带的系法,手法比从前娴熟了许多。 “好了。”我把领带抻了抻,三两下抚平,一抬头,就撞入了姜越幽黑的眼中。 他就这样看着我,深情的、怀念的,又有些意外的。 “你系领带的技术比以前好了很多。”他说。 “那当然。”我很得意,话锋故意一转——“经常帮陈熙系嘛。” 姜越的眼里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他捏住我的下巴,倾身咬上了我的唇。 ——是真的“咬”。 我只觉得唇上一阵刺痛,之后便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疯了吗!”我拍打着姜越的肩膀,偏过头去努力躲开他的“攻击”。 姜越捏着我下巴的手用力,逼得我只能正对着他。 “我的确疯了。”他半眯着的眼里似有残酷的光闪过。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陈熙’这两个字,我就让陈熙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威胁听似荒谬,但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做到。 千行集团黑白通吃,要不留痕迹地做掉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姜越暴戾的模样,我不是头一次见到,却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害怕了。 因为他要对付的人是陈熙,而不是我。 他和陈熙……没有旧情,只有旧怨。 “对不起。”于是我低下头,真诚地向他道歉。 可谁知,这句话不仅没有让他高兴,还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你为了陈熙向我道歉?”姜越睁大了眼,似不敢置信。 他的手颤抖着,胸膛也随之起伏。 像是气到了极致。 我很快就意识到他自己从这简单的三个字里脑补出了什么,但我又不能解释。 我的心里始终赌着一口气——姜越过得很好,而我不能比他差,否则就输了。 所以,我必须得让他一直误会我和陈熙的关系。 可这又有可能让陈熙陷入危险之中。 我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主动出击—— “姜越,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冷笑着看他。 姜越愣了一愣,问我:“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把我关在这里,阻止我和陈熙结婚,我就会舔着脸、高高兴兴地回到你身边么?”我啐了他一口,“呸!我姚希还没有这么贱!” “我告诉你姜越,这个世界上我第一厌恶渣男,第二厌恶小三!我现在看到你胃里就直犯恶心,怎么可能去做你和秦卿之间的小三?” 姜越的眼神有片刻的动摇,但很快他就定了神,冷静地反驳我:“你不是小三!总有一天,我会和秦卿解除婚约的!” “什么时候?”我问他。 姜越沉默了几秒,说:“再等一阵子。” “呵。”我拂开他的手,讽刺道:“这边用这种话拖着我,那边敲锣打鼓地跟秦卿一起准备婚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前天我趁着姜越去书房打电话,偷偷看了一眼娱乐新闻。 记者在采访秦卿,问她和姜越的婚期。 秦卿笑得一脸娇羞,说:“婚期已经定了,但还没有到对外宣布的世间。最近我和姜先生都在为婚礼做准备,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不过啊,虽然累,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那不是……”姜越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停下了。他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和秦卿解除婚约。” “相信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而我也确实大笑了好几声,“姜越,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我们俩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姜越怔了一瞬,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对不起。”半晌后,他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消除掉你对我的伤害吗?能让我们的孩子回来吗?”我其实只是想刺激他,可到了后来,自己也觉得委屈难受,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希希……”姜越彻底没了气势,他长臂一伸,强制性地把我揽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我甚至都能够感觉到他声带的震颤。 “对你的伤害,我会尽量弥补。至于我们的孩子……我还你一个,好不好?” 第160章 逃跑失败 姜越去了公司。 早上的最后,虽然我有一肚子怨毒的话想说,但还是憋住了。 反正说什么都不能让姜越放了我,我又何必去浪费那个时间。 不如早点让他离开,我也可以早点实施我的逃跑计划。 姜越买的这套婚房是栋两层的小别墅,占地面积不小。别墅外头是个配套的院子,被姜越打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园。 我虽从没出去过,但也从阳台上窥见过院子的一角。小孩子喜欢的秋千、滑梯、蹦床、沙池,应有尽有。 看到这些,我总能想到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之后情绪就变得低落。 久而久之,就不太喜欢往阳台上去。 姜越大概知道我的心理,所以没在这一点上防备,封死了一楼的落地窗,却没封阳台。 我去厨房里找了把剪刀,把床单剪成一条一条的,头尾相连的绑在一起。最后,把这一长条勉强拼成的“绳子”,一端绑住阳台的围栏,一端绑在我的腰上。 围栏的上端是平的,很窄,但不影响我站起来。 站在阳台上看,感觉二楼挺矮,但多了个围栏的高度,我忽然有点害怕,两条腿打起了颤。 可我心里清楚,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那棵大树就在距离我两三米的地方。 我闭了闭眼,一咬牙,纵身一跃—— 有风从我的耳边刮过,我的心脏甚至在这一刻跳停。 我看准了一根枝丫,手臂一伸,用力握住。 成功的那一刻,我的喜悦无以言表。 我在树上吊了一两分钟,平复了一下我狂乱的心跳。 随后,我慢慢地向着大树的主干挪动,最后抱着它粗壮的枝干滑下。 双脚踏上实地,我竟激动得哭出来,半点不记得掌心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我解开腰间的“绳子”,猫着腰绕着别墅转圈,观察着院子的地形,寻找出去的办法。 院子的围墙很高,单凭我自己,肯定翻不过去。大门是上了锁的,也要密码才能开。 我很是沮丧。 难不成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忽然我想到姜越临走前说过,霍随中午会过来给我送饭。 那个时候,大门会打开。 只要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跑出去,就有机会找到其他人求救。 于是我躲到了大门边上,数着时间等着他的到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温度很高。虽然有围墙可以遮阴,但在外头呆了许久,我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我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汗,仔细听着围墙外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汽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迅速扶着墙站起来,紧张得心跳加快。 汽车停下了。 过了几分钟,门外有“嘀嘀”的电子音响起——应该是有人在输密码。 “咔”,门开了。 我握紧了双拳,精神高度集中。 一个人走进来——果真是霍随。 “嗨~”我笑着叫他。 霍随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露出惊讶的表情。 “姚小……”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在手里握了一早上的沙子全往他脸上扔了过去。 下一秒,我如愿听到了他的惨叫。 趁着他还睁不开眼,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 ——结果撞上了一堵肉墙。 这熟悉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 我退开一小步,就看到了更加熟悉的白衬衫、西装外套,以及我亲手系上去的那条领带。 完了。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抬起头,看到姜越那张清隽的脸,黑得跟包公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冷得像冰:“姚希,我真低估了你的能耐。” ** 我被姜越锁进了影音室。 因为这是这栋别墅里唯一一个没有阳台——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 影音室的隔音效果超级好。 逮住我之后,姜越立即打了电话,让人带着工具过来封阳台。 可我在影音室里,听不见外面一丁点的声音。 姜越给我放了部我喜欢的电影,买来的饭菜也都摆在我的面前,可我满心都想着待会儿可能会到来的“惩罚”,压根提不起劲干别的事情。 一部电影放完,姜越推门进来。 我转过头去看他,原本就蜷缩着的身体又缩得紧了一些。 大约是热,他脱了西装外套,扯了领带,衬衣最上头的两颗扣子也被他解开。 此刻的他,有种凌乱的性感,可我无暇去欣赏,只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脚底传来。 姜越首先瞥了一眼矮桌上的饭菜。 “不饿?”他问我,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没有回答,身体抖得厉害了些。 姜越却是笑了。 “你还知道害怕?”他话里嘲讽的意味很浓。 我咬紧了下唇,掌心沁出冷汗。 姜越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坐在正中间,与我隔了差不多半个人的距离。 我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比之前我在院子外面撞上他的时候更浓了一些。 我正想着这事儿,姜越就从裤兜里摸出来了一盒烟。他抽出一根来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火,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跟你说过吧?”他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隔着淡蓝色的烟雾看我,“要是你逃跑被我抓到了,我就让你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还带着笑。 可我却能够察觉出他笑容下的愤怒。 于是我又抖了一抖。 这一抖,就再停不下来。 姜越先于我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握住我的手臂,把我扯进了怀中。 我只觉得冷。 由内而外的冷。 姜越探了探我的额头,语气变得沉重:“你发烧了。” 大概是在外面晒了太久,衣服汗湿了没来得及换,又吹了半天空调,这么一冷一热,我的身体受不住了。 姜越二话不说地把我抱回了卧室。 他要把我放到床上,我挣扎着下来。 “我先洗个澡。” 今天一天,我又是爬树又是抓沙,还流了那么多汗,身上早就脏污不堪。 姜越瞥了瞥我这一身,没有拒绝。但是—— “我帮你洗。”他说。 第161章 发烧 “你发烧了,万一晕倒在浴室里怎么办?” 他的理由如此充分,容不得我拒绝。 幸好他还顾忌着我是个病号,只单纯给我洗了个澡,没有动手动脚。 只是,在室外温度高达30度的大夏天里,他居然给我换上了冬天穿的厚珊瑚绒睡衣,甚至还关了卧室的空调。 我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的体贴,还是嘲笑他的荒谬。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 他把我抱到床上,让我靠着床头坐好,又把被子拉到我的腰间。 原来的床单被我剪碎,他又换上了新的,还透着一股清新的柔顺剂的味道。 姜越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我转头看向阳台。 窗帘没有拉,原本空空荡荡的围栏上方,现在多了一层极影响美感的防盗网。 完全断绝了我再次从这里跳下去的可能。 姜越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杯水,和两盒药。 他把水放到床头柜上,一边抠着药一边告诉我:“这个感冒药和退烧药都是一次吃一颗,一天两次。明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记得吃。”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等我就着水把药吃下,姜越又从浴室拿了吹风机,要替我吹干头发。 “我自己来。”我伸手去接,姜越却把手往后一缩。 “听话。”他沉着脸,声音却很轻。 我还惦记着“惩罚”,不敢忤逆他,悻悻地坐正身体,没再吱声。 姜越弯腰插上插头,随即也靠着床头坐下。 “过来。”他冲我伸手。 我往他那边挪了挪。 之后,便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 姜越用手指挑起我的一缕头发,仔仔细细地从发根吹到发尾,然后换一缕,重复相同的动作。 暖暖的热风吹在我的耳边,让我感觉到稍稍暖和了一些,抽搐起来也没刚才那么厉害。 我的头发短,完全吹干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可姜越一直不停,手指不断抚过我的头皮,让我的神经也跟着绷紧。 我终于失了耐心。 “好了吗?”我问。 “好了。”姜越关掉吹风机,似有些意犹未尽。 我滑下去躺好,偏头的时候视线恰好扫到姜越的脸—— 他额头、鼻尖全都凝满了汗珠,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分成一缕一缕的,紧紧地黏着皮肤。 我因为身体发寒,倒没觉得有多热,此刻看到姜越这个样子,我竟有点心疼。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我绷着脸,冷漠地说。 姜越却没急着走。 他替我把被子拉到下巴,又把各个角落小心地掖好,严实得透不进一丝风。 “睡吧。”他摸了摸我的头,眼里含着疼惜,“睡醒了烧就退了。” 我闭上眼,却始终没有听见姜越出去的声音。 我悄悄地眯起一只眼,发现姜越就坐在床沿,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你怎么还不走?”我有些恼。 这人,都不知道热的么! 姜越抬手覆上我的眼,命令我说:“快点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他这么大一个人这样直挺挺地杵在这里,我哪里睡得着! 我撇了撇嘴,什么都没有说。 感冒药的药效渐渐上来,我头一歪,睡死过去。 ** 我是被热醒的。 没开空调,没有电扇,还穿着厚厚的睡衣,盖着厚厚的被子。 我被热出了一身汗。 我踢了被子,一睁眼,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但其实就算不看我也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姜越,就没了别人。 他居然一直没走,这让我惊讶的同时又有点内疚。 不过他应该是洗过澡了,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的内裤。 看得我一张老脸隐隐发红。 流失的水分太多,我感觉有点口渴,想要下去倒杯水喝。 可我刚一动,姜越就醒了过来。 “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满脸紧张地问我。 他这个样子,反倒让我心里难受了。 “不是。”我摇头,“就是口渴了,想下去倒水。” 姜越翻身下了床。 “我去倒,你别动。” 他不顾自己只穿着内裤,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他没有关门,我都能听见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守着我把一杯水喝完,姜越问我:“还要吗?” “够了。”我把杯子还给他。 “肚子饿吗?”姜越又问,眼里写满了担忧,“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确实感觉到了饥饿。 可是—— “都这么晚了……” “我让霍随送过来。”姜越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拿了杯子就出了门。 我忽然挺同情霍随。 明明是q大毕业的高材生,不仅要给老板剥橙子,还要天天给老板送饭上门。 这助理,当得跟保姆有什么区别? 姜越再回来的时候穿上了家居服。 “来量个体温。”他替我解开睡衣最上边的几颗扣子,把体温计塞进了我的腋下。 很纯洁的一个动作,我却别扭到身体僵硬。 等待的五分钟里,姜越很随意地跟我聊天:“我让霍随买了青菜粥和鸡汤,还买了车厘子,免得你嫌嘴里没味。” 他越是这样体贴周到,我就越是不自在。 我没接他的话,他就自个儿在那儿唱了五分钟的独角戏。 “到时间了。”姜越看了一眼手表,帮我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37度8,还在烧。”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待会儿吃完了饭,再吃一次药。” 虽然烧没有完全退下去,但中午吃的药还是有点效果的,起码我不觉得冷了,也不像那会儿那样不停发抖。 ** 霍随照例把饭送到了卧室门口。 姜越出去拿的时候,我听见霍随小声地问了一句:“姚小姐病得厉害吗?” “吃了药,比之前好了一点,但是还在发烧。”姜越回答。 霍随建议:“要不,还是送姚小姐去医院吊一针吧?起码先得把烧退下来,不然多难受呀。” “今天晚上再吃一次药,要是明天烧还不退,再去医院。”姜越说。 我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要是明天烧不退就去医院么…… 第162章 和陈熙见面 早上姜越一起床就给我量了一次体温。 “37度2。” 我的心也跟着一凉。 昨晚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也没成功让他去别的房间睡,我洗冷水澡的计划就没实施成。 吃了霍随送来的早餐,姜越又盯着我吃了一次药。 “老老实实睡觉。”他警告我,“中午我亲自送饭回来。” 然而等他一走,我立刻把厚睡衣脱下,换了一条吊带睡裙进去浴室,足足淋了半个小时冷水。 夏天洗冷水澡其实不算刺激,我也就是刚开始抖了一抖,后面适应了低温,就没了感觉。 我没把水揩干,让睡裙湿乎乎地黏在身上,之后,开了卧室的空调,调到最低的温度。 我站在风口,对着冷风狂吹。 十几分钟后,我开始打喷嚏、流鼻涕。 我冻得瑟瑟发抖,不自觉地用两只手臂环抱住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头隐隐发疼,身体从微微颤抖,到一阵接着一阵地抽搐。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掌心下一片滚烫。 我欣慰地想:不枉费我受了这么多罪。 我关了空调,擦干了身上的水,又把原来那套睡衣重新换上,把睡裙藏到角落里以免被姜越发现。 干完了这一切,我躺回了床上。 这一次烧得好像比最初还要厉害,我的脑袋疼得快要炸裂,甚至还因此有了恶心的感觉。 好不容易,我在感冒药的药效下昏昏沉沉地睡着。 ** 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水快吊完了。”这冷沉的声调,像极了姜越。 “我这就给姚小姐抽针。”这个声音很陌生,我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听过。 紧接着,我的手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胶布从上面撕开。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用什么东西按住了我手背上的某个位置。 “这一针打完,烧应该能退。”那个陌生的声音说,“当然,药还是要吃的。” “嗯。”姜越应了一声,“你走吧。” 一阵脚步声过后,房间内重回宁静。 我睁开了眼。 然而入目处仍是那间熟悉的卧室,压根不在我以为的医院。 “怎么,很失望?”姜越凉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侧头看他,他的嘴角勾着讥讽的弧度,眼里一片冰寒。 显然是洞穿了我的想法。 “失望什么?”我装傻。 我的嗓子很干,一开口哑得吓到了自己。 “昨天晚上的那些话,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就想试试,你到底死没死心。”姜越“呵”的冷笑一声,“你还真对自己吓得去手。39度9,要是我再晚回来一会,你的脑子就要被烧坏了。”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后怕。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 “脑子烧坏了也好,浑浑噩噩的过完后半辈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伤心难过。”我垂着眼,淡笑着说。 姜越握着我的那只手骤然收紧,从针眼沁出的血染红了棉签。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乱动。 “‘浑浑噩噩地过完后半辈子’?”姜越咬着牙,笑容越来越大,“那‘旗峰’呢?你不要了吗?你妈呢?你不管了吗?你爸的仇呢?你也不报了吗?” “我被你软禁在这里,怎么回‘旗峰’去上班?怎么管我妈?怎么给我爸报仇?”我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我说过了,只要你同意和陈熙取消婚约,我就放你走。”时隔多日,姜越再一次提出了这个条件。 原来我态度强硬,誓死不从,除了惹怒姜越,没有其他的作用。 于是我软了下来。 “就算要解除婚约,你也要让我和陈熙见面吧?” 姜越也不知道信了我没有。他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没甚表情地说:“等你病好了,我就安排你们俩见面。” 他来安排……想必是为了方便监视我和陈熙,随时掌握情况。 “不要想着耍什么手段。”姜越眯着眼,笑得危险,“只要我想,就能有无数种把你从陈熙眼皮子底下绑走的方法。到那个时候,你将会永远失去自由。” 他的这一番话让我仿佛置身冰窖。 他说到,就一定能够做到。 可是和陈熙解除婚约? 我仍犹豫着。 ** 被姜越威胁过后,我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吃药,老老实实地养病,很快就好了。 姜越也如他承诺过的那样,替我安排了与陈熙的见面。 地点是姜越定的,在万豪酒店的某个包房,包房里有监控,霍随也陪在我身边。 陈熙按时抵达。 看到我的那一瞬,他似乎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 我有点感动,也有点心酸。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说。 “瞿总说你去国外出差了,要不是一直打不通你电话,微信也没有回复,我也不会猜到你出事。”陈熙说得轻描淡写。他瞥了霍随一眼,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姜总的助理?” 霍随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恭维道:“陈总记性真好。我姓霍,您叫我‘小霍’就好。” 陈熙没接他的话,而是打趣我:“在千行集团的地盘,姜总还要派助理跟着你,你是做了什么,让姜总这么害怕你跑了?” “嗯……我不久前为了逃跑,确实做了几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陈熙轻松的语调让我也消除了紧张的情绪,甚至还有了心情与他开玩笑。 陈熙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说:“愿闻其详。” 我就把自己怎么“英勇”地跳下阳台、往霍随脸上扔沙子、冲凉水让自己发烧的事情一股脑讲给了他听。 陈熙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我以为以你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什么时候都随遇而安的性格,不会反抗他的。” “拜托!我以前可是做记者的!”我翻了个白眼,“我们‘新闻人’,多的就是‘反骨’好吗!” “哦。”陈熙点点头,“是我小看了你。” 霍随忽然一阵咳嗽。 我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喉咙不舒服吗?喝点水吧。” 霍随接了水却没喝,手握成拳抵住双唇,略显拘束地小声提醒我:“姚小姐,别忘了正事。” 第163章 自由的空气 我当然没忘记“正事”,只是气氛这样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更何况,我和陈熙之间,不仅仅是“婚约”这样简单。 我为难地看向陈熙。 “姜总让你和我见面,是有条件的吧?”他是个聪明人,或许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我点头,承认:“他让我取消和你的婚约。” 霍随有点慌,“姚小姐,你……”顾忌着陈熙在场,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姜越的意思,是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来取消婚约,而不是打着被他逼迫的旗号。 但我认为他是在自欺欺人,毕竟他已经把事情做得相当明显。 “你要取消?”陈熙问我,很认真的。 我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坐在我身边紧密监视我的霍随,反问:“不然呢?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霍随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巴无声地张了合,合了张,如坐针毡。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你别担心,只要你们姜总的目的达到,你就算完成了任务,不管过程是什么样的。” 霍随哭丧着脸,肩膀垮了下去,仿佛陷入绝望。 “既然如此,那就取消吧。”陈熙很爽快地做出决定。 一听这话,霍随像是活了过来,飞快地从一直抱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两位废除婚约的同意书,一式两份,请签字。” 他把文件夹首先推到陈熙面前,还不忘附上一只签字笔。 陈熙把同意书仔细地看完,没急着签字,而是对霍随说:“我可以取消和姚希的婚约,也能做到以后都不再纠缠她。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弄清楚,姜总本人是怎么想的。鉴于他现在和秦卿的关系,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他是打算一辈子都让姚希做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么?” 这个问题非常敏感,又涉及到大老板的隐私,霍随支吾了半天都没回答出来。 包房的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我以为是服务员,没想到是姜越。 “这个问题,我亲自来回答你。”他目光冰冷地看着陈熙。 “姜总!”霍随连忙站起来,一副心虚的模样。 姜越一眼也不看他,擦过他的肩膀,坐在他刚才的座位上。 “我和秦卿,确实在准备婚礼。”姜越说。 我很想笑。 上次我质问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否认的? 这才过了几天,就自己“啪啪”的打脸。 “那姚希呢?”陈熙问。 “姚希——”姜越转向我,拉过我的手攥在掌心,“我当然会安置好,不用陈总来替我操心。” “姜总的意思,就是不打算给姚希名分,是吗?”陈熙问得一针见血。 “没错。”姜越笑得残忍,“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他用我刚才说过的话来答复陈熙。 “姜越!”陈熙动了气,“你这么做,考虑过姚希和秦卿的感受吗?” “我做事情,只求达到自己的目的,从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姜越无耻得坦坦荡荡。 陈熙盯着姜越看了许久,眼神由愤怒渐渐转为怜悯。 “你真可怜。”他说,“只能通过强硬的手段逼迫人留在你身边。” 姜越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好歹,我把人留下了。” “心呢?”陈熙问,“你问问姚希,她的心里还有你吗?” 姜越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忽然的疼痛让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外抽——却抽不出来。 “我不在乎她的心里有没有我。”他平静地说着伤人至极的话,“只要人在就行了。” “呵。”陈熙笑,拿起签字笔,飞快地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我祝你幸福。”他讥讽地说。 离开之前,陈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歉意、有同情,还有无能为力。 橙象虽不是小公司,但在千行集团面前,简直如同蝼蚁。 正如我——也如姜越所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姜越盯着我在同意书上签完了字,把文件夹甩给了霍随。 “收好。” 霍随连忙将文件夹收进公文包,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你先出去。”姜越说。 “是,姜总。”霍随出去的时候,还识相地带上了门。 我抢在姜越之前开口:“我按照你的要求和陈熙解除了婚约,现在你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等我把话说完,立刻就送你回去。”姜越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讨好。 “你说。”在获得自由之前,我不敢做任何会惹怒他的事情。 “刚才我和陈熙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真心的,你当做没听见就好。”他两眼含着乞求,我敷衍地答:“好。” 真心或是不真心,我都不在乎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姜越心满意足地送我回家,还把我的包还给了我。 当然,最后也没忘记提醒我—— “不要妄想背着我和陈熙联系。我会派人时刻盯着你。” ** 房子空了多日,又没有人打扫,各处都积了一层不薄的灰尘。 幸好我自己很少在家里做饭,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也就逃过了被腐坏的食物污染的命运。 我把没电到开不了机的手机充上电,换了套衣服开始大扫除。 虽然累到腰酸背痛,但呼吸着充满自由味道的空气,我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满是干劲,简直停不下来。 一直到晚上,我才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好不容易坐下休息一会儿,门铃忽然响了。 是我家门的门铃,而不是楼下的单元门。 我走到门口,透过门铃往外看,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她把帽檐压得很低,下半边脸则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这个打扮,我总觉得有点眼熟。 “谁啊?”我隔着门板问,警惕心提到最高。 “我,秦卿。”秦卿摘下鸭舌帽,又把口罩解下。 下一秒,她那张和我有几分相似的清秀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第164章 杀了她 “有什么事吗?”我不想给她开门,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我今天刚回家她就上了门,想必是时刻注意着我的动向。 或许她早就知道我被姜越“软禁”的事,只等着一个机会来找我“算账”。 “有挺重要的事情,你开一下门,隔着门不好说。”秦卿可能知道我从猫眼里看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猫眼,让我有种在和她对视的错觉。 她的表情真挚,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哀求。 “你先等一下,我换个衣服。”我对她说,随后转身进了卧室。 我没有换衣服,而是给沈彤打了电话。 沈彤接到我的电话十分意外:“你老板不是说你去国外出差,至少两个月以后才回来吗?” “出差”这种说辞我第二次听到,心中对瞿耀的怨念又深了一些。 我没奢望他能够在姜越与我之间选择我,但好歹,也该有些是非的观念,在这种时候不与姜越狼狈为奸。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现在要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很急。”我没时间跟她详细解释,毕竟秦卿还等在门口。 沈彤立刻正色道:“你说。” “现在秦卿就在我家门口,说是要找我谈事情,我怀疑她不怀好意。”我尽量简洁地介绍眼下的情况。 “你要我现在过去你家里陪你一起对付她吗?”沈彤向来风风火火,我都担心她会挂了电话就冲到我家里来。 “不用不用!”我连忙阻止她,“我会一直保持电话接通,你在那头帮我录音,也稍稍听一下我和秦卿的对话,万一她真整出什么幺蛾子,我也可以自证清白。” “好。”沈彤一口答应。 我把手机锁屏后放进口袋里,然后去给秦卿开了门。 就这么一会儿会儿的工夫,她就再次戴上了鸭舌帽。倒是没戴口罩,只在手上拿着。 “姚希。”秦卿冲我笑。 她的笑容很勉强,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进来吧。”我从鞋柜里给她拿了双崭新的拖鞋。 秦卿换了鞋,随我一起进了客厅。 “先坐一下,我给你拿瓶水。”我指了指沙发,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秦卿的手指刚触到瓶壁就缩了回去。 “我不喝冰水的。”她抱歉地笑笑,“害你白跑了一趟。” “那我给你烧点热水吧。”我又要折回厨房去,秦卿在背后喊住我:“不用了,姚希。” 我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好。 “你有话直说吧。”我也不跟她兜圈子。 秦卿抿了抿唇。 她擦了浅粉色的唇釉,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姜越最近……和你有来往吗?”她抬眼看我,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充满了委屈。 她问得挺委婉,我答得很坦然:“不仅仅是‘来往’这么简单。” 秦卿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连忙低下头去,用食指擦了擦眼角。 “姚希,我和姜越已经订婚了,马上就要结婚……”她提醒我。 “我知道。”我点点头。 秦卿的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那你还……” “抢你的男人么?”我帮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秦卿没有开腔,只用眼神默认了我的说法。 “秦卿,”我露出一个阴森的笑,一点点的逼近她,“你跟我抢我爸,还间接害死了他,又把我妈逼得想要自杀,我抢你一个男人怎么了?” “你!”或许是我此刻的模样太过恐怖,秦卿的瞳孔缩了缩,恐惧地不断后退,直至退到沙发边缘。 我倾过身去,整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我告诉你秦卿,其实我最想做的,不是抢走姜越——他不过是被我玩烂以后甩掉的破鞋,抢走他,是为了恶心你,但也恶心到了我自己。我最想做的——”我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一些,秦卿痛苦的尖叫快要掀翻房顶。 “是杀了你。”我笑得狰狞。 秦卿疯狂地抓着我的手,长长的指甲都陷入了我的肉中。她的双腿也不住地蹬向我,一下下地踹上我的肋骨和小腹。 然而此刻,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仿佛再也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唔、唔!呃!”秦卿发出不成句的呻吟,一张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姚希!姚希!”沈彤焦急的声音从我口袋的手机里传出,“你冷静一点!杀人是犯法的!为了这么个贱人搭上你的后半生,不值得!” 可我早已经失去了理智,更不会去计算用自己的一辈子抵秦卿一条命值不值得。 秦卿翻起了白眼,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也伸了出来。 这狼狈的模样,与她向来的漂亮大方大相径庭。 “姚希!”沈彤仍在叫我。 我没理会她,而是红着眼看着秦卿。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好死不死送上门来。” 还一个人都不带,心也是大得可以。 还是她认为,我没有动她的胆量? 就因为她是知名主持人秦卿,千行集团现任总裁姜越的未婚妻? 呵。 真是盲目的自信。 秦卿的呼吸越来越弱,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等你去了那边,好好的给我爸赔罪!” “不!就你犯下的这些罪孽,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能洗清!”我咬牙切齿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我家的大门忽然被拉开,一个人冲了进来。 “姚希,住手!”一股大力将我从秦卿的身上扯开。 我一时没有防备,被那人抱了满怀。 “松手!”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反抗,可那人直接把我抱进了卧室,扔到了床上。 “姜越你这个王八蛋!我和秦卿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不要你管!”我破口大骂,翻身就要下床。 姜越按住我,用被子把我牢牢包裹住,又扯下自己的皮带,隔着厚厚的被子捆住我的上身,让我的手臂无法动弹。 “我现在送秦卿去医院,待会儿过来看你。你在家里好好冷静一下。”他扔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第165章 恶心秦卿 随着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的情绪仍波动得厉害,心中的仇恨因为姜越的阻止和捆绑束缚而愈演愈烈。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数次,才终于踢开被子,释放出了双手,而后又费了老大的劲把姜越的皮带解开。 折腾了这么一通,我汗流浃背,瘫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我摸出来,看到上面显示的沈彤的名字,隐约记起她在我失去理智时的呼喊。 “喂。”我的声音软绵无力。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空白。 “你……”沈彤迟疑着开口,“该不会已经把秦卿杀死了吧?” 我打给她的那通电话大概在姜越来之前就因为我剧烈的动作而挂断,因此她对事情的后续发展不甚清楚。 “我不知道。”我很诚实地回答她。 单凭秦卿最后的那个状态,我不能准确判断她到底是死是活。 沈彤很讶异,“你现在没和秦卿在一起?” 想到姜越匆忙离去的背影,我说:“她应该被姜越送到了医院。” “还好还好!”沈彤松了一口气。 她的反应令我不满,但我也知道她是出于对我的关心。 “你在家里吗?我马上就到你们小区了,你待会儿给我开门啊。”沈彤又说。 她这个速度……应该是一听出不对劲就出了门。 我感受到了一阵温暖,一颗急剧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 来的正是沈彤。 沈彤的双眼通红,一进门就疯狂地捶打着我的后背。 “姚希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胆子大到去杀人!” “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你吗!我都快害怕死了!要是你真的杀了秦卿,你这辈子都毁了你知道吗!” “你是替你爸爸报仇了,你出了一口恶气,可是你妈呢?!她刚因为叔叔去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要你也出了事,你让她怎么办?你让关心你、爱你的朋友们怎么办?姚希,你怎么这么自私!” 她一边骂一边掉眼泪,激动得甚至喊破了音。 也是这会儿,我才想到了我妈,忽然的一阵后怕。 沈彤说得对,我并不是孑然一身,可以无所顾忌地失去一切——我还有我妈。 “对不起。”我抱住她,眼泪滚滚落下,“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沈彤回抱住我,和我在门口抱头痛哭。 哭得累了,我俩进到客厅。 沈彤直接盘腿在地毯上坐下,吩咐我:“去拿两罐啤酒来。” 我直接提来了一打,陪着她一起坐到地上,背靠着沙发。 我俩一人拿了一罐啤酒,同时拉开铁环。 “干!”沈彤举起啤酒,我跟她碰过,喝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管滑下,浇熄了我体内的怒火,让我整个人都熨帖了许多。 “你打算怎么办?”沈彤踹我一脚,扬着下巴问。 “什么怎么办?”我眯着眼,小口小口地啜着啤酒,不明白她的意思。 “秦卿啊。她不是被姜越送医院了么?救过来以后,肯定得找你啊。”沈彤神色中满是担忧。 我半开玩笑地说:“看吧,让我直接掐死她多好,还能永绝后患。” “滚!”沈彤翻了个白眼,用力地一脚蹬过来,疼得我直求饶:“好好好,我不提这个了!” “说正经的。”沈彤正色道,“你这是故意杀人未遂,要是秦卿报警,你是要去蹲号子的。” “放心,会有人帮我善后的。”我一点也不着急。 “谁?陈熙还是姜越?话说回来——”沈彤忽的靠近我,逼问到:“我在电话里听到你说,你抢了秦卿的男人,是几个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喝完最后一口酒,把空了的易拉罐扔到一边,又取出一罐打开。 “不是吧?”沈彤惊叫,“你真去勾引姜越了?你不是说最讨厌小三了么?” “我没勾引他。”我哂笑,“是他自己非贴上来的,甩都甩不掉。彤儿你说啊,”我很困惑,“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啊?在一起的时候不珍惜,分开了又巴巴地追上来纠缠。” 沈彤表情变得有点复杂。她沉默了片刻,说:“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么贱,但碰上一个,就非常的烦。我能理解你。” “哦?”我来了兴致,问她:“你的前男友也想吃回头草了?” “嗯。”沈彤跟我碰了一下,一口气把易拉罐里剩下的啤酒都喝完,“啧”了一声,说:“别聊我了,还是接着聊你吧。” “我也没什么好聊的,就姜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都要跟秦卿结婚了,还想让我给他当小情儿。我原先不乐意,他就把我绑到他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一栋房子里关了大半月,今儿个安排我和陈熙见了一面,非让我们俩断绝关系。我和陈熙签了同意书他才放我回来,结果一回来秦卿就上了门。你说说看,我是招谁惹谁了?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都不行,一路上给我弄这么多绊脚石。”我叹了口气,心情有点阴郁。 沈彤听得瞠目结舌。 “这剧情,简直比电视剧都还要狗血。” “我也说呢。”我无奈地笑,“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遭,我也想通了。秦卿越是在乎姜越,我就越是要把姜越抢过来。当小三就当小三吧,只要能让秦卿不好过,我就高兴。” 沈彤撇嘴,“何苦呢。我还是那句话,为了这么个贱人搭上你的后半生,不值得。” “我也不想啊。”我无意识地捏着易拉罐,薄薄的铁皮都凹下去了一块,“谁让姜越不肯放过我呢?我斗不过他,只能苦中作乐,恶心恶心秦卿了。” 不知道曾经在哪儿看过一句话——好像是某个当红的作家写的:生活就像是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 正好符合我当下的情况。 我当然不可能享受做姜越的地下情人,也就只能另辟蹊径,享受折磨秦卿的快感。 第166章 向秦卿道歉 姜越回来的时候我和沈彤已经把一打啤酒喝完了,两个人都躺在地上,空易拉罐摆了一茶几。 他进来看到沈彤还愣了一下,表情倏地变得有点尴尬。 “哟,姜越。”沈彤坐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打招呼。 “沈小姐。”姜越扯了个笑回应。 “秦卿死了吗?”沈彤问。 “没有。”姜越回答,“已经没有大碍了,休养几天就好。” “真可惜。”我遗憾地叹气。 姜越瞥向我,眼神很冷。 我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压着内心的惶恐不显露出来。 “沈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姜越客气地问沈彤。 沈彤挑眉,“这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咯?” “不是。”姜越否认,绕过茶几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要带姚希去一趟医院。” 我挣开他的手,不耐烦地吼:“带我去医院做什么?我又没生病!” 姜越带我去医院的目的,我心中有一点底,所以十分排斥。 “你差点就掐死了秦卿,难道不应该去向她道歉吗?”姜越的声音更冷,隐隐染上了些怒气。 “向秦卿道歉?”我笑,“别做梦了!你要强行把我掳到医院去,我见了秦卿,还会去掐她!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你阻止我!” “要么道歉,要么坐牢,你自己选。”姜越平静地看着我,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怒火被他轻易地激起。 “我就算……” 然而我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沈彤打断。 “姚希她会去道歉的!”她跳起来捂住了我的嘴。 “你给我们俩一点时间,我和姚希单独聊一聊。”她对姜越说完,把我拉进了卧室,反锁上门。 “你干嘛替我答应去给秦卿道歉?我凭什么要给秦卿道歉?”我瞪着沈彤,满心的怨念。 “你是不是傻?”沈彤戳着我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姜越那意思,就是你给秦卿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她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他这是向着你呢!不然就你杀人未遂这罪,要是秦卿让人在网上一煽动,你这辈子就真的完了!连带着你们家公司也完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仔细咀嚼着她的话。 好像……真的有那么点道理。 “你啊你!”沈彤摇着头,碎碎念道:“怎么一遇上姜越,脑子就转不动了呢?” 分手以后,一旦遇上姜越我都不容易冷静,尤其在他护着秦卿的时候。 这一点,我也挺恨自己的。 “那他不会把话说明白吗?”我嘴硬道。 “行了行了。”沈彤摆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换身衣服,跟姜越一块儿去医院吧。” 沈彤先出去了,我换了套得体的衣服,又化了个淡妆。 客厅里只剩下姜越一个人。 他手里提着个垃圾袋,把空易拉罐一个一个的往里头扔。 “走吧。”我说。 姜越一直到把最后一个易拉罐收进垃圾袋里才停下来。 他和我隔着半个客厅遥遥相望。 “真的想好了?”他问我,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嗯。”我点头。 “去了不会再掐秦卿脖子?”他再次确认。 “不会。”我回答得很诚恳。 “那好。”姜越向我伸出手,“走吧。” 我想了想,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演戏嘛,就得演全套。 **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姜越把秦卿送到了离我家最近的一所医院。 抢救过来以后,秦卿就住进了vip病房。 姜越先于我推门而入。 “姜越……”秦卿委屈地叫,还带了哭腔。 然而一看见我,她就把变了张脸,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你别过来!你这个杀人犯!” 她的双手撑在身侧,踢开被子整个人蜷缩到病床的一角,紧紧地靠着墙壁。 姜越走过去,轻声安抚她:“姚希没有想杀你,她现在来是向你道歉的,你不用害怕。” “我不接受她的道歉!”秦卿高声叫道,“她就是想杀我!她想杀死我的!” 姜越回头看我,用眼神示意我说话。 我站得离秦卿远远的,生怕刺激到她。 “对不起。”我的双手叠在身前,挤出内疚的表情,“我就是一时冲动,不是真的想杀你。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非常的后悔。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一般计较。” “我不!”秦卿斩钉截铁地否决,“我要报警!姜越你快帮我报警!我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可是姚希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姜越问。 “我差点就被她杀死了啊!”秦卿泪流满面,仰起头来扯住姜越的衣领,质问道:“你还让我原谅她?!” 姜越的脸色这会儿也变了。 “你不是不知道姚希恨你,可你还要去她家里找她。说句不好听的话,秦卿,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对待秦卿的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秦卿也呆住了,大概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翻脸这么快。 亦或者,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站在她那一边。 “我知道姚希恨我,可是……”她蠕动着嘴唇,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只是想缓和一下和她的关系,没想到……” 她咬着下唇,无声地落着泪。 “行了,不要再找理由了。”姜越把秦卿的手扯开,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你为什么去找姚希,你我心知肚明。秦卿,我以为你是个大度的女人。你也当着我和我爸的面承诺过,会做一个合格的女主人,不过问我在外头的任何事情。而你今天做的一切,已经越界了。你跟我爸认识了这么多年,应该清楚我爸最讨厌嫉妒心强的女人,尤其你还没有嫁进我们姜家就对我管东管西。要是被他知道了你这么小气,容不下其他女人,你觉得他还会那么捧你,非让你做他的儿媳妇不可吗?” 秦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第167章 亲自接送 姜越的这一番话不仅震撼了秦卿,也震撼了我。 我不是没见过渣男,却没见过渣得这样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 要他渣的对象是别人,我可能会正义感爆棚地冲上去给他一巴掌,可被他渣的是秦卿——我就差没有鼓掌叫好,大骂一声“活该”了。 这叫什么来着?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我知道错了!”秦卿慌张地伸手去拉他,姜越侧开身子避过,她堪堪只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接受……姚希的道歉,不追究……她的任何……责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你……喜欢她,我也不……介意。我以后……再也不嫉妒,再也不……过问你的任何事情!” 看着原本高高在上的女神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有点同情,还有点诡异的快感。 “很好。”姜越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 “我一定……做到!”秦卿重重地点头,大声地承诺。 姜越笑了,声音变得轻柔:“你这么听话,我奖励你点什么好呢?” “我什么都不需要……”秦卿连忙说。 姜越却没理她,而是吩咐霍随:“看看最近有哪些大导要拍电视剧,要个女一号过来。” “是。”霍随应道。 “那你好好休息。”姜越对秦卿说,“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刚迈开一条腿,秦卿着急地叫:“……姜越!” “嗯?”姜越等待着她的下文。 秦卿极快地瞥一眼我,又看向姜越:“没事。”她虚虚地扯了个笑,极为勉强的模样,“你……路上小心一点,不要工作到太晚了,注意身体。” “嗯。”姜越经过霍随身边时,停下脚步,交代他:“你继续留在这里照顾秦小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她休息,知道了吗?” “知道了。”霍随回答。 姜越手插裤兜,大步往外走。 我站在原地,纠结着是要当着秦卿的面跟他一起离开,还是稍稍等一会儿再走。 姜越出了门,忽然转过头来,不悦地瞪我:“还愣着干什么?不走吗?” “哦!”我连忙跟上。 我俩一路沉默到了楼下。 姜越的车就停在外科大楼侧边。他往左边走,我在背后喊:“那我回家去了,再见。” 我的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折回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眉皱得很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再什么见?我送你回家!” 我懵了,“你不是要去公司吗?” “这种时候你就相信我了,是吧?”他讥笑道,拉住我的手,“我不去公司,跟你一起回去。这件事情……还不算完。” “还不算完”的意思,我大概能猜个一二。 虽然他通过威胁秦卿替我免去了牢狱之灾,但秦卿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见她差点被我掐死,他肯定还是心疼的。 所以,怎么着他都得对我实施一系列的打击报复。 姜越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也就不打算拦。 我认命地上了他的车,和他一起回了我的家。 可令我意外的是,我想象中的“惩罚”并没有出现,姜越一进屋就直奔书房而去。 “借用一下你的电脑。”他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我偷偷的拧了一下把手,发现居然被他反锁住了。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我非常好奇。 ** 这一天过得太“充实”,以至于刚过7点我就犯了困。 姜越仍待在书房里没出来,之前我叫的外卖到了喊他他都没吃。 我洗完澡,又过去敲了一遍门:“你什么时候走?我要睡觉了。” 门从里边被拉开,姜越疲惫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边揉着太阳穴边说:“这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边,待会儿会有人帮我送日常用品过来。” “什么?!”这消息太过突然,我一时难以接受。 “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嘛要住我这里?” 不说他那一栋作为婚房的别墅,以及在“碧海园”的和秦卿同居的“爱巢”,就在距离不远的14栋,还有一套空着的小公寓。 他完全可以住到那里去。 姜越垂下手臂,扬起唇,“我不住这里也可以……” 我正讶异着他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又听见他说:“你和我一起回别墅去。” 这半个多月来的痛苦回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我摇着头后退:“你就住这里吧,我没意见。” 姜越得意地笑。 “行了,你要是困,就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忙完再说。” 他关上门,我撇撇嘴,回了房间。 我把主卧的门反锁上。 姜越非要住在这里,我也赶不走他。但是,我不想跟他睡在一起。 ** 我早上7点就起了床,打算今天就回去上班。 我没知会瞿耀,想要突然出现在公司给他一个“惊喜”,顺便把所有的仇都报回来。 姜越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出来,他龇牙咧嘴地一笑。 “反锁房门?”他的语气凉凉的,“很好。” 我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去公司吗?”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先送你。”姜越撑着膝盖站起来,往玄关走去。 “送我去哪儿?”我攥紧了背包的带子,很是不情愿。 “送你上班,还能去哪儿?”姜越这反应,像是我问了多么白痴的一个问题。 我不解,“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上班?” 姜越抿唇,视线将我从头扫到脚,“你这个打扮,难道是打算在家里宅一天吗?”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的工作装,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蠢得要命。 我的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再不走就迟到了。”姜越凉凉的声音响起,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跟上。 进了电梯,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不用你送,自己去坐地铁就可以了。” “不行。”姜越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了我,“从今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瞿耀会帮我盯着你,你别想下班以后偷偷溜走。” 第168章 庇护 姜越不是一个黏人的人,当初我俩热恋的时候,他都没有强制性地要求接送我上下班。 要说他害怕我跑了——也没这个必要。 毕竟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旗峰不倒,我妈还在,我就得留在这里。 印象里倒是有一阵子我除了上班就时刻都得跟他在一起,不过那是因为我惹了小混混,害怕人家寻仇—— 我一下子转过弯来—— “你怕秦卿报复我?”我问姜越。 姜越斜着眼瞥我,脸上带了点笑,“也没我想的那么蠢。” 我气得咬牙,但想到我还需要他的庇护,硬生生忍下了踩他脚的冲动。 到达地下停车场,电梯门开了,霍随竟守在门口。 “姜总,这边我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嗯。”姜越让霍随走在最前头,我在中间,他殿后。 这个队形,明显是为了保护我。 安全地坐上车,姜越问霍随:“医院那边什么情况?” 霍随回答:“我按照您的吩咐调了四名保镖过去守在病房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我也跟护工说过了,不能出病房,有什么事让保镖去干。” “很好。”姜越点点头,对他的工作能力表示满意。 ** 车停在旗峰大楼正门口。 我刚一下车,斜地里就冒出了个人来。 我以为是来寻仇的,吓得又连忙往车里钻。 结果外头爆发出一阵狂笑。 这笑声很是耳熟,我隔着车窗看去,瞿耀一手撑着车身,笑得都弯了腰。 “瞿!耀!”我咬牙切齿地叫。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恨不得现在就狠狠地揍他一顿。 “干嘛?”瞿耀好不容易止了笑,不以为然地说:“我又没有故意吓你,正准备跟你打招呼呢,你自己往车里蹿,我都来不及阻止你。不信你问姜越,他刚才可是都看见了。” 我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姜越。 姜越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瞿耀说的是实话。” 说完他就抿紧了唇,但嘴角那怎么都压不下来的弧度,明摆着告诉我:他在憋笑。 这两个人! 狼狈为奸! 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气冲冲地推门,把瞿耀撞得退后了两步。 “喂!”他站稳身形,一边拍打着衣服沾上的灰尘一边叫嚷。 我没理他,大步往大楼里走。 瞿耀快步跟上,一张嘴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哎,你走慢点儿啊!我可是奉了姜越的命时刻跟着你的,你别把我甩太开了!” “现在正是早高峰,上班的人多,你小心一点儿,万一真有坏人躲在人群里头,离得太远了我也没法保护你不是?” 我虽仍没给好脸色他看,但还是默默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没来,这楼里的保安好像比以前多了不少。 我也稍稍心安了一些。 上了楼,等瞿耀进了办公室,总裁办的同事们立刻围到了我的身边。 “希希,你这么快就出差回来了啊?” “瞿总说你去国外出差,去的是哪个国家啊?” “你说说你,手机关机也就算了,居然连微信都不上一下!我还想找你帮我从国外带点护肤品回来呢!结果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也不回!” 我干笑着将他们一一应付过去,在心里默默地又往小本本上给瞿耀记了一笔。 ** 中午照旧是我和瞿耀一起吃饭。 我故意叫了他最讨厌的干锅花菜和西芹百合。 在他打开饭盒的时候,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义愤填膺地指责我。 我悠悠地夹了一块花菜送入口中,说:“怎么对你了?花菜挺好吃的啊,还有营养。我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还这么误解我。” “行了,别装了。”瞿耀戳穿我,“我是做得不对,我知道。”他一派坦荡,“但我干不过姜越啊,只能听他的话。”他说着,露出了无奈又委屈的表情。 虽然我心里知道瞿耀说的可能是实话,但还是很气。 “你把这两个菜吃完,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说。 瞿耀瞪着敞开的饭盒看了半晌,幽幽地问:“能不能换个别的要求?”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真……狠。”瞿耀幽怨地看我一眼,捏着鼻子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两碗菜吃下。 他痛苦的模样极大程度地取悦了我。 “好了,我原谅你了。”我说。 瞿耀去漱了个口,又连着喝了两杯咖啡才勉强将口中花菜和西芹的味道冲淡。 “以后还出卖我吗?”我问他。 瞿耀小声地嘀咕:“吃点花菜总比被姜越干死强……” “你等着,明天的外卖还是这个!”我恶狠狠地威胁他。 瞿耀冷哼一声,得意地晃着自己的手机,“你以为我不会叫外卖吗?我手机里的外卖app可不比你的少!” 我窝火得紧,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好啦我开玩笑的。”瞿耀讪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我说:“别生气了,我以后就算被姜越干死也不出卖你,好不好?” “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瞿耀笑嘻嘻地答应。 “公司最近怎么样?”处理完了私人恩怨,我又问起了公事。 “有我在,当然是一切顺利咯。”瞿耀得意地说。 我白他一眼,问:“我们公司和橙象的合作,没出岔子吧?” 虽然我觉得陈熙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尤其我和他解除婚约还是被姜越强迫,但我仍有点不安。 “我们和橙象的合作没什么问题,毕竟是签了合同的。但是橙象那边,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瞿耀说。 “什么麻烦?”我好奇地问。 “还不是姜越搞出来的破事儿!”瞿耀轻嗤一声,“上次橙象发布会结束,姜越不是说要投资《青城》,让人家把女主角换成秦卿嘛?橙象通知了《青城》的主创,结果人导演不干了!那片子的导演可是王悦安,拿了好几届金鹿最佳导演的,脾气轴得不行,非要闫爽,宁愿片子不拍了都不肯换人!” 第169章 拒不妥协 王悦安这人,稍微关注点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 他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电影拍得好,拿了许多国内、国际上的大奖,还因为他脾气暴、说话直,点名道姓地批评过好几回如今红透半边天却没有演技的“小鲜肉”,微博评论区长期被这些“小鲜肉”的脑残粉占据,每条都脏得无法直视。 但是,无论这些脑残粉怎么黑他、骂他,都无法撼动他在电影圈的地位。每每他的电影上映,总能口碑、票房双丰收。 当今娱乐圈,几乎所有的艺人——包括被他点名骂过的那些,挤破了头都想在他的电影里露个面——哪怕只是没几个镜头的小配角。 我之前跑的是社会新闻,没跟王悦安直接接触过,但也常听娱乐线的同事提起,说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潜规则”,每次选角,都会亲自坐镇试镜现场,就连配角也要经过他的审核才能敲定。 也因此,他的电影里每一位演员都是实至名归的“实力派”。 橙象那天的发布会上,高层介绍每一个影视项目的时候,最先开始都会介绍主创班底,《青城》自然也不例外。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因为“王悦安”这个名字惊诧过,但后来李经理说《青城》是橙象今年重金打造的重点项目,我就释然了。 姜越大概从来只关注和他工作相关的人及事物,从未听说过王悦安的大名,所以才敢把秦卿往这个组里头塞,并且要的还是人家女主角的位置。 他这么做我其实还是能够理解的,可秦卿那经纪人居然不阻止,也是够失职的。 “那现在怎么办?这可是橙象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哎,王悦安也不是说请就能请得到的。这回橙象把人家得罪了,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合作了!”我有点替橙象担心,更多的还是替刚刚跟橙象合作没多久的旗峰担心。 橙象那边每个项目的前期筹备,旗峰是投了钱的。要是项目黄了——尤其这个还是橙象的重点项目,那事先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橙象那边现在焦头烂额呗!”瞿耀也挺无奈的,“王悦安他们不能得罪,千行集团他们也不能得罪啊!不然这电影就算拍出来了,千行不让自己旗下的院线给排片,最后还是得亏本。橙象那李经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让我给姜越说说情,双方各退一步,他们劝王悦安在电影里给秦卿安排个角色,但不是女主角,看看行不行。” “那你跟姜越说了吗?”我问。 “我说了啊,姜越不肯。”瞿耀摊手,“他说,既然橙象当初同意了他的要求,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这电影要是王悦安不愿意拍,那就找一个愿意拍的导演来拍。可这本子都是王悦安的团队拿出来的啊!这电影肯定得是王悦安来拍,最多就是不跟橙象合作了。反正现在就是,哪边都不妥协,这项目也就一直拖着。本来是定好了这个月就开机的,看这情况是开不了了。” 然而,就算王悦安最后被说服,同意用秦卿当女主角,就她目前这状态,这个月开机也挺悬的。 “橙象那边可能要恨死姜越了。”我说。 “那可不!”瞿耀幸灾乐祸地笑,“说不定李经理天天躲着扎姜越的小人呢!” “你还笑得出来!”我没好气地瞪他,“这项目开不了,受到损失的除了橙象,还有旗峰好不好!” “我们损失得少。”瞿耀倒挺冷静,“千行投的是大头。姜越都不怕赔钱,我怕什么?大不了最后真的黄了,我去找他讹回来。” 有他这保证,我也安心了不少。 ** 下了班,我不用瞿耀盯着,自己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没有走,一直到姜越打电话过来。 “你让瞿耀陪你一起下来。”他说。 我又去找了瞿耀。 瞿耀早就收拾好了,我一推门进去,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吧。”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等电梯的人减少了大半。 瞿耀一路把我送到姜越的车边,还极绅士地替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注意安全,再见。”他站在车外,冲我们挥了挥手。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我问姜越:“秦卿怎么样了?” 姜越没出声,倒是霍随替他回答:“秦小姐快要康复了,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别给她办出院手续,跟她说还要住院一个星期,继续派人在医院里盯紧她。”姜越沉声吩咐。 “好的。”霍随应下。 ** 姜越下车以后没急着上楼,而是先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满了东西。 “什么啊这是?”我问。 “买的菜,还有一些零食。”姜越凉凉地瞥我,“你家里冰箱是空的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一直没时间去超市采购而已。 换上拖鞋,姜越第一时间把购物袋拎进厨房,把常温保存的零食放进橱柜,其余分门别类的摆进冰箱。 紧接着,他就套上围裙,捋起衬衣的袖子,开始处理蔬菜。 “其实……完全可以叫外卖的。”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活,想到他工作了一天这会儿还要亲自做饭,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然而他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来给你送外卖的,就是真正的外卖员?” 我们小区安保虽然严谨,不让闲杂人等随意出入,但每到饭点都会有不少平台的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在小区里乱窜。如果真有人想对我下手,伪装成送外卖的是最容易的。 “那……”我想了想,又说:“不然我们每天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 “外面餐馆人太多,就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你。”姜越说。 也就是说,自己做饭是唯一的办法。 “我也可以吃泡面的,不用这么麻烦。”我忽然灵光一闪。 姜越乜我,“你不要生活品质,我要。”语气中满是鄙夷。 第170章 秦卿的危机 吃完了一顿极有“生活品质”的晚饭,姜越跟昨天一样进了书房,也跟昨天一样锁上了门。 我洗了碗,看了会儿电视,然后洗澡睡觉。 同样,我也反锁了房门。 然而,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个热源,并且还把我绑住,让我无法动弹。 我一个激灵,立刻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黑暗中,姜越放大的脸如鬼魅一般,吓得我尖叫一声。 “是我,别怕。”姜越把我往他怀里扯了扯,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哄道。 他这话说得恰恰相反——就因为是他,我才格外害怕。 “你怎么进来的?”平静下来以后,我想起来这个关键的问题。 因为不经常用,家里几间房门的钥匙,我自己都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我今天找人上门来配了一把。”姜越很有几分得意,我却很生气。 “你经过我允许了吗,就乱找人来配我房间的钥匙!” “你会允许吗?”姜越问我。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姜越闭上了眼,催促我说:“时间不早了,别纠结了,赶紧睡觉,不然明天上班要迟到了。” 我气结,想就这个问题好好跟他谈一谈,可没几秒就听见头上响起一阵轻微的鼾声。 ——姜越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我不敢相信,毕竟他向来精力旺盛,每次在床上都可以“奋战”到凌晨。 “姜越?”我小声地叫他,还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见是真的累极了。 我不知道他这两天晚上关在书房里都在干些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他都不会主动跟我提起他工作上的事情。 但,这其中肯定有一部分是在处理我和秦卿之间的事情。 我的心忽然就软了,断了一脚把他踹下床的念头。 ** 之后的日子,都是按部就班地过。 早上姜越送我上班,瞿耀在门口等着陪我上去,下午瞿耀又把我送上姜越的车,然后我和姜越一起回家。 这中间,我倒是一次危险都没有遇到过。 也不知道是压根就没有人下手,还是因为我身边时刻有人而无法下手。 相反,秦卿遇到的麻烦比我更大。 她已经出了院,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我听瞿耀说,《青城》这事儿仍没解决,开机时间无限期后延。 好在相关人员碍于千行集团在电影圈的势力,没把这事儿外传,只在业内的小圈子里讨论,吃瓜网友毫不知情,也就没能掀起舆论风暴。 而姜越承诺给秦卿的“奖励”,国内的“偶像剧之父”蔡奇勋导演的最新古偶《灵剑传奇》最近开机,秦卿作为女一号进了组。 这部电视剧不是橙象制作的,和旗峰没有关系,我没法拿到一手的内幕消息,也就不清楚剧组内部有没有因为秦卿的“空降”而发生什么矛盾。 就在开机一周以后,《灵剑传奇》官方微博放出了几位主要演员的定妆照,算是首次正式曝光演员阵容。 秦卿的人气很高,这部剧又是她的“荧幕处女作”,自然被剧组当做重点宣传,甚至还买了营销号对她一通狂夸,媒体通稿里也暗戳戳地踩了其他的女明星。 然而营销过度,就会引人反感,引起反噬。 在一片夸她的声音中,一个微博认证为“xx影视公司艺人统筹”博主冷不丁地爆料:“今天官宣的某部古偶的女主角,实际上是带资进组,截了某著名暴脾气小花的胡。” 这爆料看起来挺隐晦,谁的名都没点,但其实关键信息全都给出来了,热心网友很快就帮忙一一“对号入座”。 @吃瓜看戏喵喵喵:我来捋一捋。今天官宣的某部古偶:《灵剑传奇》。女主角:秦卿。带资进组:《灵剑传奇》最大投资方是千行集团,而千行集团现任总裁是秦卿未婚夫姜越。某著名暴脾气小花:杨灵。 这条评论被顶上了第一,还得到了博主的一个赞。 与此同时,秦卿和杨灵的微博都被网友“攻陷”,所有人都在问,这个爆料是否属实。 秦卿依旧用她最拿手的招数:装死,不论大家怎么评论、怎么@,她都躲着不出声。 至于杨灵—— 她不愧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暴脾气”。 当天晚上,她就发了一条微博:“脚踏实地的,永远干不过有背景的。” 虽然指向不明,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条微博发出来以后半个小时就消失了。 杨灵又专门发了一条微博来解释:“删了。原因你们懂的。” 网友纷纷猜测她是从公司那里受到了压力——或者干脆是千行集团找上了门去。 杨灵近几年来凭借着几部古偶站稳了脚跟,跻身一线,也吸了不少年纪小的粉丝。这些粉丝别的作用没有,就是时间多,爱骂人,战斗力强。 得知自己的偶像受了委屈,他们一股脑地全涌进了秦卿的微博里,用各种不堪的字眼骂她,“贱人”、“婊子”等词语充斥其中。 也在这些粉丝的不懈“努力”下,#秦卿滚出娱乐圈#、#抵制灵剑传奇#很快蹿升上热门话题榜首。 俗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 就在秦卿深陷舆论漩涡中的时候,一则王悦安导演的采访报道“横空出世”,并遭到疯转。 这则采访进行的时间是上个月,刊登在刚刚发行的《电影月刊》这本杂志上。 杂志社或许是为了蹭这个热度多卖几本杂志,故意在微博上放出了采访部分的图片版。 记者:去年您就说手里有一个本子要拍,怎么都今年下半年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悦安:实际上这部电影的前期筹备工作都已经做完,只等资金到了就能开机。但就在开机之前,投资方硬塞了一个毫无演戏经验的女主持人进来,还要让她演女一号。我不同意,制作公司说会去协调,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171章 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毫无演戏经验的女主持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杨灵虽是一线小花,但毕竟刚上位不久,又没什么背景,敌不过资本被截胡换角在这个圈子里说实话算不上多么稀奇的事;可王悦安不同。 在电影圈摸爬滚打了数十载、拿了大大小小无数奖项、被电影人当成神供起来的位高权重的所谓“大导”,竟然还要看投资商的眼色,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演员,这事儿就有点严重了。 尤其在当下这个因为资本大规模涌进而烂片频出的时代,好不容易有个导演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水准,兢兢业业地守着自己的本分,拍出一部接一部对得起观众荷包和智商的电影,却也要被投资商和关系户毁掉。 人们对王悦安有多崇拜、对他的新电影寄予了多少厚望,就对毁了他电影的秦卿与千行集团有多愤怒。 一时间,秦卿就遭到了全网抵制,甚至还有人去广电门口拉了横幅,要求秦卿从固定的两个节目里离开。但广电没有就此给出回应。 与此同时,千行集团的股票也有了下跌的趋势,可因为根基深厚,短时间内无法造成大的损失。 “秦卿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没空来找我的茬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瞿耀闲聊。 “谁知道呢。”瞿耀对这些八卦不怎么关心,“她要想阴你,也不用自己动手啊,她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呢!” “她手底下那么多人怎么到现在都没能发出个正式的声明出来?她的名声不要了么?”我觉得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就算秦卿团队里那些都是草包,”——有那么一个低情商的经纪人和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堂姐,其他人的水平可想而知,“姜越不打算出手吗?秦卿好歹是他的未婚妻呢,而且秦卿有今天,说到底,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姜越啊——”瞿耀哂笑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现在应该天天都忙着应付集团里的那些个股东,还有他们家老头子呢!秦卿是死是活,那些人都不关心的,但要是股价跌了,可能天天都要往公司跑,去对姜越兴师问罪呢!” 我说姜越这几天怎么总是7点过后才来接我,回到家也都是把自己锁在书房,凌晨一两点才上床睡觉。 原来是公司出了事。 “姜越这事儿,往小了说,就是砸钱捧自己人,搏美人一笑;往大了说,就是投资失利,让整个集团蒙受损失。千行的股价如果按照这个趋势,持续跌下去,姜越这一阵子恐怕都没有好日子可过了。”明明说的是很严重的事,瞿耀却一直在笑,而且还越笑越开心。 我不太明白:“你和姜越不是挺好的朋友吗?怎么他过得不好,你这么高兴呢?” 姜越和他这几个朋友的相处模式,多数时候是互损的,但开的玩笑都无伤大雅,他们也都很有分寸,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可瞿耀现在这样,明显有些异常。 “因为这都是姜越自作自受啊!”瞿耀哼一声,像是对姜越有极大的意见一样。 “什么意思?”我越发的糊涂。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瞿耀老神在在的,“今天这一切,全都在姜越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现在忙成狗,都是他活该!” “什么叫‘全都在姜越的预料之中’?”我发现瞿耀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他既然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又要把秦卿往人家剧组里塞?” “因为想闹得公司动荡,气死他家老头子啊~”瞿耀笑得荡漾,“你跟姜越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应该知道他跟他家老头子势同水火吧?” 我点头。 “可是上次吃饭碰到……他们俩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我还以为他们俩和好了呢。”我不解。 “那是因为他家老头子手里还掌握着千行集团最多的股份,姜越这个总裁当得并不稳。只要他们家老头子一句话,他就会立刻被撤职。”瞿耀解释说。 “姜越闹这么一出,让公司股价下跌,惹怒了他爸,不是也会被撤职吗?”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简直得不偿失。 “你要知道,‘故意’造成股价下跌,和因为失误不小心造成股价下跌,后果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肯定会惹怒老头子,有极大的几率被撤职;但是后者嘛……老头子最多骂他几顿,再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尽全力挽救,还不至于到要让他滚出千行的地步。” “但姜越不就是故意的吗?”我反问。 瞿耀被我问得都有些无奈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姜越确实是故意的,但老头子和那些股东不知道啊!在他们眼里,姜越最多就是个‘恋爱脑’,为了个秦卿,连大局都不管了。而他这个操作最骚的一点在于,秦卿从以前开始就深得老头子喜爱,几乎算得上是老头子‘钦点’的儿媳妇儿,所以老头子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说姜越做得有多错,说不定在家里骂完他,当着外人的面还得为着他和秦卿说话。不然,秦卿要被人骂是‘红颜祸水’,耽误了姜越的前程,打的可是老头子本人的脸!” 我终于理解了姜越的“良苦用心”,同时又不由多想—— 上次姜越带我去医院向秦卿道歉,又逼着秦卿不追究我的责任,究竟是真的想帮我,还是纯粹为了能够顺理成章地“奖励”秦卿《灵剑传奇》的女主角,逼得她往他挖出来的坑里头跳? “所以,《青城》和《灵剑传奇》,姜越是随便挑的,还是早就看准了,只等找机会把秦卿往里头塞?”我问。 “姜越那个人呐……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瞿耀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钦佩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我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有件事,我其实一直都瞒着你。”瞿耀略有些愧疚。 “什么事?” “当初我们和橙象沟通,要把秦卿从《小情歌》里换掉,当天我就跟姜越通了气。” 第172章 当鸭子 “姜越早就知道秦卿要演《春风十里》。秦卿藏不住事,有点好消息就要跟姜越分享。如果不是我们搅和的话,《春风十里》应该是秦卿拍的第一部电视剧,她本人还是蛮重视的。” “橙象的发布会,一开始确实是要给秦卿团队发邀请函的,可秦卿的角色不是黄了么?橙象不好意思给人家发,但是姜越让我去找了李经理,还是把那张邀请函发出去了。” 也就是说,姜越故意让秦卿的经纪人凯文知道《春风十里》的演员全都换了。他应该很清楚凯文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布下了一个局,“请君入瓮”。 “为了计划能够万无一失,在发布会开始之前,姜越制造了一场和秦卿经纪人的‘巧遇’,让对方知道他在现场。” 于是,当凯文感觉到秦卿——亦或者是他自己受到了委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休息室找姜越撑腰。 “在去发布会之前,我就把橙象给我们的资料——就关于他们下半年所有项目的那些,发给了姜越。姜越很清楚他们的哪些影视项目是重点,而他会挑中《青城》,不仅仅是因为这部电影是重点中的重点,还因为王悦安导演。” 听瞿耀提到王悦安导演,我有点意外。 “姜越还听过王导的大名?我以为他对娱乐圈的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呢。” “他确实对娱乐八卦没兴趣,但王悦安准确来说,是属于‘电影圈’的,而千行集团除了房地产以外,最赚钱的就是他们旗下的院线。姜越原来没当总裁的时候,院线这一块就属于他分管的范围之内。为了利润最大化,他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对电影圈做过一个深入的研究。”瞿耀很骄傲,仿佛他嘴里的那个人不是姜越,而是他自己。 在姜越当上千行集团的总裁之前,我对他的认识就是一个需要靠着兼职当“牛郎”挣钱的千行集团职员。 我怕伤他自尊,从来没有和他聊过工作——而他也不主动提起。 所以瞿耀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 “姜越知道,王悦安导演的新片肯定会引起业内所有人的注意,就是自带巨大流量的那种。而且,王导那脾气……”瞿耀“啧”了一声,“肯定得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这个姜越倒是算错了,“王导估计还是顾忌着千行在院线方面的势力,没敢跟原来炮轰那些‘小鲜肉’一样炮轰秦卿,要不是《灵剑传奇》这边有个杨灵,恐怕也不会闹这么大。”我说。 “不然你以为姜越为什么要再给秦卿一部电视剧?”瞿耀笑,“还不是因为电视圈的人跟千行集团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不用太给他面子!这相当于就是上了个‘双重保险’,事实证明,幸亏他留了这么一手,不然肯定到不了今天这个局面。” “可你刚不还说,他对娱乐八卦没兴趣么?”我又有了问题。 他之所以挑《灵剑传奇》,除了导演是所谓的“偶像剧之父”以外,恐怕还因为女主角是杨灵。 杨灵是个“爆竹”,一点就着的那种,成名以前就常常亲自下场怼黑粉,挂人毫不手软。走红以后,更是撕跟她车的狗仔、撕同剧组爱对女性动手动脚的男演员、撕有黑幕的节目组,甚至还撕过自己的公司。 因为她每次撕人都有理有据,并非故意炒作,所以不仅没把自己的人气撕掉,相反还吸了一波对她这直来直去脾性有好感的路人粉。 换而言之,杨灵的路人好感度很高,只要她撕人,围观群众出于对她的信任,通常都会站在她这边。 “《灵剑传奇》不是姜越自己挑的,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霍随,霍随完成得挺不错,这个月奖金应该不少。”瞿耀也表示十分满意。 事情的确都按照姜越预想之中的在顺利进行,可是—— “那姜越和秦卿……”我迟疑着问:“不会有什么嫌隙么?” 我从头到尾听下来,感觉秦卿只是姜越整个计划当中的一颗棋子。姜越在布置这一切的时候,似乎从未考虑过会给秦卿带来的影响。 “这个嘛……”瞿耀摸了摸下巴,回避着我的眼神,说:“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俩的事儿,我也管不着啊!” ** 姜越快8点才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 瞿耀把我送上车,顺便跟姜越聊了几句:“今天怎么这么晚?老头子和那群股东,又拉着你开会了?” “嗯,7点半才开完。”姜越揉着鼻梁,一脸疲惫。 “不是我说,老头子身子那么虚,还有精力拖着你们开会到这个点啊?”瞿耀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一阵子跟个女大学生打得火热,可能吃了什么药,天天精力旺盛。”姜越讥讽地笑,眼底一片厌恶。 “那他还有心思管公司的事哦?”瞿耀冲着姜越挤眉弄眼,笑容猥琐,“难道不应该24小时都待在床上么?” “公司股价一直在跌,他不可能不急。”姜越的眼神转暗,声音里多了丝凉意,“说实话,我还真有股冲动,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千行集团搞垮。” 我一惊,车外的瞿耀也瞪大了眼。 “你冷静一点儿啊!”回过神来,他低呼道,“千行这么大的集团,下面好几万名员工。毁了千行,你是爽了,但是几万人因此而丢掉饭碗——有些人可能就靠着这一份工作养家糊口,你忍心吗?” 瞿耀的指责和质问句句戳心,姜越的面色却始终平静。 “别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他问。 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透着看破一切的沧桑。 残忍、绝情,却又无端的让人感到一丝心疼。 瞿耀动了动嘴唇,还要再说些什么,姜越摆了摆手,“你放心,我就那么一说,不会真的玩垮千行的。毕竟——”他勾一勾唇,“没了千行,我也没了工作。到时候一穷二白——”他瞥我一眼,似笑非笑,“就得去言良那儿当‘鸭子’挣钱了。” 第173章 不上班也不是不可以 姜越在车上睡着了。 起初我望着窗外发呆,没留意他。车子拐弯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肩上一沉,侧过头,就看到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姜越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阴影,恰好遮住眼下的青黑。他的唇抿得很紧,眉心也不放松地拧着,仿佛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我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顿住,又慢慢收了回来。 “霍助理,开慢一点吧。”我小声地对正专心致志开车的霍随说。 霍随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后视镜。大概是看到了靠着我肩膀睡着的姜越,他“噢”一声,放慢了速度。 “你们姜总……这一阵子很忙么?”我问霍随。 每天一躺上床就秒睡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困到在不停颠簸的车上都能睡着了。可见他是真的累到了极致。 “是啊。”一说起这个,霍随就打开了话匣子:“自从秦卿的事儿爆出来,千行股价下跌以来,姜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开会。今天又开了一整天的会,一大早跟几个子公司的负责人开了视频会议,之后又跟集团各部门经理开会;晚上快下班了,方总和其他股东都来了,硬是拉着姜总又开了一场会。就因为忙着开会,姜总一天都没吃东西。他本来就有胃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他向我大吐苦水,对姜越的担忧溢于言表。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家里好像还有点青菜。 他胃不好,又饿了一天,不能吃太刺激油腻的东西,刚好回去以后可以给他煮个粥,再炒个小菜。 但我仍担心他半夜里会突发胃病。 我家里的常备药只有治感冒、发烧、腹泻这种小病的,而且我还没有车。万一他病发,我都不能及时送他去医院。 想了想,我对霍随说:“你待会儿在我们小区附近的那家药店门口停一下,我去买点药。你们姜总常吃的胃药是哪一种?” 霍随竟有点受宠若惊——我都不知道他这情绪从何而来。 “待会儿我下去买药就行了,您在车上陪着姜总。这段时间……就麻烦姚小姐多照顾照顾姜总,别跟他置气了。”他笑得腼腆,还带了那么点儿忐忑和拘束,就像是一个为自己傻儿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我没跟他置气”——这句话没出口,就被我重新咽了回去。 我和姜越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没有跟别人解释的必要。 “嗯。”于是我淡定地应下。 霍随把车停在了药店门口,自己下了车。 他刚甩上车门,我肩上那颗脑袋就动了。 姜越坐直身体,适应了光线后看向窗外,问:“这是哪里?霍随人呢?” 他的嗓音哑哑的,显得有些无力。 “小区旁边那家药店,霍随去买药了。”我回答他。 “买什么药?”姜越蹙眉。 “霍随说你一整天没吃饭,担心你会犯胃病,就先给你把药备着。”我把“功劳”全都推到了霍随的身上。 “噢。”姜越点点头。 两三分钟后,霍随就回到了车上。 “姚小姐,这个药……”他转过身来把药给我的时候才发现姜越已经醒了,“姜总。”他一秒切换到了恭敬模式。 “嗯。”姜越伸手替我把药接过来,“谢谢。” 霍随这回是实打实的受宠若惊了。 “不不不!”他连连摆手,慌忙澄清:“这药是姚小姐让我去买的,您要谢就谢姚小姐吧!”生怕占了我一丝一毫的便宜。 我就这样惨遭“打脸”。 “哦?”姜越挑眉,眼里有了笑意。 他看向我,“那就……谢谢你了。” 这语气……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欠揍。 ** 回到家里,姜越脱下外套,如往常一样,径直往厨房去。 这一回,我拦住了他。 “你去休息一下,晚饭我来做。”我说。 姜越用异样的眼神看我,眼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好。”他没有拒绝,“我有点困,先去洗个澡。” 我切了点儿青菜扔进电饭煲里和米一起煮着,快熟的时候又炒了个菠菜。 “好了。”我端着菜出去,喊了一声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姜越。 姜越立刻过来。 我又盛了两碗粥,往他和我自己面前各放了一碗。 “今天就吃这个?”他皱着眉,像是不怎么满意。 我板起脸,正色道:“你胃不好,得吃点好消化的。” “那你怎么办?”姜越反问我,“这么清淡,你吃得下么?” 他的目光灼灼,其中有担心,也暗含着点欣喜。 “有什么吃不下的?我还没那么挑食。”我不再看他,埋着头勉强把一小碗青菜粥吃完。 同时,我暗下决心:下次去超市,一定要买一瓶辣酱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顿晚饭的工夫,姜越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他争着抢着去洗了碗,我拗不过他,就先回房间洗澡了。 等我从浴室出来,看到床上大喇喇地躺了个人。 “你今天不工作?”我很意外,明明这几天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 “嗯。”姜越勾起唇,“今天想稍稍休息一下。” 他这一段时间都累成狗,今天休息调整一下也好。 我没多想,从床的另一边上去,刚刚掀开被子躺下,一个黑影就这么压了下来—— 吓得我差点滚到地上——要不是他拉住了我的话。 姜越三下两下褪去自己的衣服,吻上了我的唇。 我推拒着他,“你不是说要休息的吗?” 他这一闹不到凌晨停不了,说不定比他平时工作睡得还要晚。 “这也是一种休息。”姜越唇角扬得老高,“压力太大,所以放松一下身心。” ** 不出我所料,姜越这人永远都不知道节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了太久,所以要趁着这一次“连本带利”地收回来,他几乎熬了个通宵。 睡过去之前我看了眼手机,5点34。 气得我硬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抬起酸痛无力的腿踹了他一下。 “还要不要上班了!” 姜越一把握住了我的脚踝,露出一个坏笑,“不上班……也不是不可以。” 第174章 打击报复 我当然不可能不上班,所以我最终没让他得逞。 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迟了到。 我打着哈欠去茶水间倒咖啡,恰好碰到瞿耀。 他悄咪咪地凑过来,小声地问:“昨天晚上……很激烈哦?” 我一个激灵,吓得瞌睡全跑了。 “猥琐!”我瞪他,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跑得飞快,脸烧得通红。 背后传来瞿耀不怀好意的笑声。 ** 换角的事儿被彻底捅到网上以后,《青城》的拍摄终于有了进展。 千行集团的投资不撤,但也不塞秦卿了,所有的演员都用原来的配置。 我听瞿耀说,姜越就提了一个条件:让王悦安导演发一条微博澄清,他采访中提到的“毫无演戏经验的女主持人”不是秦卿,而是另有其人。 王悦安虽然轴,但毕竟千行已经退了这么大一步,况且中间还有橙象周旋、调解,他终于选择了妥协。 “特此声明:本人在《电影月刊》7月号上的采访中提到的‘女主持人’并非秦卿,因此给秦卿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本人深感抱歉。” 这条微博下,各种各样的评论都有。 有一窝蜂涌上来的秦卿粉丝,一半感谢王导替秦卿洗刷冤屈,一半则咒骂王导早先蹭热度炒作,不及时澄清害得秦卿被全网黑。 有洞悉了真相的机智网友:“千行集团势力果然大,连王导都能够公关下来。” 当然更多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吃瓜看戏的围观群众。 他们中有一群人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讨论那位“并非秦卿”的女主持人到底是谁。 再加上秦卿那边买的水军故意引导,把脏水泼到了另外几位知名度很高、曾经也演过戏的女主持人身上,最后逼得对方纷纷发声明,表示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而在这期间,当事人秦卿一直待在《灵剑传奇》剧组里,没有出来露过一回面。 有不少记者特意飞到影视城去采访她,却都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拒之门外。甚至连秦卿的“娘家”——s市电视台,都没能拿到她的独家专访。 ** 就在秦卿身陷囹圄的时候,我居然收到了大堂姐寄过来的请柬——她要结婚了。 我之前倒是有听小堂妹提过,秦卿给大堂姐介绍了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富二代,对方不嫌弃大堂姐,大堂姐也看中了人家的钱,两个人一拍即合,谈起了恋爱。 但我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 虽然知道他们俩这种情况,肯定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可这时间……在我看来,还是有点短了。 况且他们俩的介绍人、我大堂姐的亲老板如今都还没有渡过难关,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婚礼,怎么都不太合时宜。 不过我大堂姐那个人,向来都是不考虑这么多的,只要能尽快把这个新的“长期饭票”绑住,得罪谁她都不在乎。 晚上,小堂妹给我发来微信:“大姐给你寄的请柬你收到了吗?” 我:“收到了。” 小堂妹:“那你会去吗?” “不去。”我敲得毫不迟疑。 小堂妹发了个龇牙的表情,“我也觉得你不会去,但大姐非让我来问问你。还说要是你不肯去的话,绑也要把你绑过去。” 大堂姐存的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自己又嫁了个有钱人,极有可能人家家里的资产比我家要丰厚,于是想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番。 “你就跟她说,我和她们家已经没关系了,让她们家以后再有什么事儿都别找我。”我懒得胡乱扯些什么理由,打算快刀斩乱麻,这一次彻底断绝后患。 反正我爸已经不在了,他那两个兄弟——大伯父一家我是不需要搭理的,三叔和三婶在我爸死后的表现寒了我和我妈的心,要不是有个小堂妹,可能我跟他们家也不会再有往来。 小堂妹没了声。 几分钟后,她给我发了一张她和大堂姐的聊天截图。 截图里,她把我说的那段话转述给了大堂姐,大堂姐答复她:“虽然姚希心狠,不念亲情,但我们家都是重情重义的。我给她寄请柬,也是想跟她缓和关系,结果她这么不给脸……真是……到时候亲戚朋友们还以为是我们小心眼,不请她们娘儿俩呢!真让我难做人!” 我看完以后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有人能够这样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 可我不能骂脏话,还要维持自己的“风度”。 “没什么可说的,总之我不去。”我把手机屏幕敲得“哐哐”直响,以至于姜越出来倒杯水都被我吸引了注意力。 他脚步一顿,转了方向,绕过沙发坐到了我的身边。 “做什么呢?这么生气。”他问。 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做出探头来看我手机屏幕的事情。 本来这是我的家事,不该让他插手的,更何况他和秦卿之间还有层婚约的关系;可此时此刻,我窝火得紧,除了他以外,就再没有别人可以吐槽。 “我大堂姐要结婚了,给我寄了请柬,我不打算去。”我说。 “不想去就不去呗,气什么?”姜越好似不能理解。 “但是她在背后编排我啊!搞得好像我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全都是我的错一样。”我有些忿忿。 “嗯……”姜越沉吟片刻,“既然她都在背后编排你了,要不然你一不做二不休,搞个大的,彻底毁掉她的婚礼?” 我承认,在听到姜越说“彻底毁掉她的婚礼”的时候,我内心是爽的。 但理智告诉我:这事儿干不得。 我跟我大堂姐一家不一样,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就算我再怎么不待见她,婚礼毕竟算得上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下不去那个手。 而且,以我对我大堂姐的了解,要是我真毁了她的这场婚礼,我这辈子恐怕都不得安宁。 “算了算了。”我摆手,“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坏人姻缘……使不得。” “嘁。”姜越嗤笑一声,斜睨着我,说:“你不就是怕你堂姐对你打击报复吗?大不了这事儿我来做就是了。” 第176章 婚不结了 姜越的话我没往心里去。 他这么个大忙人,每天公司里的事都够他熬到深夜,哪里还分得出精力去整我大堂姐? 更何况,这一桩婚事还是秦卿一手促成的,姜越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了。 我把大堂姐要结婚的事儿告诉了我妈。 我妈的意思是,咱们俩人不去可以,但礼金得送到——算是替我爸送的。 “你爸要是在……肯定是要去喝一杯喜酒的。”她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我安慰了她半天,等她睡着了才离开。 之后我又联系小堂妹,让她帮我给大堂姐包一万块红包,钱我在微信上转给她。 小堂妹收了钱,问我:“二姐,你真不去了?” “嗯。”我回答。 她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问:“那我到时候该怎么跟大姐交代啊?” 我:“别交代了,跟你没有关系。” 隔了一会儿,大概有个两三分钟,小堂妹发来消息:“你不去也好。我刚看大姐朋友圈,好像她婚礼那天,秦卿也要去呢!” 紧跟着,就是一张大堂姐朋友圈的截图: “感谢我最亲爱的卿儿~一连赶了一周的戏,就为了能请到一天的假来参加我的婚礼~实在是太感动啦~爱你,么么~” 配图全是大堂姐和秦卿的合照。 秦卿这样重视我大堂姐,我实在没有料到。 在这种情况下,她单独从剧组出来、在公共场合亮相意味着什么,她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 恐怕,她又得占据好几天的娱乐版头条。 ** 大堂姐的婚礼定在一个周六。 周五晚上,就有记者爆出,秦卿只身离开影视城,低调现身s市机场。 为了避开人群,她刻意坐的凌晨的航班。 照片中,她用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一路都低着头,没有看过一次镜头。她的经纪人紧跟在她身旁,挡开空荡荡机场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围观群众和记者。 秦卿出了机场,上了早就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然而她的经纪人并未跟着一起上去,而是自行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记者备注:“秦卿本人每次出行乘坐的都是一辆白色保姆车,并非这辆。” 还有记者在秦卿拉开车门时趁机拍到了车内的景象——靠内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从大致的轮廓判断,应该是秦卿的未婚夫姜越。 而这辆车最后驶向的目的地,的确是他们两人的爱巢。 刷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这周二姜越就去了外地出差。他自己说:“大概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回来。” 我猜,他所谓的“回来”,应该是回我家里来,而不是回s市。 ** 周五熬到太晚,周六早上我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大懒觉。 要不是手机铃声大作,我能一直睡到下午。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s市。 我想了想,还是接了。 “姚希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开心!”大堂姐歇斯底里的吼声透过听筒传来,震跑了我残留的睡意。 “……你说什么呢?”我不懂她的意思。 “你还给我装傻!”大堂姐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怎么有人能恶毒成你这样!自己婚姻不幸福,就三番两次地破坏别人的好姻缘!你以为你三人家秦卿姜越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吗?” “你把话说清楚。”她对我的指责太过严重,我立刻坐直身体,正色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家里睡觉,要不是你打电话过来我都还没醒。你说说看,我是怎么破坏你的好姻缘的?” “好,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滚到万豪酒店来,我跟你当面对质!”大堂姐的语气相当的笃定,以至于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的时候真做了什么坏事。 她给我发的那张请柬我还没扔,上面写了举行婚礼的地点——万豪酒店(cbd店)三楼大宴会厅。 去,我肯定是要去的,不然会被他们认定成“做贼心虚”。 但他们人多势众,我不能一个人去冒险,所以叫上了沈彤一起。 沈彤很仗义,尤其听说秦卿还在现场,都不用我开口,她自己主动要求要去。 甚至,她还开了车过来接我。 今天办喜事的人还挺多,万豪酒店门口,两边各摆了好几个牌子,结婚的居多,其间还夹杂着几个孩子满月、一岁的。 我一眼就看到了属于我大堂姐的那一个——“姚敏小姐,余飞先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只是那个牌子有些歪歪扭扭的,边边角角上还有许多划痕,贴在上方的纸甚至还破了一块——像是被人弄倒后又扶起来。 这时刚好有几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人出来。 领头的一个指着我大堂姐那块牌子对其他人说:“快搬走快搬走!” “为什么要搬走啊?”沈彤上去问。 “婚都不结了,这东西还摆在门口干嘛?”一个服务生说。 “怎么就不结婚了?”沈彤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们就是受邀来参加这一对新人的婚礼的啊!” “这个嘛……”那服务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反正就是新郎新娘在婚礼现场闹了矛盾,新郎当场宣布这婚不结了,让所有的客人都离开。具体的原因……既然你们是新人的朋友,亲自问他们更好。” “听他刚才的形容,我都为你没有出席这场婚礼感到遗憾。”沈彤兴奋地笑,“要在现场看这么一场闹剧,恐怕会更有意思。” “得了吧。”我翻了个白眼,“我还不在现场呢,脏水都能泼到我身上来,要我在现场那还得了?那我大堂姐撕的就不是她老公了,只会跳下来撕我!” 然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是我陷害她、污蔑她,我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她则一点错都没有,是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她这个套路,我小学的时候就摸得一清二楚。 第177章 势不两立 我俩坐电梯上了三楼。 三楼一共俩宴会厅,一个大一个小。大的这个,就是整个万豪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了。 能包下这里办喜宴,男方的家庭条件肯定很好——毕竟我大伯父家是不会帮忙分担一分钱的。 大宴会厅门口,此刻一片狼藉。印有两人结婚照的易拉宝倒在地上,原本挂在墙上用作装饰的彩色气球全都被扯了下来,还被人踩破了不少。 宴会厅的大门紧闭,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到我和沈彤上前,他们立刻停止了聊天。 “不好意思,今天这个宴会厅的婚礼取消了,请回去吧。”一个服务生非常客气地对我们说。 “我们知道婚礼取消了。”我说,又指着门里头问:“那这宴会厅里还有人吗?” “嗯……有人的。”他点头。 另一个补充:“好像新娘一家人都在,还有几个客人也没走……” “嗯,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看到秦卿了……”又一个说。 “好的,谢谢。”得到这些信息,我心里越发的忐忑。 我大堂姐一家就够难对付了,再加一个秦卿……难度一下子就跳到了“地狱”级别。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宴会厅大门,抬头挺胸地走进去。沈彤冷着脸跟在我身后,给我撑场子。 这宴会厅真大得惊人。 门开在最后,而临时搭建的舞台在最前方,远远望去,我都看不清那硕大的屏幕。 舞台的正下方坐了一桌子人,应该就是我大伯父、三叔两家人,再加上秦卿他们。 他们在说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只听见我大堂姐啜泣的声音。 正对着我坐的小堂妹是最先看到我的:“二姐!” 其他人立刻都转过头来。 我停下脚步,和他们保持了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我看着大堂姐,一派坦荡,“不是要对质么?来吧。” 大堂姐“唰”的一下站起来。 她穿着曳地的洁白婚纱,抹胸的款式恰好突出了她丰满的胸部——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滋润了,她比我上次在大伯父寿筵上见到的时候胖了一些。 她脸上化着浓浓的新娘妆,但都被她给哭花了,黑色的眼影糊了满脸,厚厚的粉底被泪水冲刷出一道道崎岖不平的痕迹。 而她精心做好的发型也乱了,头纱更是掉到了地上。 她现在这个模样——说实话,有点吓人。 尤其当她瞪着眼,怒气冲冲地看我的时候。 她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往我这边冲过来。 我穿的衣服比她轻便,行动起来比她要灵活许多。于是我迅速地跑开,绕到了她的身后。 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躲开她的攻击,但因为她的婚纱后摆实在太长——恐怕拖在地上有将近一米的长度,我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角,而她又没能及时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于是惨剧发生了—— 婚纱被扯得滑了下来,露出了她的整个胸,而她也因为惯性向前倒去—— 只听得“嗵”的一声,伴随着几声呻吟,和几声尖叫。 “小敏!” “大姐!” 原本还坐得好好的人,这会儿全都一拥而上。 我连忙拉着沈彤退到一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大堂姐扶起来,又帮她把婚纱拉上去。 大堂姐哭得更厉害了,窝在大伯母的怀中,一边哭一边骂我:“姚希就是故意让我丢脸!就是想让我去死!” 大伯母抹了抹眼泪,用仇恨的眼神瞪我:“我们家小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直到今天都不肯放过她?!” 说老实话,她这模样挺瘆人的,可我也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你们做过的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我没有不放过她;相反,是你们一直都不肯放过我。” “婚礼的请柬是你们给我寄的,我人虽然没到,但也送了礼金,给足了你们面子。” “结果我今天好好生生在家里睡觉,姚敏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我毁了她的婚礼坏了她的姻缘,非让我过来当面对质。” “你们不是要对质吗?来呀!说说看,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睥睨着他们,毫不畏惧。 “我问你——”我大伯父走近了两步,阴阴沉沉地看着我,“婚礼上的那段视频,是不是你让人放的?” 我是真的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什么视频?” “你又装傻!”大堂姐嘶吼,“视频是你放的,你能不知道是什么吗?” “你说视频是我放的,有证据吗?”我问她。 “除了你还能是谁?这个世界上,不想我过得好、一直想看我笑话的人就只有你了!”大堂姐说。 “那可不一定。”我笑。 就我大堂姐这样儿的,平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就她自己不知道。 “那你说,不是你,是谁?”大堂姐反问我。 我真的要笑出声来。 “我连你婚礼都没来参加,我哪知道是谁啊?” 大堂姐被我噎住,沉默了几秒,又死咬着我不肯松口:“反正视频肯定是你放的!你这个贱人!你赔我老公!”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我听得都有些厌烦。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对质’的话,我认为还是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我拉过沈彤的手,“我们走吧。” “姚希!”大堂姐在我身后叫,“你现在要是走出这个门,就证明视频真的是你放的!我们一家以后都跟你势不两立!” 我没有回头。 “你们既然都认定了是我,又不找证据,也不肯听我解释,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你们就当是我做的吧,这样你们心里也会舒服一些。至于‘势不两立’什么的……我希望你们说到做到,以后有这种事不要再给我发请柬。我送的礼金虽然不多,但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工作挣来的,就算扔大街上……也比给你们强。” “你!”大堂姐气得说不出话来。 跟接力似的,我大伯父大喝一声:“姚希,你给我站住!” 我理都不理他。 刚走到门口,大门就被人用力地从外面推开。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趾高气昂地走进来。 第178章 不要含血喷人 她穿着t恤、热裤,脚下踩着高跟鞋,一头红发被烫成大而卷的波浪。她化着浓浓的烟熏妆,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大的圆形耳环——十足的叛逆少女模样。 我确信我不认识她。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一步。 她瞥我一眼,眼神中略带了一丝轻蔑。 起初我还觉得不爽,但发现她对谁都这个态度之后,心里立刻就平衡了。 她穿过宴会厅,径直往我大堂姐那边走去。 “谁啊你?谁许你进来的?”我大伯父厉声呵斥。 小姑娘推他一把,极不耐烦地骂:“滚开啦!老不死的!这酒店是你家开的吗?包这宴会厅你出一分钱了吗?还不许我进来……我跟你说,只要我愿意,现在就能让人把你们都从这儿赶出去你信不信!” 我大伯父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被一个小辈这么冲撞,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他的唇不住抖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要往那小姑娘脸上招呼。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爸!”阻止他的人居然是我大堂姐。 大伯父愣了一愣,没放下手,转头问大堂姐:“你认识她?” “嗯。”大堂姐站了起来,冲那小姑娘讨好地笑:“欢欢,你什么时候回的国?你爸昨天还跟我说,你考试没结束,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大伯母最先反应过来:“她就是余欢?” 余欢……姓“余”的话,应该就是今天那位新郎余飞的女儿。 这场戏……可精彩了。 我和沈彤也不急着走了,干脆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就着桌上现成的瓜子嗑起来。 听到小姑娘的名字,大伯父立即就怂了。 “欢欢啊……”他满脸堆笑,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刚才都是误会……外公不是故意那么对你的,你别介意啊!” “谁许你乱攀亲戚了?”余欢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这么想要外孙,让你女儿给你生一个啊!乱认别人家孩子干什么?” 大伯父的脸一下子又黑了。 “欢欢……”大堂姐向前两步,想要拉余欢的手,却被她嫌恶地躲过。 “别碰我!”余欢呵斥道。 大堂姐的动作僵住,但没两秒就恢复如常。 “是你爸爸让你过来的吗?”她笑着问,“他自己抹不开脸,让你来替他道歉吗?虽然他今天在婚礼上做得是过分了一点,但既然他知道错了……” “停停停停停!”余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皱着眉问:“阿姨,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爱脑补啊?”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让我大堂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如果不是道歉,那……你来是为什么?”大堂姐迟疑着问。 余欢这下终于笑了,发自内心的、愉快的、真诚的笑。 “我来问问阿姨您,喜不喜欢我送给您的新婚礼物啊~” 此时此刻,她才现出了一些些专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 “新婚礼物?”大堂姐有点懵,“什么礼物?你爸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我爸当然不会跟您提。”余欢得意地笑,“因为那份礼物,我是在婚礼上亲手送给您的呀~” 大堂姐瞪大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视频……”余欢笑得犹如一个小恶魔,“就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因为“罪犯”的“投案自首”,这个“案子”轻而易举地破了,我也彻底洗刷了冤屈。 “……居然是你!”大堂姐指着她,嘴唇哆哆嗦嗦的,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你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啊!”我大伯母气冲冲地扑上去,一把拽住了余欢的头发。 余欢一点也不示弱。她比我大伯母要年轻,还比她要高上半个头,手长脚长的,打起架来更加灵活。 她对我大伯母又踢又踹,大伯母不断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大堂姐见状,也立即加入了战局。 余欢趁着大伯母松手的间隙把她甩了出去,转身迎战穿着过长婚纱行动极为不便的大堂姐。 余欢看起来瘦弱,力气却不小。大伯母被她甩得撞上了旁边的桌子,倒下的时候扯住了桌布,使得桌上的餐具落了一地,全都摔成了碎片。 三婶赶忙小跑过去,把大伯母扶起来。 “怎么样?没摔出好歹吧?”三婶问。 大伯母摇摇头,又要去揍余欢,但被三婶拉住了。 “大嫂,别打了!您再摔一次可不得了!” 与此同时,余欢站在大堂姐身后,用脚踩着她婚纱的后摆,让她无法转身。 紧接着,余欢伸手拉开了大堂姐后背上的拉链。 “滋啦”的一声,婚纱后面整个都敞开了。 “余欢!”大堂姐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再分不出心神去和余欢缠斗。 于是我大伯父出了手。 “大伯!算了算了!”这回出来劝架的人变成了秦卿。 她用一只手挡在我大伯父身前,干笑着劝说道:“余欢毕竟还小,不懂事。今天这事儿我回头跟余飞说说,让他在家里好好教训教训余欢,行不行?” 大伯父仍不情不愿,但秦卿的面子,他不好不给。 可余欢这小姑娘,大概是从小骄纵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谁啊?”她扬起下巴,乜着秦卿,“就一个爬上过我爸床的娼妇,还敢在我面前拿乔,让我爸来教训我?怎么找,是觉得我爸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你自己看不上他,还要把他介绍给你的娼妇朋友?醒醒吧秦卿,我妈跟我爸离婚的时候就逼着我爸签了协议,以后他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的,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她的这一番话让秦卿的脸变得惨白。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她一边斥责余欢,一边拿眼睛偷瞟从头到尾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过一下的姜越。 “含血喷人?”余欢冷笑,“要不要我现场打电话给我妈,问问她,当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我爸离婚?” 第179章 血型不对 余欢这一下抖出来一个惊天大料,在场的人全都不自觉地噤了声,视线在她与秦卿之间来回徘徊。 秦卿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但此刻如果认怂,就相当于是默认了余欢指责。 于是她硬气地回道:“你打就是!反正我问心无愧!” “好啊!”余欢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秦卿有一瞬的慌张,“既然这样,我也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说着就要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可地上铺满了餐具的碎渣,我还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秦卿就已经摔到了地上。 “啊!”她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宴会厅。 “行了,别在这儿卖惨了!苦肉计对我没用,这电话我今天是一定要打的!”余欢俯视着她,语气格外的不屑。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姜越才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秦卿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后脑勺磕破了,出血了。”姜越面色倏地变凝重。 秦卿抓住姜越的手,哭着呻吟:“姜越……我好疼……好疼……” 姜越将秦卿打横抱起,不理会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大步流星地往宴会厅外走去。 经过我和沈彤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顿,看向我。 “姚希,你跟着一起去。秦卿后脑上的伤口不小,有可能失血过多。你既然跟她是亲姐妹,紧急的时候,或许可以给她输血。”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彤就替我打抱不平:“凭什么啊?是不是亲姐妹还两说呢!就算真是亲姐妹,谁规定了姚希就一定要给她输血了?” 姜越直接忽略了她,只定定地看着我:“姚希,你必须去。” 这时候我三叔一家也追上来了,听见我们的对话,都跟着劝我:“姚希,去吧去吧!就以防万一!要是医院血库里的血够的话,就不用你输血了!” “秦卿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现在你爸爸也去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只有你这个姐姐了!你就别犟了,跟着去看看吧!” “对啊二姐!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要是我的血型也跟秦卿姐一样,我给她输血,行不行?” 小堂妹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三叔和三婶的各一枚白眼。 啧。 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说明他们知道输血对身体有影响。可他们还不断地劝我去—— “我去就是了。”我坦然应道。 就算是亲姐妹,血型也不一定会一样——就好像我爸和他两个兄弟,三个人,三种血型。 我是ab型血,即使在最紧急的情况下,也只能给同样是ab型的人输血。 ** 我跟着姜越的车去了医院,其余的人沈彤一起带过去。 秦卿送了急诊。 医生说,她摔下去的时候,恰好有一小块碎片划开了她的后脑,并且好死不死地嵌了进去。 那碎片他们倒是很快就取出来了,但如姜越预料的那样,秦卿失血过多,需要及时输血。 “我是ab型血。”我主动跟医生说,“可以给她输血吗?” 医生失笑,“我们医院血库一向挺充足的,还不到直接抽你的血输给病人的地步。况且,病人的血型是o型,你想给她输血也输不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 “医生,您是说……她的血型是……o型?”我不确定地问。 “没错,就是o型,有什么问题吗?”医生反倒被我问懵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连忙摆手,退到了一边,在长椅上坐下。 姜越坐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他问我,顺手给我递过来一瓶刚在自动贩售机里买的冰咖啡。 我接过,却没急着拧开瓶盖。咖啡冰凉的温度透过瓶身传递到我的掌心,又由我的掌心扩散到身体各处。 “你知道秦卿是o型血吗?”我问姜越。 姜越点头,“刚刚听到医生说了。” “那你知道……我和我爸都是ab型血吗?”因为激动,我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不知道。”姜越摇头,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引来了其他路人的注意。 姜越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去,那些人又都立刻自觉地离开。 “你学过高中生物吗?就那个遗传定理?”我认真地给他科普起来:“只要父母双方有一个是ab型血,生下来的孩子就绝对不会是o型血!也就是说,不管秦卿的妈妈是什么血型,只要她真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就绝不可能是o型!再说得明白一点,秦卿她压根就不是我爸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姜越了然地点头,一点儿也没有惊讶的表情。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他刚才那样执着地让我跟着一起来医院开始—— “你知道的,对吗?”我紧紧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秦卿不是我爸的女儿。你知道她是o型血,你也知道我爸是ab型血,你让我跟过来,就是想让我自己发现这个事实,然后得出结论,对吗?” 姜越撇开了脸,拧开自己手中的咖啡,悠然地喝下一口。 “我不知道。”他否认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爸的血型?” “只要你想查,有什么查不到的东西?”我不信他的说辞。 “可我又为什么要刻意去查你爸的血型?”姜越转头看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对。 他没理由专门去查这个。 可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这么淡定,着实让人忍不住怀疑。 ** 其他人没过多久也都到了。 “余欢走了?”我把沈彤拉到一边,小声地问。 “走了。”沈彤笑,从包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我,“这小姑娘倒有点意思,走之前还给我留了个电话,让我等秦卿醒了就通知她,她要带着她爸一起过来医院‘看望’。” 卡片上只有一串数字,每个字都写得龙飞凤舞的,倒挺符合余欢那飞扬跋扈的性格。 “喏,这号码给你,你到时候负责给她打电话。”沈彤说。 第180章 窃听器 卡片我收下了,电话我当然会打。 如果余欢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将会成为秦卿最大的黑历史——怎么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要不要再给我前同事打个电话,顺便叫上他们过来围观呢……我还在犹豫。 “对了,我现在可以确定,秦卿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告诉沈彤。 “嗯?”沈彤很惊讶,“你怎么确定的?” “等等。”我说。 我大伯父和三叔两家人都等在急诊室外头。 我走过去,问他们:“大伯父,三叔,你们知道,我爸是ab型血吗?” 大伯父和三叔对视一眼,随后大伯父摇头,三叔说:“有一回我和你爸一起去献血,听到他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医生告诉我,秦卿是o型血。”我说。 “秦卿是什么血型,和你爸有什么关系?”大伯父问。 “我爸是ab型血,那么他孩子的血型可能是a型,可能是b型,还可能是ab型,但绝对不可能是o型。”说完以后,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们脸上惊愕的表情。 “你这是瞎编的吧?就欺负我们几个没文化,是不是?”大伯父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我的说法。 我爸两个兄弟都没读过什么书,且那个年代的生物课大概也不会讲这些知识。 但我小堂妹好歹是个大学生。 “不信的话,你们问姚月。”于是我说,“不然,也可以让她上网查。” 小堂妹立刻摆弄起了她的手机。 不一会儿,她说:“二姐说的是真的,只要父母有一个是ab型血,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就不会是o型血。所以秦卿……应该不是二伯的女儿……” 她的声音越到后面就越小,其他人的脸色越到后面就越白。 尤其是我大伯父一家人——毕竟怎么说秦卿都是他们的“靠山”。 “那之前的亲子鉴定怎么说?”大伯父问,“人家那么专业的机构,总不会出错吧?” 出错?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想,我应该拿着我爸和秦卿的血型,上门去打那家鉴定机构的脸,要求他们给我一个说法。 秦卿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 她仍昏迷不醒,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看起来跟粽子一样。 医生说,她的血已经止住,现在也没了危险。在医院躺个几天,等伤口愈合就可以离开。 “那……我跟着秦卿去病房,你们先走吧。”大堂姐说。 她换了衣服过来的,脸也洗干净了,没有之前在酒店里时那么恐怖。 “等一下。”我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大堂姐转头看我,眼神中多了一抹厌烦。 “你还没向我道歉。”我说。 “道什么歉?”大堂姐一点儿心虚的表现都没有。 “你污蔑我破坏你的婚礼,用那样恶毒的话骂我,可事实证明,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难道不对我感到抱歉?”我问。 “哦。”大堂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施舍一般地吐出四个字:“对不起咯。” 随后又小声嘟囔:“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怪不得没有人要。” 我气得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冷声说:“你有本事,把刚才那些话大点声音再说一遍。” 大堂姐大概没料到我会跟她动手,一瞬的慌张过后,又斜着眼,极不屑地说:“行啊!” 她还真提高了音量:“我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怪不得没有人要!” “啪!” 我扬起手,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我下手不轻,她被我打地懵了,捂着脸半天没有动作。 倒是我大伯父和大伯母着急地冲上来想要打我,却被沈彤和姜越拦住。 “姚希你给老子滚过来!你以为你爸死了没人管你了是不是?老子替你死了的老爸管你!你他妈的居然敢打你姐了!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伯父大声骂道,“你那个婊子妈怎么教育你的?把你教成这么个鬼德性!” 我本来准备趁着他们被拦住的当口溜走的,可一听这话,又折了回来。 “谁允许你骂我妈了?”我走到大伯父跟前,“我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 我这一巴掌还没下去,大伯父就挨了姜越一拳头。 姜越一手握住大伯父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勾拳。 他的举动太出人意料,所有的人都呆在了当场。 “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你说的话太难听,脏了我的耳朵。”姜越松开手,任由大伯父由一开始的弓着身子呻吟变成最后的躺在地上哀嚎。 他将双手插入裤兜,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我大伯父“表演”。 “这里就是医院,你可以立刻去做个全身检查。有什么问题,医药费我全权负责。万一活不了多久,丧葬费也都可以记在我的头上。”他没甚表情地说。 之后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拉着我就往出口走。 出了急诊大楼,我指着跟在后面的沈彤对姜越说:“我和沈彤一起走就行了,你上去陪着秦卿吧。” 姜越眯眼看我,笑容中透着冷意。 “你不是跟秦卿说,要把我抢过去的吗?你现在让我上去陪她,还怎么气她?” “那不过是我随口说出来骗秦卿的而已……”话说到一半,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那些话我只跟秦卿说过,你怎么会知道?” 还有那天…… “你怎么就那么凑巧,能够在我快要掐死秦卿的时候冲进我家?” 姜越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心虚地撇开眼,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跟沈彤一起走吧,我上去找秦卿。” 他边说边转身,我及时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还是在我家里?”我质问他。 姜越垂着眼没有说话。 他这个反应……证明这两个猜测当中,至少有一个是正确的。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松开了手。 刚才因为我爸的事产生的一点点感动,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1章 秦卿的黑历史 沈彤刚才离得远,没听见我和姜越的对话,但从我俩的表情能看出来:“你们又吵架了?” “不算吵架吧。”我不想多谈和姜越相关的话题,从包里摸出余欢留下的那张卡片,“我先给余欢打个电话。” 沈彤抽空乜我一眼,“你还真打呀!”她有点意外,“这不太像是你的行事作风啊!” 我一边拨号一边问她:“那什么才像是我的行事作风?” “老好人啊,什么都忍着啊,说什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沈彤憋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最后来一句总结:“其实吧说到底,就是说一个字:怂!” 她的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以后在秦卿的事情上,我不会再继续怂下去了。”我早已下定了决心。 “也对。”沈彤揶揄我,“上次你都差点把人给掐死了……” 我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余欢的电话很快接通。 “谁呀?”她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也跟之前一样高傲。 “余欢你好,我叫姚希,是姚敏的堂妹,我们刚在万豪酒店见过面……”我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余欢就打断了我:“行了直接说重点吧,是秦卿醒了吗?” “还没有。”我说。 “那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我不是让你等秦卿醒了再联系我吗?”她极不耐烦地问。 要不是有事求着这小姑娘,就她说话这态度,我早就挂了电话。 “是这样的,有些关于秦卿的事情,我想问问你。”我舔着脸,略带一丝讨好地说。 余欢倒是挺聪明:“哦,你是想跟我打听她和我爸那一段吧?为了姚敏?”她的尾音上扬,我听出了些许的嫌恶。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这事儿跟姚敏没有关系,单纯是我自己好奇。” “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余欢问我。 我抛出诱饵:“秦卿害得你爸妈离婚,你难道不恨她么?” 余欢没有说话。 “我可以帮你让秦卿身败名裂,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两分钟后,我听见听筒里响起余欢坚定的声音:“好。你说个地点,我们现在就见面。” 我和余欢约在了我平时经常和沈彤一起去的那家餐厅。 从起床到现在,我滴水未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余欢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吃过了,于是在她来之前,我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赶紧上,她到的时候,我刚好吃完。 “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把菜单递给余欢。 余欢只瞥了一眼,就嫌弃地说:“不用了。”——应该是嫌这里档次太低。 我和沈彤对视一眼。 这小姑娘…… “咱们快点儿吧,我待会儿还有约会呢。”余欢不是很有耐心。 “好的。”我拿出做记者时习惯随身携带的那支录音笔,问她:“我可以录音吗?” “随便你。”余欢说。 我按下开关,说:“你可以开始说了。” “秦卿和我爸,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好像才刚刚上大学。”余欢回忆到,“我爸……和我妈的感情一直特别好,他们俩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我爸是个纯粹的二世祖,以前不学无术的那种,我妈就是个大学霸。我爸要不是娶了我妈,我爷爷连公司都不会交给他。我爸接手了我爷爷的公司以后,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靠我妈。可以说,要不是我妈,就我爸那水平,公司早就被他给玩完了。” “我小的时候,同学和朋友都特别羡慕我,说我们家又有钱,我爸妈还那么恩爱。”余欢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但很快,她的眼里就充满了怨恨,“直到秦卿出现。” “我爷爷是个大好人,想要让贫苦的孩子都念得起书,所以在好多大学都设立了奖学金,秦卿的大学也在他资助的范围之内。以往每年的开学季,他都要去好多所大学,参加新生的奖学金颁发仪式。后来他身子差了,一直住在疗养院里,这事儿就成了我爸的任务。也就是这样,他认识了秦卿。” “我不知道是他先看上的秦卿,还是秦卿勾引的他。反正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好上了。我还记得,那是我小学五年级时候的暑假。我期末考试拿了双百,我妈为了奖励我,带我去国外旅游。原本我们计划是去一个月,玩遍整个欧洲,后来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哭着喊着要回家,我们就提前了快半个月回来。结果那天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地上扔着一堆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还有内裤和胸罩。”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妈知道。她很镇定地让我先回房间里去,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直到她喊我。” “我乖乖地回了房间,之后就听见我爸妈房间传来了一阵争吵。他们俩从来没有吵得那么厉害过,我很害怕,也很着急,最后我没忍住,把房门拉开了一条缝,之后我就看见——” 余欢顿了一下,似有些哽咽。 “之后我就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跑过去。我不认识她,但我记住了她的脸。” “过来很久,我妈才过来我的房间。她跟我说,她要和我爸离婚了。” “我求她,让她别不要我。”余欢的眼泪粘在她刷过厚厚睫毛膏的睫毛上,“我还求我爸,让他别让我妈走。” “可我爸说,他已经不爱我妈了,他爱上了别人。” “他还说,只要我妈愿意,她可以带走我,他愿意付大笔的赡养费。” “可我妈没带我走。她逼着我爸签了协议,让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否则就不肯离婚。” “我爸为了快点和那个女人结婚,毅然同意签下了协议。” “后来我妈走了,我爸和那个女人开始交往。他说她叫秦卿,让我叫她‘秦姐姐’。” 余欢冷笑,“但是,没了我妈,我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作天作地,作到公司快要破产。我爷爷终于看不下去,收回了公司的主管权,交给了我叔叔。之后没过多久,秦卿就跟我爸分手,傍上了更有钱的人。” 第182章 卖惨洗白 “我爸大概对她是真爱,明知道她已经有了新的‘金主’,还一次次地去挽回她。后来秦卿说,她之所以要跟我爸分手,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她不想破坏我们父女的感情。所以,我爸为了讨好她,就把我送出了国。” “我爸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呵,秦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么多年来,除了春节,我几乎不回国,回来也不跟我爸联系,不太清楚他和秦卿之间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前不久在新闻上看到秦卿和姜越订了婚,我以为我爸终于死心了,可前两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说,我爸要跟秦卿的一个助理结婚了,而且那个助理的人品……比秦卿更差。” “要结婚这事儿,我爸压根就没跟我提过。一来我们本来就没什么联系,二来他也清楚我的脾气,要被我知道了,铁定得闹到没法收场。”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不希望这场婚礼顺利进行的人,不只有我一个。那个给我发邮件的人,显然对姚敏很了解。他不仅写下了姚敏和她前夫一家的种种破事儿,还给了我一个链接。链接打开以后就是当初姚敏跳楼的新闻,还有清清楚楚的视频。” 余欢说到这里停下了,我很快反应过来:“你在婚礼上放的,就是这个新闻视频?” “对。”余欢得意地点头,“我爸那个渣,特别爱面子。他娶姚敏,要么是被秦卿忽悠得眼瘸了,要么就是想借姚敏来重新勾搭秦卿。不管是哪种原因,他肯定没对姚敏的背景做过调查,不然就姚敏那种泼妇,他铁定看不上眼。” “虽然我觉得让他被姚敏祸害一辈子也挺爽的,但这样报复不了秦卿,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既让我爸和姚敏一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还能离间他和秦卿。要我爸一生气,对秦卿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举动……呵,那我就更高兴了。” 余欢眼里的恨意很浓,她打开自己贴身的小背包,从里面摸出一包烟来。 “介意吗?”她问我和沈彤。 我俩不约而同地摇头。 她用嘴叼着烟,一手点火,另一只手挡住空调吹过来的风。 她点烟、抽烟的姿势娴熟,像是做过了千百遍一样。 从她刚刚所说的故事里的时间推算,她应该才成年不久。尽管国外比国内要开放许多,但能从一个曾经考双百的好学生变成现在这样,她的家庭变故在其中应该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一刻,我原谅了她之前所有的嚣张和任性,甚至还隐隐的生出了一些对她的心疼。 余欢很快就把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她说,“现在轮到你了。”她看着我,“你打算怎么样让秦卿身败名裂?” “这个嘛……”我阴恻恻地一笑。 在和余欢通话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计划。 “就需要你来配合我了。” ** 我对余欢所说的那封“匿名邮件”十分在意。 余欢用手机登录了邮箱,把邮件给我们看过。发件人的邮箱是一串乱码,显然是专门注册的小号。 邮件正文格式工整,文笔简单通顺,看不出任何的个人语言风格,无法以此来判断写这封信的人到底是谁。 余欢也尝试过给对方发邮件询问他的身份,可那封邮件仿若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却不太确定。 况且我刚跟他发生过争执,拉不下脸去主动问他。 ** 秦卿进医院的消息当天就泄露了出去。 网友总是万能的,一会儿的工夫,秦卿住的医院、楼层和病房号全都被扒了出来。 于是,大批媒体记者蜂拥而至。 若只是单纯的受伤住院,可能还吸引不了这么多记者来采访;可“潜规则”事件爆出后这么久才等到秦卿露面,这群记者就像是闻到了肉香的鬣狗,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姜越也调了人过来维护秩序,却不像上次那样将病房遮挡严实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是只有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高大保镖,堪堪守住门,让记者没法直接往里冲。 ——但也只是没法往里冲而已。 消息放出以后,来医院看秦卿的同事、朋友、熟人络绎不绝,以至于病房的门长期处于打开状态。 记者们在门外,只要找好角度,就能清楚地拍到病床上的秦卿,以及守在她病床前的姜越。 于是,“秦卿不慎受伤,姜越亲自照顾”的新闻很快就上了头条。 网友们有夸他们“伉俪情深”的,有问秦卿病情的,也有骂他们演戏、炒作的。 姜越晚上没有回来。 我刷了微博,从最后离开医院的某个记者上传的照片来看,他还在病房里陪着秦卿。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涩,但也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释然。 ** 秦卿是第二天早上醒的。 她一醒过来,就有记者拍下照片传到了微博。 与此同时,也有记者去了万豪酒店,采访到了酒店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详细讲述了秦卿的受伤经过:“婚礼意外中断过后,一个社会女青年冲进了宴会厅闹事,秦卿为了保护自己的助理,被那个社会女青年推了一把,摔到地上,被先前砸下来的餐具碎渣硌了脑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当时在宴会厅里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就算是时候看监控,也不可能看到类似于“被先前砸下来的餐具碎渣硌了脑袋”这种细节。 不用多想,这“工作人员”,肯定是秦卿那边安排的,说不定连发这篇新闻稿的记者也是。 随后,“秦卿保护助理”、“秦卿仗义”、“秦卿c国好老板”之类的关键词接连冲上了热搜榜,点进去,一水儿的小号在那儿对秦卿赞不绝口,顺便卖惨洗白:“像秦卿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抢别人角色的事!” “我永远相信秦卿!秦卿你是最棒的!” 第183章 余欢的栽赃 一些营销号也顺势带起了节奏,帮秦卿卖起了“正义感爆棚”、“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的女英雄人设。 秦卿的粉丝也跳出来洗了一把:“之前那些爆料的,没有一个点名道姓地说了抢人角色的就是秦卿!都是你们血口喷人!” “王导都澄清过了,他说的那个女主持人不是秦卿!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秦卿这么好的人你们也黑!黑粉们,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 眼见着网络上的舆论风向有翻转的趋势,我给余欢打了电话:“去吧。” 之后我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戴上鸭舌帽,也去了医院。 我在医院楼下和老于见面。 我们俩跟特务接头似的,我上了他的车,压低音量问:“东西带了吗?” 老于转身,从后座上拿过来一个大包,说:“带了,要验货吗?” “要。”我点头。 老于把包的拉链拉开,里头是一部单反相机,和几个长短不一的镜头。 “会用吗你?”他问,脸上是对我全然不信任的表情。 “开玩笑!”我端起相机,对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咔咔”就是一顿拍,然后把拍好的照片拿给老于过目,“看看,我这技术怎么样?” 老于皱眉,极嫌弃地说:“勉强凑活吧。反正你也不拍新闻图,我对你没什么太高的要求。” “嘁!”我轻嗤一声,把相机重新装回包里,背着他的包就下了车,“谢啦!”我冲他摆摆手。 我上了楼,直接去了秦卿的病房。 她的病房外跟昨天一样,依然有不少记者蹲守,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令人疑惑的是,这样妨碍医院正常工作秩序的行为却没有受到院方的谴责,也没人来驱逐他们。 不知道是院方无奈之下选择了妥协,还是另有隐情。 我混在记者堆中,不用担心会被病房里的人发现。 我到了没多久,余欢就来了。 短短半天的时间,她就变得跟昨天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红发被重新染黑,烫卷的部分也被拉直,素面朝天,耳朵上大大的耳环没了,再穿上纯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整个人透着一股清纯的学生气息。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记者们不认识她,一开始都盯着她看,没人给她让路。 余欢微低着头,脸上是羞涩的微笑,“麻烦各位大哥哥大姐姐让一让,我是进去看望病人的。” 她的声音也是少女的清甜。 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中间的人往两边挤,硬是给她让了条道。 “谢谢。”余欢很有礼貌地说。 我都快要惊掉下巴。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果篮进了病房,故意没有关门。 姜越不在,守在床前的人变成了秦卿的经纪人凯文。 秦卿见到余欢,反应很激烈:“你来做什么?” 余欢扬了扬手中的果篮,“我当然是来看望你呀~秦姐姐~” 她拖长了尾音,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可秦卿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走吧。” 凯文也朝着门的方向,向余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急什么呀~秦姐姐~”余欢坐到床沿,从果篮里掏出一个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呀~” “不用了。”秦卿拒绝,“我现在不是很想吃东西。” “给我个面子嘛~”余欢耍赖,拿起她床头柜上的一把水果刀,自顾自地削起了苹果。 削苹果这事儿,于余欢来说,远不及抽烟熟练。一个好好的苹果,被她削得坑坑洼洼。而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她每削一下,握着刀的手就要挥出去老远,直直地朝着秦卿那边。有好几次,都差点刺到了秦卿的脸。 秦卿被她吓得往另一边挪了又挪,余欢却仿若无知无觉。 凯文的表情很难看,可顾忌着门外的记者,没有像上次在发布会后台那样爆粗口。 “这位小姐,要不然,这个苹果还是我来削吧?”他和余欢打商量。 余欢却不听。 “不行不行!这苹果是我买来的,当然应该我削给秦姐姐吃,才能够表现出我对秦姐姐的心意呀~” “可是……”凯文气得脸都黑了,却又不能把余欢真的怎么样。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满面怒容的中年男人,疾步朝着秦卿的病房而去。 这个中年男人与素颜的余欢有四五分相似,不用多想,一定就是她的爸爸余飞。 余飞扒开人群,径直冲进了病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巴掌甩到了余欢的脸上。 余欢被打得摔到了地上,手里的苹果和刀全都飞了出去—— 苹果砸到了病床上,至于那把刀——恰好擦过了秦卿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划出了一道口子。 我由衷地佩服这小姑娘,挨打的同时还不忘坑秦卿一把。 “谁允许你来这儿的?” “啊!” 余飞的怒吼和秦卿的痛呼同时响起。 余飞愣了一愣,随后忘记了发火,慌忙火急地跑到秦卿身边,拉过她的手臂查看起来。 “怎么样,伤得严重吗?疼不疼?”他接二连三地发问,秦卿没有回答,而是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掌心抽走。 “凯文,叫医生过来。”秦卿吩咐,“顺便把门带上。” 她的手臂上已经有血流出来了,凯文连忙往外跑,正要关上门的时候,姜越来了。 我都怀疑是门口的保镖看情况不对给他通风报信,否则他怎么会赶得这么巧? “关门做什么?”他问凯文。 凯文支吾了半天,最后不得已地说:“秦卿手臂被水果刀划伤了,我去找医生过来给她看看。”说完他自己跑了。 姜越推开病房的门,“凯文说你的手臂被……”他的话刚说一半,看到病房里的景象,脸沉了下来。 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余飞已经把秦卿抱进了怀里。 而余欢,则捂着脸坐在地上,眼里含着泪水,张大了嘴惊诧地看着他们。 第184章 秦卿滚出娱乐圈 秦卿一见到姜越,立即挣脱了余飞的怀抱,并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么!”她厉声呵斥道。 “我……”余飞满脸的委屈,但瞥了眼姜越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爸……你和秦姐姐……”趁着这个机会,余欢开始了表演,“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俩早就断了,没想到……” 余飞对待余欢,远没有对秦卿那么温柔。 “你给我闭嘴!瞎说些什么!”他瞪着眼,三步两步走到余欢跟前,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跟我回去!”说着,他把余欢往外拽。 余欢抓住床尾的栏杆,拼命反抗。 “秦姐姐,从前你年纪小不懂事,为了钱爬上我爸的床,害得我爸妈离婚也就算了,现在这算什么?你一边把我爸介绍给你的小姐妹,撮合他们结婚,一边又跟我爸旧情复燃?你就这么享受偷情的快感?你这么做,对得起全心信任你的小姐妹,对得起你的未婚夫吗?” 在如此混乱的时候,她居然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病房外的记者全都兴奋了。 他们本来只是想蹲“潜规则”的新闻,没想到套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料! 摄影机的镜头这会儿都对准了余欢,余欢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干脆地抱住了余飞的大腿,赖在地上不让他离开。 “爸!你醒醒吧!秦姐姐都有未婚夫了!她的未婚夫可是千行集团的总裁!比你有钱,比你年轻,长得还比你帅!她怎么可能放弃这场婚姻选择你!想想当初,爷爷刚把公司从你手里收回去,秦姐姐就跟你分手,傍上了一个比你还要老的男人!经过了那件事,你还没有看清楚她吗!” 被人冷不丁地揭了疮疤,余飞恼羞成怒:“你放屁!当年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秦卿怎么可能离开我!” 他这一番话,算是间接承认了当年他与秦卿有一段婚外情。 快门的声音响起得更加频繁,秦卿仿若疯了一般,把床上的枕头、被子一股脑地往余家父女身上扔去。 “你们都在撒谎!我从来没有勾引过有妇之夫!我是清白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姜越,“姜越,你信我!” 姜越点头,“我信你。” 随即,他转头吩咐站在门外的保镖:“把这两位‘客人’请出去。” 一个保镖很快制服了余飞,另一个要去拉余欢,余欢很冷静地拒绝:“我自己出去。” 说完她就爬了起来,在余飞之前出了病房。 “两位大哥。”她露出哀求的表情,和姜越的保镖打商量:“你们能不能帮我留住我爸一会儿?我不能跟他一起走,否则他可能会打死我!很多年前,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因为秦卿从中挑拨,把我一个人送出了国!这么多年了,他都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他真的会打死我的!” “你个小兔崽子!这些年你妈怎么教你的!怎么把你教成这种德性!”余飞愤怒地骂骂咧咧。 两相对比,大家自然而然更加的同情柔弱可怜的余欢。 “小姑娘,你快走吧!这个禽兽,我们帮你挡着!”旁观的记者都忍不住出了头。 “谢谢各位。”余欢边流泪边鞠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一辈子记住!” 她转过身,飞快地跑向电梯。 人群重新聚集,把余飞围在中间,让他无法脱身。 几分钟后,我收到余欢的短信:“搞定!” 我笑着回复她:“演技不错。” 姜越关上了门,把所有的镜头都挡在了门外。 记者们转移了目标,开始采访被保镖制住,动弹不得的余飞。 “请问这位先生,秦卿是否曾做过你的情妇?” 余飞下意识地否认:“秦卿不是我的情妇,我们两情相悦,是正常恋爱!” “那你们在进行这段‘恋爱关系’的时候,你是否还处于‘已婚’状态?” 余飞对答如流:“为了不让秦卿被如同你们这样的一些无聊的人非议,我在与她正式交往前,已经和我的前妻离了婚。” “那她在你失去公司后与你分手,也是事实吗?” “你们不要听我女儿瞎说!她被她妈教得只会撒谎和污蔑秦卿!”余飞义正言辞地替秦卿“平反”:“秦卿心地善良,和我分手是因为我女儿不喜欢她,担心我女儿接受不了她这个后妈,从而影响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只不过那个时间节点比较凑巧,容易让人误会而已。” 记者们“嗯嗯啊啊”地应着,状似相信了余飞的说法,然而—— 我完全能够猜到最后他们写出来的新闻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肯定用的是余欢的那一版故事,然后再把余飞的回答进行一番添油加醋的修改。 倘若秦卿那边没有公关公司提前把新闻拦下来的话,明天一到——说不定还不需要等到明天,秦卿就会彻底身败名裂。 已经看完了这一场戏,我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 不出我所料,当天下午,秦卿大学时期当小三、拆散别人家庭的实锤就满天飞了。 因为有余家父女的证言,就算有仍旧相信秦卿清白的粉丝想给她洗地,也找不到可洗的角度。 #秦卿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再度登顶,因为网友们的抵制和抗议,《灵剑传奇》剧组扛不住压力,发出声明,将换掉秦卿,并尽快找到女演员接替她的角色。 同样因此次事件受到关注的还有姜越,只不过他现在的角色是“受害人”。 #心疼姜越#、#姜越被戴绿帽#的话题也被刷得飞起,千行集团的官方微博下,一堆给姜越刷绿色图案的吃瓜网友。 姜越本人却没有就此事发出任何的声明。 我并不感到意外。 从以前到现在,他被卷入的八卦事件不少,但没有一次接受过媒体的采访,或者是通过其他渠道发表自己的看法。 反倒是他晚上回了我家,把我给吓了一跳。 第185章 接盘侠 那个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抱着手机一边刷微博,一边跟沈彤交流感想。 “怎么样,是不是很爽?”沈彤问我。 “爽毙了。”我回答。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外头有响动。 最近我的警惕性极高,尤其姜越不在,万一有什么危险,还需要我独自面对。 我迅速跳下了床,把卧室的门反锁,然后给沈彤打了电话。 “不是在发微信吗?怎么突然又给我打电话了?”沈彤不解。 “外面有声音,我不敢出去,先把卧室的门锁了。要有什么事,你及时帮我报警。”我解释说。 “好。”沈彤答应,又叮嘱我:“你小心一点。” 我在卧室里找了一圈,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当做武器的铁盒。 要是那人闯进来,我用铁盒敲下去,多少能够为自己逃跑争取一点时间。 之后,我屏住呼吸,等在门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人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外,我的心也跟着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他拧动了两下门把,我下意识地也握上去,并用自己的身体将门顶住,生怕他下一秒就破门而入。 然而,我等到的却是“笃、笃”的两声,很有礼貌的敲门。 “姚希,睡了吗?” 居然是姜越的声音! 所有的恐惧,连带着我身上的力气,在那一刻都被抽走。 我背靠着门板,虚脱地滑坐到地上。 半晌后,我回答他:“还没。” 我擦干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才勉勉强强地扶着墙站起来,给他开了门。 “我还以为有歹徒进来了。”我向他抱怨。 “对不起。”姜越的语气中充满歉意,“时间比较晚,我担心你睡了,就没事先给你打电话。” 他这理由我能够接受。 “这么晚,你过来做什么?”我问他。 姜越面露纠结。 “我明天……会开一个记者招待会。”他迟疑着开口,“无论我在记者招待会上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在这个节骨眼上召开记者招待会,显然是为了秦卿。他会说什么,我大致能够猜到。 “我信与不信,对你都没什么影响吧?”我讥笑着问。 “当然有影响。”姜越握住了我的肩膀,幽黑的双眸紧紧地锁住我,“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的严肃和郑重吓到了我,我一怔,心中的慌乱让我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我转过身去不看他,冷漠地说:“你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你可真是……”姜越惨淡地笑,“狠心。” 我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一样的疼——但也不过是转瞬的时间。 我这哪是狠心? 只不过被他伤得麻木了,逐渐变硬了而已。 ** 姜越的记者招待会在网上全程直播。 上班时间,我偷摸着摸了个鱼,守着从头看完。 他的确是就秦卿与余飞的关系发表声明:“我未婚妻与余先生之间或许曾经确实有过一段旧情,可那是从前的事情了。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及时改正,就应该拥有被原谅的权利。我不在乎秦卿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她现在很好,就足够了。” 有记者提问:“姜先生,您的意思是,您和秦卿的婚约不会取消,对吗?” 姜越回答得很谨慎:“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取消。如果哪天我和秦卿分开了,一定只是因为我或者她觉得我们俩不适合结婚而已。” “姜先生,您真的不介意秦卿以前被包养过吗?”记者们的提问一个比一个尖锐。 “我说过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更看重现在和未来。”姜越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姜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从秦卿过往的经历推断,她与您在一起,很有可能是为了您的钱,还不是您这个人?” 姜越微微一笑,“我想,想和我在一起的女人,99%都是为了我的钱。” 台下一阵起哄声。 姜越清了清嗓子,又说:“我有脑子,自己能够判断,接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不需要你们来提醒我。” “姜先生,我听说您与前任女友是因为您父亲不同意才分手的。那么现在秦卿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您父亲还会同意您与她结婚吗?” “秦卿与我父亲的关系非常好。”姜越刻意强调了“非常”这个词,“事实上,我和秦卿的婚事,也是由我父亲一手主导。我父亲和我一样相信秦卿的为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有任何的偏见。” 记者们还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千行集团的工作人员却宣布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 “感谢各位的到来。”姜越说完,在霍随的陪伴下离开了现场。 ** 姜越这次的记者招待会,虽说目的是为了秦卿辩护,让大家不要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情给秦卿压力,但他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秦卿曾被包养过。 公众人物都需要正面的形象,秦卿却接二连三地被爆出了丑闻——还都是人品方面的。 饶是她在s市广电有靠山,领导有意想要保她,也敌不过“民意”,以及上面的命令。 于是,秦卿主持的两档节目全都被停,她本人也被广电除名,不再是广电的一员。 短短的一个星期里,秦卿就丢掉了手头的所有工作,正式成为了一名“无业游民”。 但她仍是姜越的未婚妻。 只要保住这个身份,就算她一直没有工作,后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 记者招待会后,姜越就没再来过我家。 有记者拍到,姜越亲自去医院接了秦卿回家。 并且在那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回到他们俩的“爱巢”,还经常性地和秦卿同进同出。 网友们有的称赞姜越的深情,有的骂他蠢,还有不少猥琐男从他的身上找优越感:“身家过亿又怎样?找的老婆还不是被人玩得不要了的‘破鞋’!” 他们都忘了自己曾经叫秦卿“女神”的岁月,不断地给姜越安上一个个不堪的名讳:“绿帽侠”、“接盘侠”,等等等等。 第186章 陈熙的外婆 我接到了陈熙的电话。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问我,怕我不同意,他又加了一句:“当然,不会让你白帮。” 我和陈熙多少有些“革命情谊”,我对他也没了从前的抗拒与反感。 “你说。”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在家里吗?我待会儿过去接你。”陈熙说。 ** 我坐上陈熙的车,问他:“去哪儿?” “去看我外婆。”陈熙回答。 陈熙的外婆——印象中他提起过,得了癌症,只有两年可活。他急着跟我结婚,也是为了他的外婆。 “外婆……有什么事吗?”我小心地问。 “今天是她的生日。”陈熙笑得有点无奈,“之前我答应过她,今年她过生日,我把外孙媳妇儿带回去给她看看,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我却一清二楚。 陈熙又说:“也是怪我,我俩签过协议,我就把你的照片拿给她看了,不然现在可以随便找个人糊弄过去。当时我以为我们俩结婚的事儿板上钉钉了,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姜越来。” 姜越他……我也没想到。 我对陈熙多少存了些愧疚,于是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开口。” “到了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就好,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你做。”陈熙说。 ** 陈熙的外婆住在城郊的疗养院。 “我外婆不肯跟我爸妈住一起,但是她这身体状况,一个人住我们又不放心,最后只能把她送到疗养院来。这边有专业的护工,还交到了一群和她年纪相仿的朋友,她过得倒挺开心。”陈熙向我说明。 “老人开心最重要。”我接话道。 这家疗养院规模不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度假山庄。 进去以后,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很大的草地,草地上有长椅,还有遮阳棚。 我们去的时候,有不少老人在那儿晒太阳。 草地的后方,是一排排的联排别墅。 陈熙说,每栋别墅里住四个人,由两个护工照看。 这么安排,倒方便了老人们闲暇时候凑一块儿打麻将。 陈熙把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一个中年妇女跑出来,看到陈熙喜笑颜开。 “哟,小陈来了!” “林阿姨。”陈熙叫道,同时又为我介绍:“这位是一直照顾我外婆的林阿姨。” 我连忙打招呼:“林阿姨好。” 林阿姨打量着我,问陈熙:“这就是你女朋友?” 陈熙牵起我的手,回答:“嗯,她叫姚希。” 林阿姨笑得更开心了,“小姚你好!” 她朝我伸出手,我刚碰上去,就被她紧紧握住。 “快进来快进来!赵婆婆都念叨好几天了,说今天外孙媳妇儿要来,昨晚上还激动得没睡着觉!”她絮絮叨叨地说。 “外婆真是……”陈熙有些无奈。 别墅很大,很整洁。 客厅里坐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看到陈熙,她们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熙,来了?” “嗯。”陈熙应道,又乖巧地叫:“王奶奶,刘奶奶。” 王奶奶和刘奶奶又把注意力投向了我。 “这小姑娘挺秀气的啊,你女朋友啊?”王奶奶问。 “对,我女朋友姚希。”陈熙笑道。 我与两位老太太一一打过招呼。 陈熙问:“我外婆呢?怎么不在楼下?” 刘奶奶笑着揶揄道:“她呀!说第一回见外孙媳妇儿,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在房里折腾了一早上,这会儿还没打扮好呢!” 我没想到陈熙的外婆会这样重视这一次的见面,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t恤短裤的搭配,顿时有些心虚。 “我们上去看看。”陈熙拉着我上了楼。 楼上有三间房,其中一间房的门虚掩着,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这条项链怎么样?够不够大气端庄?” “我觉得挺好的,就戴这个吧。” “那手镯呢?这个好,还是这个好?” “这个不错。” …… 陈熙走过去,敲了两下门。 “外婆。”他叫。 房门立刻被拉开,一个穿着旗袍的银发老太太走出来。 “小熙来了?”她的声音有种上了年纪的沧桑感,却又透着温柔。 陈熙把我拉到身前,说:“外婆,我把姚希带过来了。” 外婆看到我,立刻挽起一个笑来。 “姚希,你好,我是陈熙的外婆。”她表现得并不像林阿姨那么热情,却又让人感觉不到疏离或不适,只是感叹于她的大气与端庄——就像她自己形容的那样。 “外婆您好。”我也扯了个笑,憋着嗓子甜甜地叫。 “好,好。”外婆连连应道。 房里又走出一个老太太,挽住陈熙外婆的手,瞧了瞧我,打趣她说:“见着外孙媳妇儿了,高兴了?” 外婆说:“当然高兴!” “薛奶奶。”陈熙叫完,对外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我和陈熙一人扶着一位老太太下了楼。 外婆问陈熙:“你妈什么时候过来?” 陈熙看了看表,说:“应该快到了。我出门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她说陈亮刚刚起床,收拾好就跟她一起过来。” “陈亮昨晚又玩到三四点才回去是不是?”外婆板了脸,话中透着不高兴。 “他还小。”陈熙劝道,“再大一点就好了。” “都二十四岁了还小?”外婆明显想发火,但碍于我在场,又生生憋了回去,“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橙象’都已经做得小有名气了!” “公司有爸撑着,他没什么压力,所以成熟得晚。”陈熙继续为陈亮开脱。 “你呀!”外婆戳着他的脑门叹气,“你爸妈拎不清楚也就算了,你也护着他!你们这个样子,陈亮以后怎么成大器唷!” 陈熙不说话了。 “陈亮”这个名字我从未听陈熙提起过,但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大概能够判断出,他应该是陈熙的弟弟,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传来。 “应该是妈他们到了。”陈熙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一个同样穿着旗袍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进来。 第187章 看笑话了 中年妇女保养得很好,皮肤看不出松弛的迹象,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皱纹或是细纹,依稀能够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 年轻男人在相貌上却完全没能够继承到她的优点——单眼皮、小眼睛、塌鼻梁,跟陈熙也一点儿也不像。 如果不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兄弟俩。 “妈。”中年妇女冲着陈熙外婆叫道。 年轻男人也叫:“外婆。” 外婆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端着,“来了啊。”明显没有对着陈熙的时候热络。 陈熙妈妈怂了陈亮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 陈亮立刻把自己手里提着的礼盒递过去:“外婆,这是我给您买的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外婆收下东西,却随手放到了沙发上。 “人来就是了,还买什么东西。”她埋怨道。 陈亮的脸沉了沉,整个人变得有点儿阴沉。 陈熙妈妈笑着打圆场:“这是亮亮的一点儿心意,他这不是好久没来看过外婆了么。” “你也知道他很久没来看过我了哦?”外婆斜她一眼,埋怨的意味更重。 陈熙妈妈脸上的笑僵了僵,没再继续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而是转向了陈熙。 “小熙什么时候来的?”她的视线触及到我,有些意外,“这是……姚希?” 我点点头,干笑,“阿姨好。” “你怎么来了?”陈熙妈妈满脸的疑惑。 看来陈熙并没有跟除了他外婆以外的家里人提过我。 “我就说你从来都不关心陈熙。”外婆很不满意,“你连我外孙媳妇儿都不认识!” 陈熙妈妈那双大眼睛微微又睁大了一些,问陈熙:“你什么时候和姚希……” 陈熙揽过我的肩膀,说:“我们俩在一起有段时间了。那次相亲过后我就对她挺有好感,只是中间出了些岔子。但是后来再遇上的时候,我就把握住了机会。” “没错!”外婆竖起了大拇指,夸他:“有意思就要勇敢去追!畏畏缩缩的,怎么能够娶到媳妇儿!” 陈熙腼腆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外婆的话。 陈亮的表情则愈发的晦暗。 “好了好了,派对准备好了,大家都去活动室吧!”林阿姨进来喊。 大伙儿一块儿出了门。 路上,外婆问陈熙妈妈:“大海今天不过来?” 陈熙妈妈“嗯”了一声,说:“他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怎么总是出差?”外婆拉长了脸,分外直接地问:“每次你们来看我他就出差,到底是真出差,还是不想来?” 陈熙妈妈赔着笑,说:“当然是真的出差!大海他也很想过来,可公司事务繁忙,亮亮又帮不上什么忙,所有的事情只能他亲自去做……他跟我说了,今天的花费全都由他来出,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不要客气!” “我就常常跟你说,儿子不要惯!你看陈熙这样不挺好吗?陈亮啊……”外婆看陈亮一眼,叹了口气,“完全被你们夫妻俩给惯坏了!成天就只想着玩,这么大了,也没说去公司帮帮忙,给爸妈减轻一点儿压力!” 陈亮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我没有大哥那么聪明!我向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连个三本都考不上,只能在家里啃老咯!就我这样的,我爸妈把公司交到我手里也不放心啊!” 外婆说:“那还不是你自己不努力!哪有什么人天生就不会读书的!陈熙小时候每天做作业做到一两点!你呢?一回到家书包一扔就看电视、打游戏,从来都不看书!” 眼见着两人的争吵就要升级,陈熙带着我过去,示意我和他一人一边挽住了外婆的手臂。 “外婆,今天您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陈熙劝道。 “我也想开心啊,可……”外婆的话还没说完,陈亮就摔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 手机砸在草地上,没发出大的声响,掉到草里的时候还滚了两圈。 “我就说我不来不来,你非让我来!”他冲他妈吼道,“现在看着我被人嫌弃,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陈亮说完,手机也不要了,转头就往来的方向跑。 “亮亮!”陈熙妈妈大声叫道,陈亮却跟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 “妈,您也真是的!”陈熙妈妈责备起了外婆,“您明知道他脾气不好,听不得坏话,还专挑那些难听的话说!”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我也是希望他成器,跟陈熙一样,能够替你们多分担一些!我难道错了吗?”外婆气得够呛,身体微微发抖。 “你的想法没错,但方法用错了!”陈熙妈妈踩着高跟鞋,急急地追着陈亮而去,“你们先去活动室,我去劝劝亮亮!” 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外婆摇着头叹息。 “就你妈对陈亮这样纵容,我看呐,陈亮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她对陈熙说。 “你就别替陈亮操心了。”陈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教育陈亮,是我爸妈的事儿。不管陈亮最后被他们养成什么样儿,都该他们自己受着,也祸害不到您这儿来。” “那是。”外婆白他一眼,嗔道:“我也没个两年活了,陈亮当然祸害不到我!” “外婆……”听到外婆这么说,陈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哀伤。 “怎么了这是?”外婆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不是你自己说,今天我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吗?你难过个什么劲?” 陈熙抿了抿唇,把悲伤收了起来。 外婆微笑着看我,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姚希,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了笑话。” 蓦地被她点到名,我一惊,而后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 “不过啊……”外婆略显惆怅,“你既然跟陈熙在一起了,这些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我们家里啊……唉……”她唉声叹气了半天,“但是你放心,陈熙绝对是个好孩子。陈亮和他爸妈……以后也妨碍不到你们。” 第188章 找人跟踪我 陈熙妈妈和陈亮最后还是没回来。 疗养院准备的活动很多,不仅有专业的戏曲艺术家的表演,还有老人们和护工一起的才艺展示。 活动室里的气氛很好,几乎所有人都笑逐颜开,唯独外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在切蛋糕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 老人们精力不比年轻人,吃过午饭后都回了住处午睡。 外婆说有话要跟陈熙讲,把他单独拉进了自己房间。 我坐在客厅里等了一阵,陈熙出来后说:“外婆让你去一下。” 我不由想起从前方仲生与我见面的场景,扯了扯衣服下摆,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别害怕。”陈熙忽的笑了,“外婆不会吃了你。” 外婆与方仲生确实不同,我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上了楼。 外婆坐在床沿,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 我脚步一顿,犹豫着不敢上前。 “姚希,过来。”外婆冲我招了招手,脸上是慈祥的微笑。 我走过去,她握住我的手,让我在她的身边坐下。 “这个,”她把木盒打开,里边是一只玉镯,“我准备了很多年了,就等陈熙带媳妇儿回家。” 那玉镯成色极好,比姜越送我妈那只还要更好一些。 所以这价格…… 眼见着外婆拿起玉镯就要往我手上套,我连忙缩回手,说:“外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算什么贵重!”外婆却不以为然,“我的外孙媳妇儿,当然值得最好的!” 陈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外婆给你你就收下。”他固定住我的手,让外婆给我把玉镯戴上。 玉石很凉,冰得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外婆看着那玉镯挂在我的手腕上,眼中竟蓄起了泪。 “好!好、好!”她拍着手,欣慰地笑。 我却愈发的难受。 虽说是为了让她高兴,但毕竟我们做了欺骗她的事。 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内疚。 还不如像方仲生那样,对我恶言相向、逼我离开她外孙呢! 那样起码我心里没有负担。 “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这样外婆走的时候,就没有遗憾了。”外婆拉住我和陈熙的手,叠在一起。 我心中一阵酸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熙点点头,说:“我们会很好的。” 他看向我,眼里满是温柔。 ** 外婆睡下以后,我和陈熙才从疗养院离开。 刚一上车,我就褪下了玉镯。 “这个,还给你。” 外婆没把木盒一块儿给我,我拿着玉镯,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 陈熙瞥我一眼,说:“这镯子是外婆的,你要还就还给她。” 他明明知道,这镯子我不可能当面再还给外婆。 “你先收着也是一样。”我说。 陈熙不接。 “反正我不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缓了缓,陈熙说,“镯子先放在你那儿,跟外婆见面的时候你再戴上,行不行?”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 我想了想,点了头。 “那好吧。”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怕自己会担心得睡不着。 陈熙把我送到了家。 在我下车前,他给了我一个牛皮纸袋。 “说好的‘报酬’。”他说。 我捏了捏,还挺厚。但那手感……不像是钞票。 “谢谢。”我收下了纸袋。 ** 一开门,我就看见玄关处多了一双男式皮鞋。 不用想,一定是姜越的。 我换上拖鞋,一转身,发现背后多了个人。 我吓了一跳,斥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啊?” 姜越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去哪里了?”他问我。 “我去哪里了,没必要向你报备吧?”我语带挑衅,擦过他的手臂往卧室走。 姜越的手向后一伸,准确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得已停下脚步,姜越绕到了我面前。 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全部的阳光,我顿时觉得有点儿冷。 他抬起我的右手,一双幽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我手腕上那只翠绿的玉镯。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努力镇定地回答:“镯子啊,你看不出来吗?” “哪来的镯子?”姜越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快要捏碎我的骨头。 “买的,不行吗?”我咬着牙,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 “哪儿买的?”他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你什么事啊!我现在连买个镯子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大声地怼回去。 姜越没有回答我。他自顾自地褪下我手腕上的玉镯,揣进自己口袋里。 “这镯子太难看了,我重新给你买一只。”他说。 这镯子要真是我自己买的,他拿走就拿走了,我半句话不会多说。可这是陈熙外婆给我的,以后我还得还给陈熙—— 我慌忙扑上去抢。 “你还给我!我只要这一只镯子!不要你给我买!” 姜越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我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口袋,可姜越的手死死地握住那只镯子,怎么都不肯放开。 “你快点还给我!”我急得都上脚去踹他。 姜越就跟不怕疼似的,不躲不避。 “还给我啊!”我一根根地掰他的手指,姜越顺势握住我的手。 “你再闹一下,我就把那只镯子砸了。”他威胁我。 我知道,他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儿。 所以我不敢再动,只能软了态度哀求他:“镯子再难看也是我自己选、自己买的,我很喜欢。你就行行好,还给我吧?” “自己选、自己买的?”姜越勾起一个冷笑,“我倒是不知道,‘长风疗养院’什么时候多了一项卖玉的业务。” ——“长风疗养院”,正是陈熙外婆住的那所疗养院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长风疗养院’?!”我瞪大了眼,很快就意识到:“你找人跟踪我?!” “你在我家里放窃听器还不够,还找人跟踪我?!” 我气得不断发抖。 姜越并不像上次在医院时那样心虚。 他说:“我没找人跟踪你,我只是让他们保护你。” 第189章 不要离开我 找人保护我——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 我心中对他的怨怼骤然减少了许多。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好,这件事我不追究,但你必须把镯子还给我。” “姚希,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姜越目光沉痛,含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什么?”我自愿或被迫答应他的事情不少,我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一件。 “你和陈熙……”他咬着牙,“他签过了同意书的。倘若违反了约定……” 姜越双眸微眯,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只是陪他去看望他外婆。”我解释说,“并没有违反约定。” “那为什么他外婆会给你这个?”姜越把玉镯掏出来,嘲讽地笑,“为什么疗养院里的人都知道,你和陈熙是情侣?” “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跟陈熙现在可能都已经结婚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他外婆很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也一直都盼着我们结婚。外婆得了癌症,没几年可活了,我们不想让她难过,瞒着她真相,在她面前演场戏,有错吗?” “没能跟陈熙结成婚,你很失望是么?”姜越的眼底有黑色翻涌,他的声线绷紧,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我当然失望。”我如实回答。 假如我早点和陈熙结了婚,可能就没有了后面的一系列破事儿,也不会再和姜越纠缠不清。 “那对不起。”姜越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笑得残忍又绝情,“我会让你一直失望下去。” ** 之后的整个下午,姜越和我都在床上度过。 他最终还是没把那只玉镯还给我。 “我帮你拿去还给陈熙。”他这么跟我说。 我能够预见,那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姜越,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叹了口气,选择了示弱。 姜越抬起了我的头,逼得我与他对视。 “你什么意思?”他刚缓和了一些的表情又变得难看。 “我知道你有宏伟的复仇计划,甚至不惜牺牲身边的人去布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局。” 我、秦卿,千行集团的股东、买入千行股票的普通民众,全都是他的棋子,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我不想参与到那些阴谋中去,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秦卿的结局让我警醒。 曾经她和姜越也是你侬我侬过的,如今……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秦卿。 即使姜越对我好、向我许下各种承诺,我也会担心,那是不是用来迷惑我的“糖衣炮弹”。 当我失去了用处的时候,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我不会让你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东西。”姜越吻住我的唇,眼神逐渐温柔。 “你是唯一支持我远离黑暗的动力。” “所以,不要离开我。” “否则,我会彻底疯狂。” ** 晚上姜越没有留宿。 他只说要走,没说去哪儿。 可一小时后记者上传的照片暴露了他的行踪—— 他回到了秦卿身边。 我关掉了网页,不去猜测他这一举动究竟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 ——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以外,没什么意义。 我想起陈熙给我的“报酬”——我终于有机会打开那个纸袋。 纸袋里是一沓照片。 照片应该洗出来没有多久,因为从纸质和色泽上都能看得出来很新。但照片里人的着装打扮都有点过时,想来不是最近拍的——或许可以追溯到几年前。 从拍摄的角度和清晰度来看,这组照片全都是偷拍。 人物都是相同的——一男,一女。 男人的年纪比较大,身材也走了形。我仔细辨认了半天,发现居然是见过好几面的方仲生! 而那个女人—— 虽然比起现在青涩了许多,但那张脸,分明就是秦卿的! 秦卿和方仲生……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些照片中,他们姿态亲昵——有秦卿挽着方仲生的手的、有方仲生搂着秦卿的腰的、还有秦卿坐在方仲生大腿上、两人相拥热吻的。 而照片的背景也不尽相同。 有的是一起进酒店,有的是在某个酒会上,有的则是在沙滩…… 这铁一般的证据告诉我:他们俩从前确实有过一段。 我忽然有些恶心。 秦卿这个女人,居然和方仲生、姜越父子二人分别交往过,而方仲生还能毫无嫌隙地让秦卿做他的儿媳妇…… 我不知道姜越是否被他们瞒在鼓里。 倘若他对一切都不知情…… 那可真是悲惨到了极致。 这些照片要是爆出去,秦卿绝无翻身的可能,连带着方仲生、姜越也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千行集团的股票大概会跌停板。 我当然可以立刻就把照片交给营销号,但我心有不忍。 姜越现在本就被人叫做“绿帽侠”、“接盘侠”,再被人知道要娶的女人是自己父亲曾经的情妇…… 他可能会成为全c国最可怜的男人。 也会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抬不起头。 ** 陈熙问我:“东西看了吗?” 我稍一思索,就意识到他所谓的“东西”,指的应该就是那些照片。 “看了。”我回答他。 “你什么想法?”陈熙又问。 “我还没想好。”我如实相告,“这些照片要是传播出去,波及面太广了。万一被人查到是我在背后搞鬼,我可能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动手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陈熙说。 “不用了。”我连忙拒绝,“你让我……再想想。” 陈熙沉吟了片刻,答了个“好”。 “对了,还有件事。”他略显迟疑。 “什么?” “今天在疗养院,我妈提前走了,没能跟你好好说话,她觉得很遗憾,所以想邀请你明天去家里吃顿饭。”陈熙说完,还不等我开口,就又加了一句:“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直接拒绝。” 我确实觉得不方便,可这戏既然都演了,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 “没关系。”我说,“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大概六点多吧。”陈熙回答,“你在家里等着,我过去接你。” 第190章 习惯到麻木 陈熙五点半就到了我家楼下。 “去哪儿吃饭?”我问他。 “我妈家。”陈熙说着话,视线从我光秃秃的手腕上掠过。 “镯子呢?”他问。 看来姜越还没有把镯子还给他。 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垂下眼极不自在地说:“太贵重了,平时我不敢戴出来。” 陈熙“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这个理由。 车行到半路,我突然想起来:“要不要买点礼物?” 虽说我是假扮他的女朋友,可这毕竟是第一次上门…… 陈熙依旧直视着前方,瞄都没有往我这边瞄一眼。 “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 他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那后面应该就没有需要我操心的事情。 陈熙父母家在靠近三环的别墅区。 这地方闹中取静,绿化做得好,房价一点儿也不比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低。 他家门口停着好几辆颜色鲜艳的跑车,各种品牌都有。 见我盯着看,陈熙主动告诉我:“这都是陈亮的,几乎全在你家买的。” “嗬!”我有点激动,也有点骄傲,“没看出来啊!你弟还是我家的大客户!” 陈亮买的全是最贵的型号,这样的车买一辆都能成为我们公司的“vip”,想来陈亮已经晋升为“vvvvvip”了。 就算上次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再差、我再怎么讨厌他,也得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 陈熙轻笑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然你以为我爸怎么会跟你爸认识的?” 我又看了一眼陈熙的车,中规中矩的宝马7系。价格虽然也不便宜,却远远不及陈亮的那些跑车。 ——这两兄弟的性格差异,可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陈熙从后备箱里拿出他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我看了一眼,都是燕窝之类的营养品套装。 进门之前,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做什么?” “牵着,别露馅。”他说。 他的手很大,指骨分明。我低头看了几秒,心一横就握了上去。 陈熙回握住我,牵着我往屋里走。 帮佣们看见他,冲他点点头,叫一声“大少爷”,态度不冷不热。 ……有点奇怪。 陈熙却仿佛习惯了一样,不怎么在意。 “夫人呢?”他问其中一个帮佣。 “夫人和小少爷都在楼上,说是等大少爷您回来了,再让人上去叫他们。”帮佣回答。 “嗯。”陈熙站在客厅里没往上走,吩咐那帮佣:“那你上去叫他们吧。” 那帮佣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陈熙妈妈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似乎对旗袍分外钟情,今日换了一条鹅黄色的,缀着细碎的花。 她把头发梳成了一个髻,别在脑后,脸上挂着浅笑,娉娉婷婷地踩着台阶下了楼来。 “来了。”她停在了离我们两步远的地方,虽然客气,却不显得热络。 “阿姨。”我怯生生地叫道。 “嗯。”陈熙妈妈应道,随后与我打招呼:“姚希,你好。” “这是姚希买来送您的礼物。”陈熙指着茶几上的那几个礼盒说。 “噢,谢谢。”陈熙妈妈没发表任何的看法,直接让帮佣拿到楼上去放好。 “饭已经好了,你们要是饿的话,现在就可以吃。”她说。 陈熙征询我的意见:“饿吗?” 我其实不大饿,但这氛围实在尴尬,还不如早点吃饭。 于是我“娇羞”地点头。 陈熙妈妈立刻让人上菜,又抓了一个帮佣:“再去楼上叫一遍二少爷。” 我们三人在餐桌上坐好。 家里的“上座”大概是陈熙爸爸的,他不在就空了出来。 陈熙妈妈坐在一侧的顶头,我和陈熙坐在另一侧,与她对着。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齐,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极宽松的沙滩裤的陈亮才姗姗来迟。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边走路边打着哈欠,像是刚刚睡醒。 “这才几点就吃饭。”他不怎么耐烦,拉开椅子的时候故意制造出了很大的声响。 陈熙的眉心皱了皱,却是什么都没说。 陈亮坐下,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 “这都是些什么菜啊?看着就倒胃口。”他扫了一遍桌上的菜,把面前的筷子一摔,骂道:“就这菜,还喊我下来吃饭?” 陈熙妈妈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低声下气地劝他:“今天姚希过来,我让人多准备了一些她喜欢吃的菜,你将就着随便吃点儿,行不行?” 陈亮这才拿正眼看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主动开口:“陈亮,你好,我是姚希。” “我知道你,我未来大嫂嘛,上次在疗养院见过。”陈亮相当的漫不经心,仿佛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中。 我其实不太舒服,但想想他又不是我真正的小叔子,况且,他还是我们公司的“vvvvvip”客户,就又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你记性真好。”我拍了句马屁。 这对陈亮相当受用。 “那是当然。”他骄傲地笑了,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彻底眯成了一条缝。 “既然大家都见过了,姚希你就别客气,也别拘束。”陈熙妈妈招呼我,“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好的阿姨。”我憋着嗓子装乖巧。 陈熙妈妈把鱼肚子上没刺的那块肉夹起,送入了旁边陈亮的碗里。 “这个是你最喜欢的。”她语气温柔,甚至还有些讨好。 陈亮却不领情。 “你烦不烦啊?!”他把碗一推,陶瓷的碗撞到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爱吃红烧鱼!别瞎给我夹菜!”他冲他妈吼道。 “行行行!是我错了!”陈熙妈妈立刻认错,“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让厨房做红烧鱼!” 我上次就知道陈熙妈妈很惯陈亮,却没想到会惯到这个地步,简直比当初我大伯父一家惯姚乐还要严重。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陈亮过分了,作为哥哥的陈熙居然对此无动于衷——明明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连别人迟到一分钟都不能容忍。 大概是……已经习惯到了麻木,我猜测。 第191章 小希希 “爸还没回来?”好不容易,陈熙说了饭桌上的第一句话。 陈熙妈妈让帮佣给陈亮重新盛了碗饭上来,又给他把筷子摆好,才回答陈熙:“还没。说是今晚回来的,可能在路上。” 她的话音刚落,帮佣恭敬谄媚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老爷,您回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从没见过陈熙的爸爸,但听他们的描述,不像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我不由忐忑起来。 陈熙妈妈立刻放下筷子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进来。 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走起路来很有些成功企业家的姿态。他的发际线很高,额前秃了一块,脸上的赘肉不少,看起来油腻凶狠。他有着与陈亮同款的绿豆眼、塌鼻梁,从他身上,我仿佛能够看到陈亮老去的模样。 “这位是陈熙和陈亮的爸爸,也是我的丈夫,陈大海先生。”陈熙妈妈给我介绍,随后又把我介绍给他:“这位是姚希,陈熙的女朋友。” 陈大海眯着眼打量了我半晌,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出对我的看法。 “姚希?这名字有点耳熟。”他说。 陈熙妈妈连忙为他解惑:“姚希就是陈熙之前那个相亲对象,旗峰姚总的女儿。” “哦。”陈大海脸上这才带了点笑,语气也和善了不少,“原来是姚家的千金,长得可真漂亮,还有气质。” 他这态度转换得太明显,恭维得也太不走心。 我应付地干笑两声,说:“陈叔叔好。” “好,好,你也好。”陈大海在上座上坐下,陈熙妈妈亲自去厨房给他拿了餐具,又给他的酒杯里倒上酒。 这期间,陈大海一眼也没看她,甚至都没说一句“谢谢”,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服务。 “陈亮。”陈大海皱起眉头,声音里带了些威严,“你这是个什么形象?在客人面前,丢不丢人?!” 陈亮没像我以为的那样顶撞陈大海。他低下头,悻悻地“哦”了一声,说:“我去换个衣服。” 之后就上了楼。 我惊呆了。 原来陈亮还有听话的时候。 看来陈大海在家里的地位真的很高。 “菜还合胃口吗?”陈大海问我。 “挺合的。”我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那就好。”陈大海笑,又说:“以后再来家里,跟你阿姨打个电话,要吃什么直接跟她说。” 我虽不可能真这么做,但还是乖巧地应道:“好的。” “你和陈熙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我和他妈都没听他提起过。”陈大海乜陈熙一眼,眼神中略有些责怪的意味。 陈熙埋头吃菜,不接他的话茬。 我也不知道陈熙跟家里怎么说的,为了不露馅,只能寥寥带过:“就前一段时间吧。叔叔阿姨你们别怪他,是我不让他说的,我想着等感情稳定一些了再公开。” 陈大海没说什么,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陈亮换了衣服下来。 他穿了件t恤,把沙滩裤换成了牛仔裤,稍稍能看了一些。 “行了吗?”他首先做的是征求陈大海的意见。 直到陈大海点头,他才重新坐下。 “公司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陈大海跟陈熙说话。 “还可以。”陈熙略显拘谨,比起尊敬,语气中客气的成分居多。 “那就好。”陈大海回应得也淡淡的。 这两父子的相处,虽比陈大海与陈亮刚才要和谐,但“和谐”得过了头,给人一种“生疏”的感觉。 总而言之就是……怪怪的。 ** 这一顿饭我吃得格外艰难。 桌上的人除了陈熙,我全都不熟,而陈熙全程都安静吃饭,只在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回应几句。 倒是陈大海不时跟我聊聊天,可问的都是关于我和陈熙的问题,诸如“陈熙对你怎么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此类,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好不容易撑到结束,陈熙拉着我向他们告辞,陈大海却说:“今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要不在这儿睡一晚再走?反正家里有多的房间。” 陈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姚希认床。而且这里也没有她的衣服,洗澡不方便。” 陈大海并不挽留,顺着他的话说:“那好吧。以后再过来玩。” 陈熙妈妈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把我们送出门后,不等陈熙发动车子就进了屋。 陈熙看着那扇关上的大门,眼神暗了暗。 我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可这毕竟是他的家事,我没有资格过问。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陈熙把车开得飞快,快到我都有点害怕。 “你能不能……慢一点?”我拽着车顶的把手,小心翼翼地问他。 陈熙仿佛刚回过神来,松开油门,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终于没忍住,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陈熙回避着我的视线,“就是在家里有点压抑,发泄一下。” 我看得出来他不想多聊,就没有再问。 ** 回到家里,我刚打开微信,就看到多了个好友申请。 那人的昵称是一个英文名字,发来的验证消息是:“我是陈亮。” 今晚陈熙妈妈跟我要过手机号,说以后有机会约我一起逛街。我抹不下脸就给了,没想到会被陈亮要过去,还加我微信。 我不知道他加我是为什么,保险起见,我告诉了陈熙,问他:“到底要不要加?” 陈熙就回了三个字:“别管他。” 我就真的没有管他。 可没过一会儿,陈亮又发了个好友申请过来,这回验证消息里多了一句话:“想跟你咨询一下跑车。” 此时此刻,陈亮在我眼里不再是个人,而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我迅速地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还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笑脸]” 陈亮回我:“你好呀小希希~” “小希希”这个称呼成功地恶心到了我。 “陈先生,你还是叫我姚希吧。”我提出要求。 陈亮却置之不理,“小希希,给我介绍一下现在最新的跑车吧~” 第192章 好玩不过嫂子 我尽心尽力地给陈亮介绍完我们公司代理的最新的几款跑车,陈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亲自去看看车。” 我当然说:“有时间。你过来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们俩这就算是约好了。 第二天陈亮果然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已经到了4s店。 我连忙通知4s店那边,让人好好招待他。 我们公司办公楼和4s店距离不远,就在同一个街区,我跟瞿耀打了声招呼,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我到了4s店,陈亮都上了车准备试驾。 见到我,他降下车窗,问:“要不你陪我试驾?” 4s店的经理认识我,闻言立刻让副驾驶座的销售下来,拉开车门请我上去。 我刚坐稳,陈亮一踩油门,“轰隆隆”的,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真不愧是顶级的跑车,速度和性能都没得说。 只是马路上的车多,不能发挥出这辆车全部的实力。 显然,陈亮也比较失望。 他说:“以后有机会,晚上我带你飙车。” 陪他试驾算是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但陪他飙车—— “抱歉,陈先生,我容易晕车。”我婉拒了他的邀请。 陈亮却不放弃:“我开车技术很好的,再快也不会晕。” “这跟你的开车技术没有关系,是我的身体素质不行。”我挤出一个微笑,客套地应答。 被我拒绝,陈亮明显不高兴。 我以为,以他的个性会当场爆发,没想到他忍了下来。 “那好吧。”他说。 只是脸依然很臭。 在市中心转了一圈,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后,我们又重新回到4s店。 销售热情地迎上来,问陈亮:“陈先生,您觉得这车怎么样?” “就那样吧。”陈亮表现得很冷淡,像是对这车不太满意。 可刚上路的时候,他明明很兴奋,很喜欢这车。 “那不然您再看看这一款?”销售试图把他往另一辆车前面引,可陈亮动都不动一下。 “你们这儿的车都很一般。”陈亮语带不屑,“就没有兰博基尼那种档次的吗?” “兰博基尼……”销售脸上的笑很勉强,“我们公司暂时还没有拿到代理权。等哪天谈下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陈先生您打电话。” 陈良不置可否。 他背上自己的包,问我:“赏脸一块儿吃个饭吗?” 他冲我笑,不是普通的正常的笑,而是掺杂了谄媚、讨好、猥琐以及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脸变得太快,我有点害怕。 “我跟领导请了假出来的,还得回去上班,恕我今天不能作陪了。”我赔着笑说。 陈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一抹暴戾很快地从他眼底划过。 “你陪我吃顿饭,我买你一辆车,行不行?”他跟我打商量,语气却很强硬。 说实话,这一辆车他买不买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奈何旁边的销售和店经理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就差没直接冲上来绑着我和陈亮一起去吃饭了。 于是我说:“陈先生说话可要算话。” ** 吃饭的地点是陈亮选的,一家海鲜酒楼,据说不怎么便宜。 这地儿挺气派,室内的装潢都是奢华的风格,乍一看,有点儿“土财主”的味道。 陈亮要了个大包房。 这儿的包房都有最低消费,而他要的那种最大的,标准是5888。 我咋舌,劝他:“就咱们两个人,坐大厅就行了,没必要去包房。” “谁说就咱们两个人了?”陈亮“嘿嘿”一笑,表情既贼又猥琐,“我还叫了一帮朋友。” 陈亮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朋友……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当下就想找借口离开。 “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改天再吃饭吧。” 说完我就往包房门口走,却被陈亮拦下。 “那都是我叫来的‘陪客’,专门陪你吃饭的。”陈亮笑嘻嘻地说。 他这么一说,我愈发觉得恐惧。 “陈先生太客气了。”我说,“我太有压力了,要不然下次我单独请陈先生您吃饭赔罪,今天就算了……” 陈亮黑了脸。 “我这群朋友可都是s市超跑俱乐部的,你要现在走了,拂了他们的面子,以后你们公司的超跑,在s市恐怕是不会有销路了。”他威胁我。 他这话的真实性我不知道,但确实阻止了我离开的脚步。 ——我冒不起这个险。 整个s市买得起超跑的也就那么些人,倘若他们都不从我们公司这边买车了,那我们的收益可能会跌掉大半。 ** 陈亮的朋友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那些人的年纪都不尽相同,有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也有二十多岁的小年轻。 他们的穿衣风格,乃至于气质都和陈亮很像——一身的名牌,整个人油腻腻的,却又自以为帅破了天际。 “陈少,换口味了?现在喜欢清纯款了?”一个年轻男人问陈亮,还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一阵恶心,低下了头去。 陈亮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我的椅子靠背上,对那人说:“说什么呢?这是我嫂子!” “哦——”好几个人同时发出这种意味不明的声音,并露出暧昧的笑。 “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嘛!”不知道是谁开的口,立即引起了一阵哄笑。 那笑声格外的刺耳,带着对我——或者说对女性极度的轻视与不尊重。 我再坐不住,“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冷着脸对他们说:“抱歉,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吃好玩好。” “哎,嫂子——”坐我旁边的中年男人起身将我拦住,“给点面子嘛!陪我们一起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脸,甚至还顺势掐了一下。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咬着牙警告他:“请你放尊重一点。” 那人眼看着要发火,陈亮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得离我远了一些。 “张哥,算了,算了,别生气!”他嬉笑着劝他,“我嫂子出来玩得少,脸皮薄,开不起玩笑,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第193章 陈少让我们来的 “张哥”盯着我,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横肉还抖了一抖。 “看在陈少的份上,我今天放你一马。”他用手指着我的鼻尖,嘴里仍旧骂骂咧咧。 我强忍着扇他巴掌的冲动,往门的方向走。 我刚把门拉开,陈亮就追了上来。 “嫂子!”他箍住我的腰,身子贴上来,在我的耳边吹气:“你不想卖车了?”声音如同滑腻的毒蛇,又冷又恶心。 我掰开他的手,胳膊肘向后一捅,将他撞开一些。 “我卖给谁都不会卖给你们!” 扔下这句话,我迅速冲出了包房。 走廊上有好几个服务生守着,陈亮没跟出来。 其中一个服务生满脸堆笑地问我:“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我摆摆手,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走到拐角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声道歉。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姚小姐?!” “霍助理?” 我俩同时出声。 “您怎么会在这里?”霍随问我。 我含糊地答:“和朋友一起吃饭。” 霍随点点头,又说:“姜总也在,您要过去坐坐吗?” 我没有一刻的犹豫,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霍随抿了抿唇,像是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但也没有强迫我。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包房了。” 我与霍随告别,然而没两分钟,姜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在‘鼎丰’?” ——“鼎丰”是这家海鲜酒楼的名字。 我说:“我已经到楼下了。” ……但其实我还没走到电梯。 “上来。”姜越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不了。”电梯刚好到达,我加快脚步跑进去,对姜越说:“我要上车了,再见。” 接着就挂了电话。 可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还是姜越。 我一阵烦躁,直接按断,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了包里。 “鼎丰”一楼有一整面的透明玻璃墙,我刚一下去,就看到外头站了一群人。 因为玻璃的反射,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和他们手中夹着的火光一闪一闪的香烟。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心神不灵,右眼皮一下一下地跳。 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外走,自我安慰这些人肯定不是来蹲我的。 站在门口的男人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一下就锁定了我。 他的脸色丕变,立刻扔了手中的烟。 我迅速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在蹲我。 求生的本能让我转身拔腿就往楼梯的方向跑。 “就是她!快追!”男人大喊一声,黑压压的一群人全都涌了进来。 我的心跳快到了极致,巨大的恐惧激发了我的潜能,即使踩着高跟鞋,也跟走在平地上一样,飞快地蹿上了二楼。 二楼有来来往往的食客和服务生,相对于一楼空旷的大厅来说要安全许多。 我松了口气,逮着机会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那群人竟然没有追上来—— 准确地说,是他们没能追上来。 另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不消几分钟的时间就将他们制服,按倒在地上。 那些黑西装的打扮有点眼熟,好像跟之前在医院守着秦卿的保镖是相同的风格。 该不会…… 我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一楼又多了两个人,从电梯慢慢走到大厅中央。 “姜总!”黑西装接二连三地叫道。 姜越微微颔首,走到其中一个黑西装身边,低头看向被他踩在地上的染着五颜六色头发、手臂全被刺青覆盖的小流氓。 “谁派你们来的?”姜越问小流氓,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 小流氓倒在地上装死不说话,姜越抬脚,踩在了他的手指上,鞋尖一捻—— “啊啊啊啊啊——”小流氓立刻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等他停下来了,姜越又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小流氓也不装死了,大声说:“我不知道!您得问我们大哥!”他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中间甚至还破了音。 姜越挪开了脚,问:“你们大哥是谁?” 小流氓转过头去,我定睛看了看,好像就是刚才守在门口的那个男人。 姜越走过去。 一楼大厅里安静极了,我离得这样远,都能够听见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立面上发出的声响。 哒,哒,哒。 沉重的,有力的,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说吧。”姜越用脚尖碰了碰“大哥”的腰腹。 “我们虽然收钱办事,但也是讲江湖道义的!绝不会透露半点客户的信息!”“大哥”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哦?”姜越尾音上挑,就算看不到他的脸,我也知道,他现在肯定嘴角和眉毛都跟着一起上扬了的。 他抬起了脚,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大哥”很警觉地蜷起了手指,两只手都紧握成拳。 “嘁。”姜越嗤笑一声,这回踩上的是他的脚踝。 “大哥”很强壮,脚踝也不细。 姜越刚踩上去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越来越红,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却紧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很好。”姜越笑了,收回了自己的脚。 “大哥”松开咬紧的牙齿,大口大口地喘气。 可随后,姜越的声音再度响起:“废掉他一条腿。” ——他这话是对钳制着“大哥”的保镖说的。 “是,姜总!”保镖连忙应道,蹲下去用手握住“大哥”的腿往外掰。 姜越的保镖毕竟受过专业的训练,下手比姜越要重,也更精准。 “大哥”终于没能继续忍下去,痛苦地叫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停。”姜越说。 保镖的手没再动,但仍握着“大哥”的腿。 “是陈少叫我们来的!”“大哥”说。 “哪个陈少?”姜越问。 “陈亮!他现在人就在楼上!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大哥”一急,就把什么都招了。 “好。”姜越示意保镖松手,“倘若你说的是假话——”他顿了一顿,“你的两条腿,就留在这里吧。” 第194章 误会 姜越转了个身,目光穿越人群,直直地锁定住我。 我的身子蓦地僵住,想起之前挂断的那两个电话,心中有些惶恐。 我下意识地想要溜走,姜越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但是我辨得出他的嘴型:站住。 想到他刚才为我解决了那些小流氓,我终于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姜越朝着我走过来。 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两只手插进裤兜,面无表情,眸色暗沉。 他站定在我的面前。 “要上车了?”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戏谑道。 谎言被他当面戳破,我很有一些窘迫。 我涨红了脸,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么不想见我?”他微微俯下身,唇几乎快贴上我的耳朵。 他吐出的热气中含着淡淡的酒精味,我皱起了眉。 “你喝酒了?”我抬头问他。 姜越站直身体,往后退出一小步。 “喝了一点。”他拧着眉心,问我:“很难闻?” “有点儿。”我如实回答。 姜越没再靠近我,只拉住了我的手。 “我要上去一趟,你跟我一起?”他征询我的意见。 他上去的目的,我大致能够猜到。 “好。”于是我说。 这件事怎么都是因我而起,我总不能撇下他,自己先走。 姜越面部紧绷的线条在这一刻有些松动。 我俩在二楼众人或好奇或恐惧的目光之中上了三楼。 “哪间房?”姜越问我。 我把他带到了陈亮他们所在的包房。 那些人还没走,我们到的时候,一个服务生刚好端着一道菜进去。 我俩跟在了他的身后。 包房里人声鼎沸,他们举杯互相敬着。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有人都已经酒劲上了头,说话开始含糊不清。 “哟!嫂子回来了?”正对着门口的一个男人看见了我,“嘿嘿”地笑着,冲我招了招手,“来来来!快来喝酒!” 他的话音还没落,包房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包括刚刚把菜摆上桌的服务生。 姜越挡在我身前,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这位是?”有人问道。 “怎么着,嫂子,还带着朋友一块儿来了?”陈亮显然已经喝醉了,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上了姜越的肩膀,“兄弟,怎么称呼啊?” 他还挺自来熟。 姜越冷着脸推开他的手,并不理会他的搭讪。 陈亮被他拂了面子,一下子就火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他把酒杯一摔,深红色的酒液溅到周围几个人的裤腿上,玻璃渣碎了满地。 他这架势,明显是要打架。 有人拉住他,小声劝道:“陈、陈少,算了算了!”随即又讨好地看向姜越:“姜总,陈少喝醉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其他人听到那人称呼姜越为“姜总”,有的一脸疑惑:“许哥,你认识他?” 有的诧异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千行的姜总?” “陈少?”姜越对他们的议论置之不理,他看向陈亮,问:“你就是陈亮?” 他的表情相对于之前总算有了一丝变化,身上透出的寒意让其他人都不由退开了一些,只除了因为醉酒而反应迟钝的陈亮。 “没错!我就是陈亮!江湖人称‘陈少’!”陈亮拍一拍胸脯,气势汹汹地答到。 “楼下那些小流氓,是你叫来的?”姜越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亮却一脸茫然:“什么小流氓?”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与他差不多的反应:“姜总,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陈少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叫什么小流氓过来。” 姜越的脸眯了一眯,我心下同样的疑惑。 那“大哥”分明说了是陈亮叫他们来对付我的,甚至还极有底气地让我们上楼来找陈亮对质。 可陈亮现在这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为他作证。 尽管也有他们事先串通好的可能,可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他们一个个都醉成了这副熊样,集体撒谎还不露馅……实在是有点困难。 “抱歉,打扰了。”姜越留下这句话,拉起我的手就要出包房。 陈亮握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 “等等!”他大声喝道。 姜越不耐烦地转身,森冷的视线停留在陈亮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上。 我看见陈亮抖了一抖,露出害怕的表情。随即,他把手收了回去。 “你这么莫名其妙地闯进来,又莫名其妙地污蔑我,现在扔下一句‘抱歉’就想走?”陈亮吊着眼,梗着脖子,一副凶狠的模样,“我跟你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毕竟是姜越误会了人家,这会儿看着陈亮抖狠,他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耐着性子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陈亮让服务生重新拿了个杯子进来,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 “喏,你把这杯酒喝完,今天的事情,本少就不追究了!” 知道姜越身份的人纷纷出声劝他:“陈少,姜总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为难他了,让他带着嫂子先走吧……” “对呀陈少,姜总他……你惹不起的。”后面这句话,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却还是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想来姜越也是一样。 “整个s市,还没有本少惹不起的人!”陈亮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姜越是谁,只不停地避着他喝酒。 “赶紧把酒喝了!不然、不然本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姜越的眉心皱了一皱,显然是对陈亮的态度不满,但他还是接过了那杯酒。 “好。”他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向来知道姜越酒量好,但我也知道——他的胃不好。 这一杯酒下肚,他多半不会醉,可他的胃……就不好说了。 “酒喝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我问陈亮。 “他可以走。”陈亮指着姜越说,“但是嫂子你,得留下。” 他猥琐地“嘿嘿”笑着,绕过姜越向我伸出手,“嫂子,你陪我们再喝两杯啊!”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我,就被姜越抓住。 第195章 血腥的画面 所有的人——包括离得最近的我都没有看清姜越的动作,就听见了“咔”的一声——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包房里响起了陈亮的惨叫。 ——是真的惨。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陈亮用另一只手包着他被姜越折断的那只手,脸上涕泗横流。 他的几根手指无力地垂着,半天都动不了一下。 “我的手断了!快送我去医院!”他大声哭喊,可包房里的其他人大约是忌惮着姜越,全都站得离他远远的,不敢上前一步。 姜越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还有谁碰过你?”他问。 我看见先前那位摸过我脸的“张哥”抖了一抖,面色惨白。 他看着我,用求饶的眼神。在姜越看不到的地方,他双手合十,冲我拜了一拜。 ……真怂。 这群人,也就敢欺负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倘若遇上了个狠角色——譬如姜越这样的,一个个全都跟缩头乌龟似的,一下都不带反抗的。 我不由扯了一下唇角。 姜越一直盯着我,自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变化。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原本站在“张哥”旁边的几个人害怕被波及到,全都往两边挪了两步。 这反应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姜越很快就锁定了瑟瑟发抖的“张哥”。 “你?”他勾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张哥”抖得愈发厉害,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发出声音:“姜、姜总……我、我不知道嫂子是您、您的朋友……我、我不是有意的……您大、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跟我一般见识……” 他半弓着腰,紧张地搓着手,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你错了。”姜越唇扬得更高,暗沉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我从来都不是‘大人’。” 他一步一步地、缓而慢地朝着“张哥”走去。 “张哥”睁大了眼,眼中是明显的恐惧。随着姜越的靠近,他也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住墙壁。 他的双手垂下,撑在身后的墙壁上,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姜越忽的停下了脚步,站在离“张哥”半米的地方。 他的手伸进裤兜,摸出一包烟来。 “姜总,抽我的!” “抽我的!” …… 刚刚还仿若石像的众人这会儿全都活了过来,纷纷把自己的烟往姜越的嘴边递。 姜越抬手,将所有的烟都推开,抽出一支自己的叼在口中。 没人介意被他拂了面子,相反,他们仍旧热情,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或火柴,抢着要给姜越点烟。 姜越这回没拒绝他们,任由手最快的一个替他将烟点燃。 那人一脸的骄傲,仿佛自己干成了什么大事。 姜越抽了口烟,烟头处红色的火光闪闪烁烁。 他吐出一个烟圈,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眯眼看向“张哥”。 “姜、姜总……”“张哥”知道自己跑不了,只能不住地求情:“求求您……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姜越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两只手上。 “你刚才……是用那只手碰的姚希?”他问。 “张哥”没有回答,只下意识地将右手握紧。 他的小动作暴露了一切。 “右手?”姜越又吐出一个烟圈,虽用的疑问的语气,目光中却透着了然。 “张哥”咬紧了牙,不承认,但也没敢否认。 “伸出来。”姜越指着“张哥”的右手说。 “张哥”把右手往背后藏了藏,无声地反抗着他。 姜越的双眸眯了眯,周身的寒意更重。 “不伸?”他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可以。” 他上前一步,强行抓住了“张哥”的手臂。 “张哥”吓得大叫:“救命!我错了!你别弄断我的手!” 一股透着腥臭味的液体从他的裤管下方流出来,打湿了他所站的那一小块地面。 姜越拧眉,抬脚避过蜿蜒到他那边的“水流”。 其他人都看得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张哥”会被吓到尿裤子。 毕竟他的年纪在这群人里头算是大的了,之前也都端着“大哥”的架子,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无形的优越感。 “张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尿了裤子。 他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裤裆那处深色的痕迹,似是恼羞成怒,“啊”地大叫一声。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朝着姜越冲撞而去,姜越灵活地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张哥”的手臂仍在姜越的手中,姜越一拉一扯,一脚踹上“张哥”的膝窝,“扑通”的一声,“张哥”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姜越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将他的两只手臂都反剪到了背后。 “张哥”挣了挣,没能够挣脱。 姜越踩住他的小腿,不让他有幅度过大的动作。 被姜越制住,“张哥”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怂样。 “姜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的手……以后还要用的,您揍我一顿吧,我绝不还手,只要您别断我的手!”他与姜越讨价还价。 姜越空出一只手来,夹住此前叼在口中的香烟,掸了两下烟灰。 烟灰飘散,落在“张哥”的头顶。 “张哥”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这么点儿小动静也能让他将头偏开半米远,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姜越。 姜越嗤笑一声,“安慰”他说:“放心,不断你的手。” “真、真的吗?”“张哥”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姜越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姜越将他的手抬起,“嗯,真的。” 他眯着眼笑,下一秒,就把燃着的烟头摁在了“张哥”的右手背上。 我仿佛听见一阵“滋滋”的声响,甚至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啊啊啊啊——”“张哥”跟陈亮刚才一样凄厉地叫。 姜越将烟头拿开,离得远远的,我都能看到“张哥”手背上那一块黑乎乎的痕迹。 “这烟……还没有灭。”姜越说完,又抽了一口。 快要熄灭的火星立刻复燃,发出点点红光。 “不……”“张哥”的话还没说完,烟头再次碰上了他的手背。 “啊啊啊——” 我听着他的惨叫,背过了身去。 这画面……实在是太血腥,我不敢再看。 第196章 这辈子不想去第二次 “今天的事,要是有人泄露一句——”姜越在包房内扫视一圈,其他人连忙表态:“姜总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如果别人问起——”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姜越满意地笑了。 “很好。现在,你们可以送他们去医院了。” ** “害怕吗?”从包房出来,姜越问我。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此刻还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紧张。 “害怕。”我如实回答。 姜越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些,“你不用害怕,因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向我保证。 永远不会伤害我? “嘁。”我嗤笑一声。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姜越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像伤害他们一样伤害你。” 他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分外的懊恼。 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陈亮和“张哥”分别被几个人架着,往电梯的方向去。 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停了一下,还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姜总、嫂子,我们去医院了。”他们说话时战战兢兢的,生怕又惹得姜越不高兴。 “嗯。”姜越浅浅点头,那群人立刻飞也似地逃了。 我俩等的下一班电梯下楼。 一楼大厅里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两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 见到姜越,他们俩恭恭敬敬地叫道:“姜总!” “人呢?”姜越问。 保镖回答:“带回去了。” “好。”姜越转头问我:“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先回家?” 我很在意陈亮与“大哥”的口供对不上这件事。 那群小流氓要不是陈亮叫过来的,又会是谁? 于是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姜越瞥我一眼,眼里有点点的光。 “好。”他唇角的弧度更深。 ** 霍随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姜越刚坐上去,霍随就转过来问:“姜总,要吃药吗?”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不用。”姜越似有一些不悦,看着霍随的眼神中也多了丝责备。 霍随自觉地噤了声,老老实实地转回去发动车子。 我问:“吃什么药?” 刚才姜越被陈亮灌酒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他的胃,这会儿听霍随提到药,我越发的不安。 霍随从后视镜里看了姜越一眼,悻悻的,没敢回答我。 身为当事人的姜越则说:“没什么。” 我不相信。 “吃什么药?”我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姜越抿着唇装傻,我只能问霍随:“霍助理?” 霍随一副很想说的样子,可又迫于姜越的“淫威”没法开口,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我说:“没关系的霍助理,你只管说,有什么后果我帮你担着。” 霍随犹豫了又犹豫,最后鼓起勇气弱弱地说:“姜总今天吃了海鲜,他海鲜过敏……” 姜越当初吃了大虾过敏全身起红疹的惨状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你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来‘鼎丰’吃饭?”我忽然有些气愤,气姜越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因为心虚,姜越的音量一下子低了下去。 “客户选的地方,‘鼎丰’也不只有海鲜。”他为自己辩解,底气却不怎么足。 “不只有海鲜,那你为什么要吃海鲜?”他越是辩驳,我就越是生气——好像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一样。 “客户给夹的菜,我总不能不给人面子。”姜越的声音更小。 我没再理他,冲前面的霍随伸出了手,“药给我。” 霍随从储物格里翻出一盒药来递给了我,顺便还给了我一瓶水。 我看了说明书,抠出两颗药来放到姜越的掌心。 “吃了。”我强硬地命令道,又给他把水瓶拧开。 姜越面露无奈,但还是把药吞了下去。 “行了吗?”他把瓶盖拧紧,问我。 我问霍随:“车上有胃药吗?你们姜总今晚还喝了不少酒。” 霍随一怔,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倒没记着准备,不然我待会儿找个药店买一盒。” “好。”我说。 “不用。”姜越却阻止了他。 “我没喝多少酒。”姜越看向我,“胃没事。” “陈亮可是逼着你喝了一大杯白酒。”这是我亲眼看见的,还有我没看见的,在这之前喝的—— 他身上的酒气,可不像是“没喝多少酒”的。 “我今晚就只喝了两杯酒。”姜越怕我不相信,还拉了霍随给他作证:“霍随?” 霍随连忙附和:“姚小姐,姜总今晚确实没怎么喝酒。我在走廊上碰到你的时候饭局才开始不久,我一进去就跟姜总说了你也在‘鼎丰’,之后姜总就找了借口离开了,没赶上喝酒的高潮……” 提到这个,我又想起来:“你当时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现在想想,应该不只是让我过去找他那么简单。 “我接到电话,说楼下有一群人等着要‘收拾’你。”姜越回答。 他曾说过有派人暗中保护我,应该就是后来出现的与那群小流氓缠打在一起的黑衣保镖。 今天幸好有他们在,否则断胳膊断腿的人可能就成了我。 “谁知道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姜越略显幽怨。 “对不起。”我心生愧疚,诚恳地向他道歉。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姜越的声音沉了沉,他长臂一伸,揽着我的腰,将我扯进了他的怀里。 他含着酒精气味的鼻息喷在我的耳边,“你要真觉得抱歉,那么今晚……”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往下说:“让我高兴。” 我一把推开他,做贼心虚地往霍随的方向看了一眼。 霍随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姜越说了什么,还是听见了,却为了不让大家尴尬而装傻。 我坐正身体,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这话题转得其实有点生硬,好在姜越没有拆穿我,还很给面子地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去一个……你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 他扯了个笑,笑容冰冷,眼神嗜血。 第197章 到底是谁 车似乎是往郊外在开。 窗外的高楼越来越少,灯光也越来越暗。 也不知道是因为车内的冷气开得太足,还是环境太过阴森,我忽然感觉到有点冷。 我搓了搓手臂,还什么都没说,就听见姜越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头顶:“冷?” 我“嗯”了一声,以为姜越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谁知道他动了动手臂,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这样就不冷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霍随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们一眼,慢慢地把准备去调冷气的手收了回去。 我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霍随把车开上了一条小路,这条路两旁彻底的没了路灯。 要不是车灯照着,周围就是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啊?”我问,纯粹是出于好奇。 姜越没有回答。 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吠,却没看见一个人。 借着车灯的亮光,我看到道路两旁似乎是荒芜的田地。 好像……更阴森了。 我不由自主地往姜越怀里缩了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终于有了点点的灯光,昏黄,却让人心安。 ——好歹来的是个有人烟的地方。 车子朝着灯光慢慢驶近,最终停在了一间类似于仓库的屋子旁。 “到了。” 姜越先下了车,我紧随其后。 霍随锁好车,小跑着追上我们,并超到了我们前头。 关了车灯,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霍随用自己的手机充当手电筒,为我们照亮脚下的路。 他先于我们到达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那是一扇很大的铁门,他每一下敲上去,咚、咚、咚,沉闷却响亮。 “谁?”门内有人问,语气中透着警惕。 “霍随,姜总的助理。”霍随提高了音量回答。 里头一下子安静了,两分钟后,只听得“吱呀”一声,铁门开了一条缝。 缝里有双眼睛,将霍随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铁门便被彻底拉开。 来开门的是个黑衣保镖,他后来才看到姜越,惊讶地叫道:“姜总!” 姜越问:“人都在里面么?” “都在!都在!”保镖连连点头。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下一秒,就有吼叫声从仓库里传出来。 “放我们出去!” “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凭什么还把我们绑到这里来!” “你们这群不讲信用的龟儿子!” 这声音……正是那群小流氓的“大哥”。 我们随着保镖进了仓库。 一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仓库里开着灯,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靠着墙壁堆放的一摞摞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编织袋,有的编织袋上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而在仓库正中央,站着一群黑衣保镖,每个保镖的面前,都跪着一个人。 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在“鼎丰”蹲我的小流氓。 小流氓们都被布袋蒙着头,双手双脚则被麻绳捆住,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够用嘴示威反抗。 但真正敢反抗的也只有“大哥”一个,其余的人全都保持着沉默,一声都不吭。 姜越冲着“大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保镖立刻会意地扯掉了他头上的布袋。 突然接触到灯光,“大哥”不适应了闭了闭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两只眼睛完全睁开。 看到姜越的那一瞬,他的眼里闪起亮光,像是看到了希望。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问姜越,底气十分足。 姜越没回答他,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之后就有人声从手机里传来: “楼下那些小流氓,是你叫来的?”这是姜越的声音。 随后是陈亮:“什么小流氓?” 然后就是包房里的其他人:“姜总,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陈少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叫什么小流氓过来。” 这是之前在包房里的时候他们的对话。 “大哥”听得渐渐愣住。 “这人……是谁啊?”他一脸的茫然。 “你不知道?”姜越问他,声音沉了一沉。 “不知道啊。”“大哥”说。 “你不是说,付给你钱,让你在‘鼎丰’楼下蹲姚希的人是陈亮么?”姜越问。 “是啊。”“大哥”微张着嘴,一副无辜的模样,“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自称是‘陈少’,还说他就在‘鼎丰’,让我们事成之后上去找他拿钱。” “我刚才放的那段录音里头,有没有‘陈少’的声音?”姜越又问。 “没有!”“大哥”很肯定地摇头,“‘陈少’的声音我认得出来,没那么细,有点沙哑……” 姜越抿了抿唇,问保镖:“他的手机呢?” 保镖立刻递过来一只手机。 姜越接过,问“大哥”:“密码。” 大哥犹豫了几秒,吐出一串数字。 姜越输入密码,很顺利地解锁了手机。 他调出通话记录,“7点18分那一通电话,是吗?” “大哥”点头。 姜越回拨过去。 仓库里十分安静,安静得他没有开免提,我都能听见听筒里“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姜越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了霍随。 “把这个号码记下来,查一下机主姓名。” “是,姜总。”霍随拿了手机去了仓库的角落,背对着众人开始打电话。 “帮我查一个号码。” “138……” “查到机主信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几分钟后,霍随的手机响了。 “嗯。”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麻烦你了。” 他收了线,重新走回来。 “查到了吗?”姜越问。 霍随摇头,“这个号码并没有绑定身份信息。” 姜越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脸色最差的还要数“大哥”了。 “我拿我和我兄弟们十几条人命保证,给我打电话的人的确是‘陈少’!我没有撒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和你们说的那个‘陈少’对不上!但是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求求你们放过我们!”他连声哀求道。 姜越沉吟片刻,对保镖说:“待会儿我们走了以后,就把他们放了。” 第198章 苦逼的BOSS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的压抑。 叫来那些小流氓的人不是陈亮,又会是谁? 我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过去:秦卿?她最近绯闻缠身,恐怕都自顾不暇。更何况,她如今天天与姜越一起,算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要是搞什么小动作,姜越不会不知道——除非他故意包庇。 可姜越这反应……不大像。 那就是……方仲生?他恐怕还在为千行股票下跌的事焦头烂额吧。 或者是……大堂姐?她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把“嫌疑人”一一排除,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余飞。 严格说起来,我和余飞从未正式见过面。 上次秦卿病房里的那一出戏,虽由我主导,可出面的毕竟是余欢。余飞就算要算账,找的也该是他女儿而不是我——除非余欢供出了我。 想到这里,我立即给余欢发了短信:“上次那事儿……你跟你爸说什么了吗?” 余欢隔了很久才回复我:“你放心,我嘴严得很。况且我现在在国外,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我松了口气。 可……如果连余飞都不是,我就再想不到可能的人。 呵。我失笑。 原来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候,竟树了这么多的敌人。 偏偏我在明,那人在暗。 我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他却知道今天的那个时间我在“鼎丰”,甚至知道我和陈亮在一起,并以此来陷害陈亮。 实在……太令人胆寒。 “想到是谁了吗?”姜越突然开口。 我摇头:“跟我有过过节的那些人……好像都不大可能。” 姜越眉心紧锁,“我会多派几个保镖跟着你,你平时没事少去人多的地方。” 他把我送到了楼下。 我下车的时候,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垂着头都没看我一眼。 我竟有些失落,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还有些涩。 “再见。”我回身摆了摆手。 “嗯。”姜越低应,随后车窗便升起。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我赌气一般,快步上了台阶,进门以后却忍不住回了头。 可门外哪里还有姜越的车的影子? 我咬紧了牙,心中有一万句粗口想爆。 ** 隔天回到公司,我被瞿耀叫进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就请两个小时假呢?!居然一直到下班都没回来!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有事没空接就算了,事后都没说给我回一个过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幸好你啥事没有,万一真出了事,我还怎么跟姜越交代?!你想看着我被姜越一刀砍死吗?!” 我自觉委屈,但又不得不承受瞿耀的怒火。 毕竟不接又不回电话这事儿,的确是我的错。 “昨天我请假,是为了带一个客户去看车,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那客户硬拉我去了个饭局,就没回成公司。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这么一搅和,我就忘了给你回电话……”我越解释越心虚,声音也就越小。 其实昨晚给余欢发短信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瞿耀打过来的电话,但那会儿我急于找出“幕后黑手”,没有管他;之后又因为姜越冷淡的态度,气到一回家就洗了澡睡觉…… “带客户去看车?”瞿耀愈发的不满,“你做了这么久的总裁特助,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吗?带客户看车是销售应该做的工作,而不是你!” 面对他的指责,我羞愧而又懊恼地低下了头,虚心地认错:“以后不会了。” 同时我又在后悔,要早一点跟瞿耀报备,他就能早一点骂醒我,我也不至于给自己揽上这么些破事。 大概是见我认错的态度良好,瞿耀的火气慢慢地降下来,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我看霍随的朋友圈,姜越好像生病了,还挺严重的,你下班以后要不要过去看看?” “什么?”我一惊。 瞿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喏。” 微信朋友圈的界面,霍随在10个小时前发了一张挂点滴的照片,看背景是在医院。照片里没有人出镜,只有一只手。 只消一眼,我就认出——那是姜越的手。 霍随的配文也证实了这一点:“苦逼的boss啊……过敏、胃病一起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过敏、胃病一起犯? 我的手抖了一抖,昨天在车上,姜越明明已经吃过了药……我以为这样就会没事,没想到还是过敏了。 而且看这个时间——10小时前,应该是送我回家以后没过多久…… 所以,在我下车的时候,姜越的病就已经犯了,可他一直忍着没说,而我不仅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还误会他是要回去陪秦卿,甚至因此生气…… 姚希,你是猪吗? 我一毛栗敲上了自己的脑门,站在我面前的瞿耀则用惊异的眼神看我。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迟疑着问。 我懒得回答他这个弱智的问题。 “我想请一天假。”我说。 瞿耀撇撇嘴,似有那么一些恨铁不成钢。但他终究还是说:“去吧去吧!赶紧去!免得我一看到你就生气!” “谢谢!”我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溜烟冲出了他的办公室,留下他一个人抱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叫疼。 ** 我担心姜越仍在休息,就联系了霍随。 霍随直接给我发来了医院名字,以及姜越的病房号。 “还要住院?”我越发的不安,“有这么严重吗?” “昨晚病发的时候很严重,挂了水以后好点了。其实是不用住院的,但当时太晚了,姜总又很虚弱,医生干脆就让他在医院休息了。”霍随解释。 我的一颗心重新塞了回去。 等我上到姜越病房所在的那层楼,刚出电梯,就接到了霍随的电话:“姚小姐,您到医院了吗?” 他刻意压着声音,似有些慌张。 我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刚到。” “那……”霍随支吾道:“您能掉个头,给姜总买点吃的上来么?他肚子有点饿。” ……更奇怪了。 我应道:“好。” 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往姜越的病房走。 还离得老远,就看到了在病房外站着的秦卿的经纪人凯文。 联想起霍随刚才在电话中的表现……难怪。 第199章 你喂我吃 实际上我应该掉头就走,直接回公司的。 ——姜越有秦卿探望,也有她照顾,压根就没有我什么事。 可到了楼下,我刚拉开出租车的门,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怎么说姜越都是被陈亮逼着喝下那杯酒才犯的胃病,而我,逃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跟秦卿对上,我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尴尬的是姜越,说不定我还能顺便气一气秦卿。 这么一想,我就把车门重新甩上。 “抱歉师傅,我不走了。” “操!”司机师傅立刻变了脸,大骂一句:“神经病!”随后迅速把车开走,喷了我一脸的尾气。 市一医院我熟得很,之前我爸住院,我天天往这儿跑,医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全知道。 姜越又是过敏又是胃病,需要忌口的东西很多,保险起见,我只买了一碗青菜粥和一盒牛奶。 然后我又上了楼。 这回却没看见凯文的身影。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距离我接到霍随的电话,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秦卿居然这么快就走了?我不敢相信。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门口,房门虚掩着,关得并不严实。 透过门缝,我看到里头的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赫然正是姜越和霍随。 至于秦卿——不见踪影。 看来是真的走了。 姜越和霍随在说话,所以我没有急着进去,躲在门边观望。 “那个号码……有消息了吗?”姜越问。 “没有。”霍随说,“运营商那边查不到身份信息,至于通讯记录……那个号码自申请以来,总共就打了那么一通电话。” 也就是说,从手机号着手,调查昨晚的“幕后黑手”,完全行不通。 姜越沉吟片刻,又问:“那些小混混解决掉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他们送到了警察局。”霍随垂头答道,“他们之前犯过的事不少,每个人都能判个好几年。等判决下来进了监狱,我再找人断了他们手脚。” 霍随的语气十分自然,像是早已习惯了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我突然想到那间仓库里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些编织袋上的血迹…… 我的身子一僵,一股凉气从脚底慢慢涌上来。 “姚小姐?!”霍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我,而我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霍随将门拉开,脸上是惶恐与不知所措。 “您……什么时候来的?”他说话难得打一次哆嗦。 我扯了个笑,强作镇定地说:“刚到。” 而后不给霍随说话的机会,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说:“不是说你们姜总饿了么?我买了青菜粥和牛奶。” 霍随仍旧忐忑,却侧开身子为我让了条路出来。 姜越的表情与霍随差不多,但他毕竟身处高位,还是要比霍随冷静一些。 “拿去微波炉热一下吧。”他吩咐霍随。 “好。”霍随像是得了赦免,从我手中夺过塑料袋,转身进了病房配套的小厨房。 我走到病床边,离得近了,能看到姜越脖间隐约的红点。 相比起上一次过敏时的惨样,这回的症状好像要轻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吊过水所以病情好转的缘故。 他面无血色,淡粉色的唇透着白,且干得起了皮,再加上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至极。 我忍着伸手触碰他脸的冲动,平静地问:“还好吗?” 姜越的睫毛颤了颤,掀起眼皮看我,墨黑的眼底有一丝丝的波澜,像是——落寞? “还好。”他回答,声音比与霍随说话时要轻一些,语气也委屈一些。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他问我,眼里闪烁着点点的光。 我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上班的,可瞿耀告诉我你生病了。”我回避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抱歉地笑:“昨天要不是替我出头,你也不至于进医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看看你。” 姜越眼里的光迅速地熄灭了。 “就因为……我替你喝酒进医院,你才来看我?”他的声音有点不稳。 “当然。”我点头。 “那……”姜越的眸色暗了暗,哑着嗓子说:“我很好,还没死。你已经看完了,可以走了。” 哪怕他已经尽量冷着脸,控制着音量了,可身侧攥紧床单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好。”我欣然应允,“我只跟瞿耀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确实到时间回去了。” 我转身朝门口走,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姜越咬牙切齿的威胁:“你敢走出去一步试试!” ……一如往常的霸道专制。 看来是真的病得不严重。 我彻底放下心来,手往下一压,“咔哒”一声,门开了。 “姚希!”姜越提高了音量。 随后便是一阵“窸窣”的声响,我甚至能听见病床晃动的声音。 慌乱的脚步声距离我越来越近,没两秒钟就消失在我背后几厘米的地方。 姜越的双臂从背后缠上我的腰,结实的胸膛重重地撞上我的背。他的下巴抵住我的肩膀,急促滚烫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染红了我的耳根。 “你对我……真是越来越狠心了!”他小声地控诉我,愤恨却又无奈的语气让我的心脏“嘭嘭”狂跳,耳边只剩下一阵“嗡嗡”的声响。 这股莫名的难受酸楚持续了好几分钟。 等我平静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推开。 “霍助理应该把粥和牛奶都热好了,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待会儿胃又该疼了。”我看向厨房。 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大概是害怕尴尬,霍随一直都没有出来。 姜越没出声,表情有些忿忿。 我叫:“霍助理。” 霍随这才端着粥和牛奶现了身。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姜越的脸色,生怕惹得他不高兴了。 姜越确实不怎么高兴,这会儿跟个小孩子似的把情绪全写在了脸上。 “把东西放下,你出去。”他命令霍随。 霍随放下东西,一溜烟的跑了,跟有仇人在追一样。 我也准备跟他一起走,却被姜越拉住了手。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手没劲,你喂我吃。”他舔了舔唇,眨着湿润的大眼,问:“好不好?” 第200章 什么时候解决秦卿 我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姜越了解我,一如我了解他,因而知道哪种方法能最快让我投降。 他半躺在病床上,背靠着床头,单薄的棉被拉到腰腹,恰好能盖过胃的位置。 我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一手端碗,另一手拿勺,一下一下地将粥舀起,送入他的口中。 姜越直勾勾地看着我,哪怕低下头喝粥,视线都不挪动分毫。 我觉得好笑,以某种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心态故意问他:“刚才秦卿不是来过了么?怎么不让她喂你吃饭?” 姜越的表情一僵,将嘴里的粥咽下去后问:“你看见了?” “嗯。”我又舀起一勺粥,漫不经心地应道。 “她……”姜越张嘴含住勺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和秦卿的关系……怕是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这结果我早已料到,说不上失望,就是觉得自己在他开口时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行为特别傻逼。 我沉默着将一碗粥喂完,其间姜越也没主动跟我搭话——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情不好。 “牛奶喝吗?”我把一次性的碗、勺扔进垃圾桶,摸了摸那盒被霍随拿去热过的牛奶——放的时间太长,已经冷了。 姜越点点头。 我拿着牛奶起身,“我再去热一下。” “不用。”姜越却从我手里抢过牛奶,一仰脖,“咕咚”几口喝完。 我有点恼他,“你的胃待会儿又疼了怎么办!” 姜越却浑不在意:“不过一盒牛奶而已,我的胃还没那么脆弱。” 然而此刻他虚弱的模样,让他这话没有一丁点的说服力。 “昨天……”我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抬眼平静地看着他问:“你在车上就犯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明明可以叫住我,明明可以让我陪他一起来医院,明明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留下来照顾他…… “跟你说了,让你愧疚么?”姜越笑了笑,那笑容之中自嘲的成分居多,“我想要的,是你纯粹的关心。” 我也笑了,“那你何必又强行把我留下?” “因为……我舍不得让你走啊。”姜越的声音又轻又软,补充了水分后的唇也湿润得透着光泽,格外的诱人。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移开视线以冷却自己那颗隐隐躁动的心。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来,只要你来了,我就很高兴。”姜越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捏了捏。 “昨天疼得最厉害的时候,我在想,有你陪着,应该就没那么难受了。可霍随要给你打电话,我没同意。” 我的心念一动,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了我啊。”姜越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光洁的前额,也遮住了他墨黑色的双眸。 “所以,我哪里敢打扰你。” 他嘴角的弧度透着苦涩,一副苦情小白花的模样。 可之前……他分明也没少打扰我。 我猜他多半在演。 他的演技,向来炉火纯青。 “既然你都知道我不喜欢你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找个人结婚?”我问他,语气并不激烈,反而透着诚恳。 ——我也在演。 这话果然刺激到了姜越,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狠绝,再看不出半点“小白花”的影子。 “你、做、梦!”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明明是只大尾巴狼,整天装什么小白兔?”我嗤笑道。 姜越就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突然被针扎到,“嘭”的一声,迅速地瘪下去。 他刚挺直的背脊又稍稍弯曲,偏开脸刻意回避着我的视线,狼狈又心虚。 过了一会儿,他又握紧了我的手,红着眼狠狠地瞪着我,赌气一般地说:“我就是大尾巴狼!只要咬住了猎物,就绝不可能松口!所以,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我放过你!” “哪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 “哪怕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我!”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是眼神……有一刻的动摇。 看吧,他还是在乎的,我喜欢或是不喜欢他。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而后开口:“你什么时候解决掉秦卿?” ——他说过,会和秦卿解除婚约。 姜越愣了一下,“再过一阵吧。”他明显的底气不足,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那等你解决了秦卿再来跟我谈。”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 姜越没有防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把手收回。 我不明白姜越将秦卿留在身边,继续和她秀恩爱的原因。 千行集团的股票已经因此一跌再跌,甚至都快触底;而他自己的名声也大大受损,成了全民皆知的笑料。 他的网铺得太开,我都担心等他想收的时候,会因为耽搁太久而捞不到半条鱼。 ——反而还蚀了一堆饵料。 ** 我没在医院里待到一天,撂下那些话,我就干脆地出了病房。 霍随守在门口,见我出来,惊讶地瞪大了眼。 “姚、姚小姐,您要走了?”他边说话边探头往病房里望,似乎是在观察姜越的反应,好决定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嗯。”我点头微笑,顺便“体贴”地多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你们姜总。” 霍随连声应道:“我会的,您放心吧。” 我回到公司,又惊了瞿耀一把。 他问我:“不是请了一天假?怎么才半天就回来了?” 还不等我回答,他就又紧张兮兮地追问:“你们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没有。”我宽了他的心,“他病得也不严重,况且还有霍随照顾他,我没必要一天都待在那儿。” “霍随跟你,能一样嘛?”瞿耀撇嘴埋怨,好像我很不解风情,“你在那儿,姜越饭都能多吃一碗。” 我觉得他想得有点儿多。 “他是胃出了毛病,哥哥。”我说,“饭吃得多了反而不好。” “……你!”瞿耀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主动问他:“最近公司有什么需要出差的工作吗?最好是能出国的那种。” 第201章 换座 我想出差,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待在s市不安全。只要暗地里阴我的那个人没找到,我就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而无论他有多神通广大,手都难以伸到国外。 第二,是我想远离姜越一段时间,算是给他施加压力,让他早点解决秦卿。 等他解决了秦卿之后……呵。 我反正是不会跟他复合。 “倒还真有一个。”瞿耀摸着下巴眨巴着眼,“最近有一个大型的车展在d国举行,各国名车都会去那儿参展,展会后还有交流论坛,整个活动持续一周。这工作非常轻松,就纯粹去玩儿的,我正愁不知道该派哪个能力不足的人去……” 说到这儿,他乜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 我早已接受自己是总裁办能力最弱的人的事实。 “当然,我没有说你‘能力不足’的意思。”他刻意强调,“只是碰巧你提出来要去出差,我就顺便把这差事给你。” 因为我们公司的合作商遍布全球,为了能够从容应付临时的国外出差任务,我早已抽出时间办理好了多个国家的签证——其中自然也包括d国。 “那就这么决定了,让我去吧。”我一口答应下来。 ** 两天之后,我就坐上了去d国的飞机。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飞机上,我碰见了陈熙。 从s市去d国的m市,最快也需要将近13个小时。 我乘坐的是晚上的航班,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中途我被空姐叫醒,问我需不需要用餐。 我刚一摘下眼罩,就发现身边那位金发碧眼的白人大叔不见了,换成了一张熟悉的脸。 “陈熙?”我很惊讶。 我是因公出差,来回机票都由公司来订,因而坐的是经济舱。可陈熙是橙象的老板,无论这一趟旅行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不应该跟我一起挤在这里。 “嗯。”陈熙冲我一笑,向空姐要了一份晚餐,随后问我:“你要吃什么?” 我随便要了个套餐。 等空姐走了,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旁边原来坐的是个外国人。” “我跟他换了个座位。”陈熙说。 “你用商务舱的座位跟人换经济舱?”我觉得他可能头脑不清醒。 这么长时间的飞行,最难得的就是睡个好觉。经济舱行间距太窄,像他这种人高腿长的,坐着都特别憋屈,更别提睡觉了。 “商务舱太安静了,打个喷嚏都有压力,还是经济舱好。而且,坐你旁边,还能随时跟你聊天解闷,就不会觉得无聊了。”陈熙解释说。 我不太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要换做是我,宁愿一路一句话都不说,也要把腿伸直了睡个好觉。 不过人家有钱任性,我也说不了什么。 我俩无言地吃完了晚餐,空姐过来收走了垃圾。 我重新躺下,问他:“睡觉吗?” 陈熙从包里掏出一台电脑搁在桌板上,说:“你睡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我不由叹息:这种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为啥要来经济舱给自己找罪受哦! 然而我还没睡多大一会儿,就被后排的人说话、蹬椅子的动静吵醒。 坐我后排的是一家三口,一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 这儿子很调皮,飞机还没起飞的时候,就在中间的过道上来回地跑,撞到了不少人,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 最可气的是,他的父母一丁点的羞愧感都没有,两人甚至还一脸骄傲地看着他闹腾。 最后还是因为飞机要起飞,空姐过来劝了半天,好话说尽,才让那对夫妻把自家孩子带回了座位上。 那孩子可能是消耗了太多精力,闹了一阵就睡了,我也得以安稳入眠。 然而……他刚才也被空姐给叫醒了。 现在……不睡了。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转过头轻声地说:“请不要蹬我的椅子,可以吗?” 我自认态度没什么问题,可那对夫妻一下就炸了:“小孩子闹着好玩,蹬一下椅子怎么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有父母撑腰,那孩子还示威一般地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极火大,但毕竟是在飞机上,周围的大片的乘客还都睡了。我只能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没跟他计较,就是他蹬我的椅子,让我没法睡觉,想请你们稍稍管一下。” “他要蹬椅子我们也管不了。”男人相当的蛮横,“你等他玩累了、不蹬了再睡,不是一样吗?非得现在睡哦!” 女人翻了个白眼,接他的话茬:“我看你从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还没睡饱哦?你怕不是母猪投胎的吧?” 她这已经算是人身攻击了,我火冒三丈,一拍扶手想要起来跟他们对着撕,却被陈熙拦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脑收了起来,冲空姐招了招手。 “你以为你喊空姐过来,我们就会怕你吗?”后座的男人站起身。 他大概也就一米七出头,跟我差不多高,完全没什么威慑力,只能凭借高音量来增加自己的气势。 陈熙压根不理会他,不管他说什么污言秽语。 空姐很快过来,陈熙问:“能给我们换个位置吗?后面的三个人影响到了我们的乘坐体验。” 空姐自然是知道这一家三口的德性的,也没废话,微笑着对陈熙说:“先生,我们这趟航班的经济舱已经坐满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为您换到商务舱去,不需要您再加钱,您看行吗?” 天上还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 不等陈熙开口,我就已经点头答应:“可以。” 那一家三口反倒不乐意了:“凭什么给他们换到商务舱不给我们换?我们也要坐商务舱!” 空姐一时有些为难:“可……” “可什么可!”女人扯着嗓子将她打断,“你今天要不给我们换去商务舱,我就投诉你!你叫什么名字?工号是多少?” 空姐咬了咬唇,有些气愤,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个时候,陈熙开了口:“那就给他们换过去吧,我们就坐这里。” 第202章 为民除害 最后,那一家三口如愿以偿地去了商务舱,临走前还得意地冲我们扬了扬下巴。 虽然他们走了,整个经济舱的人都得到了安宁,可无耻的人通过自己的无耻获得了更好的待遇,总让我有些忿忿不平。 我跟陈熙吐槽,他笑了笑,说:“飞机在航行中,总不能把他们赶下去。而且,商务舱说不定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觉得他在说笑。 我不是没有坐过商务舱,知道那贵出一倍不止的价格对应的是哪些额外的设施和服务。 可陈熙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又让我认为: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没了熊孩子折腾,我总算能够勉强睡着。 但这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就有哭闹声从前面的商务舱传出来。 睡觉的人全都被惊醒,周围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怎么了这是?” “出什么事了?” “商务舱还这么闹腾?” “不会是那一家子又闹什么事了吧?” …… 哭声越来越大,仔细听听,还真有点像那熊孩子的声音。 旁边的乘客拉了个空姐过来问:“前面怎么了?” 空姐闻言尴尬地笑了,推诿道:“我也不清楚。” 她的话音还没落,一个人“咻”的从商务舱里飞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什么情况?” “谁啊那是?” “摔死了吗?” …… 前面几排的乘客飞快地起身围过去,空姐倏地变了脸色,将堵在过道上的乘客们分开,自己加快脚步朝前走。 我也站了起来,踮着脚,透过人与人间的缝隙艰难地观察着状况。 一个女人哭着跑出了商务舱。 “我的儿啊!” “这……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吧?”我问陈熙。 她哭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这个位置又看不清她的脸,无法确定她的身份。 陈熙起身瞟了一眼。 他应该也有一米八,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视野也比我要开阔许多。 “是。”他说。 那么刚才“飞”出来,现在躺在地上声儿都没有的那个人,就是蹬我椅子的熊孩子了。 机内的广播突然响起,空姐用两国语言分别问了一次:“飞机上有医生吗?请迅速到前方来。” 经济舱内的乘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动作。 广播重复地响起,召唤医生的同时也要求乘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 过了没多久,又换成:“因某位乘客需尽快送医院救治,本次航班将在最近的机场紧急迫降,希望大家理解。” 看来……熊孩子那一下摔得真的很严重。 机组做出这个决定虽然可以理解,却也收获了许多人的不满。 “紧急迫降是什么鬼?” “卧槽这什么操作?!” “这降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再起飞啊?” “我特么有正经事啊!要是赶不上开会,你给我赔钱啊?” “简直烦死了!那傻逼孩子死就死了,救什么救啊!” “是啊!活着还浪费国家资源呢!就他那熊样儿,以后也不会有啥出息了,不如早点埋了再生一个!” “兄弟,你怕是高估了那对夫妻!他们那样儿的,再生多少个孩子都没用!一样的熊!” 当然也有人出来劝:“人命关天,你们就少说两句风凉话吧!” “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没听空姐说嘛,降落以后会有医护人员上来接伤患,之后就能重新起飞了。” …… 我不赶时间,所以迫不迫降都无所谓。我现在纯粹就是好奇,商务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 “你知道商务舱里都有什么人吗?”我问陈熙。 他是从商务舱出来的,再结合他之前说过的话…… “知道,但不认识。”陈熙却说。 “那你说商务舱说不定没我想的那么好,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陈熙微微一笑,“就是商务舱里有个穿得很社会的男人,胳膊、脖子上都是文身,我感觉他应该不好惹。那三个人要是在商务舱里继续作,说不定没好果子吃。”说着,他往前方看了一眼,“现在看来,我预测的似乎没错。” ** 飞机停在了r国的某个市。 医护人员上来的时候,抬了两个担架,一个把熊孩子抬下了飞机,另一个进了商务舱,出来的时候上面躺了个人。 据前排的乘客说,后面的那个担架抬的是熊孩子的爸爸。他看起来比熊孩子更惨,不仅闭着眼不知死活,脸上还有很多青紫的痕迹。 熊孩子的妈妈跟着一起下了机,一边走一边嚎,跟哭丧一样。 他们一走,舱门就紧紧关上,飞机重新起飞。 机舱里却不复之前的安宁。 大家都跟我一样,对商务舱里发生的事情分外好奇。 “我特别想知道,究竟是谁‘为民除害’了!” “我倒是对那人的身份更感兴趣。那父子俩都被揍成那样儿了,机组居然没帮着报警!” “机组人员心里也是有正义的好吧!” “对啊!要换做我是空乘,有人帮忙解决了这三个烦人精,我心里肯定爽着呢!怎么可能报警去抓这个‘大英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的身份太厉害,空乘都不敢报警,怕得罪他。” 我们坐的这次航班,属于国内的航空公司,机组人员全都是c国人。 所以这种说法,也不是完全不成立。 ** 经过了长达13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了d国m市机场。 同机的乘客纷纷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按照顺序有秩序地往舱门的方向走。 我向来习惯落在最后,今天因为想一睹商务舱那位“英雄”的真容更是淡定地坐在原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商务舱的方向。 我不动,陈熙也不动。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问我:“走吗?” 我点头。 他先站起来,把我俩的行李箱一一拿下,而后一手拎起一个往外走。 “哎——我自己来吧!”我不好意思,连忙上手去抢。 陈熙不让,手往前面挪了挪,“为女士服务,应该的。” “真不用了!我行李带得不多,不重的!” 我一心想着从陈熙手里抢行李,没看着路,临到了舱门口,不小心和一个男人撞上。 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条满是文身的粗壮手臂。 第203章 陈熙的邀约 这文身……不知怎的,有点眼熟。 但不容我多想,那人就恶声恶气地骂:“走路没长眼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那人冷哼一声,提着行李下了飞机。 我这才敢抬头看他的背影:光头,黑色紧身背心,肥大的牛仔裤。 他身上露出来的部分,全都被花花绿绿的文身覆盖。 我忽然想起刚才陈熙的形容,这人难不成是……“英雄”? 果真很“社会”。 也确实是像能把那一大一小往死里揍的那种人。 “小心一点。”陈熙提醒我,“万一惹得他生气了……” 我可能就要成为下一个“熊孩子”。 我摸了摸不自觉竖起的寒毛,点了点头。 出了机场,陈熙问我:“你去哪儿?” 我报了酒店的名字,陈熙说:“我也住那儿,我们一起走吧,我有司机来接。” 他有专门的司机来接,我却要自己拖着行李打车过去——这就是老板和小员工的差距。 “那……麻烦你了。”我冲他笑笑,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况且我第一次来d国,语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的,跟着陈熙混,我心里也踏实。 “这麻烦什么。”陈熙领着我往前走,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停住。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车牌,确定是这辆车后,敲了两下副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亚洲人的脸。 “陈熙陈总?”司机不确定地问。 “是我。”陈熙点头。 司机立刻满脸堆笑地下了车,替我们俩把行李装到后备箱,又弯着腰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陈总,请。” 我和陈熙一起上了车。 司机问陈熙:“陈总,现在去酒店吗?” 陈熙:“嗯。” 从机场到酒店,我的手机导航告诉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于是我跟陈熙聊起了天:“你来d国做什么?出差吗?” “算是吧。”陈熙回答,“m市电影节你知道吗?我们公司送了一部电影过来参展,我顺便过来看看。” d国的“m市电影节”我自然是知道的。 这电影节虽然不像f国的“g市电影节”那样享誉全球,却也在业内小有名气,算是国际上比较权威的几个电影节之一。 “咦,‘m市电影节’也在这个时候吗?”我对这种电影界的盛事很少关心,过来之前压根就没有听说过,瞿耀也没跟我提起。 “嗯,今天晚上就是开幕式。”陈熙转过头来问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电影节的开幕式我在网络上看过不少,每年国内都有不少女明星要去红毯上一展风采,谋杀许多菲林,但自己去参加——还从来都没有过。 车展明天才开始,为了调整时差,我特意提前了一天过来,去参加开幕式,也不是不可以。 可和陈熙一起去参加开幕式……还是算了吧。 他是以“橙象老板”的身份来的,到时候身边肯定会跟着公司的其他人。我若和他一起出席,必然会让人家好奇身份。 要我真和陈熙有什么倒还好说,可我俩什么关系都不是,被别人用各种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浑身都不会自在。 “还是算了吧。”我摆摆手,拒绝了他,“我打算一到酒店就睡觉,好好倒一下时差。” “开幕式晚上七点多才开始,你可以睡一个下午。”陈熙抬手看了眼手表,“睡醒以后起来吃个晚饭,然后跟我一起去参加开幕式,刚刚好。” “说实话,我对这种电影节什么的,没什么兴趣。”我只能换一个理由,“来参展的应该国外的影片居多,我都看不懂,去了跟傻瓜一样在那儿坐半天,没意思。还不如在酒店好好休息。” 陈熙见劝不动我,只得打消了念头。 “那随便你吧。”他语气无奈。 ** 公司给我订的酒店还不错——这一点从陈熙也住同一家酒店就能看得出来。 我俩的房型一样,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陈熙刻意让人家把我们安排在了隔壁。 进房间之前,陈熙问我:“你待会儿要吃午饭吗?” 我摇头,“我不怎么饿,睡到晚上吃个晚饭就行了。” 陈熙说:“那好吧。” 在飞机上没睡好,一进房,我扔下行李就直冲浴室。 洗完澡,我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我的闹钟定的是下午5点,我也结结实实地睡到了那个时候。 肚子饿得直叫,我没敢出去觅食,翻着房间里的菜单,打电话点了几个菜。 我把听筒放下没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 我的第一反应:不会是送餐的吧? 但转念一想,就算餐点都是现成的,送上来也没这么快。 我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小心地问:“谁啊?” “是我。”陈熙的声音传来,“方便开下门吗?” 我把门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陈熙走进来。 他梳着一个跟平常完全不同的大奔头,脸上还带着淡妆,像是刻意做过了造型。 “你怎么还没走?”我问他。 都已经五点多了,他说开幕式七点就开始,可他现在人还在酒店里。 “会场就在这附近,不着急,走着去都可以。”陈熙说,“既然你醒了,要不就跟我一块儿去凑个热闹?今晚有很多大咖会到场,或许你还能遇到喜欢的明星。” 像是怕我不答应,他又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可以中途离场,这没什么关系。” “可我刚刚点了餐,而且……我也没带正式的礼服。”我为难地说。 “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吃个晚饭再走。”陈熙并不介意,“至于礼服……其实不用穿得那么正式,去看开幕式的普通观众也不少。”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再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那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弄好以后过去找你。”我不好让陈熙一直在这里等。 “不急。”陈熙却一屁股坐到了我房里的沙发上,“刚好我也没吃晚饭,不如我们一起吃。” 第204章 红毯 我点的餐只够我一个人吃,我说再加一些,陈熙却说不用。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我只吃了个半饱,陈熙则表示“刚刚好”——而我吃得比他还要多。 这么一对比,让我自惭形秽。 陈熙说:“你先换身衣服,我再让我们公司的造型师过来帮你做个造型,完了以后我们一起出发。” 来出差一个星期,我只带了三套衣服——两套正装,一条日常的连衣裙。 我总不能穿正装去参加开幕式,只能换上那条纯白的雪纺连衣裙。 连衣裙及膝,无袖收腰的款式,配上高跟鞋穿还挺仙的。 去这种正式的场合虽然不太合适,但也不会显得太突兀违和。 造型师给我搭配了各种亮闪闪的首饰,项链、手链、戒指一应俱全,又把我刚刚过耳的发尾烫卷,最后给我化了一个全妆。 “好了。”她把我推到房间里的全身镜前。 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可因为造型的改变,我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大气优雅之中含着一些甜美俏皮,只是这脸——跟秦卿愈发的像了。 我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时间已经不早,陈熙催着我出发,我也不好让造型师重新给我化妆。 陈熙先前说,从酒店到会场,“走着去都可以”,最后还是坐的车。 车停在会场外,等红毯仪式结束我们才能进去。 “你不去走红毯吗?”我问陈熙。 橙象这次有电影参展,他作为公司老板,跟着主创团队去红毯上亮个相并不算过分。 “不去。”陈熙说,“上了红毯没人认识,没一个记者给拍照,太尴尬。” 他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就好像我每次看到国内的一些小明星去国外的各种活动上蹭红毯,隔着电脑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突破天际的尴尬感。 “你要不要下去看看?”陈熙问我,“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向他。 陈熙直接开门下车,绕过车尾,替我拉开了这边的车门。 “来。”他向我伸出手。 我没让他扶,自己下了车。 陈熙收回手,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去哪里?”我问。 “喏。”陈熙转身,用下巴点点红毯两边拥挤的人群,“难得来一次,不如去感受一下。” 我们来得虽不算晚,但也不早了,好的“观景”位置都被媒体和热情的粉丝们占据。 “你等一下。”陈熙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两张媒体工作证,和一部单反相机过来。 他把工作证给了我一张,说:“这下就不用跟那些粉丝抢位置了。” 这种公开的大型活动,都会设置媒体专区,通常是视角最好的区域。 我俩挂着工作证,很顺利地进去,并且站到了第一排。 怕被人看出破绽,陈熙像模像样地摆弄着单反相机。 我好笑地问他:“你会用吗?” 陈熙摇头,“第一次用。” “那还是我来吧。”我从他手里接过相机,调整好焦距,只等第一个明星走上红毯。 这种国际范围的电影节,还是欧美明星参与得更多。 而我对欧美娱乐圈没什么关心,好些明星在我看来长得都是一个样,还有好多看起来眼熟,我也知道他们演过什么电影,就是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周围的观众倒是很热情,不论是谁上了红毯,都会贡献一轮尖叫。 记者们举着相机压根没有放下来的时候,红毯两侧的闪光灯不停,我的眼睛都差点被闪花。 橙象那部电影的主创挺后面才上场。这也不令人意外,毕竟这部影片只是来参展,并没有入围任何的奖项。 虽然那几个演员我都不认识,但看着他们挺直腰杆正大光明地走上红毯,接受着各国媒体闪光灯的洗礼,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一连按了好几下快门,想多拍几张他们的照片。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我们跟前。 一个男演员首先发现了陈熙,惊讶地睁大了眼。 随即,他低声与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其他人都动作一致地看过来,并冲着陈熙挥了挥手。 陈熙淡定地抬起手臂挥了两下,算是回应。 因为不能在红毯上滞留,那群演员只站了一两分钟就走了,但还有一两个回头的——他们看的却不是陈熙,而是我。 我心里一个“咯噔”,连忙用相机遮住脸。 好不容易熬到了红毯仪式结束,到了普通观众进场的时间。 旁边的记者都开始收拾东西,陈熙看了一眼我的高跟鞋,问:“能走吗?” 我这才感觉到脚疼。 ——可能是刚才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些明星身上,精神过于亢奋,这会儿一放松,不适感就涌了上来。 “能。”我撒了个谎。 陈熙的视线移到我的脸上,目光深深沉沉的。 “那我们进去吧。”他说。 普通的观众也可以走红毯入场。 实际上,此时此刻的红毯已经成为了一个人工的景点,好多人在上面拍照留念——其中我还看到了好几个国内的十八线小明星。 他们都带了专业的摄影团队,大概是打算拍一组照片传到网上装逼,告诉所有网友:看!我也去m市电影节走红毯啦! 大概是站的时间太长,我的腿都麻了,才迈出一步,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趔趄,还好陈熙及时抓住了我的手,我才避免了与大地的直接接触。 “谢谢。”我借着陈熙的力道站稳,想到自己刚刚信誓旦旦夸下“能走”的海口,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尴尬。 陈熙并没有趁机嘲笑我,“别勉强自己了,还是我扶着你吧。”他的语气中透着关心。 “嗯。”我点了点头。 我俩也踏上了红毯。 陈熙问:“要不要给你拍照?刚好有相机。”他瞄着我怀里的单反。 “不用了。”我现在这个打扮,用手机自拍还好,要是他也用单反给我拍的话,我怕会被误认为是哪个十八线小明星,被人在心里嘲讽。 陈熙倒也没勉强。 我俩才走到一半,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冲着我大喊一声:“秦卿?” 第205章 陈少惹不起 那是刚才我看到的几个十八线其中之一。 “你怎么也来了?”她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问完以后才看到我身边的陈熙。她怔了一下,“……这位是?” 她瞟到陈熙扶住我的那只手,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的助理?” 陈熙这打扮,怎么看都不可能沦落到“助理”这个档次。 我猜她应该是想给我——哦不,是给“秦卿”一个台阶下。 她的善意我替秦卿心领了,可我没打算给她台阶:“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秦卿。”我微笑着说。 我和秦卿虽然长得像,但声音可谓是天差地别,正常人一听就能发现我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那位十八线似乎十分迷惑,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还是另一个经纪人模样的人过来拉走了她。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还有陈总,我们家璐璐眼拙,也不怎么懂事,你们两位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临走前,经纪人满脸堆笑地向我们赔礼道歉。 只是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诚恳。 进了会场,我指着自己的脸问陈熙:“我跟秦卿,真的很像吗?” “有点像。”陈熙说:“但认真看,还是很不一样的。”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你比秦卿好看。” “噗。”陈熙这种宇宙级别的钢铁直男能够开窍说出这样动听的话,我在欣慰的同时,又不大好意思。 大约是怕我不相信,他很认真地强调:“我说的是真的。” “谢谢。”我由衷地说,“我相信你。”——干脆地不要脸了。 陈熙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 开幕式不同于颁奖典礼,比较枯燥,就是许多人坐在一起,看几场露天的电影。 而跟在电影院看电影不同的是,这些外文片都没有字幕,我只能通过画面连蒙带猜大致剧情。 最后还都看得迷迷糊糊。 陈熙问过我要不要提前离场,我顾忌着自己坐在贵宾席上,还是和他一起撑到了最后——虽然中间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瞌睡。 看完电影接近转钟,陈熙要和电影主创团队一起去聚餐。他也邀请了我,但我拒绝了。 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去了跟傻瓜一样游离在外,实在太尴尬。 “那好吧。”陈熙似有些无奈,“你和我一块儿出去,我让人送你回酒店。” “不用不用。”我摆手,不想麻烦他,“我走回去得了,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过来的时候坐车,不过两条街的距离,硬生生堵了十几分钟,还不如走路来得快。 这会儿散场人也很多,路上恐怕只会更堵。 陈熙不同意。他看向我的脚,“你脚不疼了?” 说实话,脚还是疼的。但坐了几个小时,比之前缓解了不少,走这么一小段路没什么问题。 “我可以走的。”我很坚持。 陈熙拗不过我,放我先走了。 “你自己路上小心一点,d国难民多,街上挺乱的。”他不忘叮嘱我。 我没怎么在意。 这一块儿在市中心,而且现在这个时间,附近都是人,街上随处可见维持秩序的警察。 难民再猖狂,也不敢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作案。 我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酒店走,身边有不少和我同路的人。 忽然,我听到女人尖声的哭喊,就在不远的地方。 街上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警察们也集结在一起,围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极大的力道将我往后拽去,我都来不及呼救,整个人被扯进了一条黑不隆冬的小巷。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好不容易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努力镇定地问,但声音仍在颤抖。 那人却没有回答我。 他熟练地用麻绳将我的双手捆在背后,又往我的嘴里塞了条毛巾。 他按着我的肩膀,逼得我靠着墙坐到冰冷的地上。 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我抬起头来,只看得见他的身形轮廓——以及他的光头。 光头! 我像是被雷劈中,脑子里灵光一闪。 飞机上的那个人……把那对父子揍得半死不活的那个人……他也是光头!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他胳膊上的文身——我终于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觉得那文身眼熟了! 因为那天晚上在“鼎丰”蹲我的小流氓头子,胳膊上也文着相同的图案! 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念头让我越发的恐惧,身体更是忍不住地发抖。 他们居然……他们居然都追着我来了d国! 到底是谁,竟这样要置我于死地! 那人一手抓住我的头发按着我的头,不让我乱动,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陈少?” 这个声音——虽然没有飞机上的暴躁,但我很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同时,“陈少”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凛。 又是“陈少”。 我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悄悄竖起了两只耳朵。 外面的街上很乱,各种语言的说话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让我无法听清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 “人我已经抓到了。”那人说着低下头来,应该是在看我。 “看清楚了,长得跟你发给我的照片上一模一样。”他猎猎地笑,笑声中透着一股森寒。 “放心,我做得很谨慎,不会有人看到。” “嗯,我很确定,没人跟着她,可能她那些保镖觉得她出国就安全了。” “对,可真是天真。” 他的嘲笑这样赤裸裸,让我愤怒的同时又格外的羞愧。 我怎么能蠢成这样! 自以为那人的势力伸不到国外! 却没想到,他会找人一路跟着我过来! 如果今天我真的死了,那一定是被我自己给蠢死的! 那人的笑声停了,正色道:“陈少,您想怎么弄她?” “只断一只手么?”他拽住我的头发,我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都快被他扯下。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我认为,一只手不够。”他说,“她男人既然敢断您一只手,您就断她双手双脚,给那男人点颜色看看!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陈少您是惹不起的。” 第206章 绝望 什么叫“绝望”? 大概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被困在一条黑漆漆的没有人经过的小巷,身边只有一个想断我手脚的强壮男人。 我找不到救援,也逃不出去。 所能够做的,只有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一切快点过去。 光头收了线。 我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是先断你的手,还是先断你的脚呢?” 我的双腿并得更拢,两只手在背后绞紧,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巷子很深很窄,两边都是高大的建筑,夜晚的冷风吹不进来,我却不自觉地打起了寒颤。 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一只手握住了我裸露在外的脚踝。 那只手很凉,很粗糙,指腹像是结了一层硬茧。 我下意识地把脚往回缩,光头五指迅速地收紧,不让我动弹分毫。 我咬紧了牙关,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因为这条巷子里,响起了光头以外的其他人的声音。 那是一男和一女,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语气亲昵得像是在调情。 我睁开了眼,朝着巷口的方向望去。 巷子外有点点的光射进来,刚好照到那两个人的身上,让我能够看清他们的位置。 我不确定在这个时候出声他们能不能听见,但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嘴被毛巾堵得严严实实,吐不出清晰的字,只能从喉咙管里发出“嗯嗯”这类无意义的声响。 光头似乎被我惊到,握着我脚踝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加重了力道。 他不敢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警告我,但我什么都管不了了,竭尽了全身的力气,仰着脖子“嗯”个不停。 那两个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了交谈。 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极速地跳动。 求求你们,快过来!快过来! 我在心中默念,同时抬起可以活动的另一只脚,对准了光头的脸蹬上去。 光头瞄着那两个人,一时没有防备,便结结实实地挨了我这一脚。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巷口的男人往里走了两步,先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问了句什么,见没人回应,又改用英语:“谁在那儿?” 我依然“嗯嗯嗯”。 男人默了两秒,转头噼里啪啦地对身后的女人说了好些话。那一长串的句子中,我只听懂了一个单词——d国语的“警察”。 这就够了。 女人快步出了小巷,男人留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一束亮眼的白光投射过来。 他终于看清了我与光头的状态,霎时间露出惊骇的表情。 “放开她!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他用英语大叫。 我也不知道光头听懂了没有,借着手机的亮光,我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与狠戾。 “妈的!”他小声骂道,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算你走运!” 说罢,他放开我的脚,起身往外冲去。 男人想拦住他,却被他一下撞开,靠着墙半天没缓过来。 不多时,离开的女人领着几个警察回来,男人指着我叽里呱啦,大概是在给警察介绍情况。 警察立刻跑到我身边,拿走我嘴里的毛巾,替我解开绳子,又把我扶起来。 也是在这一晚,我有了第一次在国外进警察局的经历。 ——回国以后还能跟人吹嘘好一阵,我自我安慰。 我艰难地做完了笔录。 警察向我承诺,会尽快调出那一段路上的监控,有了光头的清晰正脸后会发给海关,限制他出境。 但如果他在那之前逃离了d国……他们恐怕就没办法抓到他了。 我没抱什么希望,办完了所有手续后,坐在警察局里给瞿耀打了个电话。 d国和c国有7个小时的时差,d国是深夜,c国却已经到了早晨。 瞿耀很快就接了我的电话:“姚希?你那边不应该是凌晨2点多么?你怎么还没睡?” 听到熟人的声音,我忽然眼热,方才危急时的害怕与委屈此刻全涌了上来。 “瞿耀……”我不由哽咽,“我现在在警察局……” “什么?”瞿耀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鼎丰”的事,并没有告诉瞿耀。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等我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说。现在你能让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来警察局接我吗?我一个人不敢回酒店。” “好。”瞿耀当即答应,“你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让人过去。” ** 瞿耀找的人半个多小时以后赶过来——两个年轻人,一男和一女。 男人介绍说:“我们是千行集团m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叫杨辉,她是许婧。” 千行集团…… 看来这事儿又惊动了姜越。 杨辉和许婧把我送回了酒店,甚至还陪我一起上了楼。 我开了门,许婧和我一起进去。 “姚小姐,您介意我打个地铺么?”许婧问我。 我一愣,“打什么地铺?” “姜总下过命令,您身边时刻得跟着人,所以今晚……我会留在这里。”许婧瞥了一眼房间中央唯一的那张大床,略有些无奈。 就我一个人过来出差,我特意向瞿耀申请,订了一间舒适的大床房。 没想到这会儿倒成了问题。 “你跟我一块儿睡床上吧。”我说。 其实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睡同一张床,可人家是为了陪我才留下,我也干不出让人打地铺的事。 结果许婧很坚定地拒绝。 “我打地铺就好。” “可是地上凉……”我想要说服她。 “那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吧。”许婧窝在沙发上,一副任别人怎么说都不打算再起来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没再劝她,打电话给前台,让人多送了一床被子过来。 ** 许是受到了惊吓,这一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中途醒了无数次,还做了一个被光头追赶的噩梦。 早上九点有车展,我定了八点的闹钟。然而在闹钟响之前,我就已经起了床。 许婧被我弄出的动静惊醒。 她一掀被子,迅速地坐起来,问:“姚小姐,您是准备去参加车展吗?” 我点头。 许婧笑,“姜总说了,车展瞿总会另外派人过去,今天您好好在酒店休息。” 第207章 感情没有中止 瞿耀的动作倒快,一得知我出事,就给我找好了“替补”。 可我眼下的状态,就算留在酒店,也不可能“好好休息”。 我打开电视从“1”开始换了一轮,最后关掉,拿出手机刷微博。 微博上关于“m市电影节”的新闻很多,大多数都在夸橙象那部参展的电影,顺便把几位主演都吹了一遍——毕竟这些人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国争光”。 不过,讨论度最高的还是开幕式的红毯。 时尚博主们把各个明星的服装一扒再扒,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大把的粉丝在犯花痴——除了国内那几个专门去蹭红毯的十八线。 十八线们穿的衣服并不low,有的甚至还是某国际大牌的当季高定,却还是被网友们群嘲。 “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穿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谁认识你啊?” “这背景乱的……她走的真是m市电影节的红毯吗?” “去了电影节现场的来回复楼上:红毯是真的,但这已经是仪式结束以后了,所有人都可以去红毯上走的,我也拍了几张照片【查看图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要笑死!真的low爆了!” “等等——【尔康手】,她后面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秦卿?” 此评论一出,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卧槽真的是秦卿哎!” “秦卿不是天天躲在家里都不公开露面了吗?怎么还会去电影节?” “重点难道不是……秦卿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姜越吗????” “说不定是秦卿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呢?这个没什么好挖的吧?” “秦卿前粉来说一句,这男的不是秦卿的助理,也不是经纪人。至于到底是谁……我等着吃瓜。” “圈内人顶着小号给大家爆个料:秦卿身边的男人,是橙象影业的老板陈熙。之前秦卿要演的那个《青城》,就是橙象的片子。” “卧槽卧槽!这瓜比电影节那些毯星要好吃多了!” “请继续爆料不要停!!!” “只有我一个人同情姜越吗?刚说完相信秦卿,就又被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同情姜越+1” “同情姜越+2” “同情姜越+10086” …… 就因为这条微博下的这些评论,“秦卿”、“秦卿姜越”、“同情姜越”等关键词迅速飙上了热搜。 看到热搜的时候,我以为秦卿和姜越又闹出了什么事,点进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个超级大的乌龙。 出现在那个十八线的照片背景里的,其实是我和陈熙——也只能是我和陈熙。 仿佛历史重演,如今我依然束手无策。 沉寂已久的秦卿工作室官方微博就此事发了一条声明。与上一次承认照片里的人是自己的做法不同,这一次,工作室说:“秦卿近段时间一直在s市,并未安排工作,也没有任何私人的行程。” 那位十八线的毯星也特意转发了这条微博,为秦卿证明:“那位小姐的确不是秦卿,只是和秦卿长得有点像罢了。” 她说得是实话,可网友们不相信,有骂她故意蹭热度的,也有说她和秦卿串好了词的。 总之,在广大网友的眼里,秦卿出轨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眼见着这件事朝着这个方向不可抑制地发展,我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算是什么? 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居然在无意之中,替秦卿招了一把黑。 我盯着那张照片,摸着下巴,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思路:以后我要哪天不高兴了,就把自己打扮成秦卿,干点容易招黑的事,比如仗着明星的身份明目张胆地插队、吃饭不付钱…… 我正乐呵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在我起身之前,许婧都到了门边。 “谁啊?”她一手握着门把,警觉地问。 外面安静了两秒。 “我是陈熙。”陈熙说,“这……不是姚希的房间吗?”大概是许婧的声音于他太陌生,他有一丝迟疑。 许婧转过头来问我:“姚小姐,这人您认识吗?” 我点头,“让他进来吧。” 许婧这才开了门。 陈熙看到许婧,愣了一下,问我:“这谁?” 我没打算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就说:“一个同事。” 陈熙狐疑地多瞄了许婧几眼,“你过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吗?办理入住的时候也没说要跟同事合住。” “她今天早上才到,过来坐一会儿,跟我聊会天。”我说。 “哦。”陈熙站在床边,看看许婧,又看看我,问:“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能不能让你同事回避一下?” 许婧明显不想走。 我记得她昨晚说过,姜越让人时刻跟着我。 她应该是不敢违抗姜越的命令。 我问陈熙:“很重要的事么?一定要现在说?” 陈熙回答:“很重要,一定要现在说。” “那……”我犹豫了片刻,对许婧说:“小许,你先回自己房间吧,等这边结束了,我再过去找你。” 许婧咬着唇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妥协:“好吧。结束了你给我打电话。” 她刚才给我留了手机号,我答应道:“好,最多半个小时就能结束。”又看向陈熙,“是吧?” “是。”陈熙点头。 许婧出了房间。 陈熙坐到沙发上,问我:“今天看微博了吗?” “看了。”我想起微博上的热门话题,忽然对他感到抱歉:“对不起,连累你被人扒了。” “不用道歉。”陈熙却笑了,“这整件事其实是我主导的。” “啊?”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 “嗯。”不等我说完陈熙就点头承认,“让人拍下那张照片,找时尚博主发出来,包括评论区带节奏的小号,都是我安排的。” 我好不容易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说,想让秦卿身败名裂的啊。”陈熙的眼里透着温柔,“我只不过是为你实现愿望罢了。” 我很感动,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愧疚。 “我们俩的交易已经中止了,你没必要再帮我。” 陈熙牵了牵嘴角,用最柔和的声调说:“交易虽然中止了,但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中止。” 第208章 偷情刺激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我无措地摸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陈熙的话。 “你不用有压力。”陈熙比我要自然很多,“我知道你现在身不由己,没有要逼你怎么样的意思。” 他越是善解人意,我就越是内疚。 “秦卿沦落到今天这地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说,“以后……也不需要再做什么。” 不然他的人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好。”陈熙答应。 我刚松一口气,他就换了话题:“你今天不去车展吗?怎么还在酒店?” 我不记得我有跟陈熙提过要去车展,但车展和电影节都算是m市近期的盛事,他猜到也不难。 “车展有其他同事过去,昨天熬得太晚了,今天我在酒店休息。”我扯了个谎。 “抱歉。”陈熙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要不是昨天我硬拉着你跟我一起去,你也不会熬夜。”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同意要去的。”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因回忆起昨晚的一切而露出的恐惧表情。 许婧的短信忽然而至:“谈完了吗?”——距离她出去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而我跟她说的是大约半小时。 我不知道她是不放心陈熙,还是本身就比较急躁,怕她担心,我回了个:“快了。” 然后问陈熙:“还有别的事吗?” 陈熙收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我手机上的视线,说:“没了。” 他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 他的腿还没迈出去,“嘀”的一声,房门开了。 许婧出去的时候没拿房卡,开门的不会是她。 该不会是光头?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我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我前倾着身子,探过头往门口望去,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居然是姜越! 他刚一进来就停下了脚步,跟一尊雕像似的杵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陈熙,眼里闪着寒光。 “陈总最近似乎很清闲。”姜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跟姜总比起来,确实要清闲许多。”陈熙也笑,“毕竟橙象的股价,每天都在上涨。” 姜越的眸色变深,嘴角扬得更高,“陈总可得趁着这几天多高兴一会儿,否则过段时间股价跌停,哭都找不到地方。” 陈熙不甘示弱地反怼回去:“听姜总这口气,好像很有经验?” 被他这样讽刺,姜越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火,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经验确实有不少,陈总改天可以来向我请教。” “那我提前谢谢姜总了。”陈熙微笑。 他们俩针锋相对,最尴尬的人却是我。 “陈总,您不是要走么?”我疯狂冲陈熙使眼色。 “嗯。”陈熙给我了个面子。 他往外走,到姜越身边时停下,“姜总,今天场合不对,下次有时间,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姜越欣然应允。 陈熙出去后,姜越关上了门。 他脸上的笑没了,浑身透着森冷的气息。 我搓了搓手臂,拉过被子搭在自己身上,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你怎么来了?”我仰起头,看着他慢慢走近,最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仍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却不似往常齐整——没打领带不说,衬衣领口的扣子也开了好几颗,搭配着凌乱的短发,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姜越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伸出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忽的冷笑出声:“怎么,我来,破坏了你和陈熙偷情?” “偷情”这个词太不堪入目,让我生出一股莫名的羞耻感以及……愤怒。 “我和陈熙正大光明,和你才能称作是‘偷情’!” “哦?”姜越微一挑眉,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偷情’是么?” 他俯下身来,用力地咬住我的唇,疼得我闷哼一声。 “我还没跟人偷过情,不如今天就试一试。” 他将我压倒在床上,单手握住我的两只手腕,一条腿强行插入我的两腿之间,并用膝盖在最私密的地方摩擦。 我的身体对他的触碰很熟悉,不一会儿就起了反应。 姜越从我的唇啃到耳垂,而后往下,到脖子、锁骨。 他猛地掀起我的t恤下摆,推高我的内衣,大手在我的胸上极有技巧地不断揉搓。 “啊……”我不由呻吟出声。 “怎么样,偷情的感觉,很爽吧?”姜越低低地笑,墨黑的眼底却如同一汪寒潭——没有感情,没有波动。 我看着他的眼睛,身体滚烫,心却是一片冰凉。 他抽下腰间的皮带,捆住我的双手,随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解开了我的短裤纽扣,拉下拉链—— “啧。”他捻了捻,抽出手的时候还带起了一道银丝。 我羞愤地恨不得把脸埋进枕头,再看不见他在做什么才好。 “好像你挺喜欢偷情的,水都比平常要多一些。”他滚烫的气息裹着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喷在我的颈间,引起我一阵颤栗。 “你闭嘴!”我终于忍不下去,大声斥道,却偏着头仍不敢看他。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姜越笑得胸腔一振一振的,两只手都没闲着,撩拨得我瘫软成了一团,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他触碰的那两处。 他将我的腿分开了一些,整个人都挤了进去。 他重新覆在了我的身上,双手撑在两侧,下身一沉—— “唔——”我的低呼被他用唇堵住。 ** 姜越这一闹就到了傍晚。 我虚脱地躺在床上,身上全是黏腻的汗。 姜越扯下安全套扔进垃圾桶里,长腿一跨就下了床。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与水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姜越的手机铃声。 姜越的手机在他的西装外套里,西装外套刚才被他随手扔在了床下。 我在床上滚了半圈,扒着床沿俯下身,伸长了手臂艰难地把他的西装外套捞起,摸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是秦卿的名字。 我胸口一堵,犹豫了两秒,按下“接听”。 秦卿急切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来:“姜越,你在哪儿?我……” 我噙着一抹冷笑,打断了她:“是我。” 第209章 我就是肤浅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 “姜越呢?”秦卿平静地说,我却听出了其中细微的颤抖。 “姜越啊……”我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姜越没那么快出来,才说:“他在洗澡。” 秦卿的呼吸声重了一些,似在强忍着愤怒。 “姐姐。” “别!”我一听她这么叫我就生气,控制不住的那种,“我跟你没关系,你可别瞎叫!” 我不知道大堂姐有没有跟秦卿提起血型的事——我想应该是有的,因为这次她很快就改了口:“姚希。” 我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和姜越马上就要结婚了。”秦卿说。 我像是听不出来她话中的深意,装傻充愣地问:“所以呢?” 秦卿深吸了一口气,“你以前被第三者破坏过家庭,知道遭遇爱人背叛有多心痛。现在,你要把那种痛苦强加在我身上吗?” 她说得痛心疾首,大约是想唤醒我的羞耻心,激起我的同情。 可她这一步,错得彻底。 “是啊。”我承认得很干脆。 “为什么?”秦卿情绪激动地问,“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小三,就那么值得你骄傲吗?” “那倒不是。”我哂笑,“做你和姜越之间的小三,我才骄傲。” “你!”秦卿大约没料到我会不要脸成这样,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就许你自己当小三,不许我当了啊?我起码没跟你一样嫌贫爱富,因为千行集团股票跌停板就踹了姜越再去傍别的金主呀~”我在秦卿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姚希你给我住口!”秦卿可能是真的被我气极了,再也演不下去“受害人”这么一个苦情角色,冲着电话厉声吼道。 “被我戳中痛处,就让我住口了?”我还偏不,“我其实觉得挺奇怪的,现在姜越这么困难,千行的情况也不好,随时有破产的风险,依你的个性,不应该再去攀高枝么?怎么就巴住姜越不放了呢?莫非你对姜越是真爱?为了什么呀?他那张脸?还是他的身材?或者说……”我故意停下,暧昧一笑,“是他在床上的技术折服了你?” “你怎么这么下流!”秦卿高声骂道。 我不以为然,“这怎么能叫‘下流’呢?我明明很认真地在和你探讨。说实话,姜越的技术确实不错,‘硬件’条件也挺好的,比起你原来的那些金主——最起码在时间上就有很大的优势。我能理解你因为这个而喜欢上他。” “我没你这么肤浅!”秦卿反驳,“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和他的外在、家庭条件,以及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关系!” “我就是很肤浅啊。”我一派坦荡,“我和他在一起,就只是因为他的床上技术好,伺候得我舒服。跟他做过以后,我发现我以前和我前夫……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你难道就不怕这些话被姜越听见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往浴室那边偷偷瞟了一眼,嗯,水声还没停,很安全。 “我说的全是实话,而且还全都是对姜越的褒奖。我相信,他要是听见了,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跟我去床上再来个几次。姜越的精力就是旺盛,有几次啊,他缠得我一整天都没下……” 我的“床”字还没说出口,秦卿就把电话挂了。 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嘟”声,笑得差点没在床上打滚。 然而我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咔哒”一声,门开了,姜越走了出来。 他未着寸缕,下身甚至连一条浴巾都没有围。 我快速地扭过头去,紧紧地闭上了眼。 “嘁。”我听见他轻嗤一声,带着浓重的不屑。 姜越赤着脚,走路悄无声息。直到床垫凹陷下去了一块,我才察觉到他的靠近。 我立刻掀了被子,“我去洗澡。” 可我还没来得及跳下床,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干嘛?”我不解地回头看他。 姜越半倚着床头,重点部位被我刚刚甩过去的被子遮住,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个表情……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的床上技术好,伺候得你舒服?”他问。 我一惊,身子重重地抖了一抖。 居然……被他给听见了! 这下是真的要完蛋! “你在说什么?”我睁大双眼,努力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姜越没搭理我,继续自说自话:“跟我做过以后,你才发现你和你前夫,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 我的脸烧得通红,却仍强撑着装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姜越的尾音上扬,黑眸闪着暗光,“没有关系。”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音的落下,我也被他扯入了怀中。 一个天旋地转,我重新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俩肌肤相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我身上未干的汗水沾染到他干净的、透着柠檬清香的身体上,成了肢体摩擦时的天然润滑剂。 “如你所愿,我很高兴。” 姜越的鼻尖抵住我的,说话时浅粉色的双唇在我的唇上摩擦。 “所以……” 他磁性的嗓音被故意拖长,下身向前一挺—— “啊!”我毫无防备,疼得攥住了身下的床单,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我决定和你多来几次。最好是……让你一整天都没法下床。” ** 姜越兑现了他的诺言。 我只记得自己中途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的疼,我甚至连撑着上身坐起来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只能继续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姜越不在房间里,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只知道我很饿,饿得胃一抽一抽的疼。 ——昨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吃饭。 “嘀”,门开的声音。 我努力地抬起脖子,终于看见了来人。 ——是许婧。 我又重新倒了回去。 第210章 我喜欢另一种方式 “姜总在对面房间开视频会议,我过来看看您醒了没有。”许婧冲我笑笑。 房间已经被人收拾过了,看不出昨天的凌乱。窗户开了一条窄窄的缝,散去了所有的淫靡气息。 可我现在的这个状态,任谁看都是纵欲过度。 面对许婧,我多少有点尴尬,她却表现得十分自然。 “需要我扶您去浴室洗漱吗?”她问。 我忙说:“不用。” 大概是昨天叫得狠了,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跟被砂纸磨过一样,声音粗得吓人。 我的脸烧得更红。 许婧依旧从容。 “那……您饿了么?”她换了个话题。 我小声地“嗯”。 “您想吃什么?我帮您叫个餐。”许婧拿出手机,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我都可以的。”我说。 许婧蹙眉思考两秒,“好吧。我过去跟姜总汇报一下,请您稍等。” 她一离开,我紧绷的身子立刻瘫软下来。 可没过多久,门又开了。 这回来的是姜越。 他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会开完了?”我问。 “没有。”姜越掀开被子,不顾我的反抗将我打横抱起来。 “干嘛啦你!”我现在一跟他有肌肤接触心里就慌,生怕他又跟昨天一样一点就着、不知节制。 姜越不理会我,径直进了浴室。 他把我放到了洗脸台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让我靠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够到旁边的漱口杯,接了大半杯水。 之后,他又拆开一包新的洗漱用品,往牙刷上挤满牙膏。 “张嘴。”他把牙刷举到我的嘴边。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帮忙刷牙—— 我羞愤地抬起手,想要去抢那支牙刷:“我自己来吧!” 姜越躲过,板着脸教训我:“别闹,快点洗漱完吃饭。” “啊——”他跟教小孩儿一样,自己先张开了嘴。 “我自己来。”我紧闭着嘴,和他僵持着。 姜越与我对视了半晌,忽的笑了。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让我心中的警铃拉响:这人,肯定得整出什么幺蛾子! 姜越也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信任”。 “既然你不喜欢这样刷牙,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他把牙刷搁在漱口杯上,掰正我的身子,俯身吻过来。 我忙用手挡住他的唇,不得已妥协:“我刷牙就是了!”随即乖乖张开了嘴。 姜越却好像很失望,一脸遗憾地重新拿起牙刷。 “其实我更喜欢另一种。”他说。 我含着一嘴的泡沫瞪他,要他敢凑上来,我就敢把牙膏沫糊他一脸! 好在他从头到尾都很老实,刷完牙后,又给我洗了脸,才把我抱回床上。 “回去开会吧你。”我催促他。 “不急。”姜越坐在床沿,视线黏在我外露的脖子上,眸色渐渐变深。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我从脖颈到前胸,全是他昨天吮出来的吻痕,大大小小,深浅不一。 我一把把被子拉到下巴,遮住所有可能引得他“兽性大发”的东西。 “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好意思吗?”我哼道。 “好意思。”姜越的脸皮向来厚,我远不如他。 “我不好意思。”我说。 就算电脑那头的人不知道他突然暂停会议是因为什么,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肯定一清二楚。 ——说不定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快去!”我有些恼。 姜越摸着我的头,跟顺毛似的,一下又一下。 “有霍随,不用我在场也一样。”他无奈地解释。 我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 姜越陪我一起吃了午饭,仍旧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反而优哉游哉地躺到床上,打开电视看起来。 “你还不去工作?”我都比他要着急。 千行集团眼下形势极不好,除了股价下跌以外,还爆出了某市分公司高管与政府官员勾结、私吞公款的内幕,甚至因此有了国家暗地里打压千行、千行即将破产的传言。 一时间,千行集团内部人心惶惶,股民们更是迫不及待地抛出自己手中所有的千行股票,生怕晚了一秒就会被套牢。 偏偏这位总裁大人,跟完全没事发生一样,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和千行集团的未来。 “天天工作,总得有点休息的时间吧。”姜越斜眼看我,语气似乎有点委屈。 我觉得他好笑,“你昨天不是就没有工作吗?” “但也没有休息啊。”他反驳得理直气壮,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忙偏开头去,又暗暗红了脸。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昨天秦卿打电话找你了……” 他虽在浴室里,但也应该听到了我和秦卿的对话,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一出。 “嗯?”姜越挑眉。 我跳过了中间所有的过程,垂着眼问:“你不用给她回一个电话吗?” 秦卿那么急切地找他,恐怕是为了网上那些风言风语。 “你想让我给她回电话吗?”姜越问我。 我一方面不希望姜越和秦卿联系——起码不要当着我的面,一方面又想从秦卿的惊惶挫败中获得快感。 最终,后者战胜了前者。 于是我点头,“想。” 姜越的嘴角压了下去。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吐出一个“好”。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秦卿的号码。 从我的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操作。 “嘟”声才响了一次,秦卿就接了电话:“姜越?” “是我。”姜越在回答的同时按下了“免提”。 “你……”秦卿支吾了半天,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d国。你找我有事?”姜越的语调平缓,声线柔和。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紧,有些喘不过气。 “……嗯。”秦卿略显迟疑,“网上那些新闻……你都看到了吗?” “什么新闻?”姜越问,表情却不像是全然不知的,“我坐了半天的飞机,之后又在酒店倒时差,一直没有上网。” 他的理由这样充分,要不是能够看到他嘴角的嘲讽笑容,我可能都要信了。 第211章 我来解决 这种负面的新闻,哪怕不是真的,但要当事人亲口说出来,也还是有些残忍。 偏偏姜越就这么做了,并且毫无愧疚之感。 “就是……”秦卿拖长了尾音,似是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更加合适,“网上有人拿着一张照片说我出现在‘m市电影节’的开幕式上,还是和橙象影视的陈总一起。可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s市哪儿都没去,照片上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我怀疑真正和陈总一起的人是姐姐,毕竟只有她长得和我像到会被其他人错认的程度,而且以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秦卿口中的“姐姐”自然是我。 姜越偏过脸来,冲我阴恻恻地一笑。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的秦卿! 感情还是把她整得不够惨,才让她有精力跑到姜越面前打小报告把我拉下水! “既然是个乌龙,澄清就好了。”姜越柔声安抚她。 “我澄清了,可大家还是不相信。”秦卿的声音愈来愈低,隐约还有两声啜泣透过听筒传来。 “别哭。”姜越说,“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你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你让其他人出入家里的时候也小心一点,窗帘都拉严实,楼下肯定有狗仔蹲守。” 他考虑得这样细心周到,叮嘱她的时候充满了耐心,让我心头发涩。 “嗯。”秦卿乖巧应道,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畏缩,有点儿试探。 “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马上回去陪你。”姜越轻声哄道。 “好。”秦卿甜甜地笑,“我等你回来。”声音里有小女人的羞赧。 通话结束。 大约从前被姜越责备、威胁过,这通电话里,秦卿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我,更没有趁机向姜越告状,或是质问姜越。 我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见姜越问:“电影节好玩吗?” 我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 他的唇角上扬,笑意却未直达眼底。 ——这是准备要算第二场账了。 一想到昨天的遭遇,我吓得瑟瑟发抖。 “不好玩!”我连忙摇头,“一点儿都不好玩!无聊至极!我恨不得在会场里睡了一晚上!” 姜越对我这样的答案依旧不满意,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不好玩还要跟着人家去?”他的尾音随着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而他笑得越是灿烂,心情就越是不佳。 我本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陈熙身上,以护自己一个周全,可转念一想,如果真那个样子,姜越恐怕会用更狠的手段来对付陈熙。 于是,满腹的理由在我的舌尖上打了个转,又被我重新咽了下去。 “我这不是没去过这种大型的电影节么?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就让陈熙带着我过去看看,也算是长个见识。”我“嘿嘿”地干笑。 “你可以让我带你去。”姜越这话幼稚得跟三岁小孩儿赌气一样。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准备去电影节。”我差点没忍住朝他翻了白眼,幸好在最后一刻理智控制了神经,“只是陈熙提起了,我就顺水推舟。” “那你这舟推得还挺远。”姜越依然阴阳怪气。 我终于没了耐心,“我和陈熙什么事也没有,就一起去了趟开幕式,你信就信,不信我也没法逼着你信。你要对我或者陈熙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你想做就去做。” 我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又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姜越冷哼一声,“我都没发脾气,你倒先朝我撒火了。” 他把我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没好气地说:“也不怕把自己闷死!真不知道是谁惯的你,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说都说不得了!我不过就吃个醋,想让你哄哄我,结果反倒被你怼一顿!我这委屈上哪儿说去!” 他这样坦荡,把自己的小心思摆在我的眼前,我反而生出了一些歉意。 只是——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被网友戴上的新绿帽子吧!” 想到他刚才和秦卿的对话,我心头仍发堵。 姜越没再说话,也没有下床。 我听见他解锁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打电话:“让公司旗下所有认证过的官方账号转发我最新的那条微博。” “对,就置顶那条。” 他这么一说,引得我也心痒痒了,无比好奇他新发的那条微博是什么内容。 可姜越还在这里,我也不好去拿手机刷微博。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姜越挂了电话,对我说,“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对面的房间。” 说完,他没有一刻的耽搁,直接离开了。 ——看来要处理的那件事情十分重要。 他一走,我立刻撑着酸痛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经过了一个早上的休整,我的力气恢复了小半,可以做一些幅度不大的动作。 我的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上,只稍一伸手就能拿到。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微博,搜索“千行集团”。 我没有关注姜越,抑或是千行集团旗下的任何一个账号,因此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查找。 千行集团的官方账号也把转发姜越的那条微博给置顶了: 姜越v:听说我未婚妻去参加“m市电影节”了?那前天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 原来他所说的“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是用这种方式。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姜越的原博已经有了好几百的评论转发,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多。 秦卿的粉丝迅速占领了热评: “哈哈哈哈哈哈哈!营销号被打脸了吧!都说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秦卿了!非让姜总亲自出来辟谣!” “啧啧啧,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 “好甜!姜总超级man!羡慕秦卿!” 当然,吃瓜网友也没有闲着: “姜总这是绿帽戴上瘾了?都证据确凿了还替秦卿作伪证,很真爱了。” “明面上这么说,背地里恐怕要气疯了吧!同情姜总哦~” “同情姜总+1” “同情姜总+2” “同情姜总+10086” 第212章 反转打脸 那张我和陈熙一起的照片,拍摄时间是d国的晚上7点多,临近8点——也是c国的凌晨两三点。 姜越说自己和秦卿在一起,很有可能是事实。 我忽略掉内心因意识到这点而生出的些许烦躁,顶着我常用的id在姜越的微博下留言:“姜总想为自己未婚妻正名,总要拿出点儿证据吧~比如当晚的床照什么的[害羞]不然我也可以说前天在电影节现场看见秦卿了~反正大家都空口无凭嘛~” 这条评论成功发出去后,我顺手给自己点了个赞。 午后的太阳挺好,姜越把窗帘整个拉开,阳光没有一丁点浪费的,全洒在我的身上。 我渐渐犯起了困,把手机扔到一旁,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不过一场午觉的工夫,我再打开微博的时候,一下出现了好几千条未读消息,其中点赞占了大半——都是赞的我给姜越的那条评论,还有不少人回复了我: “同求床照~” “抬脚~我扫一下橘子皮~” “我可以替姜总证明!因为那天我也在他们床上![狗头]” …… 我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先前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皮这一下很开心?”——来自姜越。 我心一惊。 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那微博账号虽然是我常用的,可我东西发得少,而且很少有特别私人的内容,只偶尔上传两张食物的照片。 我努力说服自己:姜越没这么神通广大,同时微信回复他:“什么意思?” 很快,姜越就截了张图给我,图上正是我的那条评论。 我:“?????????” 姜越:“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我继续垂死挣扎:“你认错id了吧?这真不是我啊!” 姜越:“[微笑]这个id我在你手机上看到过,你要再不承认的话,我可以找xl公司要这个账号的后台资料。刚好我跟他们老总吃过几次饭,留了电话。” 这下我是真的怂了:“我就是无聊……没想到会被人赞那么高……” 姜越发过来一个“哼”,“你要想看床照的话,我可以私发给你。” 一看到这句话,我胸口又是一堵。 “好啊!”我赌气一般地回复他。 结果姜越真的发了一张床照过来——货真价实的“床照”,床,的照片。 ——我差点摔了手机。 “有意思吗?”我问他。 “还挺有意思的。” 只看文字,我就能够想象到姜越此刻唇角微勾的得意模样。 “怎么,你很失望?” 他应该挑起了眉。 “当然。”我答。 “既然这样——”姜越的话敲了半截,紧跟着弹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具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男人露了大半张脸——正是姜越,女人被他揽在怀里,一张脸全都埋进了他的肩窝。 凭借着发型,我一眼认出来:这特么不是我么! 他居然存了我和他的床照!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紧接着变成一片空白。 我抓起手机,因为太过急切还滑了两次。 我噼里啪啦地敲着字:“这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 可这么多的感叹号也无法达到我心中的震惊愤怒的万分之一。 “昨天你晕过去的时候。”姜越答得倒爽快。 “立刻!!!马上!!!给我删了!!!!快!!!!!”我命令他。 如果不是不确定对面房间里都有哪些人,我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冲过去,抢过他的手机把照片删个干净。 “这么珍贵的照片,我怎么舍得删?”姜越说。 见来硬的对他没用,我立刻放低了姿态,想要跟他做交易:“你把照片删了,我就去删掉那条评论,行不行?” 哪知道姜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评论就留在那儿吧,反正照片我是不会删的。” “行。”我气得手都在发抖,“那你待会儿别来我房里!” 之后,姜越就没了回复。 也不知道是去工作了,还是故意不理我。 没一会儿,某狗仔大v发布了一条新的微博:“@姜越v,姜总您看看,这人是您不?您边上的人是秦卿不?” 这条微博一共配了两张图,一张是比较清晰的偷拍:晚上,姜越和霍随一起从千行大厦里走出来。另一张大概是用手机翻拍的相机上的这张照片,为的是向所有人展示照片拍摄的时间——前一天的凌晨2点44分。 我和陈熙在红毯上的时候,姜越还和霍随在公司。 那么他所谓的和秦卿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成了谎言。 吃瓜群众再次高潮: “喜闻乐见围观打脸~” “@姜越v,姜总我求求你了,快跟秦卿解除婚约吧!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戴绿帽子,你能忍,我都忍不下去了!” “@姜越v,姜总你考虑下我呗~虽然我没有秦卿漂亮,可我不会劈腿呀~” …… 这位狗仔大v并没有因自己爆出了一个大料而骄傲自满、驻足不前,他再接再厉,又放出了一组照片。 这组照片的背景是机场,主要人物就姜越和霍随两个。 姜越的造型和我昨天刚看见他时一样,衣衫不整,看起来行色匆匆。 这条微博配文:“昨天早上,姜总匆匆忙忙抵达机场,乘坐了飞往d国m市的航班。聪明的网友们猜猜看,姜总去m市干嘛呀?” 网友们有抖机灵的: “应该是去参加‘m市电影节’吧~为千行影院引进片源~” “可能是看了照片,觉得电影节好玩,自己也想去了?” “你们都别闹!姜总就是去出个差!千行那么大个集团,还不能在m市有业务了?” 也有直戳他肺管子的: “当然是去捉奸啊!还用问!” “都被戴那么一大顶绿帽子了,要还坐得住,我都敬姜总是条汉子!” “姜总!我支持你!抽@秦卿她丫的!妈的这种贱女人,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 看到这些,我的第一反应:陈熙又出手了? 第213章 手机密码 我立即就问了陈熙:“姜越的那些照片,是你让人放出来的?” 陈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是我。” 他会这么做,不用说,就是为了帮我黑秦卿。 只是这一次,他居然在姜越这只老虎的头上拔毛…… 我总觉得,十分危险。 “虽然我很感激你,可是……万一惹怒了姜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陈熙却反过来安慰我:“我既然敢做,就已经把一切可能的后果都考虑到了。千行集团内部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姜越忙那个都来不及,肯定分不出精力来整我。况且,我只是陈述事实,又没有诽谤造谣。姜越就算要走法律程序,也弄不了我。” 我仍有些心神不宁——却不再是担心陈熙。 微博上的那些评论,虽然有部分是同情姜越,认为他也是受害人的,可讥讽嘲笑他的终归是占了多数。 被戴绿帽子本身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情不假,姜越这样被人津津乐道,恨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就蹿上热搜,他“千行集团总裁”的身份是一个不小的原因。 而更让大家诟病的是:千行集团如今糟糕的状况全由秦卿所致,姜越作为总裁,不仅没有及时止损,与秦卿断绝关系,反而为了秦卿不惜和整个娱乐圈、整个董事会作对,置千行集团数万名员工于不顾。 他这样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的举动,写进言情小说里,说不定会令无数少女痴狂,可放在现实,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傻逼! 我曾有幸窥到一丝内幕,知道这些多少有做戏的成分在其中,但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千行集团董事会的那些人都不知道。 姜越和秦卿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说不定老人家们一发怒,直接撤了姜越的职,让他从千行集团滚蛋。 那他真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你以后……真的不用再帮我了。”我再次跟陈熙强调。 陈熙却顾左右而言他:“昨天……姜越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的手抖了一抖,心虚地回复他:“没有啊……”也就是让我一天没能下床吧…… 陈熙回过来了三个字:“那就好。” ** 下午6点,姜越准时进了我的房间。 我抡起一个枕头扔过去:“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姜越接住枕头,随手放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不过来你自己能吃晚饭?”他乜我一眼,眼神中透着轻蔑。 “我自己怎么不能吃晚饭了?”为了打他的脸,我从床上爬起来,然而两只脚刚踩到地面,双腿一软,我整个人又无力地跌了回去。 姜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骄傲的神情,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我气得拍了一下床面,又冲他招手:“你过来。” “嗯?”姜越似有些意外,却还是听话地走到了我面前。 “弯腰。”我继续命令他。 姜越弯下了腰。 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姜越的双眼微微睁大,随后有层层的笑意在其中晕染开。 我拧着他的胳膊,不耐烦地说:“闭眼!” 姜越略显无奈,但闭上了眼。 机会来了! 我心中一喜,左手迅速地伸进他右边的裤兜,如愿从里面掏出了他的手机。 我将手机紧紧攥住,唇刚与他分开半厘米,又被他扶着后脑勺重新按回去。 “拿我手机可以。”他睁开眼,暗暗沉沉地盯着我,“但你能不能好好接吻?” 我竟无言以对。 这一个吻最后持续了十几分钟。 姜越放开我时,我顺势向后倒去,并把手机压在了我的身下——避免被他一下子抢回去。 见我这样,姜越笑出了声。 “蠢。”他说。 我为了保护手机,不敢乱动,只能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放心,我不跟你抢手机。”他唇角微弯,“只要你能猜出密码,照片任由你删。” “此话当真?”我满腹狐疑。 姜越冲我伸出小拇指,“喏,拉钩上吊。” “幼稚!”我偏头,拍开他的手。 但我对他仍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你转过身去,离我远一点。”我说。 姜越真的背转过身,向前走到了浴室门口。 “用不用我进去待着?”他戏谑地问。 “用!”我故意这样回答。 姜越真的进了浴室,还关上了门。 我这才敢把手机拿出来。 姜越的手机密码,我还真不知道。他平时都直接用指纹解锁,我想偷看都没有机会。 所以我只能瞎猜。 我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喜欢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因为最简单,不容易忘记。 于是我第一个输入的就是姜越的生日,结果显示不对。 姜越妈妈的生日?依然不对。 秦卿的?又错。 那……我的? 我怀着一点点的紧张、一点点的忐忑,以及一点点的期待,缓慢而又郑重的,按下了那六个数字。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并不意外地显示:密码错误。 并且,因为错误的次数太多,手机被锁定,要一分钟以后才能再次输入密码。 我扔了手机,心情无故低落。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解锁成功,还是因为姜越没有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 “开了吗?”姜越在浴室里问,语调轻快,透着笑意——仿佛猜到了我会失败。 我没搭理他。 他自己开了门,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床上依旧黑着屏的手机,他脸上的笑容中多了些幸灾乐祸。 “我都给你机会了,你自己没打开,不能怪我了。” 姜越俯下身,伸长了手臂去够手机,我却在他之前抢到手机,藏到了背后。 “告诉我密码,否则就别想再要你的手机。”我威胁他。 但这威胁做不得数。 姜越的手机里机密那么多,我可不敢真不还给他。 姜越盯着我看了半晌,眼神温柔中透着慈祥,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末了,他妥协道:“170913。” 我输入,成功解锁了手机。 我打开他的手机相册,发现他竟一连拍了十数张我俩的床照,姿势还都不相同。 我看得脸红心跳,咬牙骂道:“臭不要脸!”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照片全都给删了。 还了手机,我又好奇:“你那个密码,是什么日期?” “你不知道?”姜越的脸色莫名变得阴沉。 “我应该知道?”我愈发迷惑。 姜越把手机揣进裤兜,冷哼:“不知道就算了。” 第214章 挨打 我的此次出差因为那天晚上的意外彻底泡汤。 在酒店里躺了两天之后,我和姜越一起踏上了回国的航班——这一次,坐的是头等舱。 当然,是姜越出的钱。 我跟瞿耀吐槽:“都不知道我这一趟为什么要出来,差点丢了命不说,还什么事都没干,白白花了大几千块在机票和住宿上。” 瞿耀简直把自己周扒皮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所以你回来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弥补你这几天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下了飞机,姜越让我走vip通道。 “待会儿我们分头出去,霍随会跟在你身边,机场外有车来接。” 而他自己,走了普通通道。 直到上了车,看到簇拥在姜越身边的一大群记者,我才明白了他这样安排的理由。 车子很快开走。 我问霍随:“不等你们姜总吗?” 霍随说:“姜总不跟我们同路,他坐别的车。方总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落地以后立刻回家。” 方总,自然就是方仲生了。 “回哪个家?”我下意识地问。 姜越的家有好几个,我纯粹就只是好奇,哪知道霍随想多了。 “回方家!”他有点慌,“姚小姐您别误会,姜总这段时间天天在公司加班到凌晨,有时候实在困了直接就睡在办公室里,和秦小姐……” 他这仿若惊弓之鸟的反应让我觉得好笑,我抬手打断了他:“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不介意。” “啊?”霍随愣愣地看着我,随后露出了懊恼的表情,“都怪我这张破嘴!”他小声地嘟囔,做了个扇自己嘴巴的动作。 我怕他继续自责,随口捡了个话题:“方总这么着急地让你们姜总回家做什么?公司的情况现在真的很不好了么?” 霍随瞥了前头的司机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确实不大好,那几个大股东天天往公司里跑,拉着姜总开会,催着姜总给一个解决办法。不过方总这次让姜总回家,为的不是公事。”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咯?”我微一挑眉,生出了些兴趣。 这种豪门秘辛,总是我们这些八卦的人爱探听的。 霍随点头,凑到我耳边,用近乎气声的音量说:“方总说,要跟姜总谈谈秦小姐的事儿。具体谈什么我不清楚,我猜测,很有可能是让姜总和秦小姐解除婚约。” 我觉得也像。 毕竟千行的此次危机究根结底是由秦卿造成,姜越又为护着秦卿变成了全国人民嘲笑的对象,连带着方仲生也脸上无光。 所以,方仲生就算再怎么喜欢秦卿,闹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让秦卿进自己家门。 秦卿的事业毁了,嫁入豪门的梦也即将破碎,我心里觉得痛快,可某一处仍旧堵得慌。 ——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爸却再也回不来了。 就是不知道我爸若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会不会有些安慰。 “姚小姐,这事儿我是偷偷跟您说的,您别跟姜总提啊。”霍随小心地叮咛我,我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 ** 姜越回方家,不出意料的也被偷拍了。 那些记者应该是从机场就一直跟着他,在方仲生住的别墅外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了阴沉着一张脸出来的姜越。 他的眼角,隐约有一块不寻常的青紫。 记者们的脑补能力都挺强,只凭他这一处伤痕,就写出了几百字的新闻,标题还都挺吸睛: 《儿子频被戴绿帽,老父亲坐不住了!》 《方仲生出手,姜越秦卿婚事恐成泡影》 《姜越:宁愿挨揍也不放弃秦卿》 …… 我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新闻,门铃忽然响了。 我把脸上还没干的面膜按紧了一些,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 来的人是姜越。 看到他,我很意外。 我还以为在出了那些新闻以后,他会第一时间去安慰秦卿,稳定她的心。 “你怎么来了?”我脸上贴着面膜,说话不方便,因此吐字有些含糊。 姜越被我这个形象吓到,皱着眉说:“跟鬼一样。” “你才跟鬼一样!”我气愤地一拳捶上他的胸口,姜越却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可我用了多少力气我自己心里清楚,怎么样都不可能真的打疼他。 我忽然想到了那张照片上他眼角处的青紫—— 我连忙抬头去看,可那一处的颜色和其他部位没什么不同,照片里青紫的痕迹就好像是我的幻觉一样。 我扯了脸上仍滴着精华液的面膜,拽着他的领带,逼得他低下了头来。 我踮起脚尖,鼻子凑到他眼睛边上使劲闻了闻,果不其然,有一股化妆品的淡香。 我的手指轻轻地贴上去,立刻抹下一层粉来。 “你真挨打了?”我紧张地问他。 姜越抿了抿唇,“进去再说。” 进了客厅,我把他摁在沙发上,去卧室拿了卸妆水,用化妆棉一点点地给他把眼角的粉底擦掉。 很快,那一片青紫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仔细地盯着他看,发现他的眼里多了些红血丝,大概是被打得充了血,看起来有点恐怖。 随后,我又强行地剥了他的衣服。 他的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比眼角的伤痕更加吓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问:“你爸打的?为什么啊?” 我都不敢相信。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的! “我和他发生了一点分歧。”姜越避重就轻地说,拿过衬衣重新穿上。 我按住了他扣纽扣的手。 “疼吗?”我问,“要不要擦点药?” 姜越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冲我笑了笑,“不疼。这不算什么,还没我小时候挨得重。方仲生的身体果然是虚了。” 都这样了,还没有小时候重……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算不疼也还是要擦药。”我的态度十分强硬,姜越拗不过,也就任由我去了。 “不过……”他的眼神中透着怀疑,“你家里有药吗?” 第215章 方仲生来找 药我家里肯定是没有的,但我可以出去买。 姜越拽住我,“算了,过几天就好了。”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我就越是难受。 我撇开他的手,“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姜越跟上我的脚步,边走边低头把扣子一一扣上。 我本想拒绝,可他一开口就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你还想电影节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演一次?” 一提起那一晚,我整个人就蔫了,好不容易才遗忘的恐惧再度席卷而来。 但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困惑:“你怎么知道电影节那天晚上的事情?” 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到目前为止我还谁都没有说。包括瞿耀,也只知道我差点丢了命,还进了一趟警察局。 姜越侧过头来,冷冷地瞥我,“只要我想,就不会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吹牛,可我知道不是。 “你查到了什么?”我问他。 m市的警察在那晚过后并没有再联系我,我猜测他们应该还没找到线索。姜越收集信息的渠道比他们要多,说不定会有收获。 姜越把手揣进裤兜,表情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不悦:“只拿到了监控录像,但当时天太暗了,就算把图像放到最大,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我闭了闭眼,将所有恐怖的画面从脑子里驱除,而后说:“我看见过他的脸。” 姜越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那天晚上?” “不是。”我摇头,“在去m市的飞机上。” 姜越眯起眼,很冷静地问:“那条小巷里几乎没有灯光,你怎么能确定,袭击你的那个人,与你在飞机上看见的是同一个?” “相同的光头,相同的声音,还有……”最关键的证据——“飞机上那个人手臂上的文身,和‘鼎丰’那群小混混头子的相同。” 那个图案很独特,像是某种帮派的标志,普通人肯定不会乱往身上纹。 姜越微微弓着的背倏地挺直,眸中闪着寒光。 “还有什么?”他问。 “还有……”我握紧了发抖的手,“他也提到了‘陈少’。他说,你断了‘陈少’一只手,所以要替‘陈少’断我双手双脚,让你知道,‘陈少’是惹不起的。” “‘陈少’?”姜越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 去药店买了药回来,我催着姜越去洗澡,但又有点担心:“你的伤……可以碰水吗?” 姜越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有破皮,没关系。” 出来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那些伤痕看起来更加的明显。 我特意买的云南白药喷雾,上药的时候不用碰到他的身体,就不会担心弄疼了他。 可姜越对此不怎么满意,之前就在药店里跟我磨了半天,说想要那种涂在身体上的软膏,我没搭理他,拿了喷雾付完钱就走,这会儿他更是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我的跟前。 我揭开盖子,对着他身上的淤青一通喷。 姜越抖了抖,皱着眉头抱怨:“凉。” “忍一下就好了。”我敷衍地应道。 哪知他猛地扑过来,把我抱进了怀里。 “这样就暖和了。”他心满意足地喟叹,脸在我的颈间蹭来蹭去。 云南白药特有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尖。 “喂!”我恼火地用手推他,“药全都蹭我衣服上了!” 弄脏我衣服是小,他这么一折腾,我刚才都白忙活了。 “你还想不想快点好了?” 姜越眼睛一亮,一只手已经钻进了我的t恤下摆。 “你想让我快点好的话,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 ** 事实证明,“那种”方式不仅没有让他快点好起来,还给他的后背平添了几道抓痕。 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我喷了满身的云南白药。 ** 我回到公司上班。 瞿耀首先对我表示了慰问,随后冷酷地把这两天堆积的工作一股脑地扔给了我。 “工作,是治愈伤痛最好的方式。”他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差点反手把成堆的文件夹甩到他的脸上。 而就在我埋首文件之中认真工作的时候,前台的小妹妹给我打了电话:“姚助,这边有位姓方的先生找你。” “姓方的先生”,我只认识方仲生一个。 我回想起上一次的情景,莫非……他知道了我和姜越至今仍不清不楚,所以特意来警告我,让我跟他来个了断? 这倒是我期望的。 于是我说:“让他进来吧。” 过了四五分钟,方仲生和他的助理一起出现在了总裁办门口。 方仲生怎么说都是个上过无数次八卦杂志和娱乐版头条的名人,也就我们公司前台年纪小没什么见识才没认出他来。 这会儿他刚露了个脸,还一句话都没说,就吸引了总裁办所有人的目光。 离门口最近的赵秘书腾地一下站起来,“方、方总?”大概是惊吓过度,他甚至都有点结巴,“您来找我们瞿总的吗?” 方仲生压根就没理他,笔直地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慢慢吞吞地迎上去,挤了个假笑。 “方总,咱们去会客厅吧。” 我们三个人在总裁办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进了会客厅。 方仲生甫一坐下,就开始找我的茬:“我既是长辈,也是客人,姚小姐连杯茶都不给我倒吗?” 我抿唇一笑,直接地怼了回去:“方总应该很清楚,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不应该处理私事。要不是看在您是长辈以及客人的份上,我也不会放下手头成堆的工作来接待您。” 从前与姜越在一起时我都不曾忌惮他,如今的方仲生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我更没有了委曲求全的理由。 “你!”方仲生用拐杖指着我,握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提醒他:“方总,我的时间确实有限,您有什么话请快点说,否则被我老板发现我摸鱼,又该扣我工资了。” 第216章 你和姜越结婚吧 方仲生气得眯了眼,胸膛不住地起伏。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神态与姜越有几分相似——不愧是父子俩。 实际上——我盯着方仲生仔细看了看,他的五官与姜越如出一辙,年轻时候大概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哥一枚。 只是…… 或许是纵欲过度,他的皮肤松弛,面色蜡黄,眼袋快要掉到下巴,一双眼睛混浊无光,整个人形容枯槁。 所以我挺佩服那位姜越口中那位与他打得火热的女大学生——在床上的时候,她得有多精湛的演技,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也是享受的。 方仲生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你跟姜越结婚吧。”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跟姜越结婚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仁慈的施舍。 他的要求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甚至可以说——跟我的预料完全相反。 最初的震惊过后,我冷静下来,微一挑眉,故意激他:“哦?方总以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皱着眉头,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方总您让我做什么来着?哦,离开姜越。您还说,我是暴发户的女儿,没什么素质,哪一方面都配不上姜越。” 方仲生被我噎得满脸通红,态度却依然强硬:“我的观点并没有改变,你确实配不上姜越。但是……”他撇开脸去,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既然姜越喜欢你,我就不反对这门婚事。” “姜越喜欢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方总,您好歹也是经常上头条的人,能不能稍微关注一下近期的新闻?姜越他喜欢的人明明是秦卿,为了维护她,更是三番两次被网友嘲笑。况且,您不是说过嘛,我只是姜越找来恶心您的一个替身,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方仲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双浑浊的眼阴狠地盯着我。 “我知道你和姜越还有往来。”他向我透了底,“所以,你不要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姚小姐,我活了快六十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很清楚。” 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我的兴趣。 我向后靠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愿闻其详。” “你不就是想要钱么?”方仲生冲身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从提着的公文包中掏出一本支票簿,连着签字笔一起放到了他的手中。 “你开个价吧。”方仲生对我说。 电视剧里的情节终于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忍不住乐开了怀。 “方总,您觉得姜越值多少钱?”我问方仲生。 他愣了一愣,随即不耐烦地喝道:“别废话了!你要多少钱,赶紧说!” “好。”我从善如流。 方仲生拧开笔帽,笔尖抵住纸页。 “我要整个千行集团。” 他正准备写字的手顿住。 “姚小姐。”他抬起头来,警告我:“你应该知道,我既然能让姜越同意和秦卿结婚,就能够让他同意和其他女人结婚。现在我给你一个嫁入豪门的机会,你最好好好珍惜,否则……” “那你让姜越和其他女人结婚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是非要嫁给他。” 方仲生怔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姚希,你别不知好歹!” “我就是不知好歹啊。”我跷起二郎腿,格外的悠哉,“方总对我这么不满意,何必上赶着来求我跟您儿子结婚呢?您快去找其他女人吧!我相信,就算您一分钱不付,也会有大把人争着抢着要嫁给姜越呢!” 我吃准了方仲生现在非我不可。 否则就我俩这水火不容的关系,他得多想不开,才会明知道要吃瘪还来找我。 方仲生的手抖得更加的厉害。 他收了笔和支票簿,拄着拐杖站起。 “我再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他的身形已经佝偻,就算站着也比我高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没有气势。 他说这话,无疑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我偏不让他如愿。 “不用了。”我抿唇微笑,“方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祝福您,能尽快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儿媳妇,救千行集团于水火之中!” 说完,我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径直出了会客厅。 我刚一拉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瞿耀。 “嗬!”我吓得倒退一步,问他:“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瞿耀越过我的肩头朝会客厅内望去。 “方总。”他冲方仲生打了个招呼,表情很冷,完全没有对从前上司或者朋友父亲的尊敬。 这并不令人意外——怎么说他都是姜越最好的朋友之一,对姜越家里那点破事儿也应该一清二楚。 方仲生这个人……着实让人尊敬不起来。 “嗯。”方仲生同样冷淡地回应。 瞿耀上前一步,挡在了我与方仲生中间。 “方总来旗峰,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楼下迎接,免得怠慢了您。”他说,全然听不出诚意。 方仲生也没把他的客套当真,“我来找姚小姐聊些私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聊私事?”瞿耀的脸更冷,“上班时间聊私事,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他转过头质问我。 尽管知道他这其中多少有些表演的成分,可我还是被他怪责的眼神看得心尖儿一颤。 “对不起,瞿总。”我连忙低头道歉。 方仲生自然是不会为我辩解的。 “我先走了。”他对瞿耀说,在助手的搀扶下,从我们的身边经过。 “好。”瞿耀点头,“我还有事,就不亲自送方总了。”说完,他招了赵秘书过来,叮嘱他将方仲生送到楼下。 等方仲生一走,他就把我拉进了会客厅,反锁上了门。 “方仲生找你做什么?”瞿耀紧张地问。 “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我安慰他说,“就是他想让我跟姜越结婚。” 瞿耀一惊,大声地说:“这还不算大事?!” 第217章 看好戏 他的反应太过夸张,我揉了揉被他的高音震到的耳朵,浑不在意地说:“要我同意了,这就是大事;可我没同意,不就跟没事一样么?” 瞿耀很快冷静下来,紧盯着我认真地问:“你不同意,是因为姜越,还是方仲生?” “就不能因为他们两个人吗?”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都打算跟陈熙结婚了。” 听我提到陈熙,瞿耀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可能是想到了之前姜越软禁我时他助纣为虐的事。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不答应方仲生,是正确的选择。他让你跟姜越结婚,肯定不怀好意。” “这我知道。”我还没蠢到真认为方仲生会替姜越着想,“他来找我,就只是想让我拆散姜越和秦卿。” 现在想想,昨天他把姜越叫回家,为的大概也是这事儿。 姜越没同意,就挨了他一顿狠揍。 我也挺气姜越。 他为了秦卿挨揍,不去找她邀功寻安慰,跑到我家里干嘛? 要早知道这些内幕,我当时肯定不会慌忙火急地出去给他买药。 让他疼死算了! 关我屁事! “说起来,方仲生可真搞笑。”我幸灾乐祸地笑,“当初姜越和秦卿是他撮合的,还跟媒体说什么秦卿是他认定的儿媳妇,结果现在又想方设法地把他们拆散……” “是啊。”瞿耀也笑,“原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颐养天年多好,非要搞点事出来,把姜越惹怒了,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这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可我没问,他也就没解释。 “行了,你赶紧回去工作!再耽误时间,我说扣你工资就扣你工资!”瞿耀瞪我一眼,我连忙跑了出去。 ** 瞿耀把方仲生来公司找我的事告诉了姜越,姜越打电话过来叮嘱我:“以后不要再跟方仲生见面。他今天对你说的任何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不要搭理。” “可是他说,让我们俩结婚呢。”我故意这么说。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尽管没有抱希望,可他这样的反应,还是让我的心一寸寸变凉。 我越是难受,嘴角就扬得越高。 “你不想和我结婚吗?”我问。 当初他求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没有一口答应,是我此生最后悔,也是最不后悔的事情。 姜越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电话被他挂断了,他才沉沉地出了声:“现在还没到时候。” ——依然还是那句话。 我很想问他:怎么样才算到了时候? 但最终还是:“我知道了。” 我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哪怕到了他所谓的“时间”,我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一个连承诺都给不起的男人,我哪里敢真正的去依靠? ** 隔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姚小姐您好,我是方总的助理,昨天我们在贵公司见过。”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每次都跟在方仲生身边的那个年轻助理的身影。 “你好。”我说。 “是这样的姚小姐,方总让我问问您,一天时间已经到了,您考虑好了没有?” 助理的态度很好,所以我也同样客气地回答他:“抱歉,我不同意。麻烦您帮我转告一下方总,请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好的,打扰到您了。”他说完才收线。 我不由有些唏嘘,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想不开跟了方仲生呢? ** 又过了两天。 晚上十一点多,我都准备睡觉了,沈彤突然给我发微信:“!!!!!!!” 这一大排省略号,让我很有一些紧张。 “怎么了?” “快来y会所!!!” “有好戏看!!!!” 单从这两行字中,我都能够感受到沈彤的兴奋。 我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好戏”能让她激动成这样,但也没忘记不能独自出门——尤其是在深夜。 “姐姐,您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都要睡了。”我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告诉我呗,我真没那个劲儿往y会所跑了。” “哎呀!这事儿真得亲眼看见才觉得刺激!”沈彤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我怕她担心,没跟她提过,因此一个劲儿地怂恿我:“快来快来!我帮你叫个车!”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没两分钟,她就把网约车的信息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没辙,只能爬起来换了衣服。 姜越应该安排了人跟着我——这样想想,我又放了点心。 万幸我这一趟出去也没遇上事儿,一路顺利地到了y会所。 沈彤在19楼等我,我一下电梯就看见了她。 “你在这儿干嘛?”我疑惑地问。 y会所的一到五层是娱乐场所,五层往上就是酒店房间。 沈彤一般来y会所都是为了应酬,怎么说都不该到这一层来。 沈彤神秘一笑,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用房卡开了1906的房门。 “你还开了间房?”我更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嘘!”沈彤用食指抵住双唇,示意我小点声。 她把房门关上,却没往里走,而是趴在门板上,跟做贼似的,眼睛紧贴着猫眼往外望。 “看什么呢你?”我凑上去,可猫眼整个被她霸占,我什么都看不到。 “别急别急!还没到时间呢!”沈彤摆了摆手,嫌弃地说。 “那你还火急火燎地把我从床上捞起来!”我有些忿忿。 “这不是怕你错过了好戏嘛!”沈彤放弃了猫眼,转而抱住我的胳膊,谄媚地笑。 “所以你所谓的‘好戏’,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好奇。 “这个嘛……”沈彤摸了摸鼻子,笑容尴尬,“我也不清楚,要看人民警察的办事效率了。耐心点儿等吧,他们总会来的。” “警察?”我被她搅得越来越迷糊,“又关警察什么事?” “娱乐场所嫖娼可不关警察的事嘛?”沈彤的眼里闪着恶质的光芒。 我忽然觉得她有点傻——可能是谈了恋爱的后遗症。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找男公关——俗称“嫖娼”。 第218章 被下药 沈彤傻了眼。 但很快,她一挥手,就像是要挥走自己的傻气一样,反驳道:“咱们那是没人举报!有人举报的话,警察肯定会过来查的!” 我不知道她相没相信自己说的话,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这么大个会所,在这儿开了这么多年,要说一次都没被人举报过,绝对不可能。但它还好端端地存在着,说明了什么? 不就是背景厉害,别人动不了呗! 结果沈彤这傻子还乐呵呵地去报警。 说不定转眼她就被卖了,最后被找上门的人变成了她。 好在这会所是姜越的朋友开的,老板言良我上次还见过,就算人家不高兴了,也不会把沈彤怎么样。 “那你继续在这儿等着吧,我先睡了。”我没耐心,也没精力陪着她瞎折腾。 “哎你这个人——”沈彤在我背后气急败坏,我没理她,径自躺上了床。 她没跟着我一块儿过来。 沈彤的脾气和我一样倔,倘若警察迟迟不来,她可能会在门边上蹲一整晚。 我说是要睡觉,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竖耳听着门口的动静。 要实在太晚了,我可能会强行把沈彤拽过来睡觉。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夹杂在一起。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 沈彤一下子抖擞了精神:“来了来了!” 她压着声音,却压不下激动的情绪。 我连忙坐起来,问:“真是警察吗?” 外面的声音的的确确停在了我们房间门口。 沈彤瞄了半天,模模糊糊地说:“只来了一个人啊……看他穿的衣服,不像是警察啊……也不知道是干啥的……” “卧槽!他把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她忽的大叫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快快快!我们快出去!” 沈彤打开门,刚迈出去一条腿,又折回来,握住我的手腕,拽着我一块儿往外冲。 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此刻开的是录像模式,镜头对准了对面的房间。 对面那间房的门敞开着,沈彤没有一丝迟疑地闯了进去。 我却有些犹豫,拉了拉她,说:“这……不大好吧?” 就算人家真的在嫖娼,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不好个屁!”沈彤爆了粗口,强拉着我进去。 一个男人恰好从里头出来,黑沉着脸命令我们:“请你们立刻出去!” 可当我俩对视上的那一刹那,皆是一怔。 “姚希?” “言老板?”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y会所的老板言良。 言良迅速地转头往房里望一眼,又笑着问我:“你们是找不到房间了么?用不用我带你们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房里就响起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姚希?姚希在哪里?” 言良的眸光闪了闪,露出一个露馅了的尴尬表情。 “姜越?”我循着声音往里走,言良抬起手臂拦了我一下。 “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他的态度很诚恳。 “姚希!希希!”可姜越不住地在喊。 他像是喝多了酒脑子不清楚,吐字也异常的含糊。 “怎么?”沈彤三两步走上前来,将言良一把推开,“不就是嫖娼么?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先于我走进去,随即便爆出一声尖叫:“啊——”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得倒退两步,后背都贴到了墙上。 我急急忙忙跑过去,也和她一样,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房间里凌乱一片,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姜越赤条条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说着胡话;而在床下,躺着一个同样赤条条的女人,脑袋周围还有一滩血迹——看起来像是一个案发现场。 血迹还没干,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在她的身边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还活着!”我转头对言良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言良却没有动。 “等等。”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姜越的衣服。 “你们俩先回避一下,我帮姜越把衣服穿好。” 我和沈彤退出房间的时候,还能听到姜越在那儿叫:“希希!” 我有些难受,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帮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醉鬼穿衣服是一件极困难的事,过了十几分钟,言良才搀扶着姜越出来。 他瞥见沈彤手里的房卡,问:“你们在这里开了房间?” 沈彤指着对面,说:“喏,就这一间。” “刚好。”言良微笑,“借你们的房间一用,待会儿我让前台再给你们重开一间,不收钱。” “重开就不用了。”沈彤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故意抬杠,直接就给言良开了门。 言良把姜越甩到了床上,姜越不自在地扭了扭,又用手去扯衬衣前襟。 “热……”他皱着一张脸,似乎极为痛苦。 见他这样,一个想法忽然从我脑中闪过:“姜越他……该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言良点头:“很有可能。” “不是吧?”这件事沈彤也没料到,“我看到他和那个女人一起上楼,还以为他是来嫖娼的呢……” 言良的眼睛眯了眯,“所以……那个报警电话是你打的?” 被人逮了个正着,饶是沈彤这种厚脸皮,也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过——”言良话锋一转,“幸亏你打了那个电话,否则我也不会过来看看情况。” 倘若言良没有来的话,姜越和那个女人……还真没人能想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那个女人—— “对了!叫救护车!”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却被言良按住。 “别叫。”他说。 “她都流了那么多血了,再不送医院去抢救,真的会死的!”我很着急。 不管她做了什么,这都是一条人命。 而且,如果她真的死了,姜越恐怕也逃不脱法律的制裁。 言良打了个电话:“让张医生带人来19层,有个女人可能磕破了脑袋,流了很多血,现在昏迷了,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收了线,他对我说:“那个女人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解决。但是姜越——”他扯了扯唇角,“就麻烦你了。” 第219章 我脏 言良撂下这句话,不等我同意,拉着沈彤就走了。 门“哐”的一下被关上,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姜越两个人。 我其实也想走。 姜越被人下了药,言良故意留下我,目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 ——不过就是想让我充当姜越的“解药”。 但一想到他刚才和那个女人有过一些亲密接触,我就感到一阵恶心。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然而我的手刚握上门把,就听见姜越喃喃地念叨:“希希……别走……” 我的脚像被黏在了地板上,顿时再迈不出去一步。 最终,我还是折了回来。 也不知道是剂量太猛,还是药效奇佳,姜越裸露在外的皮肤——不仅仅是脸,全都变成了诱人的淡粉。 揉得皱巴巴的衬衣已经被他完全扯开,扣子全都不知道崩到了哪里。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完整的豆沙色唇印,唇膏的颜色与那个女人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又是一阵烦躁,冲过去把他拽得坐了起来。 “去洗澡!”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耐烦地吼道。 姜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掀开了眼皮。 他的眼里因为充血而染上了红色,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呆愣愣的,有些懵懂。 他缓慢地转动脖子,直到视线和我对上。 渐渐的,他的眼神有了焦点,表情也一点点地变化。 他舔了舔干得起了皮的嘴唇,开口:“希希……”声音沙哑,笑容性感勾人。 妈的!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移开,盯着他胸前的唇印看了半天,才又冷静下来。 “能走么?”我板着脸问他,“你身上脏了,先去洗个澡。” “脏?”姜越眯着眼思考了片刻,脸上忽的闪过狠戾的表情,“确实很脏。” 他扶着我的手,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我想要揽住他的腰,让他能靠在我身上,却被他推开。 “我脏。” 这话由他自己说出来,莫名让我有点难受。 “没关系,总是要洗澡的。”我反过来安慰他。 “不行。”姜越的态度坚定,“不能弄脏你。” 最后他竟真的只凭自己,扶着墙走进了浴室——哪怕中间有好几次他双腿发软,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 我不放心,跟在他后头进去。 姜越长腿一跨,坐到了浴缸边沿——这个过程看得我心惊胆战,甚至还急匆匆地冲上前去,张开双手从背后将他护住。 幸好,他什么事都没有。 姜越打开水阀,强劲的水流瞬间喷射出来。 他将淋浴头举过头顶,任冰凉的冷水浇遍全身。 虽是夏天,但冷水澡也不是任何人都受得住的。 “你疯了?!”我连忙把水阀转到热水那边。 姜越却执拗地转了回来。 “我被下了药。”他看着我的眼睛,极认真地说。 他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不再像之前一样混混沌沌,只会闭着眼睛说胡话。 “我知道。”我说。 “如果不冲冷水,我会热得受不了。”姜越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在蹦。 他用手掐着大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看到他这痛苦的模样,我实在于心不忍,几乎是冲口而出:“不用冲冷水,我可以帮你。” 姜越笑了,简单的勾唇角的动作,被他做得像是电影慢放一样,一帧一帧的。 他抬起手,抚上我的脸。 饶是冲了这么久的冷水,他的掌心依旧是一片滚烫。 “虽然我很高兴,但还是要拒绝你。” “为什么?”我不解。 明明依照他的个性,我就算不主动,他也会自己扑上来。 “因为,这药有点儿猛,可能会弄伤你。” “到时候药效上了头,我就会丧失理智,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现在很脏。” 他低下头,嗅了嗅湿透以后紧贴在身上的衬衣,露出一个极度厌恶的表情。 “这香水味……太恶心。” 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随手扔到了一旁。 他大大咧咧地岔开腿坐着,我一眼就看见他腿间比平常还要昂扬的某物。 我迅速地转开脸去,随即就听到姜越愉悦的低笑。 “帮我给霍随打个电话,让他送一套衣服过来。”他说。 他整个人都躺进了浴缸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还是叮咛了一句:“别乱动。”才出去找我的手机。 “霍助理,你现在要有空的话,方便给你们姜总送一套衣服到y会所19楼的1906房间来吗?” 我说的时候其实没多想,但说完才意识到这内容有多暧昧。 我立刻红了脸。 好在霍随非常专业。他甚至连一刻令人难堪的沉默都没有,用极公式化的语气询问:“请问具体需要哪些衣物呢?” “就……从内到外,整个一套。”我说。 “好的。请您稍等,大约半小时以后我就送到。” 整个过程,霍随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我一通电话打完,姜越仍将自己泡在一池的冷水之中。 “别泡太久了,容易感冒。”我不由担心。 “没关系。”姜越说,随后问我:“霍随什么时候来?” “半个小时以后。”我答。 紧接着,他又问:“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怎么,这会儿又惦记人家了?”我凉凉地问。 “没有。”姜越语带无奈,“我只记得把她推下了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原来那个女人是被他给推下去的,我还当是他们玩得太激烈,一时没注意…… 我回过神来,告诉他:“她脑袋估计摔破了,流了一地的血。言良叫了医生上来,现在就在对面。你要想知道情况,我过去问一下。” “不用了。”姜越拉住了我的手,“我明天自己去找言良。” “噢。”我继续蹲在浴缸旁边。 我俩一时都没说话,浴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 我受不了这种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那女人……是言良的员工吗?” “不是。”姜越否定得很干脆,脸上挂着冷冽的笑。 第220章 弄她 半小时后,霍随送了衣服过来。 我去开门拿的,姜越让我把他留下。 霍随略显为难,“这……” 我就知道他想多了。 但姜越眼下这状况,我要真详细说了,只怕他会想得更多。 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说。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关了门,把衣服扔到床上,又转头进了浴室。 姜越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他的皮肤都起了皱,但好歹没之前那么红了,那一处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好了吗?”我问他。 “差不多了。”他的嗓音仍旧沙哑。 我扶他出了浴缸。 姜越顺手扯下挂在一旁的浴巾,三下两下把自己的身体揩干。 他依旧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却跟树袋熊似的趴在了我的背上,强迫我把他背出去。 他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儿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沐浴露的柠檬清香。 冰凉的水珠从他的发尾滴下,落在我的颈部,有的还从我t恤的领口滑入,冷得我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好不容易,我才把他拖出去,扔到床上。 姜越没放手,我顺着力道摔进了他的胸膛。 他紧紧地抱住我,张嘴衔住我的耳垂,轻柔地吮吻。 我一个激灵,抬起手将他的脸推开。 “霍随还在外头呢!”我气急败坏地说。 姜越脸一黑,悻悻地咬着牙说:“早知道就让他先走了!” 他最后还是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我又开门让霍随进来。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他们俩一看就是有正事要谈,我也不好继续在这儿待着。 “不用。”姜越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说:“坐这儿。” 我瞄一眼霍随,霍随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训练有素的。 大概是见我迟迟不动,姜越又说:“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送你回家。” 他成功将我说服,我没走,但也没坐到他身边,而是绕到了床的另外一侧。 “你们俩聊,我玩自己的。”我扬了扬手机。 姜越的嘴角下沉,明显不高兴,可当着霍随的面,什么也没说。 “你给言良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过来。”姜越吩咐霍随。 霍随立刻打了电话,几分钟后,门铃就响了。 来的正是言良。 他进了房间,瞥了瞥姜越,又瞥了瞥我,意有所指地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紧紧地盯着手机,装作没听见他说什么。 姜越则直接忽略了他的话。 “我的手机落在楼下了,你待会儿让人给我送上来。” 言良调笑道:“玩得这么嗨?连手机都能落下?” “滚!”姜越骂,“我被人下了药,手机可能滑出去了。” “唷~”言良更是幸灾乐祸,“咱们英明神武的姜总,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姜越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他。 “我不说了,行了吧?”言良一下就怂了。 “所以,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恢复了正经。 “我有个猜测,但要先查清楚那女人的身份,才能够确定。”姜越说到这里,问言良:“那女人死了吗?” “死个屁,活得好好的呢!”言良一屁股在他的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先递给了姜越。 姜越没接,“少抽点烟。”他皱着眉说。 “姜越我操你妹!”言良反应挺大,“你他妈前段时间一天能抽两三盒烟,现在居然让我少抽点烟?你他妈能有点脸吗?” 我抬头看向姜越,他也恰好往我这边看过来。我俩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撞,还没碰出火花,他就心虚地偏开了头。 “闭嘴!”他夺过言良手里的烟,整盒扔进了垃圾桶。 “操!”言良“唰”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变得青白,“老子这一盒烟大几千呢!” “待会儿转给你就是。”姜越淡定地说,顺便鄙视了他一把:“几千块钱就让你激动成这样,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操!”言良更爆炸了。 我琢磨着再这么下去,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就插进去问了一句:“她伤得不重吧?” 言良果然没再爆粗,“她?谁?哦。”他恍然大悟,“不重,但也不轻。幸好发现得早,流得血不是很多。已经给她把血止住了,现在送到瞿耀家医院了。老张说还要给那小蹄子做个脑部检查,看看有没有摔出什么事来。” 我的注意力全都被“瞿耀家医院”这几个字吸引。 “瞿耀家是开医院的?”我惊讶地问。 “你还不知道啊?”对于我的惊讶,言良也很惊讶,“那是他爸开的,跟他没多大关系。那医院规模不大,专门面向权贵的,就我们这种,还不够格上那儿去治病。”他的笑容中透着一股子痞气,说话的语气也跟二流子似的,却奇异的不引人反感。 “那你怎么把那个女人送过去?”要言良还不够格去那间医院,那女人恐怕连门都摸不着。 “还不是为了姜越。”言良搂住姜越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仿佛刚才两人并没有因为一盒烟而发生争执。 “那女人万一有什么事儿,就是刑事罪了。”言良说,“把她送到瞿耀家的医院,可以彻底跟外界隔离开,到时候我们就算做了她,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笑眯眯的,像是在说最普通不过的话,我却听得心惊胆战。 “你别听他瞎说。”姜越一把将言良推开,转过头来安慰我。 “嘁——”言良对他嗤之以鼻,右手伸进裤兜里,摸了一下又抽出来,对着姜越骂了一句“操”,“让你助理给老子买盒烟上来!” 霍随作势要走,姜越拦住他,“不用。”又问言良:“跟瞿耀打过招呼了吗?” “早打过了!”言良不耐烦地说,“那小蹄子一醒就有人通知咱们。到时候是我找人去弄她,还是你亲自去弄?” 姜越踹他一脚,“好好说话!弄什么弄!就他妈问个话,从你这狗嘴里吐出来,怎么就听着那么别扭?” 第221章 玩垮千行 一到夜里言良就忙得很,手机几分钟一次的响。 姜越没耽误他太长时间,问清楚了那女人的情况就放了他走。 倒是我扯着言良多问了一句:“我朋友呢?” “她说楼下还有个局,先下去了。”言良的烟被姜越扔了,只能把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一下一下地点火,然后灭掉。 姜越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你朋友?谁?” “沈彤。”我说。 言良笑得意味深长,“姜越,你可得好好感谢那位沈小姐。” 姜越挑眉,问:“为什么?” 我的心立刻虚了,想让言良闭嘴,可我跟他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要不是沈小姐报警说你嫖娼,我也不会过来。”言良在“嫖娼”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声调,“等到了明天,你和那小蹄子被发现的时候,可能就双双惨死在了对面的房间里。” 姜越的脸明显的黑了,“嫖娼?”他咬着牙说,随即勾起一个冷笑,“沈彤……很好。” 我在心里提前替沈彤点了支蜡。 “所以……你也相信我嫖娼?”姜越突然转向我,把我吓了一跳。 “没有啊。”我强自镇定地说,“沈彤只让我过来,没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然而我的这个解释不仅没让姜越消气,反而越发的激怒了他。 他沉沉的目光锁定我,里头的责备让我不由低下头去。 “这么晚了你还往外跑?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 言良见情况不妙,一声不吭地先溜了。 霍随双手垂在身前,默默地把自己伪装成一尊雕塑。 “我知道你派人跟着我。”我说。 上出租车的时候我还特意确认过,看到后面有车跟着才放下心。 “就算我派人跟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确保你的安全。”姜越的语气依然严厉,“以后再有这种事,让沈彤亲自过去接你,否则不许出门。” 他能说出这种话,恐怕已经退了许多步了。 “哦。”于是我点了头。 ** 姜越把我送到了家,连门都没进就要走。 我担心他的身体,主动询问:“你要不要……睡一觉再走?” 姜越勾起一个笑来,捏着我的下巴吻上了我的唇,十几分钟后才放开。 “虽然我很想……”他的喘息渐渐变粗,声音更是低哑得不行,“可我还有些事情要立刻去做,所以……再等一等。” 说完,他又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依旧发红的眼底透着熟悉的温柔,“快进去吧。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班。” 之后,他毫不迟疑地转了身。 ** 等我一觉醒来,姜越和昨晚那女人在y会所勾肩搭背进同一间房的照片已经传得全世界都是。 可舆论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大把网友抱持着的反而是“喜闻乐见”的态度。 毕竟秦卿“不忠”在前,姜越和其他女人搅在一起,有种报了“一帽之仇”的爽感。 媒体给姜越的这种“越轨”行为也强加了美化的滤镜:他喝醉酒,叫“借酒浇愁”;他和人开房,叫“憋屈后的放纵”。 不少男人纷纷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姜越的做法。 还有人猜测,姜越早已解除了与秦卿的婚约,只不过为了给秦卿面子,没有对外公开。 因我出身新闻行业,最近又见识了一系列操控舆论的例子,对于眼下这种状况是否真实,我持怀疑态度。 甚至于,对于这些照片的来源,我都不能完全确定。 最初我认为是某个想黑姜越或是千行集团的人爆出来的,可现在这舆论风向,我又隐隐觉得像是姜越的自曝。 但他自曝的目的是什么,我始终想不清楚。 尤其是,在他紧接着跳出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解除与秦卿的婚约”以后。 他的这一举动反倒让骂他的人增加不少,其中有怒其不争的,也有认为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 就在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千行集团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千行集团全资子公司“千行娱乐”正式成立,公司主要业务包括艺人经纪和影视制作。同时,千行娱乐为其旗下首位签约艺人@秦卿小姐量身打造的电影项目《她的城》即将启动,制作班底将稍后在@千行娱乐官方微博公布,请大家多多关注~ 在“潜规则”被人曝光后,秦卿在电视台——乃至于整个娱乐圈都处于雪藏状态。 秦卿原来的合约在电视台,个人工作室是她自己组建的,不挂靠任何娱乐公司,在圈内人脉相当有限,非主持类的资源都是凭着千行集团这座大靠山才拿下。 出事后,电视台直接跟她解了约,千行集团的状况也不大好,而娱乐圈向来跟红顶白,自然再没人来找秦卿演戏。 我听原来的同事说,秦卿的经纪人求了不少制片人,要求甚至降到了女三、女四,都没能捞到一个角色。 如今“千行娱乐”这么个公司成立,捧秦卿的心思昭然若揭。 但秦卿的名声已然臭了,就算拍出了作品,观众不买账,也照样没用。 所以有几个在微博上比较活跃的商界大佬以及娱乐圈大佬做出预测:这公司肯定血亏。 当然这话不用他们说,只要稍稍了解一些娱乐八卦的普通人都知道。 我不信姜越会想不到。 唯一能够做出的解释是:他故意的。 故意弄出这么一家公司,故意在风口浪尖上宣布这个消息,为的就是彻底搞垮千行集团。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 ** 我去给瞿耀送文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他跟姜越打电话:“你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弄出这么个公司,你是嫌每天被那些老家伙烦得不够久么?” “那个什么电影,你不会真的要拍吧?” “我操!你真的疯了!” “这班底……你怕是投了几个亿吧?” “妈的这电影铁定赔钱啊!你难道不知道么?” “知道还拍!你是铁了心要把整个千行都玩垮吧?” “行了行了,我不劝你了,你爱咋咋地。千行垮了,你就去讨饭吧,别讨到我家门口就行!” “就这样,挂了!” 第222章 尽全力支持他 一转身看见我,瞿耀有一瞬的慌张。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个门?”他指责我。 “敲了,你没听见。”我有点委屈,“这文件急着要你签字,所以我就进来了。” 瞿耀抿唇,冲我伸出手,“拿过来吧。” 我连忙把文件递过去。 瞿耀迅速把所有内容扫过一遍,确认无误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把文件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就出去啦?” “等等。”瞿耀叫住我。 “还有事?”我的脚步顿住。 他没吱声,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烟来,夹在指间晃了晃,问我:“介意么?” 他是老大,我违心地摇头,说:“不介意。” 瞿耀点上火,猛地吸了一口。 我印象中没见过瞿耀抽烟。 “有烦心事?”我干脆拉开椅子坐下。 瞿耀吐出一个烟圈,恨恨地骂:“还不是姜越!” 他一说姜越,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真的要搞垮千行。” 瞿耀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他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我笑了笑,“姜越要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所以他跟我说这个,我除了做一个倾听者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虽然跟你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想请你去劝一劝姜越。”瞿耀用的是请求的语气。 “你觉得,姜越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有人能劝得了吗?”我反问瞿耀,“况且,他前期铺垫了那么多,不就等着最后一下收网么?” “我不是想让你劝他中止他的计划,就是……好歹留下千行集团。”瞿耀掸了一下烟灰,长叹一口气,“这话我原来也跟姜越说过,千行是个大集团,一旦垮了,几万名员工都得失业。而且,千行集团每年的收益在国内能排上前三,为国家贡献了很大一部分gdp,以及创造了将近百分之十的税收……当然更重要的是,姜越自己也会一无所有。” 我不是圣母,没有心系天下的胸怀,他前面说的那么一堆对我毫无触动,但最后一句—— 我的动摇只有一瞬。 “你能想到的事情,姜越会想不到?” 我相信,姜越既然敢放手去做,肯定早已把所有的后果都考虑清楚,并且想出了应对措施。 “你就别瞎替他担心了,尽全力支持他就行了。”我说。 瞿耀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的“噗嗤”笑出声来。 他把香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说:“原来你才是最了解姜越的人。” “行了。”他摆了摆手,“这事儿我也不强求了,要他真的玩垮了千行,我就退位让贤,把旗峰交给他。说不定,他会比在千行还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他揶揄地冲我眨了眨眼。 我只当没有看见,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瞿耀说。 “那我出去了。” ** 当着瞿耀的面表现得那么洒脱,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姜越近段时间以来接二连三的大动作,已经给他树立了许多的敌人。 并且,还有那个不明身份的“陈少”…… 也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能不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 秦卿的新电影《她的城》开机仪式在影视城举行。 千行娱乐在官网和微博上都贴出了现场的照片。 这部电影是民国背景,秦卿穿了一身朴素的旗袍,留着学生样式的齐耳短发——也不知道是为了戏专门去剪的,还是戴的假发,没有之前艳丽,但也依然清秀。 她笑得明媚自信,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当然,千行娱乐的这条微博下,全都是骂她的评论。 被赞得最高的一条是:不看。 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普通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态度,也昭示着这部电影未来惨淡的票房。 实际上这部电影的制作班底相当过硬,据传剧本是知名编剧路明花了五年的时间精心打磨出来的,导演则是曾拿过g市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白玺瑞。 所以瞿耀才问姜越是不是投了几个亿进去。 毕竟女主角要用秦卿,是很难请到这两位大咖的。 但这个班底也拯救不了秦卿坏掉的口碑。 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大概就是最直白的诠释。 ** 秦卿重回娱乐圈,可谓是风光无限,但另一方面,我听瞿耀说,姜越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究其原因,还是那个铁定会赔钱的千行娱乐。 这公司是他暗地里筹备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几个相关人员知道,甚至于与他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譬如瞿耀、言良、秦逸风,都是在那条微博发出之后才收到消息。 就更别提公司里那群大股东了。 最初股东们的意见是:废掉千行娱乐,无限期雪藏秦卿。 姜越对此置之不理,并强行启动了《她的城》项目。 于是股东们的要求就变成了:电影可以继续拍,但必须换女主角。 姜越依然不听,他们就天天上公司去闹事。 最后姜越不堪其扰,干脆飞去了b市出差,归期不定。 他偶尔会给我发微信,问的最多的就是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并让我一旦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跟他联系。 尽管他人不在这边,也会派人过来处理。 不知道是上次失手后“陈少”多留了心眼,还是最近他压根就没有找我麻烦的打算,姜越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倒是顺风顺水,没遇上什么危险。 ** 周五晚上,我接到陈熙的电话,他问我周六有没有时间。 “有事吗?”我问他。 “外婆想你了,我想约你明天一起去看她。”陈熙回答。 陈熙之前帮了我很多,在搞垮秦卿这件事上,他出了最多的力气。 况且,他外婆对我也很好,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这个要求。 “好啊。”我答应到。 跟上次一样,陈熙一大早过来接我去了长风疗养院。 在车上,陈熙瞥到我光秃秃的手腕,问:“你没把那只镯子戴出来?” “啊?”我一惊,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遮,但这举动实在太掩耳盗铃,我讪讪地放下手,干笑着说:“忘了。” 第223章 突然爆发 幸好陈熙没有计较。 “忘了就算了。” 我却觉得很对不起他,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跟姜越把那只镯子要回来。 陈熙外婆住的那栋别墅楼下的门开着,我俩直接进去。 几位老太太一块儿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织毛衣。 看见我俩,外婆把毛衣扔到一旁,欣喜地迎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拉着我的手问。 陈熙代我回答:“怕您等太久。” “我多等一会儿也没事,你们每天工作那么累,周末就应该好好睡个懒觉嘛!”外婆拍了拍我的手背,眼里含着怜惜,“看你这瘦的。”随即又叮嘱我:“以后别来太早,多睡一会儿,啊?” “没关系的。”我笑着说,“昨晚睡得早。” “那也多睡会儿。”外婆板了脸,说:“听外婆的。” 我连忙抱住她,哄道:“好好好,都听外婆的。” 外婆立刻喜笑颜开,陈熙的脸上也有淡淡的微笑晕染开。 外婆与我俩寒暄了一阵,忽的说:“我刚想起来,你妈说今天也要过来。你们到之前她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快到了。” 陈熙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只问:“我妈过来做什么?” “我昨天跟她打电话的时候说你们今天来,她就说她也来,应该是想见见姚希吧。”外婆叹了口气,“你又不方便带姚希回去看她,就只能她自己找机会和你们见面了。” 外婆说的“不方便”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我猜应该和陈熙家里的家庭氛围有点关系。 那个家,就算我真是陈熙的女朋友,恐怕也不想再去第二回。 “那……真是麻烦阿姨了。”我心中有点抱歉。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外婆把我的手又抓紧了一些,嗔道:“明明是我麻烦了你,害得你大清早起床,跑这么远来看我!” “哪有!”我说。 “外婆,要出去散散步么?”陈熙大概是觉得我俩这对话太没有营养,便转移了话题。 外头阳光正好,早上的气温也不会太高。 外婆说:“好啊。” 我和陈熙一人一边,扶着外婆出了门。 趁着早晨凉爽出来锻炼的老人不少,草坪上做操的、慢跑的、撞树的都有。 我们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车从大门的方向开过来。 外婆停下脚步,对陈熙说:“你妈来了。” 陈熙“嗯”了一声,反应不大。 外婆冲着车招了招手,陈熙妈妈可能看见了,把车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马路边上,随即下了车。 她今天没穿旗袍,但身上那条素白的连衣裙仍是端庄的风格。 她戴着墨镜,快步朝我们走来。 我挤了个笑,“阿姨……”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她高高抬起了右手。 这动作有点熟悉,我心里一个“咯噔”,在她手掌落下的同时,撒开挽着外婆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尽管我避得及时,脸仍被她的指尖划过。一阵如同蚂蚁啃噬的细密疼痛传来,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陈熙与外婆均慢一拍反应过来。 “妈,您做什么呢?”陈熙挡在了我身前。 外婆也拉住陈熙妈妈,“你疯了吗?一来就打姚希做什么?” “你们还护着她?”陈熙妈妈愈发的生气,甩开外婆的手就要往我这边扑过来,“她害得亮亮断了一只手!断了一只手!你们知道亮亮在医院躺了多久吗?你们知道亮亮疼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们居然还护着她!” 陈熙比我高,还比我壮,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妈,您冷静点。”他劝说道,“陈亮的手又不是姚希弄断的,您找她也没用。” “就算不是她弄断的,也是因为她!”陈熙妈妈尖声叫道,早已没有此前的贵妇风范。 尽管她的双眼被墨镜遮住,我也能够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怨恨眼神。 陈亮这事儿,纯粹是他罪有应得。但他犯下的错,和他的家人无关。 为了让他妈妈心里能好受一些,我主动道了歉:“对不起阿姨……” 哪知道却火上浇了油。 “对不起有什么用?”陈熙妈妈的手从陈熙的腋下穿过,往我的身上招呼过来。 我赶忙又往后退,直到确定她无法再碰到我。 “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们家亮亮的手恢复成原来那样吗?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们家亮亮受过的苦全都消失吗?”她发狂一样不顾形象地吼叫,超大的墨镜下,有眼泪沿着面部的曲线缓缓滑下。 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干脆闭嘴不言。 陈熙妈妈打不到我,又开始猛捶陈熙,一边捶一边骂:“还有你!我都跟你说了,她跟千行集团那个姜越不清不楚的,姜越还为了她断了你弟弟一只手,你居然还跟她在一起!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妈……”陈熙的眉心紧皱,任她怎么打都不还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姚希和姜越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况且……姜越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就断陈亮一只手。您最好回去再问问陈亮,那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什么意思?”陈熙妈妈愣了一下,随后便手脚并用地往陈熙身上砸,“你是说你弟弟撒谎吗?还是说你弟弟活该?陈熙,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你比你弟弟懂事,没想到你竟然绝情到了这个地步!虽然亮亮跟你不是一个爸爸,但你们毕竟是从同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你们是亲兄弟啊!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怀疑你弟弟?陈熙,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不知道她哪句话戳痛了陈熙,一直隐忍着的陈熙突然地爆发:“你说我伤透了你的心?你又何尝没有伤透我的?” 他握住了他妈妈的肩膀,逼得她停下对他的打骂。 “你也说,我和陈亮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也是我亲妈,可你想一想,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对陈亮的,又是怎么对我的?” 第224章 委曲求全 陈熙妈妈的手垂落到了身体两旁,倏地安静下来。 陈熙对她的“控诉”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从小到大,你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听话’。你把我丢到外婆家里,一个月都难得去看我一次,每次见面不超过半个小时你就要走。外婆跟我说你工作忙,让我好好学习,只要我考了全班第一,你就会带我出去玩。所以我认真学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可是每一次我给你打电话报喜,你都很不耐烦地敷衍我,更没有提过要带我出去玩!” “我以为你是真的很忙,忙到脚不沾地,忙到没有时间来理会我这个儿子!可当我搬进陈家以后,我发现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你对陈亮那么温柔,就想所有普通的母亲对儿子一样温柔;你每天晚上都陪着他写作业,哪怕你工作到六、七点才回家。每个周末,你都会带陈亮出去玩,却从来都没有我的份。陈亮犯了错,爸打他,你会护着,还会反过来安慰他;可我犯了错,就算爸什么都没说,你都会用衣架抽我,还不许我哭。每次我和陈亮发生争执,明明都是他惹的我,却跟你说是我招惹他。你只听他的话,从来不会听我解释,总是不由分说就揍我、罚我不许吃饭。” “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你不是我亲妈就好了,起码我不会因为你的区别对待而这么难过。” 他握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明明没有哭,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小熙……”外婆默默地抹了许久的泪,一直到他发泄完,才颤抖着走到他身边,将他抱住,“都过去了,别难过了……” 陈熙回抱住她,神情黯然。 “我……”陈熙妈妈哆嗦着嘴唇,半晌才开了口:“我那还不是为了你!我嫁给陈大海,一直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你能够过上好日子,以后有大出息!你不记我的恩情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跟我翻起了旧账,说我区别对待!你实在是……太让我心寒了!” “呵。”陈熙冷笑出声,“你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是为了我?那为什么在我高中之前,都是跟着外婆在过?你说怕爸有意见,不敢往娘家拿钱,所以我的学杂费都是外婆在出,吃的穿的也都是花的外婆的钱,但你自己身上哪件衣服不是大牌?背的包哪个没有上万?你知不知道在你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的时候,我和外婆有一阵子差点连饭都吃不上?你知不知道外婆曾经靠着捡垃圾、卖废品替我交齐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杂费?”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那个时候真的是为了我,那现在呢?我自己开了公司,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不需要再仰仗爸的鼻息、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按理来说你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还是在区别对待我和陈亮!” “你承认吧!你就是不喜欢我!在从前的你眼里,我是个讨人厌的拖油瓶;在现在的你眼里,我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拖油瓶。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亲生儿子!” 陈熙妈妈彻底没了声。 许久以后,她扔下一句“你要这样想就这样想吧”,转身就走。 一直到她的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我才走上前来,给外婆递了张纸巾。 外婆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且还没有停止的趋势。 “谢谢。”她哽咽着说,拿着纸巾在脸上胡乱揩了一把。 我问陈熙:“你还好吧?” 陈熙和陈亮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个事实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家里的氛围那样奇怪,以及为什么陈熙与他外婆这样亲近。 陈熙的自控能力向来很好,即使刚才激动成那样,这会儿也很快就平静下来。 “嗯。”他的眼圈微红,声音有一点点的哑,“我本来只是想阻止我妈对你动手,没想到……一下子没忍住,话多了些。” 外婆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说:“说出来也好。这些话……我知道你憋了很多年了。你妈她是个自私鬼,凡事都只为自己考虑。你要不说,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察觉到你的委屈。” “我已经不在意她了。”陈熙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外婆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我只希望她能够有点良心,不要再像伤害我一样,伤害我重视的人。” 说到“重视的人”的时候,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 对于他的示好,我的抵触竟比感动要多。 大约是知道我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所以分外的愧疚。 ** 因为陈熙妈妈过来闹了这么一出,大家也都没了散步的心情,稍稍整理了仪容,就回了别墅。 几位老太太还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很热吗?” 外婆强笑着回答:“哪里啊!就是我身子骨不行了,走几步就累得慌!” 我和陈熙没在那儿留太久,陪外婆吃了午饭,她刚睡下我们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陈熙问我:“陈亮怎么得罪姜越了?” 我把那天在“鼎丰”发生的事儿告诉了陈熙,只略去了“陈少”的那一段。 陈熙说:“那陈亮这手,确实该断。” 一点儿也没有包庇自家弟弟的意思。 “但是看阿姨这么生气,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绞着手,羞愧得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尤其还害得你们母子俩大吵了一场。” “我妈她啊……”陈熙嗤笑,“护犊子护到是非不分,生气也是她活该。至于我和她,你就更不用内疚了。我对她有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亏了今天这个机会,才让我能够全发泄出来。你别说,我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就好像一直压在心口上的那块大石头被搬走了一样。” 第225章 不嫌累吗 我回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姜越的电话。 “今天又去‘长风疗养院’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会知道我的行踪。 “嗯。”我回答得坦坦荡荡,又问:“你什么时候把镯子还给我?” “镯子?什么镯子?”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在故意装傻。 “就陈熙外婆送我的那只镯子,我跟你说了要拿去还给人家的。”我提醒他。 “哦,那个啊。”姜越说得漫不经心,“我已经还给陈熙了。” “什么?!”这个消息倒是让我大吃了一惊,“真的假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把那只镯子拿走,就是为了还给陈熙。” 姜越的语气不像是撒谎,可陈熙今天在车上还特意问过那只镯子…… “陈熙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那我哪知道。”姜越嗤笑出声,声音透着冷意,“你跟着陈熙单独出门,不仅没一句解释,还对我兴师问罪?”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还要我解释什么?”我朝天翻了个白眼。 要我真敢跟陈熙有点什么,姜越现在恐怕就不是打电话,而是直接从b市飞回来质问我了。 姜越的喘息声变粗了一些,明显是动了怒。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哐”的一声挂了电话。 啧,脾气真大。 我没那个心情去哄他。 此时此刻,我最在意的是那只镯子的去向。 于是我给陈熙发了微信:“外婆送我那只镯子……被姜越还给你了?” 陈熙隔了很久才回复我:“嗯。” 就这么一个字,我无法看透他的情绪,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转圜。 思来想去,我发过去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次陈熙回得很快:“没关系。” 冷冷冰冰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看来是生了气。 我扔了手机,整个人瘫在床上,长叹:男人啊!真难伺候! ** 当然,难伺候的男人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我的顶头上司瞿耀。 上次出差任务没完成就提前回来,他利用我的愧疚之心,给我布置了很多额外的工作。 比如说,让我去影视城参加一个开机仪式。 之前橙象在发布会上宣布的几部戏一一都立了项,也组建好了班底,只陆陆续续地等开机。 这一次开机的是一部宫斗权谋的古装正剧。 这种类型的剧近几年收视普遍不错,因此这部剧也就成为了橙象公司内部下半年的“剧王”。 作为“剧王”,自然该有“剧王”的待遇,不仅制作公司橙象会派人出席开机仪式,作为投资商的旗峰,也答应派个代表过去撑一撑场面。 橙象那边去的是李总,我们这边去的人,级别自然也不能太低。 而我作为和橙象合作的对接人,就成为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我和李总一起飞的影视城,有专人过来接机,把我们送到了酒店。 酒店是橙象那边定的,影视城在比较落后的p市,附近最好的酒店也只有三星,还是特别破的那种,跟一线城市的宾馆规格差不多。 李总来的次数多,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办完入住去房间的路上他还开导我:“反正就住一个晚上,再怎么不方便你也忍一下就过去了。” 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毕竟大学住了四年的宿舍。那环境,比这酒店可是要差多了。 况且,我听说在影视城拍戏的明星大多也都住这儿。 人家那种身娇肉贵的都能忍,我有什么忍不了的?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会碰到秦卿。 其实也说不上是“万万没想到”,因为她也在影视城拍戏,一定也住这家酒店。 但我们刚好住同一层,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还好不是我单独和她碰上。 我跟李总出电梯的时候,她和她的经纪人以及一群助理恰好在等电梯。 我特意还找了一下,没在其中看到我大堂姐。 不知道是不是秦卿和余飞的过去曝光后,我大堂姐就彻底跟她掰了。 秦卿冷着一张脸,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跟她同样的高傲,扬着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李总先跟她打的招呼:“秦小姐。” 秦卿这才仿佛刚发现电梯里有人一样,看了看李总,又看了看我,挽起一个客气的笑,“你们好。” 她大概不认识李总,之后又盯着我问:“你们也住这家酒店?” 我不太想跟她说话,“嗯”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径直经过了她的身边。 李总也没跟她多说。 说起来,秦卿把橙象坑得也挺惨的,李总心里估计也憋着一股气。 偏偏秦卿极不识趣地叫住了我:“姚希,你住哪间房?我下戏以后去找你聊聊天啊。” 说实话,我很佩服秦卿的厚脸皮——在很久以前我还误以为是她的情商高。 我俩当面撕逼就好几回了,还不提背后给对方暗戳戳使的绊子,她居然还能在其他人面前跟我装出一副格外熟悉的模样。 “不用了。”我没打算给她面子,“我们俩也没熟到可以私底下聊天的程度。” 秦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委委屈屈的,泫然欲泣。 “姚希,你怎么这样……”她拉住了我的袖子。 她那几个助理也帮着她一起找我的麻烦:“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秦卿主动要求跟你聊天,你还这个态度!” “对啊!你以为我们秦卿很闲吗?我们每天要拍的戏都排满了好吗!抽出时间来跟你聊天那是看得起你!” “看把你给能的!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你咋不上天呢?” 就在这个时候,秦卿又站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别怪姚希了,她不想跟我聊天肯定有她的原因……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 那一群人又开始安慰她。 他们这演技太浮夸,骗骗不知情的人就算了,偏偏这会儿就李总这么一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人。 所以我也没有忍,直接怼回去:“秦小姐,同样的戏码演一次就够了,每次都把自己放到受害人的角色里,你不嫌累吗?” 第226章 给你说一个八卦 秦卿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那群助理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在这个境况下,最尴尬的人当属李总了。 “小姚,咱们快回房放东西吧!董导还等着咱们呢!”他赶紧找了个借口把我拉走。 走远了,我还能听到秦卿那群助理在一块儿骂我。 李总小声地问我:“你和秦卿有过节?” 我和秦卿之间那些破事儿,不是“过节”这么一个简单的词就能形容的。 可和李总,我没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算是吧。”我说。 “那我跟你讲一个八卦。”李总的表情有点儿兴奋,“秦卿原来不是主持人么?她没出事之前,电视台砸了很多资源捧她,有意向把她捧成‘小一姐’,接辛欣的班。” 李总说的这些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我知道。”我说,“我以前在广电干过,是《晚间新闻》的记者。” 《晚间新闻》因为报导的都是老百姓的身边事,所以收视率向来高,在s市本地的知名度也不错。 李总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即干笑两声,说:“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吞了口口水,又接着说:“秦卿在朝廷台的时候一点儿名气都没有,主持水平也很一般,就那张脸能看一点。就这么一个资质平庸的主持人,s市电视台却专门去把她挖回来,还花大力气捧她,你们有想过为什么吗?” 说实话,秦卿以前在朝廷台的节目我压根就没看过,来s市之后的真人秀确实不错——但这不需要什么主持技巧;她做的访谈节目我看了陈熙参加的那一期,整个过程都中规中矩,不算亮眼,但也不差。 也因此,秦卿“空降”的理由,我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 我摇了摇头。 李总笑了,像是在笑我天真,“那是因为,s市电视台的一个副台长,是她干爹。他从朝廷台调过来以后,就走了个后门,把秦卿也弄过来了。” 如今这个年代,“干爹”这个词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一旦有人提起“干爹”——尤其是娱乐圈相关,大家都会会心一笑。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洛洋跟我提过,秦卿在上头有人,得罪不得;我还想起宋晓雪那次事件之后,副台长和我们总导演季云一起来“审问”过我。 现在想想,副台长那样认定是我害的宋晓雪,秦卿在其中或许“功不可没”。 我挺佩服秦卿的。 又是余飞,又是方仲生,又是副台长。 这三个人年纪都不小,长得还一个比一个难看,她倒是能够“忍辱负重”,把他们都哄得服服帖帖,为她行各种方便。 “秦卿抢人角色的事情爆出来以后,电视台一开始不还打算冷处理,什么措施都没采取么?那是副台长还保着她呢!再后来又出了当小三那个事儿,副台长估计心里膈应,就不肯管了,上面就顺理成章地把秦卿给开掉了。”李总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明显是心里还记恨着秦卿之前抢角色的事儿。 影视制作公司跟电视台的联络往来向来密切,李总会知道这些“内幕”并不奇怪。 不过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八卦,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我找机会放出去,很快就会被人质疑。 所以说……听一听就算了。 就是……姜越头上的绿帽子,忽然之间又多了一顶。 ** 下午剧组有个剧本围读会。 所谓“围读会”,就是导演、编剧、演员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讨论剧本,由演员分角色来朗读对白。 这是一个检查演员有没有提前做功课,并且让他们进一步了解剧本、了解自己所演绎的角色的过程。 现今很多电视剧因为演员的档期无法协调,或是为了尽快开机赶进度,干脆取消了这么一个环节,可“剧王”的制作团队对此尤其重视,要求每一个戏份吃重的演员必须到场,否则直接换人。 而我和李总也受邀前去观摩学习。 围读会的气氛很严肃紧张,有点像以前上学时候的随堂测试,导演会随机抽查演员,让他们谈一谈自己对角色的理解。 我作为一个旁听的,有时候都会为那些被点到名的演员捏一把汗。 好在这部剧的演员都提前做好了准备,每一个都回答得很流畅。 李总悄悄地对我说:“我有信心,这部剧一定会大爆。” 我也有信心。 读完剧本差不多到了饭点,难得所有人都在,自然是要聚一回餐。 几杯酒下肚,席间便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明星的八卦。 “白导那电影就在咱们隔壁拍?”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饭桌上的话题忽然就变成了《她的城》。 “我昨天溜过去看了两眼,布景做得挺精致的,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布景精致有什么用?演员不行,整部片子就毁了!” “我听隔壁的美术指导说,那个秦卿哦,仗着自己带资进组,拽得不得了!他们组也开了围读会,其他演员都挺好的,就她一个人,一问三不知!看她那剧本,一点笔记都没做,还是全新的,对白也念得磕磕巴巴。当时导演和编剧的脸都黑了,但是又不敢骂她,啧啧啧。” “那剧本可是沈编剧花了五年时间打磨出来的,五年的心血啊,毁于一旦!” “我要是沈编剧,宁愿不卖这个本子,都不会让自己的心血砸在秦卿身上。” “资本的力量是巨大的。千行可是花了好几千万才从沈编剧手里买走这个本子。” “千行这次铁定要赔得血本无归……” 之前只是网友们在唱衰这部电影,抵抗的氛围倒是挺浓郁的,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数。 毕竟现在距离电影上映,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到了那个时候,秦卿不再是舆论的中心,对电影票房的影响力也会大大降低。 一旦这部电影的成片质量好、口碑佳,还是会吸引大批的人前去观影。 可如今业内人士都发了话…… 看来千行不赔都不行。 第227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因为明天一早还有开机仪式,大家没再折腾,聚完餐后都老老实实地回了酒店睡觉。 这酒店隔音效果极差,睡到后半夜,我被不知道从哪个房间传来的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声吵醒。 我原想置之不理,可那声音实在太大,且半天没有消停的趋势,着实让人无法入睡。 我从床上爬起来,小心地开了门,结果发现走廊上有好几个跟我一样穿着睡衣,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 大家面面相觑,用眼神彼此询问着情况,然而所有人都是刚出来不久,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地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救命!” “放开我!” “你这是强奸!” …… 她喊得都破了音。 这情况不太妙,我们不敢耽搁,四散开来,敲着每一扇有可能的房门。 听见声音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只除了一间房——到了这个时候,房门依然紧紧闭着。 “那好像是……秦卿的房间。”不知道谁冒出这么一句,大家的表情瞬间都变得复杂。 如今的秦卿名声极差,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不堪的桃色绯闻。 “她这是真被人强了,还是演出来增加情趣的?”有人问。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问题……没人回答得上来。 房里的声音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消失。 一群人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半天,才有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还是问问情况吧。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 说完她自己上前去敲了门。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等着房里的人来开门。 “谁啊?”一个粗犷的男声透过门板传出来。 很明显,这不是秦卿。 阿姨问:“能开下门吗?” 男人极不耐烦:“有什么事?都睡了,开什么门!” 阿姨又说:“我刚才听到你们房里有哭声,你开下门,让我看看情况,不然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她的威胁很有用,没多时,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 他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之前在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走廊上的好些人看见他都傻了眼。 “林导?”阿姨很诧异,“你怎么……”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这情景……实在太过尴尬。 被称作“林导”的高大男人反倒一派坦荡自如,“我来跟秦卿讨论一下她明天的戏份,怎么了?” “林导您可真敬业!” “我们都要向林导学习!” …… 拍马屁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卿也从房里出来。 她单薄的睡裙外裹了一件外套,双臂抱住前胸,闲适地倚在门框上。 她扫视一圈,挽了个浅浅的笑,说:“刚才林导在跟我讲戏,我在他面前试演了一下,可能当时太专注了,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害得大家误会了,非常抱歉。” 她的眼圈泛着红,声音也哑了。 “不用感到抱歉。”林导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膀,秦卿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没能躲过。 “这只能说明,你的演技不错,把所有人都骗过了。”林导说。 秦卿低下了头,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谢谢林导夸奖。”她说,语气透着冷漠,没有半点诚意。 “行了行了,没事了,大伙儿都散了吧!”林导挥手赶人,之前挤在秦卿房间门口的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 林导一出房间,秦卿立刻闪身进去关上了房门。 这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要说两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恐怕没有一个人相信。 林导盯着重又紧闭的房门,脸变得黑沉。 ** 隔天我才打听到原来那位“林导”是《她的城》的副导演,算是导演白玺瑞之下整个组里地位最高的人。 李总对他的评价是:“也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好多女演员都被他骚扰过。” 也就是说,他完全做得出来强迫秦卿这种事。 ** 回程的航班定在下午,早上参加完开机仪式,还有好几个小时的空白时间。 李总提议在影视城里逛一逛。 “咱们做影视这一行的,要连影视城都没有逛过,说出去都丢人!” 我想一想也是,况且我难得来这么一次,以后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在影视城拍戏的剧组很多,大多都是需要搭建布景的年代剧。 这些布景都很逼真,走在其中,让人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还挺好玩的。 我俩逛着逛着就到了影视城的尽头。 李总给我介绍:“这个布景是前段时间《虞姬传》用过了的,到现在还没有拆。” 《虞姬传》虽还没有开播,但从官博放出的拍摄花絮中能够看出,这部剧的布景精良,每一处细节都很讲究,还得到了专业人士的夸赞。 “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来了兴致。 “好啊。”李总欣然应允。 《虞姬传》早已结束了所有的拍摄任务,按理来说这地方不会再有人过来,可我俩刚进“大殿”,就听见了一阵不可描述的淫靡之音。 我和李总尴尬得两脸通红,彼此连对视都觉得不好意思。 “要不……还是改天再来看好了。”李总说。 “好。”我连忙答应。 我俩匆匆忙忙往外走,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啊——” 忽的,女人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男人的低吼。 ——像是最后的释放。 我顾不得去思考这女声为什么这么熟悉,当前整个人被“可能被他们发现”的担忧恐惧占据,一心只想着赶紧跑。 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我和李总都停下了脚步。 李总问我:“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有点像是秦卿?” 我仔细一琢磨,“还真像!” 李总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要不……咱们回去确认一下?” 我跟他一拍即合。 甚至,我还特意把手机调成了摄像模式,专门在墙脚蹲守。 第228章 一往情深 我俩躲的这个地方很好,旁边有一堆没来得及收拾的杂物遮掩,里面的人出来,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发现我们。 我们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垂着脑袋快步往外走的秦卿。 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大概是刚才进行得太过激烈。 直到秦卿的身影被外围的墙挡住再看不见,昨晚那位林导才提着裤子慢悠悠地走出来。 他愉快地哼着小曲儿,脸上是餍足的表情,与刚才秦卿的反应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大殿”门口,开始给人打电话。 “方总,您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成了。” “视频当然拍下来了,我办事,您放心嘛!” “我待会儿就回酒店把视频发给您。” “我都收了您的钱了,怎么可能把这事儿透露给别人?” “好的好的,再联系!” 林导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我消化了半天,才勉强捋出了点头绪。 所以……他强迫秦卿,实际上是收了“方总”的钱? 而那位“方总”,除了方仲生,我再想不出还有谁。 方仲生出这一招,很明显是为了拆散姜越和秦卿。 之前他从姜越方面着手却屡次碰壁,于是就换了突破的对象。 我虽有点同情秦卿,但也期待方仲生接下来的动作。 李总则实实在在的被林导那通电话给镇住了,“这……是几个意思?”他问我。 我摇摇头,装傻:“我也没听懂。” ** 方仲生的下一步行动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刚一下飞机,打开手机就遭遇了各种新闻客户端的连番推送,标题还都大同小异: 《秦卿“野战”视频曝光,姜总头上又添一顶绿帽》 《“野战”视频曝光,秦卿出轨有实锤》 《今天姜总绿了吗?绿了。》 …… 我随便挑了一个点进去,视频因为尺度太大被和谐,新闻里只剩下几张关键部位被打了码的截图。 截图中,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躺在什么都没垫的木板床上,一个男人抬起她的一条腿,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 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像是偷拍,但图像的像素很高——起码秦卿的脸一清二楚。 而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无论从身形、发型还是着装,都能看出他并不是姜越。 也就是说,秦卿又绿了姜越。 同情姜越、让姜越尽快和秦卿解除婚约的声音越来越大,姜越的微博底下全是给他发视频链接,让他赶紧清醒的网友。 然而直到晚上,他们都没能等到姜越的回应。 倒是千行娱乐在事件爆发之后很快就发了微博,声明视频是通过特殊手段合成,痛斥了某些“无良有心人士”,并保留追诉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一次公关的速度相比从前的秦卿工作室要快了很多,却仍然遭到了群嘲。 “‘通过特殊手段合成’?这理由可真够牵强的。” “回楼上,要不用这个理由,他们还能怎么洗白?毕竟这视频可是板上钉钉的实锤。” “我提供一个新思路,可以往‘试戏’这个方向洗,反正秦卿的电影还没拍完,谁都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尺度这么大的床戏[狗头]” …… 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姜越打算怎么应对,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这是方仲生的阴谋。 于是我把我拍下的视频发给了他。 过了很久,姜越给我回了两个字:“谢谢。” 之后再没有消息。 ** 过了两天,方仲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这也是秦卿的一系列黑料曝光后,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方总,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您有什么想说的?”记者问。 方仲生坐在沙发上,直视着镜头,问:“最近发生的事情?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就是秦卿的那些事情。” “噢。”方仲生沉吟了片刻,说:“我只能说……出乎意料。同时,我也很遗憾。” “我记得姜总和秦卿订婚的消息最初也是您宣布的吧?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您有没有后悔过?”记者又问。 “要说后悔……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可能有很多人都知道,秦卿和我儿子几年前在一起过,那个时候她体贴善良,对我儿子很好,我儿子也很喜欢她。我并不是那种会干涉子女感情的家长,所以我儿子说喜欢,我就没有阻止他们俩交往。秦卿对我,当然也不错——我不会因为她现在怎么样就故意去说她不好,我对她这个‘准儿媳’也挺满意的,以至于后来他们俩一复合,我就迫不及待地催着他们俩订婚。”方仲生叹了口气,露出哀伤的表情,“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那么着急,愿意让他们俩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或者是对秦卿做一个彻底的背景调查的话,可能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记者抓住了机会,继续探他的口风:“现在网上有很多人都在怂恿姜总和秦卿解除婚约,对于这件事,您又是怎么看的?” “解除婚约的话……”方仲生略显犹豫,“这个我也不好说。我儿子对秦卿那叫一个‘一往情深’,前几次又是开记者发布会、又是自己发微博为秦卿说话,就这一次没什么动作。这一个月他人都在外地,事情发生之后我一直没联系上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一个人躲起来了……唉!” “那么,您希望他们俩解除婚约吗?” “这个……”方仲生双手握住拐杖,正色道:“其实从最开始那件事曝光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我不在意儿媳妇的出身、相貌、学历,哪怕感情史,但秦卿的行为已经突破了道德的底线,是不被我所接受的。奈何我儿子执意相信她,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可秦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爆出绯闻,还连累我儿子被所有人取笑,我的公司因此而不被股民信任、股价大幅度下跌……事到如今,我再不能容忍下去。所以,无论我儿子做出什么决定,我本人都不会承认他们俩的关系,更不会让秦卿嫁到我们家来。” 第229章 欠债 方仲生这一招,无疑是在逼姜越解除与秦卿的婚约。 可我觉得,姜越并不会如他所愿地乖乖就范。 这一则采访放出后的当晚,就有记者拍到姜越低调现身s市机场。 这个时间节点,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他为了这件事专程放下b市的工作赶回来。 跟拍的记者上传了他去到方仲生家的照片,据说他在那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 第二天,姜越在自己的微博发布了一条离职声明,称自己已经辞去千行集团总裁一职。同时,他还宣布了具体的婚礼日期——今年的12月31日。 他这一举动摆明了是“要美人不要江山”,无数的网友为他唏嘘,说他“迟早要后悔”。 他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挺想替他反悔的。 原因没别的,就是自那天以后,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瞿耀都要跟我“汇报”。 比如: “姜越今天跟我借了五百万,说是要准备婚礼。” “姜越今天飞d国了,去租那个著名的天鹅城堡。” “姜越从d国回来了,今天约了世界知名的婚纱设计师见面。” “姜越打算亲自设计婚戒,今天跟我讨论了半天。” …… 我都快要被瞿耀给烦死。 “姚希,你进来一下。” 我接到他的内线电话,如同勇士赴死一样,怀抱着沉痛的心情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刚一关上门,就听见他说:“姜越今天又跟我借了五百万。他一直没出去找工作,你说,他欠我的这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够还清?” 瞿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我怎么知道?”我早就被他磨得没了耐心,每当他提到姜越,我都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应对。 可他仿佛没有察觉一样,依旧热衷于跟我分享这些消息。 “唉。”瞿耀叹了口气,“他说等秦卿片酬的尾款到账,就能把钱一次性还给我。” 我的重点却全然偏了:“秦卿一部电影片酬有一千万?” 尽管现在明星的片酬相比起以前涨得厉害,可秦卿作为一个主持人转型的新人演员,很明显够不到这个身价。 “呵。”瞿耀一挑眉毛,露出一个不屑的笑,“你也不看看秦卿的后台是谁。姜越亲自塞进去的演员,片酬当然要往高了给,不然对得起她‘女主角’的身份吗?” 说的也是。 “反正掏的也是千行的钱,姜越又不心疼。”瞿耀又补了一句。 “……哦。”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瞿耀话锋一转,又露出担忧的表情:“现在姜越撂挑子不干了,千行集团的主事权又回到了方仲生手上,千行娱乐也归方仲生管理,我就怕他会中止《她的城》项目,或者中途把秦卿换掉……那我的钱,就真的回不来了。” “姜越还有好几处房产呢。”我安慰他,“他那几套房子地段都不错,卖个一两套就能把钱还上了。” “呸!”瞿耀啐我一口,“他那几套房子有的贷款还没还完呢!除非他全都给卖了,否则哪来一千万还我。” “他好歹也在千行干了好几年了,连一千万存款都没有吗?”我觉得好奇。 瞿耀职位还比姜越低,都能一下子拿出一千万来给他。 “单论存款的话……姜越确实没有多少。他的钱都拿去做投资了,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来。”瞿耀解释说。 “那你就等着吧,总能还上的。”我说。 依姜越的眼光,投出去的钱应该很难亏本。 ——怎么说那钱都是他自己的,不会跟在千行集团一样瞎造。 “鬼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瞿耀撇嘴,“我还等着钱娶媳妇儿呢!我把自己的老婆本都借给他了你知道吗!” 我嗤笑一声,“就你这样儿的……可能等到姜越把钱还你了,你也娶不到媳妇儿。” 瞿耀恼羞成怒:“你给我出去!” “好的。”我从善如流。 ** 方仲生并没有像瞿耀以为的那样停掉《她的国》,或者是把秦卿换掉。 据瞿耀说,姜越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留了一手,在给秦卿的合同上有这么一条:无论哪一方违约,都要付给对方双倍的违约金。 因为秦卿的片酬太高,千行如果跟她解约,付出的代价更高。 而一直用她的话,最后电影上映了,起码还能收回一点成本。 所以,我拍了拍瞿耀的肩膀,“你那一千万,今年肯定能拿回来。” ** 《她的国》的拍摄在四个月之后终于结束。 秦卿终于离开了影视城,回到了s市。 白玺瑞导演以严厉著称,向来不喜欢演员请假,所以这四个月内秦卿始终没有出过影视城,正好也躲过了狗仔的围堵。 姜越貌似也没有去剧组探过她的班,因此他们俩在分隔了近半年以后才又见上面。 瞿耀特意组了一个局,名目是“为秦卿接风洗尘”,但他私底下跟我透露,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催姜越还债。 并且,他还强行捎上了我。 他把地点定在y会所,理由是:老板是自家兄弟,可以赊账。 我算是看出来,姜越跟他借那一千万,恐怕已经把他的所有家底都掏空了。 ** 因为晚上有局,瞿耀没跟往常一样逼迫我加班。 我俩难得准时下了一次班,去到y会所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到了。 他们坐在包房里唱歌,全是大男人,只有秦卿一个女的。 秦卿坐在姜越旁边,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靠在他的身上,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我站在门口,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瞿耀从背后推了我一把,问:“愣什么呢?进去啊!” 包房里的灯光很暗,起初他们都没看到我,瞿耀嚎这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哟!你们怎么才来啊?”言良举起啤酒瓶冲我们晃了晃,招呼道:“快来喝酒!” 瞿耀把言良往一边挤了挤,拉着我一块儿坐下。 言良开了两瓶啤酒,给我和瞿耀一人递了一瓶。 “迟到的人要一口吹掉!”他起哄道。 第230章 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们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好吗,哪跟你们一样,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瞿耀把两瓶酒全都抢过来抓到手里,“这不算,不能喝。” “嘁。”一群人联合起来嘘他,随即有人提议:“不喝酒可以,唱首歌吧?” 上一首歌恰好在这个时候结束,屏幕上出现的歌名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男女对唱的情歌,想也知道是为了谁点的。 果不其然,两支话筒被分别塞给了姜越和秦卿。 “姜越!” “秦卿!” “姜越!” “秦卿!” 一群人拍着巴掌起哄,闹得格外开心。 暗黄色的灯光从秦卿的脸上一闪而过,我恰好看见了她娇羞的表情。 她两手握着话筒,偏头望着姜越,眼波流转。 可姜越沉着一张脸,把话筒放到身侧,半点面子不给地说:“我不会唱歌。” 秦卿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歌曲的前奏已经响起,轻快甜蜜,包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瞿耀站起来,倾身拿过姜越身边的话筒,问他:“这歌你确定不唱?” 姜越“嗯”了一声。 “那好。”瞿耀干脆连秦卿手里的那支话筒也一起讨了过来,“就让我和姚希唱吧。” 他事先并没有跟我商量,冷不丁地点到我的名,还把我吓了一跳。 “我……”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手里就被他塞了一支话筒。 瞿耀转过身去面对屏幕,看着歌词唱:“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再加上音准在线,几乎可以媲美原唱。 男声的部分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我。 这首歌当年很火,即使我从前没怎么唱过,此刻跟着旋律也可以张口就来:“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 我很顺利地唱完这一段,接下来就是我和瞿耀的合唱: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 刚唱到这里,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罪魁祸首—— 姜越从背后的控制面上收回手,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按错了。” 瞿耀轻“啧”一声,冲言良说:“这就不能怪我和姚希了,不是我们不想唱完的。” 言良喝了口酒,问:“要不然……你们俩重唱一遍?”眼睛却是瞄着姜越的方向。 姜越斜眼睨他,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算了算了,放过你们吧!赶紧回来坐好!” 瞿耀没急着坐,问言良:“你们吃过饭了吗?我和姚希直接从公司过来,晚饭还没吃,肚子有点饿。” “这才几点钟就饿了?”言良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又给了瞿耀一个嫌弃的眼神,“那就先吃饭吧,吃完再玩。” 这包房是个小套间,隔壁连着的房间是餐厅,摆了一张大的圆桌。 所有人转战过去,恰好把圆桌坐满。 秦卿还是跟姜越坐在一起,姜越的另一边是瞿耀,接着是我、言良,以及其他人。 点菜环节,一群大男人直接把菜单扔给了我和秦卿。 “女士优先。”他们说。 秦卿佯装客气地推辞了一下,最后实在拗不过,才翻开了菜单。 她依偎着姜越,很小声地跟他咬着耳朵,那亲昵的姿态简直羡煞旁人。 我的眼神便没再往他们那边瞟,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菜单上。 最后我和秦卿各点了六个菜,凑足了一桌。 等菜的间隙往往是用来聊天的。 瞿耀主动给姜越把茶斟满,随后幽幽地开了口:“兄弟,我那一千万,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桌上有人惊呼:“姜总都沦落到跟你借钱的地步了?” 瞿耀不高兴了:“姜总现在可是无业游民,而我是旗峰总裁,他怎么就不能跟我借钱了?” 姜越说:“嗯,我现在确实在经济上比较困难,可能随时都需要各位帮衬。” 桌上这些人都是跟他关系好的,一听他这么说,一个个拍着胸脯承诺:“姜总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们在所不辞!” 姜越举起茶杯,笑,“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谢谢各位。” 一杯茶喝完,瞿耀依旧不依不饶:“别转移话题。”他拉着姜越,“我还等着钱换车呢!你说了,等秦卿的片酬尾款到账,就把那一千万还给我的!” 姜越的脸色不大好看。 有人替他指责瞿耀:“瞿总你好歹是个总裁,一千万而已,至于这么追着姜总要吗?他也不能跑了你的钱不是?” 瞿耀直接怼了回去:“是啊,一千万而已,要不然你替姜总还了?” 那人立刻不说话了。 姜越看向秦卿:“你的片酬到账了吗?” 秦卿脸上的笑容一僵,勉强点了两下头,很小声地回答:“到了。” “有一千万吗?”姜越又问。 秦卿舔了舔嘴唇,略有些为难地说:“公司抽成之后,就只有六百多万了。而且……我的房子每个月还得还贷款……” “那就先转给我六百万。”姜越用的是命令的语气,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给秦卿。他问瞿耀:“先还六百万,行不行?” 瞿耀皱眉,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 “你自己一分钱都没了?实在不行,也给我凑个八百多万啊。” “没了。”姜越说,“最近在筹备婚礼,我自己的存款早就花光了,你借给我的一千万也用得差不多了。” 言良插嘴:“一个婚礼而已,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姜越握住秦卿的手,含着笑看着她,说:“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当然要做到最好,不能留有遗憾。” 秦卿却没有我预想之中的感动。 她干巴巴地笑着,说:“其实……我对婚礼……没那么高的要求,就在国内找一个大一点的酒店办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姜越想也不想地驳回了她的要求,“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他在那里上演深情的戏码,我心里却堵得慌。 我把空了的茶杯倒满,仰头将热茶一口喝下。 直到舌尖处传来的疼痛盖过了心脏的抽痛,我才稍稍觉得好受一些。 第231章 不让我有好日子过 他们几个至交好友凑在一起,酒也喝得格外凶。 啤酒、白酒、洋酒,全都混在一起,一顿饭吃完,桌上就趴了好几个人。 姜越、言良和瞿耀是这些人里酒量最好的,虽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眼神都已经迷蒙,说起话来也有点大舌头。 于是全场最清醒的人就成了我和秦卿。 我就喝了两杯啤酒,秦卿则一滴酒都没有沾。 几次有人想敬她,都被姜越挡下。 “我俩总得留一个人开车。”他说。 之后大家敬酒就都识趣地忽略了秦卿。 言良点了支烟夹在手里,眯着眼问姜越:“你真一分钱没有了?” 在姜越回答之前,他瞥了一眼趴成一片的另几个人,说:“那几个王八犊子都倒了,现在就咱们几个,你说实话。” “真没有了。”姜越抽了口烟,轻轻的弹了一下烟灰,“你们都知道,千行是方仲生的公司,不是我的,这几年我拿的都是死工资,也没多少,还都被我用来买了房。有两套房我还是贷款买的,每个月的房贷加起来有十几万。这个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上。” 他苦着一张脸,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担忧,整一个为生计发愁的小老百姓模样,不似从前的高高在上、无所不能。 “你不打算找份工作?”言良问。 “找什么工作?”姜越苦笑,“以我如今在行内的名声,你认为还有人敢聘用我?而且,稍微大一点的公司都被方仲生警告过,不许人家给我提供任何职位。那些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小公司,我自己又看不上眼。” “方仲生做得这么绝?”言良略微睁大眼,似不相信,“怎么说你都是他亲生的儿子啊。” “他什么时候把我当儿子看过?”姜越冷笑,“要不是我还有点能力,能帮他管理千行,当初他压根就不会让我回来s市。” 言良默了两秒,问:“要不……你来我这里工作?” “你这里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干的?牛郎?”说到这里,姜越的视线似有若无地从我身上掠过,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言良则瞄向另一边的秦卿。 从刚才开始,秦卿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这会儿就更差了。 “算了算了。”言良大概是顾忌着她的感受,冲姜越摆了摆手,“我这儿空缺的都是需要体力的职位,不适合你。” 他又怂了怂瞿耀,问:“你那儿缺人吗?” “缺倒是缺。”瞿耀说,“不过都是底下的部门缺人,尤其是销售这一块儿,咱们姜总可拉不下面子去干这个。” 他语气中调侃的意味颇浓,姜越却一本正经地接了他的话:“干销售……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公司销售工资多少?能拿多少提成?” “普通销售的底薪只有3000,你的话……可以提到4500,然后提成都是统一的,拿你卖出去的车的利润的百分之十。”瞿耀很详细地给他介绍,“我们公司主要代理的是超跑,一个月你只要卖出去一辆,拿到的提成就有好几万。你人脉那么广,每个月挣个十几万不是小意思?” “嗯。”姜越还真的听进去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你要想的话,明天就可以。”瞿耀说。 “那好……”姜越正准备答应,秦卿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他侧过身去,微微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怎么了?” 秦卿看了眼瞿耀,压低了声音问:“你真的要去做销售?” “真的。”姜越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下一部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到,我们俩又都有房贷的压力,我要是不工作,怎么活得下去?” “可是销售……会不会太忙了?”秦卿明显对这个工作不满意,脸上写满了抗拒。 “我当千行总裁的时候更忙,每天加班到凌晨,在外头一出差就是好几个月,你怎么没有嫌过?”她的这个态度惹得姜越也生了气,“你要觉得这份工作不够体面就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我没有……”秦卿急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去做这个……” “我也觉得,可是有用吗?”姜越把指间未燃尽的香烟直接摁灭在了桌面上,把好好的桌布烫出了一个洞,“现在是方仲生要致我于死地,不让我有好日子过!”他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除了去做销售,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哦,不对。”他顿了一下,讥笑道,“我还可以跟你解除婚约,重新回到千行去当总裁。” 秦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对不起。”她带着哭腔向他道歉,眼里被泪水充满,“都是我连累了你。” 她这个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姜越立刻收敛了脾气,拉住她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温柔地哄着她:“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比较容易暴躁,你多包容一下。” “嗯。”秦卿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再秀恩爱了。”瞿耀把空了的酒杯在桌上磕了磕,制造出一阵声响,“赶紧把我的钱给还了,之后你们爱干嘛干嘛,我绝不打扰你们。” 姜越冷冷地瞥瞿耀,“别催了,明天我就转给你。” 随后他又问秦卿:“你明天在家里吗?早上起来就给他把钱转了,免得他天天催。” 秦卿闷闷地说:“……好吧。”听起来不怎么情愿。 ** 散场的时候都已经快11点。 喝趴下的那些人都留在了y会所,言良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我、瞿耀、姜越和秦卿都要回家,而因为只有秦卿一个人没喝酒,她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开车的重任,我和瞿耀都跟着蹭了他们的车。 我家比瞿耀家离y会所更近,所以大家商量好先送我回去。 车开出去后没多久,瞿耀就跟姜越聊起了他们婚礼的事情。 第232章 走投无路 “距离你们婚礼只剩一个月了,筹备得怎么样了?”瞿耀问。 “差不多了。”姜越揉着太阳穴回答,声音里是浓浓的疲倦,“最近在等苏文的档期拍婚纱照,再就是请柬和伴手礼……” “你居然请苏文来拍婚纱照?”瞿耀惊了。 苏文是国内知名的人像摄影师,作品多见于各大时尚杂志,有时候也会受邀给一些大牌明星拍摄活动照——当然,不是每一个明星都请得动她。 总而言之就是……身价不菲。 “嗯。”姜越的反应倒挺平淡,“她拍的比较好。” 瞿耀抿了抿唇,“花了多少钱?” “我跟她有点交情,一整套婚纱照,她带着团队去,包括后期的相册制作一起,只收了一百万。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苏梅岛,在那边呆三天两夜,她的机票食宿我全包。”姜越说。 “大哥,你现在本来就没钱,还这么大手笔。”瞿耀忍不住吐槽。 “我刚才就说了,婚礼一生就一次,当然要做到最好。”姜越很执着。 瞿耀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出声,秦卿就发了话:“可是也不一定非要请苏文啊。那么多专业的婚纱摄影公司,我们挑一家口碑最好的,就算去苏梅岛,十万以内就能搞定。现在价格一下子翻了十倍还不止……你做销售一年恐怕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她话里埋怨的成分居多,一张脸皱得像个包子。 “你接一部戏这些钱不就回来了?”姜越却不以为意。 “你以为我接戏很容易吗?”秦卿的音量飙了上去,“我之前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电视台跟我解了约,我做的节目都停了,要不是你开公司签我,给我拉资源,我现在连还给瞿耀的六百万都没有!你如今没有了工作,又没有存款,就不能改掉以前那些大手大脚花钱的坏毛病吗?” 姜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所以你还是嫌我没钱。”他冷声说。 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怕,我和瞿耀不约而同地偏开脸去望着车窗外的黑暗,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卿大概也被他吓到,着急地解释:“我不是嫌你没钱。只是,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也有没钱的活法。我们现在没钱了,就应该节俭一点,不能像以前那么铺张浪费。” “行吧。”姜越说,“我明天就给苏文打电话,把拍摄计划取消。不过我交了一半的定金,这个钱是拿不回来了。” “这……”秦卿咬紧了下唇,可以看出是在控制自己的脾气。 几分钟后,她说:“别取消了,不划算。” 姜越乜她一眼,凉凉地说:“好。现在你挣的钱多,你说了算。” ——很有一点阴阳怪气。 秦卿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什么都没有说。 车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前面的两个人就都能爆发。 就在这样的危险与尴尬之中,车开到了我家楼下。 “谢谢。再见。”我迅速地跳下了车,没忘记回头给瞿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我听瞿耀说了昨晚的后续:“姜越和秦卿两个人最后还是在车上大吵了一架。” “为了婚纱照?”我问。 “为了伴手礼。”瞿耀长叹一声,“姜越定制了一批情侣泰迪熊和印有他们俩名字缩写的t恤送给宾客。其实这个想法挺好的,也蛮有创意,但是姜越那个人……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所以泰迪熊找的是r国最大的玩具制作公司,用的最好的工艺、最好的材料,价格自然而然就上去了。t恤也是。咱们国内那么多服装厂他不找,偏偏让人家gi的设计师给他设计,然后再用他们的代工厂制作。讲道理,我要是秦卿,我也得生气。” 我完全能够理解秦卿的心情。 要换了是我,我不仅会跟姜越大吵一架,甚至还会当场就提出要解除婚约。 妈的人都要气死了,还结个屁的婚! 这一场婚结完了,两个人手牵着手去喝西北风吗? 可是—— 我又从心底里觉得,姜越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姜越把钱还你了吗?”我想起来问。 “还了六百万。”瞿耀撇嘴,“秦卿一大早上给我转过来的。” “你要买什么车啊?怎么要这么多钱?”我很好奇。 因为旗峰做的就是汽车代理的生意,所以我对好多顶级跑车的价格都很熟悉。虽然贵到离谱——譬如一两千万——的也有,但大多数还是在几百万的这个范围之内。 瞿耀现在开的车也不过一百万出头的样子,就算要换,跟这部车的价格也不会差太多才是。 “买兰博基尼aventador啊!”瞿耀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车顶配得八百多万呢!” 我不解:“你买这车干嘛?你又不飙车,只用车来代一下步而已,而且你现在在开的这辆保养得还挺好的,又没有坏。” “你难道不知道吗?”瞿耀用鄙夷的眼神看我,“每一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跑车梦。自打我来旗峰上班,天天看的就是那些顶级的跑车,心痒痒得不行。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买,结果钱被姜越给借走了……你懂我的那种失落吗?” 他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 我“呵呵”一笑,说:“不懂。” 瞿耀龇牙,“你给我出去!” 我依然坐着没动。 “还有件事。”我敲了敲桌子。 “还有什么事?”瞿耀瞪着我,“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啧,真暴躁。 “姜越不是说要来旗峰上班吗?什么时候?”我问。 “我已经把他的资料发给人事了,人事说下午之前给他办好入职手续。我估计姜越待会儿会来旗峰一趟,到时候我跟他一起吃午饭,你不用帮我叫外卖了。”瞿耀吩咐我。 “好。”我点点头,迟疑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姜越真的走投无路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我总觉得……这是他们联合起来撒的一个谎。 然而瞿耀一脸真诚地告诉我:“他是真的……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第233章 熟悉环境 姜越是11点多过来的,那个时候我正在研究午饭该点哪家的外卖,忽然听到旁边几个女员工的惊呼: “帅哥!” “居然比咱们瞿总还要帅!” 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姜越。 他也很快看见了我,脸上现出一丝丝的窘迫。 我放下手机,起身迎过去。 “来找瞿总?”我问他。 “嗯。”姜越点头,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落在我的身上。 “跟我来吧。”我把所有的异样情绪藏在心底,公事公办地把他领进了瞿耀的办公室。 瞿耀一直在等他。 “手续办好了?”瞿耀问。 “嗯,下午过来拿工牌,明天正式上班。”面对瞿耀时,姜越要坦然得多。 “那就好。”瞿耀说着看了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见我在一旁,他问:“姚希,要不要一起?” 姜越的表情有点僵,我一笑,欣然答应:“好啊。” ** 为了庆祝姜越入职旗峰,瞿耀做东,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 席间姜越只顾埋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也一眼没看过我。 饭后闲聊,瞿耀问他:“昨儿晚上,你和秦卿回去以后还好吧?” “她昨晚把我送回家以后,自己回了阳光花园。”姜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说。 阳光花园的房子是秦卿自己的,她和姜越订婚以后就搬到了两人的“爱巢”,好像没再回去过。 照这样看来,他们俩昨天那一架,吵得还挺严重的。 “不是我说你,”瞿耀跟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叨:“伴手礼那事儿,你做得确实不对。你们现在都没钱了,该马虎的地方马虎一下得了,何必一定要最好呢?” 姜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瞿耀见他油盐不进,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赶紧面对现实吧。照你这么作下去,你那几套房子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姜越握紧水杯,淡淡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瞿耀又是一声叹息。 “对了。”姜越抬头看向瞿耀,“你那车什么时候买?” “我已经看好了,随时都可以付钱提车。”一提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车,瞿耀一扫刚才的阴霾,立即喜笑颜开。 姜越也笑,“等婚礼那天,你可得开车去帮我充充场面。” “那必须的!”瞿耀很爽快地答应。 ** 快2点的时候姜越接了个电话,旗峰人事部打过来的,说是工牌已经做好,让他尽快过去取。 瞿耀吩咐我:“你陪姜越一块儿过去吧,拿了工牌再去一趟4s店,提前跟那边的员工熟悉一下。” “我手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呢,你让其他人去吧。”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瞿耀却不同意:“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让你去你就去,一天天就知道跟我唱反调,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我去。”我立刻就怂了。 ** 人事部和总裁办不在同一层,我和姜越先下了电梯。 没了瞿耀这个“润滑剂”,我俩之间的气氛越发的尴尬。 他拿了工牌,不等走到电梯就对我说:“你回去工作吧,我自己去4s店就行。” “瞿总让我跟你一起去。”我的表情和语气都相当的公式化,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姜越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下,我习惯性地往4s店的方向走,姜越叫住了我:“等一下,我开车过去。” 我本想说就这么点儿距离,走过去更方便,但转念一想,他待会儿大概直接从4s店离开,免得再跑回来一趟取车。 大楼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停满了车,我全部扫了一遍,都没有看见姜越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下开关,其中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一闪。 “咦……”我跟着他一起往那辆车走去,“你什么时候换车了?” 姜越原来开过的车有两三辆,价格基本都在百万以上。 然而面前这辆……即使是买的顶配,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这样的差距……也着实太大了一些。 姜越开车门的动作顿了一顿,垂着头低低地笑了两声,“之前的车油耗太大,每个月保养也要花不少钱,干脆就卖了,换了辆便宜的。” 他说完就上了车,没给我接茬的机会。 我倒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他如今落魄成这样,面对着曾经见证过他风光的我,自然是有些抬不起头的。 我坐上了副驾驶,没再继续车的话题。 我们很快就到了4s店,经理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姚助理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把姜越拉到他的跟前,介绍说:“这是新入职的销售,姜越。他明天正式过来上班,我今天带他来熟悉一下环境。” “姜越?”经理盯着姜越的脸看了半天,喃喃道:“这不是千行集团的……”说到这里,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姜越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是维持着面无表情。 “欢迎你的加入。”经理向姜越伸出了手。 “谢谢。”姜越回握住他的手,只两秒就迅速放开。 “张经理,您带他参观一下4s店,再给他说明一下工作流程吧,让他明天能够尽快上手。”我对经理说。 “好的。”经理应下,满脸堆笑地对姜越说:“请跟我来。” 这会儿没我什么事,我在沙发上坐下,边喝着咖啡边看杂志,偶尔用余光瞟一瞟姜越。 还好,他与经理相处得很和谐,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地听经理说话,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 看来,他对现在这种普通打工仔的角色适应得很快。 单独培训进行了快四十分钟,经理领着他过来,对我说:“姚助理,我这边所有的工作内容都已经交代完了。” “麻烦您了。”我站起来,问姜越:“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 姜越摇头,“没有。” 经理也夸他:“姜先生学习得很快,什么东西一点就通。” 我心说:那可不是嘛!人家好歹曾经也是千行集团的总裁,能力怎么也得比普通人要强上好几倍。 然而面上却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总裁助理的高冷架子摆得十足。 第234章 寻仇 从4s店出来,姜越要送我回公司,我拒绝了。 “就这么点儿路,我走回去也就十分钟。” 姜越却显得很失落。 “你……”他迟疑着开了口。 “嗯?”我离开的脚步顿住,转过头去看他。 姜越的视线向下,盯着地面,低声地问:“你是不是也因为我没钱了,所以嫌弃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自卑的模样,哪怕从前在我面前演戏,让我误会他是“牛郎”的时候,他也是骄傲自信的。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失去了神采,暗淡一片。 我的心立刻就软了。 我想安慰他,却又记起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 “你有钱还是没钱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的神色依旧是冷的,“正如我嫌弃还是不嫌弃你,对于你来说也没有区别一样。” 姜越终于抬眼与我对视,只是表情微微有点懵,似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因为我们俩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他原来是千行集团的总裁,财大势大,我就算有心和其他人发展,也得顾忌着他;可现在不需要了。 他再没有能力阻止我和任何人交往。 姜越愣了几秒的神,忽的笑了。 他垂下头,双眸被细碎的刘海遮住,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是么。”他说,声音中似有些许的冷意。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没敢继续和他待下去,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落荒而逃。 ** 第二天姜越正式到4s店上班。 瞿耀刻意叮嘱我,让我没事多跟4s店的张经理联系,问问姜越的情况——他就怕姜越这份工作干得不习惯。 我问瞿耀:“你这么关心姜越,为什么不自己跟张经理联系?” 瞿耀板起脸来教训我:“你不知道我每天工作有多忙吗?这种小事当然该由你这个助理来做!不然我要助理做什么!”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地给张经理发微信:“张经理,要是姜越在那边有什么问题,还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呀~” 张经理也没辜负我对他的期望,当天下午就给我打了电话:“姚助理,您快来店里一趟!” 他的语气很急,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 张经理说:“上次跟您一块儿过来的那位陈少带了一群朋友来看车,跟姜先生产生了冲突……然后,姜先生被他们打了,伤得还挺严重的……” 我再想不到其他,扔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 “姚助理,你去哪儿?”其他几个助理担心地问我。 我对他们说:“我去一趟4s店!你们帮我跟瞿总说一声!谢谢了!” 我踩着高跟鞋,用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只花了五分钟就跑到了4s店。 4s店里一片狼藉,给客户休息用的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褐色的液体——大概是泼洒的咖啡。 “他们人呢?”我拉着等在门口的张经理问。 “陈少他们听说我报了警,慌慌张张地跑了;姜先生受伤太重,我们员工开车送他去了市一医院。”张经理回答。 听说姜越被送去了医院,我提着的心稍稍沉下来了一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仔细跟我说说。” “就是陈少带人来看车,看到了姜先生。陈少取笑了姜先生几句,姜先生没还嘴,结果陈少跟他那群朋友就围着姜先生揍,我们怎么拉都拉不开……”张经理的脸上是恐惧的表情。 “你确定姜越没还嘴,也没主动动手?”我问。 “没有。”张经理摇头,“这个可以调监控看的,我们店里到处都有监控的。” “很好。”我让张经理把监控备份以后发给我,又给许久不见的秦逸风打电话:“秦律师,我这边有个官司,想请你帮忙打打。” 秦逸风也不废话:“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 “今天晚上你要没什么事的话,一块儿吃饭吧,地方你来定。”我说,“我现在要去市一医院看姜越。” “姜越怎么进医院了?”秦逸风关心地问。 “被人揍的。” 秦逸风却笑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小子,还有被人揍的一天啊!” 我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姜越从初中开始就是小混混头子,打架水平一流,从来只有他揍人,没有被人揍的份儿。 今儿个可不就稀奇么? “虎落平阳被犬欺咯。”我撇嘴。 陈亮之前被姜越断了右手,恐怕一直记恨着他。 如今姜越失了权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这仇,陈亮怎么着都得报回来。 “你去了以后把病房号发我,我也过去看看他。”秦逸风说。 ** 我到了市一医院,拿着张经理给的手机号,跟送姜越过来的员工联系。 对方告诉我,姜越已经转进了骨科病房。 我又从急诊跑到外科大楼,上到了骨科。 姜越躺在床上,脑袋上裹着纱布,手臂上打着石膏,一条腿也被高高吊起。 看到他凄惨的模样,我的心跟被人揪住了一样的疼。 “姚助理。”守在一旁的男员工跟我打招呼。 我示意他跟我一起出了病房。 “姜越是睡着了吗?”我问。 男员工说:“可能是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 “他……”我透过门缝瞥了姜越一眼,“都伤哪儿了?” “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脑袋上有点擦伤,没整出脑震荡,还算幸运。但是……”男员工有些犹豫,眼底一片挣扎。 “但是什么?”我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医生说,他腿上的伤太重,以后即使骨头愈合了,走路也会一跛一跛的。” “哐”的一声,我的脑袋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耳边不断循环着男员工的话: “以后即使骨头愈合了,走路也会一跛一跛的。” “以后即使骨头愈合了,走路也会一跛一跛的。” “以后即使骨头愈合了,走路也会一跛一跛的。” …… “怎么会……”我喃喃道,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第235章 不打官司 送姜越过来的员工要回去上班,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姜越,他的双眼紧闭,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在梦中也仍不安稳。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想要替他将那一处褶皱抚平,却意外地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 我立即收回手,下一秒,就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眸。 “醒了?”我略有些紧张地问。 姜越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的?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我急得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不用。”姜越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手刚碰到床板,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躺着别动。”我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逼着他重新躺回去。 姜越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和脚,问我:“我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看着他暗含期待的眼神,我很想告诉他:不严重,可我终究没办法对他说谎。 “你的手脚都被人打断了,可能要休养很久。” 那句“以后即使骨头愈合了,走路也会一跛一跛的”我没忍心说。 姜越眼里的光迅速地暗下去,“那我的工作……” 我闭了闭眼,“近几个月恐怕是没法做了。” 姜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两眼无神,仿佛没了灵魂。 他近段时间以来受到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还一个比一个大,我都担心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某一天会彻底崩溃。 见他这样,我也很难受。 我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起。 现在这个时候,好像我说什么,都起不了一丁点的作用。 秦逸风的到来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嗨。”他抱了一大捧雏菊,推开门嬉笑着跟我打招呼。然而当他看到病床上的姜越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他惊叫道,“我还以为就是小打小闹呢。” 听见他的声音,姜越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眼神一点一点有了焦距。 “你怎么来了?”他问。 秦逸风答:“我听姚希说你被人揍得进了医院,本来是打算来看笑话的,没想到……”他撇了撇嘴。 姜越反倒笑了,问他:“所以,这笑话好看吗?” 秦逸风把整束雏菊扔进了垃圾桶了,拉了把椅子在他的病床边坐下,“行了,别强颜欢笑了。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姚希不都跟你说了么?我被人揍了。”姜越明显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原因呢?人家总不能平白无故把你揍成这样儿吧?”秦逸风不依不饶。 姜越合上眼,淡淡地说:“以前有过过节。” “那怪不得。”秦逸风点点头,“你以前那么嚣张,谁都敢搞,得罪的人恐怕能从外科大楼楼下排到楼顶。现在你失了势,那些人可能都瞅着机会来找你报仇,你最近可小心点儿吧!” 姜越睁眼,冷冷地瞪他。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哥,我是律师,就是靠说话挣钱的好不好?”秦逸风见姜越懒得搭理他,又转过头来问我:“你让我帮忙打的官司,是这个么?” “是。”我说,“监控视频我拿到以后就发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告那些人故意伤人。” “不用了。”姜越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别折腾了。” 我和秦逸风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问他:“为什么?” 秦逸风说:“既然有监控视频,告那些人是一告一个准的。况且,你被他们打成这样,怎么也得捞点儿赔偿吧?你这医药费怕是不便宜哦!” 听到“医药费”,姜越沉默了。 几分钟后他问我:“医药费……花了多少钱?” “我先给你缴了一万,估计只能顶个几天。”我说。 之前那员工送他过来得急,身上除了车钥匙什么都没带,还是我来了以后才交的钱。 护士一次性给我开了一万的单子,说他这个状况,在医院里可能要躺上好一阵。而他住的单人病房,每天的开销都要大几百。 姜越思考了很久,“算了。”他说,“告了他们,我也讨不到好处。” “怎么就讨不到好处了?”秦逸风不解,“你这官司是稳赢的啊!那群人去牢里关个几年,也没法找你寻仇了。” “是我先弄断了他的手。”姜越表情平静,语气中却透着无奈,“之前我找人把那事儿压下来了,现在我这样……他想翻旧账,我也阻止不了。到时候真上了法庭,被关进牢里的就不只有他们了。” 秦逸风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再提打官司的事,而是问姜越:“你伤成这样,婚礼还办不办了?” 姜越自嘲地笑,抬起自己那只打了石膏的胳膊反问他:“你觉得呢?” 秦逸风说:“那你这几个月不都白准备了?我听瞿耀说,你在婚礼上都花了快一千万了,要不能按时举行,你那好几百万订下来的天鹅城堡就得打水漂了!” 姜越苦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拖着一条断了的腿去参加自己的婚礼吧?” 秦逸风分外的惋惜,“我都替你肉疼。” “相信我,我只会比你更疼。”姜越黯然地说。 “那……”秦逸风又开了口,“你被人揍断手脚的事儿,秦卿知道么?” 姜越看向我。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来得及通知她。这件事现在应该只有4s店里的那些人知道,瞿耀没给我打电话,应该也还没有得到消息。”我说。 “那还等什么?”秦逸风催促我,“赶紧给秦卿打电话!她未婚夫都进医院了,还不过来照顾!” 我看到了姜越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情愿,可他并没有说出阻止的话。 我虽不想跟秦卿有任何的联系,可姜越进了医院,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必须得找个人来照顾——秦卿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我把秦卿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拨过去。 秦卿过了很久才接我的电话,第一句就问:“有什么事?”相当的不耐烦。 第236章 不只是断一只手 大概是因为通话的内容只有我俩能听到,她终于卸下了伪装,用真实的面目来面对我。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开了免提。 姜越和秦逸风的表情很精彩,大概他们都没料到秦卿还有这样不礼貌、不淑女的时候。 “姜越受了伤,在市一医院骨科病房,你现在要没事的话,麻烦过来照顾一下他。”我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 秦卿默了两秒,随后问:“他怎么受的伤?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我拿这种事情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被她气得笑了,“至于他是怎么受伤的,不如你来了以后自己问他。” 我没跟她多说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卿紧接着追了一个电话过来,问我姜越的病房号,我如实说了。 她说:“我马上就过去。” 我拍了拍秦逸风的肩,问:“那我们走?” 已经探完了病,姜越又有了人照顾,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显得多余。 “这么快?”秦逸风却没起身,跟我商量:“要不咱们还是等秦卿来了再走吧,不然中间姜越要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人。” 姜越却说:“没关系的,你们先走吧。” 只是…… 他垂着眼,一副落寞的模样。 我狠不下心,顺着秦逸风的话说:“行吧,等秦卿过来。” 姜越掀了掀眼皮,瞟我一眼,又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那神情……像是有点意外。 等秦卿来的这段时间,秦逸风陪着姜越聊天,我则自己玩着手机。 瞿耀一小时前给我发了微信,问我去4s店做什么,我到现在才看到。 我问姜越:“这事儿……要跟瞿耀说么?” 姜越答:“随便你。” 我回复瞿耀:“姜越出事了。” 没几分钟,瞿耀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姜越出什么事了?” 我直接把手机举到了姜越的耳朵边上,“你自己跟他说。” 姜越看着我,眼里闪现出无奈。 “我可能不能去上班了。”他对瞿耀说。 “到底怎么回事?”瞿耀的声音扬高。 “我现在没力气说话。”姜越说话时的确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很虚弱,“等过两天我再详细跟你说。” 瞿耀追问:“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秦逸风从我手里把手机夺了过去,“你别来添乱,待会儿我跟姚希去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瞿耀这才消停。 ** 这个时间路上比较堵,过了快一个小时秦卿才到医院。 她看到病床上的姜越,捂着嘴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她扑到病床边,拉起姜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哽咽着问。 “也不是很重。”姜越安慰她。 我和秦逸风这两个大电灯泡站在这儿略显尴尬,“我们走了啊。”打了声招呼,我俩迅速离开。 出了医院我就给瞿耀打电话,约了他先去一趟4s店。 虽然姜越说不打官司,但我仍不肯死心,打算带着秦逸风去了解一下情况。 4s店里的状况比我走之前好了很多,椅子全都被扶了起来,地上的咖啡渍也没了。 瞿耀比我们先到,正在跟张经理聊天。见到我们,他招了招手。 “快来,我们一起去看监控。” 张经理已经把当时的监控调了出来。 “当时姜先生在给一位客户介绍车的情况,”他指着监控画面向我们讲解,“陈少他们就从外边进来了。” 店门口的监控在另一台显示屏上,可以看见陈亮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店里。 有一名销售主动迎了上去,可陈亮没有搭理人家,而是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姜越,一挥手,带着所有人围了过去。 “所以陈亮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瞿耀沉着脸,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屏幕。 陈亮起初只是和姜越说话。 监控视频没有声音,我们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够看到他脸上张扬的笑。 姜越则从始至终都垂着头,嘴巴没有张开过一次。 他这消极应对的态度大概惹恼了陈亮,陈亮伸手推了他一把,姜越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对着他说了句什么。 张经理帮我们还原当时的情况:“姜先生说的是:‘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们注意影响。’” 他这一句话说完以后,陈亮又连着推了好几下。 这明显挑衅的行为并没有激怒姜越——或许激怒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姜越并没有还手。 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却被那些人挡住了去路。 姜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张经理说:“姜先生在威胁那些人,说要报警。” 也因为这样,那些人把他围了起来,合力从他手里夺走了手机,又对他拳打脚踢。 那场面太过暴力血腥,我看不下去,对张经理说:“够了,就到这里吧。” 张经理暂停了视频。 我问秦逸风:“这个视频,加上姜越身上的伤,够那些王八蛋坐几年牢?” 秦逸风睁大眼,不解地问:“姜越不是说不告那些人吗?” “你咽得下这口气吗?”我问他。 秦逸风摇头,“可……”他有些犹豫,“姜越自己不愿意告,我们越过他去做这些事情,他会不会不高兴?” 瞿耀听到我俩的对话,插进来问:“姜越为什么不愿意告?” “他不是断过陈亮一只手么?他现在没权没势了,怕陈亮跟他翻旧账。”我回答。 “他没权没势了,还有我们呢,这旧账陈亮敢翻?”瞿耀冷笑,“要是姜越实在不愿意把这事儿闹上法庭,我们多的是办法整那群王八蛋,也不一定非让他们坐牢。”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先跟言良通个气,他手底下那些人……打架都挺厉害的。这回陈亮和他那群朋友,恐怕就不只是断一只手这么简单了。”瞿耀面露狠戾。 “喂喂喂!”秦逸风敲了敲桌子,终于无法忍受地吼道:“你们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律师!不要当着我的面讨论违法犯罪的事情行吗!” 第237章 味同嚼蜡 最后我们仨达成了共识:作两手准备。 这边秦逸风去收集证据准备资料,方便以后打官司;那边瞿耀跟言良联系,给陈亮那些人一个小小的“警告”,让他们不敢再找姜越的茬。 至于姜越本人……我们都默认了他有秦卿照顾,不需要我们给予太多关心。 更何况,他自尊心那么强,恐怕也不太希望在这种时候面对我们。 后来张经理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姜越这事儿怎么处理,要不要给他办停薪留职。 我让他不用管,直接去人事部给姜越办了离职手续。 人事部经理还很诧异:“这才刚入职呢,怎么就又离职了?” 我笑了笑,没做解释。 ** 周五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上回家吃饭。 自打搬回家以后,我妈就很少主动找我,总是我有事没事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或者干脆过去看看她。 她自己说是因为我工作忙,怕打扰到我,但我知道,实际上是她还没有从我爸去世的阴影当中走出来。 保姆阿姨偷偷告诉我,我妈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很多时候其他事情做得好好的忽然就发起了呆,有几次还悄悄地背过身去抹眼泪。 她为了不在我面前露馅,向来都是拒绝我去看她的,所以我每次都是不打招呼直接上门。 这一次……我总觉得有点反常。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果然不错。 ** 我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玄关处一双男人的皮鞋。 再一抬头,我妈笑容满面地迎出来。 “希希回来啦?” 我已经忘了她上一次对我这么热情是什么时候。 我心里一个“咯噔”,想:我妈该不会是……找到了第二春吧? 虽然我希望她能够尽早走出阴影,可她要真跟其他老头儿好了,我还是会有点儿膈应。 起码……需要一阵子的缓冲。 我正思考着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妈的“第二春”,她的下一句话就把我从这种两难的困境当中拯救出来:“陈熙在厨房里做饭呢,你快进去帮帮他!” “陈熙?”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以前跟我相过亲的那个陈熙?” “不然还有哪个陈熙?”我妈瞪我,从鞋柜里拿出我的拖鞋扔到地上,催促道:“快换鞋过去,别让人家一个人忙活!” “阿姨呢?”我问,“怎么让陈熙做饭?” “我给她放了半天假。”我妈不耐烦地回答,“还有什么问题晚一点再问,别耽误时间!” 我几乎是被我妈推着进的厨房。 陈熙在炒菜,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整齐的正装,身前却挂着一条保姆阿姨从超市拿回来的赠品碎花围裙。 那模样,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你今天下班挺早的啊。”陈熙跟我打招呼。 “正常时间下班而已。”我捋起袖子,说:“你去坐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但他毕竟是客人,总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陈熙却不肯,理由还很充分:“这些菜都是我买过来的,我心里早就定下了菜谱。” 我想了想,退了一步:“那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陈熙指使我做事倒是不含糊,一会儿让我洗菜一会儿让我切菜的,几乎没给我休息的时间。 我问他:“你怎么上我妈这儿来了?” 陈熙说:“前几天我在街上碰见阿姨,她好像迷路了,我就把她送回了家。她说要请我吃饭,我怕她自己出门又迷路,就约了今天过来吃饭。” 我手上的动作顿住,心里忽然有点慌,“你在哪里碰见我妈的?就她一个人吗?” “就她一个人,在静安堂最热闹的那条街上。”陈熙回答。 静安堂如今最热闹的那条街,两边都是大型的商场,和一些小的商铺。 但是从前,那里有我的家。 我们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拆迁重建以后,因为离这边很近,我妈也经常会过去逛。 她对整个静安堂比我还要熟悉,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在那儿迷路的。 “你确定……她是迷路了?”我的一颗心紧张地提起。 “确定。”陈熙的答案让它迅速坠落,并且砸了个稀巴烂。 “那天我跟一个客户约了在静安堂的一家咖啡馆谈事情,看到阿姨一个人在那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那个样子不像是在逛街。我觉得奇怪,就把她拦了下来,问她在做什么。她一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才告诉我,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但因为陈熙在,所以硬生生忍住。 “你别跟我妈说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叮嘱陈熙。 我妈肯定是不希望我为她担心的。 陈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好。”他说。 陈熙炒了四个菜,又弄了个简单的番茄蛋汤。 我把最后一道菜端出去,喊我妈吃饭。 她一过来就把陈熙一顿夸:“哎呀!这菜品相真不错!小陈你平时在家肯定经常做饭吧?” 陈熙挺谦虚:“我现在很少在家吃饭,这手艺还是以前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可能有点儿生疏,阿姨您将就一下。” 我妈立刻尝了块排骨,“味道非常好!”她竖起大拇指,笑得有点儿夸张。 要放在从前,我肯定会一边捂脸害羞一边吐槽她,可现在……我实在没这个心情。 我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忽然一只虾落入了我的碗中。 我抬头,对上陈熙关切的眼神。 “我做的菜不好吃吗?”他问。 “没有。”我勉强牵了牵嘴角,把虾塞入口中,咽下以后说:“很好吃。” 但实际上我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陈熙又给我夹了一只。 “那多吃一点。” “好。”我答应着,却依旧味同嚼蜡。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问:“怎么了?工作上有什么麻烦吗?” 我一惊,随即顺着她的话说:“就是最近工作太多,天天加班,有点累。” 第238章 后果不敢想 “辛苦你了。”我妈也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你也别勉强自己,比起公司,还是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你爸要是还在,肯定也不乐意看到你拼成这样。”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点儿伤感,紧接着眼里失去了神采,直勾勾地望着虚空。 ——这情况,跟保姆阿姨形容的一模一样。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怕被她看出异样,立刻低下了头去。 等我把眼泪逼回去,她仍没有回神。 “阿姨。”陈熙叫她。 我妈听见声音,眨了两下眼,却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予他回应:“嗯?” 陈熙笑了笑,没有点破。 “您也多吃点。”他说。 “哎。”我妈笑得眯了眼。 有陈熙在,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当然,仅限于他俩。 我心里藏着事,怎么都乐不起来。 晚饭过后,陈熙没有久留。 我妈把他送到电梯口,依依不舍地跟他挥手告别:“有机会再来玩啊!” 陈熙笑着应:“好的。” 进了屋,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我妈:“您怎么跟陈熙关系这么好了?还把人家叫到家里来吃饭。” 我还记得当初我和陈熙相亲失败后跟我妈狠狠地吐槽了他一通,那个时候我妈对他的印象就很不好了。 “那天我去静安堂逛街碰到他,就聊了几句,他顺便把我送回了家。”我妈避重就轻地回答,“我觉得这小伙子还挺热心的,他又说跟你关系还不错,所以我就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算是感谢。哪知道他这么客气,还自己买菜过来,又自己做饭。不过——”她忽然摆出一副逼供的架势,“你原来不是挺讨厌他吗,还说他把你贬得一文不值,现在怎么变成朋友了?” 我没跟她说陈熙向我求婚那段——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也算不上是“求婚”,只说:“旗峰不是开始涉足影视制作了么?就是跟陈熙的公司合作的。” 我妈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我也很少跟她聊工作,只在公司有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告知她一声,所以她并不知道旗峰和橙象合作的事。 “哦,怪不得呢。”我妈点点头,随后露出些许的怅然,“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 “妈……”我有点无奈,“您就别给我乱牵红线了,我现在公司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谈恋爱啊!” 我妈沉默了半晌,叹气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是好是坏唷!” “行了,我的事儿您就别瞎操心了。”我安慰她,“我这个状态其实挺好的,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见她仍不放心,我换了个话题:“对了,公司下周要组织全体员工体检,我给您也报了个名。” 我们公司确实每年都会组织全体员工体检一次,却不是在下周。 这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借口,打算把我妈骗去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当然,着重检查脑部的问题。 “给我报名做什么?”我妈却不大乐意,埋怨我说:“瞎浪费钱!” “定期体检是很有必要的,怎么能说是浪费钱呢?反正钱都已经交了,您不去才是真正的浪费钱呢!”我唬她。 我妈悻悻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去吧。具体在哪天?我好提前做准备。” “等我明天去问问,问到了再给您打电话。那天早上我过来接您,您别自己出门。”我叮嘱她。 “好好好。”我妈不情不愿地答应,小声吐槽:“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了……” 听她这么说,我又好笑又心酸。 “人老了以后,可不跟小孩子一样么?” 需要更多的关心,以及更多的照顾。 以前我做得不够,才会让我妈的状况急剧恶化。也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补偿,还有没有用。 ** 保姆阿姨不在,我不放心我妈一个人在家,就留了下来。 等我妈回了房间睡觉,我也反锁了房门,给保姆阿姨打电话。 幸好保姆阿姨还没睡,接了电话就问我:“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你妈有什么事吗?” 她紧张万分地说:“你等我一下,我现在立刻赶回去!” 我连忙阻止了她,“我妈没事儿,是我有点事儿想问您。” 保姆阿姨这才恢复了平静,“你问。” 我问她:“阿姨,您知道前几天我妈一个人去了静安堂吗?” “……知道。”保姆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啊小希,其实我那天就想跟你打电话道歉来着,但是你妈不让我把这事儿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口气让我越发的心慌。 “近段日子以来,你妈妈的忘性越来越大,有几次刚刚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又跟我说要去洗澡;偶尔炒个菜,可能会放个两三次盐,咸得人没法下口……”保姆阿姨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我紧紧握住手机,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也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了,怕有一天会忘了你爸爸,所以总是让我陪她去静安堂散步。她说,那里会让她想起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在那里,她度过了人生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保姆阿姨的声音在抖,我哭得整个人也在抖。 “那天我有点儿发烧,吃了药没效果,就去了社区卫生站吊水。本来我想跟你说一声,让你请个假过来陪你妈妈的,但她怕影响你工作,又说她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不会出问题,我就没打扰你。哪知道我吊完水回来,你妈就不见了踪影……”保姆阿姨边哭边擤鼻涕。 我怕她太自责,安慰她说:“不是您的错,您也没想到我妈会自己出去。” “就是我的错!”保姆阿姨的情绪有些激动,“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就不会让你妈妈有机会出去,她也不会忘了回家的路……幸好她在路上碰到熟人,人家把她送回来了,要是没碰到……后果我都不敢想。” 第239章 欠医药费 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我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 先是我爸,然后是姜越,再是那个孩子,最后是我妈。 我在大街上疯狂地跑,疯狂地找,嗓子都喊哑了,却看不见一个人。 在巨大的绝望和彷徨之中,我逼着自己醒过来。 脸上冰冰凉凉,我抬手一摸,全是没干透的眼泪,枕头也被浸湿了一片。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6点40。 今天周六,我不用早起,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欲望。 我妈还没起,我先去了浴室。 镜子里,我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大小,红红的有点吓人。 我用湿毛巾草草地敷了几分钟,又化了个大浓妆,虽然仍然能看出来,却没有之前那么明显。 保姆阿姨来得很早,见我这样,她愣了一会儿,又了然地叹了口气。 “留下来吃饭吗?我买了菜。”她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问我。 我虽然也想留下来多陪陪我妈,可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就怕万一在她面前露了馅。 “不了。”我抱了抱保姆阿姨,“我妈还麻烦您多照顾了。” “嗯。”保姆阿姨点头,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你去忙吧,别太担心。” 从我妈家离开,我去了静安堂,站在我妈走丢的那条路上。 一大清早,街面上都没什么人,跟它平时的人流如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忍不住去想,那一天下午,我妈跟无头苍蝇似的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地乱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怪我不在她身边? 想着想着,我再也忍受不住,慢慢地蹲下身,将脑袋埋进臂弯,放声大哭。 中途有好心的路人过来询问情况,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摆摆手,拒绝他们的好意。 最后打断我的,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的手抖得厉害,在包里摸了好久,才摸出手机。 来电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本地的。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请问是姚希吗?我是市一医院骨科的护士。” 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我精神一凛。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来不及去擦眼泪,撑着膝盖费劲地站起来。 因为蹲了太久,我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发麻。 “是这样的,姜越一直在这边住院,之前缴的一万块钱已经用完了,还欠了几百的医药和护理费。我们下了催款单,姜越说他自己没钱,要等他未婚妻来了才能缴,可他未婚妻几天都没来过医院了,姜越又不知道他未婚妻的手机号……我看他的资料,发现你留过一个联系方式,就想试着跟你联系一下,请你帮忙催一下他的未婚妻,可以吗?”那护士说话相当的客气,于是我答应下来:“好的。” 我找了个公共厕所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给秦卿打电话。 可我一连打了三个,那头都是关机。 我又找瞿耀:“你给秦卿打个电话试试,我打她那边都是关机,我怀疑她把我拉黑了。” 瞿耀试了之后给我答复:“我打也关机。要么她把我们都拉黑了,要么她就是真的关机。” 我竟不知道哪种可能性更大。 “不过,你找秦卿做什么?”瞿耀好奇。 “姜越的医药费没人缴,医院把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我无奈,“我现在去一趟医院,给他把钱缴上,免得他被人家医院赶出来。” 我知道瞿耀这几天除了旗峰的工作以外,都在忙着联合言良整陈亮那群人,今天还和秦逸风约了见面,就没好意思开口让他去医院。 “不会吧?”瞿耀也很意外,“秦卿不是每天都在医院陪着他吗?还能让他欠医药费?” “护士说,秦卿好几天没去过医院了。”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市医院。” “什么?!”瞿耀惊呼,“那姜越这几天一个人在医院怎么过的?该不会连饭都没得吃吧?” 听他这么说,我更是着急。 瞿耀跟姜越是多年的朋友,深知他要强的个性。 他越是过得不好,就越不希望朋友们对他有过多的关心。 所以瞿耀跟我们说,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去医院看他,他身边有秦卿照顾着就行了。 结果秦卿居然不见了…… 幸好早晨路上车少,我没花太多时间,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医院。 我第一时间去了护士站,让护士重新打了一份催款单,一次性给姜越缴了三万块钱,然后买了份早餐,重新回了病房。 我以为病房里只有姜越一个人,没想到陪床上还睡了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黑黑瘦瘦的,摆在床边的棉布拖鞋又脏又旧,搭在床尾的旧棉袄也磨破了好几处。 倒不是我瞧不起他或是怎么样,只是他这样的,明显就不是姜越的朋友。 他挺警觉,我刚一进去他就醒了。 “你是哪位?”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我。 “我是姜越的朋友。”我说。 我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吵醒了姜越。 他一睁眼看见我,双眸亮了一下,可很快就又恢复了黯淡。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口气不咸不淡。 “护士说先前缴的一万块钱用完了,让我过来缴费。”我说。 姜越似乎有点失望,垂着眼睛说:“麻烦你了。这个钱你跟瞿耀要吧。” “不急。”我没有要他还钱的想法,但也明白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免得伤他的自尊。 我用下巴指了指陪床上的中年男人,问:“这位是?” 姜越掀了眼皮往那边看去,中年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舔舔嘴唇没有说话。 姜越说:“他是秦卿请来的护工,姓方。” 好歹秦卿还知道给他请护工,并不是全然的扔下他不管。 我跟护工打了声招呼,又问姜越:“秦卿人呢?我听说她好几天都没来过医院了。” “我也不知道。”姜越回答,态度有些冷淡。 倒是那护工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240章 脾气大 我猜测这里头大概有什么内情,可当着姜越的面,我不好问,他也不好说。 我暂时把这事儿扔到一边,打开买来的肉丝面,对姜越说:“洗漱一下吃早饭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现在行动不便,所有事情都得在病床上解决。 护工打来了漱口水,又给他挤好了牙膏。 姜越的右手不能动,只能用左手接过牙刷。 他勉强用手肘抵住床面撑起上半身,我连忙端起漱口杯,送到了他的嘴边。 姜越愣了两秒才低头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咕噜”漱了两下吐到地上的盆里,开始刷牙。 这当口护工用洗脸盆接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等姜越刷完牙,我从脸盆里捞起毛巾,还没来得及拧就被他劈手抢过。 “我自己可以。”他说着就把还滴着水的毛巾往自己的脸上糊,弄了自己一身的水。 我看不下去,强行又把毛巾抢回来,透过一遍水后拧干,一手摁着他的脖子,给他把脸上的每个角落都擦到。 “逞什么强。”我瞪他,又问护工:“还有备用的衣服么?” 护工摇头。 我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帮忙去买一套新的病号服。 姜越却说:“不用。病房里暖气足,这衣服薄,一会儿就干了。” 我没理他,跟护工说:“您去吧。” 护工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走了。 姜越看着他的背影,脸有点儿黑。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垂着脑袋说:“我可没钱还你。” 声音闷闷的,像是赌气,更像是破罐破摔。 “我又没说让你还。”我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挑了一筷子面,催促他:“快吃面,汤都要干了。” 姜越转过头来,没看我,却乖乖地张开了嘴。 他可能是饿急了,一大碗面,十分钟不到就全部吃光,连汤都喝完了。 刚好护工拿着新买的病号服回来,问我:“是我给他换还是……” 我直接接过,“我来吧。” 护工看看我又看看姜越,表情有点复杂。 “那……我在外面等。”他转头就要走。 我说:“您先去吃早饭吧,这里有我看着。” 他咧开嘴,笑得有点勉强。 “谢谢您了。” 护工走了,病房里就剩下我和姜越两个人。 我给他解扣子,这回他倒没反抗,任由我摆弄。 几天不见,他竟瘦了一圈。 衣服一敞开,原来结实的胸肌、腹肌都瘪了下去,看起来一点肉都没有。 “你是没吃饭么?”我眉心紧皱。 “吃了。”姜越抿了抿唇,又小声地补充:“医院食堂的饭不好吃……” “秦卿没给你送饭?”我没好气地问。 “她啊……”姜越忽的笑了,那笑容有点儿冷,又带了点儿讥诮,“别提她了吧。” ——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确实发生了点儿什么。 因为他右手打了石膏,我费了老大的劲才给他把衣服换好。 护工没回来,我也不能走,在病房里什么事都干不了,只能坐着发呆。 姜越比我更难受。他仰面躺着,连翻个身都不行。 我想了想,问他:“你中午想吃什么?” 姜越偏了头看我,视线与我对上又立即移开。 “没什么想吃的,你不用麻烦了。”他说。 “麻烦什么?”我笑,“我又没说要给你做,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姜越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他羞愤地瞪我一眼,随即扭过头去,小声哼哼:“不做就不做。” 他逞强赌气的模样有点可爱,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疏离。 护工很快吃完早饭回来。 我说要走,他把我送到门外。 我问他:“雇您的那位小姐,付了您多久的工钱?” 他回答:“还没付钱。我们说好了,干满一个月再给钱。”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秦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分钱不出雇了个护工,趁机解脱了自己。 “我还有件事想问问您。”我把门带上,压低了声音。 “您问。”护工连忙应道。 “姜越和秦卿——就是雇您的那个人,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护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个……”他略显迟疑。 “您只管说,没关系。”我鼓励他。 他往房里看了一眼,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我们去了楼梯间。 这护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听完以后发现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姜越脾气太大,常常冲秦卿发火,每次都能把秦卿骂到哭。 而姜越骂秦卿的理由,就很多种多样了,不过多数都是因为秦卿做事不经心,还笨手笨脚。比如苹果没削皮就拿给他吃,比如帮他脱衣服碰到他的伤口……最严重的一次,是秦卿当着他的面抱怨花在婚礼上的几百万打了水漂。 姜越摔了秦卿的手机,摔了开水瓶,摔了他能够够得着的所有东西。 秦卿哭着跑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饶是我再讨厌秦卿,在这件事上也没法说出怪她的话。 姜越确实是过分了。 自己心情不好,就把气全都撒在无关的其他人身上,以他当下的情况尽管可以体谅,但也不能说要无条件包容。 “不过……”护工羞涩地笑着开了口:“姜先生对您和对那位秦小姐真的很不一样。秦小姐在的时候,姜先生几乎时刻都在生气,但是您在的时候……他的脾气好像好了很多。” 我心念一动,面上依旧平静。 “秦小姐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他的朋友,他对我发火我会生气,所以他比较收敛。”我给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护工,还是说服我自己。 而护工也的确被我说服。 “也是。我也只敢对我老婆发脾气。”他憨憨地笑着。 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我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理由。 从楼梯间出来,我对护工说:“中午我会送饭过来,您也别去食堂打饭了,到时候跟姜越一起吃。” 护工连连摆手,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就行了,不用管我。” 我说:“姜越要在医院躺多久谁也不知道,以后都还得靠您照顾。您就别太见外了,我们都挺好相处的。反正,只要您把姜越照顾得好,工钱我们肯定少不了您的,可能还会往上提一提。” 第241章 完美主义 处理完姜越这边的事,我顺便去了一趟体检中心,给我妈预约了一个价格最高、项目最全面的体检。 之后我给瞿耀打电话,说明了姜越的情况。 瞿耀沉吟片刻,说:“我会尽快跟秦卿联系上,看看能不能解决她和姜越之间的问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这段时间也别再往医院里跑,一切由我接手。他们俩这婚最后结不结得成还很难说,万一黄了,我怕秦卿会往你身上泼脏水。” 瞿耀想得比我要周到很多。 先前我只担心姜越没人照顾,没考虑到可能会引起的流言。 “我知道了。”我答应到。 ** 我跟护工说好中午会送饭过去,现在没法自己去了,就叫了一家大型连锁餐厅的外卖。 一小时后护工给我打电话说外卖收到了,可姜越不肯吃。 “为什么啊?”我想不出原因。 我明明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点的菜,而且这家餐厅我俩以前去过,他对菜的味道还算满意。 护工支吾着说:“这事怪我……我跟他说您要送中饭过来,后来看到是外卖,他好像不太高兴,就说没胃口不想吃……” 听到这话我的第一反应是赶过去哄着他吃,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对护工说:“他现在不想吃就算了,放着等他饿的时候再给他吃。” 反正天气凉,饭菜放一下午也不会坏。 我就不信姜越真能饿上一天。 “那……您今天还过来吗?”护工问。 “不过去。”我说,“以后都不过去了。” 未免护工担心自己拿不到工资,我又说:“下午有一位瞿先生会去医院,以后姜越的情况您就跟他汇报吧,别再找我了。” 护工说:“好、好的。” ** 下午没了其他事,我一个人窝在家里,查了很多老年痴呆症的资料。 我妈还不到六十,按理说不到犯这个病的年龄,应该是我爸的突然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让她的心理和精神都出现了问题。 按照症状对比来看,我妈目前还处于初期,算不上严重,可如果放任她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恶化的速度可能会很快。 我想把我妈接过来跟我一起住,虽仍然不能24小时地陪她,起码可以随时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及时应对处理。 但我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同时,我也计划着利用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带我妈出去旅个游,免得她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 晚上瞿耀约我:“出来喝个酒?” 我知道多半是为了姜越的事,就没拒绝,裹了件羽绒服出了门。 依然还是y会所,包房里只有瞿耀和言良,加上我一共三个人。 他俩面前摆了好几个空的啤酒瓶,看来已经喝了有一阵了。 我在瞿耀旁边坐下,他立即开了一瓶酒递给我。 “怎么了这是?”我握着酒瓶,斜挑着眉毛问,“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丧。” “嘁。”言良举起酒瓶,跟瞿耀碰了一下,一仰头,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部喝光,“姜越知道他脚跛了。”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可那笑容之中充满了苦涩。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却不以为然。 实际上,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倒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的后果算不上严重。更何况—— “他总要知道的。”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是想着等过一阵子,他稍稍缓过来了再坦白的,没想到秦卿那傻x藏不住话,唉。”瞿耀说完,也把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可我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姜越挺正常的啊,也没太大的反应。”我提出自己的疑惑。 “那还不是因为前几天对着秦卿把火都发完了。”瞿耀又开了一瓶酒,一边啜着一边说:“我俩下午过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消沉,话也没怎么跟我们说。” “这事儿对他打击这么大?”我挺意外的。 他的脚只是“跛”,而不是“瘸”,虽然走起路来不好看,但对日常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就是偶尔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我一直认为,所有外在的不足,都可以用自身的能力来弥补。而姜越的优秀,足以让人忽略掉他的其他缺陷。 “你怕是不知道,姜总是个‘完美主义者’吧?他对手底下的那些人非常严格,不容许有半点差错,以至于跟在他身边做事的人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而那样的严格,甚至都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十分之一。”瞿耀说。 我没跟姜越共事过,没法对瞿耀说的这些感同身受。但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连一些很简单的事都会做到最好。 我以为他有强迫症,没想到是更加严重的“完美主义”。 “我就担心姜越会把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不断放大,最后演变成抑郁症就完蛋了。”瞿耀的眉眼间充满了愁绪。 抑郁症难以真正地痊愈,且有不断复发的可能。大多抑郁症患者都有自残乃至于自杀的倾向。 “可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啊,市一医院的医生已经是最好的了。”我忽然又想起来,问:“瞿耀,你们家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瞿耀沉默着猛灌一大口酒,还是言良替他回答的这个问题:“姜越住院那天瞿耀就把拍的片子拿到他们家医院去了,医生的结论跟这边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姜越这脚,是真真正正的跛了,谁都治不好。 “那……有没有可能让姜越对这脚不这么在意?”我问。 “呵。”瞿耀冷笑,“要是秦卿那天走之前没有对他一阵冷嘲热讽,恐怕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现在,得了吧。” “秦卿还嘲讽他了?”这事儿跟我从护工那儿听来的有点儿出入,“不是说秦卿被姜越气哭了,然后跑了?” “是气哭了,但没有跑。”瞿耀眯起眼,脸上冷冽一片,“秦卿在姜越那儿受了不少委屈,那天估计是忍不下去了,就彻底爆发了。反正她把姜越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句句都扎在姜越的心上。” 第242章 搞千行 “客观地说,这事儿不全是秦卿一个人的错。”瞿耀喝了口酒继续说,“可我们在这个当口,看着姜越那样儿,怎么客观得起来?就算千行那边不整秦卿,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怎么就不全是秦卿一个人的错了?”言良对瞿耀的说法表示不满,“当初要不是她跑方仲生面前逼逼,方仲生至于拆了姜越和姚希,逼着他们俩在一块儿吗?秦卿跟了姜越也没吃着亏啊,各种好资源往她手上送,是她自己能力不足,不被业内认可,后来才搞出那么一大堆事。就这样儿了,姜越还搞了个公司专门捧她,为了她跟方仲生彻底决裂,从千行辞职。现在姜越没工作了,没钱了,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脾气不好挺正常的,咱们这群朋友都能无下限地理解包容,她作为人家未婚妻,怎么就受不得这个气了?再说了,要不是她大嘴巴,跟姜越说他脚跛了,姜越能突然发神经吗?” 我算是看出来,言良这人,虽老跟姜越相互拆台,但真到了这种时候,比瞿耀还能护短。 不过他说这一番话……也有那么点道理。 “秦卿那娘们儿,就只能同甘苦,不能共患难。”言良冷笑。 “你错了。”瞿耀跟他碰了一下酒瓶,讥笑道:“不是不能‘共患难’,是只能共患她的难。她也不想想,她最困难的时候,姜越是怎么对她的。算了算了,不提了。”他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反正以后她都翻不了身了。” 他们俩说话,我也插不上嘴,就在旁边听着,默默地喝酒。 “姚希。”瞿耀忽的点到我的名,吓得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怎么?”我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我们准备搞千行。”瞿耀看着我,很认真地说。 “啊?”我竟不知道该做出哪种反应。 千行是全c国排名第一的大集团,就算他们再有能力,想搞垮它,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螳臂当车。 “怎么搞?”我问。 “千行集团是姜越的爷爷白手起家创立的,至今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这么长的时间,公司内部多多少少存在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而这些,姜越都一清二楚。”瞿耀说。 姜越曾是千行集团的总裁,能看到集团内部所有机密的资料。如果他真的要爆,拿出来的必然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实锤。 “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万一没搞垮千行,你们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好。”我很不放心。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瞿耀似乎很有信心,“现在的千行已经不同往日。姜越走之前搞的那些事情,让整个集团都元气大伤。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姜越走了,换了方仲生重新掌权。方仲生就是个只知道玩女人的大草包,千行原来靠姜越的爷爷在撑,他爷爷清楚方仲生是个什么货色,一直以来的口风就是要把千行留给姜越。但是他爷爷心脏不好,还没留遗嘱就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了,遗产自然而然都归了方仲生继承。方仲生自己掌权那几年公司效益下滑得厉害,也就是千行底子厚,才抗得住他那样造。后来姜越进了公司又慢慢好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千行那群大股东对姜越再不满意,也没说赶他下台,让方仲生重新上位。” “既然方仲生是草包,那你们还有什么必要搞千行?静观其变不就行了,反正千行在他手里总要垮的。”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那样太慢了。”瞿耀说,“现在的千行,方仲生再没能力,也要个好几年才能倒。而且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把千行彻底搞垮。”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瞿耀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不过我应该会用到旗峰的资本,所以想提前征得你的同意。” 他们的行为太冒险,老实说,我不太愿意搭上旗峰去赌。 如果旗峰是我自己的公司,我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拱手送出;可这是我爸毕生的心血,我无法爽快地做出决定。 我的犹豫都写在了脸上,瞿耀和言良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用立刻给我答复。”瞿耀十分体贴,“你可以多考虑几天,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他这么说,我的心理压力反倒更大。 “虽然不能透露太多,但我们肯定是不会让旗峰吃亏的。”言良说,“我们两个,还有姜越的能力,你难道还信不过?” 他挑眉一笑,骄傲得欠揍。 我忽然就不担心了。 他说得对,他们三个的能力,我当然是信得过的。 “好。”于是我说。 “你就这样答应了?”瞿耀很意外。 “我说什么来着?”言良则是一脸的得意,“姚希肯定会支持我们,你还不信。喏。”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瓶洋酒,“干了吧。” 瞿耀恨恨地瞪我一眼,提起瓶子对着嘴吹。 我品了半天,回过味来:“你们这是……拿我打赌了?” “算是吧。”言良坦荡地点头,“瞿耀说你很在乎旗峰,不会同意让我们这么折腾。我认为你很有魄力,只要觉得正确的事,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去做。” 他给我戴的帽子太高,以至于我都不好意思反驳。 更不好意思反悔。 瞿耀很快就吹完了一瓶洋酒。 “总而言之。”他揽过我的肩膀,真诚地说:“这一次很感谢你。”倏地,他脸色一变,“尽管你害我喝了一瓶酒。” “嘁。”我一把把他推开,嫌弃道:“这事儿你可别赖到我身上。咱们俩一块儿工作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不如言良了解我,我才应该觉得委屈呢!”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瞿耀确实要更了解我一些。 他知道我对旗峰的重视,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勉强我。 我很感激他。 只是当着他的面,这种感性的话我说不出口。 “委屈?喝酒啊。”瞿耀拎了一打啤酒放到我面前,“有本事就把我喝趴下。” 看着他嘚瑟的模样,那些话我就更说不出口了。 第243章 瞎点鸳鸯谱 周三一早我就接我妈去了市一医院。 工作日体检中心的人也不少,因为本地的一家事业单位恰好组织员工过来体检。 我跟我妈在个人窗口办手续的时候,旁边的团体窗口不断有人过来领体检表。 我妈问我:“不是你们公司也组织了员工体检?怎么没见人来?” “不是今天。”我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特意错了个时间,就怕检查的时候排队太久,没想到运气不好,撞到了别人单位。” 我妈倒不怎么在意,“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多排一会儿也无所谓。” 也因为这样,等她所有检查做完,已经临近中午。 为了体检,她一早上滴水未沾,这会儿都饿得头晕眼花,催着我赶紧去吃饭。 “要不……去医院食堂将就一下?”我征求她的意见。 医院食堂离体检中心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我妈在吃这方面不太挑,饿急了的时候更是什么都能吃。 “可以。”她拽着我快步往外走。 可能因为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即使是午饭时间,医院食堂也空空荡荡的,连一半的座位都没有坐满。 我跟我妈一人打了两个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姚小姐?”一个人忽然走到我们桌边。 我抬头一看,是姜越的那个护工。 “方叔叔。”我连忙跟他打招呼,见他手里拿着碗,问:“您也过来吃饭啊?” “是啊。”护工咧着嘴笑,“这不到饭点了么?” “姜越这几天怎么样啊?还发脾气吗?有好好吃饭吗?”我忍不住问。 “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秦小姐不来,姜先生也没人可发脾气了。上回您说的那个瞿先生来了,之后每天到了饭点都会有人给姜先生送饭,我看那菜都挺好的,但是姜先生还是吃得很少。”护工很认真地把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到。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也冲他笑,“劳您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护工连连摆手,“跟我以前看护过的好多病人比起来,姜先生算很好的了。” 这样的客套话我当然不会信,姜越有多难搞跟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 “您快去打饭吧,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说。 “好嘞。”护工挥了挥手算是告别,“那我去打饭了。” 他一走,我妈就问我:“姜越住院了?” “对啊。”我回答,“被人打断了手脚,挺惨的。” 我妈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什么人这么嚣张?” “陈熙的弟弟,以前跟姜越有过过节,现在姜越离开千行了,他就带人上门寻仇来了。”我说。 “陈熙的弟弟?”我妈似不敢置信,“陈熙人挺好的,他弟弟怎么这样儿啊?” 陈熙家里的情况复杂,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不好跟其他人说。 于是我随口应付:“他弟弟年纪小,爸妈溺爱得过分了,老在外头惹事。” 我妈感慨:“果然一个家里要有了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其他孩子就容易没出息。” 我知道,她重点是在说我爸家里兄弟三个。 “不过——”我妈话锋一转,“姜越什么时候离开千行了?那不是他家里的公司吗?” 我妈很少接触网络,我爸去世以后,连电视也不怎么看了,自然不清楚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事。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他跟他爸闹翻了,也从千行辞了职。”我懒得跟我妈解释得太清楚,更不想在她面前提到秦卿。 “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了解,还这么关心他的状况,该不会是心里还有他吧?”我妈的脸倏地沉下来,我一下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怎么可能!”我连忙否认,“就是听说他住院,跟瞿耀一起过来探望过一回,就跟他请的那个护工认识了。刚才人家主动过来打招呼,我总不能把他晾在一边不理会吧?” 我妈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我许久,我平静坦然地应对,还好骗过了她。 “你不喜欢他了就好。”她说,“他已经跟秦卿订婚了,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可千万不要干出第三者插足的事情。” 我妈很少会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我当然举手保证:“我绝对不会给人当小三,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嗯。”我妈点点头,忽然说:“你要不然……考虑一下陈熙?” 我受到了惊吓,一粒米呛到了气管里,咳嗽了半天才停下。 “妈,您就别在这儿瞎点鸳鸯谱了。”我埋怨道。 “我是真的觉得他跟你挺合适的,而且这小伙子也够靠谱。”我妈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地叹气,“我只怕没几年可活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唉。” 我这几天本就因为她的病担心得睡不着,这会儿她的一番话更是精准地刺激了我的泪腺,让我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妈……您别说这种话……”我的喉咙被哽住,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我妈拍了拍我的手背,又长叹了一口气。 ** 下午我把我妈送回家后才回公司。 瞿耀知道我陪我妈去体检了,特意问我:“阿姨身体没什么事吧?” “体检报告下周才能拿。”我低落的情绪从中午一直延续到现在,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 瞿耀察觉了我的反常,问:“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因为阿姨,还是姜越?”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如实回答:“我妈……已经有老年痴呆的症状了。” 这件事我在心里憋了太久,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 瞿耀很惊讶,“阿姨不是还不到六十呢吗?” “可能是我爸突然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我说,“我打算元旦的时候把今年攒下来的年假都休掉,陪我妈出去旅个游。” “可以。”瞿耀很爽快地批了我的假,“不过……”他踌躇着问:“假如真的确诊是老年痴呆了,你打算怎么办?” “陪我妈治病呗,还能怎么办?”我强装冷静地微笑,但心里其实是一团乱麻。 “要是我爸还在就好了……”我喃喃道,“有他陪着,我妈的病就算不能痊愈,起码也不会很快恶化。” 瞿耀闻言,表情有一丝的复杂。 第244章 老年大学 周六早上,我去找我妈,打算陪她吃个午饭再出去逛逛,却被保姆阿姨告知陈熙一大早就把她接走了,说是要到晚上才回来。 大概是受到了我妈的影响,即使只见过一两次面,保姆阿姨提起陈熙时也是赞不绝口,话里话外都是“他是个好归宿”的意思。 我假装没听懂,借着给我妈打电话的机会躲出了门。 一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我妈才把电话接起。 “希希啊,有什么事吗?”她的话音里带着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 我既感到欣慰,又有那么点儿吃味。 “您跟陈熙出去玩啦?”我问。 “对呀,小陈带我来看画展了。”我妈高兴得就像是个孩子。 我妈年轻的时候学过画画,画得还挺不错。后来为了好就业,大学报考了设计系而不是美术系,就没再正正经经地画过一幅画。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对美术的热情依旧没有消退。 “你们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们。”我说。 “我们在……嗯……”我妈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是真不认识那个地方,还是没了记忆。 “我让小陈跟你说。”她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我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就变成了陈熙。 “我们在市展览馆,二楼。”他说。 “好的,你们在那边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我二话不说,拦了辆车直奔市展览馆而去。 市展览馆我来过好几回,在一楼和门口的广场上常常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大型展销会,每次我都跟老于一起过去进行拍摄采访。 但展览馆的二楼,我这还是第一次上来。 画展并不算是大众化的休闲娱乐活动,来参观的人很少,跟原来展销会现场人头攒动的景况完全不能比。 展厅里非常安静,所有的人都驻足在画前,默默地欣赏着参展的画作。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电话,只给陈熙发了条微信说我到了,在门口等他们。 两分钟后,陈熙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妈呢?”我往他身后瞄了瞄,确定没看见我妈的身影。 “我让阿姨在里头等着,我过来接你。”陈熙回答。 “噢。”我随着他一起往里面走,小声地问:“怎么想到带我妈来看画展了?” 知道我妈以前学过画画的人很少,而她也不会主动要求并不算熟悉的陈熙带她过来。 “上次去吃饭,我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挺不错,就问阿姨是哪个画家的作品,结果她告诉我是她自己画的,还跟我说了很多她以前学画画时候的故事。刚好我前两天看新闻,说这边有个画展,而且阿姨最喜欢的那位画家的遗作也会参加展览,我就邀请了阿姨一起来。”陈熙说。 我听完十分的惭愧。 我不仅不知道s市有画展,也不知道我妈最喜欢的画家是谁。 我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拐过一个角,我就看见了我妈。 她站在一幅画前,微微地抬起头,很认真地盯着那幅画在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以至于我都不敢过去打扰她。 见我停步不前,陈熙也不再向前走。 我俩安静地并排站着,直到我妈转过身来。 看见我们,她露出了笑容。 是我很久都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的纯粹的开心的笑容。 我一下愣了神,有点眼热。 陈熙拉起我的手,带着我一起走过去。 我妈的视线在我俩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移开。 “咱们继续往下看吧。”她说。 我们仨在展览馆呆了整整一天,中午在附近草草吃了顿饭又很快回来。 我妈是真的喜欢那些画,几乎每一幅她都能盯着看十分钟以上。要遇上大家的作品,没有半个小时,她肯定不会走。 我大概是没继承到她的艺术细胞,对这些画作没有一丝半点的兴趣,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地在看,也就看个内容,不像我妈,还琢磨半天人家的技巧。 但陪着她,看着她脸上专注的神情,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我甚至希望,这样的画展每天都开,我每天都会陪她来。 ——但这很明显不可能。 展览馆下午五点关门。 我妈临走前还依依不舍,跟我小时候被她从游乐场拎回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晚饭我们仨还是在一块儿吃的。 席间,陈熙问我妈:“阿姨,您有没有考虑过去上个老年大学?” 我妈和我都愣住了。 半晌后,她摆了摆手,推拒道:“我现在记性很不好,还能学个什么哟!” “您不是说,当初大学的时候没有上美术系,是您一辈子的遗憾么?现在,就有一个弥补您遗憾的机会。”陈熙的眼里有奕奕的神采,语气也有点儿激动。 然而此时此刻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我怎么不知道大学没学美术是我妈一辈子的遗憾?我妈到底背着我跟陈熙说了多少自己的秘密?! “什么机会?”我妈问,比起刚才多了些期待。 “您不是说您也很喜欢沈思明老先生的画作么?我查了资料,沈老先生从s大美术系退休以后,就去了自家附近的老年大学任教,专门教一些您这种年纪的老年人画画。”陈熙说。 “真的假的?”我妈的双眸瞬间亮了,音量也不自觉地飙高。 “当然是真的。”陈熙笑,“您要是不相信的话,下周一我带您去那边看看。” “不不不!”我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今天我已经很麻烦你了,你把地址给我,下周一我自己去咨询就行了。” “我陪您去吧。”我连忙说。 让陈熙带她去是不可能的,而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就更不可能了。 我也该做点什么,来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别。”我妈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拒绝了我,“你们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别为了我这么一点小事影响了工作。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一个人,那我让小梅陪我一起去行了吧?” 她口中的“小梅”就是家里的保姆阿姨。 “……好吧。”我勉强答应了她。 第245章 新同学 但就算是有保姆阿姨跟着,我也不能完全放心。 我还是向瞿耀请了假。 瞿耀问我:“你妈要去老年大学?哪一家?” 我报了地址,他又问:“学什么?” “美术。她喜欢的一个画家在那边教画画,要不是这样她都不会去。我是觉得,她能给自己找点儿事干还是挺好的,免得每天想我爸,想着想着心情变差,精神压力又增大。”我说。 “嗯。”瞿耀对我的说话表示赞同,“你妈喜欢的画家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我虽很怀疑他的目的,还是诚实回答:“沈思明,貌似在s市还挺有名的,以前在s大美术系当教授。” “我就随便问问。”瞿耀的态度明显敷衍,“那你周一是请半天假还是一整天的假?”他转移了话题。 “看情况吧。”我自己都不确定,“要我妈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回去。” “行。”瞿耀说,“你放心去陪你妈吧,公司里有我呢。” 他的语气越是轻松,我就对他越是歉疚。 年末本就是最忙的时候,各种总结、清算,总裁办的每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每天都要加班到八九点才能回家。 偏偏这个时候让我发现我妈病了。 我放不下工作,更放不下我妈,也就只能麻烦其他同事替我承担一部分的工作。 瞿耀几乎是整个公司最忙的,不仅要处理大大小小各种事务,还要操心姜越的事情。而为了不让别的同事对我有意见,每一次我临时请假,手头的工作都是直接扔给的他。 “谢谢你,瞿耀。”我由衷地说。 “别光嘴上说。真要感谢我,就加倍努力地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多的收益。”瞿耀一秒恢复压榨农民工血汗的资本家嘴脸。 顿时,所有的感动都消失殆尽,我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 我跟保姆阿姨通过了气,让她出门就给我发微信。 我跟着她们前后脚的到了老年大学,但我等在外面,没有进去。 我站在大楼侧边的角落里,刚好可以看到门口进出的所有人。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 他的头发白了一半,显然年纪已经不小。 他的腿脚不太灵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速度非常缓慢。 大楼门口有好几级台阶,虽然不陡,但于他来说,要上去也不容易。 我看着他先迈上一只脚,然后用手扯着那条受伤的腿,硬生生地拖上去。整个过程尤其费劲。 碰巧这个时间旁边没有其他人,我实在看不下去,冒着被我妈发现的危险跑了过去。 “叔叔,我扶您上去吧。”我握住他的一条胳膊,冲他友好地笑。 那人的身子重重抖了一抖,半晌才转过头来。 刚才离得远看得不够仔细,这会儿我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相貌很普通,属于扔进人群里就不见了的那种。 可是……他面部的肌肉十分僵硬,跟那些整容过度的明星差不多。 哪怕他眼里满是惊骇,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不用了。”他将手臂从我的手中抽走。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一样,粗嘎难听。 他低着头,不再看我,缓慢而艰难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我很想帮他,可遭受过他的拒绝,我又不敢再妄自动作,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他花了正常人两倍乃至于三倍的时间才爬完所有的台阶,终于进入了大楼。 我始终放心不下他。 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让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听见他跟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说:“我想报沈思明老师的美术班。” 我一惊,心想还真凑巧。 “好的。”工作人员详细地给他说明了这个班的授课时间,以及报名所需的费用。 “没有问题。”他说,并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来,一下子缴了三个月的学费。 “绘画用品等您第一次来上课的时候会有人发给您。今天沈老师刚好有课,马上就要上了,您要不要去试听一下?”工作人员很热情地说,“您要是对沈老师的课程不满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给您换到其他老师班上。” “好。”他点头同意。 “那我让人把您带到教室去。”工作人员立刻唤了个人过来,叮嘱道:“这老先生走路不太方便,你把他送到沈思明老师上课的教室去。” 工作人员上手去扶的时候,老大爷并不像之前那样反应激烈,也没有拒绝人家的好意。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是我长得太不像好人了? 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因为相貌感受到挫败。 他们上课,我当然没跟着去。 我问工作人员:“一次课上要多长时间?” “跟普通学校一样,一次上两节课,一节课45分钟,中间休息5分钟。”工作人员回答。 我看了眼时间,现在是9点半,等到下课都11点多了,回来接了我妈刚好可以去吃午饭。 于是我出去逛了一圈,找了家咖啡馆坐着上网打发时间。 瞿耀给我发微信:“阿姨美术课上得怎么样?” 我回:“不知道。我在外头等着,没进去看。” 我觉得奇怪,瞿耀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妈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我问他:“你也要给你爸妈报名吗?” 瞿耀发了翻白眼的表情过来,“得了吧,我爸妈每天都快忙成狗,才没空去上老年大学。” 既然不是为了自家爸妈,那么……果然是有阴谋吧。 ** 我估计着时间回了老年大学。 刚好碰上下课,大楼里的老年人比我刚才那一趟去的时候多了不少。 我在门口等着,半天也不见我妈和保姆阿姨出来。 我给保姆阿姨发微信问:“下课了吗?” 保姆阿姨回:“下课了,但是你妈跟一个同学一块儿走着呢,可能要晚点下去。” 我挺激动的,我妈这还没正式上课呢,居然就认识了新同学,可见她自我封闭了这么久,社交能力也没有减弱多少。 然而当我看到她的那个“新同学”的时候,心中不由大呼:这么巧?! 第247章 送文件 我妈扶着先前我在大楼门口碰到的那位大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到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我。 可见保姆阿姨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走漏。 “我来看看您课上得怎么样呀。”我挽住她的手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这位是?” 我看向她身旁的大爷。 那大爷和之前一样局促,从头到尾都低垂着脑袋,一眼也不看其他人。 我妈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跟我一样,今天新来上课的同学。” 大爷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叔叔。”我叫他,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您贵姓啊?”我问。 “杨。”他的答案简洁得过分。 “杨叔叔,您家里有人来接您吗?”他这个样子,一个人走我有点担心。 “有。”大爷说。依然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我当即打消了邀请他一起吃午饭的想法。 我们陪着他一起出的大楼。 这会儿人多,万一他被人碰着就麻烦了。 台阶是我妈扶着他下的,他挺乖顺的,一点反抗的意向都没有。 后来保姆阿姨告诉我:早在教室里的时候,我妈就“镇压”过他一回,所以后面他就不再去费那个力气跟我妈纠结,反正没什么用。 我们刚出老年大学的大门,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就迎了上来。 “杨叔,课上完了?”年轻男人问。 大爷说:“完了,回家吧。” 年轻男人搀扶住他,冲我们笑笑,说:“多谢你们了。” 他们俩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 看来这大爷家里还挺有钱的。 “去吃饭?”我问我妈。 “好啊。”我妈回答。 我们随便找了家馆子,点了几个菜。 “上课有意思吗?”我打听着情况。 “挺有意思的。”我妈笑得开心,“沈老师人非常好,讲课也通俗易懂,我第一次去就能很快跟上进度。” “那就好。”我暗暗庆幸,看来让她来报这个班是正确的选择。 “沈老师今天还留了作业,但是家里没有画具,你在网上看看,给我买一套回来。”我妈吩咐我。 “好嘞。”我当场掏出手机,按照她的要求,给她买齐了一整套。 “你问问看人家周四之前能到不?下一次课在周四下午,我怕赶不及。”我妈眉心紧皱,一脸的担心,活像个害怕自己作业完不成被老师责骂的小学生。 “这卖家是s市本地的,我已经催他发货了,还加了钱让他发顺丰,最迟后天就能到,您放心吧。”我安慰她。 我妈这才安心地吃饭。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我忙趁机询问保姆阿姨她上课时候的情况。 保姆阿姨也挺高兴的,“你妈上课可认真了,还记了好多笔记,人家老师都表扬她了。反正啊,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干一件事情这么有劲头。” 我觉得,我得好好地请陈熙吃顿饭。 然而我还没找他,他就先一步联系了我。 下午刚过下班时间,我就接到他的电话。 “一起吃晚饭?”他问。 我看了眼手边垒得高高的文件,叹着气婉拒:“我可能要加班到明年,晚饭只能外卖解决了。” 陈熙笑出了声,揶揄道:“你一个总裁助理,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总裁还要忙啊。” “我们总裁没有您那么豪气,请得起一堆的助理帮忙分担工作咯。”我揶揄回去。 陈熙笑得愈发的大声,末了又说:“既然吃不成晚饭,那我就等你一起吃宵夜吧。” 我有点犹豫,“我最早九点才能走,你确定要等到那个时候?” “没关系。”陈熙一点儿也不介意,“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那好吧。”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不答应。 更何况,他现在就算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拒绝。 我怕陈熙等得太久,用尽全力提高了工作效率,顺利地在九点之前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成为了总裁办第一个下班的人。 我关了电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瞿耀走出来。 “你要走了?”他有些惊讶。 “对啊。”我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说:“我的活干完了。” 可预料之中的表扬并没有来临。 瞿耀露出一个笑,“正好,你帮我送个东西去医院。” “啊?”我挺为难的,试图和他商量:“我约了人吃饭,能明天再帮你送过去吗?” “不能。”瞿耀一秒正色,“必须今天送。” 他的态度这么强硬,我只能选择妥协。 “……那好吧。” 我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个是很重要的机密文件,你一定要亲自交到姜越的手上,不能经过其他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瞿耀郑重其事地嘱咐我。 我虽然好奇其中的内容,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东西不要问的道理。 我把纸袋塞进包里,又给陈熙打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下班了?” “……嗯,不过……”后面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什么?”陈熙问。 “不过……我现在要去一趟市一医院,没办法跟你一块吃宵夜了,对不起啊。”我抿了抿唇,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歉意。 陈熙沉默了两秒,又问:“你要去很久吗?” “久倒是不久……”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那你下来吧,我送你过去,然后我们再去吃宵夜。” “啊?”我愣住了。 陈熙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我连忙回神,应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就下去!” 陈熙的车停在我们公司门口,我刚出大楼他就按了两下喇叭,大概是怕我没看见他。 我小跑过去,坐上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抱歉地问:“等我很久了吗?” “没有。”他微笑着回答,“你说最早九点,所以我就踩着这个点到的。”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过五分。 ……还真是踩点。 第247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去市一医院做什么?”陈熙闲聊一般地问起。 瞿耀叮嘱过送文件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便扯了个谎:“去看一个朋友。” 好在陈熙没有追问,“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主动问他:“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陈熙很随意,“看你的意愿。” “那就找个烧烤摊撸串吧。”我提议。 这个时间,大多数餐厅都关了门,大排档却正热闹。 “好啊。”陈熙很爽快地答应。 我们先去了市一医院。 医院的停车位一向不够用,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陈熙把车停在马路边上,问我:“你是很快就下来吧?” “嗯。”我点头。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他说,“应该没有警察过来贴条。” 晚上来医院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等电梯,我很快就上到了骨科病房。 病房里还亮着灯,姜越居然在看电视。 “你怎么还没睡?”我瞥了一眼电视屏幕,正在放的是一部他向来没什么兴趣的家庭剧。 “瞿耀说晚上来给我送东西。”姜越见我盯着电视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说:“这电视没几个频道,我就随便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他的脸有点发红,表情也很不自在。 我很识趣地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从包里掏出纸袋递给他,说:“瞿耀让我送过来的。” 姜越接过,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来看,而是随手放到了床头。 “谢谢。”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避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陪床,问:“方叔叔晚上不在这儿吗?” 姜越回答:“平时都在,今天晚上我让他回去了。” 理由不用多想,多半和那份“重要的机密文件”有关。 “哦。”我点点头。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你……”姜越好不容易开了个头,我的手机就响了。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我冲他抱歉地笑笑。 电话是陈熙打过来的,我看了眼姜越,很谨慎地接起。 “今天不太走运。”陈熙的话音里带着懊恼,“你刚走就来了个交警。我把车停到门诊楼侧面的那条街上了,你待会儿来这边找我吧。” “好,我马上下去。”我忙说。 挂断电话,我问姜越:“你刚才想说什么?” 姜越紧紧地盯着我,幽深的黑眸里看不到丁点光亮。 “我想喝水。”他说。 开水壶里还有点水,我要给他倒,他却说:“这水早上打的,已经不热了,我要喝热的。” 病人为大。 没辙,我又去开水房给他打了一壶热水。 我倒出一杯来放到床头,叮嘱他:“稍微放凉一些再喝。”之后就准备走。 姜越又说:“我手疼,拿不了杯子。” 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喂。 他眼巴巴地望着我,模样有点可怜。 我没能挪动步。 我给陈熙发了微信,跟他说有点事耽搁了,可能会晚点下去。 陈熙回我:“好的,不要急。” 我时不时地摸一下杯壁,等温度降到可以入口,便端起来喂到姜越嘴边。 姜越只抿了一下口,就皱眉喊道:“烫!” 我尝了一口,“不烫啊。” 姜越偏说:“真的很烫,再放一会儿吧。” 我心中有了琢磨。 我把水杯放下,很肯定地说:“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姜越原本放在我脸上的视线立刻移开。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姜越,你讲点道理。”就算再怎么生气,对着现在的他,我也说不出狠话,“你都要结婚了,就放过我吧。” “我这个婚……结不结得成还两说呢。”姜越垂眸,脸上的笑有点冷。 “不管你结不结得成,我们都没有关系了——最多,就做个朋友。”我很清楚,自己还割舍不下他,可过往的种种如鲠在喉。 我想要安定的生活,他注定了给不起。 “因为我没钱了吗?”姜越抬眼看我,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委屈、愤怒、失望……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将我淹没。 我以同样的冷笑回应,“没错。” 姜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坦诚”。 “我不相信。”他忽然又变了脸,“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钱。”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那个时候我爸还没死,我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我的否定一寸一寸击碎了他的自信和期待,让他的表情变得灰败。 “人都是会变的。”我站起身来,给了他最后的一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要老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要追逐你绝不可能够到的东西。那样,你就会幸福许多。” 趁着他愣神的空档,我逃离了病房。 没多久,就听见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顿时有些愧疚,好像……给负责打扫房间的阿姨添了不少麻烦。 ** 一下楼,我就直奔门诊楼侧面的那条街,很快就发现了停在路边的陈熙的车。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连忙道歉。 “没关系。”陈熙发动车子,“想好去哪儿吃了吗?” 医院后面那条街上,每到晚上就会摆一排的大排档,我随便挑了一家,两个人在简陋的塑料板凳上坐下。 我用纸把油腻的桌面擦了又擦,生怕陈熙嫌弃。 幸好他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面上也没露出不悦的表情。 等烤串上来,我又要了两瓶啤酒,首先给他倒上。 陈熙立刻有来有往地拿起另一瓶酒给我把杯子倒满。 “谢谢。”我接过酒,顺势跟他碰了一下,“今天我必须得敬你一杯。” 之后便把这杯酒一饮而尽。 陈熙像是有点意外,但也跟随我的节奏把酒喝完。 “怎么,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他好奇地问。 “今天我妈去老年大学上课了,我好久没见过她那么有活力的样子了。”回忆着今早的情形,我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第248章 被绑架 “其实我也只是让阿姨去尝试一下,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陈熙很谦虚。 “总而言之,都是你的功劳!”我又敬了他一杯。 陈熙把我的酒瓶拿走,藏到了桌子底下。 “你少喝一点儿,明天还得上班。”他说。 “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吧。”我不满地斜眼睨他。 “那倒不是。”陈熙笑着讨饶,“就是觉得……女孩子,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况且咱们俩这孤男寡女的,万一我想对你做点什么,你逃也逃不了。” 他这样毫无顾忌地拿自己开玩笑,我反倒放心。 “讲道理,要是你真想对我做点什么,就算我没喝多,也逃不了。”我打趣道。 男女力量的差距我深有体会,也狠狠地吃过一回亏。 陈熙被我噎住,瞪了我半天,最后说:“反正你不能再喝酒。” 于是剩下的啤酒全都进了他的腹中。 陈熙喝了酒没法开车,打电话叫了个代驾。 来的是个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小年轻。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牛仔夹克——还是破洞的。 只是看着他,我都觉得冷。 我裹紧了围巾,和陈熙一起上了车。 陈熙先报了我家的地址,小年轻应了,什么都没问就发动了车。 可渐渐的,我觉得不太对劲。 这方向,跟回我家的刚好相反。 我问他:“你知道路吗?” 他从后视镜里瞥我,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屑,“大姐,我干这一行都好几年了,能不知道路吗?” “可是你走的这条路不对啊。”我很确定。 从前我爸在市一医院住院的时候,我常在晚上打车回家。不同的出租车司机走过好几条不同的路,其中并没有这一条。 为了证明我没有错,我又打开了手机地图,地图上显示,我们确实离我家越来越远。 “要不你按照我说的来走吧。”我提出。 小年轻却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我知道该怎么走,保证把你送回家。”他非常的自信。 陈熙警告他:“开导航,否则你靠边停下,我让你们公司重新派个人来。” 小年轻闻言,不仅没有停车,还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立刻在大马路上狂奔。 我意识到了危险,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打电话报警。 “把手机放下!”小年轻有点慌,大声威胁道:“不然我就去撞栏杆,让你们俩死在这里!” 我没理会他,握紧了车顶的扶手,冷静地对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明情况。 “我们现在被一个代驾司机挟持,在东裕路上。车是白色宝马,车牌号是……”我看向陈熙,把手机递过去。 陈熙伸手来接,然而车子一个急转弯,让他摔到了我的身上,我的手机也被撞得飞了出去,掉到了座椅下面。 我听见接线员焦急的声音:“喂?喂?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还没断!”我提醒陈熙,“快点报你的车牌号!” 陈熙迅速报出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我们现在从东裕路拐进了胜利街,车速很高,您让执勤的交警稍微注意一下!麻烦您不要挂电话!”我扯着喉咙喊。 我的话音刚落,车子又是一个急转,驶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小区里都是破烂的筒子楼,没有路灯,大晚上的路上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我不记得在哪里看过新闻,说胜利街的老街区要改造,以前的老房子全都要拆了重建。 “我们在胜利街的一个老小区!周围看不见人!小区里好像没有人住了,楼里都没有灯光!”我继续喊。 “臭娘们儿,闭嘴!”小年轻停下车,转过头来吼我。 我迅速推开车门想要逃跑,可脚刚踏到实地,就看到了两个高高大大的黑影。 糟糕! 我暗道一声不好,想重新回到车上,手臂却已经被人扯住。 而车的另外一边,陈熙也被一组人制服。 他冷声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至于我们想干什么……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一个森冷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我竟觉得有点耳熟,就好像…… m市电影节开幕式的那天晚上! 那个光头! 我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哪怕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我也能一眼辨认出他标志性的光头。 至此我已经能够确定:他们的目标是我。 “你们不就是想抓我吗?放他离开,我跟你们走!”我说。 “臭娘们儿,当我们傻呢?”开车的彩虹头小年轻已经从后座的座椅下摸到我的手机挂断,此刻正站在我的面前,“把他放走好报警抓我们是不是?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他用我的手机拍了拍我的脸。 我两边的肩膀都被人扣住,想躲都躲不开。 “都带上去。”光头一声令下,我和陈熙被一前一后地押上了楼。 我在心里默数,一共上了七层楼。 这栋楼里的住户大概都搬走了,电也被掐了。 我们摸着黑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坐了几个人。 “杰哥,人抓到了?”其中一个兴奋地问。 光头回答:“咱们钱都收了,人当然必须得抓到。” 陈熙说:“你收了别人多少钱?我付给你们双倍,只要你们放了我们。” 光头笑,“不好意思啊这位老板,我们道上混的,最注重的就是信誉。要是今天因为钱就放你们走了,以后可没人再敢找我们了。” 他让手下把我和陈熙分别捆在两把椅子上,还让我们俩离得远远的,在黑暗之中甚至都看不到彼此。 我只能听见陈熙的声音:“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架我们,总要有目的吧?” “目的当然有。”光头走到我这边,把一个发着光的东西举到我面前——是我的手机。 “密码。”他说。 我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拽住我的头发,逼着我抬起头来。 “密码。”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多了些威胁的意味。 联系起他上一次说过的话,我知道他真正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姜越。 “姜越都已经被陈亮揍得进了医院,你们还想对他做什么?”我鼓起勇气问他。 第249章 一命换一命 “我们不想对他做什么,我们只想跟他做笔交易。”光头说,“所以——”他拽我头发的力道加大了一些,“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密码,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不客气”的手段我曾“有幸”见识过,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可我信不过他。 “要么你们就弄死我。”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我绝对不会把密码告诉你。” “我们不会弄死你。”光头松开我的头发,粗糙的大手顺着我的额角下滑,抚上了我的脸。 我向后缩了缩脖子,避开他的抚触。 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他,他一挥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脑袋被他打得偏向了一边,耳边仿佛有虫子在“嗡嗡”直叫。 “看见我这么多兄弟了么?”光头重新拽住我的头发,一张狰狞的脸凑到我的眼前,“你要是不交出姜越的手机号,就等着被他们一个个上吧!” 他的那一群手下立刻配合着他,发出一阵淫笑。 彩虹头小年轻说:“我刚才看见了,这臭娘们儿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挺辣的,搞起来肯定很爽!” 我紧张得一颗心扑通狂跳,却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出来。 “我没有姜越的手机号。”我说。 “你他妈骗谁呢?!”光头气得反手又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舔了舔后槽牙,立刻尝到了一股咸腥。 “你们别动她!”陈熙大声地喊,“不就是姜越的手机号吗?我有!我给你们就是!” 光头转了个身,吩咐手下:“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彩虹头小年轻从陈熙身上搜出了他的手机,陈熙主动报出密码,让他们顺利解了锁。 “在通讯录里面找。”陈熙指导彩虹头小年轻操作。 很快,彩虹头小年轻就拨出了电话。 他开了免提,因此屋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这才想起来,姜越的手机报废在了4s店的那场斗殴中,后来瞿耀大概给他换了支手机,也顺便换了个号码。 “操!”彩虹头小年轻骂道,顺手给了陈熙一巴掌,“你他妈逗老子玩呢?” 陈熙估计被他打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姜越的号码,但我没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替他解释:“姜越人在医院,手机早让陈亮给砸坏了,你们只打电话是找不到他人的。” “杰哥,现在怎么办?”彩虹头小年轻问光头。 “他不是还有两个兄弟挺爱逞能的吗?”光头咬着牙说,“给他们打电话!” “听见了吗?”彩虹头小年轻重重地拍了陈熙一下,“有姜越那两个兄弟的号码吗?” “有一个他朋友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陈熙说。 “别管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先把号码给我。”彩虹头小年轻把手机举到陈熙眼前,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陈熙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在某个时刻忽然说:“停住,就这个,瞿耀。” 彩虹头小年轻拨了号。 瞿耀的电话顺利接通。 “陈总?”瞿耀的话音中满是困惑,“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陈熙正要说话,彩虹头小年轻却没给他机会。 “你是姜越的好兄弟?”彩虹头小年轻恶狠狠地问。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瞿耀再开口时,声音冷了许多。 “你是谁?” “你甭管我是谁。”彩虹头小年轻拿着陈熙的手机走过来,“我们老大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了光头。 “你们老大是谁?要跟我做什么交易?”瞿耀问。 “瞿总。”光头桀桀笑道,“你和你兄弟,最近让陈少很不好过啊。” “陈少?陈亮?还是陈熙?”瞿耀的语气很不确定。 “怎么,瞿总得罪的人有这么多么?”光头讥讽道,“那我可要劝劝瞿总了,做人,还是善良一点的好。” “行了,别废话了。”瞿耀终于不耐烦,“不是说要做交易么?内容呢?” “很简单。”光头说,“你放过陈少,我们就放过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你是说陈总?”瞿耀笑,“不好意思,我和陈总只是合作伙伴,还真称不上‘朋友’。况且,你们在绑架陈总的时候没有打听清楚他和你口中那位‘陈少’的关系么?要不你现在立刻打个电话给‘陈少’,问问他要把陈总怎么办。” 光头愣了一下,问彩虹头小年轻:“那男人跟陈少是什么关系?” 彩虹头小年轻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要不是这男人一直跟这女人在一起,我也不会把他也绑过来。” “算了算了!管他跟陈少什么关系呢!”光头恼了,又对着电话说:“我说的‘你的朋友’当然不是指的这位陈总。” 他忽的用力扯住我的头发,像是要把它们连根拔起。 那强烈的痛感让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因为害怕被瞿耀听出来,我又立刻闭上了嘴。 “谁?”瞿耀冷静地问。 “臭娘们儿,说话!”光头吼道。 我用力地咬住下唇,不让一点声音逸出。 “妈的,不说话是不是?”他示意身边的手下:“给我揍!” 两个高大的男人围过来,一左一右,不间断地抽我巴掌。 我的脸很快就被他们打得失去了知觉。 “姚希!”陈熙着急地叫。 瞿耀听到他喊我的名字,一下子也慌了。 “住手!”他厉声喝道,“要是姚希有半点差池,你们那位‘陈少’后半辈子就别想好过!” 光头笑了,“好了,停下吧。”他对两个手下说。 我已经晕头转向,眼前仿佛有金星环绕,耳鸣越来越严重,嘴里的铁锈味也越发的浓。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光头说。 瞿耀问:“你想怎么做交易?” “撤掉‘暗帮’对陈少的盯梢,并且保证不会就打伤姜越的事起诉陈少。”光头提出要求。 第250章 起疑 “好。”瞿耀答应得很爽快。 “你们什么时候放人?”他问。 “‘暗帮’的人离开陈少身边,我们立刻就放人。”光头说。 “稍等。”瞿耀把电话挂断,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人已经撤了。” 光头吩咐彩虹头小年轻:“打电话过去问问。” 彩虹头小年轻立刻照做。 “杰哥,确实撤了。”打完电话后,他向光头汇报。 “瞿总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光头满意地笑了。 瞿耀问:“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别着急嘛。”光头一边应付瞿耀一边吩咐手下:“开始收拾。” 那群人动作极快地带好自己的东西,从大门鱼贯而出。 光头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之前,给瞿耀报了一个地址。 “几栋几楼我就不告诉你了,你们自己来慢慢找吧。”他说完,把陈熙的手机关掉,连同我的手机一起扔到了地上。 我强打起精神,在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喊:“陈熙!” 陈熙应:“我在。”接着他又问:“你还好吧?” “不太好。”我苦笑着说。 我能够感觉我两边的脸颊都高高地肿起,连说话都有困难。幸亏这里没有光,否则陈熙看见我的模样,肯定要吓一大跳。 “对不起。”陈熙向我道歉,“要是今天我不约你吃宵夜,就不会遇上这档子事了。” “他们既然盯上了我,就算今天不动手,我也逃不掉。反倒是——如果你今天没有跟我在一起,就不会也被他们绑过来受这个罪了。”连累了他,我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 “要这么说的话……”陈熙突然笑了,“我挺庆幸这个时候能陪在你身边的,不然你一个人面对他们那么多人,该多害怕啊。” 可惜他除了陪我一起遭罪以外就没了别的用处。 ——当然,这样打击人的话我不会讲。 我勉强地笑着“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我扭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在那群人开车离开以后,外面就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这小区还挺大。”陈熙说,“这一栋楼好像在比较靠里的位置。他们要一栋一栋找过来的话,可能得一两个小时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种老旧的小区几乎没有绿化,一栋楼挨着一栋楼,不用在楼栋之间浪费太多时间。 等待的时间太过难熬,紧绷的神经稍一松弛,我就开始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听见陈熙叫我:“姚希!醒醒!外面好像有声音!” 我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我竖起耳朵,不放过外面一丝一毫的声响。 果不其然的,有人说话。 距离很远,声音很小,但确实有。 我立刻扯着喉咙大喊:“我们在这儿!七楼!” 那些人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喊,楼道里立刻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我仿佛看见了些微的光亮。 我竟不知道那是我的幻觉,还是切实存在的。 那一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到了一个逆光的人影,他当然也看到了我。 “快来这里!七楼!这里有人!”那人激动地冲着外面喊。 “哒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杂。 没过多久就冲进来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握着的手电筒也将整个屋子照亮。 最先进来的那个人问我:“你是姚希吗?” “我是。”我连忙回答。 他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其余的人则围上来,替我和陈熙松绑。 “瞿总,人找到了。”那人说,“在13栋七楼。” 大概是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我的四肢都变得僵硬,稍微动一动就开始抽筋。 这一抽,就抽到了瞿耀上来。 “你没事吧?”他直奔我面前,蹲下身子与我平视。 在看清我肿胀的脸的时候,他眼里的担忧立刻变成了狠戾。 “妈的那群王八蛋!居然下手这么狠!”他骂道,“我们绝对不会放过陈亮!” “瞿总。”陈熙走过来,向他道谢:“今天多亏了你。” 瞿耀却没给他好脸色。 “陈总有这闲心跟人约会,不如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弟弟,别让他一天天的出来祸害别人。” 陈熙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以后会注意。”他说。 瞿耀派了两个人送陈熙回家,又亲自扶着我下楼。 楼下除了他的人,还有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见我们下来,领头的警察问:“有人受伤吗?” 瞿耀把我往前面一推,问:“这算受伤吗?”语气有点冷。 警察盯着我的脸,眼中有不忍,也有畏惧。 “我们接到通知就立刻往胜利街赶了,但是这边等着拆迁的老小区很有几个,所以没能及时抓住那些人。”他向瞿耀解释,又压低了音量求情:“瞿总,您跟言少好好说说,让他别跟局长告状,我们真的尽力了。” “再说吧。”瞿耀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拉开车门,把我扶上了车。 车上就我们两个人,他开车。 闭紧车窗,我问他:“你觉得……那些人真是陈亮派来的吗?” 虽然他们老把“陈少”挂在嘴边,可那天在“鼎丰”陈亮否认的模样始终在我的眼前。 “应该不是。”瞿耀说,“我刚才特意试了他们一下,还真被我给试出来了。”他有点得意。 “怎么试的?”我挺好奇。 刚才光头全程开的免提,他们俩通话的内容所有人都听见了,我完全没听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人不是让我把‘暗帮’的人从陈亮身边撤掉么?其实我没撤,但我骗他说撤了,结果那人真的相信了。”瞿耀讥笑道。 “他不还让手下打电话去确认了吗?”我很惊讶。 “演的呗!”瞿耀嗤笑一声,“倒没看出来,这些小混混还都有颗当演员的心呢!” 其实他们的行为也让我起了疑,却不是在这个地方,而是他们轻易地就把我和陈熙放了,并没有要求瞿耀给出任何有效的承诺。 ——毕竟他也有可能出尔反尔。 第251章 验证码 瞿耀带我去医院验完伤、上过药以后没把我送回家,理由是我刚经历了一场绑架,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也确实是这样。 而我的女性朋友里,信得过的就只有沈彤。 我事先给她打电话征求了她的同意,瞿耀才送我过去。 突然的打扰必然会让沈彤起疑,所以这一次我没有隐瞒,告知了她真相。 沈彤听完比我还紧张,非得下楼来接我,一路“护送”着我进了她家,睡觉也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从头到尾她都没问过我具体的经过,也没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只是安静陪伴着我。 这一晚上我都睡得不太安稳,被噩梦吓醒好几次,每次沈彤也都跟着醒过来,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按照计划,周二我是要去医院取我妈的检查结果的,可我现在的样子着实不方便出门,最后还是沈彤请假替我跑了一趟医院。 我妈每年都会定期去体检,所以身体大致还算健康——起码没再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些别的毛病。 可是,她脑部的检查结果的确不大理想。 医生说,她脑内的海马体变小了一些。 海马体主管记忆功能,海马体缩小,记忆力也会相应地下降。 至于有没有老年痴呆,还需要去进行更详细的检测。 把我妈骗去体检已经很不容易,平白无故的,她肯定不会再跟着我去医院。 我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美术班,祈祷我妈能早点走出我爸去世的阴影,找到生命的其他意义。 ** 我在沈彤家里住了三天,一直到脸上消了肿才重新回去公司上班。 瞿耀说,上一次的绑架案迟迟没有进展。 胜利街那一片都是等着拆迁的老小区,监控设备都是不存在的。 大马路上的监控倒是拍到有车从那个小区进出,警察根据车牌追踪到了那几辆车,结果全都是报告过失窃的,完全查不到那些人的半点信息。 可以说,这是一个很谨慎的犯罪团伙。 “这个团伙已经引起了公安厅的注意,上面加大了警力在调查这个案子,言良那边也在从地下的一些渠道打听那伙人的消息,目前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瞿耀抿唇,略有一些无奈。 “陈亮……你们打算怎么办?”我问。 “在绑架发生之前的几天,言良派‘暗帮’的人‘教训’过他和他那群兄弟一回,把他们都揍进了医院。现在‘暗帮’24小时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任何买凶伤人的机会。”瞿耀说到这里,仿佛刚想起来一样地问:“这几天我顾忌着你的情绪所以一直没问,那天晚上最开始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们是在陈熙的车上被劫持的,也听到了你打的那通报警电话的录音,就是不知道那人是怎么上的陈熙的车。” “那晚我和陈熙都喝了酒,他就找了个代驾,然后那个人就来了。”我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陈熙怎么找的代驾?”瞿耀皱眉。 “打电话给代驾公司吧。后面他有威胁那个人说要给他们公司打电话换人。”我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那那个司机到的时候,陈熙有专门核实过他的身份吗?”瞿耀又问。 “这倒没有。”我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当时我跟陈熙还在大排档里坐着,那个人直接走过来问陈熙是不是他叫的代驾,也没提前跟他打个电话确认身份。”而更奇怪的是,“陈熙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车钥匙给了他。” 瞿耀的眼睛眯了起来。 “陈熙酒喝得多吗?” “不多啊。”我摇头,“我们俩加一块儿才喝了两瓶啤酒。其实我们都挺清醒的,但毕竟是喝了酒,不敢开车上路才叫的代驾。”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瞿耀当即让人帮他拉了一个陈熙那天的通话记录出来。 他拿着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问我:“陈熙是什么时候叫的代驾?” “应该挺晚了吧。”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我离开公司下楼的时候刚过九点,然后去了一趟医院帮你给姜越送文件,这中间差不多也就四十分钟吧,再加一个吃宵夜的时间……估计最晚也就十一点。” 瞿耀一行行的找下来,“有一通10点50多的,他拨出去的,后面的一通电话是打给姜越的,再后面一通是给我的。” “那应该就没错了。”我说,“他叫完代驾之后就没打过电话了,后面那两通是被那些人逼着打的。” “好。”瞿耀把陈熙10点50多拨出的那个号码记下来,自己打过去。 “您好,这里是宁康代驾,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甜美的女声透过扬声器传来。 我和瞿耀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我们都了解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居然真的是代驾公司。 瞿耀镇定地说:“我想找个代驾。” “请问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对方问,“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系统随机给您派单了。” “没有。”瞿耀说。 “那好,请您报一下地址和手机号。” 瞿耀报了公司的地址,“手机号就是现在我用的这一个。” “好的,我们马上为您派单。”对方的声音甜美依旧,“司机师傅到达以后会主动和您联系,请您随时留意自己的手机。” “我有一个问题。”瞿耀说。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却仍然很专业地说:“您说。” “你们公司不会给客户发送代驾司机的详细资料吗?比如照片、姓名、年龄之类的。这样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知道联系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们公司派过去的?万一碰上骗子了呢?”瞿耀这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听起来就像是专门找人家茬的。 然而人家并没有生气,反而极有耐心地给他解释:“您要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在应用市场下载一个我们公司的app。因为您是电话预约,所以我们会往您和司机的手机上发送一条相同的验证码,您可以通过验证码来核实司机的身份。” 第252章 办不成的婚礼 “我知道了,谢谢。”瞿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没再和她继续废话。 放下电话,他问我:“那天陈熙有要求跟司机对验证码吗?” 我清晰地记得是:“没有。” 瞿耀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突然开口:“上次你在d国遇险,是和陈熙分开之后,这一次是跟他在一起,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但经他一提醒…… 即便这样,我也仍存有一些疑问:“可第一次在‘鼎丰’……和陈熙没什么关系啊。” “你没有见到他,不代表他不在场。”瞿耀目光冷沉,“三次里头有两次他都在,这概率也不算小了。我会让言良派人盯着他,你也尽量少跟他来往吧。” 虽然我对陈熙有怀疑,可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我俩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有了些“革命情谊”,况且,他对我的那些帮助都是实打实的。我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真是陈熙的话……他做这些,目的是什么?” “借刀杀人呗。”瞿耀冷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看不惯他那个弟弟,自己又不能动手,就用这种方法来挑拨我们。” 以陈熙和陈亮的关系,他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总之,以后陈熙再约你见面,你全都推掉;他要问你在哪儿,你也不要告诉他。”瞿耀叮咛我。 我点头答应。 好在那次事件以后陈熙就再没约过我,也没给我打过电话,省得我编理由拒绝他。 我没在沈彤家里住太久。 她是有对象的人,我不好意思老霸占着她,影响人家正常的情侣生活。 但我也害怕一个人在家。 所以我以家里重新装修为理由,借机搬到了我妈那里。 我妈的情况相比起之前有了一些好转。 她原来老是一个人关在卧室里,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画画。 但画完以后她总会兴致勃勃地喊我和保姆阿姨进去“品鉴”,我俩自然都会对她的画赞不绝口。 几次下来,我肚里的词汇都快要被搜刮干净。 而每晚的晚餐时间,我妈都会跟我聊天。聊天的内容多半是围绕着“老杨”——也就是那天我在老年大学遇见的那个大爷。 “老杨一点绘画基础都没有,也不知道报这个高级班是为了什么。” “老杨连颜料的颜色都分不清楚,每次都要问我。” “今天下课以后我特意留下来帮老杨补了一下课,他说要找机会请我吃饭。” …… 我老听她这么絮叨,欣慰她交上朋友的同时又有点心惊。 万一她和那大爷看对眼了——毕竟这剧情发展很有点老年版校园偶像剧的趋势,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他们俩交往。 我跟沈彤吐露了自己的忧愁,沈彤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像那些担心自己女儿早恋的妈妈。”她揶揄我。 “行了,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给我出出主意,要我妈真和那大爷有感情了,我该怎么办?”我是真的焦虑。 “你妈又不是小孩子了,她的感情当然由她自己做主,要你插什么手?而且,要是她真愿意发展‘第二春’,你应该高兴才是。那不就说明她彻底从你爸去世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了?你也不用总是担心她病情加重了。” 我不得不承认沈彤这一番话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可一想到我妈真的忘了我爸开始新的生活,我心里又有点难受。 “你的难受影响不了你的生活,而你妈的幸福可以帮助她病情好转,你自己权衡一下。”沈彤很理智,也很无情。 却能让我立刻做出选择。 **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我依然每天忙成狗,生活里充斥着的全是无穷无尽的报表和数字。 也就是在某个中午,瞿耀不在,我难得的去了一回食堂,听见邻桌的几个小姑娘在聊天,其中一个问:“姜越和秦卿的婚礼还办不办了?”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哦,姜越和秦卿31号就要举行婚礼了! 可姜越如今还躺在医院里,连起个床都很困难,他和秦卿的矛盾似乎也没有消除…… 这婚礼,我看着玄。 “前一阵子不还闹得轰轰烈烈的吗?说姜越订了什么天鹅城堡,又请了世界知名的设计师来设计婚纱礼服,现在都没声儿了。” “对啊。秦卿拍完那部电影以后也销声匿迹了,都没听说她又接了什么作品。” “秦卿之前的那些资源,不全都是靠着姜越才拿到的么?现在姜越倒了,哪还有人请她演戏啊!” …… 后来她们干脆八卦起了秦卿,我就没再仔细听了。 只是我心里始终存着这么个疑问,晚上下了班瞿耀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没忍住问他:“今天都28号了,姜越和秦卿的婚礼怎么没听说有什么进展啊?” “还进展呢?”瞿耀嗤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姜越现在什么状况,秦卿那天走了以后就没在医院露过面,他们这婚礼明摆着是办不成了。” “那不是叫全国人民都看了一场笑话?”我已经能够预想到,31号之后网上的舆论会是什么样。 “那能怎么办?”瞿耀撇嘴,“也不能说硬把秦卿绑回来跟姜越结婚吧?” “秦卿最近在做什么?”我很好奇。 下午的时候我还特意搜索了一下秦卿,可最近提到她的新闻,居然是她电影杀青那一阵子的。 这一段时间,她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我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听到她的消息。 “一个被经纪公司雪藏的艺人,能做什么?”瞿耀讥笑,“总不是计划着爬哪个有钱人的床,指望着东山再起?” 秦卿这样的黑历史不少,可我怀疑:“还有有钱人愿意接手她吗?” 不说她的感情经历有多丰富,但她带衰姜越、拖垮千行是不争的事实。 而我知道,很多生意人都特别迷信,对秦卿这样的“扫把星”,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 第253章 恢复不了正常 “男人嘛,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秦卿好歹是个明星,有脸又有身材,想睡她的人还是挺多的。她就算傍不上姜越那种级别的,随随便便傍个小老板,维持之前那种奢侈的生活还是可以的。不过因为爆出来的那些烂事儿,她这辈子都嫁不了豪门了,也就给人家当当见不得光的二奶。” 瞿耀这话当时也就随口说说,哪知道一言成谶。 随着31号的临近,网络上对于姜越与秦卿婚礼的讨论再度甚嚣尘上。 这两人都太久没有露面,婚礼也没有消息传出,以至于大家纷纷猜测:姜越最终还是踹掉了秦卿。 然而上次打脸过姜越的狗仔大v再度跳出来爆料:“婚礼确实没了,但是是秦卿踹了姜越。” 同时,他还附上了几张秦卿与某中年男人共同进出五星级酒店以及郊区别墅的照片。 照片中两人搂搂抱抱,姿势尤为亲昵。 因为秦卿有过太多“前科”,这次几乎没有人质疑照片造假,所有人都在骂她“不知廉耻”、“势利眼”、“狗改不了吃屎”…… 电影《她的城》官微也就此沦陷,评论区全是抵制电影上映的愤怒网友。 最后《她的城》官方不得不发出声明,将删掉秦卿的所有戏份,并换掉女主角重新拍摄一个版本。 这部电影早先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拍摄工作,进入了后制阶段。 如今换人补拍,相当于是删档重来。不仅工程量巨大,还需要投入额外的资金。 “这些风险都写在了合同里,这一次完全是秦卿个人原因影响了整个剧组,她不仅要把已经拿到手的片酬退回去,还要赔双倍的违约金。”瞿耀告诉我。 我问:“可是她的片酬不都被姜越拿去还债了么?”说不定她连片酬都没法退回去,更别提付双倍违约金了。 “这个钱她的经纪公司应该会先帮她垫付,之后就看他们自己怎么商量处理了。不过千行本来就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人,可能没有前面那个‘垫付’的步骤,就直接跟秦卿要钱了。”瞿耀说。 秦卿——包括她的经济公司“千行娱乐”都属于姜越留下来的“烂摊子”,跟她要钱,千行集团肯定不会手软。 “这钱秦卿要还不上,千行估计得跟她打官司。不过要是她傍的金主给力的话,两千多万也算不了什么。”瞿耀的话音中满是讥讽与不屑。 事实证明,秦卿傍的这个金主并不给力,因为千行集团最后还是起诉了她。 新闻爆出来是12月31号的晚上,来源仍是那位消息灵通的狗仔大v。 于是,霸占了热搜榜第一一整天的“姜越秦卿婚礼”被顶下,换成了“千行起诉秦卿”。 这个结局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我只草草扫了一眼原始的爆料微博,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反正都在意料之中。 晚饭过后,我就开始忙着收拾行李——明天我和我妈一大清早的飞机飞k市。 k市四季如春,风景优美且空气清新,冬天过去再合适不过。 我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薄的春装——总共只在那儿待四天,没必要带太多东西,我妈却把家里最大的那只箱子装得鼓鼓囊囊的。 我拎了一下,重得我差点栽倒。 我好奇地问她:“您这箱子里头都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啊?” 她一打开箱子,我就看到了最上层摆放整齐的全套绘画工具。 “我跟老杨约好了,一起过去采风。”我妈满眼的喜悦与憧憬。 我很惊讶:“杨叔叔也去吗?” “对啊。他本来约我元旦一起去公园写生的,我说要跟你去k市,他说自己没什么事,想跟我们一起去,我就答应了。”我妈倒不以为然。 “就他一个人吗?” “嗯。他没儿没女也没老伴儿,就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侄子——就你上次见过那个。他侄子也不跟他住一块儿,只平时接送一下他上下课。” 听她这么一说,我有些犯难。 “我不是说嫌弃杨叔叔啊,可是他的腿脚不灵便,咱们也不可能时刻照顾到他。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是得负很大责任的。”我提醒我妈。 “这个问题我也跟老杨提过,但是他说没关系,他侄子安排了人在k市照顾他。”我妈说。 “这样也行。”我稍稍放了点心。 ** 要赶早上的飞机,我睡得也很早。 然而在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终于把我闹醒。 我摸过手机来看,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而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不太可能是推销电话。 “喂?”我按了“接听”,可电话那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喂?”我又重复了好几遍,“听得见吗?” 依然没人说话,却有清浅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于是我威胁他:“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这一招很有效果,几秒钟后,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是我。” 是姜越。 我愣了一愣。 “你……” 我本想问他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忽然想起今天不仅仅是他和秦卿原定举行婚礼的日子,还是他妈妈的生日。 去年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姜越脆弱的一面。 “我想跟你说说话。” 大概是见我沉默不语,他有点着急:“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好吗?” 我知道他现在有多难过,所以我不忍心拒绝他。 “好。” 姜越轻轻地笑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元旦……有什么安排吗?”他问我。 “带我妈出去旅游。”我回答。 “去哪儿?” “k市。” “哦,那地方挺不错的。如果不是我现在这样……我也挺想去的。”他的语气有点惆怅。 我安慰他:“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去也不迟。” “可是……我的脚,永远都不能恢复正常了。一个人出去旅行……可能有点困难。”他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小,直到趋近于无声。 第254章 姜越不见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尖锐的疼。 等到堵在胸口的那一口气咽下去,我安慰他:“你的脚伤没那么严重。” 医生说会跛,可那程度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而且,你可以找朋友陪你一起去。” “你会陪我去吗?”姜越问,语气中隐隐有期待。 我犹豫了。 “姜越……”我正思考着怎么拒绝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小,忽然听见他说:“你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那一晚在医院,我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是。”我气馁地应下,没法再找理由拒绝他。 之后都是姜越提问,我来回答。 当他把所有关于我这一次旅行的问题问完,我俩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12点。 理智告诉我:必须睡觉了,否则早上起不来。 可还没等我把“再见”说出口,他就出了声:“对不起。” 我有点懵,“什么?” “上次那些话……我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太生气了。” 我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后悔。 而我那天的回应对他的刺激也不小。 算是扯平了。 “没关系。”我说。 “谢谢。”姜越的话音里带了点笑意,“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我挂了电话,却迟迟无法入睡。 我还是担心他。 他恐怕也是睡不着的。 他离不了医院,今年不能去给他妈妈过生日,会不会更加难过? 一整晚,我都是在这样的担忧中度过,临近天亮才撑不住眯了一会儿。 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时,定好的闹钟就响了。 我妈也在外面敲门:“姚希!快起床!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我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慢慢吞吞地摸下床。 ** 我们在机场大厅和杨叔叔会合。 他侄子把他送过来,帮他办完了所有的手续,直到我们过了安检才走。 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叔,您上飞机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跟人撞了。到了以后别乱跑,我朋友会去接您,您千万记得开手机。” “阿姨,姐姐。”他又给我妈和我赔笑,“我叔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妈连忙摆手,“我们还得谢谢你叔和你呢,替我们省了不少事儿。” 杨叔叔一路都跟着我们,所以每次出行我们都可以蹭他侄子给他安排的车,不用自己打出租。 从这一点上来看,确实挺方便的。 我们坐的是头等舱。 尽管全程就三个小时,但我妈毕竟上了年纪,我想让她坐得舒适一点。 杨叔叔就更不用说——他那腿在经济舱完全伸展不开,简直就是受罪。 到达k市后,果然有人来接。 我刚坐上车,就接到瞿耀打来的电话。 “姜越不见了!”他语气很急。 我一下也慌了:“怎么回事?” “我和言良早上过来看他,发现床上没人。按理来说他腿上石膏没拆,是下不了床的。我们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调了医院监控发现他昨天晚上就出了医院,不知道去了哪里。”瞿耀说。 我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是他自己跑出去的,那么只可能有一个目的。 “你去西子山墓园找找,他应该是去看他妈妈了。” “好。”瞿耀没有一刻耽搁地挂了电话。 我妈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姜越从医院跑出去了,瞿耀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答。 “姜越的事,找你做什么?”我妈不怎么高兴。 我知道她是怕我和姜越藕断丝连,连忙撇清和姜越的关系:“瞿耀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那你怎么知道姜越去了西子山墓园?”我妈眼里满是狐疑。 “因为元旦去给他妈扫墓是他的习惯啊。”我解释得很坦然,“去年我俩还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还带我去过一次。” 我妈被我说服,没再继续追问。 我松了一口气。 过了近一个小时,我们到达预订好的酒店。 为了照顾我妈,我和她住同一间房,杨叔叔住我们隔壁。 我刚准备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换一身轻便的春装,手机又响了。 还是瞿耀。 我心中一紧,赶紧接起:“找着了吗?” “没有。我就在姜越妈妈的坟前,确实是有人来过,可现在不在了。”瞿耀依然着急,“你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地方是他可能去的。” “这我就真想不到了。”我心中的焦急不比他少,尤其我现在在千里之外的k市,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姚希……”瞿耀迟疑着开了口,“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但是……你能不能立刻飞回来?我怕姜越会去你家,或者跟你有关的一些地方。” “这……”我有点为难。 “怎么还在打电话?你不换衣服吗?”我妈已经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见我这样有点不悦。 找姜越的确很重要,可陪我妈也很重要。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有空和她一起出来。 “姜越那么大个人了,总不会让自己不见的。”我安慰瞿耀,同时也安慰自己。 “他是不会让自己不见,可他以前的罪过的人那么多,万一再来一个陈亮……”瞿耀顿了一顿,说:“算了,你陪阿姨好好玩吧,别担心了。等找到姜越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哎——”我还想说点什么,听筒里就只剩下了一阵阵的忙音。 “怎么,姜越还没找到?”我妈问。 “嗯。”我看着自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情很是低落,还夹杂了些许的恐惧。 “找到找不到都不关你的事。”我妈冷着脸催促我:“快去换衣服,你杨叔还等着咱们呢。”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把衣服换好,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第一个目的地是k市很有名的月湖。 湖水清澈,可见游鱼。 天晴的时候,蓝天白云倒映在湖中,更是美不胜收。 我作为一行三人中唯一一个身体强健的,自然承担着背画板的“重任”。 等他们选好了画画的位置,我一个人坐到湖边的长椅上,捏紧手机,紧张地等待着瞿耀的电话。 第255章 故意搞事 可半天过去,我妈和杨叔叔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我的手机仍没有响过一次。 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我妈跟我说话我都没有听到。 回房间放好东西,我们准备去吃饭。 “你回s市吧。”临出门的时候,我妈突然对我说。 “啊?”我往包里塞纸巾的动作一顿,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妈直勾勾地盯着我,眼里的情绪相当复杂。 “你既然这么放心不下姜越,就回去找他。”她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妈,我……”我怕她误会我和姜越的关系,想要解释,她却抢在了我的前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我也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不道德的事情。” 她给的信任让我动容。 “妈……”我将她抱住,一时有些哽咽。 “行了,要走就快走吧。”她冷着脸把我推开,“你杨叔怕是等着我呢。” 我的行李都没怎么动,这会儿只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去就能直接拎着箱子走。 “我会快去快回的。”我承诺我妈。 我妈斜我一眼,一点儿也不领这个情。 “还回来做什么?机票不要钱啊?” 我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可你和杨叔叔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更何况杨叔叔腿脚还不灵便,我走了谁照顾你们啊?”我不放心。 “我们两个能互相照顾,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妈跟赶苍蝇似的赶我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我抱着她猛地亲了一下,换来她一个嫌弃的白眼。 在她开口骂我之前,我拖着箱子一溜烟地跑了。 ** 上飞机之前,我给瞿耀打了电话,他说依然没有姜越的消息。 “我现在机场,马上回s市。”我跟他说。 瞿耀沉默两秒,先向我道歉:“对不起,打乱了你的计划。”随后又问我要了航班号,说是待会儿让人去s市机场接我。 我到s市已经过了12点,机场大厅里没什么人,外面的黑车倒是停了一排。 见我拖着行李箱,几个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围上来。 “小姐,去哪里啊?” “就差一个人了,你上了马上走!” “回市区50!” …… 我有点害怕这阵仗,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我接到瞿耀的电话:“你再往前走个二十米。”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前方二十米的地方,他倚在车门旁冲我招手。 我连忙小跑过去。 “怎么你自己来了?”我微微喘着气问。 瞿耀把我的行李塞进后备箱,说:“别人我都信不过。” “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s市。”坐上车,他就给我汇报情况,“所有姜越有可能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我家里呢?”我问。 “调楼道的监控看了,他没去。”瞿耀答。 我又仔细想了很久,“那……他和秦卿的婚房呢?” “他和秦卿哪来的婚房?”瞿耀一脸的茫然,“你是说他们之前一起住过的那套房子吗?碧海园的?” “不是。”我摇头,“是上次姜越用来软禁我的那栋别墅。他说那是他的婚房。”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瞿耀那表情,的确像是第一次听说。 “你当时不还跟他同流合污么?怎么连他的婚房都不知道?”我斜眼觑他。 现如今想起来,我依然会感到气愤。 瞿耀有点心虚,“虽然我咳咳,是吧,但是姜越也没跟我说把你关哪里了啊。” 我冷哼一声,“姑且放过你。” 此时此刻,显然找姜越更为要紧。 “不过——”我为难起来,“我只知道他有那么一套房子,但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那怎么办?”瞿耀的眉心紧皱。 “对了!霍随!”我忽然灵光一闪,“霍随知道!” 那段时间他每天两趟的往那边送饭,自然对别墅的位置了如指掌。 我一刻都不耽搁的给霍随打电话。 霍随已经睡了,又被我的电话吵醒。 “姚小姐?”他很惊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越离开千行以后,我和霍随也没了联系。 我只知道他仍然留在千行集团,职位却一连降了好几级。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听着他浓浓的鼻音,我很是过意不去,“你要是方便的话,能把姜越那栋别墅的地址发给我吗?就原来他关我的那个地方。” “好的,您稍等。”霍随的话音落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微信信息。 “地址给您发过去了。”他说。 “我看到了,谢谢你,你继续睡吧。” 挂了电话,我把地址输入手机地图,开启了导航。 瞿耀瞥了一眼那个地址,说:“这是千行集团去年上半年新发售的高级别墅区,不过因为位置比较偏,所以买的人不多。这个楼盘到目前为止好像还处于赔钱状态。” 位置偏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但是户型挺不错的啊,而且环境还很幽静。有钱人不就喜欢这样儿的吗?”我不太能理解入住率不高的原因。 “政府计划今年在那附近建一个垃圾发电厂,到时候环境可没这么好了。”瞿耀嗤笑一声。 垃圾发电厂一方面处理了大量的生活垃圾、保护了环境,一方面又污染了发电厂周边的环境。尤其腐烂的垃圾发出的阵阵恶臭,让人完全受不了。 “政府明知道那边有居民,还要建垃圾发电厂?”我怀疑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脑子进了水。 “不不不。”瞿耀笑得愈发的荡漾,“是姜越明知道那边要建垃圾发电厂,还要开发楼盘。” 他话里的意思我听得明白:姜越就是故意搞事。 至于目的……大概就是想让千行集团赔钱。 “那他还用那边的房子当自己的婚房……”我小声嘀咕。 瞿耀帮他解释:“他早就知道自己这婚结不成,用哪套房子当婚房都无所谓。” 我撇撇嘴,不再说话。 从机场到那个小区,几乎穿越了整个s市。 好在路上没什么车,我们只花了一个多小时。 第256章 不会去医院 这小区虽然没住几户人,但物业、安保都配备齐全。 我们在大门口被门卫拦下来,非说不是住户的车不让进,除非得到住户的允许。 这是人家的工作职责所在,我们也不能抱怨什么,更不可能硬闯。 瞿耀又给姜越打了个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他下了车,摸出一支烟来递给门卫。 “兄弟,我不进去,我就跟你打听个事儿。”他半倚在开着的窗户上,试图跟人家套近乎。 门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着制服,人看着挺精神的,也挺严肃。 他把瞿耀的烟推回去,说:“不好意思,我们工作时间不能抽烟。” 瞿耀“噢”了一声,悻悻地把烟插回烟盒里。 “你认识姜越吗?就千行集团的前任总裁,女明星秦卿的未婚夫。”他问门卫。 门卫点头,“认识。” “他在你们这小区有套房,你知道吗?”瞿耀又问。 “知道。” “那这两天,你有见到他过来吗?” 门卫却一板一眼地说:“抱歉,我们不能透露住户的隐私。” 瞿耀转过了身。 我看见他的口型,是一个很明显的“操”。 却没有出声。 “兄弟。”他又转回去,脸上堆满了笑,“我是姜越的朋友,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人命关天的那种。你就给我通融一下,行不行?” “不行。”门卫回答得斩钉截铁。 瞿耀一连吃了好几个瘪,脸上再挤不出笑。 他咬牙切齿地打电话:“睡了?睡了再起来。” “我在枫山华庭。你现在、立刻、马上,让这边的门卫放我进去。” “你别管我来做什么。” “我只等五分钟,要是五分钟以后我还没进去,你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 他撂完狠话,没过两分钟岗亭内的座机就响了,在宁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门卫接起电话,一连应了好几个“嗯”,放下电话后二话不说地升起了栏杆。 我俩对这小区的地形都不熟悉,再加上又是在黑不溜秋的晚上,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路才找到姜越的房子。 院墙很高,我俩看不见屋内的状况。 小区里的路灯很亮,因而也没法通过院内的光线来判断有没有人。 瞿耀按了门铃。 我俩耐心而又焦急地等待着。 幸好,过了三五分钟的样子,对讲机接通,姜越警惕沙哑的声音传来:“谁?” 我提着的一颗心瞬间落了地。 瞿耀再忍不住,破口大骂:“姜越我操你妈!” 他一脚踹上了坚硬的铁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吓得我抖了一抖。 姜越沉默着没说话,铁门却开了。 我和瞿耀走进去。 一楼的灯开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我们刚到玄关,就听见他问:“你不是去k市旅游了么?怎么会来这里?” ——很明显,这是问的我。 我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出声,瞿耀就抢着替我回答:“还不是因为某人一声不吭地玩失踪,害得所有人都跟着担心!” 他的语气连着表情一起都很阴阳怪气,显然是真的被姜越气着了。 我嚅了嚅嘴唇,决定不参与他们两人的这场“战争”。 免得引火烧身。 “……对不起。”姜越说,声音很低,带着真诚的愧疚。 “对不起有屁用!”瞿耀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熄灭,“我和言良找了你一天!几乎跑遍了整个s市!姚希也为了找你,扔下她妈妈大晚上的从k市飞回来!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弥补什么?是能抵消我们今天一整天的担惊受怕,还是能赔偿我们付出的人力物力?” 姜越低垂着眼,抿着唇不出声。 瞿耀又是一脚,把我放到他脚边的拖鞋踹飞。 “你他妈倒是说话呀!” 姜越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除了‘对不起’,我没什么可说的。” 眼见着瞿耀又要发火,我连忙拉住了他。 我虽然也挺气姜越无端消失的任性行为,但也能理解他这两天的失常。 “行了,他知道错了。”我劝瞿耀,“你消消气。” 瞿耀瞪我,连着我一起骂:“你就知道护着他!”却比骂姜越的时候要轻柔许多。 我替他把拖鞋捡回来,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怕你气坏了身子。” “你别说话。”他扶额,“你一说话我更生气。” 我顺从地闭上了嘴。 姜越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一件长款羽绒服被扔到了地上。他的手臂和腿仍打着石膏,我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样去的墓园,又是怎么样来的这里。 瞿耀一点儿也不客气的、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以显示自己的余怒未消。 他上身后靠,双手环胸,一脸冷然。 我跟他隔了将近一个人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动作太大惊扰了他。 “说吧,为什么?”瞿耀问姜越。 他摆出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颇有审问犯人的风范。 大概是心中有愧,又或是被他刚才那一通骂懵了,姜越并没有对他的态度表现出不悦,反而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妈忌日,我想去看看她。” “忌日”这个词本身就带有很浓重的悲伤色彩,也让瞿耀动容。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想去看阿姨,可以直接跟我们说啊,我们不仅不会拦着你,还会陪着你一块儿去。我都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能耐,能这个样子一个人跑出去!” 他的视线从姜越断了的手臂和腿上扫过,眼中现出了一些担忧。 姜越却说:“我只想一个人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沉重。 “就算你想一个人去,你也可以跟我们说一声啊!”瞿耀这会儿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无奈了,“你突然跑出去,谁也没说,手机还关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发现你不见了会有多着急?” “对不起。”姜越说完,又极快地抬眸看了瞿耀一眼,似是在判断他有没有生气。见瞿耀表情不变,他才继续说:“我以为……你们不会去医院。” 第257章 不及姜越 “以往每一年的元旦,你们不都在家里陪父母么?我以为今年也一样。护工前两天请了假回老家过节了,我一个人躺在医院里,那种感觉……挺不好受的。” 姜越的这一番话,让我和瞿耀也很不好受。 “在你心里,我们就那么不够朋友?”瞿耀嘴上仍不依不饶,却明显没有了刚才那么强的攻击性。 “不是,我只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大概也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总而言之——”他干脆把那个话题跳过,“谢谢你们,没有忘记我。” 或许是他的遭遇让人心疼,再加上从头到尾都认错态度良好,瞿耀很快就息了怒。 “所以,你是怎么拖着这条短腿去的墓园,然后回到这里的?”他问姜越。 ——这也恰好是我最好奇的问题。 姜越嫌弃地睨他一眼——之前一直被瞿耀从气势上打压,这会儿他才有了些平素的神采。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网约车有多方便吗?” 瞿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悻悻地吐出一句:“我真是低估你的生存能力了。”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我也是。 “你吃饭了吗?”瞿耀又问。 姜越家的客厅里干净得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茶几上、垃圾桶里,都看不到任何快餐的踪迹——而他目前这个状态,显然是没办法自己买菜做饭的。 姜越诚实地摇头:“外卖送不到这里来。” 这地方太偏,开盘也才大半年,再加上入住率过低,配套的设施全都还没跟上。 可以说,除了环境好、私密性高,没有任何的优点。 “那你就饿了一天?”瞿耀瞪着眼,声音飙高。 姜越伸出两根手指头,“准确地说,是两天。31号护工就走了,我自己吃饭不方便,你让人送过去的饭菜我都没怎么动。” 瞿耀弯腰捡起他扔在地上的羽绒服,姜越问他:“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瞿耀没好气地瞪他,“把衣服穿好,带你出去吃饭!” 瞿耀走到姜越身边,伸出自己的胳膊让他握住。 姜越借着他的力,勉强站起来。 瞿耀倏地蹙眉,“你手怎么这么烫?” “我昨晚在墓园吹了风,今天有点发烧。”姜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怎么不早说?!”瞿耀再度暴跳如雷,迅速地把羽绒服给他套在了身上,又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操!这烫得都能煮熟鸡蛋了!”他骂道。 “小病而已。”姜越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我刚进来就发现了。可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以为他只是闷的,就没多想,谁知道…… “我们现在就回医院。”瞿耀强势地做出决定,姜越没有反抗。 瞿耀让我先陪着姜越一起待在屋里,他去外面把车开进来。 s市的夜间温度常常在零下,姜越本就在发烧,再出去一冷一热地瞎折腾,病情肯定会加重。 我扶着姜越,和他并排站在玄关。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可我好像只能跟你说对不起。”他牵起唇角,笑容中透着淡淡的苦涩,“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才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害得你不能好好享受假期……” “回来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了你。况且,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见不得他这样,每每总会心软。 姜越问我:“你就这么走了,阿姨怎么办?” “她有同学一起,互相照应着,应该没事。”我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其实也挺担心,打算明天一早再飞过去。 “阿姨她……生气了吗?”姜越问得小心翼翼。 我妈当时那个态度,看起来不怎么生气,就是无奈。 “没有。”我说,“实际上,要不是她让我回来,我现在可能还在纠结。” “那我下次见到阿姨可得好好谢谢她。”姜越笑得自然了一些。 因此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下次他要见到我妈,我妈可能不会给他好脸色。 瞿耀在外面鸣笛,提醒我们该出去了。 我把灯和暖气全都关上,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瞿耀就等在门外,见我们出来,忙从我手中接过姜越,扶着他快步回到车上。 姜越的石膏体积不小,也怕人磕着碰着,便一个人霸占了后排。 我一上车,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瞿耀开了空调,等车里都暖了,才叫我们。 ——真是个与不羁外表不符的体贴的人。 我们先把姜越送回医院。 姜越从医院里离开却没有惊动任何人,这其中自然有护士的失职。 瞿耀和言良大概找过人家麻烦了,几个小姑娘看到姜越回来,眼睛都红了。听说他发了烧,又忙前忙后地给他量体温、输液。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他买点吃的。”瞿耀对我说。 我点头。 一个小护士闻言主动提出:“我有焖烧杯,要不要给病人焖点粥?” “不麻烦了,谢谢。”瞿耀婉言谢绝了人家。 他脸上带着笑,那小护士却仍是战战兢兢的,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我悄咪咪地问他:“你们是把人家护士怎么了?她们怎么都这么怕你?” “我没把她们怎么样啊,我从头到尾都对她们很客气,是言良非把他们院长叫过来,跟个黑社会似的在那儿撂狠话,说姜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让这一层楼所有的护士丢工作。”瞿耀甩锅向来甩得溜。 我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言良那人本身就透着一股“不良”的黑社会老大气质——这一点完全跟他的名字背道而驰,医院里的小护士又都纯良惯了,肯定经不起他那一吓。 这要是我,以后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其实言良这还算好的了。”瞿耀诋毁完言良以后又帮着他说话,“你是没见过他真正狠的样子,啧啧啧。” “但是——我们俩再狠吧,也不及姜越的十分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我们的老大。” 第258章 不会跟你结婚 姜越的“狠”,我初中的时候就有幸窥见一斑。 上次在鼎丰和废弃工厂,他对付那些人的手段也称得上是残忍血腥。 所以我没有丝毫怀疑的相信了瞿耀的话。 同时也暗暗庆幸,他对我没那么“狠”。 瞿耀走了,我回去病房。 姜越靠着床头半躺着,伸长了脖子往外望。 一见到我,他略显尴尬地收回了视线,没受伤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罩。 “你跟瞿耀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他主动找了个话题。 “我就问了问他把人家护士怎么了,我看那些小护士好像都挺怕他。”至于后面瞿耀的回答,我直接略过。 姜越抿紧了苍白干裂的嘴唇,垂眸沉默。 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喝点水吧。” 姜越瞥一眼,说:“谢谢。”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看着他的唇被水湿润后多了些光泽,我也满意了一些。 “困吗?”我问他。 姜越摇头。 可他困倦的神色与眼底的青黑并不是这么说的。 “你要不睡一会儿吧?瞿耀没那么快回来。”我劝他。 医院附近宵夜的地方虽多,但口味都不适合病人。 我不知道瞿耀去哪里给姜越买吃的,可我能肯定——不会太近。 中间的时间足够姜越小憩。 姜越却不肯。 “我不困。”他又强调一遍,漆黑的眼底满是执拗。 “行吧。”他不愿意睡,我也不能强迫他。 怕他无聊,我开了电视。 如他所说,医院的电视总共没几个频道,这个时间,更是一个能看的都没有。 于是换了一轮过后,我又把电视关上。 病房里立刻陷入了寂静。 起得太早,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坐下来不久我就开始犯困。 我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姜越问我:“你困了?” 我困得太明显,也没法撒谎说不困。 于是我说:“有点。” 姜越作势就要下床。 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把他重新按了回去。 “你做什么?”我太慌张,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大声地吼道。 姜越被我这一下吼得有点懵,愣了两秒后才委屈巴巴地回答:“我给你挪个位置,让你好好睡觉。” 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我的态度迅速软化下来。 “我睡那边就行了。”我指着陪护床说。 “不行。”姜越却一脸的嫌弃,“那张床别的男人睡过,床单被罩都没换。” 他这么一说,我也多了点介意。 “我再撑会儿也没关系,医院里总归睡不好,等瞿耀来了我就回家去好好睡。”我说。 “……好。”姜越答应得很勉强。 可瞿耀这一趟去得有点久,以至于我坐着坐着,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这一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晃醒的。 萦绕在鼻尖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消毒水味道,我残存的困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猛地坐起,一眼就看到身侧的陪护床上躺了个人——不是姜越是谁! 我挺意外的。 姜越有轻微的洁癖,不严重,可别人睡过的床,他是绝对不会去躺的。 ——然而此刻他睡得很香。 或许是太累,他甚至还有点打呼。 我的羽绒服不知道被谁脱了,搭在我昨晚坐过的椅子靠背上。 我把衣服穿好,走到陪护床边,摸上姜越的额头。 他的体温仍比正常人要高,却不怎么烫,应该是打完针后有所好转。 我欣慰地拿开手,却见姜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掀开了眼皮。 四目相对,我有些尴尬,他的眸子里则全是懵懂——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早。”他启唇,也不知道是因为刚醒还是生病,声音依旧沙哑。 “早。”我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问他:“今天方叔叔回来吗?” “他明天回来。”姜越撑着上身坐起来。 陪护床不比病房,没法摇起床头,我连忙上手扶了一把,让他能够坐得更舒适些。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昨天到医院都快四点。 这么算下来,我俩睡得还真不久。 “饿吗?”我问他。 姜越摇头,“我胃里的粥还没完全消化。” ——果然瞿耀给他买的是粥。 我却饿了。 昨天我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回来,后面心里揣着事没什么胃口倒也不觉得饿,这会儿大概是精神放松了,身体的其他感觉就回来了。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下去买点吃的。”我见姜越脸色仍不大好,提议道。 姜越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好。” 我开门的时候,听见他问:“你……还会回来的吧?” 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我不自觉地将门把手握紧了一些,以抑制心底蓦地涌上来的酸涩。 “嗯。”我不回头地应道,随即拉开门出去。 虽然姜越说不饿,我还是给他买了碗馄饨。 回到病房,我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 可仔细想想,和她比起来,我才更像是“不速之客”。 ——起码她是姜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我什么都不是。 我记着瞿耀对我的叮嘱,于是在看到秦卿的下一秒扭头就走。 ——我不能给她把脏水泼到我和姜越身上的机会。 我把两碗馄饨寄放在护士站,去公共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再回来拿馄饨的时候,就听到姜越病房里传来尖细又凄厉的哭声。 “要不是你,我会被那么多人关注吗!我的一举一动会时刻被人盯着吗!” “我跟你在一起以后,哪个资源是顺利拿下来了的?全都一波三折,最后还被换角!” “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给我!让我安安心心地当个主持人!起码我不会被黑得这么惨!”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你又穷又残,除了一张脸以外,没有一点优势。你以为,我当初真的是看上了你这张脸?要不是知道你是方仲生的儿子,是未来的千行集团总裁,你以为我会放下身段主动去搭理你?” 第259章 法庭见 秦卿大概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会亲手撕开自己戴了许久的面具,将真相赤裸裸、血淋淋地呈现在姜越眼前。 我听不见姜越的应答,不知道是他音量太小,还是压根就没有做声。 秦卿的声音很快又响起:“这周之内你要是不把那六百万还给我,咱们俩就法庭见吧!” 病房的门开了,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出来,引得不少人围观。 她虽没怎么在荧幕上露面了,但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因而打扮和从前没多少差别,依然是鸭舌帽、墨镜、口罩的标配。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她更是压低了帽檐,将自己的一张脸藏好。 然而,除了完全不上网、不关注娱乐八卦的人,任谁听了她刚才那一番话都能立刻猜出她的身份——即使不知道这间病房里躺着的是她的未婚夫姜越。 等她进了电梯,几个病人家属凑在一块儿聊天:“刚才那个……是秦卿吧?” “肯定是!” “她说的那些话要是真的,那她这个人也太恶心了吧!” “她本来就很恶心的好不好!你们没看新闻吗?不知道上过多少男人的床呢!简直就是个‘公交车’!” “真是可怜了姜越……” “有什么可怜的?当初是他自己选择要维护秦卿的,现在没钱了被秦卿甩,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虽然很想继续听他们对这件事情品头论足,可馄饨不等人——汤都快要干了。 我拎着馄饨,在很多人的注视下,略有些心虚地进了姜越的病房。 ——也不知道我说自己是护工,有没有人会相信。 姜越仍在陪护床上,姿势却由我走时的卧,改成了坐。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放下馄饨后很自然地问他:“护士来给你量过体温了吗?” 姜越的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比我还要淡定,仿佛刚才秦卿在这里的一场大闹只是我的幻觉。 “没有。”他说,“可能来过,但我还没醒。” 于是我立刻叫了护士进来。 护士站里的值班护士全都是那场闹剧的目击者,因此小护士推着东西进来的时候笑容中透着尴尬,整个量体温的过程和姜越没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37度5,还有点低烧,再吊两瓶水差不多就好了。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配药。”说完还不等我们反应,她就逃也似的推着车出去了。 小护士没多久就回来,或许是因为紧张,一连扎了两次都脱了针,姜越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片青紫的痕迹。 我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她隔开。 “你要是不会打,就换你们护士长来。” 我的态度不算差,语气也不凶,就是脸有点黑。 结果这小护士就被我给吓哭了。 我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向我道歉。 我心一软,准备安慰她两句,她就又跑出了病房。 之后护士长就来了。 她很快帮姜越把针扎好,又赔礼道歉了半天。 “那小姑娘是我们这儿刚来的实习生,专业还是可以的,就是心理素质不怎么样……还请你们见谅。” 我表示不会追究她的责任,但是—— “这种错误以后不要再犯。” “我一定会好好监督她。”护士长向我们保证。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姜越两个人,我问他:“我刚才的样子很可怕吗?为什么那小护士会哭?” “不可怕。”姜越坚定地摇头,“你已经很温和了,是她心理素质不好。” 我放了心。 我和姜越一人一碗,把馄饨吃完,亲自来送午饭的瞿耀刚好到达。 “你们要早点说吃了馄饨,我就不过来了。”他埋怨道。 姜越没理他,而是对我说:“你回去休息吧,瞿耀留下来照顾我就行了。” “喂!我可不是你请来的护工!”瞿耀不满地说。 “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姜越的一句话,让瞿耀炸开的毛瞬间变得顺滑服帖。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他小声地哼哼,表情却是愉悦的。 瞿耀在这里,我可以安心地离开。 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我的行李还在瞿耀的车里——昨晚我睡在了医院,压根就没机会去拿。 于是我又折回去。 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我还是不小心地听了个墙根。 他们俩在聊刚刚秦卿来过的事。 “她让我这周把六百万还给她,否则就要告我。”姜越说。 “她恐怕是被逼急了。”瞿耀幸灾乐祸地笑,“她现在傍上的那个小老板,家里经济大权都掌握在老婆手上,跟她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才不会帮她赔钱呢!” “她的房子还没卖?”姜越问。 “她那房子还有贷款,卖了也没多少钱吧?”瞿耀说,“她这次违约,要赔千行集团两千多万呢!她还不上钱,已经被千行起诉了。你也知道千行法务部多有效率,你当初特聘回来的那几个法律顾问打官司就没有输的时候。秦卿这次,是真的惨!” “她咎由自取而已。”姜越的声音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啧。”瞿耀似感慨似揶揄:“幸亏我跟你是朋友,否则要我哪天不小心惹到你,恐怕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以为跟我做朋友就安全了么?”姜越冷笑着反问他。 瞿耀默了两秒,“那不然……趁你现在手脚都断了没有反抗能力,我先把你弄死?” “你可以试试。”姜越毫不畏惧。 眼见着他们俩的话题往没营养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再听不下去,敲响了房门。 他们立刻警觉地收了声。 “谁啊?”瞿耀问。 我一边推门一边回答:“是我。” 他们俩露出相似的惊讶表情。 “你怎么又回来了?”瞿耀问我。 “我行李箱还在你车的后备箱里。”我说。 “噢!”瞿耀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 让护士帮忙多看着点姜越,我俩一块下了楼。 瞿耀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问:“你现在去哪里?回家,还是飞k市?” 第260章 不像是好人 “飞k市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 瞿耀看我的眼神中满是同情。 “辛苦你了。”他拍了拍我的肩。 ** 我勉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到达k市后精神稍稍好了一些。 我妈和杨叔坐船游湖去了,我回酒店放了行李直接过去找他们。 他们还在湖的另一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坐在岸边等,顺便看看风景。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湖上的游船不知不觉多起来。 夕阳把湖水染成了红色,游客们纷纷拿出相机、手机拍照,连我都忍不住一连照了好几张。 我妈他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我妈今天戴了顶宽檐的草帽,这帽子是我给她买、并且亲手放进她行李箱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我连忙从长椅上站起来,走近了一些。 船上除了我妈、杨叔和船夫以外,竟还有一个人。 离得远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和他们拼船的普通游客,然而等他们上了岸我才发现是陈熙。 “姚希。”陈熙先和我打的招呼。 他的神态极其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心虚的迹象。 ——要么他的心理素质特别好,要么那些事就不是他做的。 我猜不到是哪一种,却不能掉以轻心。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他。 “小陈是专程来找你的。”我妈替他回答。 陈熙笑着“嗯”了一声。 我顿时感觉到压力山大,同时还有点害怕。 他专程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再绑架我一次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敢跟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怕被他看出端倪。 我妈在旁边狂给我使眼色,大概是想让我说几句。我没理她,她还凑过来捏了我一把,疼得我抽了口凉气。 “阿姨,杨叔,你们饿了吗?要不现在去吃饭?”陈熙打破了尴尬,也拯救了我。 我妈忙说:“可以啊!” 杨叔也点头。 有陈熙载他们过来,杨叔侄子安排的人就没跟着。 上车的时候,我妈拉着杨叔抢先上了后座,把副驾驶留给了我。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现在对上陈熙就紧张,我妈还在这儿瞎撮合,真是让我头疼。 “阿姨说你有急事回s市了,怎么又过来了?”陈熙问我。 “就俩老人在这边,我放不下心。”我答完又问他:“你准备在这边待几天?” “我跟你们一起走。”他说。 这…… 我又忍不住去猜测他的目的,脑补各种危险的场景。 “元旦假期就三天哎,4号你不用回去工作吗?”我问。 我一个总裁助理都那么忙,亏得总裁大发慈悲才请到两天年假,他这个大总裁……应该要比我忙很多吧?还能这么轻松的在外面浪? 况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橙象有一部电影恰好在这个档期上映,他难道不用时刻盯着各种数据吗? “不急。”陈熙很淡定,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橙象要是缺了我一个人就没办法运作了,那就是我的失败了。” “也是。”我干笑着应和,心里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滋味——大概有点……失望? ** 陈熙做东,请我们吃了一顿地道的k市菜。 我妈从头到尾赞不绝口,杨叔向来沉默寡言,但也表达了对这顿饭的满意。 我却食不知味,只想着怎么才能远离陈熙。 然而有我妈在,这件事就变得困难许多。 饭后,陈熙说某个广场今晚有烟花表演,我妈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我不想打击她的热情,可—— “这种大型活动去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就是人挤人,什么都看不到。咱们几个挤一挤倒是无所谓,可杨叔叔——”我看向杨叔,杨叔接过我的话:“嗯,我确实去不了人多的地方。” 我妈便迅速地打消了念头。 “那就算了。”之后她又自我安慰:“烟花这种东西嘛,哪里都能看,也不一定非要去那边跟人家挤。” “那好吧。”陈熙似有些失望。 后来趁着我妈和杨叔去洗手间的空档,他告诉我:“我就是想弥补去年没跟你一起看成烟花的遗憾。” 听他提到去年,我只觉得更加的尴尬,愧疚感也慢慢地涌现出来。 “对不起。”我说。 陈熙笑,“没关系。” 我妈恰好这个时候出来,瞟我们一眼,笑问:“你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那语气就跟初高中年代特别八卦的小女生一个样。 我很想让她清醒一点。 我现在这个样子,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开心”的? 完全靠自己脑补么? ** 没有半点意外的,陈熙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 但因为旅游旺季,客房爆满,他没能跟我们在同一层。 晚上我妈在房里待着无聊,打算给她昨天在湖边画的那幅画润润色。 她的颜料借给了杨叔,要过去拿回来。 “我去吧!”我连忙拦住她。 虽然决定了不干涉我妈的感情生活,也知道她和杨叔现在不会发生什么,但让他们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共处一室,我还是挺不放心。 我妈倒没什么所谓,“行,你去吧。” 杨叔拉开门,看到门外的我,有点惊讶。 “有事?” “我妈这会儿要画画,我来帮她拿颜料。”我笑着说。 “噢。”杨叔转身进房,我站在门口等。 他把颜料拿出来给我的时候多说了一句:“那个小陈……看面相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你提防着点,别听你妈的跟他在一块儿。” 我有点懵。 在这趟旅行中,我俩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且每回都是我主动,内容基本上是“您小心点儿”、“饿了吗”、“回去吧”这种,他则只用“嗯”或者“哦”这样的语气词回答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还说了这么多。 我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知道的。”缓过来后,我说。 “你……”杨叔握着门把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很纠结,“不要跟你妈说我跟你说了这些,不然你妈得跟我生气了。” 我倏地一惊。 他这个语气……也太像我爸了! 第261章 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我爸的影子——然而没有。 他的眉眼、鼻子、嘴……没有一样和我爸相同。 我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他会说那么说,或许只是因为我妈太容易生气。 “好。”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 我躺床上看了会儿电视,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我妈:“您觉不觉得……杨叔叔有时候跟我爸有点儿像?” 我妈跟我爸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又跟杨叔叔“同学”了好一阵,比我对他们两人要熟悉得多。 我妈停下动作,转过身来问我:“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她的表情是惊诧的,却是因为我问这个问题,而不是这个问题本身。 ——说明,她与我有同感。 “就是刚才过去拿颜料的时候跟杨叔叔说了几句话,他说话时候的语气,还有给人的感觉都挺熟悉的。”我模棱两可地回答。 我妈转回去,用画刷蘸了颜料,有一下没一下地涂色。 “我还以为……这都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不过……就算再像,他也不是你爸。” 我曾怀疑过我爸还活着——虽然瞿耀的证词帮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刚才杨叔重又点燃了我内心深处的希望火苗。 只不过我妈这一番话…… 她说杨叔不是我爸,那杨叔就一定不是我爸。 ** 3号,我原本是要跟我妈去爬山的。 可带着杨叔,这个计划只能搁浅。 陈熙一早就在餐厅里等着我们,我想躲他都躲不开。 我妈见着他挺高兴,一坐下就问他:“你今天要去哪里玩啊?” 陈熙看了我一眼,说:“我跟着你们。” “我们还没决定好呢!”我妈跟他吐苦水:“月湖我们逛了两天了,该看的景都看过了。灵山景色虽然好,但太高,路又不好走,老杨上不去。其他那些古镇啊、步行街啊都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去。刚刚我就跟希希在商量,可是没商量出个结果。” “我朋友在这边有一块面积很大的花田,你们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过去看看。他种的花的种类很多,k市气候宜人,几乎每天都有大片大片的花开。”陈熙给出建议。 我妈立刻拍板:“就去那儿吧!” 我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 早餐过后,我们立即出发。 依然是陈熙开车,我坐副驾驶,两个老人坐后面。 路上,我妈的嘴一刻没闲着,不断和陈熙聊天:“你那朋友种花是为了卖吗?” “嗯。他那花田算是半开放式的吧,要有游客想进去看看、拍拍照什么的,他也会象征性地收点门票钱。” “那挺好的。”我妈点点头,又恭维陈熙:“小陈你的朋友还真是遍布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啊!” 陈熙挺谦虚:“像我们在这个圈子里混,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认识的人越多,路就越好走。” “也不仅仅是你们那个圈子。‘人脉’这种东西,对任何人都很重要。”我妈忽然灌起了“职场鸡汤”,我有点适应不了。 “那倒也是。”偏偏陈熙与她很合拍。 ——我都想和我妈换个位置。 k市的市区与郊区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界线,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被开发成过于现代化的都市,仍旧保留着大量自然风光。 陈熙说他朋友的花田在市郊,但车一路开过去,看见的都是大片大片的湖水树林。 车子最后在一扇大铁门前停下。 铁门两旁不是砖石砌成的墙壁,而是缠得密密麻麻的铁丝网。 铁丝网的缝隙很小,钻不过人,却可以看见里头的美丽风光——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田,种着各种颜色的花朵,却不显得凌乱纷杂,反倒有种无序的美。 陈熙提前给他朋友打过了电话,对方在门口等着,一确定是陈熙就打开了铁门。 陈熙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我妈和杨叔的绘画工具。 我忙上手去接,他却往后退了一步,把包背在自己背上。 “这东西还有点重,我来背,你别动。”他说。 “这怎么好意思!”我不愿意麻烦他,也不敢麻烦他。 陈熙人高腿长,几步迈出去我就追不上了,最后只能作罢。 我妈年轻时候也是“文艺青年”,就爱这种小清新的东西。 她激动地在花田里蹿来蹿去,看到开得好的花还会折下来插在自己的发间,让我给她拍美美的照片。 看着她如此有生气的模样,我累一点也觉得值。 杨叔和陈熙这两个大男人显然对花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杨叔摆好画板后就一直坐在原位没动过,陈熙倒跟着我和我妈打转,却不是为了赏花,而是给我和我妈拍摄合照。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玫瑰田里。 我妈从我手里拿走相机,指着那一簇簇艳红的玫瑰对我和陈熙说:“你们俩站过去,我给你们拍一张吧!” 谁都知道玫瑰象征着爱情。 她让我和陈熙在玫瑰丛中拍照,是个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妈——”我很不情愿,语气中带了埋怨。 陈熙却很从容。 “走吧。”他搂过我的肩,把我往我妈指定的地方带,“就拍个照,你别想那么多。”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他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扭捏,就显得特别矫情了。 我配合着我妈的节奏,适时地挤出一个笑容。 “咔擦”一声,照片拍完,我立刻拿开陈熙放在我肩头的手,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后来陈熙还专门追上我来问:“是不是上一次的绑架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我感觉你好像在刻意疏远我。” 他过于敏锐的感觉让我非常的为难。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怀疑上一次的绑架和他有关。 “你没发现我妈想撮合我们俩么?”我只能把锅甩到我妈身上——但其实这也是我疏远他的理由之一,“我挺不喜欢她这样的,但也没法说她什么。所以,咱们俩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免得让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第262章 犯法 “为什么‘不切实际’?”陈熙问,态度有点较真,“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追求你?” ……我当然看出来了,可我一直都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 尽管曾经我和他走到要结婚的地步,但那只是为了交易,而非感情。 在出了那些事后,我甚至有点庆幸当初姜越的搅局。 我看不穿陈熙,更恐怖的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好人。 我也不知道他接近我、追求我,究竟是如他所说的为了外婆,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抱歉。”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也会尽我所能地报答你,但……我现在只想多陪陪我妈,其余的东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熙半天没有出声。 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握成了拳的手。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指节处的血色褪尽,隐隐泛着白。 “我知道了。”他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仿佛丝毫不介意我的拒绝。 “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他又说,“你能陪我去看望外婆,让她高兴,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他这一番话不仅没让我好受,反而刺痛了我的良心。 他每次都那么大手笔、动用自己的许多人脉资源,反观我……也只是去疗养院露个脸而已。 两者的难度差了好几个层级。 我真的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熙。 他对我的帮助是实打实的,可他要是幕后黑手的话,对我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 有过了这样一番交谈,之后我俩就没怎么待在一块儿。 我更是以“累了”为借口,干脆出了花田,坐到了杨叔身边。 杨叔瞥我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让我有种被他看穿心思的错觉。 “您这画的花儿吗?”我心里有点虚,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的画布上有好几种颜色杂糅在一起,星星点点的,看不出具体的形状,格外的抽象。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别的话。 看着他专注作画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这片花田一顿乱拍。 可因为风景实在太美,即使完全没有拍摄技术可言,拍出来的照片也都张张像大片。 我挑了九张上传朋友圈,一会儿就收到了十几个赞。 还有不少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一一回答:“k市的一个花田。” 只有瞿耀一个人的评论和其他人不一样:“罂粟?” “罂粟”这两个字无论是拆开还是合在一起我都认识,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我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于是我给他回了三个问号:“???” 瞿耀很快给我发了微信消息:“这红色的花,像是罂粟。” 附了一张从我朋友圈里复制过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花有好几种,但红色的只有一种。 “不会吧?”我惊到了。 我对花向来没什么研究,只认识市面上最常见的几种,罂粟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我跑到瞿耀说的“红色的花”旁边,看到标牌上写的名字是“虞美人”。 “人家这是虞美人啦!”我现学现卖。 瞿耀却不怎么相信:“你再多拍几张细节给我看看。” 我蹲在那儿,从花叶到根茎,每个部位都拍了好几张图给他。 瞿耀鉴别完以后,很笃定地告诉我:“这就是罂粟。” 哪怕我没学过法律也知道:“种植罂粟不是犯法的吗?” 据说十株以上就能判刑。 而这花田里的……少说都有百株了。 我忽然想起,c国的毒品,除了舶来的,多出自y省。而k市,是y省中气候最适宜植物生长的城市。 “当然是犯法的。不过,你别轻举妄动。”瞿耀提醒我,“你给我发个定位,然后赶紧从那地方离开。” 就算他不说,我也是要走的。 能这么正大光明地种植大片罂粟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要让这花田的主人发现我认出了这些罂粟,我必然会有大麻烦。 我离这片罂粟田远了一些,才冲我妈招手:“妈!我太累了!咱们回去吧!” 我妈却意犹未尽,“这才来了多大一会儿啊?你要实在累,就在旁边坐着,等我把花看完了再走。” 陈熙也劝:“大老远来这么一趟,总得多待一会才对得起油钱吧?” 唯独杨叔站在我这边:“这些花的气味我闻久了受不了,现在头已经有点晕了。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我很意外。 我以为,按照他对我妈的畏惧程度,怎么都应该给她帮腔。 不过……也有可能他是真的头晕得受不了了。 我妈总的来说还是个大局为重的人。 杨叔一说身体不舒服,她就立刻改口:“那就走吧。” 陈熙抿了抿唇,“好。”之后又给他朋友打电话,说我们要提前离开。 我们在停车的地方和他朋友碰面。 “真这么早走?”他朋友似不相信,表情还有点莫名的慌张,“那我们……” 陈熙将他的话打断:“叔叔身体不舒服,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我请你吃饭。” 那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他看了看车上的我们,笑着冲我们挥手道别:“叔叔阿姨,咱们下次再见啊!” 花田之行草草结束,一个上午的时间几乎有一大半都耗在了路上,我妈不是不遗憾的。 “明天还是去近一点的地方玩吧。”她说,接着又问陈熙:“小陈,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推荐?” 陈熙摇头,“我也没来过几次k市,之前过来都是为了公事,基本上没怎么出去玩过,对这里也不太熟悉。” 杨叔主动提出:“要不明天你们去爬山吧,我在酒店里休息一天。这几天天天往外面跑,我的腿有点疼。” 我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酒店,没问题吗?” “没问题。”杨叔说,“我要有什么事,会给我侄子打电话的。” “那……好吧。”我妈成功被他说服。 “小陈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爬上吗?”她又问。 “不好意思啊阿姨,明天我有其他的事情,不能陪你们了。”陈熙说。 第263章 我猜的 在k市的最后一天,我和我妈如愿去爬了灵山——虽然因为她体力不支,我俩爬到一半就不得已折返。 但亲眼见过了,也算不虚此行。 我们是傍晚的飞机回s市,陈熙说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到了飞机起飞的时间却没有露面。 而在去机场之前,我妈已经逼着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那边始终是关机的状态。 我妈一直心神不宁,生怕他出了什么事,甚至还想去警察局报警。 最后是杨叔拦下了她:“小陈昨天不是说今天有事么?可能不想被人打扰,就干脆关了手机。你别太紧张了,等他办完了事会联系我们的。” 饶是这样,我妈仍惦记着他,一下飞机就让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好在这一回通了。 “你们到了吗?”陈熙问我。 “刚到。”我把手机直接递给了我妈,“喏,你跟他说。” 不知道陈熙跟我妈说了些什么,前一秒她还愁云惨淡,后一秒就又喜笑颜开。 这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小陈可真忙啊,出去旅游一趟还能顺便跟人谈个公事。”我妈感慨,“不过,这种以事业为重的小伙子挺好的,起码没心思在外面乱搞。” 我沉默着往前走,没有接腔。 杨叔的侄子亲自过来接的我们,还送了我妈一堆乱七八糟的营养品作为“谢礼”,把我和我妈都弄得不好意思。 我和我妈的行李箱都很重,空不出手来提这些营养品,杨叔侄子便自告奋勇地要帮我们拎上去。 杨叔本来是说一个人在车里等着,可我妈不同意,非得让他也上去坐坐,喝一杯茶再走。 虽然屋里几天都没住人,但保姆阿姨每天会定时过来打扫,所以非常干净。 我妈拿了两双客人穿的棉拖给他们,杨叔侄子很快就换好鞋子进了屋,然而杨叔盯着那双拖鞋,半天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我妈关切地问,可能是怕他嫌弃,又跟他解释:“这拖鞋很干净的,每次有人穿过以后我都会洗一遍,绝对不会有异味或是脚气。” 杨叔问:“还有别的拖鞋吗?这尺码好像不合适。” 我妈干脆把鞋柜拉开,“你自己挑吧。男式的拖鞋都在下面,哪双是多少码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收拾的。” “这双吧。”杨叔的手伸向了最上层那双棕色拖鞋。 “不行!”我妈激动地挥开了他的手。 她那一下打得很用力,我都听见了她的手臂破空的声音。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杨叔的手落下以后就没再抬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妈很快冷静下来。 “对不起。”她向杨叔道歉,声音仍在颤抖,“这双拖鞋是我亡夫的遗物,所以……” 她的眼角湿润,双手捏得很紧。 杨叔一贯的冰山脸此刻终于有了裂痕。 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似不忍,似悲伤。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又看了一眼鞋柜里的棕色拖鞋,最后还是换了我妈之前给他的那一双。 我妈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借着烧水泡茶的理由快步进了厨房。 我招呼杨叔和他侄子坐下,把摆满茶几的营养品收进餐厅的大柜子。 我这边活还没干完,就听见杨叔侄子在客厅里喊:“姚姐,我能借你们家卫生间用一下吗?” 我忙回答:“可以啊!” 我怕他找不着地方,放下手头的事情出去,客厅里就只有杨叔一个人了。 “您侄子呢?”我问他。 杨叔指指卫生间的方向。 “他这么快就找到我们家卫生间了?”我挺惊讶。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十多年前买的,装修风格很老式,卫生间的门和家里其他房间一模一样,第一次来的客人通常都找不到在哪,必须得问我们。 不知怎的,听到我这么问,杨叔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避开我的视线,半垂着头说:“他运气好,刚好开的是卫生间的门。” 我接受的他的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奇怪。 我虽和杨叔侄子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他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人。 而这样的人,不太会去随意开别人家里的房门。 这次是他运气好,开的第一扇就是卫生间的门,但要是运气不好,进了其他的房间呢? 虽然我和我妈都不会介意,可这样的行为毕竟冒失,他应该做不出来。 所以在他出来以后,我特意问他:“你怎么知道那是卫生间的?” 他没有一刻犹豫地回答:“杨叔告诉我的啊。” 我立刻转头看向杨叔,用眼神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俩的答案完全对不上,而侄子的表现太自然,回答又太果断,一看就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也就是说,撒谎的人是杨叔。 “我猜的。”杨叔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答案,也再次令我对他充满了怀疑。 他真的太奇怪了。 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单拿出一件来,我还能说服自己是我想多了,可全都集中到了一起……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手脚也不自觉地发凉。 我想直白地问他,却又因为害怕希望彻底破灭而不敢开口。 正在这个时候,我妈端了两杯茶从厨房里出来。 “茶泡好了。”她恢复了正常,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 “谢谢阿姨。”杨叔侄子恭恭敬敬地用两只手接过茶杯,先递给了杨叔,自己才又去接另一杯。 “这是去年的普洱。我们家老头子走了以后,家里就没人喝茶了,屯着的旧茶都没喝完,也没买新茶,你们将就着点儿,啊。”我妈抱歉地说。 杨叔侄子抿了一口,很给面子地夸:“嗯,特别香!味道也很不错。” 杨叔则专心喝茶不说话。 我妈问他:“老杨,你觉得怎么样?” 他敷衍地答:“挺好的。” 他侄子一脸骄傲:“我叔也很喜欢喝茶,差不多天天都要喝茶。他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我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第264章 陈亮死了 我妈乐了,“那正好。” 她把我爸私藏的茶叶一股脑地拿出来,用袋子装好。 “老杨,你带回去喝吧。” 她往杨叔手里塞,杨叔却不接。 “这是你亡夫的东西,随便送给别人,不太好吧?”他向来平缓的声调这会儿带了点刺。 我妈不以为然:“茶叶本来就是消耗品,放久了不能喝了反倒浪费。知道我把茶叶送给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家老头子肯定会很高兴。” “高兴个屁!”杨叔爆出一句粗口,他侄子惊得把嘴里的茶全喷了。 我妈也愣住,只有我—— 用力捂住胸口,以防那颗跳动过快的心脏从胸腔中蹦出来。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妈回过神来,表情有点难看。 “这茶叶我不要。”杨叔也没比我妈好到哪儿去,语调更是冷硬,“要是我死了,我老婆随随便便把我的遗物都送出去,我肯定不会高兴,说不定夜里还会专程去把东西讨回来。” 我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赌气一般地把装满茶叶罐的袋子抱进怀里,“不要就不要,跟谁稀罕给你似的!我拿出去卖钱都能赚个几千上万!就你不识好歹!” “……你!”杨叔被我妈这一番话气得直哆嗦,“荣生,我们走!”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侄子连忙扶住他。 我妈哼了一声,抱着茶叶转身进了餐厅。 “我送你们。”我扶着杨叔另外一边,因心潮的暗涌,两只手都在不断地打颤。 “不用了。”杨叔拒绝了我,“有荣生就够了。” 他的语气比刚才和缓了一些,却仍能听出他的不高兴。 “那可不行。”我耍无赖的不肯放手,“你们毕竟是客人,于情于理我都得送一送。” 杨叔便没再说什么,他侄子更是没有意见。 我把他们送到楼下,提醒杨叔:“我妈今天被您惹生气了,可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理您,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本来就是她的错,她也好意思生气。”杨叔小声嘀咕。 要别人当着我的面抱怨我妈,不管是不是我妈的错,我都得上去撕;可杨叔……就算了吧。 他这下意识没把我当外人的反应……把他暴露得更明显了。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吸引了我和杨叔的注意力。 杨叔侄子掏出手机,我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只一眼,就僵在了原地。 他仿佛心虚地快速按掉手机,催促杨叔:“叔,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杨叔冲我挥挥手算是告别,由他侄子扶进了后座。 我穿着单薄的衬衣,披着件羽绒服在楼下站了五六分钟。 冷风呼呼地往我的领口里灌,冻得我清醒了许多。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我:我刚才并没有看错。 给杨叔侄子打电话的,真的是瞿耀。 瞿耀和杨叔侄子有关系,那他和杨叔有没有关系? 我猛然想起,我爸的遗体当初就是他帮忙处理的,那会不会…… 一时间涌进来的信息量太大,我的脑袋都快要爆炸。 ** 我上楼没多久,瞿耀的电话就追过来:“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明天会去公司上班。”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在我妈面前爆发把她吓到。 “不用再多休息两天?”瞿耀这会儿收起了资本家的嘴脸,表现得很是体贴,“阿姨怎么样?情况好些了吗?” 我看了一眼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我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嗯,比先前开朗了很多。” “那就好。”瞿耀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我问他:“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瞿耀被我问懵了。 “就……”我怕我妈不高兴,不敢提姜越的名字。 好在瞿耀很了解我,很快就猜到了我想问什么。 “姜越现在被严加看管,绝对不可能再一个人从医院里跑出去。” “那他的病……”我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他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 “发烧你走那天就好了,其余的……就还是那样儿,等着慢慢恢复。” 我算是松一口气。 “现在没事了,明天见吧。”我说。 等到了明天……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关于我爸的事情。 ** 然而等我到了公司,去了瞿耀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我被其他同事告知:“瞿总去c市出差了,差不多要个三五天吧。” 我只能耐心地等。 而就在这“三五天”里,发生了几件轰动的大事。 第一件事:陈亮死了。 自打言良的人给了陈亮一些“教训”以后,他就一直在医院里躺着,哪儿都没去过,最后甚至死在了自己的病房里。 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心跳,送进手术室抢救无效以后就报了警。 警察一来,记者就来了。 当陈家人想起封锁新闻的时候,关于陈家二少无故身亡的报道已经满天飞了。 瞿耀说过,言良手底下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可以把人揍成重伤,但绝对不会危及对方的生命。 而陈亮的主治医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陈先生送到医院来的时候,身上确实有很多骨折伤,但并未伤及内脏或头部,也就是说,就算不进行治疗,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的死亡其实是很蹊跷的,具体的原因还要等法医的尸检报告,医院方面可能给不出什么结论。” 知道陈亮的死和言良他们无关我就放心了。 但陈家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陈大海对着摄影机的镜头放话:“我一定会抓到害死我儿子的人!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的眼眶通红,表情狰狞,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在这之后,他就带上一大群人冲到了姜越的病房。 幸好在姜越上次偷偷离开医院以后言良就增加了看守他的人手,这次也得以将陈大海的人顺利拦下并赶走。 但医院毕竟是公共场所,谁都可以进出,让姜越继续留在医院,就是给陈大海上门报复的机会。 于是瞿耀从千里之外的c市给我打电话:“姚希,能不能让姜越暂时住到你那里?” 第265章 查封 他还真让我挺为难的。 “我现在跟我妈住一块儿呢。” 这事儿瞿耀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我现在在c市,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言良他又自身难保……” ——这就是这些天里发生的第二件大事:言良的y会所被警方查封了,而他本人也被带到警局接受调查。 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说过,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我能察觉到:言良在警务系统里是有关系的。 可这一次居然没能保住他,可见闹得有多严重。 好在他们消息封锁得及时,尽管知道y会所被查封的人不少,但知道原因的人不多。 ——就连我,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们就不能把姜越送回家,请人照顾吗?”我问瞿耀。 一方面我不想跟姜越太亲密,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放心不下我妈。 “别的人我信不过。”瞿耀一句话就把我的后路全都堵死,“陈大海现在认定了是姜越害死了他儿子,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报复姜越,甚至不惜动用重金收买姜越身边的人。而你,肯定不会伤害姜越。”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一番说辞成功地动摇了我的心。 ——但也不足以让我一口答应。 “就只占用你几天的时间,等我回了s市立刻把姜越接走,行不行?”瞿耀哀求道。 “……好。”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当天下午,就有人把姜越送到了我家里。 我急急忙忙地从公司赶回去,把主卧的床单被罩换了个遍,又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 姜越坐在轮椅上,受伤的腿高高地跷着,在一边旁观。 他起初想帮忙,可他手脚都不灵便,只会耽误我的进度,被我强行推到了角落里。 “晚上想吃什么?”我问他。 “我都可以。”他说。 之前我一直住在我妈那边,家里的冰箱都被我清空了,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我让姜越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买菜。 可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外面有几个行迹诡异的人,在探头探脑地往里望。 我心中一凛,连忙又折了回去。 我给瞿耀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情,瞿耀沉吟片刻,说:“那近期你也不要出门了,一日三餐和生活用品我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见我回来,姜越很意外。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还不到一刻钟。” “我没去买菜。”我如实交代,“小区外头有几个人很奇怪,我担心是陈大海派来的,就没敢出去。瞿耀说,以后一日三餐他都会让人送来。” “噢。”姜越应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即又说:“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他从来到现在,已经说了四五遍了。 我以前倒没发现他是这么客气的一个人。 “还好吧。”我说。 跟瞿耀、言良比起来,我做的事情真的算很少了。 “况且,基本的自理能力你都有,也不需要我太操心。” “我现在这个样子——”姜越看向自己的腿,笑得苦涩凉薄,“连帮你做点简单的家务都不行……” “你现在养病呢,做什么家务?”我瞪他,“我要想找人做家务,不会请钟点工吗?” ——不过目前钟点工是请不了了。 有他在这儿,哪个陌生人上门我都不放心。 姜越不说话了,也不看我。 他一手握住轮椅的扶手,半垂着脑袋,抿紧了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最近似乎常用这样的姿态面对我,落寞的、脆弱的、可怜的,让人生出无数的同情心。 安慰的话已经说过了一轮,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 我索性换了个话题:“y会所为什么会被查封你知道吗?” 姜越怔了一瞬,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他那场子里鱼龙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这次是警察逮了个瘾君子,那人说毒品是在y会所买的,警察突袭临检也确实发现在会所内有人公然贩毒,就把人抓了,会所封了。” 我向来知道那种地方乱,却没想到会这么乱。 “还有人敢在言良的眼皮子底下贩毒?”我以为言良那人,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言良只是每天去镇个场子,不太管事的。y会所的具体事务他都交给手底下一个人在打理,这次也是那个人跟毒贩子勾结,从中吃回扣,结果被抓了以后把责任全都推到了言良的身上。” 我一面愤怒于那人的忘恩负义,一面担心言良的处境:“那言良会有事吗?” “言良人肯定会没事。”姜越说得很笃定,“但是y会所还能不能重新开业就说不准了。” y会所被言良做得有声有色,尽管里头存在不少灰色地带的东西,但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娱乐休闲的好去处。 就这么没了,还是挺可惜的。 ** 正吃着晚饭,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连忙编了个理由:“沈彤男朋友出差了,让我去她家里陪她住几天。” 姜越抬起头来,淡淡地看我一眼。 “好。”我妈也不怀疑,“那你要回来的话,提前给我打电话。” 我放下手机重新端起碗。 姜越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瞿耀说,阿姨生病了。” 我点头,“嗯,记忆退化,有点老年痴呆的前兆。”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不去陪着她,不要紧吗?”他蹙眉看我,眼里有点担心,还有点紧张——像是害怕我会立刻丢下他。 我觉得好笑。 他明明就想要我陪着他,却又故意问这种问题来试探我。 “嗯……”我抿唇作犹豫状,“说实话,我很放不下她,但也没办法。” 姜越收回放在我身上的视线,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无意识地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眉心更是拧得紧紧的。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专心地把饭吃完。 之后我看着他碗里还剩下大半的米饭“惊讶”地问:“你怎么不吃饭?是菜不合胃口吗?” 姜越挣扎了又挣扎,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要不然……你回去陪阿姨吧,我让瞿耀把我接走。” 第266章 你去哪里 他苦恼、不舍的模样太过真实,让我不忍心再戏弄他。 “我开玩笑的。”我把垃圾收进袋子里,忽略掉他诧异又饱含控诉的眼神,“我妈有保姆阿姨照顾,况且她最近去上了老年大学情况好转了不少,不用我时刻看着。” “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吃饭吧。” 见我瞥向他,姜越立刻把脑袋埋了下去。 然而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 冬天冷归冷,但出汗不多,不用天天洗澡还是挺好的。 要放在夏天,姜越恐怕早就臭了。 他有点洁癖,虽然不能洗澡,但每天必须要擦身子。 以往在医院,这事儿有护工帮他做,如今没了护工,这“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 对于一个见惯他裸体的人来说,这事儿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偏偏姜越自己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在浴室里扭扭捏捏的,半天都不让我给他脱衣服。 “你帮我把水打好,我自己擦就行了。”他用手紧紧地护住自己胸前的扣子,视线向下,始终不与我对上。 他只有一只左手是完好的,拧不了毛巾,到时候肯定弄得一身的水。 把水弄身上倒没什么事,要湿了石膏——麻烦就大了。 “不行。”我态度强硬地掰开了他的手,几乎是用扯的,将他的扣子一一解开。 这是他出事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 除去还未彻底消退的淤伤以外,他的小腹处竟还有一道新的伤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物品划过后留下的,伤口还未完全凝结,看起来有几分可怕。 “这里是怎么弄的?”我问他。 姜越轻描淡写地说:“削苹果的时候刀没拿稳,不小心在身上划了一下。” 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你告诉我,你就一只手,怎么削苹果?” “我……”姜越一时语塞,一张脸因为懊恼涨得通红。 “下次再编理由的时候,先打好草稿,最起码——也要考虑一下自身的情况。”我冷哼道,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他的伤口上,“说吧,到底怎么弄的。” 姜越拧着眉,表情相当的纠结。 为了防止他再欺骗我,我警告他:“我待会儿还要给瞿耀打电话问一遍的,要是你们俩说的不一样,我就立刻把你从我家里扔出去!” 姜越舔了舔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这是陈大海的人弄的。” 我大惊:“不是说陈大海带的那群人在进你病房之前就被赶走了么?” “是。所以他后面就没再大张旗鼓地带人过来,而是让人假扮成护士进我病房杀我。幸好我没睡死,在她一刀扎过来的时候躲了一下,但还是被剌到了。”明明是心惊胆战的事,姜越却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叙述,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这伤口一点也不深,就是看着吓人。都过了一天了,也不疼了。”他怕我不信,还故意用手重重地按了一下。 他虽看着面不改色,可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行了,我相信你。”我拉住他的手,以防他再次作死。 很快,我就帮他擦完了上半身。 “你扶着我站起来,我好给你脱裤子。”我说。 姜越乖乖地起身,用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单脚站立。 我跟他的身高差刚好,不用弯腰或是下蹲就能顺利地扯下他的裤子。 “好了,坐下。” 等他坐下以后,我再把他的裤子整个脱下。 我无视掉他腿间鼓鼓囊囊的一坨,心无旁骛地替他把两条腿擦过一遍——连大腿内侧都不放过。 也因此,他的内裤被越顶越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帐篷。 这个流氓!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发情! 我把毛巾扔进水盆里,拿了长裤要给他穿上。 姜越却不肯,两只脚紧贴着地面,抬都不抬起来一下。 “你想怎样?”我不耐烦地瞪他。 姜越满脸的无辜,指着自己的腿间,委委屈屈地说:“这个你还没有帮我擦。” 我恨不得操起毛巾糊他脸上——但最后还是认命地把毛巾里的水都拧干。 “喏,你刚刚不是要自己擦么?” 我把毛巾递过去,姜越不接。 “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就算要打自己的脸,向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只有一只手,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还是你帮我擦更好,也能擦得更干净。” 我呸! “姜越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我问他。 姜越咧嘴一笑,“当然能!” 他自己扯下内裤,求着我:“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啦!” 一句mmp已经到了嘴边,但我顾忌着形象,还是咽了回去。 “要我帮你擦?可以啊。” 我“嘿嘿”地笑,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姜越疼得“嗷嗷”地叫:“我错了!你轻点儿行吗!” 我反驳:“你不是要擦得更干净吗?不重一点怎么把脏东西都擦掉?” 呵,让他耍流氓!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作! 然而,当白色液体喷出来的那一刻,我俩同时愣住了。 我的心里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样……他都能射? 姜越也挺尴尬的,努力地找借口维护自己的尊严:“我好久没做过了,嗯……比较敏感。” 他抢过毛巾把自己擦拭干净,又拉上内裤盖住已经疲软的某物。 他的脸红通通的,有点娇羞的可爱。 这样的情景……还真是万年罕见。 “我要穿裤子。”他拿过被我放在一边的长裤,抬起脚往里钻。 可他那条石膏腿不好控制,半天都没进到裤腿中,把他急得直冒汗。 等我从冲击中清醒,看到他跟一条裤子艰难“博弈”的场景,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来吧。” 我给他把裤子穿好,用轮椅把他推回了主卧。 “你身上的伤要不要上药?” 他那道伤口好像并没有经过处理,我怕会感染化脓。 “不用了。”姜越摇头,“都说只是轻伤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我没有专业的医学知识,不知道他那伤到底算轻还是重,打算给瞿耀打电话的时候顺便问问。 “那好吧。”我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准备去外面的浴室洗澡。 刚一开门,姜越就叫住我:“你去哪里?”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第267章 不用你帮忙 “洗澡啊。”我扬了扬手里的衣服。 “这里不有浴室么?”他指着浴室的方向。 “你早点休息。我在这里洗澡会吵到你。”我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被他气得不想跟他待在一处。 “现在太早了,我睡不着。”姜越理直气壮,“况且,你离我那么远,我要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办?” “你哪里不舒服?”我问他。 “现在没有,但不代表以后都没有。”他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水涨船高。 我懒得理他,径自开门出去,任他在房里怎么喊都不管。 我洗完澡回了客卧,给瞿耀打电话。 “姜越身上那道伤怎么弄的?” 瞿耀反问我:“你怎么不直接问姜越?” “问了,他不肯说。”我面不改色地扯谎。 “他不肯说,我给你告密会不会不太好?”瞿耀有点犹豫。 “别废话!赶紧说!”我不耐烦地斥道。 瞿耀“啧”一声,“就陈大海找人扮成护士溜进了姜越的病房杀他,但是姜越警觉性高身手又好,那人只在他肚子上划了一道。” 这说法跟姜越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实话。 “医生怎么说?”我问。 “轻微的外伤,看起来挺长一道口子,可没伤及内脏,所以不怎么严重,等伤口自动愈合就可以了。” “需要上药吗?” “上不上都无所谓,但是要保持伤口清洁,避免感染。” 我心里有了点底。 “陈亮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我又想起来问。 陈大海这人太偏激,杀陈亮的凶手一天没有找到,姜越就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据说法医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瞿耀哂笑,“一般法医出个鉴定报告要十来天的,被陈大海催得五天就搞定了,也是牛逼。” “所以陈亮的死因是什么?”我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你明天等着看新闻吧。现在陈亮这事儿闹这么大,网友天天去警局官微下面催调查进度,估计有确定的消息,官微会发通告的。”瞿耀说。 陈亮在医院里的意外死亡,在普通群众当中引起了一阵恐慌,尤其当医院方面表示陈亮病房所在楼层的监控全都被人为损坏之后。 所有人都在问:医院这种什么人都能进的规矩是不是需要修改了? 监控这么容易损坏,病人的生命安全要怎么样得到保障? 这些压力最后都转嫁到了警方身上,群众们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想要知道凶手的作案方法,想要确保自己住院的时候不会倒霉得遇上同样的事情。 本地——乃至于全国的媒体也都关注着这个案件,警方一旦放出消息——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进展,所有的媒体都会用很大的篇幅来进行报道。 只不过,警方做事一向谨慎,只有完全确定的事实才会对外公布,我以为瞿耀多少能够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没想到他也一问三不知。 “你跟姜越相处得还好吧?”瞿耀突然问我。 我觉得他这问题实在太多余。 “你是觉得我会虐待他,还是他会嫌弃我?”我揶揄道。 “不不不,我是怕他会惹你生气。”瞿耀连忙解释,“你也知道他如今脾气不好,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要是说话做事让你不高兴了,你只管打就是,反正他也没有还手的能力,而且也找不到别人来报复你。” 他这语气,活脱脱一个把中二叛逆期的儿子托付给学校老师的家长。 “你放心,姜越没你想的那么不识好歹。”我说。 除了不要脸的一点、没安全感了一点,其他的……都还挺好的。 “那就好。”瞿耀笑,还不忘拍我的马屁:“我把他交给你,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行了,别逼逼。”我不是那种对方说两句好话就飘飘然的人,“你就算把我夸到天上去,等你回来以后还是得把他接走。” “你怎么这么狠的心!”瞿耀控诉我。 我刚准备回嘴,忽然听到外头“嗵”的一声,我心一紧,连忙挂断电话跑出去。 一拉开门,我就看见了姜越。 他坐在轮椅上,左手用力地转着轮子,想要从客卧门口窄小的走廊里出去。 我意识到——刚才那一下,大概是他的轮椅撞到墙壁发出的声音。 所幸他人没什么事,我提起的一颗心又放下去。 “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睡觉的吗?”我半弓着身子,皱着眉头问。 姜越抿紧了唇不说话,左手的动作更快。 可他到我家来才坐上轮椅,使用得并不熟练。再加上我们家的这条走廊只有一个半轮椅那么宽,操控着轮椅转身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费力的事情。 我想要帮他,可手刚触上轮椅他就转头大吼:“不用你帮忙!” 我被他这一下吼懵了,但随即就发现了他微红的眼眶。 他这是……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松了手,姜越终于成功地掉头,飞快地蹿进主卧。 “嘭”的一声,主卧的门被他甩上。 我要是不知道他现在在生气就白跟他认识这么久了。 而且,他这气还不小。 可……为什么? 他从房里出来,应该是想找我。 所以他去了客卧。 可他还没进去就要走,还发这么大的火……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听到了我和瞿耀说的话。 他听到我让瞿耀回来就把他接走。 虽然那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但被姜越知道,我仍不由生出许多对他的愧疚。 我敲了主卧的门,半天都没人应。 于是我自己开门进去。 “我进来啦。”我轻声地说。 姜越已经自己爬上了床,此刻正背对着我躺着。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说:“对不起。” 姜越仍不回应,身子动都不动弹一下。 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心里很没底,然而当我绕到床那边,他就又立刻翻身换了个方向。 他的动作很快很猛,以至于不小心压到了自己受伤的右手,疼得闷哼了一声。 我顾不得其他,蹬掉拖鞋爬上床去,握着他的左手问:“你没事吧?” 第268章 没什么 姜越甩开我的手。 “你还管我做什么!” 他的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哑。 “姜越……”我舔了舔嘴唇,思索着该怎么挽回自己的过错。 “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想照顾我,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累赘……” 姜越的左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格外明显。 他的身子不断地颤抖,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你不是累赘。”我抚上他的肩膀,“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姜越虽仍不看我,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对我的触碰反应激烈。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只是觉得……男女毕竟有别。况且你刚刚才跟秦卿解除婚约……我怕你一直待在这里,会有人说闲话。” 再加上我妈对他的态度…… 拖的时间长了,等我妈知道了真相…… 我无法面对她失望的眼神。 过了很久,姜越的声音才响起:“我不生气了。你去睡觉吧。” 听起来情绪确实平静了许多。 “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我从床上下来,出门的时候特意帮他关上了房里的灯。 姜越依旧一动不动,用被子裹住自己,跟一个大大的蚕茧一样。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如瞿耀所料,隔天早上,s市警察局就在官方微博发布了陈亮的详细尸检报告。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是因毒品注射过量死亡——在他的小臂上有一个清晰的针眼。 而医院所有与他接触过的医生、护士全都表示:他们从未在那个位置给他打过针。 于是大众关心的问题变成了: 毒品是哪里来的? 陈亮有没有吸毒史? 注射这一针是陈亮自愿,还是被人逼迫? 据知情人士爆料,陈亮曾经因为吸毒被关进过戒毒所,但没个几天就被陈大海花钱找关系从里头弄出来。 也就是说,这一切很有可能是陈亮自作自受。 不过因为针筒等工具并未留在病房,而是被人丢弃在了病房同层的垃圾桶内,警方表示,即使注射毒品是出于陈亮的自我意愿,给他带毒品,并帮助他销毁工具的“同伙”同样要对他的死亡负责任。 ——当然,陈亮被人故意谋杀的可能性也不小。 毕竟他树敌无数,其中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他吸过毒。 他体内毒品成分的检验已经出了结果,警方下一步将顺藤摸瓜寻找毒品来源,通过层层筛选确定嫌疑人。 “也太巧了吧。”我小声自言自语。 喝着豆浆的姜越动作顿住,看过来问我:“什么太巧了?” 他冷静了一个晚上,早上我去主卧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会儿更是跟我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陈亮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我告诉他,“注射毒品过量导致的死亡。” 姜越听见这些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更加关心:“巧在哪里?” “也说不上‘巧’吧。”我撇了撇嘴,“就是昨天刚听你说言良的y会所因为有人贩毒被查封,今天又看到陈亮死于毒品……哦对了!还有我在k市的时候看见的罂粟。” 我原来的人生几乎没和“毒品”打过交道,如今却接二连三地接触到这个词,不免生出些感慨。 “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姜越问。 他加了我微信,自然能看到我发的朋友圈。 但他这人低调得很,向来只窥屏,不发动态,也不给别人的动态评论或是点赞。 “对。”我说。 “那些罂粟你在哪儿看到的?”他又问。 “一个朋友带我们去的私人花田。”为了不让他抓错重点,我故意没提陈熙的名字。 “朋友?陈熙?”姜越却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他的面色没什么改变,似乎不怎么在意。 我迟疑片刻,还是点了两下头。 “嗯。” “花田是他的吗?”姜越问得很认真。 “是他一个朋友的。”我回答。 “那你有没有问过陈熙,他朋友种那么多罂粟做什么?”他的目光犀利,幽深的眸底似有暗潮涌动。 ——此时此刻,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从前那个姜越的影子。 沉着的、睿智的、有条有理、善于分析的。 被他这么盯着,我甚至有种头皮发麻、后背发凉的感觉。 “没有。瞿耀让我什么都别做,赶紧从那儿离开。”我说。 “嗯。瞿耀是对的。”姜越难得认同他一次,“你还记得那个花田在什么地方吗?” 车是陈熙在开,一路我都没注意路牌。不过—— “我给瞿耀发过一次定位。” 我找到和瞿耀的聊天记录,打开当时发的那个定位信息,花田的具体位置一目了然。 “很好。”姜越微微一笑,其中的深意我却看不懂。 “什么‘很好’?”我问他。 “没什么。”姜越却并不打算与我多说。 ** 刚吃过早饭,姜越就说他又困了,要回房睡觉。 我推他进去,把他扶回床上。 姜越没和昨天一样折腾,乖乖地闭上了眼。 然而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古怪。 我打开客厅的电视,在沙发上坐了十来分钟,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主卧,推开房门。 姜越果真没睡。 他半坐着,背靠着床头,单手握住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似乎慌了一下,手一滑,手机就掉到了床上。 他转头看我,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有什么事?”声线也绷得很紧。 “我拿个东西。”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的发卡握在掌心,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在玩手机?” “瞿耀给我发微信,问我在你这边怎么样,我正在回复他,你就进来了。”姜越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碍于我在场,他只往那边瞟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来看。 如果瞿耀真的只是问他在我家的情况的话,他没必要这么避忌我。 “那你回复完以后赶紧睡,别理他了。”我没拆穿他的谎言,反而顺着他的话说。 “好。”姜越答应得很爽快。 第269章 再收留他几天 瞿耀两天后从c市回来,首先来了一趟我家。 我以为他是来接姜越,没想到他刚进门就哀求我:“你再收留他几天。” “为什么?”我板起脸来。 继续让姜越住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希望他总是“几天”这样的拖延。 瞿耀赔着笑,“出了点事,待会儿跟你们一块儿说。” 姜越自己从房里出来,瞿耀一见他就调侃道:“哟呵,你这轮椅真是越用越熟练了!” 姜越没给他好脸色,冷冰冰地说:“要我把你的腿给打断,你肯定能用得更熟练。” 瞿耀瞬间老实了。 他把手里大包小包的c市特产放到茶几上,向我们邀功:“喏,我出差一趟还没忘记你们,是不是很感动?” 我翻了翻,拆了一包小鱼干,敷衍到:“感动。” 姜越则完全不给他面子:“别废话了,说正事吧。” 瞿耀悻悻地撇了撇嘴。 “陈亮体内毒品的成分检验出来了,跟从y会所搜出来的那一批几乎完全相同。目前警方在市面上还没有发现其他和这种相同的毒品,所以他们怀疑这两个案件之间有联系。”他说。 姜越却不怎么意外。 “如果凶手是我们想的那个人的话,这两个案子必然是会有联系的。” 我还没从上一波冲击中恢复,听到他说的话,又受到了一波更巨大的冲击。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我问。 “不知道,但是有猜测,目前还在求证阶段。”瞿耀回答。 “谁啊?”我迫切的想要知道。 瞿耀看向姜越,用眼神询问他能不能说。 姜越直接回答:“陈熙。” 这个答案曾在我脑子里闪现过,可只一瞬就被我否定。 “陈亮是陈熙的亲弟弟,就算他们俩关系再怎么不好,陈熙也不可能杀了他吧?” 在陈亮和姜越之间挑拨、给陈亮一点小教训,和杀死他,这两者的严重程度天差地别。 我所接触到的陈熙……并不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同母异父的弟弟而已,算不上亲。而且,陈熙从小跟着他外婆长大,跟他妈那一家人说实话没什么感情。要有,那也是恨。”瞿耀说。 “你怎么知道?”上次我跟着陈熙回家,只感觉到了他对陈大海夫妻的畏惧,至于“恨”——还真没看出来。 “这不有一个现成的例子。”瞿耀朝着姜越的方向努了努嘴,“打小父爱缺失,长大以后天天就想着要报复他爸,硬生生把千行搞得乌烟瘴气……” “够了。”姜越冷冷一瞥,瞿耀立刻就闭了嘴。 “好。”我接受了瞿耀的说法,但心中仍有疑问:“陈熙报复陈亮,这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搞言良?” “栽赃嫁祸呗!我觉得他搞言良有几个可能的原因。一是y会所是s市最大的娱乐会所,去那儿玩的人多,身份又杂,更容易得手;二是他跟姜越不对付,搞不了姜越就搞姜越的朋友,顺便还能祸水东引,让陈大海以为是姜越杀的人;三是言良上头有人,他可能觉得毒品这事儿会被言良动用势力压下来,连带着也不去追查杀死陈亮的凶手。但言良他爸正直得不得了,天天就耳提面命不让言良在会所里搞那些违法的东西,涉毒的事一传进老头子的耳朵里,他就立刻下命令把y会所给封了,还让人把言良逮进局子里做正规的调查。言良都快怄死了,他妈听说以后还在家里跟他爸大吵了一架,他爸这几天天天睡书房呢。”瞿耀前面还挺正经,说到后面就嘻笑起来,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他虽没有明说,但我大致能够猜到:言良的爸爸是警务系统里的,貌似还是个不小的官。 果然他们这群人,背景没一个简单的。 “所以这两个案子,警方都会彻底调查吗?”我问。 “当然。”瞿耀讥笑道:“陈熙这一次怕是踢到了铁板。言良他爸护崽得可怕,这事儿要真是言良干的就算了,他绝不会插手,该怎么判怎么判;既然不是言良干的,那他肯定得把真凶逮出来,还自己儿子一个清白。” “也能够还姜越一个清白。”我看向姜越。 姜越与我对视,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半晌后,他移开视线,问瞿耀:“言良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放出来以后在家里老老实实待了几天,昨天又进局子里去配合调查了,现在都联系不上。”瞿耀苦笑。 “y会所的案子结了吗?”姜越又问。 “没结。贩毒的是抓了也判了,现在主要的争议点在言良有没有责任。他最信任的手下反水,说让人进会所贩毒是言良的意思,他只是帮言良做事,但言良对这件事毫不知情。y会所的公家账户上确实有一笔数额巨大又来路不明的进账,时间是这个月的月初,偏偏言良这懒人每个月到了月末才会查一遍账,于是让人钻了空子,这会儿说都说不清楚了。反正就看到时候律师怎么帮他辩,他请的辩护律师是老秦的师父,全国有名的金牌大状,应该没什么问题。”瞿耀倒是信心十足。 “他那手下跟了他五六年了,言良对他跟亲兄弟一样,怎么会突然反水?”姜越沉吟片刻,“或许可以从这个人着手,查查他有没有收钱,或者……有没有受到什么威胁。” 瞿耀眯起眼,“我记得他老婆去年得癌症死了,留下一个女儿。”他摸出手机,“我这就让人去查查他家里的情况。” 瞿耀很快打完电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有结果。” 处理完了正事,他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俩好好休息。” 他撑着膝盖起身,刚站直就被我叫住:“等等,你再坐会儿。” “干嘛?”瞿耀警觉地盯着我。 我“嘿嘿”一笑,“这不是刚好你俩都在么?我有件事老早就想问你了,但是你一直在外头出差,所以就拖到了今天。” “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瞿耀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 第270章 做戏做全套 “想问什么?赶紧问吧。”瞿耀跷起二郎腿,一边吃着小鱼干一边说。 “我爸还没死,你知道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瞿耀刚才的从容不迫立刻消失,“咳咳咳!”一块小鱼干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水!”他慌忙抠着嗓子眼,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去厨房拿水出来,瞿耀一口气灌下大半,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 他抚着胸口,气息不稳地问:“谁告诉你你爸没死?” 他那表情,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姜越则紧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也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爸自己。”我故意这么说。 瞿耀倾过身来,抬手摸上我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了呢?” “滚!”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强调:“我说认真的。” “好好好。”瞿耀这头点得非常勉强,“那你说说看,你爸是怎么告诉你他没死的?” 我冷眼看着他装傻,“我妈不是去上老年大学了么?在那边认识了一个新同学,姓杨。”我放慢了语速,以便时刻注意他的表情,以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元旦我们去k市旅行,他也跟我们在一起,所以我留意到了很多的细节。” 瞿耀斜挑着眉,不慌不忙地问:“什么细节?” “他说话的语气,一些爱好、习惯都跟我爸很像。”我说。 “这些有相似挺正常的啊,你就是太想念你爸了,脑补能力又太强。”瞿耀指责我。 “但是我去逼问过他了。”我又给他扔下一枚炸弹,“他最后承认,他确实是我爸。” “呸!”瞿耀啐一口,义愤填膺地说:“这人肯定心怀不轨!不然怎么会冒充你爸!你让阿姨以后离他远一点吧还是,否则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很好,整个过程自然得看不出破绽。 ——可他这样的反应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倘若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那么听说我爸没死,他应该会主动提出帮我调查真相,而不是一味地反驳。 “那不然你帮我问问看,他冒充我爸是想做什么。”我咬着牙假笑。 “我怎么帮你问?我又不认识那个人。”瞿耀撇嘴。 “你不认识他,但是你认识他侄子呀!”我笑得愈发灿烂,“我不知道他侄子姓什么,但是叫荣生。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个朋友。” 瞿耀还真的仔细想了想,最后一脸茫然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叫荣生的人呀,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快要被他气疯,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不肯承认? 我脸上依旧绷着笑,问:“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我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了?”瞿耀无辜又委屈,“你别故意骗我来套我的话!我是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叫‘瞿耀’的人不止你一个,同名同姓太正常了。”我冷笑。 “虽然我这个名字罕见了一点,但是还真说不好有跟我一模一样的。”瞿耀接过我的话,说得理所应当。 我朝他伸出手,“既然这样,把你手机给我。” 瞿耀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口袋,用防贼的眼神看我:“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查通讯记录啊。”我说,“要是你没有和荣生的通话记录,不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了么?” “可是我手机里面重要机密很多啊。”瞿耀还在垂死挣扎,“要是被你看到我和哪个漂亮美眉的通话记录……多不好。” 我瞪他一眼,不跟他多废话:“快拿过来,不然我就自己上手去抢了。” “你……你别这样!”瞿耀往沙发里缩了缩,整个人蜷成一团,用尽全力护住自己的手机。 我过去抢,刚抓住他的手,就听见姜越说:“行了。把你手机给她。” 我和瞿耀同时转头看他,他的脸色很不好,阴沉沉的,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一样。 瞿耀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 姜越重复一遍:“给她。” 瞿耀撇嘴,用跟蜗牛一样的速度把手机掏出来给我。 “解锁。”我又递回去。 他用指纹解了锁,我翻开他的通话记录,直接往下拉。 瞿耀工作繁忙,每天的通话记录都很多。我滑得拇指都痛了,才终于看到了4号。 晚上的那个时间,既然有好几通拨出和呼入的电话,有的存了姓名,有的没有。 而有姓名的那几通,没有一个叫荣生的。 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号码出现了两次,一次拨出,一次呼入。拨出的那一次,对方并没有接听。 我点上去,清晰地听见坐在旁边的瞿耀吞了口口水。 小样儿,被我抓住了吧! 我心中暗喜,已经开始想象待会儿他被我打脸的情景。 “嘟”声响了两次以后电话接通。 “瞿哥,找我有事?” 虽然有些许的失真,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分明就是杨叔侄子的! “荣生?”我问。 电话那头没了声。 “我是姚希。”我自报家门。 “……谁啊?瞿哥的女朋友吗?”荣生倒是把瞿耀装傻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瞿耀抿着唇,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看起来有点紧张。 姜越则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 “别装了,我认得你的声音。”我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瞿哥有话要跟你说。”随后把手机塞进了瞿耀的手中。 “说什么?”瞿耀问我,音量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底气也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你问他,杨叔为什么要冒充我爸,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我说。 然而瞿耀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抢先说:“杨叔是谁?我不认识啊。” ……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 我点开视频通话,摄像头打开,对面人的脸立刻出现。 不是杨叔侄子又是谁! “嗨。”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你现在认出我了吗?” 第271章 猜得没错 杨叔侄子的错愕和慌乱尽数被高清的手机前置摄像头摄下,传到我们这边。 他不得已地挤出一个笑来,“姚、姚姐。”声音弱弱的,毫无之前装傻时的底气。 我把手机再度塞回瞿耀手里,“问吧。” 瞿耀和那头的杨叔侄子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说话。 “行了。”最后是姜越看不下去,抽走手机挂断了电话。 “你猜得没错,杨叔确实是你爸爸。”他说。 “你……”瞿耀惊得瞪大了眼,“你怎么这么没原则!”语气中满是责怪。 “她都猜到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与他相比,姜越要显得淡定许多。 虽然我有九成确信,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我仍不由的心潮澎湃。 激动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我的全身都跟着颤抖,泪水也充盈了眼眶。 “死而复生”,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可当真正发生,带给人的喜悦和慰藉是无论什么都比不上的。 好不容易,我用被哽住的喉头艰难地发声:“……为什么不跟我说?” 此时此刻,对于姜越、瞿耀两人,我的感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我感激他们救了我爸,又照顾了他这么久;另一方面,我怪他们把我和我妈瞒在鼓里,害得我们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甚至我妈的身体也出了毛病。 姜越看着我,眼神平静如水,似乎一点也不为这件事而感到抱歉。 “一开始是为了保护叔叔。当时的情况并不明了,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秦卿的脑残粉用相同的方式来伤害他,‘假死’是最能够确保他生命安全的方法,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了后来,就是叔叔自己的意愿了。他在那场车祸里受了很严重的伤,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的,能活下来,按照医生的说法,完全是上天眷顾。治疗的过程很长,也很痛苦。在这段时间里,他动过大大小小十几场手术,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他不想让你和阿姨看到他那个样子,不想让你们为他担心,所以要我和瞿耀答应,不能告诉你们他还活着,否则他就再不配合治疗。” 他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也的确是我爸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的气瞬间消尽,余下的只有一句:“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姜越并不居功自傲,“不过——”他话锋一转,“叔叔的治疗并没有结束,所以就算你再怎么想和他相认,也需要忍一段时间。” 为了我爸的健康,这个我当然可以做到。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很想知道。 “其他部位还好,腰和腿是确定恢复不了了,但也只是不能长时间站立。” 我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姜越又说:“他的左肾完全损毁,右肾也有慢性衰竭,医生的建议是换肾,不过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 “你怎么连这个也说了!”瞿耀一下子急了。 姜越瞥他一眼,继续对我说:“家人配型成功的几率比普通人要高,但也没有很高。与其让你以后怨恨我们、怨恨自己,不如现在就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的手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是不难过的。 可跟我爸的死亡比起来,这个显然更容易接受一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对姜越的感激真心实意。 正如他所说,倘若以后我爸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再次去世,我可能会自责一辈子。 “明天我想去一趟医院。”我对瞿耀说。 这个选择题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答案。 瞿耀看姜越,姜越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这么说,“明天你陪她去医院,多带几个人。” 瞿耀很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做个检查而已,又不用出去一天。”姜越不以为然。 “那行,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你在家等着就行,别自个儿往外头跑。”瞿耀嘱咐我。 ** 瞿耀走后,我仍想着我爸的事。 我问姜越:“我爸是整过容了么?怎么整张脸都不一样了?” “是。”姜越这会儿什么都不瞒我了,我一问他就老实回答:“叔叔身上的皮肤被大面积烧伤,他不想让你们认出来,干脆就换了一张脸。其实不仅仅是脸,他身上很多地方也做了植皮。” 我曾采访过许多烧伤患者,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惨状。 当他们的身体换上我爸的脸——或许那还称不上是“脸”,我只想一想,眼泪就要流下来。 姜越抽了张纸递给我。 “都过去了。医生说了,叔叔恢复得挺好。”他的声音温柔,眼里有些不忍,“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再跟你说叔叔的病情了。” 我立刻揩干眼泪,吸吸鼻子,“我没事。” 姜越怔了两秒,忽的笑眯了眼。他抬手抚上我的发顶,轻声说:“故作坚强。” 我拉下他的手,倔强地否认:“我才没有!” 姜越点头,“嗯,你没有。” 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让我恨得牙痒痒。 我一张嘴,咬住了他的虎口。 其实咬得不重,但还是留下了两排浅浅的牙印。 姜越看了眼牙印,又看向我,问:“好受了些么?” 他的表情那么真挚,没有丁点开玩笑的成分在其中。 我鼻子一酸,眼前又是模糊一片。 “怎么这么爱哭啊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不然——”他把左手递到我的嘴边,“再让你咬一口?” 我哭得更加厉害,像是被人打开了体内的某个开关,眼泪跟泄洪似的往外涌。 到了最后,我甚至都分不清我是为什么而哭,只眼睁睁地看着姜越手忙脚乱地不停帮我擦眼泪。 我哭得累了,靠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姜越在打电话。 他冷沉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头顶:“不见?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那头似乎是瞿耀:“不清楚。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说,元旦前的一个星期她就没去上学,家长说是出了水痘在家休息。” 第272章 姜越是草包 起初我听得懵懵懂懂,后来联系起他们早上的谈话才反应过来:他们这说的,大概是言良那个手下的女儿。 果然如姜越所料想的那样,她出了事。 所以言良那手下才会突然反水。 “去她家里看过了吗?”姜越的声音更冷了一些。 “去过了,家里没人。也问了同一层的邻居,他们说很久没看到那一家有人出入了。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录像里,是12月23号的早上。老师证实她那天去过学校,并且第二天就发了水痘。” “再去查一下学校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姜越说。 “好。”瞿耀一刻也不耽搁地挂了电话。 姜越把手机扔到一旁。 “醒了就起来吧。”他的语气凉凉的,透着了然。 被他戳穿,我也没法再装。 我睁开眼,才发现他坐在我身边,而我整个人都窝在了他的怀中。 ……我还说,我们家沙发什么时候变这么硬了。 我迅速坐直了身体,与他拉开半人的距离。 姜越的眸色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 我理了理自己睡乱的头发,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六点。 茶几上摆了两份外卖,显然一份是中午送来的,另一份则刚到没多久。 我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久——可能是心上一块大石落地,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睡眠质量也跟着变好了。 可—— “你一天没吃饭?”我发现面前的两份外卖都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显然姜越也跟我一样饿了一天。 我身体健康,饿一饿倒无所谓,但他—— “我其实是想吃饭的。”姜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可我刚坐到沙发上,你就滚进了我怀里,还刚好压住了我的左手……” 我有点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毕竟我的睡相虽说不上好,但也不差。 不过我醒来时的那个姿势……确实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是我的错。”我迅速道歉,拆开了那份仍然温热的外卖包装袋,又打开了电视。 财经频道正在播放一档谈话型节目,几个经济学专家正在就眼下千行集团的大面积亏损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位专家说:“前任总裁的数次投资失利,是使千行集团陷入如今困境的最主要原因。” 其他几位纷纷附和。 我瞥一眼姜越。 他面色如常,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我拿着遥控器的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该换台还是不换。 “市政府前几天发布了今年的几项重大规划,其中一项是在千行集团新发售的高档楼盘‘枫山华庭’旁建一个垃圾发电站。‘枫山华庭’的房子卖出去的本来就不多,现在所有业主联合抗议,要求千行集团给说法。媒体对这件事的曝光让千行集团的股价再创新低,无数股民疯狂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与千行集团利益相关的部分企业也因此而受到影响。股票市场近段时间可能会持续动荡,大家尽量持观望态度,不要轻易下场。” “李教授刚才说的‘枫山华庭’这个楼盘,据我所知,也是千行集团前任总裁主导开发的。我不想用‘草包’这个词去形容别人,因为太不礼貌了,但我也不得不说,千行集团前任总裁就是个大大的草包!我们能够看到,自他上台以来,千行集团持续亏损,他本人做出的几项重大决策更是全部错误。千行这么一个全c国排名第一的老牌财团,鼎盛时期几大互联网巨头都被它远远甩在身后,现在却日薄西山,靠着以前的老本苟延残喘,着实是让人痛心。” 姜越冷笑一声,转头问我:“手头有闲钱吗?”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要跟我借钱,“有。你要多少?” “我不要。”姜越笑了,“你用那些钱去买千行集团的股票吧,能买多少买多少。” 我一怔:“不是说千行集团的股价一直在跌吗?” 人人都在抛的时候他让我买……我怀疑他是故意坑我。 “快跌到底了,不久后应该能涨回去。”姜越胸有成竹。 我不大相信。 “千行持续亏损,已经关停了好几个不赚钱的子公司。业内都在传,方仲生坐镇的千行,怕是撑不过今年。” “方仲生坐镇,确实撑不过今年。”姜越勾唇,轻蔑一笑,“但要不是方仲生呢?” 他这问题把我给问懵了。 “不是方仲生……还能是谁?” 方仲生是家中独子,而方仲生本人也就姜越一个儿子。 如今姜越遭到“放逐”,方仲生只能自己重新掌权——除非他请一个职业经理人。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姜越说:“方仲生生性多疑,不会把公司交到外人手里。实际上,要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当初绝不会任命我做总裁。” “那……”我就想不通了。 姜越笑得高深莫测,“你等着看就是了。” ** 我听从了姜越的指示,当晚就用自己所有的存款买入了千行集团的股票。 看着那一片惨不忍睹的绿色和自己账户里越来越少的钱,我只觉得一阵肉痛。 但愿……他不是在坑我。 否则……我一定neng死他。 ** 隔天一早,差不多7点,瞿耀就来接我去医院。 他帮我提前预约好了,我去了直接做各种检查。 即使不用排队、略去了中间的无数等待时间,我也还是在医院里耗了整个早上。 检查的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我们直接从医院离开。 下楼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停下脚步,定睛看去。 “看什么呢?”走在我前头的瞿耀发现我没跟上,也停下来转头问我。 我指着前方示意他看,“那个戴口罩的女人……像不像是秦卿?” 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眼睛、鼻梁的弧度都跟她像极了。况且这打扮……也不是普通人会有的。 瞿耀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半晌,说:“确实有点像。” “她来医院做什么?”我问,“是生什么病了吗?” “她去的……”瞿耀看得更仔细了一些,“好像是妇产科。” 第273章 怀了姜越的孩子 去别的科室倒还好,可妇产科…… 一个想法蓦地钻进了我的脑中—— “她不会是怀了姜越的孩子吧?!” 瞿耀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求求你脑洞别开这么大行不行?姜越跟她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怎么可能怀上姜越的孩子?” 他这一番话给我带来的冲击也不小。 “他们俩同居那么久,之前都准备结婚了,还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骗小孩儿呢吧?” 我才不相信姜越面对着秦卿这么个美人会控制得住自己,毕竟……他的欲望向来都那么强烈。 “他们俩又不同房,一人睡一间卧室。不过——”瞿耀望着妇产科的方向,嗤笑一声,“秦卿倒是尝试过勾姜越,但是没成功。” 抛开对秦卿的所有偏见,我很客观地说一句:倘若我是个男人,而她愿意来勾引我的话,我肯定就不顾一切地上了。 姜越居然能坐怀不乱…… “他的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很诧异。 瞿耀所说的,跟我所认识的、每天晚上擦身子时就能硬一回的姜越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定力向来很好。”瞿耀眨眼,笑得意味深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说:“其实……在遇见你的时候,他还是个处男。” 我的心湖被他激起了万道涟漪。 “你别开玩笑了!”我下意识地否定。 我和姜越的第一次……他那技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生手。 “我说真的,你不信回去问姜越!”瞿耀说完又迅速改口:“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能问他!不然他能揍死我!这秘密他不让我跟别人说的,尤其是你!” “那我一回去就问他。”我说完,如愿看见瞿耀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 他求了我一路,而我到了家门口才肯松口。 我开门进去,姜越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正望着门口发呆。 看见我,他的眼里有了神采,唇角也弯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里揉着笑意,整个人多了鲜活。 看着他这样的骤然转变,我心里竟有些酸涩。 我不由去想:我不在的这一个早上,他独自一人是怎么度过的?他会不会感到空虚寂寞? “嗯,我回来了。”我轻声应道,也挽起了一个微笑。 姜越摇着轮椅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包,方便我换鞋。 “检查得还顺利吗?”他问我。 “嗯,进行得挺快的,中间都没排队。”我换好鞋后,又把他推到客厅中间。 茶几上的饭菜没动过,我皱眉,问:“你又不吃饭?” “刚刚送过来。我想着你应该快回来了,打算等你一起吃。”姜越仰头看着我,粉色的薄唇轻轻抿着,大而幽黑的眼里有期待,也有不安。 实际上我和瞿耀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因为要抽血,从昨晚我就开始禁食,做完检查后饿得都有些低血糖,可面对着姜越这样的眼神,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最后,我撑得瘫在沙发上起不来,圆滚滚的肚子微微凸起,看着就跟怀孕了好几个月一样。 说到“怀孕”,我突然想起来—— “我今天在医院看到秦卿了,她去了妇产科。” 姜越正在用一只手费力地收拾着桌上的垃圾,闻言动作顿了一顿。 “大概是怀了哪个金主的孩子吧。”他这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酸味十足。 我胸口有点堵,故意问他:“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姜越扭头看我一眼,那一眼里的情绪相当复杂,似有悲哀,还有失望。 我有片刻的怔忪,还想再看清楚一些,他就转了回去,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秦卿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他的声音很低,很冷,也很绝情。 想一想也是,怎么说都是秦卿不仁在先。 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 因为心里有鬼,这段时间我都没主动联系过她,看到她打过来,也很是紧张。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了。 我妈不是那种爱给人打电话闲聊的人,她找我肯定有事,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她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绕了一个大圈子以后才支支吾吾地进入主题:“老杨缺了好几次课了……自打咱们从k市回来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你说,他会不会是气到现在都还没消?” 她的语气是罕见的小心翼翼,其中夹杂着明显的担心和害怕。 我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只觉得分外可笑。 杨叔——哦不,应该说是我爸,他居然吃自己的醋吃得那么认真。 我一面同情他,一面又觉得他是活该。 他没有去老年大学上课,肯定不会是因为跟我妈置气。具体的原因待会儿我要问了瞿耀才知道,眼下我只能用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我妈:“杨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天我送他们下去,杨叔就跟我道歉了,但是他又抹不开面子亲自跟您说……” 我撒的这个谎还是有点作用,我妈立刻就不自责了——但是怪起了我爸:“怎么就抹不开面子了?一个大男人,心比针眼还小……” “行了行了。”我连忙打断她,“您要见了杨叔,可千万别说这种话,免得又惹人家生气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妈冷哼,“不过——”她忽然又开始担心:“他不生我的气,还不去上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你有没有他侄子的电话?快打过去问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问。”我无奈地应道。 我当然没有我爸那个所谓“侄子”的电话,但我也没打算找他。 我直接打给瞿耀,问他:“我爸怎么从k市回来以后就没去过老年大学了?” “怎么,阿姨问你了?”瞿耀的反应倒快。 “对啊,上次我爸跟我们一块儿回家坐了会儿,两个人闹了矛盾,我妈以为我爸还在生她的气,特意让我问问。”我笑。 “没有。就是叔叔出了趟远门,可能走得久了,腿不舒服,在家休息了一阵。再加上最近他又要去医院做复健,时间跟上课冲突了,所以就一直没去老年大学。”瞿耀说。 第274章 引蛇出洞 我把原因告诉我妈,她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催着我打听我爸复健的医院,说要买点东西过去看他。 我怎么都拦不住,只能又麻烦瞿耀一回。 ** 姜越这几天都是从早忙到晚,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全都待在书房。 他说是为了跟瞿耀商量言良的事,可我有一次进去拿东西,恰好撞见他在视频。屏幕上是一群人,围着一张会议桌而坐。 他的姿态冷傲,又透着些许的漫不经心,一边玩着钢笔一边听着对面的人说话。 察觉到我进来,他一个激灵坐直身体,迅速地把视频关掉,同时扯掉耳机。 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之前的心虚太过明显,不得不让我起疑。 当时我什么都没问,拿了东西就出了书房。 可视频里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中。 他似乎是在……开会? 但他已经从千行集团辞职,如今无业游民一个,还能给谁开会? 我想不通。 ** 瞿耀再来我家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问我:“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更喜欢先苦后甜,所以说:“先听坏的吧。” “那好。”为了营造出“坏消息”的沉重氛围,瞿耀坐得端端正正,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的严肃,“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和叔叔配型不成功。” 尽管我对此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真的没成功,还是让我的心重重地抽了一下。 “那就只能等了,是么?”我强忍着掉眼泪的冲动,闭了闭眼,问他。 “是。”瞿耀点头。 捐肾不比献血。 人体内的血是源源不断的,献出去了还能再造,可肾总共只有两颗,捐了就没了。 虽然只有一颗肾也能正常地活下去,但摘除掉一颗肾,对自己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损害。尤其你还不知道自己这一颗肾能不能顺利地撑到人生尽头。 所以,除了病人家属或者亟需靠着卖器官挣钱的人,很少会有人主动捐肾。 大家都排队在等,排在我爸前头的人还有很多,我不知道在他那一颗肾彻底衰竭之前能不能等到合适的肾源。 这个过程很煎熬,可谁都没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所有的烦闷和浮躁,问:“那好消息是什么?” “这个‘好消息’……”瞿耀有些抱歉,“跟你没多大的关系。” 我捏紧了拳头。 真的……好想揍他。 他看向姜越,“小姑娘找到了。” 这个“小姑娘”,不用说,一定是言良那个手下的女儿。 姜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在哪儿找到的?” “她舅舅家。” 姜越皱眉,眼里有疑惑,也有不解:“所以这件事和陈熙没有关系?”他像是十分失望。 “别急,听我从头到尾慢慢跟你说。”瞿耀特意卖了个关子,“你不是让我去查学校监控么?我把从学校到她家那段路上的全都看了,发现她在半途上了一辆面包车。我查了牌照,这辆车是登记在一个家具厂老板的名下,平时是用来给客户送家具的,家具厂里的工人都能开,谁也不记得那个时间是谁开出去的。本来吧,到这儿线索就断了,但是我一想,那车是小姑娘自己上去的,从头到尾车里的人就没下来过,说明那人她应该认识。后来我就去查了一下她家里的亲戚,发现她妈有个弟弟,去年就来了s市打工。我把这人的照片拿去家具厂,老板一看就认出他了,说他在那边干了半年,专门给客人送货。而且更巧的是他元旦之前辞职了,说是要回老家娶老婆。我一听就知道有鬼,让人连夜赶去他老家,果不其然,在他家里找到了人。” 大概是觉得自己办成了件大事,瞿耀骄傲得嘴角直往上扬。 他一脸的陶醉,张开双臂等着我们的夸奖,可我没那个心情,姜越更是不会轻易地配合他。 “她舅舅怎么说?”姜越问。 “她舅舅最开始是说,孩子的姥姥、姥爷想她了,带孩子回去看看。可小姑娘自己说,她以为是她爸让舅舅接她放学才上的车,谁知道就被舅舅带回了老家,姥姥、姥爷更是一眼都没见到。小姑娘要回来上学,她舅舅不让她走,每天把她关在房间里,有几天连饭都不给她吃。我威胁她舅舅,说他这是拐卖人口,只要我把他送到警察局,不关个三五年出不来,他立马就怂了,把什么都招了。”瞿耀面露鄙夷,“就他这心理素质,还当坏人……真是,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吐。” 姜越并不关心这些细节,因他的絮叨隐隐有了不耐烦的趋势。 “说重点!” 瞿耀撇撇嘴,“重点就是,这事儿确实不是他自己策划的,是有人联系到他,说他姐夫在s市挣了大钱,想跟他联手捞一笔。对方承诺,得手以后,会把赎金分六成给他,只要他把那小姑娘藏起来不被她爸爸找到。” 姜越的眉心拧得更紧,“联系他的人……有线索吗?” “那人用的是街边上小商店的公用电话,店里也没个监控,完全查不到人。”瞿耀无奈,“他很狡猾的,每次都不留下痕迹。” “那他有没有说,得手以后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姜越问。 “按照小姑娘舅舅的说法,那个人说,等到得手了,会直接把钱打进他的银行卡。这就是个信号,他收到了钱就要立刻放人。” “钱打了吗?” “没有啊,这不是他一直都没放人嘛!跟你们说件搞笑的事情。”瞿耀还没说,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们把小姑娘带走的时候,他还试图跟我们做交易,求我们再把人留个几天,到时候他拿到钱,分给我们一半。说实话,我还挺心动的。要不是言良这边等着人救命,我说不定就答应他了。” 姜越冷冷乜他一眼,瞿耀连忙为自己辩驳:“我的目的可不是那些钱啊!我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嘛!” “你动静那么大,蛇早就跑了,还出个屁的洞。”姜越毫不留情地吐槽。 第275章 又要红了 瞿耀带着小姑娘去了一趟看守所,父女俩在看守所里抱头痛哭。 当天,言良那手下就改了口供,承认自己是受人威胁,才放人进y会所贩毒,并栽赃嫁祸给言良。 言良无罪释放,但y会所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重新开张营业。 他手下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了,换来一个言良会好好照顾她女儿,直到他出来的承诺。 可那个威胁他的人,他不知道,通过他给出的信息,也查不出来。 这个案子再度陷入僵局。 至于陈大海那边—— 如今已经证实毒品与言良无关,且幕后黑手妄图往言良身上泼脏水的举动也说明这一切肯定不是姜越做的。 他大概也想清楚了,我家小区门口再没看到任何奇怪的人晃荡。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姜越:“陈大海应该知道自己误会你了。” 他只淡淡一笑,说:“可能是吧。”看不出半点的喜悦。 ** 没了陈大海这个“定时炸弹”,我的“禁足令”也得以解除。 重获自由的当天,我就约了沈彤逛街。 我俩在各大奢侈品店里血拼了一番,正准备去楼上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咒骂声。 “臭婊子!用我老公的钱买包很爽是不是?” 我和沈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顾已经到达的电梯,同时转身折返。 这种原配撕小三的好戏,怎么可以错过! 我们到的时候,那家店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有一小半甚至是别的品牌的柜姐。 沈彤带我占据了一个视野很好的角落,可以清楚看到两位主角的正脸。 骂人的原配是个体态丰满的中年妇女,打扮得挺雍容华贵,而小三—— 我睁大了眼。 这不是秦卿嘛! 沈彤很快也认出了她。 “我去!这戏好看了!”她双手环胸,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秦卿的鸭舌帽和口罩已经被原配扯下来扔到了地上,她的长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一道很新的血印子——显然是刚刚被人抓的。 店里的客人都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几个柜姐犹豫着不敢上前。 原配操起自己手里崭新的包往秦卿的脑门上抡,“很喜欢这个包是不是?想要这个包是不是?老娘给你啊!给你啊!” 秦卿一边后退一边用双手勉强挡住她的攻击。 “我可以报警的!”她大喊,疼得声音都在颤。 原配却并不被她的威胁吓到。 “你报啊!刚好让警察也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秦卿终于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放包的货架。 原配几乎按住她在打,一手拽住她的头发,一手抡着包。 秦卿的身子慢慢下滑,在这个当口,她也没忘记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的这个动作似乎更加的激怒了原配,原配一个使劲,又把她从地上重新拎起来。 “抱着肚子是几个意思?怎么着,你怀了他的孩子?” 秦卿一脸的惊恐,飞快地摇头:“没有!我没有!” 她的眼泪流了满脸,把从伤口溢出的血全都冲刷干净。 原配不听她辩解,手里的包换了个方向,直直地朝着她的肚子而去。 “别打!你别打!”秦卿扭动着身子,试图躲过她的攻击。 可原配的动作很快,五下里头起码有三下能准确地砸在她的肚子上。 “啊!”秦卿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惨,“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别打了!真的别打了!” “你勾引别人老公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原配不仅没因为她的求情而手软,反而打得越来越狠。 “臭婊子,老娘今天必须要好好地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爬床!” 秦卿此刻的样子异常狼狈,也真的很凄惨。 可店外围观的人全都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上去劝架,也没有一个拿出手机来报警。 有一个妻子甚至借此来警告她的丈夫:“看见没有,以后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搞,我就这么对你和小三!” 丈夫咋舌,说:“我可不敢。” 突然,离得最近的柜姐指着秦卿身下大叫一声:“血!” 所有人都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秦卿白皙的小腿上,有一缕殷红缓缓流下。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原配终于停止了对秦卿的殴打,秦卿低下头,目光触及脚下的血时,整个人在瞬间变得癫狂:“孩子!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原配大概是经过了许多的大风大浪,面对这种情况淡定依旧。 “怎么,你还想凭着这个孩子把我给挤下去不成?”她抬脚往秦卿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下,“我告诉你,你敢怀,我就敢打;你怀一个,我打一个。你要是想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只管怀我老公的种!” 秦卿的表情已经绝望,巨大的疼痛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配像扔垃圾一样把手里的包扔到她的身上,“喏,你不是喜欢这个包吗?送给你。拿了这个包,滚得远远的,别再跟个苍蝇似的缠着我老公,懂了吗?” 秦卿点头,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懂了。” 原配带着胜利的喜悦,和朋友施施然离开。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柜姐这才围到了秦卿的身边。 “秦小姐,您还好吗?” “您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叫救护车!” 秦卿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 她身下的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新款风衣,也染红了地面。 柜姐们都不敢动她,一个个僵在原地,又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走吧。”我拉了沈彤一把。 我俩刚到楼上,就看到几个人抬着担架在一楼中庭里跑,应该是去接秦卿的。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他们又沿原路返回,这一次担架上多了个人。 这情景同样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拍照。 逛商场遇上有人被救护车拖走,大概算得上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我有预感,秦卿马上又要红了。”沈彤咧嘴微笑。 第276章 去找陈熙 秦卿挨打的视频当晚就有人传到了网上。 销声匿迹了好几个月,再次回到大众视野依然是以丑闻的方式,整个娱乐圈里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 有网友说:“骂她都骂累了。” 许多人表示“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狗改不了吃屎”。 有狗仔闻风而动,潜入了秦卿所在的医院,打听到消息:她的孩子确确实实掉了。 秦卿的情绪也因此而异常暴躁,所有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都遭到了她的打骂,以至于偌大的三人病房到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这也为狗仔的偷拍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有媒体发布了一则视频:秦卿坐在病床上给人打电话,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最后她一怒之下砸了自己的手机,还骂了许多脏话。 大家纷纷猜测:大概是孩子没了,金主也不要她了。 有人问:“没了金主,她欠千行娱乐的两千万该怎么还?” 没两天,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 瞿耀带着秦卿的律师函上了门。 “别看了,让你还钱的。”他阻止了姜越开信封的动作。 姜越还是抽出来扫了一眼,随即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还有钱请律师?”他眯眼笑问,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随便找个律师发个律师函又不用多少钱。”瞿耀笑他少见多怪,“不过她都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早就走投无路了,那个孩子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惜……”姜越嘴里说着“可惜”,可表情半点不像“可惜”的样子。 “我是真没想到,那原配这么猛。”瞿耀搓着手,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你还别说,那几下打得,我看着都觉得爽。” “挨几下可能会更爽。”姜越吐槽他的时候,嘴下一点都不留情。 瞿耀无从反驳,只能无声瞪他以示抗议。 “对了……”瞿耀正色道,可刚开了个头,又像想起什么一样的瞟了我一眼,“我们去书房说吧。” 他们俩很少有事情避着我谈,一方面我很好奇,另一方面我心里也清楚:这事儿很重要,需要高度保密。 “你们谈吧,我去睡个午觉。”我主动把空间让出来。 瞿耀和姜越进了书房,过了一两个小时才走。 晚饭的时候,姜越问我:“最近陈熙有联系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从k市回来以后,陈熙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再没有听见他的任何消息。 “也很正常。”姜越扬唇,轻飘飘地说:“他要料理陈亮的后事,还有一堆收尾的工作要做,怕是没时间来撩你。” 说到最后,他斜睨着我,半真半假地问:“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失望……个屁啊! 从头到尾我对陈熙的感情都没有超越过“友情”的那条线,如今知道了他可能存在的另外一面,更是害怕得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了。 可姜越这样的试探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故意说:“对啊,很失望。” 姜越脸上残存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眸更是漆黑得可怕。他粉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里的塑料汤勺被他硬生生折成了两段。 “你明知道他是杀人凶手,甚至还多次雇人绑架你、伤害你,你还喜欢他?”姜越的声音低哑,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怒气。 “这都是你们的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不是么?”我反问。 姜越扔了手里的汤勺,咬着牙说:“你要继续执迷不悟,就随你的便!反正被骗得团团转的人也不是我!” “对啊,反正不是你,那你还生什么气?”我直接怼回去。 姜越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赌气一般地哼了一声,留下还剩大半的饭菜,摇着轮椅回了房间。 即使行动不便,他也还是要把房门甩得震天响,来表明自己的愤怒。 真是……幼稚。 但我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吃完了饭,剩下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扔掉,而是重新装好放到茶几上。 姜越拢共没吃上几口,待会儿肯定得饿,家里也没别的东西,他只能吃这个。 但我低估了他的忍耐力,也高估了他的心眼。 我躺床上听了一晚上,都没听到他出房间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出去洗漱,看到茶几上的饭菜仍旧原封不动。 主卧的房门关着,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姜越是压根没起,还是起了不想出来。 我没管他,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我俩在家里通常就这个相处模式,自己干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打扰谁。他要有事就会喊我,我弄完就又恢复之前的状态。 但因为昨晚闹了矛盾,我总有点心神不宁,注意力时不时地往隔壁的房间飘。 姜越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床以后都会出来倒杯水喝,可今天一直到十点他都没有出房门。 我一面担心一面心里也赌着气:有本事今天一天都别出来!也别吃饭! 反正饿到的人也不是我! 可惜上天没给我这么一个监督他“绝食”的机会。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我妈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大伯父和三叔两家人一块儿上她那儿去了。 自打我大堂姐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礼过后,这两家人都和我们断了联系。就连小堂妹,跟我发微信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我以为这一次是真的断干净了,没想到他们还会找到我妈那儿去。 听我妈的口气,他们并不是带着善意去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妈那精神状况……要是被他们刺激得病情加重,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您别担心,我现在就过去。”我撂下电话就往外跑。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主卧的门忽然开了,姜越摇着轮椅出来,脸上有短暂的几秒慌张。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心气不顺,随口扔下一句“去找陈熙”,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第277章 野男人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我妈家里。 保姆阿姨来开门的时候,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妈都快被那些人给气死了!” 心头的怒火因为她的话蹭蹭地往外冒,我换好鞋,没有一刻耽搁的,直直冲进了客厅。 我大伯父和三叔两家人占据了所有的沙发,一个个坐得端正,表情严肃,像是什么三堂会审。 我妈这个正儿八经的主人反倒站在一旁,脸色同他们一样冷,只是脸上那一抹不正常的红泄露了她气到极点的事实。 “你们来做什么?”我沉着脸问。 他们对我妈不客气,我也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他们这一群人的代表永远都是我大伯父。 他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亲弟弟的房子,我亲弟弟的家,我们凭什么不能来?” “但现在这房子是我妈的,她不欢迎你们,你们就不能来。”我怼回去。 我大伯父明显被我激怒,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老大。 “你这个……”他正准备骂人,我大伯母及时扯住了他的袖子阻止了他。 “我们今天过来,要谈的就是房子的事。”大伯母说。 我不知道他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可—— “我们家的房子,关你们什么事?” “只要房产证上写的是老二的名字,就关我们的事!”仿佛为了增加气势,大伯父站起来,单手叉住了腰。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爸和我妈两个人的名字。”当初买房的时候,房产证上就是这么写的。后来我爸“去世”,我妈嫌手续麻烦,又舍不得,就没把他的名字销掉。 “而且,我爸的遗嘱里说得清清楚楚,他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由我妈继承,现在这房子是我妈一个人的财产,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有我爸的遗嘱在手,我一点也不怵他们。 他们要是敢闹事,我就直接报警。反正我爸“死了”,我也没必要照顾他的面子,对他这两个兄弟手下留情。 “你爸立遗嘱的时候,可没想到你妈这么不检点!”大伯父指着我妈骂,眼里充满了仇视和鄙夷,“自己老公刚死就出去勾搭野男人!还把我们姚家的钱拿给野男人花!” 他这话太过难听,饶是我妈教养再好也忍不下去。 “你说谁不检点呢!”我妈骂回去,“有些事情我们不说,那是我们心软,不想搞得你们家庭破裂,不代表我们傻、什么都不知道!十五年前你跟老姚借了二十万,说是要出去创业,结果赔得本儿都没有回来,你还记得吗?” 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 我妈说让大伯父还钱,我爸不肯,后来两人关在房里大吵了一架。 我当时还觉得挺奇怪,因为自打我家公司步上正轨以后,我爸那两个兄弟来借的钱不少,也从来没还过,我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这一次的反应尤其大。 大伯父的脸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说:“谁都知道创业的风险大,老二也不能保证公司一直赚钱吧!” “你问问你自己,那二十万是拿去创业了吗?”我妈的目光犀利,看得大伯父抖了一抖。 “当然是拿去创业了!不然还能干什么?”他用大嗓门来增加自己的底气。 “还能买房子啊。”我妈这一句话成功让大伯父定住,他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回神后眼神闪躲,冲她吼道:“你瞎说什么!谁买房子了!” 他的反驳太没有说服力,大伯母和大堂姐已经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他。 “你们俩看什么看!”大伯父又冲她们发火,“怎么什么人说的话你们都信?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呢,你们看不出来吗?” “我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相对于他的反应激烈,我妈则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 “我清楚什么?你要污蔑我,总得拿点证据出来吧?”大伯父大概笃定我妈拿不出什么证据,这会儿又有点得意洋洋。 “我确实没有证据。”我妈仍不慌不忙,“我只知道你十五年前用那二十万在淮海路买了套房子,写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女人我有幸见过一次,大着肚子,跟你在一块儿逛街。你给她买了金项链和金镯子,还有一个小孩子戴的平安锁。” 我妈说得越多,大伯父的脸就越白,大伯母和大堂姐的脸也越来越黑。 “你别血口喷人!”大伯父强行打断她,可我妈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这事儿我跟老姚都知道,当时我气不过,想要告诉大嫂,被老姚拦下来了。老姚让人去查过那女人的底细,原来是歌舞厅里唱歌的。倒不是我歧视人家或是怎么样,但你们应该都清楚,经常在那种地方混的女人……没几个单纯的。所以后来人家房子到手以后就打了孩子卖了房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我大伯父几乎面无血色。 “你、你、你放屁!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这房子的问题!” 他想把话题拉回去,可大伯母明显没有这个想法。 “你先给我交代清楚,那个女人,还有那套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伯父依旧矢口否认:“你听她瞎扯!没有的事!” “要是瞎说,能知道这么多细节吗?”大伯母眼睛红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十五年前的二十万啊!你舍得给外面的野女人在淮海路买房,也不舍得给我们买!淮海路的房子,要放到今天,价钱能翻个几百倍了!” 她这话……我竟不知道她是更恨我大伯父出轨,还是更遗憾那套房子不属于她。 最后是我三叔出来主持大局:“行了行了,大哥大嫂,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回家以后自行解决,别在外头让人看了笑话。” 三婶也连忙去拉大伯母:“对啊大嫂,还是谈正事要紧。” 他们俩这才消停。 只是毕竟有了隔阂,大伯母主动要求跟旁边的大堂姐换了个位置。 大伯父冷冷瞥她一眼,而后对我妈说:“这房子是老二花钱买的,不可能让你跟野男人一起住。你要识相的话,自己把这房子让出来,否则等我们把你赶出去——就太难看了。” 第278章 奸夫淫妇 “大哥,您嘴巴可得放干净一点儿。什么叫‘野男人’?我跟人家清清白白,就只是普通朋友,可不比您跟十五年前的那个女人。”我妈故意又提了一次那个女人,戳得我大伯父心窝子疼。 “况且,这房子是我的合法财产,你们凭什么赶我出去?”她逼视着我大伯父,一点儿也没有被他刚才的话吓到的样子。 我在心中感叹:我妈果然还是我妈。就算得了病,性子也没变软,仍旧是一点亏都不让自己吃的。 然而她越淡定,我大伯父就越生气。 “什么‘合法财产’?买这房子你出一分钱了吗?这是我们姚家的房子!我和老三就是有权利赶你出去!” 他罔顾法律、胡搅蛮缠的功力一流。 “您要是觉得这房子不该我妈继承,您直接请律师告我妈,咱们法庭上见,行吗?”我被他咋呼得脑袋疼,也懒得和这帮神经病周旋下去。 “你们不就是仗着钻了法律的空子!”我大堂姐坐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指责我们。 刚才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大伯父身上,没怎么仔细看她。这会儿一看,才发现她的面色比上次婚礼上见到时差了一大截,脸瘦得只剩下尖酸刻薄,头发也枯黄得跟干草一样。 她身上穿的这件羽绒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去年就已经买了穿过的——这和她衣服只穿一季、每年都只穿新衣服的风格不合。 我大堂姐这人,奢侈了二十多年,突然一下变得节约,绝不可能是“幡然醒悟”,只能是没钱。 所以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了我妈的这套房子上。 这房子虽然已经住了很久,各种设施都变得老旧,但胜在地段好,面积大,又是学区房,即使几千万挂出去,也有人抢着买。 “什么叫‘钻了法律的空子’?”给这群法盲普法,我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有空能不能研究一下《继承法》?这样下次再想抢别人的钱的时候,好歹能有个依据不是?”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二叔泉下有知,回来找你们么?”见恐吓行不通,大堂姐又搬出了我爸,大概是想让我和我妈接受一番“良心拷问”。 但我俩问心无愧。 更何况,我爸还好端端地活着,哪来的“泉下有知”? “来来来,你说说看,我们做什么了?我妈正正经经地去老年大学上课,正正经经地交朋友,你们非污蔑她‘不检点’。且不说她和杨叔是清白的,就算他们俩彼此有好感,要谈恋爱,关你们什么事?清朝已经亡了,守一辈子寡也没人给我妈建个‘贞洁牌坊’。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举双手双脚支持她。你们既然把她当外人,就更没资格在这儿逼逼。”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拿把扫帚跟扫垃圾一样,把他们扫地出门。 可这群人向来没脸没皮惯了,我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屁股仍牢牢地黏在沙发上,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我们没有不让二嫂追求幸福。”这回轮到了三叔说话。 他跟大伯父的风格不同。 要说大伯父是脾气火爆、直来直往的话,他就是那种“笑面虎”——表面上看起来挺善良老实,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他们这兄弟俩,从本质来看,就是一类人——自私自利、爱占小便宜到了极点。 “我们都能够理解,二哥走了,二嫂一个人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又难过又孤单。所以您能够找到一个跟自己志趣相投的人,想要过一段跟现在不一样的生活,我们都没有意见。” 三叔的铺垫很长,可能是想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路线。 “我们只是担心,二嫂您一帆风顺的日子过惯了,随随便便再找一个人,会受到伤害。您也没查过那人的底细,万一他是冲着您的钱来的呢?” “别人是不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想要的就是我的钱。”他们兄弟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套路用了很多年,我妈早就不上当了,这会儿更是一点面子不留地拆穿了他。 三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二嫂,您要这么说,就太伤我们的心了!” “你们说要把我赶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伤我的心?你们在老姚的葬礼上吵着闹着要分遗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伤我的心?你们以前做那么多龌龊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伤我的心?”大概是想到了从前,我妈的情绪也渐渐变得激动,眼眶微微泛红,“我跟你们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姚走了,我没必要再迁就、包容你们。以后你们要再来我家里说什么赶人这种话,我就立刻报警说你们擅闯民宅。” “你!”那两家人一起瞪着我妈,眼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我妈浑不在意。 “就跟希希说的一样,你们要是对老姚的遗产分配有任何的不满意,找律师,咱们走法律程序。反正我现在多的就是时间,你们想打官司,我就慢慢地陪着你们耗。哦对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最好好好咨询一下律师,看这官司打不打得赢。要是败诉了,我们这边的所有费用也是要你们出的。到时候我肯定是会请这个领域最好的律师,花的钱肯定也很多。但是没关系,我们家有钱,请得起。” 她这话着实气人,我要是我大伯父他们,肯定被她气个半死。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你、你别狗眼看人低!我们也请得起好的律师!”我大伯父死鸭子嘴硬,“你就等着吧!我们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二的房子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占了去!” “你他妈说什么?!”“奸夫淫妇”这个词是真的触到了我的底线,我操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扔了过去,十分精准地砸到了我大伯父的身上。 烟灰缸是水晶材质,挺重,即使砸的不是要害部位,也挺疼。 可绝不会疼成我大伯父那个样子—— 他捂着肩膀倒在沙发上,“哎哟哎哟”地不断呻吟。 第279章 丢人现眼 大伯母这会儿也不介意十五年前的事了,和大堂姐两人一左一右地握住他的两只手,急切地问:“老姚,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三叔则指责我:“姚希,你怎么能对你大伯下这么重的手?” 水晶烟灰缸很坚固,掉到地上也没完全摔碎,只磕破了几个小角。 我无视掉屋里嘈杂的声音,走过去弯腰把烟灰缸捡起,握在手中。 “你们、现在、全部、给我滚出去。” 我的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到仍在卖力演出的大伯父身上。 “否则,这个烟灰缸砸的就不是你们的肩膀,而是脑袋。” “你敢!”大堂姐吼道,但眼里有些畏惧。 我咧开嘴阴恻恻地笑,问她:“你要试试吗?” 她缩了缩肩膀,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把我爸砸成这样,难道不打算负责任吗?” 我也没搭理她。 “我说过了,让你们滚出去。” 紧接着手上一个用力,烟灰缸又砸向了她的背。 “啊!”大堂姐一声尖叫,整个人夸张地趴伏到了沙发上。 至此,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惊恐的。 “姚希,你疯了!”大伯母打着哆嗦尖声叫道。 我再度把烟灰缸捡起,“是啊,我疯了。疯子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的。你们应该知道,以我的能力,随便找家医院开个证明一点也不难。” 三叔一家被我吓得连忙起身,找借口开溜:“既然大家闹得这么不愉快……那房子的事情咱们下次再找机会谈吧。” “没有下次。”我回身盯着三叔,“该是我妈的东西就是我妈的,谁敢觊觎,就只有一个下场。” 我晃了晃手里的烟灰缸,“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三叔没敢接我的话,看都不看我一眼,拉着三婶和小堂妹慌忙火急地跑了。 我又把目标转回了大伯父一家。 “怎么,还想在这儿赖着,骗几个医药费?”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唯一没挨砸的大伯母为自家老公和女儿伸张正义:“你把你大伯和大姐砸成这样,难道不该送他们去医院检查吗?” “大伯母,要不这样您看行不行。”我一步步地走到她跟前,“我再砸您一下,让你们一家三口在医院里团团圆圆。” 大伯母惊得跳起来,绕过沙发跑得远远的。 “姚希,你别做得太过分了!我们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才不报警抓你,只让你付医药费……”她的声音打着颤,怎么听都是底气不足。 “医药费?我给。”我掏出自己的钱包,“要多少?两百够不够?” 我抽出两张一百的钞票扔出去。 钞票轻飘飘地落下,最后掉在了地上。 目睹了一切的大伯父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在侮辱谁呢?” “嫌两百少了?”我微微一笑,又抽出一张,“那三百?” 大伯父终于不再装疼,“唰”的一下站起来。 我看得出他气到想要揍我,可我手里的烟灰缸于他来说有很大的威慑力。 “你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他只能指着我骂,还不敢离我太近。 “有几个臭钱,就是了不起。”我又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手一扬,全都撒在了空中。 “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这么撒钱玩。这其中的乐趣,你们怕是永远都没办法了解了。” “你!”大伯父瞪着那双气红了的眼,最后无端冲我妈发火:“许慧芳,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 我妈淡定地回怼:“我女儿起码自己能挣钱,比你们家养的米虫要好得多。” “你骂谁米虫!”大堂姐也爬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冲我妈扑过去。 我立即挡住她,反手一个烟灰缸招呼上去,趁她疼得发懵的时候又推她一下。 她向后两步,恰好撞到大伯父,两人一起重新跌回沙发。 “医药费我都给你们了,治你们身上这点儿小伤还有多的。”我指着散落一地的粉色钞票说,“你们要是识相,拿了钱就快点滚,不然待会儿我没耐心了,你们想滚都滚不了。” 威胁完他们,我扭头吩咐保姆阿姨:“阿姨,把咱们家厨房里的菜刀拿出来。这烟灰缸用着还是有点儿不得劲儿。” 大伯母抖得更厉害了,“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家里进贼了,我不得拿武器自保啊?”我眯着眼冲她笑,“正当防卫而已,就算在你们身上砍几刀,警察也只会抓你们,而不会抓我。” 大伯父和大堂姐没说话,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增加一些勇气。 保姆阿姨没给我拿菜刀,只拿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菜刀太重了,你一个小姑娘拿不动的。”她挺为我着想,“而且这水果刀挺尖的,特别好捅人。”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保姆阿姨居然是这么腹黑的人。 我接过水果刀,把烟灰缸递给她保管。 “用不用我给你们切个苹果吃?” 我随手拿起一个果盘里的苹果,手起刀落,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苹果就被我切成了两半,切面异常的平整光滑。 “确实很锋利。”我把玩着水果刀,目光往对面的两人身上瞟,“这要不小心划到了,肯定得开好大一个口子。万一失血过多……啧啧啧,那就不是闹着好玩的了。” 大伯父和大堂姐再也坐不住了。 大伯父连借口都没找,沉着脸说:“我们走!” 他大步地往门口走去,大伯母连忙跟上。 倒是我大堂姐—— 她看着地上的钞票,还是没忍住,弯下腰去把离她最近的几张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对上我嘲弄的眼神,她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你砸伤了我们,就应该给我们医药费!” “当然。”我相当的明事理,“所以地上的钱,你都可以拿走。” 大堂姐闻言有些犹豫,已经推开大门的大伯父忍无可忍地大吼:“姚敏!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大堂姐委屈地应道:“知道了!这就走!” 临走之前,她还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第280章 这么早就回来了 保姆阿姨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全都出去,把门“嘭”的一下关上,还谨慎地上了两层锁。 “姚哥人那么好,怎么他两个兄弟脑子都不清不楚的……”她撇嘴抱怨。 我妈接过她的话吐槽:“还不是被你姚哥惯的!人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放在兄弟身上也同样适用。” 保姆阿姨叹口气,“姚哥就是太善良了。”随后又回来把地上的钞票一一捡起。 “你刚刚撒钱那一下,我都觉得很爽。”她边捡钱边笑,眼角是层层叠叠的皱纹,“但是我没想到姚敏真的会捡起来。” “我也没想到。” 我撒那一把钱纯粹是为了羞辱他们。 这一家子虽然嗜钱如命,但也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重要。 我以为,他们不会要那些钱。 “看来他们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我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妈却一点也不意外,“你大伯和三叔多少年没上过班了?你大伯母和三婶更是一结婚就成了家庭主妇,生的俩女儿一个只知道靠男人,一个大学还没毕业挣不了钱。这两家人这么多年全靠你爸养着,如今你爸没了,遗产没他们的份儿,咱娘儿俩也不搭理他们,他们不得分分钟打回原形啊?” “姚敏之前不是跟着秦卿的吗?据说一个月能拿不少钱啊,怎么还会没钱?”保姆阿姨问。 老人家不怎么关心娱乐八卦,也不知道因为那场婚礼我大堂姐跟秦卿闹得有多难看。 “她们俩早掰了。”这事儿太复杂,我没跟她细说,“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一块儿共事不能长久的。” “也是。”保姆阿姨点头。 她把钱还给我,又从我手里抽走了水果刀。 “这刀太快了,我得拿回去放好。” 等她进了厨房,我问我妈:“大伯父他们怎么知道你和杨叔的事的?” “我上次去医院看你杨叔,碰巧遇到姚敏。当时她看我们那眼神就不对,我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出,她也没让我失望。”应付完那一群难缠的人,我妈的脸上是明显的疲倦,“他们这一闹吧,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老早就想做了,但记性不好,一直在忘。” “什么事?”我问。 “赶明儿咱们一块儿去找一趟你何叔叔,看看怎么把我名下的财产都转给你。”我妈的表情异常严肃。 这事儿大概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非是随口一提。 她从前倒是说过要找律师立遗嘱,把所有财产全留给我,免得她去世以后也一堆有的没的的人来跟我争遗产,我大伯父他们这么一闹,可能是让她觉得只留个遗嘱还不保险。 “你那两个叔伯不是说我不是姚家的人,继承你爸的遗产名不正言不顺么?我倒要看看,等我把财产转移到你这个正经的姚家人名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妈这一口气似乎憋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出。 “跟他们怄这种气做什么。”我劝她,“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也想自己过自己的啊,是他们一直咬着咱们不放。反正明天你跟我去公证,省得以后又多一堆麻烦。”我妈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好吧。”我答应下来。 所有财产转给我也好,起码我那两个叔伯再想要钱,就只会去找我,而不是跑来找骚扰我妈。 “我还有个问题。”我抱住我妈的胳膊,猥琐兮兮地笑。 我妈拧着眉,警惕地看着我。 “您和杨叔……怎么样了?”我问。 我妈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甩开我的手恼羞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个正经的!” 她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鬼。 “我很正经啊。”我一本正经地逗她,“我就想问问您和杨叔和好了没有,您想到哪儿去了?” 我妈的脸烧得更红,都快要滴出血来。 她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低着头说:“和好了。他说他这一轮复健做完就回去上课。” 我用力地掐着掌心,不让自己笑出来。 “噢。”我又问:“那杨叔的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吧。他自己说的,我不太清楚。” 我不用想就知道,我爸肯定不会对我妈说实话。 他那个身体……还“还可以”,呵。 “杨叔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您要没事儿的话,多去看看他,也能陪他解解闷。”既然我爸不想暴露身份,那我就努力撮合我妈和“杨叔”,反正……殊途同归嘛。 “嗯。”我妈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同情,“他确实不容易。”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 恰好到了午饭时间,我妈和保姆阿姨要留我,但我惦记着家里还有个人,就拒绝了。 “我请假过来的,有好多工作堆着没做呢。要是吃完饭再回公司,又得迟到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路上自己买点吃的。”我妈没有怀疑。 我换好鞋子准备出门,她又忽然问:“沈彤男朋友出差还没回来吗?” 我一怔,连忙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嗯。本来说是只去几天的,但是好像那边的事情比较棘手,可能还需要一阵子。” 我妈感慨道:“现在做个生意真的不容易啊!” “是啊。”我干笑着应和。 ** 我回到家里,已经过了人家送午饭来的时间。 姜越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绝食一天,此时此刻,他正躺在沙发上,悠闲地吃着薯片看电视。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空了的k记全家桶,和套餐里的几杯可乐。 旁边的地上有一个大大的超市购物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看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我忽然有些恼火。 亏我因为放心不下他,连饭都不吃从我妈那边赶回来,他居然一个人这么快活! 听见门口的声音,他掀了掀眼皮,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哟。”他微微勾唇,声音凉凉的,“不是去见陈熙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281章 灵魂拷问 他这语气格外讨打,让我全无搭理他的欲望。 我径直往房间走,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分一丝一毫给他。 姜越却并不打算放过我。 他把薯片往地上一扔,坐直了身子。 “怎么,约会进行得不顺利?”他单手扒拉着沙发靠背,整个人倚上去,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就只差没把“幸灾乐祸”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我心气不顺,自然也不能让他太过开心。 于是我停下脚步,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顺利啊,怎么不顺利。”我挤出一个甜蜜的笑,又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但是陈熙工作忙,我俩只能一起吃顿午饭。” “哦?”姜越挑眉,似不相信,“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法式大餐呀!那小羊排叫一个嫩!可比什么炸鸡好吃多了!”我边说边拿眼瞟茶几上的k记全家桶,摇摇头故作嫌弃。 然而,话音刚落,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咕噜咕噜”一阵乱叫。 ——一个早上什么都没吃,这会儿终于到了极限。 我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的,一抬头就看到姜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是没吃饱,还是压根就没吃?” 他这灵魂拷问让我有点慌,可要比起嘴硬,我从来都不会认输。 “就不许人食量大么?”我硬着头皮怼回去。 “许。”姜越点点头,可笑容中的了然和揶揄让我无地自容。 “那不就结了。”我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正要回房间,姜越的手机响了。 他接得很快,没几秒钟我就听见那头瞿耀的声音:“姚希没去见陈熙,而是回了一趟她妈家。” 我眼前一黑—— 得,这下谎言全被拆穿了。 “我知道了。”姜越似乎很愉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他挂了电话。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电视发出的声响。 我不敢回头,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直到房门将他隔绝在外头,我脸上的热度才渐渐消退。 实在是……太丢人了! 都怪瞿耀! 我点开瞿耀的微信,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瞿耀:??????? 我:谁让你给姜越通风报信的!!! 瞿耀:我就是老大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老大怎么吩咐我怎么办事。你要有什么意见,直接找老大,别找我!再见! 他三两下就把锅全给甩掉了。 我气得咬牙,肚子好像更饿了。 要我去质问姜越,那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羞于面对他。 而且我心里清楚,他找人跟着我不全是出于私心,还有保护我的意思。 只是…… 啊啊啊啊啊! 丢人! 我烦躁得在床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又望着叫个不停的肚子发愁。 我很饿,很想吃东西。 但我没脸出门。 一想到我刚才编造的“法式大餐”的谎言……我抱着脑袋又打了个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房门被人敲响——不用想就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干嘛?”我把蒙着脑袋的被子扯下,声音干巴巴的。 “吃饭吗?”姜越问我。 这句话于我的诱惑力无疑是无穷大的。 可我拉不下脸。 我思考了又思考,犹豫了又犹豫,最终决定放弃尊严。 我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我匆匆忙忙地靸上拖鞋跑到门边,大力地拉开门。 “吃!” 这短促而有力的一声把姜越吓到,但很快他就露出一个笑,带了那么点儿戏谑的。 “没有小羊排,只有炸鸡,吃吗?”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龇了龇牙,怒视着他。 可就在此时,客厅里飘来阵阵炸鸡的香气,我深吸一口—— 算了,我肚量大,不跟他一般计较! 最后—— 我俩并排坐在沙发上,我怀里抱着一个全家桶,边看着电视边啃炸鸡。 姜越时不时地帮我递一下纸巾和可乐,再唠叨几句:“慢点吃,别噎着了,又没人跟你抢。” 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刻意再演。 “我饿了一个早上好不好!”我喝了一大口可乐,勉强把塞了满嘴的鸡肉吞下去,随即为自己叫屈:“还跟我那两个叔伯大撕了一场,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体力!” 姜越眉心微皱,“你那俩叔伯又去阿姨那里闹事了?” “对啊!”我点头,“他们跟鼻涕似的,甩都甩不掉,天天就想着法子想从我们家捞钱。我爸不在,我和我妈才不会惯着他们!” “这次要钱是因为什么?”姜越问。 “他们要钱还需要理由哦?你也太高看他们了!”我翻了个白眼,“总归不是家里没钱了想来敲一笔,就动动嘴的事儿,多轻松。不过他们倒挺搞笑的。”我冷笑出声,“上次我妈去医院看望我爸被姚敏撞见了,以为他们俩有‘奸情’,所以那两家人今天一块儿上我妈那儿‘讨伐’她,叫她把房子让出来,免得她拿着我爸的钱养别的野男人。你说,要是他们哪天知道了他们口中的‘野男人’就是我爸本人,会是什么反应?” 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个场景。 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这个……按照叔叔目前的情况,跟你们相认恐怕得等很久了。”姜越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他话锋一转,“要是叔叔自己想通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得了吧。”对于这种可能性,我压根没抱希望,“要我爸想通,那比等到合适的肾源还要难。” 我爸脾气又倔,死要面子的德性跟他大哥一模一样。 要他向我妈承认现在这个“残缺”的人是他自己,大概比让他死还难受。 “其实……”姜越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后开口:“你要想整你那两个叔伯,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整他们做什么?” 我一点儿也不想整他们,我只希望能跟他们永远不来往。 更何况,要把他们整得太惨,最后他们还得来我们家闹事。 “要是能把他们两家都整得鸡犬不宁,没心思来骚扰阿姨呢?”姜越狡黠一笑。 第282章 送秦卿一份大礼 我没把姜越的话当真。 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哪还有精力去管我们家这堆破事儿? 尤其秦卿在给他发律师函无果后,还把催债电话打到了我这儿。 “我知道你跟姜越还有联系!你告诉他,那六百万必须还给我!不然我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让他再也没法抬头做人!” 她的语气凶狠,中气十足,半点没有刚刚流产的虚弱劲儿。 要不是网上仍流传着当天的视频,我都怀疑我在商场里见到的人不是她。 我必须承认,“鱼死网破”这个词威慑到了我。 秦卿如今已被逼到了绝境,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所以我没敢说刺激她的话,而是态度良好地答应她:“我会转告姜越。” 可姜越压根就不在乎。 “拼呗,我本来现在也没法抬头做人。” 我竟不知道该夸他豁达还是骂他傻逼。 “万一秦卿一时想不开,要跟你同归于尽怎么办?”我问他。 “那也得要她能靠近我。”姜越满脸的不屑。 虽然他们没说过,但我知道瞿耀和言良派了好些人暗地里守着这里,一旦有什么危险状况,他们会首先冲出来护住姜越。 只要他不出这间房,秦卿能伤害到他的几率约等于零。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他又反过来安慰我,“我过两天就让人给秦卿送一份大礼,到时候她就不会再找我催债了。” 姜越口中的“大礼”指的是什么,他说要保密,我便无从得知。 只能如他所说的“安心等待”。 结果等着等着,等到了我大伯母要和大伯父离婚的消息。 这事儿是我妈跟我说的,起因是我大伯母带着大堂姐两人上她那儿去哭诉,让她给她们“伸张正义”。 我妈觉得特别可笑。 “那天她们还说我是外人呢,今天又跑过来,说整个姚家除了我,没人能帮她们。” “她们怎么不去找我三叔呢?”我问。 “你三叔跟你大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可能帮她们母女俩嘛!你三叔还劝你大伯母,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这一辈子也没剩多少年了,何必活得那么清楚呢?”我妈嗤笑道。 她这么一说,倒让我对这出狗血剧有了兴趣。 “所以大伯母为什么非得跟大伯父离婚不可?难道是为了上次您提过的那个女人?” “这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我妈说,“最主要的,好像是你大伯父出轨不只那一次,还有一次更早的,都跟人生了个女儿了。那女儿最近找到家里了,就为了要钱,要得还不少。你大伯母为了及时止损,决定赶紧离婚,但是你大伯父不同意,怕丢人。” 我是真没想到我大伯父这么“风流”。 单看面相,他正派得不行,怎么也不像是爱在外头瞎撩女人的类型。 “人不可貌相。”我妈这么教育我,“你看你爸,不也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吗?还不是跟秦卿的妈妈不清不楚。” 她说着说着又拐到了我爸身上,语气中有些哀怨。 我这才想起来,因为她那段时间精神不好,我不愿意在她面前提起我爸,也怕替我爸澄清以后会刺激到她让她更加自责,就一直没说秦卿血型那事儿。 “秦卿跟我爸没关系。”我急忙说,“秦卿是o型血,不可能是我爸的孩子。” 我把那一套血型遗传的规律给她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许久以后才传来一阵呜咽。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蠢……是我害了你爸……”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 “这不怪您,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点。我也跟您一样,没有相信我爸。” 当初我有多难过,现在我就有多后悔。 我妈只会比我更甚。 我在电话里的安慰没有任何的效果,只能又给保姆阿姨打电话,让她多看着点儿我妈。 之后我就去找了姜越。 “我大伯父那事儿……是你做的?”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是。” 我是真真正正的觉得他神通广大。 “你是怎么知道我大伯父还有个女儿的?” 按照我妈的说法,这件事应该过去很多年了,那女儿也是第一次找上门来。 甚至于,我大伯父自己都是刚刚得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存在。 姜越的人脉哪怕再广,消息再灵通,也不至于挖出这一段过往。 他没回答我的这个问题,而是微一挑眉,反问我:“阿姨难道没跟你说,你大伯父的这个女儿是谁?” 我被他问得更加迷茫,“没有啊。” 我妈自己都不知道我大伯父的这个女儿是谁。 “……是谁啊?”我好奇地问他。 姜越眯一眯眼,吐出一个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名字:“秦卿。” “什么?!”我震惊的程度堪比当初知道我爸出轨。 “她不是说我爸是她爸吗?怎么又变成我大伯父了?” 她拿给我看过的那些不知道真假的证据,无一不是指向我爸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姜越回忆着,“叔叔出了车祸刚刚苏醒,就要求我们帮他和秦卿再做一次亲子鉴定。这一次鉴定我们是瞒着秦卿做的,送去了一家更为权威的机构。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叔叔和秦卿并非父女,但基因序列有很多相同的部分,怀疑两人是有血缘的亲人。秦卿给你看过的证据,也都给我看了。那些信纸确实放了很多年了,这个做不了假,所以肯定存在这么一个人,以‘姚应雄’的名义给秦卿的妈妈写了那些信。按照秦卿的年龄,这个人如果不是叔叔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你大伯父或者三叔中的一个。我找人对他们俩做了一些调查,也向叔叔求证过,这两个人里头,只有你大伯父曾经去过t市,并且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所以,我又去做了你大伯父和秦卿的亲子鉴定,这一次的结果很确定,两人就是父女关系。其实当时我就想把这个事实公开,可叔叔拦住了我。他说没这个必要,既然他已经‘死了’,就让这个秘密跟着他一起消失,免得让大家都不好过。” 第283章 斩草除根 这种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事情,我爸的的确确做得出来。 可他没有想过,让这个秘密烂掉,受伤最深的,却是我和我妈。 哪怕我很清楚他与秦卿无关,也帮他向家里的所有人澄清,可当初那事儿闹得那么大,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在外偷吃还不认亲生女儿的“渣男”,我妈也成了那帮阔太太们同情、嘲笑的对象。 想到这里,我对我爸就多了些怪责。同时,这一分怪责还延伸到了姜越的身上。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喉头发堵,说话时气流从窄小的通道里勉强挤出。 姜越并不为自己对我的隐瞒感到抱歉。 他的理由相当充分:“一方面,这是叔叔的要求;另一方面,一旦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有可能暴露叔叔还活着的事实。” 他很理性,这是个优点。可有时候理性得过了分,却不大能让人接受。 譬如此刻。 我花了好半天才独自吞下那份憋屈,重新回到正题:“我爸现在同意你把这件事公开了?” 姜越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敢做,肯定是经过了我爸的允许。 “我跟叔叔说了你大伯父和三叔要把阿姨从家里赶出去,还把他们在葬礼上争遗产、多次欺负你们母女俩的事儿都告诉了他,叔叔这次是彻底对他们死了心,让我只管放心去做,他绝不会插手。”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内心并无一丝一毫的涟漪。 “要真彻底死了心才好,别等以后他回来了,他那俩兄弟跑他面前哭诉一通他就又心软了。” 上次在医院他也说死心,可后来我大伯父寿筵,给他发了请柬,他还是兴冲冲地去了。 所以我对我爸在这方面,真的毫无信任可言。 “所以……”姜越的脸上是笃定的笑,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这一次要斩草除根,不让他们再有打扰你们的机会。” 我希望如此。 “你把鉴定结果给我大伯父了吗?”我很好奇,在最近的这场闹剧里,姜越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姜越摇头,“我给了秦卿。”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他送给秦卿的“大礼”。 “秦卿没有怀疑么?” 鉴定报告姜越不会亲自去送,也不会让秦卿知道和他有关系。 一般人面对这样一份突然出现的dna鉴定报告,检测的还是自己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肯定会起疑心。 首先是:这个结果是否真实? 其次是:送这份报告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管怀不怀疑,她都需要这样一根救命稻草。”姜越唇角带笑,幽黑的眼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 他曾说过,秦卿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了孩子,就没了找金主要钱的资本。 如今,我大伯父又成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联系起我妈说的“那女儿最近找到家里就为了要钱,要得还不少”,恐怕就算鉴定结果是伪造的,秦卿也会不管不顾地拿着报告上门去讹我大伯父。 “她要赔千行两千万呢,我大伯父哪有那么多钱啊?”我隐约觉得,我大伯父最终还是会把主意打到我和我妈头上。 但我妈把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了我的名下,家里的钱都被我攥在手中,他一分钱都不会从我这里捞到。 只是—— 想一想要应付他们一家人,我的脑袋就又疼起来。 “你这哪是整他们啊,分明就是在整我。”我冲姜越抱怨道。 就他目前做的这些事来看,我大伯父一家是分崩离析了,可我三叔一家仍毫发无伤。 姜越抬手在我脑袋上揉了一把,安慰我说:“你换个角度想一想,他们这次是有事求你,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上。到时候你要怎么折腾羞辱他们,都任凭你高兴。” 他应该是还没了解清楚我大伯父的德性。 “就算是他有事求我,也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如当年大堂姐欠姜越钱还不起时。 “我折腾羞辱他?你可能想多了。” “他不放低姿态,吃亏的是他又不是你。”姜越冷嗤,“不过,他们也不见得会来找你。我算过了,你大伯父家那两套房和两辆车全部卖掉,能凑个一千五六百万。” 他们家的房和车都是问我爸借钱买的,可房价从当初的几千一平方涨到现今的将近十万,这钱仍拖着没还。 “我大堂姐就欠你两百万他们家都没舍得卖房子来还呢。”我撇嘴。 那一次只需要把大户型换成小一点点的户型他都不同意,这一次要直接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我不相信我大伯父会这么“无私”。 “况且,就算什么都卖了,也还差好几百万啊。” 这个窟窿由谁来填? 他还是得指望我。 “秦卿自己还有一套房子。”姜越这是把什么都算好了。 我在敬佩他的同时后背又有点发凉。 这个人……真的是不能得罪,否则被他算计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总之,他们不来找你和阿姨最好,就算来了,你死咬着不松口,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我会把你大伯父和秦卿的关系透露给千行,他们找不到秦卿还钱,自然会去找他。千行的催债业务都是外包的,通俗来讲,就是找一群小混混上门去闹事。你大伯父要是不肯还钱,那些人自然有办法整他。” 他这计划看起来挺好,可有些人性的东西,是没办法计算的。 “那万一我大伯父让那些人上我家来要钱呢?”我问他。 我大伯父自己跟我要不到钱,难保不会祸水东引,自己从中逃脱。 “千行内部多少有些我的熟人,我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让催债的只盯着秦卿和你大伯父就行,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姜越很快给出了解决办法。 至此,我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 我揣测我大伯父心思的水平简直一流,他也一点也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信任,没过几天,就亲自登上了我的家门。 第284章 迂回战术 我妈已经给我打过了预防针。 在我大伯母之后,大伯父也去找过了她。 大伯母是为了离婚,大伯父却是为了借钱。 没错,这次他用的是“借”。 我妈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先把以前借的钱还了再说。” 我大伯父被她激怒,又提起了房子的话题。 这回我妈就有恃无恐了:“现在家里的房子都写的是姚希的名字,老姚留下的所有财产我也转给了姚希。你放心,我不会贪你们姚家一分一毫。” 大伯父在她那儿吃了瘪,就想在我这儿讨回来。 但我的心肠比我妈要硬多了,他来那天,我连门都没让他进,任他在外头怎么按门铃、拍门、大喊大叫都无动于衷。 他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最后惊动了对门的邻居。 邻居以为我不在家,在业主群里找到我,给我发了信息。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伯父?我没有大伯父啊。不会是来踩点的小偷吧?要不……你偷偷报个警?” 我这邻居十分给力,真的报了警。 也就二十多分钟,物业带着几个警察上来,把我大伯父抓走了。 隔着一扇厚厚的防盗门,我都能听见大伯父愤怒的大吼大叫。 晚上我特意登门拜访了对门的邻居,送了一些瞿耀拎来的水果以示感谢。 又过两天,我接到瞿耀的电话,得知我大伯父去了公司找我。因为我始终不露面,他抱着我爸的遗像,一个人坐在公司门口嚎啕大哭。 他这行为跟市井里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引来进进出出的无数人侧目。 瞿耀问我该怎么办,我说:“让保安轰走。不行的话,就直接报警。” 这事儿最后还是警察出面解决的,因为保安赶人的时候,他顺势往地上一躺,“咿咿呀呀”地喊着疼,一副要碰瓷的模样,吓得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动手。 经历了这两回,他不敢自己来找我了,就请了我三叔出面。 三叔比他要圆滑一些,知道我不待见他们,便让我小堂妹约我出去逛街吃饭。 小堂妹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过年她那个异地的男朋友要回s市,她想买几套新衣服,让我给她参考。 我只当她是想拉我去给她付钱,没想到逛完街到了她预定的餐厅,一进包厢我就看到了三叔和三婶。 上次在我妈家就闹得不欢而散,不管这一顿饭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吃。 我扭头就要走,却被小堂妹及时拦下。 三叔三婶也连忙起身,赔着笑说:“上次在你妈那儿……是我们做得过分了。我们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们赔礼道歉,所以让姚月安排了这个饭局。” “你们的道歉我不接受。”我推开小堂妹,她又从背后黏上来,抱住了我的腰。 “二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我爸妈计较了!他们被大伯忽悠得脑子都不清楚了,不是故意那么对二伯母的!” 我知道小堂妹心机不浅,但她对我一直都客客气气,不像大堂姐那样处处针对,所以我俩相处比较和谐。 此刻我不好说什么重话,只试图掰开她的手。 然而她就跟一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就不肯松手。 “二姐,我求求你了,就吃这一顿饭,行不行?”她撒着娇哀求道。 她这个样子,我哪里走得掉?只得掉头,和她一起坐上了桌。 对面我三叔三婶对视一眼,两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家三口对我极其热情,每上一道菜都争先恐后地往我碗里夹。 这架势……真的让我很不适应。 一顿饭吃完,我任务完成,拿了包准备走,紧贴着我而坐的小堂妹又按住了我的手。 “等一等,二姐。”她冲我笑,很有讨好的意味。 我三叔也紧跟着开了口:“我听你大伯说,你妈把财产都转到了你名下?” “嗯。”我点头。 三叔尴尬地笑了笑,“是因为那天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没错。”我依然点头。 他更加的尴尬。 “其实……我们真不没有要逼你妈妈放弃你爸爸遗产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爸爸辛辛苦苦挣的钱,最后给别的男人花了,对他来说,有点不公平。我们作为你爸爸最亲的亲人,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他强行为那天的行为作出解释。 因为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们纠结,我没有反驳,“我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三叔放松地笑了,“你大伯他们也都没有恶意,你也别生他们的气。” “嗯。”无论我心里再怎么吐槽,面上仍挂着礼貌的微笑。 “唉!”上一秒还笑着的三叔,下一秒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转折真是突兀又生硬,让我迅速提高了警惕。 “你大伯也是作孽!”他拍了一下大腿,边摇着脑袋边说。 我故意不接他的话,但他自带了我三婶这个“捧哏”的。 “对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三声假模假样地叹息。 我还是不出声,冷眼看着他们,表现得对此毫无兴趣。 三婶偷偷觑我一眼,问:“姚希,你还不知道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在闹离婚吧?” 这事儿我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会儿却一个个都跟我装傻。 我也跟着他们一块儿装:“是啊,我听你们说才知道。”却并不主动问起其中的细节。 三叔和三婶都愣了一下,面上有些许的慌张,像是没料到我这个反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铺垫才好。 于是我三叔又叹了一口气。 三婶则埋怨起了我大伯父:“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大伯的错,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外头拈花惹草,结果还跟人生了个女儿。要我说啊,你大伯母这婚离得好!” 三叔扭头瞪她一眼,斥道:“你少说两句!” 三婶不服气:“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这事儿难道不是你大哥的错吗?自己没本事,还学人家有钱人在外头养小老婆!这养得多好啊,生了个祸害回来要钱!” 第285章 及时止损 我还没说什么,他们俩倒先内讧了,这着实有些可笑。 但我也没傻到去打断他们,只悠哉地喝着茶,安静地看着他们闹。 最后是小堂妹给她爸妈狂使眼色,才勉强让这场争吵停下来。 三叔喝了口茶,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 三婶把脸侧向一边,大概仍有些心气不顺,不想搭理他。 “不管你大伯错得有多离谱,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叔终归是向着他亲大哥的,前面那一通指责都不过是铺垫。 “他早就收了心,安安分分过日子,但是……他也没料到会突然又蹦出个女儿来。你大伯母现在为了这个跟他闹得不可开交,非得跟他离婚。你说他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哦?况且,你大伯母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又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姚敏,离了你大伯以后怎么生活?她的心里真是一点数都没有。” 他对我大伯母的做法嗤之以鼻,话语中透着全然的鄙夷。 要把男主角换成别人,他这番话其实还有几分道理,可我大伯父……一个更是什么都不会的直男癌,甩了以后,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您也不能这么说。” 三叔没料到我会有不同的意见,他微微睁大了眼,眼里的不快一闪而过。 “大伯母现在跟我大伯离婚,好歹还能分到一半的财产。再晚一点儿……恐怕一分钱都拿不到了。”我凉凉地说。 三叔更为惊诧,“你、你知道了?” 他问得含糊,我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否定:“没有啊,我这不是刚知道大伯和大伯母要离婚么?三婶说大伯的私生女回来跟他要钱,我猜要的应该不少。所以大伯母这一招及时止损是正确的。” “什么‘及时止损’!说得好听,不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三叔更为光火,“女人呐,就是自私自利!” 他这一句话,把包房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得罪了干净。 都不用我出手,三婶早已开骂:“那也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先靠不住的!不管妻女,在外头乱搞还有理了?我跟你讲姚应能,这一次我站大嫂!我巴不得她早点跟大哥离婚,免得真所有财产都被秦卿讹了去,到时候她一分钱都落不到!” “妈!”小堂妹很是慌张,三叔也气得扬起了手。 要不是顾忌着我在场,他这一巴掌大概就扇下去了。 我故作惊讶地问:“秦卿?这里头有她什么事?” 三婶一下愣住了,另两人的脸色则变得灰败。 “我、我刚才嘴瓢了。”三婶回过神来,干笑着解释,“咱们家的事,能有她什么事!” 他们这么费劲地瞒着我和我妈“私生女是秦卿”这个事实,无疑是因为秦卿和我们家的矛盾。 他们心里清楚,倘若我知道了要钱的是秦卿,绝不会给我大伯提供任何的帮助——尽管不是秦卿,我也不会。 我用怀疑的眼光在包房内扫视了一圈,所有人接触到我的目光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啧,就这心理素质,还骗人呢。 也不知道能骗得了谁。 “姚希啊……”半晌后,三叔赔着笑开了口,“那私生女跟你大伯要两千万,说要是不给,就天天上他家里闹事。你也知道你大伯家里的情况,他们一家人都没工作,就靠着另一套房的房租过活,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呐?我和你三婶商量了一下,打算借他个两百万应应急。你比咱们有钱多了,怎么也该借个一千多万吧?” 他前头略低声下气,后面气势慢慢起来了,有点道德绑架我的意思。 但我的重点跑偏得厉害:“你们家既然拿得出两百万,为什么不把原来跟我们家借的钱还了?” 三叔的脸先是变得惨白,后又涨得通红。 “两百万对你们家来说就是小钱,可有可无。可对你大伯来说,就是救命钱了。”他无赖得理直气壮。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大伯凄惨到了需要我们救他的命的地步。”我笑,“他要真被逼到了绝境,第一步要做的应该是去卖他那两套房子。所以,在他卖房子之前,我不会借给他一分一厘。” “人呐,总得学会自救,而不是什么都不做,一心等着别人伸出援手。” 我撂下这句话,不管小堂妹怎么拦我都径直推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坐上出租车,我给小堂妹发微信:“我以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没想到……我对你太失望了。”用的是无比痛心疾首的语气。 小堂妹当即给我回了一串信息,我假装没看见,把手机静音后塞进了包里。 ** 瞿耀有事要接姜越出去一趟。 “我明天再把他送回来。”他跟我说,“就当给你放个假,让你轻松一下。” 实际上我每天过得跟放假没什么两样。 姜越并不磨人,很多事情都能自理,也就晚上需要我帮忙擦个身子。 但他这么说了,我当然得配合着露出感激的表情。 “谢谢你了!” 瞿耀心满意足地带着姜越走了。 我在家里窝了一天,看了几个综艺打发时间。 尽管姜越不在,到了时间还是有人送饭过来,彻底断了我出门的念想。 晚上沈彤给我打电话,说她心情不大好,让我陪她出去喝一杯。 我恰好没事,当然一口答应。 她过来接的我。 一上车,我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她抽烟我是知道的。 毕竟天天要出去应酬,很多东西都迫不得已要学会。 可她不用应付客户的时候,一般是不怎么抽烟的,更不会抽得这么猛。 由此可见,她的心情是差到了极致。 我问她:“怎么了?”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待会儿再跟你说。” 她的眼睛有点儿红,即使脸上化了很浓的妆,也还是能够看出她的憔悴。 我很心疼,却因为她冷淡的态度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安慰的话。 y会所停业整顿,她带了去了另外一家。 规模比不得y会所,环境更是差了好几个级别。 服务生带着我俩去包房。 路上,我往旁边半开着门的包房里瞟了一眼,居然看到了瞿耀——以及姜越。 第286章 诊断失误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又因为害怕被他俩发现,下一秒迅速地拉着沈彤加快了速度。 沈彤没看到他们,被我拉得有点懵。 “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 要放在往常,沈彤肯定会追根究底,可这会儿,她只看了我一眼,便撇过了头去,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跟上次在y会所时一样,她点了一堆的酒——却没说要叫“牛郎”。 她给自己倒满酒,闷头一口饮下去。 虽然知道凭沈彤的酒量,这些都是小意思,但我仍有点慌。 “你慢点儿。”我叮咛道。 沈彤对此充耳不闻。 几瓶酒下了肚,她的话匣子渐渐打开:“门当户对就那么重要吗?”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他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干销售的女人就一定不纯洁么?” “也就她把她儿子当个宝!老娘才不稀罕呢!” 她的双手激动地挥舞着,不小心碰到了茶几上的酒瓶。酒瓶滚落到地上,摔成了碎渣。 我担心她伤到自己,赶忙出去叫服务员。 可服务员没等到,倒等到了另一个“熟人”—— 几个油腻腻的中年男人结伴而来,每人怀里拥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我一眼扫过去,视线停留在那张与我相似的脸上再挪不开。 居然是秦卿! 可这种情况,其实也没必要用“居然”这个词。 毕竟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刚好撞上。 秦卿也看到了我,但她立刻撇开了眼,脸上有些许的慌乱与局促。 都能拉下脸去傍金主了,还怕别人看了笑话。 她可真够矛盾的。 这一群人从我们包房门口经过,拐了个弯,最后不见了踪影。 服务员姗姗来迟,用最快的速度把包房里的玻璃渣都清扫干净。 在这个过程当中,沈彤的酒杯空着的时间就没超过两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说,从她刚才的抱怨里,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她未来婆婆嫌她家里不够有钱,工作性质复杂。 沈彤有多爱那个男人,我都看在眼里。他们俩向来甜甜蜜蜜,我以为这桩婚事稳了,结果半路里又杀出了个程咬金。 “你未婚夫什么态度?”我问。 “他?”沈彤握着酒杯,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他上周就出差了,过两天才能回来。趁他不在,他妈特意过来找我,乱七八糟的话说了一堆,把我彻底贬得一文不值。呵。” 话音刚落,她杯里剩下的酒又没了。 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最终的结果……并不美好。 我不想打击她,干脆什么都没有提。 “不管他妈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本人的想法,不是吗?”我安慰她,“他那么爱你,肯定不会因为他妈的几句话就跟你分手。” “可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沈彤呆愣愣地看着虚空,声音渐渐变低,“我不想他夹在我和他妈之间难做人。” 她这情况和我当初还有点不同。 方仲生和姜越势同水火,所以我可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能无所顾忌地反抗、挑衅他,但沈彤不行。 婆媳关系向来是一门很大的学问,我从未钻研清楚过,此刻帮不上沈彤一点忙。 “那你打算怎么办?”沉默了许久后,我问她。 “我不知道。”沈彤茫然地摇头,“我跟他妈没法相处,可我也离不开他……” “要不等他回来,你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来做决定吧。”我提出建议。 “那他不会认为我是在故意挑拨他和他妈之间的关系吗?”沈彤相当的迟疑。 无论多杀伐果断的女人,一遇上爱情,就会变得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疼她的同时又有些埋怨那个男人。 “我去一趟洗手间。”沈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扶住。 “我陪你一起。” “不用。”沈彤拂开我的手,扯了一个并不能叫我放心的笑,“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嘴上答应着,可她一出门,我就悄悄地跟上。 看着她顺利地进了洗手间,我躲在一旁,数着时间等她出来。 洗手间里时刻有人进出,我怕漏看了她,便一直紧紧盯着。 谁知会守到瞿耀和姜越。 瞿耀还是那个瞿耀,可姜越…… 刚才他在包房里坐着我没看仔细,这会儿才发现,他腿上的石膏竟然没了,而他走路的姿势跟正常人无异。 我大吃一惊,定定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动作。 他们俩很快离开,但我久久都未能从这巨大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 所以……姜越的腿这是已经好了? 可医生不是说他的脚会跛,永远都没办法恢复到原来那样么? 到底是医生诊断失误,还是……姜越骗了我? 我不知道。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无数的猜想涌进我的脑袋,拧成了一股乱麻,剪不断,也理不顺。 沈彤过了很久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的眼睛比之前更红了,脸上的妆也没了。 看得出来是哭过了一场。 难怪她不愿意让我陪着。 怕露出马脚,我抢在她之前回了包房,端端正正地坐回沙发上等她。 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她都没有进来。 从洗手间到包房的路不远,就算她走得再慢,最多五分钟就能回来。 我忽然有点心慌,隐隐约约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包在沙发上,手机没有带走。 我把自己的包背好,急急忙忙地沿着原路回去找她。 可路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走道两边的包房门都紧闭着,我也没法一间一间地闯进去看。 我茫然无措地在原地转圈,“沈彤出事了”这个念头一直盘桓在我的脑子里,催生出无边的恐惧。 我随手拉过一个服务生,问:“能帮我播一则寻人启事吗?” 对方愣了两秒,无情地拒绝了我:“抱歉,小姐,我们没有这种服务。” 于是我在这个自己一点儿也不熟悉的地方急红了眼眶。 突然,我灵光一闪。 有些事情我办不到,但瞿耀可以啊! 第287章 宁谦泽 我在直接去包房找人和打电话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论他们是为什么瞒着我姜越的腿已经好了,都肯定不希望这件事在这个时候被拆穿。 而我,也恰好不想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对他们。 瞿耀接电话的时候,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嘈杂的背景音,完全不像是在会所里。 相反,我这边却时常有歌声从旁边的各个包房里透出来。 所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儿?” 我报上会所的名字,那边骤然没了声。 我几乎能够想象到此刻他脸上的慌乱。 “怎么了?”我故意问他。 “没什么。”瞿耀答得很快,“你去那儿做什么?”他问得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儿试探。 “难得休个假,陪沈彤过来喝酒。”一提到沈彤,我就想起了正事儿,没心思再跟他乱扯:“沈彤喝大了,刚刚去洗手间,半天没回来,我去洗手间里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你在这边有熟人吗?能不能帮我调个监控什么的?” “你等一下。”瞿耀说。 一听他这口气我就知道有戏。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打电话:“这边出入的有很多s市的大人物,所以监控录像不能随便给人看。你给我一张沈彤的照片,我让人按着这个给你找。” 我料到他不会给我看监控录像,否则他和姜越的行踪也会暴露。 我不动声色地说:“好。”随即挑了沈彤一张和今天妆容差不多的照片发过去。 然而我还没等到瞿耀的答复,就先等到了归来的沈彤。 她推开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而后就疯了一般地跑过去抱住她,差点哭出来。 “你跑哪儿去了?半天不回来,洗手间里也没见着人,害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对不起。”沈彤露出了些许的歉意,“回来路上碰到一个老客户,就过去坐了一会儿,喝了杯酒。因为没带手机,就没跟你说。” 我又赶紧联系瞿耀:“沈彤回来了。抱歉,麻烦你们了。” “没事。回去了就好。”瞿耀说完又问:“你们还要在那儿待多久?” “不知道,看心情吧。”我瞥沈彤一眼。 她的情绪仍旧低落,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 “那地方挺乱的,你们两个女孩子,别玩得太晚了。”瞿耀苦口婆心地叮嘱我。 他有什么目的,我一清二楚。 只因为我也不想和他们遇上,所以极配合地说:“嗯。我走的时候给你发微信,免得你担心。” 瞿耀连声答应:“好好好!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一面应付着他一面恶趣味地想:如果我现在闯进他们的包房,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吓一大跳? 但这种事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 沈彤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沙发上动都不动一下,任我怎么叫、怎么摇都不醒。 我搬不动她,更不可能让她在这种地方躺一晚上。 我从她的包里摸出手机,用她的指纹解了锁。 她给她那位未婚夫的备注就是“老公”,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他的号码并拨出。 对方接得很快:“彤彤?” 低沉醇厚的成熟男人声音,掺着些许的愉悦笑意,以及淡淡的温柔宠溺。 只这简短的两个字,我就能听出他对沈彤的浓浓爱意。 这样好的男人,却有那样势利的一个母亲……我不由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我是姚希。”我说。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你好。”再出声时,他变得格外的客气有礼,透着全然的疏离。 这人……也是个变脸快的。 不过这样的“变脸”,倒不让人反感。 “是这样的……”我伸出食指在沈彤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嗯,还没醒。 “沈彤现在跟我在一块儿,她喝多了,走不了,我也拿她没有办法,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空来接她?” 这问题刚问出口,我就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还在外地出差。 我正准备说“没空也没事”,就听见他说:“麻烦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过去可能需要四五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能否请你一直陪着她?” “当然没问题!”我一口应下来。 就算他不提出这个请求,我也不会把沈彤一个人扔下。 要等沈彤未婚夫过来,我就一直没走。 沈彤睡得很沉,不醒也不闹。 过了十二点,瞿耀没等到我的微信,主动打电话过来问我:“你们走了吗?” “沈彤喝醉了,我等她未婚夫过来接她,可能还得两三个小时。”我如实回答。 “这么晚?”瞿耀似有些不满意,“要不我过去帮你把她送回家得了?”他提议。 “她未婚夫在外地出差,为了她特意赶回来,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我总不能让人家这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吧?” 当然,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俩把话说开。 之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总比沈彤把所有的委屈都一个人吞要好。 “那……好吧。”瞿耀答应得很勉强,“到时候要是人家不方便送你回家,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如果我不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的话,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只可惜…… 呵。 我玩了一会儿手机,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靠着沙发睡着了。 我这姿势并不舒服,所以睡得很浅。 沈彤未婚夫一开门,我立刻就醒了。 来人长身玉立,穿着一件全黑的长款羽绒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他的发型有点乱,微微喘着粗气,看得出来来得很赶。 他的视线从我身上挪到沈彤身上,最后又挪回来。 “你好,我是沈彤的未婚夫,宁谦泽。” 这名字我曾听沈彤提起过,并不陌生。 “我是姚希。” 宁谦泽扯了一下唇角,“我知道。” 想来沈彤也在他面前提过我。 他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把沈彤扶起来整个裹住。 即使被人这样摆弄,沈彤的双眼依然紧闭,眼皮颤都不颤一下。 宁谦泽将她打横抱起,转头看向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第288章 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 我当然不介意。 况且,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娱乐会所里天天喝醉酒的人大把,宁谦泽抱着沈彤出去,一路上都没引来人围观,路过的服务生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到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把沈彤放到后座,用抱枕护住她的头,以免撞到门上。 随后他才绕到驾驶座,第一时间打开了空调。 他问了我家的地址,设置好导航。 车开出几米后,宁谦泽主动找话题跟我聊天:“其实很早就应该请你吃顿饭的,可我们三个人的空闲时间始终对不上。” 他和沈彤都是大忙人,我自打进了旗峰以后也经常加班,时间碰不上很正常,也很让人遗憾。 “以后多的是机会。”我笑着说。 “嗯。”宁谦泽也笑。 “沈彤今天……”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沈彤,降低了一些音量:“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眼里的担忧是实打实的,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把真相告诉他的决心。 “你妈妈找过她了,让她跟你分开。”我说这话的时候,没忘记观察宁谦泽的表情。 只见他的眉心紧紧皱起,眸中迸射出森寒的光。 “沈彤不想让你两难,一直憋着没告诉你。” “我知道了。”宁谦泽的声音中透着冷意,“谢谢你。” 我能为沈彤做的只有这些,接下来,就要看宁谦泽的选择了。 希望……他不会让沈彤失望。 ** 我到家就给瞿耀发了微信,瞿耀简单地回了个“好”。 “你什么时候把姜越送回来?”我问他。 “下午吧。让你早上多睡会儿。” 还真是……体贴。 ** 我也没辜负瞿耀给的这份“体贴”,凌晨四点多入睡,中午过了十二点才被饿醒。 大概怕吵醒我,今天没人过来送饭。 我叫了份外卖,刚扒拉了两口就有人来按门铃。 我估摸着是瞿耀把姜越送回来,直接就给开了楼下的门,又把家里的大门半掩着。 当我发现来的人是秦卿的时候,想冲过去关门已经迟了。 “姐。”她叫我。 以我俩的关系,她确实该叫我一声“姐”。 可我听着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有事?”我站得离她远远的,双手抱胸,警觉地望着她。 秦卿面色苍白,唇上却涂着大红色的口红。 我看着她,竟有种在看鬼片的感觉。 她脱了自己的长筒靴,见我没给她拿拖鞋的想法,便光着脚进来。 “我知道你跟姜越在一起。”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分外的笃定。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但我要告诉你:并没有。”我反驳得也很果决。 “别否认了。”秦卿笑,莫名有点阴恻恻的,让人后背发凉。 “有人看到姜越从这个小区里出去。” “姜越在这个小区也有一套房子。”我从容应对。 “他一个残废,一个人住一套房子,有可能吗?”秦卿的语气中尽是对姜越的鄙夷,听得我有些恼火。 “姜越不是残废。他只是受了伤,以后会好的。”我纠正他的说法。 按照昨天我看到的……并不用“以后”,他已经好了。 “你就自我安慰吧!顺便再用这种话去安慰安慰姜越。”秦卿冷笑,“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了,上次我让你通知姜越还钱,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既然你们俩在一起,他还不起,就你来替他还吧!” 六百万,对我来说不少,但咬一咬牙,也不是拿不出来。 毕竟现在我妈把我爸留给她的所有财产全都转到了我的名下。 倘若姜越真的欠别人钱,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他还掉。 可秦卿…… 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好意思来跟姜越要钱的。 可能人一旦被逼到绝境,就会把面子、感情这种身外之物全部抛到脑后,一心只想着找各种办法爬出那个深坑。 “你不是说要跟他法庭见么?等你们开庭那天,我会过去看的。”我不为所动。 秦卿脸色一变,眼神发狠。 “你真的不管他?” “姜越最好的朋友不是我。就算你想讨债,也应该去找瞿耀吧?”我直接把锅甩给了瞿耀。 谁让他平时老往言良身上甩锅来着。 所谓“天道好轮回”,就是这样。 秦卿咬着牙。 我隐约能够听见她上下牙摩擦发出的“呲呲”声。 “你以为我没有找过瞿耀?”她这句话像是从牙缝之间挤出来,“姜越那几个朋友跟他本人一样,都是一群无赖!” 这控诉说严重也不严重。 事实上,“无赖”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们,我觉得相当的贴切。 可我不能附和她。 “他最好的朋友都不帮他,你找我能有什么用?”大概是跟那群人待得久了,我无赖起来也分外的理直气壮。 秦卿气结。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半天才平息下来。 “好,就算你跟姜越没什么关系,不想替他还钱——那你能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借我一千万吗?” 这会儿她没刚才那么狠了,气势也弱了下来,摆出一副正常的求人姿态。 想我大伯和三叔他们还对她讳莫如深,她自己倒大大方方地把和我大伯的关系和盘托出。 很明显,她对我的认识远不及我大伯和三叔。 或者说,她高估了我对和我大伯之间的亲情的重视,也低估了我对她的仇恨。 我在想,她要是知道了她事业光速坠落的背后有我出的一份力,还会不会舔着脸上门来找我? “怎么,姚敏给你当助理的时候,没跟你说过我的坏话?”我轻笑着问她。 秦卿的面色一僵,略有一些尴尬。 ——看来这种事情没少发生。 “姚敏有多不喜欢我,我就有多不喜欢她和她的家人。所以你这一步棋完全走错了。” “要我看我大伯的面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从我家里赶出去。借你一千万?那恐怕是天方夜谭。” 我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似乎又变白了一些。 第289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门铃在这个时候再度响起。 我和秦卿对峙着,找不到合适的开门机会。 秦卿往玄关的方向看一眼,有些犹豫。 大概是在想要不要现在离开。 “你走吧。”我说,“以后也别来找我。我不会借钱你的。” 秦卿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她忽的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往我这边冲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 但幸好我和她之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给了我些许缓冲的时间。 在她伤到我之前,我就一个转身,跑进了卧室,并锁上了门。 秦卿在外头疯狂地踢门。 “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来!” 我猜她可能是失了智,否则怎么会想不到我还能报警。 可两分钟后,我发现失了智的是我自己。 刚才逃得仓皇,我竟把手机给忘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悠扬的铃声远远地响起,隔着一扇门板也十分清晰。 ——正是我的手机。 秦卿没帮我挂断,任它不断响着。 “姚希,咱们今天就看看,到底谁耗得过谁!” 事实上,我并不怎么担心。 瞿耀今天要送姜越回来,没人给开门、打我电话又没人接,他肯定会起疑。 到时候报警找人一条龙,顺便还能把秦卿逮了扔进去关几天。 就是—— 到了那个时候,姜越住在我家里的事情自然而然会暴露。 我倒不怕秦卿继续纠缠,就怕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捅到我妈那儿去。 那才叫人头疼。 事情的确是在往我预料的方向发展。 我的手机铃声持续在响,对方相当的锲而不舍,一个断了紧接着又打一个。 而同时,门铃也没停歇过。 “姚希!你在家里吗!” 声音很小,很模糊。 但我能确定:是瞿耀。 秦卿一下子安静了,没再踢门叫嚣。 “我不伤害你,你去开门,我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她这么快就怂了我倒是没有想到。 但我不是圣母,没必要这么帮着她。 也没有好处。 我干脆躺回床上,开了电视,把所有的“噪音”自动隔绝。 瞿耀过来敲卧室的门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看到电视上还在播放的综艺节目,没好气地瞪我,说:“你倒是悠闲。” 我探头往外望,秦卿没在客厅里。 “别看了。”瞿耀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我的视线,“秦卿被警察带走了,姜越在楼下的车里,没上来。”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错过了一场好戏。 我有点替自己惋惜。 “姜越为什么不上来?”我问他。 “本来上来了,又被我赶下去了。他坐轮椅上,也帮不了什么忙。要你家里真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他在这儿反倒碍事。”瞿耀解释说。 他俩这戏演得还挺全,连各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有道理。”我附和地点头。 确定了我没事,瞿耀才又下去把姜越送上来。 与走的时候一样,姜越仍坐在轮椅上,右手和左腿都打着厚厚的石膏。 如果仔细去看,能发现绷带是全新的,没有一点脏污。 我盯着绷带一直看的动作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 瞿耀摸了摸鼻子,说:“昨天我带他去医院复查了,石膏和绷带都换了。” 这借口找得不错。 我顺着他的话问:“复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挺好的。”瞿耀脸不红心不跳。 “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把石膏拆掉?” “那可能还需要一两个月。” 也就是说,姜越还要继续维持着这个样子,在我面前演一两个月的戏。 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还是配合着说:“好。” 经过了一宿,我也想明白了。 姜越费这么大劲,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残废,总不至于是为了骗我好玩。 他瞒我的事那么多,也不多这一件。 我没必要去计较,否则窝火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不如顺其自然,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姜越的身高此时跟我们有比较大的差距,我俩站着说话的时候,他一向插不了话。 他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我还没吃完的外卖上。 “你还没吃饭?”他问,声音有点冷。 刚才被秦卿那么一闹,我都忘了这茬,这会儿他提醒了,我才又觉着出了点饿。 “吃了一点,没吃完。”我弯下腰去摸了摸饭盒外壁,已经凉了。 “你们俩吃过饭了吗?”我问。 “吃了。”姜越回答。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把饭菜拿去厨房,用微波炉转热。 出来的时候瞿耀还没走,姜越也在客厅。 “你详细跟我们说说,秦卿来找你做什么?”他们俩都一脸的严肃。 这问题问得实在多余。 “还能做什么?总不是想要钱。” 姜越皱眉,“六百万?” “一开始是想要这六百万,后来一听我让她去找瞿耀,就开始打感情牌,跟我借一千万了。”我乜瞿耀一眼,揶揄道:“人家说你们是无赖,欠钱死命不还的那种,都怕了你们了。” 瞿耀对这个称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们就无赖,怎么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很正常么?” 我真想叫秦卿过来好好看看他这欠揍的骄傲模样。 “不过你怎么这么怂啊?”他竟然开始嫌弃我,“她跟你要钱,你不赶她走就算了,自己还躲卧室里去了。你就不怕她把你家里搬空吗?” “你碰到一个拿着水果刀威胁人的神经病第一反应不是逃跑是硬刚吗?”我一个白眼翻过去,“我头还没那么铁。” 瞿耀和姜越都愣住了。 “她还拿水果刀威胁你了?”如果声音也有温度,姜越这个起码得零下好几百度了。 “她就是有备而来啊。”我摊手,“幸好你们今天回来。” 要放在昨天……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能还是会跟她僵持到这个时候。 姜越和瞿耀交换了一个眼神,瞿耀立刻意会。 “你就在家里安心养伤,我去帮你催一下那边的进度,以后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第290章 回不去了 “那边的进度”到底是哪边,我没问,他们也都不跟我说。 瞿耀很快就走了,我问姜越:“昨天你们除了去复查,还做什么了?” 我的态度很自然,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聊。 “见了几个朋友。”姜越回答得也很坦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没那么详尽而已。 “噢。”我便没多追问。 **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假装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到了他的身上,刚好压住了他那条伤腿。 姜越连忙扶住我,满脸担忧地问:“摔疼了吗?” 半句不提他的腿。 我迅速爬起来,用全身的演技表现出我的慌张。 “我刚刚是不是压到你的腿了?你的腿怎么样?疼不疼?骨头有没有裂开?” 我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腿,却因为害怕弄伤他,半途又缩回来。 “要不然我叫救护车过来?送你去医院看一看我比较放心。” 我作势要拿出手机,姜越立刻制止了我。 “没事。”他从我手里把手机抽走,“你又不重。更何况,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骨头没那么容易裂开。” 他的声音温柔,嘴角噙着带有抚慰作用的浅笑。 “不行不行。”我摇头,强势地说:“就算没事,你也要去医院拍个片,就当是让我安心。” 姜越的笑顿时变得有点儿僵。 他轻蹙着眉头,找着借口:“没必要花这个钱,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 那可不是他最清楚了么! 我在心中冷笑,面上仍关切地说:“拍片的钱我出,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 “真不用去。”姜越有点被我逼急了的意思,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最后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好饿,咱们赶紧吃饭吧。” 他倾身打开饭盒,用勺子舀着白米饭,大口地往嘴里送,好像真的饿得不行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一眼都没有看我——生怕被我看穿他的心虚。 我不再逗他——本来我也没打算真的拆穿他,就只是想让他急一急,以报自己被他欺骗多时的仇。 ** 帮姜越擦完了身子,我又忙里忙外地给他铺新的床单被罩。 昨天趁他不在,我把那一套拆下来洗了,还把被子挂阳台上晒了一天。 这会儿给他套被子的时候,扑鼻而来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姜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我,眼神炙热而浓烈,让我无法忽视。 半晌后,他忽的开了口:“姚希……” “嗯?”我停下动作,略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他那边,却胆怯得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我的手脚都好了,赚的钱也跟以前同样多,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姜越的声音很轻,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以后的小心翼翼。 我的整个身体都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僵住。 我诧异地抬眼看他,他漆黑的眼里藏着点点的希冀。 我的喉头像被哽住,心里乱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越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最后变成一片暗沉。 他低下了头去,放在大腿上的左手紧紧地攥住了裤子的布料,青白的指节彰示着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我的胸口闷闷的,鼻腔有点发酸。 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 否则……他又会胡思乱想。 “我不在乎你的手脚能不能好,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钱。” 好半天,我才突破障碍,闭眼说出了这句话。 姜越倏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紧抿的双唇泄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但是姜越,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 我叹息着,心绞痛着。 许多东西出现裂痕都可以修补,唯独感情不行。 不论他和秦卿是真是假,我那颗被伤透了的心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有一个无缘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每每想到他,我对姜越就会生出几分怨念来。 姜越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为什么?” 他的喉头不断滚动,眼眶微红,眼里闪烁着点点的水光。 “在你选择报仇的那一刻,就抛弃了我们的爱情。”我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我能够理解所有你做的决定,但不代表我就能接受它们。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支持你做的一切;可是作为恋人,我只能说,我对你很失望。” 他如今大仇就快要得报,千行集团被他折腾得股价连跌、濒临破产,秦卿更是失去了所有。 他的付出,都收到了回报。 客观来说,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舍弃了我,也是值得的。 但作为他复仇路上的绊脚石,作为中途就被他判出局的人,我心有不甘,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姜越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 “对不起。”他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我有点腻。 “我说了,我能理解你。” 要换了是我,我恐怕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恨,和如昙花一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质的爱,傻子都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帮他把被子的边角都整理好。 “你睡觉吧,我出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被他抓住。 明明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衣都热得出了细汗,他的手却跟铁一样冰,冻得我一个激灵,还打了个寒颤。 姜越用的力气不大,只是虚虚地握了一圈,只要我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挣开。 可我狠不下心去甩开他。 “还有什么事?”我站在原地,微微扭过头,却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 他有一个旋。 都说一个旋的人脾气好,偏偏他是个异类。 从前我没少拿这事儿来调侃他。 “不管你信不信……”姜越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我从没想过要抛弃我们的爱情。”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 第291章 取代姜越 姜越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整个夜晚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合上了眼,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出现在我的睡梦之中—— 姜越扬手扔下一沓照片,用冰凉刺骨的声音说:“姚希,我对你太失望了。” 姜越与秦卿相携而来,两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旁的医生是麻木的表情。 姜越喝醉了酒,哭着问我:“为什么擅自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姜越把我关在别墅里,不顾我的意愿逼着我和陈熙取消婚约。 秦卿指着我骂:“你这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 最后,是姜越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抛弃我们的爱情。”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皮重得撑不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大概是持续做梦的后遗症。 而害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神清气爽。 “早。”他主动跟我打招呼,仿佛昨晚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他这样豁达,我要不搭理人就显得格外斤斤计较。 “早。”我应得有气无力。 姜越关心地问:“没睡好?” 他眼底并不像是装出来的疑惑让我更加生气。 “嗯。”我偏开头去,不想看他。 “那先吃点早饭再去睡一会儿吧。” 姜越摇着轮椅往客厅中央去,我的注意力却被玄关处的两个大行李箱吸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两个行李箱是他一并带过来的。 “你要走?” 虽然一直期盼着瞿耀把他接走,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我的心竟有点慌,还有那么一点儿……舍不得。 “嗯。”姜越也转头看了那两个行李箱一眼,说:“陈大海动不了我了,我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要离开并非因为昨晚我俩的对话,让我稍稍好受了一些。 不过—— “陈大海怎么了?” 他用的是“动不了”,而不是“不会动”,说明陈大海出了事。 “他的公司被查出偷税漏税,以他为首的几个高层三年以上跑不了。” 陈大海公司的规模比我爸主事时候的旗峰还要大一些,并且有不断做大的趋势,前途一片光明。 突然在这个关头出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但这一切都是陈大海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陈亮的案子结了吗?”我想起来问。 “找不到凶手,结不了。”姜越说。 陈大海是为了陈亮才对姜越打击报复,如今没为儿子讨回公道,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他大概会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领悟不要以卵击石的道理。 “这段时间s市缉毒大队很辛苦,一连端掉了好几个制毒、贩毒窝点。但是除了在y会所抓到的那个毒贩,其他都不贩售致陈亮死亡的那种‘新型毒品’。然而那个毒贩宁愿多坐几年牢都不肯供出自己的上线是谁。” 也就是说,线索在他这里又断掉了。 “你不是让人去查k市的花田了么?”我问,“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这个……”姜越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现在还不能说。” 他不能说,我问也没用。 我猜测:应该还是查到了点东西的,否则他没必要瞒着我。 ** 来接姜越的不是瞿耀,而是言良。 他带了几个人,扛行李的扛行李,推轮椅的推轮椅。 而他自己,一手夹着烟,一手插着裤兜,当了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他的精神状况不错,更上次见面比起来没瘦也没憔悴,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在看守所里蹲了好几天。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一贯的痞笑。“万一你想姜越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保证第一时间把他再送回来。” 我“呵呵”地干笑着,点头应允:“好的。” 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我把他们送到电梯口,姜越进了电梯,和我挥手道别。 他明明在笑,我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悲伤。 “再见,姚希。” 电梯门一寸一寸地关上,他的脸消失在越来越窄的缝隙之后,尾音也被空气吞没。 莫名的,我感觉到一阵心慌。 就好像……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等我反应过来,疯狂地去拍打向下按键试图让门重新打开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下面一层。 骤然之间,我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整个人虚脱地靠在墙壁上,出了一背的冷汗。 我最终没有追下去。 就算追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 陈大海公司偷税漏税的新闻伴随着案件的开庭铺天盖地,陈熙作为他的儿子也受到了牵连。 “橙象”这家公司的性质注定了陈熙要经常出现在媒体众多的场合,而记者每次和他遇上,必然会问他对于陈大海偷税漏税事件的看法,以及质疑“橙象”的账本有没有同样的问题。 起初陈熙以“与活动主题无关”为由对这些问题避而不答。他消极应对的态度令许多人不满,直到后来网上质疑他与橙象的声音大了,他才迫不得已地开了个记者发布会作出声明: “我与陈大海先生虽是父子,可两家公司并无关系。 陈大海先生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关,更与橙象无关。 我向所有关心橙象、关心我的朋友承诺:橙象的账绝对清晰、清白,我们欢迎、也不惧怕有关部门来查。” 税务局也确确实实去橙象查了一回账,什么错漏都没有。 橙象下跌的股价因此而慢慢回升。 带领橙象平稳度过此次难关,外界对陈熙的评价比从前更高了一些。 再加上他堪比明星的外貌,渐渐的,他取代了姜越,成为了万千网瘾少女口中的“国民老公”。 然而,他取代姜越的并不仅仅是这一项。 不久后,千行集团现任总裁方仲生对外宣布:自己将再一次退居二线。 而这一次接手千行集团的人,正是还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陈熙。 第292章 好你奶奶个头 这个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这件事爆出来之前,陈熙与方仲生从未有过交集,甚至于在新闻版面上,这两个名字都从未被摆放在一起。 大家都在猜测方仲生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是什么。 有人说:倘若陈熙不是男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毫无悬念,可…… 还有人说:陈熙是男人怎么了?方仲生的口味,向来是多变的。 于是“陈熙是方仲生新欢”的传闻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 方仲生从前的各种桃色新闻以及绯闻对象全都被一一挖出来,其中不乏娱乐圈有头有脸的当红明星——有几个还是男人。 陈熙的性取向也遭到了众人质疑,前一段时间还在他微博下大叫“老公”的年轻女孩们,这会儿都在哀嚎:就算你喜欢男的,也要找一个同样年轻貌美的呀!和一个老头子搅基叫什么事哟! 然而官方的辟谣在半个月以后才姗姗来迟,甚至还不是用的最直接的方式。 方仲生透过千行集团官网以及官方微博发布通知: 大年二十九晚6:30,他将在万豪酒店vvip宴会厅举办一个大型酒会暨职务交接仪式。此次仪式会对外直播,届时他也会对选择陈熙接管公司的原因做出正式说明。 这个酒会既然有“大型”作为前缀,邀请的宾客自然很多。 几乎整个s市叫得上名的大企业都收到了请柬,旗峰也不例外。 但其实我还是挺意外的。 方仲生是个小心眼的人,我以为他会因为和我的私怨把旗峰从宾客名单中剔除出去。 结果并没有。 瞿耀告诉我:这不能说明方仲生大气,因为这些小事通常都由公关部负责,名单可能都不会送去给方仲生过目。 我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 这次的酒会理所当然的由瞿耀代表旗峰出席。 此前我担心他会尴尬,还建议他找个借口推掉,或者让人代替他去,但瞿耀不同意。 “你是不是傻?”他戳着我的脑门骂我,“千行集团虽然大不如前了,但名声地位还是在的,大家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到时候几乎全c国的商界大佬都在,正是扩展自己人脉的好机会,我为什么不去?而且,不光是我去,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我?”我指着自己,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么?我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我当然知道。”瞿耀打断了我。 他嫌弃的小眼神看得我有点窝火。 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嘛! “酒会嘛,就是吃喝玩乐认识人的地方,比平常的应酬还要轻松,不需要你帮什么忙。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我跟别人说话你认真听,我给你介绍人你热情打招呼就完了。这一趟回来,包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正感动着要谢谢他,忽然又听见他说:“当然最重要的,是别人都有女伴我没有,去了会被人笑话的。你当天记得打扮得好看一点儿,别丢了我瞿少的人。” 我握了握拳,挤出一个笑来,乖巧应道:“好的。” ** 酒会在大年二十九,然而从二十八我就开始准备了。 因为瞿耀公务繁忙,离不了公司,我只能一个人去商场挑礼服。 我的腿长,许多朋友也都夸过我腿型好看。为了突出自己的身材优点,我买裙子一直偏向于短款。 我一连试了好几条短裙,抹胸的、吊带的,短袖的、中长袖的,华丽的、朴素的,各种颜色,各种样式,随即把照片一股脑地发给瞿耀,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几分钟后,他回过来:“就没有长一点的?” 我:??????? 他这直男审美,令我哑口无言。 我问他:“你不觉得我的腿长,穿短裙更好看?” 瞿耀那不解风情的死直男兜头泼了我一盆冷水:“你的腿哪里长了???你一个身高都没过一米七的人好意思说自己腿长????” 要是他现在在我面前,可能我的手机已经往他的脸上砸过去了。 “我净身高168谢谢您嘞!”我为自己正名。 “穿上高跟鞋,妥妥过170好吗!!!” 这身高在女生里头已经算比较高的了。 原来林宇城怕自己一个大男人被我比下去,还勒令我少穿高跟鞋来着。 那个时候的我断然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人嫌矮。 瞿耀却半点道理不讲:“反正你穿短裙不好看。” “而且大冬天的,外面那么冷,你小心冻中风。” “必须买我满意的衣服,否则不给你报销。” 我气得一口血差点呕出来。 “麻烦把你们家长款的礼服都拿来给我试一下。”我把先前相中的几件短款礼服全都还给了导购。 导购还觉得可惜:“您穿短的会更好看。” 我也这么认为啊!!! 可是老板不让买啊!!! 我有什么办法啊!!! 我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就在我试第一件长款礼服的时候,瞿耀又发了一连串的微信消息过来: “要长袖的。” “布料不能太透。” “不能露胸。” “不能露肩膀。” “不能露脚踝。” 我怒了。 这特么还试什么礼服啊! 直接买条窗帘把自己裹住不是更好! 但既然用的是别人的钱,就不得不向他低头。 我把所有的抱怨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后敲上两个字:“好的。” 点击发送。 我严格按照瞿耀的要求,买下了一件纯黑、天鹅绒、长袖、高领、曳地的礼服。 这礼服没有过多的设计,只简单的收了个腰线。 要我不说,谁也看不出来是价值十几万的国际大牌高定。 当我掏出信用卡,说“就这件”的时候,导购员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正在忍受良心的煎熬。 但她最终没有抵抗住高额提成的诱惑,给我结了账。 我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瞿耀最后发过来的“非常好”这三个字,忍不住骂道:“好你奶奶个头!” 第293章 更加尴尬 定好礼服,我又去买了配套的高跟鞋、首饰和手包。 但由于礼服不是我喜欢的,后面的一系列我都挑选得十分敷衍。 幸好瞿耀对那些的要求并不苛刻,我拿什么他都说“好”。 二十九当天,下午我俩一起翘班,去了家工作室做造型。 去之前瞿耀还跟我炫耀,说这家工作室的老板是某女星的御用造型师,到时候让她给我做一个该女星同款的红毯造型。 然而据我所知,那女明星走的是性感路线,红毯上更是大胆奔放,时常袒胸露背,裙子几乎没有膝盖以下的。 我没忍住怼回去:“就你让我买的那件礼服,人家不误会我是中东来的就不错了,还想性感?” 瞿耀被我噎住,半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不能怪我啊……” 我扭头瞪他:“不怪你怪谁?!” 说得跟礼服不是他选的一样。 “行行行,怪我怪我!”他恨恨地咬牙,视线飘向了窗外。 去到工作室,那件礼服又遭到了几位造型师的一致嫌弃。 这会儿瞿耀也不为自己辩解了,端了一张高冷脸,说:“就这衣服,造型你们能做就做,不能做我们换一家,也不耽误彼此的时间。” 造型师们全都噤声低头,老板赔着笑脸说:“能做能做!当然能做!” 这礼服保守禁欲,造型师便把我往冷艳的方向打造。 我的头发全都被盘起,在后脑上拧成一个髻;眼影、腮红都用的是偏暗的色调,唯独唇膏,涂的是最纯正的红。 不得不说,这个妆容令那件礼服增色不少,整体的效果更是意外的不错,有种中世纪欧洲贵族的典雅气质。 瞿耀对我“啪啪”一顿狂拍,随即又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狂敲。 我问他在干嘛,他头也不抬地说:“你难得好好捯饬自己一次,我不得留念一下,顺便把照片发给其他人,让他们羡慕羡慕啊?” 我:…… ** 做好全套造型已近六点,我俩又立刻坐车往万豪赶。 万豪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规模堪比往年的各大车展。 因为来了许多的大人物,vvip宴会厅所在的酒店三楼今晚不对外开放,在电梯口还增设了安检的机制。 参加酒会的宾客除了要出示请柬以外,还要过安检门;有包的,包也要过安检机。 以此来确保大家的安全。 我和瞿耀进到宴会厅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 由于是立式酒会,并没有固定的位子,所有人都举着酒杯在宴会厅内游走,与熟人寒暄。 瞿耀认识的人不少,大多是他在万豪工作时积累下来的人脉。 我挽住他的胳膊,随他一起去一一给人敬酒、打招呼。 许多人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问瞿耀:“新交的女朋友?” 瞿耀连忙摆手,“助理而已。” “你这助理挺漂亮的啊!” “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最近在新闻上经常看到……” “秦卿!” “对!就是秦卿!” 至此,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但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我刚才……好像看见秦卿了。”有人说。 “千行集团的酒会,怎么会邀请她来?不怕她连这场酒会都带衰吗?” “当然不会是邀请她。她是跟着‘齐鑫’的齐总一起来的。” “齐总是找不到女伴了么?居然带她一块儿来。” “随便带个十八线小明星都比带秦卿要好吧?现在圈里谁不知道秦卿就是个高级鸡啊!要不怕得病,私底下玩一玩得了,这种正式场合……带来简直跌份儿。” 听他们滔滔不绝地议论秦卿,我才意识到:原来抓住了s市经济命脉的这些个大佬们,竟也一个赛一个的八卦。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很快他们口中的那位“齐总”就带着秦卿往这边来了。 和我保守的风格完全不同,秦卿今天的装扮是十足的大尺度。 她的小裙子刚好齐臀,露出线条优美的长腿;胸前大开的v领更是让那一道深沟一览无余,两颗白嫩柔软的圆球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她的长发烫成了风情无限的大卷,红色系打底的浓妆很好地遮掩了她脸色的苍白。 饶是上一秒刚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这一刻周围所有男人的目光仍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齐总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脸上笑开了花。 “卿卿,跟各位老总打个招呼。” 秦卿圆圆的眼弯成了月牙,“各位老总好~”声音酥得人骨头都软了。 这模样,跟她从前在荧幕上塑造的“清纯御姐”的形象相去甚远。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要撩人许多。 起码……那些男人看直了眼的反应就能够说明一切。 “我们刚刚还在说瞿总的助理跟你长得像呢!”不知道是谁提起,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有些人的眼神看起来并不单纯。 秦卿也看着我。 她仍在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确实有点像呢!”她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真是太巧啦!” 在这种场合,我不能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厌恶。 “嗯。”我淡淡一笑,用少言寡语来维持自己这个造型带来的高冷人设。 或许是我的行为与形象相符,旁边没有一个人嫌我的态度冷淡,相反,还有人打趣瞿耀:“瞿总,你这助理气场比你还足呢!” 瞿耀笑,“那是。所以你们一个个别想打她的主意。” 他这话一说出口,有好几个人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是两天来我头一次庆幸买了这条裙子。 齐总大约不甘心被人抢了风头,大手在秦卿的腰间掐了一把,命令她:“卿卿,快跟各位老总喝一杯。” 秦卿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淡黄色的香槟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在杯中晃动。 “各位老总,我敬你们一杯,希望你们今晚都能够玩得高兴!” 第294章 看你的了 她仰起头,将纤细修长的脖子弧线突出得淋漓尽致,胸前的浑圆也跟着抖了一抖。 在场的男士无一不跟着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身边的女伴表情都不太好,一个个笑容僵硬,没了最初的从容端庄。 偏偏那些男人全都关注着秦卿,没有一个察觉到了自己女伴的情绪变化。 一杯酒下肚,秦卿晃了晃空了的杯子,巧笑倩兮。 她殷红的唇沾了酒液,多了一层诱人的光泽。 秦卿有意无意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周围又是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呵,男人。 我在心中冷笑。 终归只是一群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秦卿名声再臭又怎样?她的这些手段,足够令无数的男人前仆后继地上她的床。 瞿耀没带我在这里久留。 “我去跟其他朋友叙叙旧。”他交代完就走了。 等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凑到我耳边小声叮嘱我:“那些个人你都记清楚了,以后是不能深交的,尤其是那个齐总。” 这个不用他多说。 能这么快就打自己脸的……想必做起生意来立场也不够坚定,容易反复无常。 至于齐总……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拉皮条的。 我把自己对他的印象告诉瞿耀,瞿耀鄙夷道:“他本来就是个拉皮条的。” 我大吃了一惊。 虽然旗峰与齐鑫没有业务往来,经营范围也八竿子打不着,但齐鑫作为s市家具行业的龙头老大,名气还是不小的。 不说别的,就我自己家里的好几件家具都是齐鑫的。 而家具制造属于实业,和拉皮条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不是真的干那一行,就是通过给客户送女人来谈成生意。不然就齐鑫的那个质量,怎么能pk掉全国排名第一的欧黛,成为万豪酒店的总家具供应商?”瞿耀向来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提及这事儿的时候更是全程都没有好脸色,“不过啊,给方仲生送女人,可以说是最正确的做法了。”他眼里的讥讽愈浓,“只要在床上把方仲生伺候舒服了,要什么都手到擒来。” “所以……”我灵光一闪,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陈熙会不会也是凭借给方仲生送女人得到他的信任,成功入主千行集团?” “那倒不是。”瞿耀摇头。 显然,他早已知道其中的内幕。 “那是因为什么?”我一下来了兴致。 “这个嘛……”他却故意吊我胃口,“等一下听听看方仲生怎么说。” ** 酒会说是6:30正式开始,可直到7点,身为主角的方仲生与陈熙才露面。 原本在交谈的人都停下,动作一致地转身,面向最前方的高台。 不知道是在床上被榨干了精力,还是近来集团内部的事让他心力交瘁,方仲生老得更快了,头发几乎变成了纯白,脸上、脖子上的皮肤松垮垮的,还长了一大片褐色的老年斑。 他拄着拐杖,走起路来慢慢悠悠的,很有些吃力。 今天陈熙取代了他助理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了高台。 台上摆了一张单人沙发,专门给方仲生坐的。 陈熙则双手交叠在身前,挺直了背脊,安安静静地站在沙发一侧。 有人给方仲生递上了话筒,最前排更是有人架设好了装备,如方仲生所预告的一样,准备直播。 “喂喂,咳咳咳。”方仲生在清嗓子的同时测试话筒。 宴会厅里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声音。 “欢迎大家赏光来参加今天的酒会。”方仲生瓮声瓮气地说。 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每两三个字中间就要停顿一下。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一位。”他转头看向陈熙。 陈熙极配合地扬起一个微笑,冲台下的众人挥手。 “这一位,就是橙象影业的现任总裁,也是千行集团的下一任总裁,陈……咳咳咳……”方仲生提高了音量,想要做到慷慨激昂,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过度激动,话还没说完低下头去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地咳嗽。 陈熙连忙敛了笑,俯身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方总,您还好吧?”他关切地问。 他俩的互动客观来说十分正常,可我大概是被微博上的那群腐女们洗了脑,总觉得他俩之间有那么一些暧昧,简单的几个眼神和肢体接触都能让我看出“爱的火花”。 方仲生摆摆手,一面咳一面说:“还、还好。” 陈熙示意前方的工作人员送上去一瓶水,他拧了盖子递到方仲生手中。 方仲生喝下几口,气才慢慢顺过来。 “刚才我话还没说完。”他再度清了清嗓子,“他就是我的继承人,也是千行集团的下一任总裁陈熙。” 陈熙微笑颔首,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陈熙,相信在座的有些人对我并不陌生。” 像是为了应和他,台下某处响起一阵掌声,继而整个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跟着鼓起了掌来。 两分钟后,掌声渐渐平息,方仲生才又开口:“我听集团公关部说,网络上有很多人好奇我指定陈熙接管集团的原因。” “这本来是我们内部的人事调动,和外界没有关系,我们不用对外说明,但因为有些谣言太过荒谬,已经到了丑化我、陈熙先生以及千行集团形象的地步,所以我就借这次机会,一次性说个清楚明白。” “我之所以任用陈熙先生,单纯是因为我看中了他的能力。橙象影业由他本人白手起家创立,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就达到了今天这个规模,他的领导才能和经营头脑毋庸置疑。如今我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唯一的儿子又……” 说到这里,方仲生重重地叹一口气,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暗自祈祷姜越不要收看这个直播,否则当他看到这一幕…… 即使他佯装强硬、佯装不在乎,心里一定也是疼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方仲生故作轻松地笑了,“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我将彻底退休。千行集团的以后,就看你的了。”他向陈熙伸出了手。 第295章 蠢 陈熙大大方方地握住。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台下掌声雷动。 我听见瞿耀小小地“嘁”了一声,鼻孔朝天,充满了不屑。 方仲生与陈熙又各自致了五六分钟的辞,这交接仪式才算是正式结束。 他俩从高台上下来,进入人群之中,立刻成为了众人追捧、搭讪的对象。 陈熙始终尽心尽力地搀扶着方仲生,即使在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忘记对他的照顾。 甚至于,他还为方仲生挡下了不少酒。 我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一部摒弃了年龄、性别的“倾城绝恋”已经在我脑中有了雏形。 “陈熙不会真被方仲生潜了吧?”我忍不住问。 “噗!”瞿耀一口香槟喷出来,溅了对面的男士一身。 “不好意思!”他忙向对方道歉,随后把我拉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我。 他的语气有点儿严肃,脸上没了笑,整个人都变得正经起来。 我的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片一片地冒出来。 “真的假的啊?” 虽然这个假设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得到了他的肯定,我仍不敢相信。 就算方仲生男女通吃,可陈熙……怎么看都是个钢铁直男。 更何况,橙象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制作出来的影视剧不说部部大爆,起码不愁卖不出去。照这个趋势,再过个几年,说不定能坐上头把交椅。 他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千行集团,放下一切尊严委身于方仲生。 瞿耀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抿紧了唇,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的三观崩塌了又重塑,纠结了许久过后,问出一个困扰了我半天的问题:“他们俩……到底谁压谁啊?” “噗!”瞿耀这一次喷得更加厉害,“这个嘛……”他用手帕擦着沾了酒渍的衣领,苦恼道:“可能互压吧,谁知道呢。” 我俩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讨论太久,毕竟尺度有点大,这会儿又大庭广众的,甚至还在人家的地盘。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熙扶着方仲生走到了我们近前。 我和瞿耀都看见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我们。 方仲生前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就黑了脸,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他用拐杖指着我,瞪着眼问。 顾忌着旁边的其他宾客,他没像以前那样蛮横,还刻意压低了一些音量。 我不躲不避,直视着他浑浊的双眼。 “我们是代表旗峰受邀前来。”我从手包里掏出那张精致的请柬,“要是置之不理的话,方总又改嫌我们不给您面子了。” 方仲生看到请柬的瞬间就闭了嘴。 我看得出来他不高兴,可这是他自己的失误,与我无关。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向了瞿耀。 “姜越没来?” 方仲生边问边往我们的身后看。 瞿耀皮笑肉不笑地答:“没有。他现在一个无业游民,没资格来这么高级的酒会。” 他话里的怨气挺重,显然是在替姜越打抱不平。 方仲生也听出来了,却只是冷嗤一声:“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面无表情,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关切,话语间是全然的责备。 果真——他考虑的从来只有自己。 “方总似乎忘记了,当初硬逼着姜越和秦卿订婚的人是您。”瞿耀很强硬地怼回去,“如今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姜越身上,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方仲生面部的肌肉一僵,却不甘示弱:“我只让他们订婚,没让姜越执迷不悟到把自己和千行集团的前途都搭进去!他自己蠢,怪得了谁?” 他的这一番话彻底将瞿耀激怒。 “姜越的确很蠢。”瞿耀的嘴唇在颤,眼底一片森寒,“否则也不会大学没毕业就帮你打理公司,让在你主导下持续亏损的几个项目开始盈利,令你免于被董事会踢出局;他蠢,所以按照你的吩咐放弃了自己的爱情,选择了秦卿,即使他明知道秦卿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方仲生惊愕地睁大了眼,面上现出一丝慌张。 “你、你在说什么?”他握紧了拐杖,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我和秦卿能有什么关系!” 他和秦卿的关系,在陈熙给我的那份资料里头呈现得清楚明白。 不过,姜越他们也知道,倒令我感到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陈熙能够查到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查不到。 “你和秦卿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瞿耀轻哂,眼中全是对方仲生的鄙夷,“你以为姜越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秦卿,还不断给她好的影视资源?那是因为,秦卿用你们的关系威胁他。一旦姜越甩了她,她就会把你们那段令人不齿的过去曝光。你觉得,是姜越头顶绿帽给千行集团带来的影响更大,还是你和自己未来儿媳的丑闻影响更大?” 方仲生在抖。 他不断摇头,像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 陈熙紧皱着眉,打断瞿耀:“瞿总,别再说了。方总身体不好,你别刺激他。” 瞿耀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中,继续自顾自地说到:“千行集团的股价下跌得那么厉害,是姜越没有预料到的。董事会和你给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实在受不了,才想到了辞职这么一个把损失减小到最低的方法。他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走,可你不曾试图挽留他的做法着实叫他寒了心。但哪怕是这样,他都从未想过要把真相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你是掌管着千行集团数万员工性命的总裁,他不想你难做,更不想那些在千行集团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的人丢掉饭碗!他善良,他无私,他隐忍,然而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他‘蠢’!” 他慷慨激昂的发言将方仲生震慑住。 “我……”他嗫嚅着,羞愧得低下了头去。 第296章 邀舞 瞿耀这才把自己的眼光分了一些给陈熙。 “陈总。”他伸出手,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恭喜你。” “谢谢。”陈熙的脸依旧紧紧板着,双手握着方仲生的手臂,并不去回应他。 瞿耀也不恼,极自然地将手收回来插进裤兜里。 他重新转向方仲生。 “方总您这决定做得可真好。”——阴阳怪气的夸赞,反讽的意味十足。 “今天这直播,姜越也在看。您说的那些话,他肯定都听进去了。刚好,他也可以对您完全死心,不用我们这些朋友再苦口婆心地劝。” “方总,这一杯算我敬您的。” 瞿耀举起手中的酒杯,将剩余的半杯香槟一饮而尽。 之后,他把空了的杯子搁在旁边的桌子上,看也不看方仲生和陈熙一眼,拉着我的手将我带走。 我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然而没有。 “我傻呀,这么早就走!”他往嘴里塞了一块小蛋糕,“我肚子还没填饱呢!反正觉得膈应的人又不是我,咱们俩必须待到酒会结束,中间再时不时地去方仲生眼前晃一晃,气死他!” 他这做法幼稚得可以,但又十分解气。 “不是我说,你的演技真的可以,不考虑往娱乐圈发展一下吗?”我调侃瞿耀。 他刚才那一大段的“演讲”,感情充沛,语调起伏处理得相当完美,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全都会信以为真。 哪怕是我这个知道一些内幕的,当时都差点被他洗脑,认为姜越真的是一个“善良、无私、隐忍”的好人。 “我倒是想,但没有公司开得起我的片酬。”瞿耀拼命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呸!”我啐他一口,缓了缓,问:“姜越看了今晚的直播吗?” 他说的那些话有真有假,且假的占了大半,我不确定这个的真实性。 “当然。”瞿耀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谁让方仲生给了他这个机会呢?” “那他不会难受吗?”我一想到姜越可能会露出的落寞神情,心脏就跟被针扎过一样疼。 “有什么可难受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方仲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瞿耀满不在乎,“要是到现在他还会因为方仲生的所作所为难受,那他得是有多蠢?” ……说的也是。 是我想得多了。 可…… 不难受的姜越,比难受的姜越还要让人心疼。 我盯着虚空发呆,满脑子全都是姜越。 瞿耀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你肚子不饿吗?” 因为赶着去做造型,我中午就草草吃了半碗面,早就已经饿了。 偏我穿的这条裙子比较贴身,小腹即使微微凸起都十分明显,所以我一直克制着自己进食的欲望。 “还不是你让我穿这破裙子!害得我什么东西都不敢吃!”我气得拧他的胳膊。 瞿耀张张嘴,最后又一脸委屈地闭上。 “都是我的错。待会儿酒会结束我带你去吃大餐,行了吧?” “行!”我立刻有了继续憋下去的动力。 ** 酒会进行到中途,忽然放起了音乐。 宾客们先是一怔,随后自觉地往外围走,把宴会厅正中央的一小片地方空出来。 “这是……要跳舞了?”我没怎么去过酒会,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明所以。 “是。”瞿耀也看向那片空出来的舞池,“就看是方仲生还是陈熙领舞了。” 通常领舞的都是酒会的主角,方仲生那身体状况,跳舞显然不合适;可陈熙……我似乎没见到他身边有女伴。 也是,他如今和方仲生在一起,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地带女伴过来让方仲生吃醋? 那他这千行集团还想不想要了? “说不定是他们俩一起呢。”我说。 “噗!”这是瞿耀今晚第三次控制不住自己,幸好在音乐响起时他就把手中的酒放下,这会儿没有波及到任何人。 他用手背捂住嘴,眼里有明显的笑意。 “你说的这个……挺有可能的。” 他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或许是觉得两个大男人互相拥抱着跳舞很搞笑?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境——嗯,确实很搞笑。 可方仲生和陈熙并没有让这种事情发生。 就算他俩再真爱,目前的社会环境注定了他们的这一段关系见不得光。 方仲生拄着拐杖,站在了舞池边上。他看着陈熙,冲舞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去。 陈熙却没有急着踏入舞池。 他站在原地环视一圈。 我和瞿耀离他们有点远,看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他最后似乎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 紧接着,他劈开人群,快步地走来。 今晚陈熙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就连皮鞋也是白色的,整个人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 他走过的地方,无不伴随着少女们激动的尖叫。 他却目不斜视,仿佛早已心有所属。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我低下头去,扯了扯瞿耀的袖子。 “走什么走!”瞿耀如磐石一样定在原地,“他要做什么随他去,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了。反正这里人这么多,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安慰”对我来说一点效果也没有。 可他不走,我也不能一个人中途离场。 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熙走到我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随即半弯下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递向了我。 少女们失望的嘘声四起,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俩的身上。 我相当的局促不安,想要礼貌性地笑一笑,面部的肌肉就跟僵住了一样,完全不受大脑神经的控制。 “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呢?”陈熙抬头看我,声音轻缓温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盯着他摊开的手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我茫然地抬眼看去,只见几部照相机和摄影机的镜头全都对准了这里。 一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难不成……现在还在直播? 第297章 如芒在背 方仲生只预告了交接仪式会对外直播,我以为仪式结束直播就停了,谁知道……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若是拒绝陈熙,场面会变得相当难看。而我,大概也会被打上一个“不识好歹”的标签。 可一想到姜越也在那些镜头之后,我的内心对与陈熙共舞这事儿无端生出了许多抗拒。 我下意识地转头向瞿耀求助,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我隔开了几米的距离,且故意看向别处避开我的视线。 “嗯?”陈熙的再度出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表情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因为我的迟疑而恼怒慌张。 ——好像笃定了我会答应他。 其他人的眼神中却多了些别的情绪,有等着看他出丑的,有怪责我的,也有纯围观的。 宴会厅内诡异的宁静让我尴尬心慌。 我受不了这样的“凌迟”,闭一闭眼,将手放入了陈熙的掌心。 陈熙站直身体,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 他弯曲五指,包裹住我的手,转身带我一起步入舞池。 后面的人慢慢跟上,填补着此前他打开的豁口,重新在舞池的边缘围成一个整圆。 陈熙在舞池的正中间停下,摄影师绕着圈,从多个角度捕捉他。 我刚想问他“我不会跳舞怎么办”,看到那黑魆魆的镜头,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陈熙的双手环上了我的腰。 ——在此之前,我俩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我一个激灵,头皮有些发麻,身体也一寸一寸变得僵硬。 “放松。”他低头,附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抱住我。” 明知道这只是舞蹈动作,但遵照他的指示抬手于我来说格外的艰难。 两只手仿佛不听我的使唤,半天都不动一下。 “我、我不会跳舞。”我还是说了,为自己的僵硬和迟钝找理由,以掩饰内心的不情愿。 “没关系,跟着我就好。”陈熙一丁点的不耐烦都没有,亲自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我退哪只脚你就迈哪只脚,慢一点,不用着急。” 舒缓的音乐刚好适合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菜鸟。 我低下头,紧紧盯着他的脚。 尽管每次都会比他慢上半拍,但还是会时不时地踩上他的脚。 他那双纯白的皮鞋上一下子多了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格外的难看。 幸好其他人也都结伴滑入舞池,几乎再没什么人留意我们。 摄影师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镜头给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又一次踩到陈熙的脚,我连忙向他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陈熙依旧笑得温柔。 “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周围的嘈杂让我俩渐渐放松,他甚至有了与我闲聊的余裕。 我? “挺好的。” 之前名为“照顾姜越”,实质上过着类似于米虫的生活;姜越走后我重回公司,临近春节大家都等着放假,工作少得可怜,每天都很轻松,也就这两天为了这场酒会忙活了一阵。 “阿姨呢?病情有好转吗?”他又关心我妈。 “嗯。她现在每天忙着赶作业,没什么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每次去上课,老师都会留作业。但因为学生都是老年人,所以难度都不大。 偏我妈有着“美术生”的尊严,每一次作业都要做到尽善尽美,花的时间自然而然就变长了。 她经常跟我炫耀:“我的作业这次又是全班最高分!” 同时也不忘吐槽我爸:“老杨又拿了最低分,还被老师批评了。你说他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干嘛花那个冤枉钱去上课?” 我只能给我爸找补:“人家家里有钱,闲着也是闲着,发展点兴趣爱好也挺好的。” 免得我妈太瞧不上人家。 “那就好。”陈熙露出了一丝丝的欣慰。 我觉得我也该说点什么。 “刚才瞿耀跟方总之间火药味太浓,我没机会祝贺你。”我抬起头,与陈熙对视,“恭喜啊,千行集团的总裁大人。” 陈熙被我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多了一抹红。 “我原先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的。”他的笑容中夹杂了些许的苦涩,声音也逐渐变轻。 我惊讶道:“为什么啊?” 陈熙舔了舔嘴唇,紧盯着我,缓缓开口:“因为……我抢了姜越的位置。” 仔细想一想,从得知他将全权接管千行集团到现在,我好像真没有为这个理由生气过。 大概是因为这个位置是姜越主动放弃的,而不是被人强行踢下来。 他本人都不在意、不稀罕,我们当然没有替他打抱不平的道理。 所以这整件事在我眼里,不过是陈熙捡了个姜越不要的“垃圾”,“抢”这个词,用得并不合理。 但这话我不能跟陈熙说。 “凭能力竞争嘛。”我宽慰他,“况且姜越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是吗?”陈熙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不生气,我就放心了。” 我抿唇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站在舞池边缘的方仲生。 他没有走,并且,此刻还用那双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瘦削、佝偻的身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森,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某种无形的黑气。 我一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在和陈熙跳舞! 我在和他的新欢陈熙跳舞! 还是用这样亲昵的姿势! 难怪他会这样不高兴。 原来是吃醋了。 我不敢再继续下去。 方仲生的目光太恐怖、太阴冷,像一只“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在暖气充足的宴会厅里,让我的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我有点累,不想跳了。”我对陈熙说。 陈熙并没有如我所愿地立刻放开我。 “等这支曲子结束吧,摄像机还拍着呢。” 方仲生的注视让我如芒在背。 我拉开了与陈熙之间的距离,紧张得又给他的鞋上添了几个脚印。 音乐好不容易才结束。 我第一时间拿下了放在陈熙腰间的手,同时从他的怀里退开。 第298章 羞愧至死 第二支乐曲几乎无缝衔接地响起,陈熙再度向我伸出手。 我一个侧身避过,牵起裙摆不管不顾地往舞池外跑。 有观望了很久的女孩主动上前向陈熙邀舞,他的脚步被绊住,最终能没追上来。 远离了舞池,远离了陈熙,那道令人感到不适的视线便随之消失。 我站在人群之外,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瞿耀重又回到了我身边,一开口就是对我的嫌弃:“你的舞怎么跳得那么烂?” 刚才的仇我都没报,这会儿他居然还敢来招惹我。 我扭过了脸去,懒得搭理他。 他又没脸没皮地黏上来。 “你别生我气啦!”瞿耀软着调子讨好,“当时那不是大势所趋嘛!我也不好阻止什么。” 尽管如此,他把我一个人扔在风暴中心的举动还是让我的一颗心寒透。 “要不然……咱们现在就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瞿耀拉住我的手,跟小孩子一样晃了晃。 这个提议对目前的我来说相当的有吸引力。 “好。”心上的坚冰破裂,但为了不让他太过心安,我仍冷着一张脸。 宴会厅里的人大多集中在舞池那一块儿,其他地方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注意到我们的几乎不存在。 我俩顺利地逃脱,外面的警卫还敬业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看到我们出来,他们都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问:“结束了?” 其他人连忙打起精神,挺直了方才松懈的腰杆。 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忙说:“还没呢还没呢!是我们有事要先走。” 他们便又自己忙起了自己事情。 上了车,我问瞿耀:“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换身衣服?” 我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鞋子全都在瞿耀的车上。 “你怎么这么麻烦。”他虽不情不愿,还是陪我重新回到了酒店。 好歹他也曾是万豪的副总,如今人虽然走了,人脉还在。 他随便拉了个人,让人家带我去员工休息室。 然而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原本还坐在大堂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麻烦问一下……”我找到大堂经理,问:“你知道瞿耀去哪里了吗?” “瞿副总啊……”酒店员工对瞿耀的称呼至今仍未能改过来,“我看到他进了电梯,应该是上楼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脸上的笑容也格外勉强。 一看就在撒谎。 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难不成是有什么内情?还是……瞿耀事先吩咐过他了? 我继续给瞿耀打电话,这回他直接挂断。 等我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 我既担心又恼火。 就算他真有别的事情不能跟我一起去吃饭,接个电话跟我说一声有那么困难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等他。 我瞪着手机暗暗生气,被我忽视了好一阵的大堂经理幽幽地凑过来,劝我说:“小姐,要不您先走吧?我估计瞿副总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听这语气……他好像知道得还挺多。 “你老实告诉我。”我板起脸,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迫他,“瞿耀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大堂经理又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我真不知道。”他依然嘴硬,“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您要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们酒店的前台或者其他员工。” 说完他转身就走,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我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了想,我还是给瞿耀发了条微信:“我先走了,你忙完了不用找我,直接回家吧。” 按下“发送”的同时,我在心里可着劲骄傲。 瞧瞧这对比! 我多么贴心!多么懂事!多么不叫人操心! 我要让瞿耀那王八蛋羞愧至死! ** 没了瞿耀,我只能自己打车。 因为今天这个日子的特殊性,万豪酒店前的这条路被人为地封住,一般的车都进不来,想打个出租车还得走出去。 我才走到一半,一辆黑色宾利从后面追上来,对着我狂按喇叭。 这车我从前没见过,车牌更是毫无印象。 曾经好几次被绑架的经历让我的警觉性在瞬间提到最高,此刻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加快了速度。 然而我越快,那宾利也越快,喇叭声响得越急促。 终于,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姚希!” 我一愣,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转身望过去。 露出来的那张脸也是我所熟悉的。 “言良?你怎么在这里?” 我慢慢走过去。 “我本来就在附近,刚刚接到瞿耀电话,他有点急事,让我过来接你。”言良冲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上车。 副驾驶座空着,我自然而然去拉这边的车门。 “哎——”言良慌忙阻止了我,“这座位是我未来女朋友的,你委屈一下,坐后面吧。” 他这理由令人失笑,倒不让我感到委屈。 只要他不觉得自己像是我的司机就行。 “好。”我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 言良没开灯,街边闪烁着的霓虹灯将车内照亮。 我拉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靠里坐着的姜越。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双眸愈发的幽黑。 距离他从我家里离开还不到半月的时间,他手臂和腿上的石膏却都无影无踪。 虽然知道他的伤已经痊愈,可他不演戏了……我还有些不习惯。 我微一挑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你好了?” 姜越神态自然,不慌不忙地回答:“没有。只是今天要出门和朋友聚会,打着石膏不方便,就提前去医院拆掉了。” “噢。”我点点头,没有拆穿他,端端正正地在他身边坐好。 言良发动车子,问我:“现在去哪里?回家吗?” 我摇头,“晚上没吃饱,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找个能吃饭的地方把我放下,谁知道他俩全都跟着我下了车。 言良还不忘从后备箱里拿出姜越的轮椅,扶着他坐上去。 第299章 陈熙那个弱鸡 “你们俩也没吃饭?”我问。 既然是出来跟朋友聚会,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 言良却点了头。 “刚才光顾着喝酒了,什么也没吃。” 他俩身上确实有酒味,淡淡的,还不及烟味浓。 ——这聚会估计刚开始没多久。 言良推着轮椅,跟我并排走着。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姜越无表情的瘦削侧脸。 他直视着前方,粉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他惯有的状态,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而不久前才在酒会上和陈熙跳过舞的我格外的忐忑。 言良大概是这家酒楼的熟客,不仅去包房有经理领着,点菜也信手拈来。 等菜的间隙,他也闲不住,提起桌上的茶壶,担任了服务生的角色。 “喝茶吗?这里的茶都是上好的碧螺春,比很多人自家喝的价格都贵。” 菜单上一个炒青菜都好几十块的价格,让我相信他这话不是假的。 “你对这里这么熟,该不会……这家店就是你开的吧?”我打趣他。 “那倒不是。”言良勾了一下唇,“但是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怪不得。 我当即就问了一个很俗的问题:“那……待会儿结账的时候可以打折吗?” 这饭是我提出来要吃的,他们俩严格算来只是陪我,我拉不下脸让他们付钱。 而我作为一个工资并不高的总裁助理,当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打折?”言良挑眉,摇了摇食指,“以我和我那位朋友的交情,这一顿要是不免单,实在说不过去。” 说完他还冲姜越眨了眨眼,问:“是吧?” 姜越从进来便端着茶杯一直浅浅啜饮,目光也都停留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此刻被言良问到,他才分了一半的眼光过去,还很给面子地答了个“是”。 “免单就不必了。”我的脸还没大到那个地步,“小小打个折就行。” “那可不行。”言良板着脸拒绝了我,“我那朋友最怜香惜玉,要知道我们带女性朋友来,不仅给免单,还会送礼物。”他又看姜越,“是吧?” 姜越这回却没顺着他的话说:“不怜香惜玉,也不是带什么女性朋友都给免单。不过——”他深黑的眼眸锁住我,“是你的话,就都可以。”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调也一如往常的毫无起伏,就连眼神也没带多少感情。 好像他只是随随便便地说了一句随随便便的话。 我的心脏却因此而狂跳,耳边全是越来越大的“扑通”声。 脸上——乃至于全身的温度骤然升高,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生怕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慌乱与羞怯。 “那……”我低下头,声音小得仿佛蚊蚋,“替我谢谢你们那位朋友。” “好。”姜越应下,随即便不再出声,又自顾自地品起茶来。 这家酒楼大厨手艺很好,食材相较业内的其他店明显要新鲜、高级许多,开出那么高价倒也不坑。 只是其中几道菜的味道……我吃着有点熟悉。 “前一段时间瞿耀每天让人送去我家的饭菜,是不是就是这家的?”我问姜越。 姜越握住汤勺的左手顿了一顿,“没错。” “也不收钱?”我很好奇。 姜越沉默了,言良替他回答:“那肯定是不会收的。” 我忍不住感慨:“你们那朋友真的很土豪啊!还讲义气!” 这么贵的菜,说免费就免费,还一连送了好几个月。 “他还缺朋友吗?会写新闻稿、会看报表、会做牛做马的那种?”我舔着脸问。 言良笑出声来,姜越看我的眼神也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朋友他不缺。”言良笑得八卦兮兮,“但是缺女朋友。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我下意识地乜一眼姜越,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舀起碗里的汤往嘴里送。 我还是心虚,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说:“算了吧,高攀不起。” 我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打住,可言良像跟我较上劲了一样。 “不算高攀。”他一板一眼地说,“他也没什么门第的观念,而且你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如果你愿意的话,改天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姜越仍然没有反应。 我在松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失望。 “不用了。”我回绝了言良。 为了避免他再纠缠下去,这一次我没有找任何的借口。 但他依然不依不饶:“真的不用吗?他条件挺好的,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比那个什么陈熙要好多了,还比陈熙有钱。” “陈熙”这个名字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碰的时候还好,一旦碰到,就开始了危险的倒计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我紧张地看向了姜越。 姜越平静得都不像是他自己。 言良作死玩火,偏要多问他一句:“你觉得呢?” 我心里的恐惧像是气球,被言良充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等姜越拿着针扎破的时候—— 姜越放下汤勺,给了言良一个赞许的眼神,“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咻”的一下,气球里的气全都被他给放走了。 言良喜笑颜开地冲他伸出手掌,姜越极有默契地拍上去。 我默默看着,心里只有两个字:幼稚。 好像这样说两句陈熙的坏话,就真的能够把他踩在脚底一样。 我无语的表情在他们看来像是一种质疑。 “怎么,你不相信?”言良瞪着眼睛微扬着下巴,说话像在抖狠,果真有种黑社会老大的气质。 ……难怪医院里的那些小护士会那么怕他。 “……没有。”我连忙摇头否认,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抓着我的衣领逼我认同他的看法。 言良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了我。 “我跟你说,等以后你们俩见了面,你就会知道我的话有多正确。到时候,咱们也搞个酒会,让你们俩也站人群中央跳舞。他的舞跳得可比陈熙专业一万倍,绝对不会像陈熙那个弱鸡,总是被你踩脚!” 我心一沉,额上更是冒出了冷汗。 他们果然看了直播! 第300章 神神秘秘 他们俩先前那不显山露水的,我还以为自己想多了,结果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干脆没接他的话,言良自己絮絮地念叨:“陈熙那小白脸,也就能哄一哄方仲生。他泡妞的技术……低级得我们都瞧不上眼。” ……可真是厉害极了。 “再瞧不上人家,也改变不了你们都是单身狗的事实。”我幽幽吐槽。 言良表情一僵,急忙地为自己正名:“我们那是洁身自好!宁缺毋滥!” “是。”我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 “我跟你说姚希,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言良气得大概失了理智,不禁口出狂言:“赶明儿我就找个女朋友打你的脸!” “好嘞!”我欣然应允,“我等着那一天。” 姜越冷冷瞥他一眼,提醒他:“冷静一点。” 言良指着我,向他告状:“她瞧不起我!”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 “她说的话没什么错,我们确实都是单身狗。”姜越很客观。 言良炸了毛:“你就只知道护着她!” 他这话一出,我很有点尴尬。 姜越却并未受到影响,淡定地陈述:“我只是说事实。” 言良终于闭了嘴,一杯一杯地灌着茶。 桌上的菜渐渐见了底。 我借口去洗手间,溜到了前台打算结账。 然而等我报出包房号,收银员说:“我们经理交代过了,您今晚的消费全部免单。” 我只能把刚刚掏出来的钱包又塞回去。 ** 我回到包房,他们俩都吃完了,也没聊天,一人捧着一部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们动作一致地抬起头来。 “走吗?”我问他们。 “走吧。”言良收好手机,先站起来。 姜越比他慢了半拍,我瞟到他的手机屏幕:黑色的背景,细细密密、颜色各异的折线——是股票的k线图。 我忽然想起来:“千行的股票,什么时候抛?” 千行集团的股价在前几天方仲生宣布陈熙将接任总裁的时候稍稍上涨了一些,但也不到我买入时候的水平。 言良闻言,皱着眉问姜越:“你让她也买了千行的股票?” “她买得不多。”姜越说。 “不多也涉及到了内幕交易,你悠着点儿,别把她拖下水。”言良忽然正色,严肃得跟之前判若两人。 “我有分寸。”姜越依然镇定自若,“她买得早,不会有事。” 他们俩说的话,我半句都听不懂。 “什么‘内幕交易’?什么把我拖下水?” 我看看姜越,又看看言良。 “没什么。”姜越明显不想跟我解释,“你手里千行的股票不要抛,要有闲钱了,还可以多买一点。陈熙上位以后千行的股价还会涨,但涨不了多高,全抛了也没多少钱。” 我从前没玩过股票,对这些一窍不通。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你别跟她说太多了。”言良提醒他。 姜越看我一眼,抿紧了唇。 他们俩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我愈发的好奇,但我很清楚:他们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内情,就说明这事儿知道得太多对我没什么好处。 于是我识趣的没有再问。 **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我妈的电话:“酒会结束了吗?” 我看了眼时间,9点多了,应该快要结束了。 “嗯。”我回答。 我妈便放心地进入了正题:“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去小区的门卫室帮我取个快递。” “什么快递?”我觉得奇怪。 我妈年纪大了,智能手机都不太会用,更别提网购了。而她最近也没让我在网上给她买过什么东西。 “是我让人给我邮过来的今年的新茶。明天不是大年三十么?我邀请了你杨叔叔来家里做客,他喜欢喝茶,所以我上个星期给你爸那个朋友打电话订了几两茶叶,刚好今天到了。”我妈解释说。 “你邀请了杨叔叔,怎么事先没跟我说?”我故意逗我妈。 事实上,假如她不去跟我爸开这个口,我也肯定会找个理由把他接过来跟我们一起过的。 “还不是你杨叔叔一直没给个准信!”我妈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爸的身上,“他说他最近可能有个小手术要做,时常要往医院跑,观察身体的情况什么的,不知道三十有没有时间,一直拖到今天才确定了明天可以过来。” 我的重点成功跑偏:“他要做什么小手术?” 瞿耀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提过。 “我不太清楚。他没跟我说,我也不好意思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我妈向来不喜欢瞎打听别人的私事。 “好的,我知道了。”我心中存着疑虑,但不想影响到我妈,“您早点休息吧,我待会儿给您把快递拿回去。” 挂了电话,我问姜越:“我爸要动手术?” 姜越的脸隐在车门角落的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没听说过。”他说。 “那我妈刚才跟我说,我爸自己说最近要动一个小手术……” 我妈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而我爸——就算要撒谎,也应该是把做手术这事儿瞒着我妈,而不是好好的却骗她自己要做手术。 姜越沉吟片刻,建议我:“你问一下瞿耀。我有一阵子没跟叔叔联系过了,不是很清楚他的情况。” 我倒是想问瞿耀,可是…… 我又拨了一次他的电话,听筒里传出的仍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瞿耀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忍不住问。 他今晚的所作所为真的太反常,不接电话还关机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后视镜里的言良勾唇一笑。 “这个嘛……” 一副显然知道内情却又不想透露的模样。 “你等明天自己去问瞿耀吧。他的私事,我也不能乱跟人说不是?”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我不想再跟言良说话,怕被他气得心肌梗塞。 到了小区门口,我让言良停车,把我放下。 “我要去门卫室帮我妈拿快递,你们先走吧。” 我推开车门,一只脚刚碰到地,忽然听见姜越问:“明天……你打算怎么过?” 第301章 相反 我的另一条腿还蜷缩着放在车上,闻言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姜越也看着我。 路灯昏黄的暖光让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变柔和了一些,无波无澜的双眸里多了属于正常人的挣扎与期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可他—— 既没有家人,也失去了每年在这个时候陪伴着他的工作。 去年三十他与我们全家在一起的温馨、幸福的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然而才过了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我心中的酸楚蔓延开来,再说话时声音低柔了不少:“和爸妈在家里过呗,还能怎么过?” “你们呢?”我反问他。 “不知道。”姜越看向前方的言良。 言良摊摊手,一脸歉意。 “我晚上得回我爸妈那儿,不能陪你。” “没事。”姜越嘴上虽这么说,眼底却闪过一抹黯然。 “瞿耀明天要带他爸妈去m国旅游,过完年才能回来。”言良又补了一句。 也就是说,姜越的朋友,明天一个都不在他身边。 我生出一股邀请他去我家里做客的冲动,可想一想我妈对他的偏见,最后还是作罢。 “我走了。” 车内的气氛让我窒息,我不敢再面对姜越,甩上车门快步地走进了门卫室。 报上我妈的名字,我很顺利地拿到了她的快递。 回到家的时候,我妈还没睡,系着围裙在餐厅里擀明天要用的饺子皮。 见我回来,她擦干净手上的面粉,急急迎上来。 ——直接拿走了我手里的小盒子。 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我,专心拆起了包裹。 我带着被忽视的挫败感,暗戳戳地贴过去。 外面的纸盒拆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茶叶罐,茶叶罐里只装了一半的茶叶,但一打开盖子,立刻就有淡淡的清香逸出来。 这茶闻着就不错,既然是找我爸的朋友买的,那应该不便宜。 “咱们家里不是还有好多茶叶么,怎么又买新的?”我问我妈。 那次她想把家里的茶叶打包送给我爸被他拒绝以后,就再没有把那些茶叶从柜子里拿出来过。 “上次我和你杨叔叔就是为那些茶叶吵的架,我怕他那个小心眼又跟我翻旧账。”我妈虽然是在抱怨,但眼角眉梢那浅浅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啧。 明明就很在意人家,还在我面前嘴硬。 我妈脸皮薄,再加上我爸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我不敢拿感情上的事调侃她,只能假装相信了她的说辞。 她扔掉纸盒,把茶叶罐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里,又重新坐回来擀饺子皮。 我洗了把手过来帮她。 “明天早上早点起床,我把馅儿都剁好放冰箱里了,你只管包就是。”我妈吩咐我。 以往每年的三十,都是她和我爸早早起来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下午再和我一起包饺子;今年我爸这个样子,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我们母女俩的身上,我自然要多做一些,不能再像往年那样偷懒。 “好嘞。”我应下。 “记得准备好硬币。”她又提醒我。 我想到去年,饺子里的那枚“幸运币”被姜越吃到,我跟他说:“你会健康幸运一整年。” 哪知道一切都和我当初的预言相反。 我顿时失去了往饺子里包硬币的热情。 那种深深的失望,就好像是小朋友长大以后第一次被告知圣诞老人并不存在一样。 但这毕竟是习俗,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仪式。 “我知道的。”我说。 我把我妈擀好的饺子皮一个个叠起来放好,不知不觉已经摞了四五座“小山”,而她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今年家里不请客,您可以少弄一点儿。”我忍不住说。 往年春节我大伯父、三叔两家总要过来拜年,在这儿瘫坐着玩一天什么事都不干也就算了,临走还不忘顺一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今年我爸不在,我大伯家里又闹得人仰马翻,想来不会有时间来祸害我们。 “把和好的面团擀完吧,剩着也没什么用。饺子包多了可以冻在冰箱里,肚子饿了随时煮着吃,也不浪费。”我妈说,“而且啊,你别这么乐观。”她抿抿唇,“你大伯和三叔……说不好的。反正,他们要是来,咱们就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好好招待他们;要是不来,那就皆大欢喜。” “嗯。”我点头。 “对了,小陈最近在做什么?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什么时候叫他来家里坐坐,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吧。”我妈突然提起陈熙,还让我惊了一下。 但也不奇怪。 在她心里,陈熙是个帮了她许多次的大好人,还是个完美的未来女婿人选,过年这种特殊时候,自然是要好好跟人家联络一下感情的。 因为前段时间瞿耀和姜越的百般叮嘱,再加上今天又知道了他和方仲生的关系,我肯定是不愿意再和陈熙有过多的交集的。 ——我可不想再被方仲生威胁针对。 “他最近应该挺忙的,估计没有时间。”我迅速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都过年了,还有什么可忙的?他们公司过年不放假的吗?”我妈不能理解。 “您不知道,陈熙成了千行集团的新一任总裁。我今天晚上去参加的那个千行集团的酒会,为的就是宣布这事儿。”我说。 “啊?”我妈一脸的困惑,“小陈自己不开了一家公司吗,怎么又去千行集团当总裁了?” 我总不能跟我妈说他这是睡了千行集团的前任总裁潜规则上去的。 她这一大把年纪,就算接受得了“潜规则”,也接受不了两个年龄相差那么大的男人搅基——更接受不了其中一个还是她喜欢的陈熙。 所以我用方仲生在酒会上给出的公式化的理由来回答她:“因为姜越辞职了,方仲生又没有其他儿子,只能找外人来帮忙管理公司。陈熙有能力有手段,前些时候橙象因为陈大海那事儿出现危机,也在他的带领下安然度过,方仲生估计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想让他帮助千行集团起死回生吧。” 第302章 一起 我妈对这一套说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毕竟陈熙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优秀的人。 “就算是新官上任事情多,也不能不过年吧?”她替陈熙打抱不平,“方仲生也是,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退位呢?” 我撇撇嘴,“那谁能够知道。” 或许是……千行集团已经等不下去了吧。 而陈熙的加入令千行集团的股价上涨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方仲生大概巴不得陈熙越早接管千行越好。 “不是我说——”我妈擀皮的动作放慢了一些,抬起头来看我,“方仲生的心也太狠了一点吧。就算姜越再怎么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把千行集团留给姜越,还大张旗鼓地交给别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我没料到她会帮姜越说话。此刻,在惊讶的同时,我还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暖。 “对啊。”我跟着她一起“讨伐”方仲生,“姜越现在没了工作又受了伤,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方仲生不说拉他一把,还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完全不像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样子。姜越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才会投生成他的儿子!” 听完我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我妈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些不忍。 “姜越他……怎么样了?出院了吗?”她问到,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我想了想,答:“出是出院了,但伤还没好全。”——起码,他想让人以为他的伤还没好全。 “那他现在一个人住?”我妈的眉头皱了起来。 “住在他一个朋友家里,他朋友刚好这一阵子工作不忙,可以帮忙照顾他。” 因为陈亮的案子没结,y会所如今仍处于被查封的状态,重新营业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我不知道言良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副业,但他最近看起来都挺清闲。 “那还挺好。”我妈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没隔两分钟又问:“他过年怎么办呢?也待在朋友家里?” “应该是吧。”我猜测,“不然他也没地方可去啊。他跟他爸算是彻底决裂了,去年他爸打电话让他回去他都不回,今年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姜越的脾气也是忒倔了一点。父子俩,再怎么不合,也不会有隔夜仇的。要是姜越愿意主动示好,跟他爸好好相处,他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千行集团也不会被交到陈熙手里。”我妈叹着气,为姜越感到惋惜。 姜越的脾气是倔,可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他倔得没错。 换了我是他,也会和他做出相同的选择。 ——宁愿自己过得不好,也绝不向方仲生那个人渣低头。 所以我没接我妈的话。 “姜越那个朋友不回去跟爸妈过节?”我妈又回到了先前那个话题。 “回啊。”我说。 “那姜越呢?跟他一起回去?” “不一起吧。”听姜越和言良在车上的那段对话,言良完全就没有要把姜越带回家的意思。 “那姜越一个人怎么过?”我妈惊得抽了口气。 我以为我妈是担心他伤没好照顾不了自己,安慰她说:“姜越虽然还没好全吧,但生活已经可以自理了。只要家里有吃的,几天没人在旁边看着是没问题的。” ——说不定一直没人在旁边看着都没有问题。 “我不是说这个。”我妈放下擀面杖,摆了摆手,“这大年三十,怎么可以一个人过呢?” 她那个语气,好像一个人过年是多么荒谬、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可他的朋友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啊,他也不能不一个人过。”我表示无奈。 我妈低着头思考了片刻,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要不然……你明天把他接来咱们家里,一块儿吃个年夜饭吧?” 我妈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我是打死也没有想到的。 她对姜越有多大的意见,别人不清楚,我心里还能没点数吗? 我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一口答应下来,不要再多问,可我的好奇心快要冲破天际,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您不是让我别再跟姜越来往吗?” 我妈一下就变了脸。 她横我一眼,冷冷地说:“我不让你跟他来往,你听进去了吗?” ——真是一针见血、一击毙命。 我羞愧地摸了摸鼻子,没脸说话。 “反正他那婚也没结成,又跟秦卿分了,你跟他做朋友,别人不会说闲话,我也懒得阻止你。”我妈坦白了自己态度转变的原因,“不过他这个人在我这里,已经有前科了。”她的脸依然沉着,“你们俩做朋友可以,其他的——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 ——我也压根没想过她会同意,所以从来不打这个主意。 更何况,我自己心里那道坎我都过不去。 “我知道的。”我乖乖点头,顺便又跟她交了个底:“我不只不想跟姜越有超越友谊的感情,也不想跟陈熙。” 我妈不乐意了:“为什么啊?小陈不好吗?” “好,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这也不算是信口胡诌,本身陈熙就不符合我心目中对另外一半的期许——或许更直白地说,就是我对他没有感觉。 我妈继续擀起了饺子皮,没说支持我,也没说不支持。 她这表现,很明显就是还没有死心。 我有点头疼。 “那我待会儿给姜越打个电话。”我换了个话题,又征询我妈的意见:“是让他早上就过来,还是下午?” “他那朋友什么时候走?”我妈问。 “我打电话的时候顺便问问。”这个他们没说,我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朋友要是早上就走了,你就早上过去接他;要是下午走,你就下午去。”我妈有条不紊地做着安排,“我跟你杨叔叔也说好了,让他下午过来。” ** 我妈把最后剩的一点面团全部擀完,收拾好东西回了房间睡觉。 我给姜越打电话,他接得倒挺快。 “姚希?”他好像很意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跟我妈一块儿擀饺子皮到现在。”我先回答了他这个问题,随后问他:“你明天有安排了吗?” 第303章 给姜越 “没有。”姜越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过节?”我向他发出邀请。 怕他误会,我又补充:“我妈说,大年三十,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言良家里呆着,太寂寞了……”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空白。 “替我谢谢阿姨的关心。”姜越的声音带笑,可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沉黯。 好像不怎么高兴。 我担心他为难,主动提出:“你要是不想来的话,可以不来的,我妈不会介意。” ——有可能他见到我妈也会感到尴尬。 姜越冷不丁地发问:“你希望我去吗?” 我当然是希望他来的,而我也照实说了。 “那我去。”他给出答复。 明早言良就回父母家,在那之前会把姜越送过来,省了我去接他的麻烦。 ** 大年三十。 一大清早我就陪着我妈去菜市场买菜,两小时后两人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艰难地回了家。 瘫坐在沙发上揉手臂的时候,我妈第一次建议我:“去拿个驾照吧。” 我点点头,默默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我妈叹气:“家里没个男人,真是不方便。” 说完她又拿眼觑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门儿清,却故意装傻不接她的话。 休息了一阵,手臂的酸痛没之前那么明显了,我妈催我起来:“快快快!包饺子去!” 我俩一块儿进了厨房,她准备年夜饭要用的食材,我拿出冰箱里和好的肉馅去餐厅里包饺子。 饺子还没包两个,言良就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楼下,让我去接姜越。 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姜越和言良等在楼门口。 姜越没打石膏,但坐着轮椅,腿上还摞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劳烦你了。”言良笑眯眯地把姜越交给我,“晚上我会让人过来接他,到时候你只需要送到楼下就行了。” 他把一切安排好了,都不用我主动询问。 “哦对了,帮我跟阿姨说一声‘新年快乐’。她真是我见过心地最善良的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她。”言良的痞笑里带了点揶揄。 他冲我们挥挥手,跳下台阶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言良一走,我和姜越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尴尬。 我推着轮椅往里走,看到那些显眼的礼品盒,倏地松一口气。 ——总算找到了话题。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姜越用双臂将礼品盒环住,以防从他的腿上滑落。 “难得来一次。”他的嘴角多了抹浅笑。 “你现在又没什么钱,买这些东西都得跟别人借……”我小声嘀咕,“心意到了就行,没必要这么破费。” 要放在以前,这些东西他买就买了,反正再贵于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可现在…… 我真觉得,他这大手大脚的臭毛病该改了。 大概是我说得太直白,让姜越有点难受。他唇角的弧度渐渐隐去,半天都没再出声。 见他这样,我不禁生出些愧疚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道歉。 直到进门,我俩都相对无言。 听见声,我妈从厨房里出来。 “小姜来了?” 她的笑容客套,却又自然。 姜越也一改之前的阴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阿姨,新年好。”他的声音也甜甜的,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味。 “新年好新年好!”我妈连声应道。 他俩见面的场景没我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我在意外的同时,也很是欣慰。 “你来得也太早了,我们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呢!”大概是被姜越的到来打乱了节奏,我妈显得有些焦急。 “我朋友要回家,所以我跟他一起出来了。”姜越解释说。 我妈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没办法了。” “你吃早饭了吗?”她又问,“要不让姚希给你煮碗饺子?” 我指着餐桌上仅有的两个饺子说:“我正在包。” 姜越摇头,说:“我来的路上吃过了。阿姨您去忙吧,我跟姚希一块儿包饺子。”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我妈板着脸阻止他,随后又吩咐我:“姚希,你去把家里的瓜子、糖果什么的拿出来给小姜吃。” 我得了令,把姜越带来的东西放进杂物间,又搬出前两天刚买的各种小零食。 我妈开了电视,把姜越推到沙发边上,亲切地叮嘱;“小姜,你就在这儿坐一会儿,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客气。” 这态度……完全看不出她对姜越有许多不满。 我从昨晚就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才放下去。 “安顿”好了姜越,我妈重新回了厨房。 我怕姜越一个人无聊,把东西全都搬到了客厅,包饺子的同时还能跟他说说话。 姜越却直接上手,帮我包起了饺子,任我怎么劝阻都不听。 他可能学过,动作非常娴熟,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大小几乎都一模一样。 我看看他包的,再看看自己的,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 突然,姜越抬头问我:“你包硬币了吗?” 我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还没有。”我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硬币,“我去洗干净。” 我进到厨房,我妈恰好在洗菜。 看见我手里的硬币,她说:“你待会儿包这个的时候记得在饺子上做个记号,晚上煮好了捞给姜越。” 这种操作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您以前也做记号?”我很好奇。 “肯定啊。”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我拆穿,我妈不仅没慌,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儿得意,以及对我无知的鄙夷,“不然怎么这么多年硬币饺子都是你和你爸吃到的?” 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每年的“幸运币”确实大多都出现在我或者我爸的碗里,我妈就吃到过一两回。 我还以为是我和我爸的运气格外好,没想到这都是我妈人为操控的。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我沮丧于这一切和我的运气无关,我不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另一方面,我感动于我妈的细心与体贴。 第304章 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就算姜越吃到了硬币,他也不会真的获得好运,我做这个记号有什么用呢?” “幸运币”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它的全部意义。 “你这个孩子真是……”我妈就差戳着我的脑门骂我蠢了,“就算不做这个记号,凭着运气吃到硬币,也不可能说接下来的一年真的会顺利。这就是一个‘彩头’,让人高兴的。姜越现在日子过得挺苦的,他比咱们都需要这种‘慰藉’。” 我如醍醐灌顶,把那枚硬币仔仔细细地洗了好几遍,可刚拿出去,就被姜越半道截了胡。 “给我吧。”他把硬币塞进掌心还没封口的饺子里。 “哎——”我着急想抢回来,他迅速地捏好几道褶,把包好的饺子放到了旁边的铁盘中。 好在我机智,后面趁着他不注意,在那个饺子上偷偷地捏了个小小的尖儿。 ** 有了姜越的帮忙,几座小山一样的饺子皮很快就被包完。 我又去了厨房给我妈打下手,留姜越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我妈赶我出去:“去陪陪人家姜越,我这儿不需要你。” “姜越那么大个人了,哪儿还用得着我陪啊。”我不以为然。 “他不用陪是他的事,你要是不陪,就是咱们家礼数不到位。”我妈一脸的严肃。 她这把礼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性子也是没法救了。 不过也幸亏这样,才能不给姜越甩脸子。 我在沙发上坐下,姜越问我:“怎么出来了?” “我妈让我陪你坐会儿,免得你嫌我们招待不周。”我半开玩笑地回答。 “阿姨太客气了。”姜越微皱着眉,像有几分无奈,“她愿意邀请我过来,我就很感激了。” “她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撇嘴。 姜越沉默了一瞬,又问:“叔叔今天也会过来吗?” “哪个叔叔?”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姜越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音量说:“姚叔叔。” ——也就是我爸。 “哦哦哦!”我连忙点头,“来的。说是下午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一提起我爸,我就想起昨晚没弄明白的那个“小手术”。 “你等一下,我给瞿耀打个电话。” 我没有一刻耽搁地拨了瞿耀的号码,结果——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他怎么还关机呢?”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有急事想找人却找不到的心情实在太难受了。 姜越却十分冷静:“可能在飞机上,你晚上再打试试。” ——哦,言良说了,瞿耀今天要带父母去m国的。 那他这一飞,没有十几个小时到不了。 确确实实要等到晚上才能下飞机了。 ** 就我们仨,我妈这一顿午饭做得很简单。 “中午随便吃点,下午我煲个鸡汤,再把其他的食材处理了,晚上给你们做顿大餐。”她边往姜越的碗里夹菜边说。 我爸到得也挺早的。 我和我妈还在厨房里洗碗,门铃就响了。 姜越过去开的门,之后又摇着轮椅过来通知我们:“杨叔叔到了。” 我连忙把我妈手里的洗碗布抢过来,推了她一把:“您快出去招待杨叔叔吧,剩下的碗我来洗。” 毕竟是她的同学,也是她亲自邀请的客人,我妈没有不出去招待我爸的理由。 她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取下系在脖子上的围裙,还扒拉了两下头发,才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姜越擦着她的身子进来。 “阿姨的脸……好像红了。”他轻笑着说。 “嘁。”我也笑,“她明明就对我爸有意思,还天天嘴硬不肯承认。” “不过——”姜越忽然敛了笑,目露担忧,“就算阿姨肯承认,叔叔应该也不会接受她。” 从我爸至今不愿意表明身份就可以看出,他很介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如果等不到合适的肾源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真正团聚的一天。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之前因节日而生出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们俩的事儿,我也管不着。”我叹着气说。 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都好好的就行。 眼下这个情况,我也不敢奢望别的。 “你的压力别太大了。”姜越安慰我,“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那样笃定,让我忍不住发笑。 想说几句打击他的话,但想想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最终还是作罢。 “借你吉言。”我说。 ** 我妈献宝似的拿出了她刚买的茶给我爸泡上。 “你尝尝看,这是今年新摘的普洱。” 她紧张无比地看着他,眼里满含期待。 我何时见过我妈这个样子? 从前她都是被我爸捧在掌心,从来没有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好过人。 只怕这会儿我爸都得吃自个儿的醋。 果不其然的,我爸的脸色不大好,看着有点儿黑。 他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还行吧。”他这评价做得也很勉强。 因为知道内情,我在一边看着,都快要憋死。 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脸去,嘴角抽搐得已经发麻。 姜越倒了杯茶递给我,“缓一缓。” 他也在笑,轻轻浅浅的那种,不会让人有被冒犯的不愉快。 “谢谢。”我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还行?”我妈对我爸的反应很不满意,“这可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茶!” 我爸瞥了一眼杯中的茶汤,不屑道:“这也能叫最好?你应该是被人骗了。” 我妈火了,“唰”的一下站起来,音量也不自觉地飙高:“你到底会不会品茶啊?这么好的茶你喝不出来?” “我要是不会品茶的话,怎么能知道你被人骗了?”我爸冷哼一声,“你自己什么都不懂,才会觉得这种品相的茶‘最好’。” “你……”我妈被他气得涨红了脸,嘴巴张了又合,想骂人又骂不出来。 我赶紧去劝架:“杨叔叔,这茶叶我妈可是特意为您买的,找的也是我爸以前一个卖茶叶的老朋友,应该不会有假。” 然而我这一番话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还让场面变得更加的难看。 第305章 不速之客 也不知道是我话中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我爸将茶杯推开,向后靠坐在沙发上,身体绷得紧紧的。 他双眼盯着电视,注意力却明显不在上头。 “这茶我不爱喝。”他赌气一般地说。 就算他是客人,我妈也不惯着他。 “不爱喝算了。”她把茶壶放到了我和姜越这边,“你们在这儿坐一会儿。”她拿了茶叶罐,去杂物间里捣鼓了一阵后回了厨房。 我不放心我妈,给姜越使了个眼色,“我去看一下,你陪杨叔叔聊聊天。” 姜越点头。 他是这里唯一明面上知道我爸身份的人,我不在场,他还能劝劝我爸,让他别跟我妈瞎怄气。 我妈把砧板剁得震天响,好好的一把小葱,全被她剁成了渣一样的碎末。 我连忙抢下她手中的菜刀。 “您有本事剁杨叔叔去呀,拿砧板撒什么气!” 我妈恶狠狠地瞪我,眼睛有点儿发红。 “你以为我不想啊!” ——看来是真气急了。 我爸今天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对,我没法为他开脱,只能劝我妈:“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脾气,大过年的,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要不是看在今天大年三十,我还能让他在那儿安然坐着?”我妈往外瞟一眼,气呼呼地说。 她不赶人,我就谢天谢地。 “行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外边两个都是客人呢,你别把人家晾在那儿。”我妈重新夺回菜刀,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像一眼都不想再多看我。 我担心姜越还没跟我爸聊完,在厨房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出去。 外面的两人相处得异常和谐。 姜越浅浅笑着,倾身往我爸的杯子里添茶。 我爸连忙去接他手中的茶壶,说:“你行动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吧。” 两人你来我往地推辞了半天,最后这茶还是姜越倒的。 我爸的脸上虽仍没有笑容,脸色比起刚才却要好看了很多。 我悄悄乜姜越一眼,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看不出来,还挺有一套嘛。 我坐到姜越身边,用眼神询问这边的进展。 姜越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应该是已经搞定了。 我这才委婉地批评我爸:“杨叔叔,我知道您在茶这方面是专家,但我妈怎么说也是一片好意,就算真上了当,您也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呀!” 我爸这回的反应没之前那么激烈,半垂着脑袋,像有点羞愧。 “是我错了。”他主动认错,“待会儿等你妈出来我就向她道歉。” 这会儿我对姜越已经不仅仅是感激,还多了许多的崇拜。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答案他很快就向我揭晓。 在我爸去洗手间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我就跟叔叔说,阿姨有老年痴呆的前兆。而这,都是因为他的‘去世’。” 怪不得…… 我爸先前还那么强硬,跟他聊完以后就软了下去。 “你不会怪我吧?”姜越说完又有点紧张,“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叔叔……” “怎么会。”我勾起一个笑来。 我妈的身体状况,除了她自己,我就没打算瞒过别人。 我爸口风很紧,也怀抱着跟我一样的心情,肯定不会透漏给我妈知道。 姜越放松下来,捧着杯子啜了口茶。 “这茶真不错。”他夸道,眯着眼笑得像一只餍足的大猫。 这一刻,他从前的凌厉与阴郁全都被抛开,阳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金边,恍惚得都有些不真实。 我看得险些没挪开眼。 “怎么了?”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姜越掀起眼皮,怔怔地与我对视。 “没什么。”我忙低下头去,用茶杯遮住我微微泛红的脸。 ** 我爸和姜越本就话少,有我在场,他们更要装作不熟,几乎只有姜越给我爸倒茶的时候两人才会说上一两句话。 我起得太早,又没午睡,这会儿窝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困得一塌糊涂。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正要进入梦乡,忽的被人拍了肩膀。 “嗯?”我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扰我睡眠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端着一张极无辜的脸看我,“有人在按门铃。”他说。 我的脑袋还有点昏沉,半天才反应过来喊我妈:“妈,您还请了其他人吗?” 她昨天跟我说她就叫了我爸一个人,就连保姆阿姨都被她放回去休假了。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和我一样也是一脸的疑惑。 “请谁?我没请别人了呀。” 我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望。 门外站着两个熟悉的人——我大伯母和大堂姐。 我踮着脚,不断变换着角度,却始终没在她们身边看到我大伯父。 奇了怪了,她们母女俩上我妈这儿来干嘛? 就算不知道她们到底也什么目的,我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打从心底里不想开门,可这大过年的,也不能假装没人在家。 于是我把门打开,却没第一时间让她们进来,而是抢在她们前头站了出去,把路堵住。 “你们来做什么?”我没给她们好脸色。 ——相比起上一次用水果刀把她们赶走,这次我已经礼貌了很多。 “大年三十的,我们肯定是来拜年呀!”大堂姐的脸上堆满了笑,一点儿没因为我的冷淡而退缩。 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礼品盒,像是在表明自己的诚意。 这么多年了,他们上我们家都是两手空空,带礼物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而她们越是客气,我就越是不安。 要不是有事求着我们,她们肯定不会下这个“血本”。 “才三十呢,拜年都从初一开始。”我试图把她们打发走,可她们的无赖向来让我难以招架。 “拜个早年嘛!”我大堂姐边说边把我挤开,要往里走。 “二婶儿!”她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我和我妈来给您拜年啦!” 我妈被她惊动,没法继续在厨房里呆着,只得迎出来。 大堂姐瞅准这个时机,笑得愈发的谄媚,高声叫道:“二婶儿!新年快乐!” 第306章 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妈就算在她们身上吃过再多的亏,只要她们客客气气地来,都不会把她们拒之门外。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她连声应道,冲她们招招手,说:“进来吧,一块儿吃年夜饭。” 我大堂姐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我,擦着我的肩膀进了屋。 大伯母紧随其后。 我妈看到她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有点发愣,毕竟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她没像对其他人一样,抱怨她们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她只轻飘飘了说了句“谢谢”,就把东西接过来放到了一边。 “家里还有其他客人,你们要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坐一下吧。”我妈引着她们到了客厅中央。 姜越自顾自地喝着茶,头都没抬一下,更别提跟她们打招呼。 至于我爸——倒是抬头看了她们,但不知道是他那张大整过脸实在太僵,还是他打从心底里就不欢迎她们,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也没主动跟她们搭话。 我大伯母和大堂姐大概没料到我们家里会有别人,一时脸也有点儿僵,笑容格外的勉强。 “这……”我大伯母眼角的余光不停往我爸那儿瞟,意有所指地问我妈:“我们是不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我妈当然听得出来。 毕竟前不久他们才因为我爸过来闹了一场。 但我妈干脆装傻:“没关系,人多热闹嘛。” 我大伯母和大堂姐也没什么话说,并排坐到了我空出来的长沙发上。 我妈知道我不待见她们,也不乐意招待她们,所以什么都是自己来。 “要喝茶吗?还是别的什么饮料?吃不吃水果?” 我大堂姐毫不客气:“我要可乐。” 大伯母的态度稍好:“温水就可以了,谢谢。” 趁着我妈去倒水的空档,我也不在乎我爸是不是在场,直截了当地对她们说:“我先跟你们说清楚,要钱肯定是没有的。其他的——不论你们想求我妈干什么,她都帮不上忙,所以你们不用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大伯母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姚希,你这可真太冤枉我们了!我和你大姐真的是过来拜年的,没有别的目的。” 她的眼睛说红就红,里面还闪烁起了水光。 “我和你大伯分居了,这过个年家里就我和你大姐两个人,显得太过冷清,就想着来你们这里坐一坐,大家一块儿吃顿饭跨个年热闹热闹。” 她抽了张纸,仔细地揩着眼角还没来得及滑下的泪水。 我大堂姐立刻附和道:“对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和我妈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地过个年而已,就被你这么误会……”她说着说着也开始哽咽,吸着鼻子用怪责的目光看我。 过往多年的经验告诉我: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但她们母女俩大过年的在我们家抹眼泪,实在太不吉利。 于是我没再刺激她们。 反正……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丑化我都说在了前头,到时候她们再闹我也可以置之不理。 我妈一手白开水一手可乐的从厨房里出来,把两杯饮料分别放到了我大伯母和大堂姐的面前。 我大伯母喝了口水,听我妈说要继续去准备晚饭,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在这儿坐着也是坐着,不如过去帮忙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的脚动都不动一下。 我妈哪能不懂她,笑着把她重新按下去。 “没多少了,大嫂您坐着歇会儿吧。拎那么多东西,路上辛苦了。” 我大伯母都不坚持一下,顺着她的话就说:“确实挺辛苦的,你们这小区出租车不让进,我和姚敏两个人拎着东西走进来的,胳膊都快要断了。” 边说她还边假模假样地揉了揉胳膊。 我妈跟着安抚了她几句,才又进去厨房。 我妈一走,我大堂姐就恢复了一贯的盛气凌人模样。 她朝着我爸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我:“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不是都见过了?还要我介绍什么?”我的耐心快要被她耗尽。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我压根就懒得搭理她。 “只是见过,没说过话呀!”我大堂姐理直气壮,“既然这么有缘今天又碰上了,更何况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亲戚,当然要好好认识一下咯!” 我还没来得及出口怼她,我爸先发了声:“谁说我们以后会成为亲戚?” 他现在这张脸本来就有点吓人,再加上这会儿森冷的语调,我大堂姐先前的嚣张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我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重重地抖了一下。 ——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大伯母比她要稍强一些,被我爸这一通质问,还能冷静地反问回去:“你和我弟妹……难道不是在一起了?” 我爸的脸更冷,像被砂纸磨过的嗓子因为愤怒变得愈发的粗哑:“是谁瞎造的这种谣?!” 他的音量不小,以至于我妈都惊得从厨房里跑出来,慌忙询问:“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都遭到了我爸的否定,相同的问题我大伯母和大堂姐自然不好再问我妈一次。 她们俩干笑着,摆手说:“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误会。” 我妈狐疑地看看她们,又看看我爸。 我爸余怒未消,但为了不让我妈担心,压着怒气努力平静地说:“嗯,确实是误会。” “有误会的话就耐心解开,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我妈叮嘱完以后,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厨房。 “对不起。”我大伯母拉着大堂姐一起向我爸道歉,“是我们太想当然了。” 我大堂姐从小到大没怎么挨过骂,更别提被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教训了。 她这口气估计没咽下去,大伯母话音还没落,她就在一边小声嘀咕:“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当谁不知道你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呢……” 倏地,一个茶杯就照着她的脸砸过去。 第307章 凉了 这茶杯自然是我爸扔的。 杯子里还有滚烫的茶水,这一下全都泼到了大堂姐的胸前。 她进门以后就脱了羽绒服,这会儿上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高领打底衫,一点也不防水。 “啊!”她扯着衣服尖叫。 大伯母连忙抽了一沓纸,也不管在场有没有男人,掀起她的打底衫下摆就塞了进去。 大堂姐的胸前立刻多了鼓鼓囊囊的一团。 但因为有纸隔着,稍稍减轻了一些痛感,也让她分出了精力来找我爸算账。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一手摁住领口,一手指着我爸,声音尖锐难听。 我爸也不示弱:“你爸妈没教过你好好说话吗?” 他腿脚不便,从头到尾都坐在沙发上没有挪动过。此刻他虽是仰头看她,却因为眼神犀利、语气强硬而一点没在气势上落下风。 他的这一番指责牵扯到了大堂姐的父母,于是大伯母也加入了战局。 “我们家小敏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她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大伯母手叉着腰,瞪圆了双眼。 “哪一句都不是事实!”我爸厉声驳斥,随即又问:“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拜年,还是膈应人?” 大伯母的情绪愈发激动:“你说说清楚!我们膈应谁了!” “膈应谁了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问问你女儿,她刚才那句话骂的是谁!”我爸怒视着大堂姐。 大堂姐估计刚被砸那么一下,心里窝着火,这会儿也懒得再演了。 “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她大概料定了我爸不能把她怎么样,不仅没有一丝的羞愧,反而还得意洋洋。 任谁被晚辈这么指着鼻子骂都不会轻易咽下这一口气——我爸也一样。 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抬手指向大门,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然而他这话对那母女俩没用。 大堂姐还怼他:“你谁呀?凭什么让我们滚?” 我爸气到了极点,双手捏紧,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就凭我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了一样,把后面的话生生吞了一下,露出一脸吃瘪的表情。 他这个样子,让我大堂姐和大伯母越发的得意。 “就凭你是什么呀?”大堂姐讥笑着讽刺道,“你这才跟我二婶在一块儿多久啊,就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主人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正准备出声的时候,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能让你们滚,那我呢?” 所有的人都扭过了头去。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此刻就站在距离沙发不过两三步远的地方。 她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那一对母女,眼中满是厌烦。 哪里还有刚才迎她们进来的热情。 大伯母和大堂姐似乎没料到我妈会出面维护在她们眼中只是她“姘头”的我爸,一时都有些发怔。 “我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你们下来吃顿年夜饭的,但你们既然对我和我邀请来的客人有这么多不满,我想,我们就不要互相膈应了。”我妈直直地走到了门边,打开了大门,“请吧。” 她赶人的架势做足了,那对母女的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抬都不抬一下。 “弟妹,你这心偏得也太狠了吧!”大伯母冷冷一笑,指责起了我妈来,“明明是这老头儿先用杯子砸的小敏,还把我们家小敏给烫伤了,你不仅不关心小敏的伤势,反而还帮着这老头儿欺负我们母女俩!是不是老二去了,他的家人你都不当人了?” 她要不提我爸,我妈尚且能冷静,偏她直戳我妈的痛处,让她忍无可忍—— “要不是看在老姚的面子上,我都不会让你们母女俩进门!”怕被邻居听见她发飙,我妈“哐”的一下又关上门,“你说我没把你们当人,这么多年来,你们又何尝把我们当过人?在你们眼里,我们一家不过就是几台会动的atm机!” “你们那两幅脸孔我还看少了么?平时你们是大爷,从来不给我们好脸色看,要钱的时候又来谈亲情!” “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亲情’这东西,你们当一回事过吗?” “你们说,我护着老杨这个外人都不护着你们。不好意思,跟老杨比起来,你们才更像是外人!起码老杨和我是真正的朋友,也从不像你们一样忘恩负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能让我妈气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对母女真的很了不起。 我大伯母的脸叫她说得一阵青一阵白,大堂姐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会儿更是破罐子破摔了。 “什么‘真正的朋友’,二婶,您就直截了当地说吧!这老头就是您的老情儿!当咱们都眼瞎呢?一普通朋友,能大年三十的往您家里跑呢?”她说到这里,眼光又扫过了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我和姜越,“还有姚希也是。怎么着,这姜越刚跟秦卿分手,你就迫不及待的往家里捡呀?你们母女俩口味还挺相似的,身体好的不要,都喜欢这种断手断脚又没钱的残废!” 大概是姜越如今失了势,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便肆无忌惮地说着这种恶毒的话。 我瞥见姜越的脸已经黑了,想到他对付我大伯父和秦卿的那些手段,估摸着我大堂姐也快要凉了。 原本她们只针对我爸妈,长辈的事情他们自己能够处理,不需要我插手,强行给他们出头。 然而现在,我大堂姐把我和姜越一起扯了进去,我如果一声不吭,她肯定会认为我是心虚,从而愈发的嚣张。 “大姐,你这是在为秦卿打抱不平呢?”我咧开嘴,笑得明媚,“也对,秦卿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就算她把自己曾经的‘金主’介绍给你,害得你婚礼取消被所有亲戚朋友取笑,还抢了你爸爸和你的财产,逼得你爸妈离婚、以至于你和你妈过年都无处可去,但你还是要跟她更亲一些。” 第308章 确实太过分了 “我这个堂妹,跟她比起来,在你心里恐怕什么都不是了。” 我看着大堂姐脸上的笑一寸寸僵住,屋里的其他人——除了姜越以外,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的?”大堂姐惊慌得舌头都打了结。 这事儿他们一家人都没对我们提起过,她自然以为我不知道。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当然不会傻到把姜越给供出来,“随便找个人查一查我大伯,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我故作怪责地说:“既然是一家人,怎么连这种事都不肯告诉我们呢?还要我专门找人去查。” “那、那是因为……”大堂姐的脸彻底白了,“你和秦卿有过节……” “那你就更应该跟我说呀!那样我不就可以帮你整她了?”说到这里,我又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地捂住嘴,“哦,你跟她姐妹情深着呢!怎么会愿意让我帮你整她!” 大堂姐再说不出话,倒是我妈问了一句:“秦卿……是怎么回事?” “妈,您还不知道呢吧?之前秦卿不是说她是我爸的女儿么?”我瞥见我爸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去——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仍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后来我们也都知道了她不是。但我们不知道的是——她其实是我大伯在外头的私生女。当年我大伯去了t市,冒用了我爸的名字跟秦卿的妈妈交往,甚至回来以后给秦卿妈妈写信落款都是我爸的名字。也因为这样,秦卿一直以为我爸才是她爸,后来才会发生那些事情。” 总而言之,“秦卿认亲”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大伯父。 假如他当年能够管住自己,不发展这样一段婚外情;或者,假如他当年能够男人一点,正正当当地用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起码不会和我家有关。 真相在今天终于浮出了水面,我妈瞪大了眼,似不敢相信。 紧接着,她的身子慢慢地发起抖来,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她盯着我大伯母和大堂姐,费了许多的劲才张开了嘴,颤抖着说:“滚!你们都给我滚!” 很显然,她把对我大伯父的怒意全都发泄到了他的老婆和女儿的身上。 大伯母连忙为自己辩解:“弟妹,这件事都是你大哥一个人搞出来的,我和小敏也是受害者,你可别怪错了人!” “我知道。”我妈恐怕是用最后的理智控制住自己,不拿笤帚把她们赶出去,“但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系的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那对母女也没办法才舔着脸待下去。 “走就走!”大堂姐说得硬气,“跟谁稀罕留在这儿看你们脸色似的!” 她拉着大伯母走出半米,忽的又停下脚步转身,对我妈说:“把我们带来的东西还给我们!” ** 我大伯母和大堂姐走了,家里的气氛却无法恢复到她们来之前的轻松。 我知道,我爸妈还沉浸在那个事实带来的冲击之中。 我妈盯着紧闭的门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回过神来,冲着我爸笑笑,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也受到了牵连。” 我爸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不要紧。”他紧皱着眉,随即又问:“那两个人……经常过来骚扰你?” “那倒不是。” 我一听我妈要掩饰过去,心中一急,抢断了她的话:“岂止啊!杨叔叔您是不知道,我爸那两个兄弟有多无耻!上次我大堂姐不是在医院里撞见我妈和您在一块儿么?她自个儿误会了您和我妈的关系就算了,还在家族里头散播谣言,最后我大伯和三叔两家人一起上这儿来‘围剿’我妈,非让我妈把这套房子交出去,还想拿走我爸留给我妈的所有遗产!” 我爸越听脸色越难看,我妈则在一旁疯狂给我使眼色,想要让我打住。 我知道她的想法:这些都是我们自家的家事,说给外人听,显得太丢人。 但我就是想让我爸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那俩兄弟都是怎么欺负我妈的;我想让他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妈过得有多困难! “你大伯和三叔……真这么做了?”我爸恐怕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认为他那俩兄弟不是那么坏的人。 我今天偏要让他彻底死心。 “我当时就在现场,他们的所作所为我都亲眼目睹!”我说得信誓旦旦,“您是没看到当时那个情景!他们两家那么多人,把我妈围在中间,那架势,就跟打群架似的!幸亏我妈机智,给我打了电话,后来要不是我拿着水果刀吓唬他们,他们都不会走!” 我爸抿紧了嘴唇,眼神越来越冷。 我又继续火上浇油:“还有,秦卿在外头欠了人家两千万,跟我大伯要。我大伯不舍得卖他那两套房子给自己女儿还债,先找我妈,又找我。我不见他,他就去我们公司,在公司门口示威耍赖,还败坏我名声!至于我大伯母和大堂姐,你刚才也看见了,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想着从我们家身上捞好处,一旦没让她们如愿了,她们就翻脸不认人。” 我爸沉吟许久,最后挤出一句:“她们确实太过分了。” 而我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是,我爸一走,家里就剩我妈和我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只能任人欺负!要是我爸还在就好了,起码我大伯和三叔多少会看看他的面子,不敢像现在那么嚣张!” 我爸低下了头,一张无甚表情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概是我短时间内提了太多次我爸,勾起了我妈伤心的回忆,她背过了身去,偷偷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行了,希希,别再说了。”她按住了我的肩膀,哽咽着说:“你爸去了就是去了,回不来了,你想那么多也没用。咱们娘儿俩坚强起来,好好过日子,不能让你爸在天上还为咱们操心。” 第309章 令人唏嘘 我爸看向我妈,眼里有难过、有不忍。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 我妈把做好的菜一盘盘端出来,末了给我使了个眼色,“姚希,去帮忙盛一下饺子。” 盛饺子这事儿必须由我来做,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个唯一藏了硬币的饺子在哪里。 我刚一动,姜越也跟着动了。 “我去吧。”他说。 别的倒还能够由着他,可这个—— “你连锅都够不着,别进去碍事了。”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姜越一怔,眼里有懊恼一闪而过。 “那我帮你端出来。”他退了一步。 “行。”我没有拒绝。 ——反正对结果没有影响。 早上包的饺子,我妈这一锅全煮了。 煮熟了的饺子漂在水面上,挤挤挨挨的,形状都看得不分明,更别提我做的那个小小的记号。 我拿着勺,一次只舀两三个,每一个都仔仔细细地看,生怕看漏了。 一直到第三碗,我才找到那个不容易发现的尖。 把四碗饺子放进托盘,姜越端着,我推他出去。 分饺子的时候,我从另三碗里头随便挑了一碗,先放到我爸的面前,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地把属于姜越的那一碗给他。 “等等。”他皱眉盯着碗里的饺子。 我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 “怎么了?”我问。 “这一碗太多了,给你吧。”姜越边说边把碗往我的方向推。 我虽然没有进行精确的计算,但四个碗的大小都是一样的,堆得同样满满当当,仅凭肉眼看,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他是存心找茬。 “都差不多。”我把那碗饺子重新挪到他这边,又迅速把剩下的两碗端起来,分了一碗给我妈。 姜越还想和我换,但我机敏地用手臂把自己的饺子护住,不让他得逞。 姜越悻悻地瞥我一眼,最后只能妥协。 我妈问我:“锅里还有多的饺子吗?” “还有好多。”我说。 她煮得太多,一次压根就盛不完。 “好。”她站起身,招呼我们:“你们先吃着,我还有点事。” 我们仨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厨房,没多久就端了一碗饺子出来。 我觉得奇怪,问:“还有别的人要来吗?” 我妈摇头,一句解释都没有,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我爸的遗像挂在他们的卧室里,临近过年,我妈还给他置了一个小小的灵台,上面有香炉、有水果。 她这会儿大概是想让我爸也跟着一块儿吃点饺子。 她这么做其实挺正常,也挺寻常,但此刻我爸就坐在这里,在我们面前。我难以想象当他看到自己的遗像和灵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恶趣味地想:应该会很有趣。 这一趟我妈进去的时间不短。 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我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也就无法知道她究竟是在跟我爸说话,还是一个人偷偷抹泪。 尽管她事先说了让我们先吃不要管她,可桌上的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动过一下筷子,安静的在等她。 “那碗饺子,她应该是端进去给我爸的。”我替她解释。 但我爸和姜越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 我爸盯着桌面上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半天都没有眨过一下。 我妈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眼睛些微的发红,明显在里头哭过。 见桌上的菜都没动,她微微愣住,随即蹙起眉心,略带怪责地说:“你们怎么还没吃?菜都要放凉了!” 我爸眼神复杂地看她,说:“等你一起吃。”鼻子像被堵住一样,嗓音更加的含糊沙哑。 我妈乜他一眼,嗔怪地说:“有什么好等的!” 待她落座,我才把醒了半天的红酒一一给每个人倒好。 我妈担忧地问我爸:“你能喝酒吗?” 我爸把杯子端起来晃了晃,“少喝一点不要紧。” 我妈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虽不说有多愉快,但起码和谐。 饭桌上大家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只听得见筷子和碗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 我爸和姜越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换好频道等着看一会儿的春晚。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想让他们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按照我个人的意志,我肯定是想我爸留下跟我们一起跨年的。 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在这里睡一晚上,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必然各种闲话流言就来了。 ——姜越就更不必说。 但他们不想走,我们也不能赶人。 洗完碗,我又切了些水果端出去,状似无意地问姜越:“言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他什么时候让人来接你?” 姜越就好像听不出我话中的深意一样,拿起一片苹果塞进口中,边嚼边回答我:“没打电话。” 我又试探着问:“要不……你给他打一个?” 姜越这才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幽深的双眸黑不见底,我无法从那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之中读出他内心真实的情绪,却又觉得分外心虚。 我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怕言良忘记了要派人来接你。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熬夜,九十点就应该睡觉了。” “过年嘛。就熬今天一天,没有事的。”姜越直接忽略了我让他给言良打电话的要求,又塞了一片苹果进口中。 借着我挑起的这个话题,我妈又问我爸:“老杨,你侄子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我爸的态度跟姜越一模一样:“不知道。他说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好像完全不担心被人扔在这里。 我和我妈放弃了催促他们回家。 春晚正好开始,我们也都在沙发上坐下。 主持人和去年是同一批,就连开场白都无比相似。 坐在电视机前的,依然是我们四个人。 但很多东西,都和去年大不一样了。 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感慨,也令人唏嘘。 第310章 许愿 今年的春晚一如往年的热闹又无聊。 我只看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姜越坐在我身边,听见动静扭过头来小声问我:“困了吗?” 我捂住嘴,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滑出。 “有点。” 姜越这才主动提出:“我给言良打个电话吧。” 我大喜,倦意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事实证明——我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姜越只跟言良说了两句,就把手机递给了我。 “他有事跟你说。” 我狐疑着接过电话,刚把手机贴上耳朵,就听见言良说:“姚希啊,今天大年三十,我那些个手下都回去过年了,我也不好把人家再叫出来。要不……你收留姜越一晚上,我明天亲自过去接他?” 他这一番话说得相当的诚恳,还带着浓浓的歉意。 我看向姜越,发现他也看着我。 他轻轻地咬着下唇,双手绞在一起,紧张地等待着我的答复。 家里还有一个多的房间,是平时保姆阿姨住的,收留他一晚上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必须要经过我妈的同意。 “你等一下。”我对言良说,随后叫了一声:“妈。” 我妈从无聊的歌舞节目中收回注意力,“嗯?” “姜越朋友说没法过来接他了,他能在咱们家里睡一晚上么?”我问。 我妈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真没法过来了?”她向我确认。 电话那头的言良听见她的问话,连忙说:“比珍珠还真!”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点头说:“嗯。”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姜越,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以后,同意了言良的要求。 “那就留下来吧,刚好还有一间房空着,只要你不嫌弃是我们家保姆住的就行。”她对姜越说。 姜越迅速表态:“不嫌弃!” 嘴吧都快要咧到耳朵边上。 啧。 我撇撇嘴,问言良:“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接他?” “嗯……”言良思考了一会儿,“午饭之前吧。” “行。”还不算晚。 姜越的事解决完了,还有我爸。 他也给他那个所谓的侄子打了电话,我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是我爸忽的发起了火:“你不能过来接我怎么不早点说?” 我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姜越一连抽了好几张纸递过来给我。 “谢谢。”我把衣服上的水渍擦净,问我爸:“您也不能走了吗?” 我爸抿着唇,不情不愿地点了两下头。 “我侄子在打麻将,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场。” 他问我妈:“我能也留下来吗?我侄子明天一早就过来接我。” 我妈也不能拒绝。 毕竟刚刚答应了姜越,厚此薄彼的话,我爸肯定会有怨言。 她征询姜越的意见:“小姜,你介意吗?” 我爸要留下来的话,只能跟姜越睡一间房。 好在我们家全都是两米宽的双人床,他们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挤。 “不介意。”姜越微笑着回答,那模样格外乖巧。 我爸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小姜。” 姜越却不居这个功,“我们都应该谢谢阿姨才是。” 我妈脸色稍霁,“你们都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了。” ** 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两个男人留宿,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一点。 洗漱用品家里都有新的,唯独换洗的衣服是个难题。 我爸的衣服他们当然都可以穿,可我妈担心他们会嫌弃。 毕竟……这是“死人”留下来的遗物。 她把我拉到房间里,问我怎么办。 我知道真相,自然觉得这不是问题。 但我不能直说。 “要不您问问他们,他们要愿意,就拿给他们穿,不愿意就算了。再说了,我爸买回来还没穿过的睡衣不是有好几套嘛?这个应该没什么忌讳吧。”我给我妈出主意。 “那我去问问。”我妈满是担心地出去,那两个人则给出了一致的回答:“没关系。” 我妈进来告诉我这个“喜讯”,我心想:他们要觉得有关系才真的是有鬼了! ** 临近十二点,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s市禁鞭许多年了,可还有不少人每到过年都偷偷摸摸地放烟花。 五颜六色的强光将窗外的黑暗驱散,虽然炸出的全都是一样的形状,但专属于农历新年的喜庆氛围是独特不可替代的。 我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看着烟花不断冲上云霄,不由想起了去年的元旦。 在滨江的万豪酒店,我和姜越一起,伴随着江滩的烟火表演,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夜晚。 “不冷吗?”姜越低沉的嗓音蓦地在我背后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大概是烟花炸开时太响,以至于我都没有听到轮轴滚动的“咕噜”声。 待我回过神时,姜越已经到了我的身侧。 他的腿上放着我的羽绒服。 “喏。”他抬起胳膊,把羽绒服递给我。 “我马上就进去的,穿不穿无所谓。”我虽这么说,却还是把羽绒服披到了肩上。 ——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姜越自己穿得挺厚实,腿上还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那是我妈专门从柜子里翻出来给他的。 “好看吗?”他仰头看着漫天的焰火,轻声问我。 “就那样儿吧,还是江滩的更好看。”我诚实地说。 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小型烟花,完全不能和江滩的烟火表演相比。 姜越沉默着,没有接我的话。 “对了。”我转向他,笑眯眯地说:“你不是又吃到了‘幸运币’么?马上到十二点了,你要不要趁机许个愿?” 姜越按照我计划的那样吃到了硬币。 只是——他没露出任何疑似喜悦的表情。 后来在我们三个人的祝贺声中,他虽然笑了,可那笑容非常的勉强,看得出来并不是发自内心。 ——大概是因为,他早已看透这所谓的“幸运币”不能真的给他带来幸运。 “算了吧。”姜越垂眸轻笑,“我不是小孩子,早就不信许愿这一套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分外心疼。 同时,身体里也涌出一股劲——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愿望不会实现?” 第311章 温柔 客厅里,春晚主持人抑扬顿挫、激动万分的倒数计时声传来: “五!” “四!” “三!” “二!” “一!” 钟声敲响,一连数发烟花冲上天空,轰轰隆隆,震耳欲聋。 亮如白昼的夜空下,万家灯火变得黯淡,身边男人俊秀的脸却愈发的棱角分明。 姜越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抵住下巴的双手紧紧交握,表情分外的虔诚。 两分钟后,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掀开,那双向来幽深的黑眸,此刻竟流溢着五色的彩光。 我看得痴了。 姜越弯唇一笑,“许好了。” 我骤然惊醒,用干笑来掩饰刚才的失态。 “许的什么愿望?”我问。 姜越的眼底透着狡黠,“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人……明明才说了不信这一套的! “……也是。”我转过身去,整个人趴在了栏杆之上。 一道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姜越,却见他紧盯着我,慢慢敛了笑。 “希望……我的愿望,如你说的那样能够实现。”他的声音轻得像在呢喃。 我突然有点难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鼻腔里也酸酸涩涩的。 “一定能的。”我重重地点头。 烟花散尽,空气里透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我打了个喷嚏,问姜越:“进去吗?” 姜越的目光投向了楼下晃着烟花棒的小孩儿。 他看得很专注,很无趣的嬉戏、追逐,却让他的嘴角高高扬起。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羡慕。 而这种羡慕如同一根最尖锐的针,刺痛了我的眼,扎疼了我的心。 “想下去玩吗?”我问他。 姜越回过神来,“什么?”他微微错愕,双眼也因此而睁圆。 “想下去玩吗?”我重复一遍。 姜越有一刻的迟疑,但很快他就摇了头。 “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他笑着问,话语中全是对我的打趣。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遇到小时候的他,带着他经历一遍所有普通小孩子都会经历的童年。 或许会有课业的压力,或许会遭受父母的打骂,但起码——他们被爱所包围,不需要被迫过早的成熟。 “可我想下去玩。”知道他抹不开脸,我干脆拿自己当理由,“你就当陪我。” 姜越没有拒绝:“好。” 他明亮的双眸里藏着几分雀跃。 啧……口是心非。 我妈跟我爸还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推着姜越进去,刚一拉上阳台的玻璃门,我妈就转过头来。 “烟花没了?” “没了。我们下去玩一会儿。”我跟她说。 “外面那么冷,玩什么呀?”我妈皱起眉,“天气预报报了,凌晨可能会下雪。你身体好可以使劲造,小姜下去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哦……说来说去就是心疼姜越。 我有点儿酸,但也没到吃醋那地步。 “小姜衣服穿得多呢!而且,他就是伤了手脚,底子还是在的,哪儿那么容易着凉啊!” 我乜姜越一眼,他立刻接着我的话说:“姚希说得没错,阿姨,我身子一点儿也不弱的其实。” “行行行!你们去玩!”我妈摆摆手,“别玩太久了,早点儿回来洗澡睡觉!” ** 小区的小广场上全都是半大的孩子,家长都难得见到一个。 我和姜越站在孩子堆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好些个孩子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却又不敢上前。 石质的长椅上放着好几盒烟花棒,有已经拆开了的,也有包装完整的。 这东西正规的商超里买不着,要么去周边的乡镇,要么去城市旮旯的小卖部里淘。 所以这么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去给姜越买,只能厚着脸皮向那群孩子们讨。 我挤出了一个平生最谄媚的笑,拉了一个离我最近的小女生,弯着腰问:“小朋友,能送我们两根烟花棒吗?”——用的是我平生最温柔的声音。 我瞥见姜越的眼角抽了一抽。 ——别说他不能忍受,就连我自己,听着都快要吐出来。 小女生可能第一次被陌生人搭讪,一时有点傻眼,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我瞧着她瞄了瞄自己的同伴,见没人来“拯救”她,忽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是真的哭,眼泪不断往外涌的那种,不像姚乐,每次都只是干嚎。 我一下慌了神,生怕被她家长看到,以为我是什么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不要烟花棒了!你们自己玩吧!” 我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可她的啼哭并没有止住。 其他的小孩子围上来,但都站得远远的,没人过来安慰她。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越。 虽然明知道他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此时此刻,除了他,我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靠。 姜越摇着轮椅上前,忽的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抓住一把糖来。 “别哭了,叔叔请你吃糖,好不好?” 他的语调轻柔,眼底的光化成水,软软的将人包裹住。 几乎是立刻,小女生就止了哭。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姜越,并没有伸手去拿他掌心的糖。 姜越又跟变魔术一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仔仔细细地替她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掉。 小女生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除了偶尔抽动鼻子,全程几乎一声不吭。 姜越笑得愈发的温柔,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夸奖道:“真乖。” 小女生露出一个怯怯的笑,似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 “叔叔、真帅。”她红着脸说,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这差别待遇……我在旁边看得快要怄死。 “谢谢。”姜越的双眼弯得如同月牙,“吃糖吗?”他又把手掌往上抬了抬。 小女生只拿了一颗,脆生生地说:“谢谢叔叔!” 姜越看向围在旁边的其他孩子,问:“你们呢?吃糖吗?” 大约是目睹了刚才他耐心哄人的一幕,孩子们消除了对他的戒备,这会儿全都一窝蜂地拥上来,把他手里的糖果抢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送了他整整两盒的烟花棒。 第312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 拿着烟花棒,我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现在的小孩子,外貌协会也忒严重了些! 我忿忿不平的时候,姜越跟他们借来了一支点燃的香。 好几个孩子围着他,边摇着烟花棒边跑圈,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怕碰到他们,姜越移动得很慢,双眼更是黏在他们身上,笑得分外慈祥。 此时此刻,他并不是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缺失的童年,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着这群孩子。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脱下自己外层坚硬的盔甲,露出最最柔软的部分。 我忽然有种预感:他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只可惜—— 不会是我的孩子的父亲。 想到我曾失去的那个孩子,我的情绪蓦地变得低落,下楼以前的勃勃兴致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越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来到我身边。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面色凝重地问。 “没怎么啊。”我硬挤出一个笑,故作轻松地说。 我知道那个孩子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遗憾,也是他的。 一旦提起,必然会毁了他难得的好心情。 姜越最讨人喜欢的一点就是:如非必要,他很少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人表现出一点抗拒的苗头,他就会识趣地转换话题。 ——譬如现在。 “点火吗?”他举起手里的香。 这香挺粗的一根,质量不错,烧了半天也没见冒烟气,还有淡淡的清香。 大概是哪家烧新灵,小孩子偷偷拿下来的。 我从盒子里摸出两支烟花棒,姜越帮我点燃。 细碎的火花四溅,发出“嗞嗞”的声响。 我的手臂在虚空中画着圈,白光因短暂的视觉残留形成简单却又美丽的图案。 “阿姨,你会画花吗?” “你会写字吗?” …… 几个小孩子凑到我身边叽叽喳喳地嚷,迫不及待地展示着自己“高超”的玩烟花棒技巧。 我跟他们玩闹了半天,一转身才发现姜越坐在不远处,手里仍拿着那支香,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嘴角噙着笑,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着明亮的火光。 而在那火光之中,影影绰绰能看到我的身影。 “你不玩?”我坐到石凳上,身下传来的冰凉让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站起来一下。”姜越的眉心多了几层褶皱。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站起身。 姜越揭下盖在腿上的毛毯,铺到石凳上。 “坐吧。”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我的心软成了一滩。 就连凌冽的寒风都不再刺骨。 我没坐,而是把毛毯重新给他盖回去。 “我不坐了。” 他的腿虽然已经痊愈,但毕竟是真的断过,比一般人都要脆弱一些。 “去玩吧。”我把手里的两盒烟花棒全塞给他,又抢过那支香。 姜越想要换回来,我连忙把拿着香的手背到身后。 “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好好玩才下来的。”我板着脸吓唬他,“你要是不玩,咱们俩就别上去了,一直在这儿待着吹冷风吧。” “可是……”姜越抿了抿唇,眸色变得更深了一些,“看你玩得高兴,比我自己玩更有幸福感。” 我快要冻僵的脸竟有些发烫。 我避过他灼热的视线,弯了弯唇,“不巧,我和你有相同的感觉。所以——” 姜越一手捏着一支烟花棒,双臂悬空。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画圈的动作略显僵硬,画出来的也都是中规中矩的圆。 但他微扬的嘴角泄露了此刻的好心情。 耀眼的白光中,他脸上腼腆却又孩子气的笑愈发的夺目,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我忽然了解了他刚才看着我时候的心情。 正如他所说:看他玩得高兴,比我自己玩更有幸福感。 一支烟花棒从点燃到熄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很快,他手里攥着的变成了一打烧黑了的铁签。 伴随着火光的消失,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他移动到垃圾桶旁边,低着头看了许久,才把铁签扔进去。 他这行为太诡异,让我忍不住发问:“你看什么呢?” 姜越咧嘴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回去吧。” 我盯着他足足看了一分钟之久,最后叹了口气,说:“好。” 从小广场回家,只有短短的一段路。 我推着他慢悠悠地走,突然听到身后的那群小孩子惊呼:“下雪啦!下雪啦!” 我和姜越同时抬头,只见夜空中出现了许多细碎的白色雪粒。 雪粒慢慢飘下,落到姜越黑色的羽绒服上,又立刻融化消失。 “你知道吗。”姜越忽然开口,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的沉黯。 我的耳朵自动过滤掉小孩子们的大叫,唯独能听见他。 “嗯?”我下意识地前倾身体,以便听得清晰。 “刚才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姜越的声音里带了笑,却听不出喜悦,反倒更添悲怆寂寥。 “只不过……她点燃的是火柴,我点燃的是烟花棒。” “她在火光中看到的是食物、是家人,我看到的是你。” “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烟花棒不灭,你是不是就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他乌黑的发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雪势在这一刻骤然变大,小籽进化成了鹅毛,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我眨一眨眼,感觉到一片湿润。 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我的眼泪,还是挂在睫毛上的冰雪融成了水。 姜越摊开手掌,任由雪花落进他的掌心。 “可是,哪有那种‘如果’。” “就连这短暂的快乐时光,都是我骗来的,我怎么敢奢求更多?” 我紧咬着下唇,把哽咽咽进腹中。 眼前,却早已被水光模糊。 他总说我狠心,他的那些朋友也说我狠心。 可他们通通不知道,对他狠心,于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们同样也不知道,我花费了所有力气筑起的坚固心防,只因为他短短的几句话就轻易的溃如决堤。 第313章 你是第一个 伤感的情绪终结在我妈打来的电话中。 “雪下得太大了,你们赶紧上来,别玩了!” 我吸一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好,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我一句话也没跟姜越说,推着他就走。 他也没有强迫我对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做出回应。 ** 我俩一回到家,我妈就开始了连番的唠叨:“羽绒服快脱了!都被雪打湿了!” “小姜先去洗澡!看这头发湿的,小心着凉了!” “姚希你也是,眼见着下雪了还不早点回家,一点儿事都不懂!” “是是是,是我错了!”我连忙把姜越推进浴室,关上门,把她剩下的埋怨都隔绝在了外头。 主卧的浴室才有浴缸,这一间只有淋浴。 虽然我一点也不担心姜越会遇到困难,但还是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句:“你能站着洗澡吗?” 姜越点头,“当然可以。” 我瞄一眼他的腿,问:“你这石膏都拆了,应该再不久就能好了吧?” 姜越眼神闪烁,“谁知道呢。” ……看来他短时间内是不会“痊愈”了。 交代完所有事情,我把换洗衣物放到他能够到的柜子上才出浴室。 春晚已经放完了,我妈却没关电视,和我爸一块儿百无聊赖地看着之后的不知道什么节目。 见我出去,她跟我商量:“今天晚上你跟我睡吧,把你的房间让给小姜。他们俩腿脚都不方便,万一碰到了就麻烦了。” 姜越倒无所谓,可我爸那腿…… 我没有犹豫地回答:“好。” 姜越洗澡很快,不到半小时,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可很快,又传来“嗵”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钝物落到了地上。 我一惊,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不顾去看我爸妈的反应就冲进了浴室里。 不出我所料,姜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他身上一丝不挂,手边上还有一条被水打湿了的内裤。 很显然,他是在穿内裤的时候脚底打滑,一不小心摔了。 “你怎么样?摔到脑袋了吗?”我踩着一地的水走过去,蹲在姜越的身边,却不敢随便动他。 姜越的眼珠子随着我的走动而转动,身体的其他部位一下都不动弹。 “后脑勺撞到了。”他艰难地从牙齿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后脑勺啊…… 那问题可大可小了。 “别的地方呢?”我又问。 “不知道。”姜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我现在全身都疼,跟散了架一样。” “去医院吧。”我立刻做出决定。 姜越阻止我:“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当然不会听他的。 我妈在外面着急地问:“姚希,是小姜摔了吗?” 我扯着喉咙回了一句:“是!您叫个救护车,他摔到脑袋了!” 姜越的表情变得慌张,“真不用去医院!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你清楚个屁!”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现在伤的不是别的部位,是脑袋!去做个ct最保险,万一摔出脑震荡了呢?” “不会的!”姜越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异常的笃定。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我按住他不安分的胳膊,命令他:“别瞎动!老老实实等救护车来!” 姜越瘪了瘪嘴,小声地说:“地上太凉了……”整个人委屈得不行。 浴室的地上铺的是瓷砖,还积了不少的水。 原本温热的水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凉了,姜越还躺在其中,是什么感觉我想一想就能知道。 我抓住姜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来。 中间我无数次地问:“疼吗?” 而姜越每一次都回答我:“还好。” 等他上半身脱离地面,我又搂住他的腰,把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让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来,继而慢慢地托着他站起来。 “能走吗?”我问他。 姜越幅度很小地点了两下头,但他的腿迈得格外艰难,几乎一步只有半个脚掌的距离。 我半拖半抱的帮助他挪动到了凳子旁,让他坐上去。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重新拿一条内裤。” 之前的内裤已经湿透,自然是不能再穿。 而我也不能任他赤身裸体的被抬出去。 我去拿内裤的时候碰到我妈,她已经打了电话。 “小姜怎么样?”她问我。 我爸也用关切的目光看我。 “不知道。看起来情况不太妙。”我没心思跟他们多说,冲进我妈房里重新拿了条新内裤又回了浴室。 姜越像是已经缓过了劲来,表情比起刚才好看了许多。 我告诉他:“我妈已经叫了救护车。” “好吧。”姜越很是无奈,“其实我真没什么问题,现在都好多了。” “叫都叫了,也不能再让人家回去。”我不理会他,指着他的腿问:“能抬起来吗?” 姜越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双脚抬离地面,我蹲下身去,给他把内裤套上,慢慢地往上拉。 才拉到大腿,他两腿之间的某物已经苏醒过来,并高高地昂起。 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我别开眼去,向他伸出手,“先站起来。” 姜越握住我的手,借着我的力道勉强站起来。 他那一下摔得好像有点狠,仅凭自己站立的时候两条腿无力地打颤。 无奈之下,我只能贴过去环抱住他,勉强用一只手把内裤扯上去。 我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腿间的昂扬,立刻感觉到他重重地抖了一下。 我的脸变得通红,扭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他。 姜越现在就像一头死猪,已经不怕开水烫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不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颗行走的春药。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把持不住自己。” 我的心跳因此而急剧加快,羞得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你这骚话说得这么顺口,以前是对多少人说过了?”我故意问他。 明明是调侃的话,姜越的回答却异常认真:“你是第一个。” 第314章 早知道 我陪姜越上的救护车。 临走前我妈不住地叮嘱我:“出结果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免得我跟你杨叔叔一直担心!” 姜越的情况比起最开始确实好了一些,起码能自己躺到担架上,不需要别人搭手。 随车医生给他做完一系列简单的检查,摇着头叹息:“大过年的进医院,真是……” 不吉利——我替他把没说完的三个字补上。 “幸运币”是假的,自然没办法给姜越带来一年的好运气。 可这年还没过过去就出事……难免会让人觉得晦气。 但姜越自己好像并不在意。 他闭眼假寐,面色十分平静。 s市的外来务工人员占了城市人口的大多数,平时格外拥堵的街道,到了春节期间都变得空荡荡的——尤其是凌晨这个时间点。 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医院。 我要求医生给姜越做一个全身的ct,可姜越极力反对。 “我能确定我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摔出毛病,所以只照个脑袋就行了。” 他的双手牢牢的抓住抢救床两侧的扶手,好像我不同意,他就能赖在这儿不走。 我一来就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也劝他:“照全身更保险。” 姜越对着医生没有对我那么好的脾气,冷着脸怼回去:“保险个屁!不就是想变着法子骗病人的钱?” 原本好声好气的医生骤然变了脸色,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你要觉得我们医院骗钱,大可以换一家。”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脱离轨道,我心中着急,想拉回来,可姜越压根不给我机会。 “我当然会换医院。”姜越冷冷地乜他,“但是在那之前——” 他朝我伸出手,“手机带了吗?” 我警觉地捂住包,“干嘛?” 总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好事。 “这医生态度不好,我要投诉他。” 姜越这小人的姿态做得坦坦荡荡,竟还有几分理直气壮。 偏这医生也是个硬气的,被他这么威胁,不仅没有怂,反倒还把自己的工牌摘下来给他,“这是我的名字,你赶紧去投诉!” 为了不让战况进一步升级,我抢在姜越之前出声:“医生,您就遂了他的愿,只给他照个头吧!反正到时候身体出了毛病,苦的也不是咱们俩!” 我瞪着姜越,故意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 医生大概是见我与他同仇敌忾,还给了我几分薄面。 “行。”他开了单子递给我,依然不看姜越,“做完以后直接回来找我。” 今晚的医院都比平常冷清了很多,做ct甚至连队都没排。 十几分钟结果就已经出来。 医生依旧没个好脸色,从头到尾都盯着电脑屏幕,语气僵硬得像是在背课文:“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以回家了。” 我心上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但困难也随之而来。 我们坐救护车过来,却不能再让救护车把我们送回去。 而这个时间,出租车恐怕很难打到。 尤其我还带着一个不良于行的伤患。 我把姜越安置在急诊大厅内的长椅上,自己去外头拦车。 雪还在下,路面都已经变白。 远处的马路上,有好几个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人在进行除雪作业。 想来是被紧急抽调过来的。 这大过年的……谁都不容易。 经过医院门口的车寥寥无几,出租车更是一辆不见。 我站了十多分钟,还用上了打车软件,依然一无所获。 我妈说得很对:我确实该去考个驾照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医院附近住宿的地方尤其多。 在急诊大楼的正对面,就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快捷酒店。 姜越正对着大门而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门口,姿势自我离开就没有变过。 看到我,他没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 “打到车了?”他问。 “没。我们俩去对面的酒店住一晚上,我待会儿给我妈打电话说一声。”我扶着他站起来。 急诊楼里开了暖气,姜越穿得少,手掌却很暖和。 跟我那双冻得红肿僵硬的“猪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摸到我的手就皱起了眉心,“怎么这么凉?” 他与我面对面站立,拉起我的两只手捧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给我取暖。 这举动太过亲密,我心头一紧,慌忙把手抽出来插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 “这样就不凉了。”我避过他的目光,小声地说。 姜越盯着我看了半晌——我能感觉到有一束冰冷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虚。 “走吧。”我挽住他的手臂,笔直地往外走。 姜越相当的配合,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他的脚下是一双我临时从鞋柜里拿出来的棉拖,在家里足够御寒,可走在雪地里,后脚跟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想一想我都替他冷。 我倒是想把我的雪地靴脱下来跟他换一换,可我俩的鞋码相差太大,我能穿他的,但他就算剁掉后脚跟都没法挤进我的鞋子里。 我俩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对面,酒店大堂里的暖气让我紧绷了一路的背都放松下来。 可能是来住宿的人太少,前台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值班, 我们进去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打瞌睡,听见开门的声音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可能是被搅了好眠,她板着脸,工作的兴致缺缺,以至于我只递了一张身份证过去她都什么都没说。 “房号2302,退房时间中午12点。” 她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又重新打起了瞌睡。 我开的是标准间。 快捷酒店比不上有星级的,更比不上万豪。 房间简陋了一些,但好歹什么东西都有。 姜越已经洗过了澡,躺床上就能直接睡觉。 我给我妈打电话:“姜越什么事没有。但是我们现在打不到车,只能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住一晚上。” 我妈沉默了几秒,叹息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哟!过年还住酒店……早知道我就不让姜越过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奈何房间太小,周围又太安静,所有的话都被姜越听进了耳中。 第315章 舍不得 我一惊,想捂住听筒,却已经太迟。 一股做贼的心虚感油然而生,我偷偷瞟一眼姜越,发现他也正盯着我。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黑沉的大眼却湿漉漉的,甚至能够反射灯光。 我连忙埋怨我妈:“你这是说什么呢!” 一面又给了姜越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还不是……”我妈想要辩解,我怕她又说出什么扎姜越心窝子的话,急吼吼地打断她:“行了,时候不早了,您和杨叔叔都赶紧休息吧,别替我们担心了。” “对不起。”我刚把电话挂断,就听见姜越说。 他已经收回了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姿势也由平躺改成了侧卧。 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害得你们过年都不开心。” 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连带着喉间也像是被异物堵塞住。 我坐到床沿,抬手抚上他那张像被雕刻过一般的完美侧脸。 那滑腻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用拇指多摩挲了两下。 “我不觉得你是麻烦,也没有不开心。”我温言哄道,又替我妈编造理由:“我妈她也没有恶意,就是太着急了,说话一时没有过脑,你别往心里去。” 姜越依然默不作声,粉色的薄唇被他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受一些——倘若他始终介意,我也无能为力。 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我的脑袋因为席卷而来的困意变得晕晕乎乎。 “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我松开手,姜越随着我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你生气了吗?”声线紧紧绷着,仿佛一碰就断。 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本就变得迟钝的脑袋这会儿更是直接当机。 “生气什么?”我反问。 姜越一双黑眸紧紧锁住我,在确定了我没有生气以后,他松了一口气。 “我怕你觉得我小心眼。”他老实交代,“但我其实只想要你多哄我一会儿。” 他的耳根泛着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刚才在外面冻的。 这个理由……让我觉得好气又好笑。 但同时……还有一丝丝的酸涩感。 “行。”我又重新坐回去,豪爽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哄?” 姜越这会儿倒娇羞得像是个小媳妇儿,红着脸不敢看我。 “你……随意。” 随意的话……我想了想,先改了称呼:“小宝贝儿——” 姜越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抬眼不敢置信地看我。 那眼神像是在质问我:你这是在弄啥嘞??? 我憋着笑,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哄他:“别生气了啦~”边说还边用手去拉他的。 “好不好~” 姜越脸上的红潮退去,转眼变成铁青。 他决然地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掌心抽出,冷冷地说:“你去洗澡吧。” ——看来是真被我给恶心坏了。 “那小宝贝儿还生气吗?”我冲他眨了眨眼。 姜越无法忍受地偏开脸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气了。” “我就知道小宝贝儿人最好、最大度了!”我又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在他发作之前迅速溜进了浴室。 逗弄姜越真的能够让人心情大好,我哼着歌洗完了澡。 姜越还没睡,也没有看电视,而是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想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姜越一下子惊醒,眼珠子转了转,眼神又有了焦距。 “没什么。”他说。 “还要我哄你吗?”我忽的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姜越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寒颤,“不用了。”他一秒犹豫都没有的拒绝,顺势将被子拉上,直接盖住了脸。 我脱了毛衣躺到床上,直到钻进被子里才敢放任自己笑开。 姜越恼羞成怒地吼:“闭嘴!” 可我却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不仅没有如他所愿的停下,反而越笑越大声。 我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眼前也出现了明亮的灯光。 我一转头,就看到姜越站在我的床边,手里还攥着原本盖在我身上的被子。 “很好笑?”他咬着牙问我。 我不怕死地点头,承认:“很好笑。” 下一秒,他就把被子扔到了地上,整个人扑上来,用自己的嘴堵住我的。 在四唇相接的瞬间,我俩同时睁大了眼。 他好像突然清醒过来,撑在我身侧的双臂骤然挺直。 然而就在他离开的前一秒,我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或许是今晚在雪地里他的那一番话给了我太大的触动,或许是不想再看到他委屈、落寞的模样,总而言之—— 我舍不得他。 姜越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得仿若木头,双眼比起刚才睁得更大。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的情绪由一开始的错愕变成了狂喜,眸色也逐渐变得幽暗,却又有燃烧着的火光。 他一句话不说,一个字没问,低下头衔住了我的唇。 “啧啧”的水声在房间内响起,我俩都手忙脚乱地去扯对方的衣服。 看着姜越大幅度的动作,残存的理智让我多问了一句:“你的腿……没问题吗?” 姜越咧开嘴阴森森一笑,俯身咬住我的耳垂,声音沙哑粘稠:“有没有问题……待会儿你就能知道。” 事实证明,姜越的腿是真的恢复了,且在浴室里的那一摔并没有给他摔出什么毛病。 这一个晚上,他换了许多姿势:趴着的、跪着的、站着的、躺着的……中间几乎没有过渡。 直到我的两腿发软,酸痛得再抬不起来,他都还在不知疲倦地动着。 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我恨恨地想:他要再敢在我面前装瘸,我特么就真打断他的狗腿! ** 我在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在我意识到这个怀抱属于谁的时候,前一晚的记忆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 这不是“酒后乱性”,我当然不至于后悔。 只是……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姜越。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姜越的双眸紧闭,呼吸平稳,显然还在熟睡之中。 我绷紧的神经立刻放松,拿开他横在我腰上的手,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第316章 巴不得她早死 在这个过程当中,姜越始终没有醒。 我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忍着腿间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逃进浴室。 因害怕姜越会很快醒来,我只稍稍清理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穿戴整齐。 浴室的对面就是房门,我刚把锁拧开,忽的听见姜越含着浓浓嘲讽的声音传来:“怎么这次没给我留几百块钱?” ——这是还记着我俩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仇呢。 偷溜被他抓了个现行,比放飞了一整晚后直接面对他要更加尴尬。 我合上了拉开一条缝的门,一点一点地转身。 姜越半躺在床上,被子松松地遮住下身,露出赤裸而坚实的胸膛。 他的唇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表情淡漠,眼底一片深寒。 我知道自己“拔屌无情”略有渣男潜质,可我现在心里很乱,还没想清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没想清楚要怎么处理他的感情。 于是我说:“昨晚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咱俩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 姜越唇角的弧度更深,眼神却更冷。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那么现在呢?你还要走吗?” 他要是能不这么具有攻击性,我说不定会留下来陪他一起等言良来接,然而—— “嗯。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我得回去帮着我妈招呼。我待会儿给言良打电话,让他直接过来接你。”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姜越这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 那两汪幽黑的深潭里有什么浓稠的情绪在发酵,我不敢再看下去,拉开门落荒而逃。 外面走廊的温度比屋内的要低,却奇异的让我的体温逐渐回升。 我一出去就给言良打了电话,报上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待会儿你来这边接姜越。他的轮椅和其他东西我会提前收拾好,你哪天有空上我家去拿。” 言良不正经地开着玩笑:“你俩出去开房了?” 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把羽绒服的拉链拉高了一些,竖起衣领遮住我脖子上的点点红痕。 “开你妹!”我用脏话来增加自己反驳他的底气,“姜越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我送他来医院,之后打不到车回家,只能在这边住一晚上。” 一听姜越摔了跤,言良也不闹了。 “严重吗?”他问,语气中透着紧张。 “本来想给他做个全身ct的,他怎么都不肯,最后只照了脑袋。反正脑袋没事,其他就不知道了。” “脑袋没事就还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言良的心也跟姜越一样大,“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家?待会儿我先去你家里拿姜越的东西,再过去酒店接他。你也知道他那个腿,没有轮椅的话,我把他弄到楼下可能要很长时间。” 我不得不佩服:他演起戏来真是敬业到了极致,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都不放过。 要不是我早已知道真相,恐怕完全会被他给骗过去。 “半小时左右,到家了我给你发微信。”我说。 ** 大年初一,路面上的车依然很少,空的出租车更少。 但白天里至少公共交通是正常运行的。 我坐地铁回家,刚好踩着“半小时”的线。 给言良发完微信我才去开门,一进屋发现客厅里除了我爸妈以外,还多了我大伯父和我三叔一家。 屋内很安静,气氛十分的微妙。 他们像是分成了两派,在进行激烈的对峙。 我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这么踩着走进去。 一时间,他们全都扭头看我。 “姚希,你回来得正好。”我大伯父冲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的空位。 我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我妈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我妈的手很凉,让我的心也跟着凉了一下。 但她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我她没有事。 我这才有心思去应付那群难缠的人。 我勾起一个笑,问我大伯父:“大伯,您怎么和三叔他们一块儿过来的?大伯母和大姐昨天晚上就来过了呢!” 大伯父显然不知道这事儿,闻言脸色骤变。 “那婆娘……不是,你大伯母昨天来做什么?”他的表情略有些凶狠,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大过年的来能做什么?总不是拜年咯!”我说,“哦对了……”我眯了眯眼,故作神秘地说:“大伯母还跟我们讲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大伯父脸一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抢在我前头说:“不论她讲了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那婆娘狗嘴里就吐不出什么象牙!” 他把大伯母极力诋毁了一遭,我听得不住冷笑。 几十年的夫妻,当初坑我们家的时候那么齐心协力,现在彼此的利益相抵触了,就开始互相伤害。 这嘴脸,真是丑陋。 “但是大伯母说的这件事,三婶上次好像也说过。我觉得,如果她们俩没有串通好的话,应该不会有假。”我又看向了三婶。 大伯父和三叔也都瞪着她。 三叔生气地问:“你又多嘴多舌的说了些什么?” 三婶又慌又委屈:“我什么都没说呀!” 她问我:“姚希,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呀。”我微笑着打破她的希望,“大伯母说,大伯在外头的那个私生女就是秦卿;三婶那回骂大伯的时候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提到了秦卿吗?” 三婶看看三叔,又看看大伯父,一张脸变得惨白。 在这事儿上我没有撒谎,所以他们就算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但我三婶仍不死心:“姚希,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什么时候提过秦卿了?”极力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我当然不可能让她如愿。 “我怎么会听错呢?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想了半天秦卿和大伯有什么关系,结果……呵。”我轻蔑地笑着,“大伯,您这私生女要是别人,我看在您是我亲大伯的面子上,说不定会帮您;可您偏偏为了秦卿来跟我要钱——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跟秦卿的私怨,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把我爸留下来的钱用在一个败坏了他名声,还害得他没命的人身上。” “再说一句不中听的,我巴不得秦卿能早点死。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出手救她?” 第317章 死都要死在一块儿 “那你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大伯父的情绪骤然变得激动。 他的手机铃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大伯父重重地抖了一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以后迅速地挂断,表情由愤怒转为恐惧。 然而对方不知疲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 屋里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三叔问:“大哥,谁啊?” 大伯父回避着众人的视线,说:“不认识的号码,估计是什么骚扰电话。” “骚扰电话哪有打这么多遍的?”三叔提出质疑,“搞不好人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你,要不你还是接一下吧!” “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大伯父不耐烦地吼。 他的额头和鼻尖上沁出汗珠,不知道是因为屋里太热还是别的什么。 三叔被他吼得不敢再多嘴。 我倒是觉得,大伯父这表现太奇怪,其中肯定有蹊跷。 “骚扰电话拉黑就是,不然就关机。这铃声一直响,忒闹腾了,也影响咱们谈正事不是?”我开了口。 大伯父纠结地盯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把手机塞进了我三叔的手中。 “你来接,就跟他说打错了。” “什么意思?”三叔很茫然。 大伯父没耐心跟他解释:“就说‘打错了’就完了!别管那么多!” 三叔迟疑着按了“接听”,手大概抖了一下,还打开了扬声器。 “死老头子!别以为换了手机号我们就找不到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不搬家,我们就天天上门去堵你!就算你搬了新家,我们也会跟着过去堵你!老子跟你说,老老实实还钱比什么都靠谱!你把钱还了,咱们都能过个好年!你也不想大过年的见血吧?” 电话里男人凶狠的语气以及话中血腥的内容让我三叔发了蒙,经我大伯父在旁边挤眉弄眼、指手画脚地提示,才想起来说:“你打错了。”弱弱的,还打着颤。 “别给老子来这套!老子既然敢打这个电话,肯定就知道是你!”对方并不相信,“总而言之,快给老子还钱!否则老子现在就去你家里找你谈心!” 说完,对方“哐”的一下挂了电话。 “大哥……”三叔哆嗦着手把手机还给大伯父,“这是……” 很显然,被黑社会上门追债这事儿,大伯父没跟三叔提过。 在今天之前,我也一点也不知情。 但我还记得姜越说过,这种死拖着不还的“坏账”,千行集团一般会外包给那些小贷公司去要。 说实话,我有点佩服我大伯父。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坚定着不卖房,依然把希望寄托在我和我妈的身上。 我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大伯父红了眼,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如果我没钱还,他们真的会让我死!” 他这副模样确实可怜,却激不起我半点的同情心。 “所以,您为什么还不卖房?”我平静地问。 “我……”大伯父垂下了头,痛心疾首地说:“我自知对不起姚敏和她妈妈,那两套房……我打算转到姚敏的名下,算是对她和她妈妈的补偿。” 要之前他没有对大伯母一通咒骂,还用“臭婆娘”来称呼她,说不定我会相信他的鬼话。 “嗯,您用跟我爸借钱买的房子去补偿老婆孩子,又要跟我借钱来救您的私生女……合着您这老婆是给我爸娶的,孩子也是给我爸生的啊?那我爸死的时候,大伯母和大姐怎么没来守孝啊?” 我这一番话相当的以下犯上,成功的让我大伯父撕掉了脸上“慈父”的假面。 “你!”他怒瞪着我,骂:“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你爸要是听见了,都能被你生生气活!” 我心说:我爸还用得着我气么?这不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 不过—— 我的的确确害怕他听见这话会生气。 于是我偷偷拿眼觑他。 我爸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我终究还是顾忌着我爸。 “您把房子和车都卖了,剩下的钱我借给您,怎么样?”我尝试着和大伯父商量。 我自认仁至义尽,他却不懂得知足。 “车子可以卖,房子是不可能卖的。”他一口回绝,“我不能让姚敏恨我,更不能让她无家可归。” “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做出过让步,他不接受,不能怪我。 我爸也再不能指责我什么。 三叔劝大伯父:“房子没有命重要!先把钱还上,房子以后还能买!” “以后你给钱我买吗?”我大伯父只用一句话就把三叔噎得无话可说。 “你想死……我也拦不住。”三叔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小声嘟囔。 大概是“死”这个字眼刺激了我大伯父,他的情绪再度激动。 “我想死?是啊!我想死!” 他发了疯一样的跑到玄关,把靠鞋柜放着的两瓶酒拆开,一手一个砸到地上。 “啪啪”两声,玻璃酒瓶四分五裂,酒液飞溅、碎渣落了满地。 浓醇的酒香充满整个空间。 大伯父掏出打火机点燃,高声喊道:“我死了,也要你们一群人陪葬!”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包括和他一起来的三叔一家。 “大、大哥,你冷静点!”三叔慌忙劝他,“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借你两百万,行不行?” 三叔一边说一边给三婶使眼色。 三婶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大哥,我们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放过我们吧!” “我要两千万!你们借我两百万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会弄死我!”大伯父把目光投向了我,似在逼我表态。 此时此刻,我很冷静,也很清醒。 我大伯父这样一个惜命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同归于尽这么极端的事情。 三叔和三婶也都求我:“姚希!你快答应你大伯吧!不然咱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我双手环胸,端坐在沙发上。 “行啊。就让别人看看咱们一家人是多么相亲相爱,就连死都要死在一块儿。” 第318章 给一个说法 我大伯父和三叔三婶都愣住了。 他们可能没料到我这么强硬,居然连死都不怕了。 “姚希,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你妈啊!还有这个……”三叔看着我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他想了想,很快就放弃:“总之,咱们自家的事儿,别把无辜的外人牵扯进来!” 一直没出声的我爸在这个时候突然表态:“我没关系。” 我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刀补的,我三叔估计要呕血。 我妈跟着说:“反正我早就想跟着老姚一起去了。今天有这么多人去陪他,老姚应该很高兴。” 三叔绝望地吼:“你们都疯了吗?!” 大伯父被我们的态度刺激得够呛,握着打火机的手又放低了一些。 “好好好!那我们一家人就在天上团聚!” “别冲动啊大哥!”三叔慢慢走过去,向他伸出手:“大哥,困难咱们一起解决,你先把打火机给我行不行?” 大伯父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痛斥道:“老三,现在连你也要跟他们一起逼我去死吗?!” “我不是……”三叔说话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打火机。 “大伯,是你自己一心寻死,我们可没人逼你。”我凉凉地说。 大伯父火更大:“你们见死不救,不是逼我去死是什么?!” 趁着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三叔朝着他猛地一扑,想要把打火机抢过来。 大伯父很快反应过来,往旁边避了一避,三叔收势不及,扎扎实实地扑到了大伯父的身上。 剧烈的冲撞让我大伯父松了手,打火机掉到地上,火星将酒液点燃。 酒的浓度不低,所以火势蔓延得很快。 大伯父和三叔正好站在酒液中,火一下就蹿上了他们的裤腿。 他们俩迅速分开,各自哀嚎着、扑打着腿上的火苗。 大伯父转身推开门,想要跑出去,然而不知道撞上了什么,重重地跌坐在地。 三婶见三叔被烧着,哭得更加大声,却因为害怕而不敢上前一步。 眼见着火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脱了羽绒服就冲进了浴室。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羽绒服整个淋湿,出来后发现客厅里多了个人。 “言良?” 他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用力地扑打着地上的火。他手上的动作极快,一刻都没有停过。 “别愣着了,赶紧来灭火!”他喊我。 我连忙冲过去,用湿透了的羽绒服把燃着的酒液整个盖住。 火很快熄灭,因为没有烧到其他的家具,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只是言良的外套被灼了好几个大窟窿,已经彻底不能穿了。 他把外套随手扔到了一边,懒洋洋地问:“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呢?” “这不显而易见的么?”我用下巴指了指被他逮回来的大伯父,“没要到钱,愤而放火。” 大伯父连忙反驳:“我没有放火!只是打火机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言良理都没理他,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故意纵火,让我想一想,能判个几年。” 大伯父彻底慌了:“不是故意纵火!是老三撞了我!就算要追究责任,也应该抓老三!” 他这一招甩锅着实不怎么精明。 三叔怒了:“就算是我撞了你让打火机掉到地上,这酒总是你泼的吧?刚才你可是亲口说要一把火烧了这里,让所有人陪你去死的!” “连证人都有了,这定罪更容易了。”言良愉快地笑,吩咐我:“姚希,报警吧。” 我刚拿出手机,还没解锁,手就被一只瘦削、粗糙的大掌按住。 我转头一看,竟然是我爸。 他看着我,眼里似有几分请求。 “算了吧。”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妈皱着眉头把我爸的手扯开,呵斥他:“老杨,这我们家里的事儿,你别插手!今天算了,免不得还有下次!不如永绝后患!” 然而我爸并不理会她,只直勾勾地看我,重复:“姚希,算了吧。” 在其他人眼里,他为我大伯父求情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毕竟他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我大伯父曾经还那样诋毁过他。 于是,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虽然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对言良说:“让他走吧。” 言良挑眉,问:“真让他走?这件事以后都不追究了?” 我看向我爸,他朝我点了点头。 “嗯。”我说。 我妈很生气,就差抓着我的衣领质问我:“姚希你是不是疯了?!” 这会儿我大伯父和三叔一家都在,我不好跟她解释什么,只能暂且无视她的这个问题。 言良让开了道,还顺手替我大伯父开了门。 大伯父扶着墙站起来,像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一样,急急忙忙地跑了。 “三叔,你们也走吧。”我对三叔说。 他看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拉着还在抹眼泪的三婶一起走了。 我没跟我爸妈说话,而是招呼言良:“你先等一下,我去收拾姜越的东西。” 姜越落在这儿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把轮椅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衣服我妈已经洗净晾干了,我从阳台上收下来叠好,给他装进了袋子里。 “喏。”我把所有东西交给言良。 “那我走了。”言良摆摆手,往我身后多看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祝你好运。” 等他也走了,整间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我爸妈三个人。 我爸和我妈分开坐在两张沙发上,谁也不理谁。 我妈的脸很黑,明显气得不轻。 我爸低着头,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紧紧地绞着,看起来十分紧张。 我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跟我妈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杨叔叔。”我喊我爸。 他抖了一下,继而缓缓抬起头来。 “……嗯?”他轻声应着,眼神闪躲得厉害。 我扯了个笑,问:“刚才的事,您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 第319章 我是你爸 “我……”他刚开了一个头就没了下文。 “您怎么了?”我步步紧逼。 他既然选择了替我大伯父求情,应该考虑过了后果。 可我没想到他这会儿会认怂—— “我就是觉得,你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况且他也没给你们造成多大损失,何必非让他去坐牢呢?他年纪那么大了,在牢里得多遭罪啊!” 我爸这每一句都是向着他的亲大哥,听得我分外窝火。 我妈就更别提了。 尤其是,在她眼里,我爸还是一个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的外人。 “一家人?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把我们当成是一家人!我们上赶着去跟人家当‘家人’,他怕是还要嫌我们没脸!”我还没出声,我妈就冷嘲热讽开了,“还有,什么叫‘没造成多大损失’?他放火总是真的吧?没造成什么损失那也是因为姜越那朋友和姚希反应够快,及时的把火给扑灭了,否则等火烧起来,咱们几个人都得死!他自己一把年纪不在家里享清福跑出来闹事,害得我们大过年的糟心,现在还要我们反过头来帮他考虑?老杨,你这脑子……怎么跟我那死了的老公一样,忒拎不清呢?” 幸好我没喝水,否则肯定要全喷出来。 我妈这无意当中竟揭露了真相。 我爸被她噎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饶了他,他不饶我怎么办?”我妈冷哼,“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闹了,也就是我们家老头子处处包容,才把他们惯得这么肆无忌惮。老杨,你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就别瞎为他们说话,否则咱们俩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这话说得挺狠的了。 我爸半张着嘴,可怜兮兮地看向我妈。 “我没想为他们说话……”他的声音弱弱的,辩解得一点力度都没有,“你不喜欢他们,以后不搭理他们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绝个屁!”我妈仅剩的最后一点耐心都被他消耗殆尽,“那些人,不是我不搭理他们就能摆脱掉的!行了行了!”她烦躁地摆手,“你赶紧给你侄子打电话,让他现在就过来接你!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你!” 我爸一脸的苦相,显得更加的委屈。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却被我直接无视。 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他都是一个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了,很多事情仍然没有想通。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一心一意地维护着他那两个兄弟。 我有很多埋怨的话想说,却因为他没有主动表露身份而只能憋在心里。 真是……憋屈极了。 见我也不待见他,我爸没辙,不情不愿地给他那个“侄子”打了电话。 我妈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吩咐我:“你要没什么事,就把屋里收拾一下。我头有点疼,先去睡个回笼觉。” 她昨晚为了等我一通电话熬到一点多,估计都没怎么睡好就被我大伯父和三叔一家吵醒,之后又一直神经紧绷,情绪还不怎么好。 “行,您快去睡吧,午饭我来做,好了叫您。”我一边应声一边捋袖子,从厨房里拿了扫帚和撮箕出来。 我妈回了房间,我爸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紧紧追随着我。 我用余光偷偷瞟他,发现他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认真地扫着地上的碎玻璃渣。 刚才火烧那么一下消耗了不少酒精,空气里的酒味也没有之前浓郁。 就是这玻璃渣到处都是,体积又小,我扫了半天,又蹲在地上找了很久,才全都清理完——中间还不小心被划破了手。 我用清水草草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拿了拖把把地上的酒液吸干,而后反复拖了好几趟地板。 直到我全部做完,重新回到沙发上休息,我爸才字斟句酌地开了口:“姚希,你大伯欠的债……你替他还了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挖了挖耳朵,问:“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爸可能自知理亏,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说,你大伯欠的债,你替他还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才得以确认:原来我并没有听错。 原来……我爸这“圣父”的人设,还没有崩。 要说先前他替我大伯父求情的时候我还只是有点“窝火”,现在就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 虽然家里的钱都是他挣的,他乐意怎么用我管不着——就算他全捐给慈善机构,我也一句怨言都不会有,但是—— 他明知道他那两个兄弟有多么得寸进尺,他也亲眼目睹了他们是怎么联合起来欺负我和我妈的,可他仍要给我大伯父钱。 我完全不能理解。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宁愿他当初在那场车祸里是真的死了。 此刻,他也不用折磨自己,顺带着折磨我和我妈。 “杨叔叔。”我双手环胸,冷冷地盯着他,“麻烦您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您只是我妈的同学,她同情您、可怜您,才会邀请您来我们家一起过年。刚才我是给您面子,才会听您的话不报警抓我大伯,但您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正如我妈所说,您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就不要瞎插手我们的家事,否则闹得谁都不会高兴。” “我……”我爸嚅了嚅嘴唇,眼眶有些发红。 “这件事说来你可能不会信……”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双手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我其实……是你爸爸,当初在那场车祸里,我没死成,被瞿耀和姜越救了……” 他在这个时候自曝身份,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虽然这是一个我早已知道的事实,可为了不暴露姜越和瞿耀,我还是瞪大眼捂住嘴,作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怎、怎么可能?”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提出合理的质疑:“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爸?你这张脸……和他没有一丁点相同的地方。” 第320章 很累 我爸闻言,抬手摸上了自己那张因为整容过度而无法做出表情的脸。 “在那场车祸中,我的皮肤被大面积烧伤,整张脸都毁了。在今天之前,我没想过要和你们相认,所以特意让医生给我换了一张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脸。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姜越,也可以和我去验dna。” 他给出的解释和姜越说的一模一样。 听到他说今天之前没想过要和我们相认的时候,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实在是太难受、太委屈了。 他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如今为了他大哥,竟然功亏一篑,把一切都抖了出来。 我很不想拿我和我妈与我大伯父作比较,但是—— “所以在你心里,你的兄弟比你的老婆孩子还要重要是不是?” 我爸错愕地张大了嘴,愣了几秒以后连忙否认:“不是!你妈和你当然比他们重要得多,但你不是说我一个外人没资格管你们的家事么……我也是逼不得已……” 然而他这一番话不仅没把我心头的怒火浇熄,反而让它愈烧愈旺。 “那你就不能忍着不管么?!冷眼旁观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还“逼不得已”…… “谁逼你曝光自己的身份了?还不是你自己心疼你大哥!” “你怎么不问问他心不心疼你啊?你知道你那两个兄弟在你‘死’了以后大闹你的告别仪式,急着分你的遗产吗?你知道你‘下葬’那天,他们两家没有一个人出面吗?” “就这样,你还担心他们过得不好,处处为他们着想!” “你怎么就不知道为我和我妈想想啊?她因为你的去世打击太大,都快要老年痴呆!结果你说你不想跟我们相认!” “我真巴不得一辈子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回来跟我们相认!就让你给我们带来的伤痛停留在你‘去世’的那一天!” 我的理智彻底崩盘,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我爸大发了一通脾气。 他的眼角湿润一片,眼里也有水光闪烁。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 “可你大伯毕竟是我的亲大哥……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一口气堵在喉咙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姚希,把钱给你大伯。”我妈冷漠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一惊,慌忙转头,发现她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出来了多久。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和我爸刚才的对话,她应该都听到了。 我爸也很慌。 他之所以要在我妈回卧室以后才跟我坦白,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慧芳……”我爸“唰”的一下站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腿曾受过严重的伤。 “什么话都不用说,我不想听。”我妈抬起手,将他的话打断,“我和姚希的想法一样,巴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过得快活一些。但是你放心,我们不会因为生气就故意扣着你的钱。别说两千万了,就算你现在要把你留下来的所有财产——包括旗峰一起给你大哥,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妈这样冷静,反而让我爸越发的着急。 “慧芳,你别这样……”他想要靠近,却又因为她冷漠的态度而不敢靠近。 “姚应雄,我真的很累了。如果只有把钱都给出去,才能够彻底地摆脱你那两个兄弟的纠缠,那么,我愿意这么做。”我妈非常的平静,说出的这些话也不像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你知道的,我和姚希都不是在乎钱的人。我们扒着旗峰不放,也只是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心血。要不是为了你,姚希也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从头学起,回来帮忙打理公司。既然你认为你的兄弟比我们更重要,我们也没必要再重视你。” 我妈转向我:“年过了你就离开旗峰,重新去找份记者的工作吧。反正你爸也回来了,这么能管别人的闲事,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公司坐镇了。” 我以为我刚才对我爸说的那些话已经很扎心了,可我妈的段数比我还要高好几个层次。 她没有发脾气,没有叫人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她计划好了所有,考虑周到得叫人抓不出一点错处。 却又能够在谈笑间,让所有的樯橹灰飞烟灭。 ——我真是自愧不如。 我爸站在原地,与她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抱歉,有忧伤,有无奈,还有纠结。 我能够想象,他现在有多么为难。 但我不想帮他解围。 因为我也想知道,他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凑巧又不凑巧的是,我爸的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打破了三人间无声的尴尬。 我爸似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把电话接起。 “好,我马上就下去。”他说。 “我侄子来接我了……”他把手机揣回裤兜,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小声地说。 我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爸偷偷地看她一眼,见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还有点失望。 “那……我走了。”他拖着那条不灵便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到湿的地方,他还滑了一下,差点摔跤。 我看不下去,主动提出:“我送您下去。” 我爸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好。” 在电梯里,他对我说:“你别听你妈的。” “嗯?”我挑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听瞿耀说了,你现在在旗峰干得不错,进步非常大。我的身体……真没你妈想的那么好,可能没机会回去工作了。旗峰肯定是要给你继承的,我不会让它落到你大伯、三叔手上。”我爸语气坚定,似乎是在向我保证。 我相信他不会真拎不清到同意把包括公司在内的所有财产都转给他两个兄弟。 但我还在气头上,并不能好好跟他说话。 “我认为我妈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您也别劝我了,等过完年我就把您那些动产、不动产全部转给我大伯,让您如愿,也让我和我妈以后都有清静的日子可过。” 第321章 贴身肉搏 我爸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我不想让他难受,可我又是真的很气他,连一句“再见”都不想跟他讲。 我回到楼上,发现门外多了一袋垃圾。 黑色的垃圾袋并没有系紧,里头的东西露出来一个尖尖的角。 我好奇地将开口扯大一些,意外地看见了我爸的遗像,以及我妈昨天专门摆在灵台上的贡品。 我爸既然没死,这些东西自然都用不上了。 可我妈扔得这么快,还这么草率,很难让人相信这其中没有泄愤的意味。 我还在发怔,门突然开了,我妈又扔了一袋垃圾出来。 这一袋比之前那袋要大,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蓬松柔软。 “这里头是什么呀?”我问。 “不要的衣服。”我妈板着脸答。 “我爸的?” “我的。” 这个答案与我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我今天打算做个彻底的大扫除,把该扔的东西都扔掉。你也看看自己有什么要扔的。” 我妈说完就转身回了屋。 “又做大扫除?”我不解,明明年前她就和保姆阿姨一起打扫过一次。 “嗯。弄完以后咱们就搬家。” 我妈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您真要把我爸的财产都给他那俩兄弟啊?”这会儿我也有点慌了。 我还以为她不过是唬一唬我爸,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假过?”我妈斜睨着我,问:“怎么,你舍不得?” 说实话,我还真有一点。 “别的也就算了,旗峰要是落到我大伯和三叔手上,不出一个月就能被他们霍霍垮……” 这公司怎么说也有我的心血,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完蛋。 “这是你爸做出的选择,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爸如愿以偿。” 我妈有的时候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程度,心比我的要狠多了。 她把吸尘器插上电,同时吩咐我:“去把你房间收拾了,不要的东西扔垃圾袋里,方便带走的东西都装行李箱,不方便的要么用大纸箱装好寄快递,要么等年后搬家公司来拉。” 我终于接受了要搬走的事实。 “咱们家的房子都我爸出钱买的,咱们能搬哪儿去啊?”我问。 我妈问我:“你那房子还没装修好么?”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当初我死皮赖脸要搬过来住的时候,用的就是家里重新装修的借口。 要是她住进去了发现我那房子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还没呢!”我迅速回答。 我妈不高兴地抱怨:“都多久了还没好?这效率也忒低了吧!你这又不是从毛坯房开始装的,哪这么费劲呐?” “之前的很多东西都要拆,还要重新走线路……比较麻烦吧。”我干笑着,找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等过了年,一定要找装修公司把我家里简单地整一整。 否则总这么提心吊胆的也不是办法。 “那就先随便租一套房子。我也不去哪儿,不用挑好地段,只要环境好一点就行了。”我妈说。 “那我有时间找人问问。”我应道。 ** 言良接到姜越后给我发了条微信,顺便问我:“晚上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 我直接拒绝了他:“不去了。今天出了这事儿,我妈心情不好,我不想留她一个人在家。” 言良表示理解,“那我们自己去玩了。” 结果他们这一玩,就玩出了事。 隔天各大媒体的头条全是姜越在酒吧和陈熙打架的新闻,标题都非常吸睛: 《千行集团新、旧两位总裁的贴身肉搏!》 《新仇加旧恨!姜越忍不住了!》 《姜越陈熙酒吧大打出手,究竟为江山,还是为美人?》 …… 报道的内容倒挺千篇一律,并且一面倒的踩姜越捧陈熙。 大意就是:姜、陈二人在酒吧遇上,陈熙主动跟姜越打招呼,姜越对他不搭不理。然而陈熙“不计前嫌”,又第二次过去敬酒,此时坐在姜越身边的女伴主动与陈熙搭话,惹得姜越不满。姜越一怒之下,把火全都撒到陈熙身上,给了他一顿狠揍。 许多网媒都放出了一段相同的视频:一个男人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着他的脑袋。被打男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却始终没有还手。背景里还有属于不同女人的尖叫。 虽然光线很暗,但拍摄人似乎离得近,两位当事人的脸都清晰地出现在了画面中。 打人的是姜越,被打的,则是陈熙。 要放在以前,这两人怎么打都不会引起轰动。 可如今,陈熙成为了千行集团新上任的总裁,身份过于敏感,其他人就不得不往别的地方脑补。 新闻中提到:姜越被罚款两百,并拘留五天。陈熙因为伤势严重,被直接送进了医院。 大过年的蹲看守所,既苍凉又晦气。 连我这个向来不怎么迷信的人都不由去想:姜越该不会是吃了那个藏了“幸运币”的饺子,被强行塞了不属于自己的好运,所以遭到反噬了吧? 可是……这“反噬”得会不会太快、太狠了一点? 在这件事情闹上微博热搜第一以后,千行集团官博发了一则声明,其中提到陈熙的颅骨损伤,面部更有大面积淤伤,表示将继续对姜越的责任进行追究。 姜越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无可厚非。 陈熙是千行总裁,公司官博代他发声也理所应当。 只是当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总让人觉得有点心寒。 同时也让人感慨: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给言良发了微信询问情况,言良大概在忙,过了很久才回我。 “别担心,姜越没什么事儿。看守所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不会让他过得太惨。” “那就好。”言良毕竟有些关系,我的操心确实显得多余。 我以为到这儿我俩的对话就完了,没想到言良很快又发了条信息过来:“那些媒体都被千行公关过了,新闻全都瞎jb写的,你别信。姜越揍他不是为了女人,那天晚上也压根没什么女伴。” 第322章 搬家 新闻中提到的“女伴”确实曾让我有短暂的几秒难受。 言良的话就像是一把镊子,帮我拔出了那根卡在心头的刺。 ** 初五过完,各行各业的人都重新回到岗位上班。 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房屋中介,我俩在微信上聊了好几天,她给我发了好几处合适的房源信息。 我跟我妈商量过后,相中了两处。 初六我就约了中介出来,打算实地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这两套房子在三环开外的同一个小区,虽然距离市中心远了点,但好在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公交、地铁都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房子原来都是房东自住,家具齐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而且,在我们之前没有租给过其他人,相对来说比较干净,不用我们再做一遍清洁。 “这个小区住的基本上都是上班族,白天人很少,您家里的老人可以时常下来散散步。这边空气不错的,对身体也好。”从进小区开始,中介就极热情地给我介绍。 这小区虽不是万豪承建,但开发商也是知名的大公司,绿化做得相当不错。 如中介所说,这里的空气比市中心要好很多,就连天空看上去都要蓝一些。 两套房子一套在5楼,另一套在17楼,都是三室两厅,格局大体相同,只是装修风格有些差异。 全看完以后我选了5楼那一套,理由很简单:万一停了电,我妈和保姆阿姨爬楼不会太累。 决定好以后,我当场和中介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对方也把钥匙交到我的手上,告诉我随时可以搬进来。 我妈的行动力比我还要强,接完我的电话,立刻就联系了搬家公司。 我俩利用过年这五天的时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搬家公司去直接搬。 当天晚上,我们就住进了“新家”。 因为没带什么大件的东西,我们也不用重新布置,只把衣服挂进衣柜,其他日常用品归置好,全部的准备就已经就绪。 保姆阿姨跟我们一块儿过来的。 她今天是年后头一天上班,稀里糊涂就被我妈给拉上了车,等闲下来的时候,仍在发蒙。 “怎么就突然要搬家呢?”她问我妈。 她在我们家干了二十多年,我妈没把她当外人,也就没瞒她:“我打算把姚希她爸留下来的东西全还给他们姚家人。” 保姆阿姨惊了:“姐,你疯了吧?” “我没疯。”我妈的表情淡淡的,“我就是累了。被他们姚家的人缠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保姆阿姨劝:“那也不用把什么都给他们吧……姚哥要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听她提到我爸,我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我妈冷冷一笑,讥讽道:“你姚哥要是知道,说不定还能给我鼓掌叫好呢!看看我对他那两个兄弟多好呀!” 我知道这话题要再进行下去会很危险,连忙喊保姆阿姨:“阿姨!我肚子饿了,您能给我下碗面吗?” 保姆阿姨立刻答应:“哎!好好好!你稍等一下啊,我马上就去给你煮!” ** 住了几天,家里的两个老人对这套房子都挺满意,但也还是有人不满意——譬如我爸。 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开头就质问我:“你们搬家了?!” “对啊。等这边彻底安顿好,我就约上我大伯去办房子的过户手续。”我说。 “过什么户?!”我爸急了,“你妈跟我闹就算了,现在你也跟我闹是不是?我只是让你帮你大伯还债,好歹把他的命保下来,没让你把什么都给他!” “帮了一次还有下次。把你的财产全给他,就相当于是一劳永逸,以后他再遇上什么困难,也不用再来找我们。”我用我妈的话来回应他。 “你把财产全都给他,你觉得他会留到下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吗?还不是一下子就被他给败光了!以后遇到困难,他还是得去找你们!”我爸反驳我的说法。 “既然你知道无论怎么样他都会一次又一次地骚扰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地拒绝他,不给他任何希望?”我反问,“就因为你的心软,你心疼你大哥,所以要让我和我妈一直受委屈下去吗?” 我爸沉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等情绪平复后才又开口:“我妈这回铁了心要搬家,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以后姚家的事都和我们无关,您也不要再来找我们。您就当我们不存在,我们也会当您从来没有‘死而复生’过。”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忽然我听到“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紧接着,电话就断了。 我心里一慌,无数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我手忙脚乱地回拨,可听筒里只有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地提示我:“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又赶紧找瞿耀。 他前两天已经从m国回来,但出于个人原因还没有回到公司上班。 “怎么,太长时间不见,想我了?”电话一接通,瞿耀就满嘴骚话。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直接进入正题:“你知道我爸在哪儿么?他有可能出事了!” 瞿耀立刻正经起来。 “你先别着急,我打个电话问问。” 几分钟后,他给我回了电话:“叔叔的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待会儿我亲自去一趟医院,你也别太担心了,应该不怎么严重。” 他的话对我来说起不到半点安慰作用。 我主动提出:“我也要去医院。” 瞿耀犹豫了几秒钟,说:“好。那我顺路过去接你。” “不用。”我拒绝了他,“我搬家了,住得离市中心比较远,跟你不顺路。” “啊?”瞿耀很惊讶,“你搬家了?什么时候的事?” “初六就搬了。”我无心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你待会儿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我,我自己过去。” 第323章 换肾 我和瞿耀在医院里碰了头。 我爸已经缓过来了,在病房里休息。 我作为把他气进医院的“罪魁祸首”,压根不敢去见他。 瞿耀得知了我的想法后,哈哈大笑。 我被他笑得有点懵,还有点燥,拍了他一巴掌,虎着脸骂:“笑屁啊!” “你放心,”瞿耀敛了笑,“叔叔进医院不是因为你,而是当时犯了病,一下子没喘上来气。” 然而他这一番话不仅没有安慰到我,反而让我更加的担心。 “我爸的病情是不是又严重了?”我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因为腿软而跌到地上。 瞿耀抿着唇不说话,只无奈地看我。 他这意思表达得非常明显,我心里一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别哭。”瞿耀连忙劝我,“医生说,换了肾就好了。” “肾呢?”我问。 他说得那样轻松容易,好像合适的肾源分分钟就能找到一样。 “有了。”瞿耀云淡风轻地给我投下一个惊雷。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不断地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许久之后,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捏紧双手,用指甲嵌入肉中带来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要高兴得太早。 说不定是我听错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变数。 “医院里前一阵有绝症病人去世,他生前登记过遗体捐献,碰巧肾和叔叔配型成功了。医生本来是打算年前就安排手术的,但叔叔没同意,说是想好好过个年,就硬生生拖到了现在。他今天刚醒就被医生念叨了一通,总算是同意动手术了。我现在带你去找医生,手术同意书需要直系家属签字。”瞿耀说完,掉头就走。 “你等等!”我拽住他,“你让我缓缓。” 此刻的我,就好像盼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到了手,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要不……你掐我一下?”我把手臂递过去。 瞿耀一点也不手软的重重掐了一把,疼得我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眼泪又冒了出来。 “怎么样,是真的吗?”他似笑非笑地看我,像在看一个大傻子一样。 “嗯!”我用力地点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他抱住。 “是真的!我爸有救了!我爸有救了!”我疯了一般的又哭又笑,无边的狂喜将我的理智吞没。 ——直到瞿耀将我扯开。 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激动的余韵未消,还准备再抱上去。 可瞿耀直接用手臂挡住我,低斥道:“别闹!” 他的脸有点黑,一双眼睛盯着别处,神色中透着些许的慌张。 他这样子很是反常,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迅速冷静下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和白大褂的一角。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是……一个女人? 那么,瞿耀一切诡异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一颗心从我爸身上放下来以后,我又有了八卦的闲情逸致。 “哟!”我用手肘戳了戳瞿耀,揶揄道:“万年的老铁树也开花了?” 瞿耀收回视线,凶巴巴地瞪我。 可配上他那张通红的脸,一点骇人的气势都没有。 “老铁树你妹!”他骂我,“你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矜持!没事跟男人搂搂抱抱做什么!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我自认是个很知道轻重的人,平时基本不会跟男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只是刚才太兴奋,以至于有些忘我。 他的指责,说实话,有点严重。 可一想到他因为我突然的过度行为而被喜欢的人误会,我又生出些愧疚和自责。 所以他的恼怒我都照单全收。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老老实实地道歉,“要不你把人家的手机号给我留一个,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她说清楚?” “滚蛋!”瞿耀斜睨着我,凉凉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把手机号给你留一个,呵!” 他迈开长腿,擦过我的肩膀大步地朝前走去。 我费劲地小跑跟上。 “哎,我说——”我“嘻嘻”地笑着,试探着问:“该不会……你也没有人家的手机号吧?” 瞿耀转头就给了我一个眼刀,“闭嘴!” 嗯……应该是没有了。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整个科室的医生都在里头。 我从没在我爸住院的时候来过,看着这么多人一下子傻了,不知道哪一位才是他的主治医生。 瞿耀则径直走到其中一位的办公桌前。 “钱医生。”他很客气地叫。 钱医生抬起头,一见到他就笑了。 “小瞿,有事?” 听这语气,好像跟瞿耀很熟的样子。 瞿耀把我拉到他身前,“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杨叔的女儿,姚希。” 钱医生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姚希?”他似乎很疑惑,加重了“姚”字的读音。 这医生明显不知道内情。 我当然也不会去解释。 “我跟我妈姓。”我随口诌了个理由。 “哦。”钱医生点点头,又问:“那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这话多少有些怪责的意味,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爸几乎没什么联系。” 钱医生又点点头,这回没再继续往下问。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来递给我,“你先看一下,然后我再详细跟你说明一下你爸的情况,还有手术风险什么的。” 我把《知情同意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您不用说了,我直接签字。” 《知情同意书》的内容很详尽,基本上我想了解的东西里头都有写。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爸如今只能通过换肾来续命,这份同意书,我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并没有别的选择。 “……好。”医生递给我一支笔,我按照他的要求,在所有需要签字的地方都签上了我自己的名字。 “我要提醒你的是——”他把同意书收进抽屉,一脸严肃地说:“并不是说换了肾你爸的病就能好,术后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治疗,同时也需要你们家属的配合。不管你们家庭有什么矛盾,我希望你能够放下一切心结,在这段时间内好好地照顾他。” 第324章 活该 莫名其妙被医生一顿教训,我在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我知道了。”我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 出办公室之前,我又瞄了一圈。 这里头坐着的医生年纪都不小,唯一一个看起来与瞿耀差不多大的女医生,右手的无名指上已经有了一枚戒指。 ——之前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遇见的那一位,应该不在这里。 也是,否则瞿耀哪能这么镇定。 这一层都是肾内科,但是以电梯间为界,分成了“肾内科1”和“肾内科2”两个科室。 那女医生既然不在“肾内科1”,就肯定是在隔壁。 反正我爸还得在这儿住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有机会溜过去“逮”住她。 也不急于这一时。 “那个……”担心再度与那女医生偶遇,这会儿我与瞿耀说话还刻意保持了距离,“你有给我爸捐肾的那个好心人的家属信息吗?我想当面向他们道谢。” 不能见到捐献者本人,令我十分遗憾。 如果可能,在与他的家属见面以后,我还希望去祭拜一下他。 毕竟……他可以算是我爸的“救命恩人”——这个说法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 “没有。”瞿耀回答得斩钉截铁,“这事儿不用你提,我一开始就问过了医生。医生帮忙联系了捐献者家属,结果他们拒绝了我的要求。” “啊?”我有点沮丧,“为什么啊?” “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料理家人的后事,不想被人打扰。”瞿耀也很无奈。 “那好吧。”我自然是要尊重人家的选择。 “去看叔叔吗?”去乘电梯要路过病房区,瞿耀顺势问我,“还是直接回家?” 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但来都来了,要一眼不看,好像又说不过去。 于是我跟着瞿耀,在病房外头,隔着门上的玻璃偷偷地看了一眼。 我爸在吊水,旁边陪着的是他那个假侄子。 两个人都没说话,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进去?”瞿耀扬起下巴,指了指病房里。 “不进去了。”我摇头,“我跟我爸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决,我怕他一提那事儿我又得发火。” 在医院里吵架终归不好,更何况,有了先前的阴影,我再不敢随便冲着我爸发脾气——万一他又给气晕了呢? 我俩掉头往外走。 离病房远了一些,瞿耀问我:“你跟叔叔有什么矛盾,至于弄成这样么?” 我只跟他说我和我爸吵了架,却没提缘由。 “就我大伯那破事儿咯!我爸让我帮我大伯还债,我妈不高兴了,要我把包括旗峰在内的所有财产都转给我大伯,从此和姚家一刀两断。我快被我爸给气死,这次完全站我妈这边,现在我爸又劝我别那么冲动。”只给他把这来龙去脉说一遍,我都觉得头疼。 “你大伯怎么还在蹦跶呢?”瞿耀很意外,皱着眉头吐槽:“千行这什么办事效率!”一副对千行集团很瞧不上眼的模样。 我也纳闷呢! 千行要能早点把这事儿解决了,我们家这会儿得多和谐!哪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改天我找人去催一催吧。”瞿耀和姜越一样,作为千行集团的“老员工”,尽管走了很久,在里头还有些人脉。 “不过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毕竟现在总裁换了人,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嗯。”我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 “你大伯那边就交给我们解决,你别跟着阿姨一块儿犯浑。把财产全部转给你大伯,确实能气到叔叔,但你们的家庭关系也会因此彻底破裂,永远都不可能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瞿耀一旦认真起来,说的话都很有逻辑,我也听得进去。 “……我回去劝劝我妈。”我说。 瞿耀又给我提建议:“你可以适当的给阿姨透露一下叔叔的身体状况,比如要做换肾手术什么的。到时候阿姨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叔叔的病情上,而不会过度关注叔叔护着你大伯这件事。” 我当然是立刻就付诸了行动。 我没跟我妈详细讲,就只提了一个“肾衰竭”,结果把她吓得够呛。 她一张脸都白了,却还拼命端着:“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通知你大伯和三叔啊!你爸那么想着他们,生了病当然是要他们俩去医院照顾,难不成还想麻烦我们吗?我们在他眼里算什么呀?说不定去了还得被他嫌弃呢!” 这话酸得我都听不下去。 “我爸都这样了,您还跟他怄气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两个兄弟不靠谱的!到时候很有可能拿了他的钱,连手术都不舍得给他做,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等死呢!”我故意这么说。 我妈的眼神有些动摇,但仍嘴硬:“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真那样儿了,也是你爸自己活该!” “行了!”我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您就当我把没有您不行,行不行?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他的气了!反正他说什么我都不听。财产我是不会转给我大伯的,也不可能帮他还债。我就不信我爸能把我怎么样。” 最多就是……自己怄死。 我妈冷哼一声,表情总算有了松动的痕迹。 “你爸这肾衰竭,是不是得换肾?” 如瞿耀预料的那样,我妈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爸的病情上。 “是。现在已经有合适的肾源了,手术日期也定下来了,我今天去医院帮他签了个字,见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跟我说,除了做手术以外,病人的心情也很重要。咱们家属要尽量配合,不要让我爸老处于负面的情绪当中。”我把医生对我的嘱咐又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我妈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你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他吧。” “那您得保证,不跟我爸生气,也不惹得他生气。”我妈的脾气说来就来,我不怎么放心。 我妈横我一眼,虽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我的要求说:“行,我不跟他生气,也不惹他生气。” 第325章 勾搭女神 隔天我妈就去了医院。 她没跟我爸和好,但也没跟他吵架。 她顶替了我爸那假侄子的位置,留在病房里照顾他。 我不想掺和他俩的事,把我妈送到了就走了,除了跟我爸打了声招呼以外,就没说别的话。 时间还早,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趁机去“肾内科2”溜达了一圈。 医生巡房刚刚结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办公室走。 这边医生的平均年龄明显比“肾内科1”要低一些,青年医生有好几个,其中还有两位女性。 这两位女医生,一位戴着眼镜、扎着马尾,穿着朴素,略接地气;另一位披着染成栗色的齐肩卷发,肤白貌美,还有一双大长腿,浑身散发着女神的气质。 倒不是我戴有色眼镜看人,只是以我对瞿耀的认识,后一位更像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神”看,这样“高调”的行为引起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为首的主任医师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女神”,指着我问她:“小孙,这是你的病人吗?” “女神”一脸茫然地摇头,“不是啊。” 她问我:“您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吗?” “嗯。”我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说谎。 她也没有规定这“病人”一定要是她的。 “那你们先走吧。”“女神”对其他人说。 “行。”主任医师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那位戴眼镜的女医生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见她瞟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 但我感觉……她好像认识我。 我盯着她的背影,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有什么事吗?”“女神”清甜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拉回。 我转过头,发现她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半天不出声,她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态度……比我爸的主治医生要好太多了。 “嗯?”我用上了毕生的演技,让自己的双眼被茫然填满,“不是医生你找我有事吗?” “女神”愣住了,片刻后秀秀气气地解释说:“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我以为你有事找我……” “你误会了。”我笑着摆摆手,“我爸在‘肾内科1’住院,我对这边不熟,不小心走错到‘肾内科2’来了。本来想走的,碰巧遇到你们过来,我觉得你太好看,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结果闹了一场乌龙。” 我这一番恭维的话成功地让“女神”羞红了脸。 “谢谢你的夸奖。”她半捂住自己的脸,声音越发的软,我这么一个“钢铁直女”,听得骨头都酥了。 瞿耀这眼光,真的毒! 我忍不住在心里为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瞥了一眼她的工牌,孙筱筱,名字也挺好听。 “孙医生。”我掏出自己的手机,舔着脸问:“我能跟你加个微信吗?” 想我人生中第一次强行搭讪,竟然给了一个女人。 “嗯……”孙筱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为了不让她误会,我连忙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爸的主治医生比较高冷,我平时有问题都不敢问他。孙医生你人这么好,还漂亮,所以我想……等你有空的时候,我能不能跟你聊一下我爸的情况?” 孙筱筱的抗拒果然减少了很多。 她让我扫了二维码,加上了她的微信。 “我一般下午五点半下班,下班以后你要有问题都可以问我。但是因为你父亲不是我的病人,所以我只能为你解答一些普遍的、基础的问题,其他针对你父亲病情的,最好还是问问他的主治医生。你放心,我们这层楼两个科室的医生人都挺好的,而且非常负责,你有什么问题只管大胆去问。”孙筱筱说。 她越是单纯善良,我心底的罪恶感就越深。 “好的好的。”我连连点头,“我过去看我爸了,孙医生再见!” 孙筱筱冲我挥挥手,甜笑着说:“我也去忙啦!” 我真恨不得立刻给瞿耀打电话,告诉他我有多喜欢孙筱筱。 但理智阻止了我。 我很清楚,如果让瞿耀知道我背着他勾搭他的女神,我肯定得吃不完兜着走。 ** 下楼的时候,我在电梯里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陈熙的外婆。 最开始我还没认出她来。 一是因为电梯里人多,她站在角落里,而我一般按了楼层以后都会退到一边,不怎么看其他人;二是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大。 她主动叫的我,我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敢认:“外婆?” 不知道是自身病情恶化,还是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对她的打击太大,陈熙外婆比我上次在疗养院见到时要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 我俩在医院旁边的星巴克找了个位子坐下。 我要了一杯咖啡,给外婆点了杯牛奶。 “您怎么来医院了?”我问她。 外婆摘下厚厚的毛线手套,用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捧住马克杯,缩着身子汲取温暖。 “来看陈熙。”她的声音也比从前要苍老了许多。 经她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陈熙被姜越揍进了医院。 但我不知道是在这一家,也没想到他的伤重到能一躺就是小半个月。 “陈熙……还没好吗?”我问。 “嗯。”外婆低垂着眼,十分难过的样子,“他脑袋受了伤,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最好多观察一阵。” “唉!”她长叹一口气,“我早跟他说了,让他别回去找他爸,他偏不听!这都快三十年了,那男人对他们娘儿俩不管不顾,就跟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他还回去做什么?说得好听给他留了个大公司,但就连我们疗养院里的老太婆都知道,那公司如今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搞不好就要倒闭!陈熙自己又不是没有公司。说句不好听的,陈熙自己的公司说不定都比那个空壳子挣的钱要多!你说陈熙是有多想不开!喏,你看,现在还为了那破公司被人寻仇,好生生的人,大过年的在医院里躺着!我看着都难受!” 第326章 家丑不外扬 外婆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我花了好半天才完全消化。 “您的意思是……千行集团的方仲生,是陈熙的亲生父亲?” 这问题我问出来,自己都惊呆了。 说好的陈熙是方仲生的小情儿呢! 说好的陈熙是靠潜规则上位的呢! 等我见到瞿耀,我一定要好好地揍他一顿! 让他也在医院里躺上小半个月! “是。”外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本来这些家丑是不应该外扬的,但是除了你,我实在是不知道找谁才能吐这些苦水。” “外婆……”我拉住她的手,然而摸到的全是硬邦邦的骨头,没有一点软肉。 虽然陈熙做了不少坏事,但外婆是无辜的。 并且,每一次见面,她对我都很好。 如今见她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您有我的手机号,以后要再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外婆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都感觉到了疼。 她的眼里有泪光,声音也有些沙哑:“好好好!” 她顿了一下,又开始叹气:“你这么好……我们家陈熙怎么就没这个福分呢?” 她会说出这种话,大概是因为陈熙跟她说我们“分手”了吧。 但我不知道陈熙编的什么理由,所以这会儿只能无声地笑,避免说错话引得外婆起疑。 外婆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她喝一口牛奶,问我:“你今天来医院做什么?” 我爸对外目前仍是“死亡”状态,我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供出他来。 “有个朋友生病了,我来看望一下。”我说。 外婆“噢”了一声,犹豫了很久,又拜托我:“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也去看看陈熙?他住院以来,身边就只有护工陪着。我身体不好,近期一直在做化疗,难得来看他一次……”她边说边把头上的毛线帽扯下来,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喏。”她指着自己的头顶自嘲:“我头发都掉了,很丑吧?” 我把马克杯握得更紧了一些,以减轻心底的酸胀。 “不丑。”我摇头,开口时发现已经哽咽。 我深知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可每每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我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别安慰我了。”外婆笑笑,“反正我也没几天可活了,丑点就丑点吧!” “您别这么说!”我的胸口发堵,“健康长寿”、“长命百岁”这些词都已经到了我的嘴边,却又被我重新吞下去。 太假了,傻子都不会信。 “别难过。”外婆拍了拍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活够了,也是时候去下面陪陈熙的外公了。我就还有一个遗憾……”她看着我,满眼的可惜,“没能亲眼看到陈熙结婚。等我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就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陈熙的父母都还在呢,怎么会没有关心他的人?” “那两个……”外婆眼神转冷,不屑地撇撇嘴,“陈熙那亲生爸爸,你们这些年轻人网上得多应该清楚他是个什么德性!陈熙妈妈年轻的时候也爱玩,任性、骄纵、不服管教,不听我和陈熙外公的劝阻,非要跟方仲生在一起。我也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方仲生已经结了婚,陈熙妈妈跟着他,就是做情人的。我跟她说:方仲生外头那么多人,你就算做情人都不一定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她就不信。结果呢?怀了孩子想‘逼宫’,方仲生扔下一笔钱让她去打胎之后就把她给甩了。她灰头土脸地回来,还是我跟陈熙外公接纳了她。我们让她去把孩子打了,找个靠谱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她不愿意,后来硬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她当初还好几次带着孩子去找过方仲生,但方仲生压根不认,骂她不要脸,倒贴、碰瓷,有一次把她气得抱着孩子就冲上了马路。她被车撞折了腿,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中间方仲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却跟好几个不同的女人上了新闻。也就是那一次,才让她彻底死了心。但是她也没有收心,好好地当一个母亲,而是把孩子扔给了我和陈熙外公,自己出去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认识了陈大海,再之后两个人就闪婚了。” “陈大海特别大男子主义,因为她原来给别人生过一个孩子,对她很不好。虽然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但我知道,陈大海喝多了酒会打人,还打得特别狠。而且,陈大海在外头也有人。只不过因为陈亮这个儿子,陈大海一直没跟她离婚。” “她也不爱陈大海,嫁给他只是为了他的钱,所以在家里一直忍气吞声。她觉得陈大海对她不好、打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熙,于是也慢慢恨上了陈熙。你也发现了,陈熙妈妈对陈熙和陈亮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前不久陈亮去了,陈大海对她更差,几乎天天都要打她,把她打得浑身都是伤。陈熙有一次回家碰上了,气不过帮她出头,反倒被她拿棍子抽了一顿。她还让陈熙滚,让他以后再也不要回去。她说,都是陈熙这个‘扫把星’,克了她,又克死了陈亮。” “她对陈熙的怨恨在陈大海被抓进去以后变本加厉。她去求陈熙帮忙把陈大海保出来,结果陈熙不仅没有帮忙,还在外人面前撇清和陈大海的关系……她当时都被陈熙给气疯了,问陈熙:一定要看到她死了才高兴是不是?陈熙让她以后跟着他一块儿住,他来给她养老,她死都不同意,非得一个人守着陈大海的那个大别墅。” “这回陈熙受伤,医院第一时间通知了他妈妈,但是他妈妈说,以后他的事情不要找她。最后人家护士没有办法,打电话到了疗养院。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让护工把我送出来,来医院陪陈熙。那个时候我刚做完第二次化疗,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 外婆摇着头,悄悄地抹了抹眼角。 第327章 想法不靠谱 我以为陈熙妈妈只是单纯的对陈熙冷淡而已——毕竟很多人在组建了新的家庭以后,考虑到另外一半的感受,都会有意无意地忽视跟前任生的孩子。 但能做到陈熙妈妈这么决绝的,还是少数。 “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过两天又要做第三次化疗,之后不知道得在床上躺多久,所以今天赶紧过来看看陈熙。”外婆把毛线帽重新戴回去,手指哆嗦着,扯了好几次才把帽子扯正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我再怎么同情她,也不可能按照她的意愿,说出帮她照顾陈熙的话。 我俩又坐了一会儿,最后是外婆提出要走,我才跟着她一块儿起身。 外婆要回疗养院,我不放心她自己走,叫了个车要送她回去。 可我刚拉开车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隔壁的医院门口。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上车的动作,身子往车门后缩了缩,只露出半个脑袋。 外婆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嗯……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我随口敷衍道。 前面的车上下来三个人,正是言良、瞿耀,还有去看守所里溜了一圈的姜越。 我忽然想起陈熙和姜越的恩怨,连忙转头去看外婆。 幸好她一直都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压根没看到那三个人。 我迅速坐上车,吩咐司机:“可以走了。” 把外婆送到疗养院我才知道她今天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甚至还关了电话,害得大家找了她一整个早上。 外婆的护工认识我,“教育”了她一通后又把我单独拉到外头,要了我的手机号。 “她女儿不靠谱,外孙又在医院里躺着,有什么事儿还得找你这个外孙媳妇儿。” 我本来打算解释,想一想还是作罢。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 从疗养院来回一趟,耗费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我妈没给我打电话,我就不着急去接她。 我随便吃了个午饭,又在新搬的小区附近找了家驾校报了名。 说好要学车的,不早点报名,我担心自己拖着拖着又忘了。 搞定完这些,我慢悠悠地往家走。 一辆印着某搬家公司logo的大卡车驶过去,停在了旁边那栋楼门口。 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嘿!这不是霍随么! 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竟然能偶遇这么多熟人。 我走过去跟霍随打招呼。 他看到我还挺惊讶:“姚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搬到这里来了,就住后面的7栋。”我指了指正后方的那栋楼,又问他:“你呢?也搬过来了?” “不是不是!”霍随连连摆手,“我是来帮一个朋友搬家的。他今天有点事,但是搬家公司又只能预约这一天。” “哦。”我有点失望。 本来想说有个熟人做邻居,偶尔还能一块儿约个饭。 ——看来还是只能每天老老实实在家吃饭。 我俩说话的时候,工人已经从车上搬了家具下来,等候霍随指示。 “你们先上去,我坐下一班电梯。”霍随说。 他这么忙,我也不好拉着他继续聊。 “你去吧。”我挥挥手,“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霍随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嗯。下次要有机会的话,我请您吃饭。”说完就跟着工人进了单元楼。 我又回去眯了一会儿,傍晚的时候接到我妈的电话:“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们自己吃饭,别等我。明天你来一趟医院,给我送几套换洗的衣服。” ——看起来是打算在医院长期“奋战”了。 倒是不知道她跟我爸和好没有。 吃过晚饭,我本来想给我妈收拾东西,刚把箱子摊在地上,活就被保姆阿姨抢了。 “你去跑步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如中介所说,这小区普遍都是年轻人,晨跑和夜跑的很多。 我妈有一次晚上散步目睹了一群人夜跑的壮观场景后,就逼迫我每天都下去跑半个小时。 她的理由相当充分:“天天一下班就宅在家里,怎么能找到男朋友!” 我无言以对。 ** 我换了身运动服,在家里稍稍热了下身就下了楼。 大冬天里夜跑是一件很需要毅力的事。 寒风呼呼吹着,身上什么御寒的装备都没有。 简直能冻死人。 经过前面那栋楼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 搬家的卡车已经没了踪影。 想想也是,都好几个小时了。 人家就算再慢,效率也不会低成这样。 就是不知道霍随走了没有。 大概是因为心里惦念着,等我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碰巧遇见霍随从楼栋里出来。 他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压根没看见我。 “刚刚整理完。”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这小区环境还不错啊,晚上跑步的人挺多的。” 我正跑到他前面两三米的地方,霍随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刚好和我对上。 他的脚步顿住,受到惊吓一般地睁大了眼:“姚、姚小姐?”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 “嗨,又见面了!”我也停下,面朝向他,问:“你怎么这么晚才走?” 霍随不跟那边的人打招呼直接把电话挂断,握着手机的手垂到身侧,干干地冲我笑了一下。 “我才把屋子收拾好。”他说。 “有你这朋友可真不错!”我由衷地感慨,“帮忙搬家就算了,东西还帮忙收拾!” 霍随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很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罢了。” 他又指着我这一身衣服,问:“您也出来夜跑啊?” “是啊。就想趁机认识一些优质的单身男人。”我半开玩笑地说。 然而霍随并没有笑。 他半张着嘴,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凝固。 “怎么了?”我问。 霍随的表情忽然变得格外严肃。 “姚小姐,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靠谱。”他的语气相当的真挚。 “哦?”我忽然来了兴致,“为什么?” “根据我的调查,你们这小区里的男人,条件稍微好一点的都结婚了;剩下的要么工作不咋地,要么相貌不咋地。甚至很多人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只能跟别人一起合租。”霍随一本正经地说。 第328章 调查报告 “……真的假的?”我怀疑他在胡扯,可他那认真的样子……又着实不像。 “当然是真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调查报告发给您。”霍随看着我的眼睛,一片坦坦荡荡。 “不用了。”我选择相信他。 只不过…… “你调查这个做什么?” 一般人买房、租房只考虑房子本身的状况、价格以及周边环境,像他这种连小区人口构成都要摸得一清二楚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而且,这房子还不是他自己住。 我的这个问题把霍随难住。 “这个嘛……”他皱眉思考了几秒,“邻居的素质关乎到以后的生活质量,还是挺重要的。” 他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尽管我认为还是大费周章了一些。 “所以——”霍随又绕回之前的话题,“姚小姐您要是想在这个小区里找男朋友的话……我劝您三思。” “嗯……”我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要不……你还是把那个调查报告发我一份吧?” ** 我回家洗了个澡,躺床上看了会儿电视,真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 是霍随的微信:“姚小姐,调查报告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我打开邮箱,最上头果然躺着一封新的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几十mb的pdf文件。 我下下来随意扫了几眼,文件内容是对这个小区目前的所有住户进行的大数据分析,包括男女比例、婚姻状况、薪资水平等等。 看得我目瞪口呆。 同时我又产生了一个疑问:霍随是怎么会有这份报告的? 就算数据分析可以用计算机软件直接做,但住户资料这种隐私性极强的东西,通常只有房地产公司内部的相关人员才有权限查看。 而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并不是千行。 就算是千行—— 霍随如今被降了职,并没有从前作为姜越助理时候那样大的权利。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 我起了个大早,拖着一箱子衣服去了医院。 我妈早就起了,正在给我爸洗脸。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我妈的脸色也一如昨天的难看。 ——应该是没有和好。 我妈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我觉得我爸挺可怜,便主动跟他搭话:“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我爸摇摇头,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浴室里水声不断,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动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了音量问我:“钱你帮你大伯还了吗?” 心底的火腾的一下蹿上头顶,我气得差点摔门就走。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惦记着这个! 我移开视线,冷笑着说:“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别人的事情,跟您有什么关系?” 我爸抿紧唇盯着我,半天没说话。 末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随便你们吧!” 像是仍放心不下他大哥,却又不得不向我妥协。 他这样的态度,饶是我的“抗争”取得了胜利,我也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相反,还有些憋屈。 我冷着脸,再没跟他说话。 我妈洗完澡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我走。 “你在这儿待着干嘛?给自己添堵吗?”她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我偷偷瞄了一眼我爸,果不其然的,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我笑了,配合着我妈,问:“您不也在这儿添堵呢吗?” “我在这儿,是给他添堵。”我妈淡定地说,语气中却隐隐透出些得意。 我悄悄地给她竖了根大拇指。 也就只有她,才能把我爸吃得死死的。 我离开病房,在电梯口碰见了孙筱筱。 “孙医生!”我高兴地叫她。 孙筱筱抬起头来,把手机顺手揣进白大褂的外兜里。 “来看你爸爸吗?”她扯了个笑。 “对啊。你干什么去呀?”我问。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巡过房了。 “我去坐门诊。”她说。 我俩说着话,又一个“白大褂”默默地靠过来。 “梦梦!”孙筱筱热情地挽住她的手。 ——原来是上次见过的那个戴眼镜、扎马尾的女医生。 她工牌上的名字是“沈梦”。 “沈医生好。”我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沈梦抬眼看我,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淡漠。 “你好。”她的声线跟她的人一样清冷,但很好听。 就像炎热夏日里的一阵凉风,让人浑身舒爽。 甚至……比孙筱筱甜甜的嗓音还要好听。 “你也去坐门诊吗?”我问。 沈梦低低地“嗯”了一声。 电梯恰好到达。 从上面楼层下来的人几乎把整部电梯占满,同层的其他人抢先挤进去,等我们仨再上的时候,电梯发出了超重的警报。 我是最后一个上的,按照惯例应该我退出去。 然而在我之前,沈梦松开了孙筱筱的手,跨出了电梯。 令人尴尬的是,警报声仍未停止。 我连忙后退一步,警报终于解除。 孙筱筱无奈地冲我们挥挥手,对沈梦说:“我在楼下等你。” 沈梦点了一下头。 电梯间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有了先前的失败经验,我不敢再和沈梦说话。 我俩动作一致地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孙筱筱走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的c家香水味也随之消失。 隐隐约约的,我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柑橘香。 应该是从沈梦身上散发出来的。 “沈医生,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啊?挺好闻的。”我不记打地再次与她搭话。 沈梦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略显疑惑地问:“什么香水?” 我也迷糊了,“你身上有柑橘的味道,不是香水吗?” “哦。”沈梦瞬间了然,“是我洗手用的手工皂,网上买的,没有牌子。你喜欢的话,下次我送你一块。” 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让我有点不习惯。 尽管她的语气仍淡淡的,我却感觉亲切了许多。 “好呀!”我一点也不跟她客气。 我俩乘下一班电梯下去。 孙筱筱就等在电梯间里,这会儿才拉着沈梦的手跟她一起走了。 门诊楼和外科楼之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她们俩刚从门诊楼的后门进去,我就看到瞿耀从外科楼旁边的停车场过来。 哟嚯! 我满心的遗憾。 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第329章 你妈在我们手上 瞿耀也很快看到了我。 “来看叔叔?”他走过来。 “给我妈送衣服,现在准备走了。”我说。 “你呢?”我反问他,“来做什么?” “来看望陈总。”瞿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的答案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以为,他会用看我爸这个借口,掩饰自己见女神的目的。 “陈总?谁?”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千行集团的陈总咯,还能有谁?”瞿耀眼神转冷。 我这才想起来,陈熙也在这家医院。 看来昨天他和姜越、言良一起过来,多半也是为了这事儿。 “说到陈总——”我“哼哼”冷笑,“咱俩还有点账要算。” 瞿耀警觉地往旁边退开两步,“什么账?” “我在旁边星巴克等你,你处理完事情就过来。要是敢不来——”我挥舞了两下拳头,“有你好看的!” ** 我的威胁多少有点作用。 我在星巴克等了一个小时十三分后,瞿耀端着一杯咖啡坐到了我的对面。 “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他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 这个戏精! “我昨天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直视着他。 瞿耀安静地等待着我的后文。 “方仲生是陈熙的亲生父亲。” 我的话音刚落,瞿耀就睁大了眼,夸张地用手捂住嘴,问:“真的假的?” ……这演技也是拙劣得不行。 我懒得陪他玩。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瞿耀立刻恢复正常,“是。” 他承认得太坦荡,一点也没有为欺骗了我而感到愧疚。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他们俩是情人关系?”我质问他。 “我可没这么说。”瞿耀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也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只是没有否认。” “你还跟我讨论过他们俩到底谁压谁呢!” 此话一说,瞿耀彻底没了借口。 “好吧,我错了。”他老老实实道歉,“我就是当时看你猜得那么认真,不忍心让你失望,所以才骗了你。这是善意的谎言。”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却听得我牙痒痒。 要这里没这么多人,我可能一脚就踹到了他腿上。 “姜越知道陈熙跟他是亲兄弟吗?”这问题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 瞿耀知道了,姜越肯定不会被蒙在鼓里。 “别碰瓷儿!”瞿耀一脸的嫌弃,“姜越他妈可只生了他一个儿子。” “行行行!”我换了个说法,“姜越也知道陈熙是方仲生的儿子,对吧?” “本来不知道的,但是陈熙去找方仲生相认,他就知道了。”瞿耀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瞿耀不解。 “他没觉得难过什么的吗?”我一个局外人,都为方仲生的渣感到生气,遑论姜越这个原配生的“嫡子”。 瞿耀冷冷一笑,“要为这种事情难过,姜越可能早就得抑郁症自杀了。方仲生在外头那个玩法,要一个私生子都没有,才不正常呢!” 说的也是。 我喝一口咖啡,换了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你们原先不是说要搞千行吗?现在千行换了陈熙主事,会不会对你们的计划有影响?” “影响肯定是有的,但不会很大。”瞿耀十分自信,“你放心,你买的那些股票,肯定赔不了。”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我心中的担忧消失。 “那就好。”我说。 ** “去哪儿?我送你啊。”瞿耀要回医院停车场去取车,我陪他一起。 我向来不跟他客气。 “回家。” 我伸手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刚一拉开,又觉得不妥,反手重新甩上。 瞿耀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听见声音抬头看我。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我坐到后座,解释说:“你马上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副驾驶……还是不要让别的异性随便坐得好。” 瞿耀微愣,而后轻嗤一声。 “你别不屑。”我“教育”他,“女孩子最在意这种小细节了。” “嗯。”瞿耀敷衍应道,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开了空调,大概是睡眠不足,暖风吹得我有点发晕。 我倚在车门和车座形成的角落里,半梦半醒之间,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忽然钻进了我的鼻腔。 这香味很熟悉,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这么想着,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我定定地盯着瞿耀的后脑勺看,灼热的视线很快被他察觉。 “醒了?”他从后视镜里乜我一眼。 “你用了车载香水?”我在车里搜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车载香水”的东西。 “没有啊。”瞿耀摇头,“怎么了?” “那为什么会有橘子的香味?”我问。 “哦,这个啊。”他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块用塑料膜包装完好的手工皂,“我前些天看一个朋友用过,觉得味道挺好闻的,就也买了两块。你要喜欢的话,可以拿一块回去用。” 我把手工皂接过来,放到鼻子底下使劲地嗅了嗅。 我能够保证:这跟沈梦身上的那股味道完全相同。 并且,沈梦也说,那是她用的手工皂的香味。 所以……其实我闹了个大乌龙,瞿耀的女神不是孙筱筱,而是沈梦? 但是……不应该呀! 我直勾勾地盯着瞿耀,心情十分复杂。 他的审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朴素了? ** 瞿耀刚把我送到楼下,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想了想,还是接了。 “你妈妈在我们手上!”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想要救她的话,现在立刻准备两千万现金!不准报警!” 这声音我从没有听过,显然对面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可“两千万”这个数字,让我很快就猜到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好。”我一边和绑匪周旋,一边打开手机记事簿,敲上一行字:去我大伯家。 我把手机拿给瞿耀看,瞿耀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重新发动车子。 “我现在就去银行取钱。但你得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说。 第330章 乌烟瘴气 绑匪的警惕性很高。 “到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说完,他“哐”的一下挂了电话。 车厢是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所有的声音都漏不出去。 因此,刚才绑匪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瞿耀的耳中。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荣生,你现在去一趟医院,看看姚希妈妈在不在。要不在的话,你留下照顾杨叔。杨叔要问起阿姨,你就说她回家了,过几天再去医院看他。” “言良,帮我准备两千万现金,再调医院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拍下绑架阿姨的人。警察那边交给你去联系,一定不能声张。我待会儿带姚希过去跟你会和,你让人监听一下她的手机。” 而我俩,先去了我大伯家里。 上一次我过来还是和林宇城结婚之前的农历新年,和我爸妈一起来拜年。 我凭着记忆找到他们住的那栋楼,运气很好的尾随着其他用户进去。 这小区很多年前建的,楼层不高,电梯很好等。 我大伯家在最高的8层,连着顶层的阁楼一起,做成了一个小复式。 一出电梯,我就吓了一跳。 雪白的墙面上被人泼上了红色的油漆,“欠债还钱”四个血红大字尤其显眼。 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我和瞿耀动作一致地捂住鼻子。 在我大伯家的门口,还有好几团已经干掉了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排泄物。 我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开始翻涌,迅速转过了身去。 “你还好吧?”瞿耀问我。 他的脸色也没比我好看到哪里去。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好。 我现在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否则我担心自己会立刻吐出来。 对面的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妇女走出来。 看见我们,她愣了一下,随即退回屋里,把门拉得只剩一条很窄的缝,问:“你们是什么人?”语气相当的警惕。 ——大概也是被那些来催债的人吓怕了。 我好不容易按下呕吐的欲望,挽起一个客套的微笑。 “对面住的姚应英是我大伯,我过来找他有点事。您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人吗?” “他们家呀!大年初三以后就没人了!”中年妇女把门开大了一些,指着墙上骇人的涂鸦,抱怨道:“喏,初四的时候有一群人过来要债,又是砸门又是骂人的,把这一层楼都搞得乌烟瘴气!我们联系了物业,物业也不说派个人过来打扫一下,害得我们每天进出都要戴口罩。幸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这里都没法住人了。小姑娘,”她好心好意地劝我:“你赶紧跟你大伯撇清关系,以后别来这里了。要被那群人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我向她道过谢,飞速按下电梯按键。 我们上来以后楼栋里大概就没人再进出,电梯仍停在8楼没有动。 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我就拉着瞿耀钻了进去,而后狂按关门键。 然而,电梯门关上,骚臭味也没有完全消散。 我一直忍到楼下,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大伯还有可能去哪里?”瞿耀问我。 “他还有一套房子在经合路,但是租出去了,他应该不会躲在那儿。我三叔那边倒是有可能……但是我怕万一他不在,我们过去了,会打草惊蛇。” 我三叔和大伯通常都狼狈为奸,这一次的计划太大胆,不是我那怕事三叔的风格,但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他没有掺和其中。 毕竟我妈在我大伯手上,我不敢轻举妄动,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再谨慎。 “那我让人去那两个地方守着,一旦你大伯露面就把他带到咱们这边来。”瞿耀很快安排下去,“我们现在去找言良拿钱,再给你的手机装监听软件。” 为了掩人耳目,言良在他家里等我们。 我以为姜越也在,没想到就只有他,和一个面生的小伙子。 “这位是城北区警察局的技术员,袁超。”言良介绍完后,把一个超大的行李箱推到我们面前。 “两千万都在里头。”他说,“我在行李箱里装了定位装置,只等他们来拿钱。” “好。”瞿耀又把我的手机交给袁超,“小袁同志,麻烦你了。” 袁超笑得腼腆,摆着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他解开我的手机,三下两下装了几个软件上去。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我,“等绑匪再打电话过来,我就能监听你们的通话,并且追踪他的位置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的手机响了,还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我看向袁超,袁超用眼神示意我接起来。 “喂?” “钱准备好了吗?”绑匪半句废话都没有。 “准备好了。”我说,“但是,你得先让我确定我妈毫发无伤。” “行。”绑匪答应。 随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吩咐自己小弟。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他又说:“老太婆,跟你女儿说几句话!” 接下来却没了声音。 “听见没有!赶紧说话!”绑匪似乎生气了,语气更恶劣了一些。 我怕他伤害我妈,冷声提醒他:“你要敢动我妈一下,就别想拿到钱。” 我大伯的目的就是钱,我很确信:他不会撕票。 绑匪憋着气,不情不愿地说:“行,我不动她。你把钱放到中心公园喷泉广场旁边的雕像底下,我会派人去取。要是中途有警察出现……你可别怪我对你妈不客气!” “我妈呢?我还不知道她有没有事呢!”我按照袁超的指示,尽量拖延时间。 “你妈不肯跟你说话,这可不关我的事!”绑匪说。 “那你给我拍个视频,让我看看我妈,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讹我?” “妈的!你怎么这么多事!”绑匪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我收到他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我妈被绑在一把椅子上,除了头发乱了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第331章 总会有认识他的人 绑匪很谨慎。 我妈坐的那把椅子被放在墙角,背景里一片雪白,完全看不出周围的环境。 好在袁超很给力,短短的几分钟,他就把绑匪位置的范围缩小到了城北区。 “接收绑匪手机信号的基站离中心公园不远,估计他们的落脚点也在中心公园附近。”袁超推测。 “你们再研究一下那段视频,我跟姚希去中心公园。”瞿耀去拎行李箱,第一下没拎起来,“啧,还挺重。” 言良斜他一眼,“那可不?两千万呢!” ** 工作日的下午,中心公园人少得可怜。 大概是实在太冷,连附近的老年人都不来散步了。 车不让进,我和瞿耀两个人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在公园小道上,诡异得格外显眼。 喷泉广场在中心公园的正中央,每周末的晚上七点都会准时上演精彩绝伦的喷泉灯光秀。 但在别的时间段,这里就只是一个很大的、穿过去很费时的广场。 喷泉广场四周有很多供游人休息的长椅,这会儿也有两条长椅上坐了人——一对小情侣,和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他们坐得离绑匪要求我们放钱的那座雕像都不远。 我们要把行李箱扔雕像下面就走,难保不会被他们捡到拿走,或是交给公园管理处。 我和瞿耀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坐一会儿吧。”瞿耀在离雕像最近的长椅上坐下,又冲我招招手,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 我挨着他坐好,扭着头环视了一圈。 这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视野相当开阔。 换而言之,就是藏不了人。 “哎,你说。”我问瞿耀:“那绑匪让咱们把钱放在这种公共场所,就不怕被其他人误拿吗?” 瞿耀沉吟片刻,犀利的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扫过。 “除非这里有他们的人盯着。” 但是是谁呢? 小情侣的年纪看起来不大,那青涩的模样,很有可能是大学生。 他俩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摸摸小手、摸摸脸,甚至还旁若无人地亲起了小嘴。 我很快就把他们排除。 那一家三口也不像是假扮的。 孩子坐在推车里,也就一岁多的样子。 爸爸用小玩具逗他,妈妈则从包里依次拿出奶瓶、奶粉盒、保温杯,手法娴熟地冲着牛奶。 如果他们都不是绑匪的同伙,那还能是谁? 倏地,我的双眼捕捉到了一抹不和谐的深蓝。 那是公园环卫工统一的制服。 一个戴着雷锋帽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打扫着广场边小路上的落叶。 落叶飘得到处都是,可他偏偏只在那一小块地方来回走动,把落叶从前扫到后,又从后扫到前。 我动作很小地捏了瞿耀一下,示意他看向那边。 瞿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应该就是他。”他小声说。 “那咱们放下钱就走?”我问。 既然有人盯着,这钱就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而我们自然也不用继续在这里坐着浪费时间。 绑匪早一点拿到钱,我妈就能早一点回来。 “再坐一会儿。”瞿耀按住我,“这行李箱太大,现在放过去,对面那几个人立刻就能把咱们叫回来你信不信?” 我觉得他是太高估了现代人的热心。 但这件事,必须做得万无一失。 于是我俩一直耗到广场上只剩下我们,才把行李箱放过去。 我一步三回头地走。 表面上是在看行李箱,实际上是在用余光偷偷地确认那名环卫工的状态。 他停止了扫地,抬头望着雕像的方向。 我的手机适时地响起。 依然还是绑匪打过来的。 “现在立刻离开中心公园,不许在附近晃悠。等我们确认钱数无误,自然会放你妈回去。”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坐上车,瞿耀立刻给言良打电话,让他去查公园的环卫工。 我俩又往言良家里赶。 中途绑匪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行李箱的密码。 我记得言良说过的,回答他:“4321。” 绑匪迅速挂了电话,把我询问我妈情况的话都堵在了我的口中。 等我再打过去的时候,跟前几次一样,他已经关了机。 我们回到言良家里,袁超还在。 他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表情凝重。 “怎么样,追踪到行李箱的位置没有?”瞿耀问。 “行李箱在公园门口,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就没有动过了。”袁超说。 “半个小时前?”我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正是绑匪打来问行李箱密码的时间。 “他们应该是打开行李箱拿了钱以后,直接把箱子扔掉了。”瞿耀说。 没了这个追踪器,又联系不上绑匪,我的心忽然有点慌。 万一他们没有像约定好的那样放了我妈…… “我大伯找到了吗?”我问言良。 “你提供的那两个地址,我都派人去问过了,你大伯不在那里。”言良说,“他现在在躲债,肯定不会去那些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不过你放心,一旦他用了身份证或者银行卡,警察就能立刻抓到他。”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住,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曾松懈。 我的手机就摆在面前,安静得数度让我以为是没电到自动关了机。 言良和瞿耀一直在接打电话,却没有得到一个好消息。 “公园那边说,环卫部门有很多都是外聘的临时工,连合同都不签的那种。我们一不知道长相,二不知道姓名,找到人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且,这里面还有更麻烦的一种状况,就是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公园环卫工,而是假扮成环卫工在那里监视你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可能找到他了。”言良说。 “应该不会是假扮的。”瞿耀摸着下巴,眉头深锁,“他身上穿的制服是中心公园统一发放的,上面还有中心公园的标志,这个不好仿冒。所以,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先沿着这一条线深挖吧。系统里没有他的信息,就一个人一个人的去问,总会有认识他的人。” 第332章 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她已经回了家。 我立刻又往家里赶。 一进门,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我激动得眼泪在瞬间掉下来,连鞋都来不及换,猛冲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我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难得细语安慰:“别怕了,我都回来了。” 保姆阿姨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怕什么?” 瞿耀跟我一起回来的,他停车的时候我先上了楼。 他这会儿刚到,进来以后顺便帮我带上了门。 “阿姨,您没受伤吧?”他问我妈。 保姆阿姨的眼睛瞪得更大:“受伤?!” 我妈将我推开,用手抹去我脸上的眼泪。 “先去洗把脸。”她说,“然后咱们再细谈。” 我把脸洗干净,平复好心情,端端正正地坐到她身边。 却因为后怕,又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我是在外科楼楼下被他们绑的。我走的后门,打算穿过停车场去买后面那条街上的包子。那个时间点,停车场里几乎没有人,那群人上来就用麻袋套住了我的头,把我抬上了车。”我妈在叙述今天的经历的时候十分平静,好像被绑架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带我去了哪里,等我能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小房间里了。那像是一间卧室,有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的衣柜,还有两把椅子。那个房间没有窗户,很阴暗,很潮湿,还能够闻到一股霉味。那地方应该靠着街边,因为我老听到汽车开过去的声音。” “他们把我绑在椅子上,用毛巾堵住了我的嘴。但除此以外,就没有伤害过我。” 听到这里,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送我出来的时候,也是用麻袋套着我的头。后来把我扔到了医院附近。我想着我当时那个样子不适合去医院,就自己打车回来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他们都没有拿走,包括钱和手机。” 那些绑匪图的不是这么点小钱,不拿走她的随身物品很正常。 “所以,你真的给了他们两千万?”我妈问我。 “嗯。”我点头。 我妈有点懊恼。 “我当时不肯说话,就是想告诉你,不要给他们钱。谁都知道这件事是你大伯搞出来的,这一次让他得逞了,他以后次次都这么来,谁受得了?” “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我们没找到我大伯,确认不了这个猜测的真实性,所以不敢拿您的性命冒险。”我解释道。 “没找到你大伯是什么意思?”我妈不解。 我把今天去到大伯家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她,我妈皱紧了眉头,一脸的嫌恶。 “真是作孽。”她说。 “阿姨,您还记得您出外科楼的时候是几点吗?”瞿耀问。 我妈努力回忆了一阵,“11点到12点中间吧,差不多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我肚子有点饿,才想着要下去买包子。” 瞿耀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我探过身去瞥了一眼——在跟言良发微信。 内容我没看仔细,只瞟到“监控”两个字。 我问他:“监控调出来了?” “没。”瞿耀有点不高兴,“医院楼下的摄像头从来没开过。”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事实上,有很多单位说是装了监控,但摄像头要么坏了,要么不开,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你们在说什么?”我指了指他和言良的聊天界面。 “医院的监控坏了,但大街上的电子眼是好的。我让言良去看一下那个时间从医院开出来的车,再一辆辆排查。”瞿耀回答。 我妈给出的时间并不精确,中间有一个小时的间隔。 从看监控视频到排查车辆,这工作量可不小。 我既感激又歉疚:“真是麻烦你们了。” 我和他们非亲非故,何德何能能得到他们这么多的帮助? “你要说这种话,就真的是见外了。”瞿耀板着脸,对我很不满意。 我立刻讨好他:“等这事儿解决了,我请你们所有人都吃顿好的。” “所有人?”瞿耀挑眉。 “嗯,所有人!”我重重点头。 “行。”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瞿耀没在我家待太久。 他还要去言良家里,跟他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为了我妈的事儿,我们都一整天没吃饭。 临走的时候,我妈硬是把前几天和我还有保姆阿姨一块儿包的饺子用保鲜袋装了一大袋,让他给带过去煮了吃。 瞿耀欣欣然收下,几个小时以后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两盘煮好了的饺子,旁边摆了三副碗筷。 他、言良,还有袁超,没毛病。 让我讶异的是,其中的一个碗里装了半碗饺子,全都是我包的最丑的那种。 我特意把那一碗圈出来问瞿耀:“这谁吃的?” 瞿耀“正在输入”了半天,就给我回了一个“我”。 “你品位不错呀!”我夸奖他,“挑的饺子都是我包的!” “我就知道这是你包的!”他得意洋洋,“每一个都丑得不一样!但都惊人一致的丑!” 我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 隔天一大早,我妈还要去医院,被我拦住了。 尽管绑匪钱已经到手,暂时不会再对她下手,可我心里对我爸是有气的。 假如那天他没阻止我报警,让我大伯被关进局子里,昨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妈就不会去受那个罪。 等那群绑匪被捉拿归案,等到证实他们和我大伯有关,我一定会把最后的判决结果砸到我爸的脸上,叫他好好的看一看,他处处维护的兄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叫他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但这些话我不会对我妈说。 我不希望再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我用“绑匪没抓到,您还不安全”为理由,让我妈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我自己则去了“大本营”——言良家。 我过去之前没打招呼,昨天瞿耀告诉了我楼下单元门的密码,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言良家门口,抬手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的一下,门开了。 我挽起一个笑,正准备打招呼,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333章 有点敏感 姜越赤裸着上半身,下面松松地套了一条长裤。 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水珠沿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滑落到胸膛,划过胸腹间的沟壑,没入长裤的边沿。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偷偷咽了口口水。 姜越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拉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毫无章法地擦拭着半干的短发。 “进来吧。” 看见我,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 我却做不到他这么自然。 毕竟我俩上一次分别时,闹得并不算愉快。 姜越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地上。 拖鞋是男式的,颜色灰扑扑的。 “这儿从来没女人来过,你将就着穿吧。” 同样的话,昨天言良也说过。 我换好拖鞋,跟着姜越往屋里走。 他没像之前一样坐轮椅,只是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受伤的那条左腿紧紧绷着,膝盖从始至终没弯过一下。 ——就跟电视剧里正常人演瘸子一个样儿。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笑又不敢笑。 “吃早饭了吗?”姜越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忽然转头问我。 “吃了,阿姨煮的稀饭。”我说。 自打我搬过去跟我妈住以来,我的一日三餐都异常规律。 “哦。”姜越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去厨房把冰箱里剩下的饺子都煮了吧。” 我正因为他这没头没脑的要求而发怔,他又补了一句:“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我…… 他说得也有道理。 “言良呢?还没起吗?”我好奇问了一句。 姜越指了指另外的一间房,说:“昨天熬太晚了,他跟瞿耀都还在睡。” 他们熬夜多半是为了我妈的事。 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连忙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捋起卫衣的袖子,干劲十足地进了厨房。 我妈昨天给他们的饺子是真多,他们三个大男人,一顿才吃了一半。 我接了一锅水,把饺子扔进去,之后就没了什么事。 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去把言良和瞿耀叫起来,一转身,就看见姜越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专注地看着我。 他添了一件宽松的卫衣,遮住了坚实的肌肉以及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 他的头发仍没有干透,大概被他自己随意抓了抓,蓬松得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意外的有种乖巧的感觉。 他整个人很沉静,墨色的双眸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他的目光冷冷清清的,却灼烫了我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我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姜越站直身体,瘸着腿慢慢走进来。 看到他这么认真地扮演一个瘸子,我忍不住弯了唇角。 却又怕被他发现,连忙低下了头。 但已经晚了。 姜越走到我面前,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逼得我重新抬起头来。 “你笑什么?”他紧皱着眉头,眼底一片冷厉。 “我是个瘸子,就那么好笑吗?” 我没想到他会往那个方向误解我,一时也有点懵。 “你瞧不起我、嫌弃我,是不是?”姜越的手越收越紧,捏得我的嘴巴都变了形。 “唔……”我痛得叫出了声,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 但我俩的力量毕竟有很大的悬殊。 他的手臂就像是钢铁铸成的一样,任我怎么拉扯都一动不动。 “不……是……”我的嘴巴动不了,只能发出类似的含糊的音。 姜越听懂了。 他的眼底有暗光极快地闪过,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 但手指仍未离开我的下巴。 “那你为什么笑?”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在这一刻,我很想将事实戳破,再反过来质问他。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不行吗?”我理直气壮地瞪他,即使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虚,也依然挺起胸膛,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姜越审视了我很久,直到确定我没有撒谎,才松开手,虚虚地插进了裤兜中。 “对不起。”他说,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歉意。 “呵!”我转回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为了防止饺子粘锅,我拿锅铲在锅里搅了搅。 水上慢慢起了沫,颜色也逐渐变成乳白。 “去叫他们起床吧。”我背对着姜越说,口气有点硬。 然而我等了又等,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我觉得不对劲,怀着满腔的疑问转头,只见姜越仍站在原地,表情比刚才要“软”了许多。 “对不起。”他看着我,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显然要更有诚意。 “我只是……”他垂下眼,略有一些不自在,“最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多了,有点敏感。” 呸! 我差点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他在外头都好端端地走路,我就不信谁闲得没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但这种时候—— 我还是要配合他。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很体贴地说,“要换成我,脾气可能比你还要暴躁。” 姜越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谢。”他说。 跟他在这儿虚与委蛇我只觉得心累。 他有这演戏的闲心我可没有。 “你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锅里,我去叫他们起床。”他要不乐意走,没关系,我走。 姜越伸出一只胳膊拦住我的去路,一脸认真地说:“还是我去吧。他们俩都习惯裸睡,你进去……不方便。” 裸、裸睡? 我禁不住脑补了瞿耀和言良两个大男人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情景,实在是……辣眼睛! “行,那你去吧!”我捂住红了的脸,迅速放弃了这个“任务”。 姜越以右腿作为支点,抬起左腿在空中划了半圈,顺利地转了方向。 这动作虽方便,但很滑稽。 我长了教训,这一次紧紧咬住了下唇,没让自己笑出来。 饺子浮到水面上的时候,外面也有了动静。 我关了火,把饺子盛盘端出去。 姜越早已在餐桌旁坐好,瞿耀穿着睡衣,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卧室门口。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我和言良昨天晚上看球赛看到三点多,本来打算睡到中午直接起来吃饭的,结果被姜越给拉起来了。啊,真困!” 我看着手里满满的两盘饺子,忽然有种全部倒进垃圾桶的冲动。 第334章 霸王餐了解一下 但我最后还是把饺子端到了桌子上。 言良洗漱完了,一身清爽的从浴室里出来。 “去吧。”他对瞿耀说,随即自己拉开椅子在姜越身边坐下。 他大概是饿得狠了,也不等瞿耀,拿了筷子就把饺子往自己碗里夹。 夹的同时,他转头问姜越:“还是把丑的都留给你吗?” 姜越瞥我一眼,言良的脸色倏地一变,夹饺子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他慢慢转动脖子,一帧一帧的,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 最后,我俩的视线对上,他勾起一个极不自然的笑,举着饺子对我说:“这饺子……挺好吃的,以后你家里要是再包饺子,记得给我送点儿来。” 我装作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点点头,说:“好。” 姜越默不作声地端起盘子,扒拉了将近一半的饺子到碗里,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从始至终没有参与我俩的对话。 姜越和言良的战斗力惊人,等瞿耀把自己收拾好,两盘饺子去了大半。 “俩臭没良心的!”他骂完端起盘子就跑,完全不顾言良在他身后的大呼小叫。 一顿早饭吃完,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仨盘腿围坐在茶几边,每人面前摆了一台电脑。 “今天小袁警官不来吗?”我问言良。 言良趁着电脑开机的空档回答我:“今天主要就是看监控,没什么技术活,用不着小袁过来。” “怎么着,”他忽的一笑,明显的不怀好意,“你想小袁警官了?” 客观来说,以我和言良的关系,这玩笑开得也不算过分。 朋友之间,这样的小八卦无伤大雅。 但或许因为有姜越在场,我有点心慌。 我下意识地朝他看去,然而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言良说了什么。 我的心跳重又恢复正常。 我瞪言良一眼,说:“就是好奇而已,别瞎发散。” 言良撇撇嘴,不置可否。 监控视频被分成了三段,他们仨一人看一段。 言良也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待会儿我们会把11点到12点之间从医院停车场出去的车的车牌号报给你,你一个个全都记下来。” 他又从书房里拿了几张a4的打印纸和一支签字笔给我。 我双膝跪地,跟他们一样席地而坐。 那个时间段里离开医院的车并不多。他们仨把视频全部看完,我才在纸上写下了五个车牌号。 “然后怎么办?”我看着那些个车牌号,问:“要去查这些车的车主信息吗?可是,就算查到了车主是谁,也没办法确定到底哪个才是绑架我妈的人吧?” 言良说:“车主是要查的,但要放在下一个步骤之后。” 我顺口问道:“那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他们仨动作一致地打开了另外一则视频。 “还要看?”我瞟一眼离我最近的瞿耀的电脑屏幕,发现背景和刚才视频里的完全不同。 “这是哪里?” 这次是瞿耀为我解答:“你还记得昨天阿姨形容的那个关着她的房间的环境吗?” “当然记得。”我点头。 没有窗户,很阴暗、很潮湿、有霉味,还靠着街边。 “阴暗、潮湿,要么在底层,要么在地下室。一般小区的住房结构——不论新的还是旧的,就算卧室再小也会开扇窗的。所以我们推测,那地方应该是地下室改造的房间。”瞿耀说。 s市是c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居各大城市之首。 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及一些低收入群体,因为租不起公寓,只能住在那些老小区里的车库或是地下室。 “我让人查过了,中心公园那一片,有地下室的小区有两个。我们现在再看那两个小区入口附近的监控,找到所有在中午11点以后进入小区的车,然后和刚才你记录下来的车牌进行对比。如果有相同的,那应该就是绑匪的车。” 他这么一解释,我豁然开朗。 这逻辑推理能力,我不得不服。 这一次的难度比刚才大了很多,因为时间的跨度更长,出现的车更多。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们仨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三个小时之久后,还真找到了一辆在前面监控视频里也出现过的车。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小面包车——简直就是绑架必备车。 很快,言良又让人查到了那辆车的车主信息。 “车主叫崔成志,42岁,s市本地人,是个个体户,就平时开车给人拉拉货那种。他就住在那个小区,但不是在地下室,而是1楼。不过——连着的地下室也是他的。他那间地下室的确改造后租出去了,现在网上还能够搜到他一年前发布的招租信息。而他上传的房间照片里,跟阿姨描述的一样,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两把椅子,就是墙壁看起来比绑匪发过来的那个视频里要白一些,估计当时是为了出租重新粉刷过。还有,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言良忽然兴奋,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是什么?”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他那间地下室租给了一个环卫工,而那个环卫工,正好在中心公园上班!”言良激动得音调都飙高了,就差没把“快夸我”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你这信息网,真的太厉害了!”我也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这么一番调查下来,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崔成志以及他的租客,就是绑架我妈的人。 “我已经给负责这次绑架案的警官打了电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带人往那个小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就能抓到人。”言良又说。 我问他:“那你的人有没有查到,那几个人和我大伯是什么关系?” 言良摇头,“这个不着急。等所有人都捉拿归案了,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中午言良叫了个外卖,看这塑料袋上的logo,依然是姜越原先在我家天天吃的那一家、据说是他们朋友开的酒楼。 “又不要钱?”我问。 “嗯哼~”言良十分得意。 瞿耀适时地递过来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印着这家酒楼的logo,和一个二维码。 “霸王餐了解一下?” 第335章 出bug了 二维码扫出来是一个线上点餐的微信小程序。 我用微信账号登录以后,意外地发现我已经是这家店的会员,并且还是储值余额八位数的黑金会员。 “这系统……是不是出bug了?”我看着那一串零,手都打起了哆嗦。 ——我所有银行卡的余额加起来都没这个数。 ——还要去两个零。 瞿耀凑过来看了一眼,镇定自若地说:“没bug,就是之前小程序刚刚上线,为了方便吃霸王餐,就把我们的账户余额全都设置成了一千万。我们顺便帮你也弄了一下。” 占人便宜还不忘带上我—— 我拍了拍瞿耀的肩膀,欣慰道:“你是我的真朋友!” “哎哎哎!别!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瞿耀往旁边挪了挪,指着姜越说:“都是姜越弄的,你要谢就谢他。” 我看向姜越,他也看着我。 在我开口之前,他抢先说:“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 他的表情淡淡的,好像这件事十分的微不足道。 当然,对他来说,或许真是这样。 但我还是说了“谢谢”。 姜越垂眸,在拿筷子的同时轻轻“嗯”了一声。 ** 等消息的过程比较无聊,瞿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副扑克牌,拉着他们俩打起了斗地主。 原本他们要我上的,可我的牌技太差,自知不足以和他们同场“竞技”,便自觉地退了出来,抱着手机开始刷题。 驾校的教练在微信上通知,说给我报了下下周的科目一考试,让我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看书做题。 恰好刷到一个我不会的题,想到这里有三位老司机,我顺嘴就把题目念出来:“驾驶机动车遇雾、雨、雪等能见度在50米以内时,最高速度不能超过多少?” 瞿耀刚出完一对2,闻言扭过头来看我。 “你做什么呢?”他问。 我扬了扬手机,把屏幕那一面对着他。 “下下周考科目一,做一下模拟题。” “你要考驾照?”瞿耀很意外,“为什么啊?这么多年你不都这么过来了么?” “以前那是家里有男人,出门不用自己开车。上次我和我妈去超市打年货,两个人拎着一堆东西走回家,最后累得半死。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不会开车真的很不方便。”我说。 “那倒也是。”瞿耀点点头。 “哎,姚希。”言良微一挑眉,笑容中透着些许的狡黠。 一看他这样我就知道:待会儿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一个男人?” 我“呵呵”一笑,“说得容易。你让我现在上哪儿找去?” 言良摸下巴,“我觉得……小袁警官就很好。人长得不错,学历高,工作又稳定。而且啊,工科男,比较老实,花花肠子少……”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前夫也是个工科男。他长得不说帅,起码算是中等吧,学历比小袁警官还高,工作也挺稳定的。” 但就特么是个渣。 这能上哪儿说理去? 言良大概被“科普”过林宇城的事迹,这会儿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顺子,你们俩要不要?”姜越凉凉地开口。 瞿耀和言良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面前的牌局上。 “怎么就你出顺子了?我刚才那一对2呢?你要啦?”瞿耀扒拉着下面出了的牌,很快翻出来一对王。 “这你出的?”他问姜越。 姜越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不是我,还能是你?”他话中嘲讽的意味十足,眉眼间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顺子不要不要!”言良和瞿耀一致地表示。 姜越把手里的最后两张牌扔出去:“对4。” 一局结束。 言良和瞿耀老老实实地拿起手机给他转账,我盯着那道还没做出来的题,问:“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我们哪还记得啊!”瞿耀撇嘴,“我们这驾照都考了多少年了,一直遵纪守法,没被打回去重新学习过。” 言良也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倒是在专心发牌的姜越突然冒出一句:“30。” “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那个问题的答案,30公里每小时。”他解释说。 我半信半疑地按下选项—— “对了!” 我看着姜越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崇拜。 姜越的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抬起下巴,蔑视瞿耀和言良。 “两个学渣。” “学渣”这个词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总让人感到那么一些些的别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初中时期,可是学渣中的学渣。 “你说什么呢!”瞿耀和言良立马抗议,“姜越你可不要忘记了!咱们俩跟你可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咱们仨还在同一间寝室住了四年!”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仨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同一个“二代”的圈子里认识的。 “所以……你们本科都是q大的?”我插进去问了一句。 别人我不知道,但瞿耀的资料我曾经在网上查过,履历十分耀眼。 我还打趣过他:“q大离b大那么近,我怎么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结果被他炫了一脸:“当初哥哥可是学霸,教学楼、寝室、图书馆、食堂四点一线的,哪有时间去你们b大闲逛。” 姜越不屑地接过我的话:“谁知道他们俩是不是买分进去的?毕竟他们家里都那么有钱。” 瞿耀气得把他摁在地上揍。 “我操!老子大学连着拿了四年的一等奖学金被你吃了?” 姜越“临危不惧”,甚至继续挑衅:“不好意思,我拿了四年的国家奖学金。你这个学渣还是被我按在地上摩擦。” 瞿耀的脸涨得通红,回头向言良寻求帮助:“言良快来!咱俩今天必须干死这丫!” 我冷眼看着,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很虚幻,一点也不真实。 我听说姜越上的大学也很不错,却不知道会是q大。 那个时候我真以为他是走的后门,然而他用连续四年的国家奖学金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第336章 不是泡妹子 “行了。”言良看着他们俩,眼里满是嫌弃,“都奔三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瞿耀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幼稚地威吓姜越:“今天算你走运,下回再逼逼,哥哥一定废了你!” 失去了瞿耀的压制,姜越扶着茶几边缘慢慢起身,随即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呵”。 “哎你!”瞿耀又要动手,言良赶忙将他拉住,“你都跟他在一块儿多少年了,还没习惯他的嘴贱么?” 瞿耀反过来骂言良:“他嘴这么贱还能好生生地活到今天,都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纵容!” “不,我只是心地善良,对残疾人比较包容而已。”言良义正言辞地替自己辩护。 “残疾人?”姜越眯了眼,眼底一片阴鸷。 ——这个词大约是触到了他的痛点。 言良往后退开两步,离得姜越远远的,才故意大声地喊:“脑残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瞿耀笑得在地上打滚。 姜越面无表情地看着言良,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莫名让人感到胆寒。 言良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那动静大得差点把我给弹起来。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刚准备点燃,姜越忽然开口:“灭了。”用的是很强硬的命令的口吻。 我以为言良会很有种地跟他对抗,然而姜越的话音刚落,言良就盖上了打火机的盖子。 “嘁。”言良不情不愿地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让我不由担心茶几会被他砸坏。 言良把没点的烟叼在嘴里,两条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还跷着二郎腿——痞气的模样跟街头的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是买分上的q大吗?” 言良的脸色陡的一变。 “我操!”他嘴一咧,烟立刻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用力地瞪姜越,骂到:“就你他妈瞎逼逼!” 瞿耀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脸埋进臂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阵接着一阵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姜越也没绷住,嘴角不住地往上扬,眼里有细碎的明亮的光。 言良碰不到他,长腿一伸,只能踹抖得跟筛糠一样的瞿耀出气。 “笑屁啊!”言良恨恨地骂。 瞿耀顿时笑得更加大声。 “我跟你说。”言良转过来看我。 大概是余怒未消,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凶狠。 吓得我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 “我的高考分数是687,当年q大在s市的分数线才665。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调我的档案出来给你看!” 看他真有调档案的趋势,我连忙说:“我信,我信!” ——信是信了,但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哼!”言良弯腰捡起那支香烟,揉成一团后扔进了垃圾桶。 “听说,你是b大毕业的?”他又换了一支烟叼住,把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 我点点头。 “你干嘛不报q大啊?q大新闻系不也挺好么?”言良问。 “嗯……我当时就觉得b大在文科方面比q大要好一点。”我说。 他又叹着气感慨:“要是你当年也念q大多好,说不定咱们能早点认识。” “嘁。”瞿耀总算止了笑,用姜越同款的蔑视眼光看他,“你大学四年连同专业的同学都没认全呢,还想着去认识别的学院的女生?” 言良起初有些恼怒,但很快就反怼回去:“我的确没有你那么牛逼,明明每天都过四点一线的单调生活,还能抽空勾搭上人家医学院的小姐姐!” 医学院的小姐姐?那不就是…… “言良你给我闭嘴!”瞿耀恼羞成怒地扑过来,一把捂住了言良的嘴。 他们两人很快扭打成了一团。 为了防止被他们误伤,我连忙逃到茶几对面,在姜越的身侧坐下。 姜越忽然没头没脑地开了口:“除了大四出去实习,我大学前三年也都过的是四点一线的单调生活。”他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还没有勾搭其他学院的小姐姐。” 他这两句话成功地让对面那两个人同时停下动作,还同时冲着他吐了一口口水:“呸!” “扯淡吧你就!”言良把烟从嘴里扯出来,砸到了姜越的身上,“你特么每周末都不见人影,说是去图书馆自习,其实是去b大泡妹子了吧?隔壁老三在b大撞见你好几回,回来就跟我们透了风。我们怕你不好意思才一直没戳穿你,你还真当我们傻逼呢?” 姜越的脸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 “我去b大不是为了泡妹子。”他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 “你继续装!”言良不屑地嗤笑,“泡妹子就泡妹子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越转过脸来,正对着我。 “我不是去泡妹子。”他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 原本我没觉得有什么的,这会儿倒生出几分尴尬。 “嗯。”我附和着他,点了两下头。 最后是一通电话阻止了这个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延伸开去。 “绑匪抓到了。”言良从沙发上跳起来,“换衣服吧朋友们,咱们现在去一趟警察局。” ** 俗话说:人靠衣装。 这三个男人,刚才还跟小学生似的一言不合就揍人,这会儿换上正装,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十足的社会精英范儿。 言良开车,瞿耀首先占据了副驾驶。 他的理由很简洁有力:“我腿长,坐后座伸展不开。” 于是我和因为感到自卑而时刻蜷缩着腿的姜越不得已坐到了后座。 言良的车有点儿高,姜越上车的时候挺费力,偏前面那俩大男人跟眼瞎了似的,完全不管他们的兄弟。 我其实也不大想管。 他又不是真的瘸了。 这么喜欢演戏,活该他吃这种苦头。 但看着他接连几次脚踩滑了,最后甚至还跌到了地上,我终究没忍住,重又跳下车去,握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还替他拍掉了沾到衣服上的尘土。 “谢谢。”姜越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不客气。”我说完,一手拉过他的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向上一托,成功地让他上了车。 第337章 来警察局谈恋爱 前面两人这会儿不眼瞎了,改说风凉话。 “哟,美女救英雄!” “呸!明明是狗熊!” 别说姜越了,我都想揍他们。 “能不能开车了?”我重重地拉上车门。 他俩对视一眼,识趣地噤了声。 ** 言良已经是警察局的“常客”,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专门的人等着迎接他。 “老言,你这待遇很不错呀!”瞿耀羡慕地说。 “怎么,你也想来这儿住一段时间?”言良乜他一眼,冲前边带路的警官说:“陈队,你把这人扔号子里去,让他体验几天吧。” 陈队回头看向瞿耀,配合着言良说:“可以呀。咱们这儿包吃包住,一分钱不要,还是挺不错的。” 瞿耀讪笑着摆手:“还是别了吧。” 他们仨走在前头,姜越因为腿脚问题落在最后,我则刚好夹在这两拨人中间。 那三个人半点没有体恤姜越的意思,三双大长腿,步子都迈得特别大。 眼见着他们越走越远,我倒是想加快速度跟上,可…… 犹豫片刻,我干脆放慢脚步,等着姜越过来。 他很快与我并排。 “怎么不走了?”他讶异地看我。 “他们走太快,我跟不上,干脆就跟你一起走了。”我顾忌着他的情绪,没有提他的腿。 “噢。”姜越点点头,并没有对我的这个借口起疑。 之后我俩都没再说话,只是姜越似乎暗暗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以配合我的步伐。 突然,他停了下来,一脸痛苦地弯下腰去,扶住了自己的左腿。 虽然他没瘸,但这条腿是实打实的受过伤。 我连忙在他的身前蹲下,想去碰他的腿,但又害怕弄伤了他。 “怎么了?”我仰起头,焦急地问他。 姜越抿着唇,眉心紧皱。 他与我对视,眼神却有些闪躲。 “我……”他的脸染上了浅浅的一层粉,幽黑的眸子里也藏了些如同少女的羞涩。 他艰难地开口,一句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腿……抽筋了……” 我差点爆笑出声。 他绷直了腿走路,还作死的走那么快,抽筋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我不能笑。 我得绷住,跟着他一块儿演。 “是不是刚才走太快了?”我“担忧”地问,“用不用我给你揉一下?” 我其实就那么随口一提,偏偏某人就跟听不出别人话里的客套一样,皱着一张脸点头:“好。” 我忍着想往他的伤腿上狠踹一脚的冲动,扶着他找了个空位坐下。 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他跟腿断了一样,不停地哼哼唧唧,还时不时地倒抽一口凉气。 简直比林妹妹还林妹妹。 而坐下以后,他就成了“老祖宗”——整个人放松地瘫软下去,两条腿伸得直直的,像一个被折叠过的“大”字。 我依然是蹲着,双手揉捏着他的小腿肚。 他的小腿肌肉绷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本身就这么结实,还是抽筋所致。 我有过抽筋的经历,知道这么揉会疼,但姜越的反应实在有点夸张—— “嘶……” “嗯……” “啊……” “哦……” “你轻点儿……” “太重了……” “我受不了……” 我感觉到有无数异样的目光落在我的后背上。 “你们俩搁这儿干啥呢?”大概是发现我们不见了,言良又折回来找,结果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半眯着眼,嘴里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脸上挂着猥琐的笑。 我完全能够猜到他脑补了一些什么。 “姜越腿抽筋了,我给他揉揉。”我解释说。 “就揉两下腿,你至于叫得那么淫荡吗?”言良用脚尖碰了碰姜越完好的右腿,调侃道。 姜越没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下。 “好了。”他对我说。 我站起来,还没两秒钟,忽然感觉到两条腿一阵发麻。 “等等等等!”我下意识地拉住了姜越的手,稳住自己的身体,红着脸小声地说:“我的腿……麻了。” 姜越回握住我,温声说:“没关系,不着急。” “嘁。”言良轻嗤一声,转过脸去,嫌弃地说:“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个都这么多事。” 姜越安慰我:“他嘴一直这么贱,你别搭理他。” “哎你!”言良瞪他,可姜越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我的腿渐渐有了知觉。 “走吧。”我说。 我和姜越这两出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怕人家警官会等得不耐烦。 言良依然走在前头。 我想把手从姜越掌心抽出来,可他握得很紧,压根不放。 “我腿还疼。”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儿委屈,一双大眼睛湿润润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一贯见不得他这样。 “行。”我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断了收回手的心思,“我牵着你慢慢走。” ** 瞿耀和陈队已经在审讯室里了。 见我们进去,瞿耀问:“怎么这么久?”语气有点不耐烦。 言良冲着我和姜越努努嘴,撇清自己:“问他们咯!” 瞿耀的视线落在我和姜越相握的手上,不满地问:“你们上警察局谈恋爱来了?” 我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在陈队也跟着看过来时,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反观姜越—— 他异常的平静,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立刻把瞿耀的嘴给堵住。 瞿耀悻悻地撇嘴,转向陈队:“陈队,现在的情况,你给咱们说明一下吧。” 陈队刚刚还在看戏,这会儿突然被点到名,脸上闪过一抹慌张。 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们按照你们提供的线索,成功抓获了两名犯罪嫌疑人,并在他们的住所找到了将近一千万的现金。这个金额和你们所说的两千万对不上,我们推测他们应该还有同伙。但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松口把同伙供出来。” 他们有同伙是肯定的。 第二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房间里除了我妈以外,明显不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一大早就去了中心公园上班的环卫工。 第338章 问题就在这里 “你们不是说姚小姐的大伯很有可能参与了这起绑架案吗?那个同伙会不会就是他?”陈队提问。 绑匪发来的视频里,我妈的双眼没有被任何东西遮住。 也因此,她才能够看到屋内的摆设。 倘若我大伯在场,她一定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然而她没有。 “不是。”我很笃定地否决了他的假设。 听完了我给出的理由,陈队灵光一闪,打了一下响指。 “既然你妈妈见过绑匪,不如直接带她来警察局,帮助我们画出同伙的画像。” 原本按照流程,我妈的确应该来警察局录口供。 但因为担心她刚遭遇一场绑架,情绪不够稳定,就由得知全部过程的瞿耀代为转述了。 言良掏出手机,“我让人去接一下阿姨。” 瞿耀拦住他,“我亲自去吧,保险一些,毕竟还有一个或者多个同伙没有落网。” “麻烦你了。”让瞿耀这么大老远的两头跑,我很是不好意思。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所有的歉疚荡然无存:“你知道就好。这人情,以后你总归是要还的。” 我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瞿耀拉开审讯室的门,碰巧外面也有人要进来,两人差一点就撞上。 “小袁警官?”瞿耀定住身形,看清来人以后惊讶地叫道。 审讯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袁超的身上。 袁超冲他笑笑,问:“瞿先生,您要走了吗?” “我去接个人,一会儿就回来。”瞿耀和袁超两人擦着肩,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袁超反手带上门,首先跟自己的领导打招呼:“陈队。” 然后一一叫道:“言先生,姚小姐……”到姜越的时候顿住。 “这位是?”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昨天袁超去言良家里的时候,姜越不在,他不认识姜越情有可原。 姜越一反常态地主动伸出手,脸上甚至还挂了一丝称得上是“慈祥”的笑。 “小袁警官你好,我是姜越。” 他不正常的和气让我毛骨悚然。 我都怀疑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袁超赶忙握住他的手,腼腆地笑着回应:“姜先生您好,我叫袁超。” 陈队补充介绍:“小袁是我们队里的技术员。” 姜越眉毛一挑,“搞it的?”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袁超点点头,“但我的工作不同于普通的程序员,接触的电子设备不仅仅是电脑,还有很多专业的工具。” “那挺巧的。”姜越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姚希的前夫也是搞it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提起林宇城,但我能肯定:他是故意的。 否则,以他一贯的高情商,不至于做出这么让人尴尬的事情。 袁超有短暂的愣神,看看他,又看看我,挠着后脑勺干笑:“那……确实有点巧。” 言良跷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 他摸出香烟盒,抽出一支隔着桌子递给陈队。 “来一根?” 要他手边有一包瓜子,他肯定也会毫不吝啬地分一半给陈队,两个人一边嗑一边看戏。 陈队摆摆手,说:“这里禁烟的。” “嘁。”言良又把烟收回去。 我看着袁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连忙把瞿耀刚才坐过的椅子推过去。 “小袁警官,坐。” “哎!”袁超回神,一边道谢一边坐下。 我突然感觉审讯室里的气温有点儿低,搓着手臂问陈队:“没开空调吗?” 陈队被我问懵了,走到空调开关边看了半天,才敢回答我:“开了啊,27度。你冷吗?” 我诚实地点头:“有点儿。” “噗。”言良笑了,意味深长地说:“你坐得离姜越远点儿就不冷了。” 我转头去看姜越,才发现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他依然握着我的手,听到言良的话,又攥得更紧了一些。 他把我的椅子往他那边拉了拉,直到和他的紧紧挨在一起。 “别听言良瞎扯。”他说,“坐得近才更暖和。” 我放弃参与他俩的战斗,继续跟袁超搭话:“小袁警官,你来有什么事吗?” 袁超被我这么一问,才终于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 “噢!”他倏地挺直了背脊,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张印有文字的纸交给陈队。 “十分钟之前,姚应英在宁安路的农业银行进行了一笔金额为一千万元整的汇款,收款人姓名是‘秦卿’,身份证号和银行账号都在这上面了。” “秦卿?”陈队皱起眉头,“该不会是那个‘秦卿’吧?” 言良笑,“就是那个‘秦卿’。” 陈队瞪大了眼,“这个姚应英和秦卿是什么关系?他冒这么大风险绑架人,拿到的赎金居然全都汇给秦卿了?” 不明内情的人自然无法理解我大伯的举动。 我给他解释:“秦卿是我大伯的女儿,我大伯要钱,就是为了给她还债。” 陈队大概之前关注过秦卿的新闻,立刻了然道:“难怪呢。” 他又问袁超:“让人去抓姚应英了吗?” 袁超答:“已经通知了宁安路分局,那边抓到了人会给我们送过来。” “做得很好。”陈队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 “陈队,把那个给我看看。”姜越指着陈队手里的那张纸,冷不丁地开口。 “哦,好。”陈队把纸递给他。 姜越盯着纸上的某一个点,眉头拧成了麻花。 审讯室里的气氛因为他变得有点紧张。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陈队问。 “不对劲。”姜越没头没脑地说,视线仍旧黏在纸上。 “哪里不对劲?”陈队站起身,倾过身子趴在桌面上,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 “这里。”姜越指着汇款金额那一栏,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壹仟万”,后面的数字也是等额的“10000000”。 “一千万怎么了?”陈队不解地问。 姜越把纸放到桌上,问陈队:“你之前说,在两名绑匪的家里搜到现金将近一千万,有准确的数据吗?” 陈队回忆片刻,说:“具体我不记得了,但是应该就差个一两千块。据绑匪自己交代,他们拿到钱以后出去大吃了一顿,花了点钱。” “问题就在这里。”姜越面色凝重,“一共两千万,两个绑匪分了一千万,姚应英拿走了剩下的一千万。他们的同伙呢?难不成一分钱都不要?” 第339章 三种可能 这世界上恐怕不会有如此无私的人。 毕竟绑架罪不轻,要被警察逮住,等着他的就是十年以上的刑期。 “有没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分赃?”言良提出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否定他的是陈队,“赃款是在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分别发现的,数量基本相同,说明已经平分过了,而且只有两份。” 这个事实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给我来支烟。”陈队向言良伸出手。 言良嘴角一挑,“不是说这里禁烟?” 陈队恼羞地瞪他,为自己辩解:“抽烟有助于思考。” 言良“呵”的一笑,刚摸出一支烟,手就被姜越按住。 言良与陈队齐刷刷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姜越。 “不能违反规定。”姜越轻飘飘地说完,从言良手中把一整盒烟都拿走,随即扔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 “操!”言良看着自己那盒价值不菲的香烟与一堆废纸为伍,不由低声爆了句粗口。 姜越坐直身体,没有去管他的反应,而是看向陈队。 “针对这种情况,现在有三种可能的解释。”他一脸严肃地说。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又跳回了刚才的那个话题。 陈队的反应跟我差不多,先是懵逼,而后恍然大悟。 “哦哦哦,你说说看。”他的双手摆上桌面,背挺得笔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第一种可能:同伙都是圣人,纯粹是人手不够过来帮凑,一点也不在乎钱——这个我觉得概率微乎其微。” 陈队听得直点头。 “第二种:同伙在这起绑架案中得利了,但不是通过钱,而是别的方式。或许,他们和这两个绑匪之间存在着某种利益交换,说通俗点,就是‘互相帮助’。” “你的意思是……”陈队斟酌着开了口:“他们这次帮忙崔成志绑架姚小姐的妈妈,可能是想要崔成志之后也帮他们做类似的事情?” “也可能是崔成志以前就帮过了他们。”姜越对他的说法进行补充。 陈队吩咐袁超:“小袁,快把姜先生说的这些都认真记下来。” 袁超连忙拿出纸笔,趴在桌上快速地写着。 陈队又问姜越:“最后一种可能是什么?” “最后一种……”姜越的双眸微眯,冷冷吐字:“杀人灭口。” 陈队一怔。 “可能是分赃不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那两个绑匪把剩余的同伙杀掉了。不过,杀人的操作难度太大,尸体也很容易被发现,我不认为绑匪真的会这么做。” 姜越话音刚落,审讯室里就响起了一声嗤笑。 “你叭叭叭的说了这么一堆,有一大半都是废话。你直接说第二种不就完了吗?还浪费大家这么多时间。”言良斜睨着他,嘲弄地说。 ——我可以肯定,他是在报刚才的香烟被扔之仇。 “我只是说,另外两种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不是完全没有。你这种买分进q大的人大概不知道‘缜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姜越毫不示弱地反击。 言良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毕露。 他指着姜越破口大骂:“姜越你妈……”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姜越冰冷的盯视中。 “算了。”他刚才的气势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言良按着桌沿,慢慢地坐回原位,低头看着桌上的某一点,讪讪地说:“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一场“世纪大战”就这么偃旗息鼓,不免让人感到意外。 但也让我了解到姜越对“妈”这个词有多么敏感,以及,他对他妈妈有多么维护。 即使只是一句无数人都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式的国骂,也会轻易地点燃他的怒火。 陈队出来打圆场:“姜越的思维确实很缜密,很有我们警察办案的风范。”他笑呵呵地打趣:“以后万一失业了,可以考虑考一个我们警局的编制。” 言良一下子又活过来,幸灾乐祸地说:“陈队你恐怕不知道,某人早就失业了,现在就纯粹是个无业游民!” 姜越面无表情地瞪他,言良还故意冲他挤了挤眼,像在庆祝自己扳回了一成。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两个人,真的是比小学生还要幼稚。 言良这一下搞得陈队有点尴尬。 “是吗?”他干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姜越倒没什么所谓,又无缝衔接地回到了正题:“我认为,可以去深挖这两个绑匪的背景,查一查他们平时接触过的人,或者说以前有没有案底之类的。” “嗯。”陈队很认可他的说法,“小袁,听到了吗?”他问袁超。 “听到了。”袁超收了纸笔迅速站起来,“我这就让人去查。” ** 我们本来是在等瞿耀和我妈,却先等到了被宁安分局送过来的我大伯。 一个小警察过来敲门,告诉陈队:“姚应英在隔壁审讯室。” “你们等一下,我马上过去。”陈队让他先走,问我们:“你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去监控室看我审讯?” 我们自然都选择去监控室。 没什么意外的,我们在监控室里又碰见了袁超。 我们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倒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这个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监控室里有好些显示屏,大半都是关闭的。 “你们看这个。”袁超指着其中一台开着的对我们说。 显示屏上有三个人,陈队,我大伯,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警察。 我大伯坐在犯人的“专座”上,两只手被牢牢铐住。 陈队和男警察则端坐在桌子后面。 “姚应英?”陈队翻着面前摆着的资料,问。 我大伯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里,闻言点了点头。 镜头里,他的脸上满是惊惶。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陈队问。 我大伯犹豫了几秒,摇着头说:“不、不知道。” “你今天下午3点21分是不是在宁安路的农业银行进行了一笔高达一千万元的汇款?”陈队照着资料念。 “是、是啊!”我大伯点头,同时为自己叫屈:“警察同志,汇款不犯法吧?” 第340章 陷入僵持 “汇款的确不犯法。”陈队笑了笑,忽然正色道:“但前提是,你这笔钱的来路正当。” “我这笔钱的来路当然正当!”我大伯父大声嚷道,“你们凭什么说我的钱来路不正当?你们有证据能够证明吗?” “小点声儿。”陈队揉了揉耳朵,“在我们这儿,不是你声音大你就有理的。” 我大伯父多少还是畏惧警察的,闻言收敛了不少。 “反正,你们要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们随随便便就把我抓进来,我是可以找媒体曝光你们的。”他威胁陈队,音量比刚才低了很多。 “好。”陈队并未被他激怒,反而态度很好地回应他。 我大伯父这才闭上了嘴。 陈队边翻资料边提出疑问:“据我所知,你在十多年前辞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而因为你未交够足额的社保,虽然已经过了法定的退休年龄,但拿不到一分钱的退休金。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并且,我们也没有查到你的银行账户有这么大的资金流动。那么,你这一千万是从哪里来的?” 我大伯父大概提前想好了借口,此刻不慌不忙地回答:“是我跟一个朋友借的。” “哦?”陈队挑眉,“哪个朋友?” 我大伯父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这个时候蹦出来一句:“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而陈队也特别配合地接了一句:“嗯,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旁边的男警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收获了陈队的一枚白眼。 “容我大胆地猜一下——”陈队歪着脑袋,作冥思苦想状,“你那个有钱到能一次性就借你一千万的朋友,该不会叫崔成志吧?” 我大伯父的表情僵了零点几秒,眼里闪过一抹慌张。 他很快就低下了头去,把脸隐在了阴影之中。 摄像头挂在高处,从这个角度,只能够拍到他的发顶。 “崔成志是谁?我不认识。”我大伯父装傻。 “你不认识他没关系,他认识你就行。”陈队把文件夹合上,两只手在胸前交握。 “姚应英,崔成志和他的同伙都已经被抓了。他们说,这整件事都是你策划的,他们只是收了你的钱,负责执行这个计划。”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以让我大伯父能够听清。 我问袁超:“崔成志把我大伯供出来了吗?” 我不记得陈队有提到过。 “没有。”袁超摇头,“抓到的那两个人嘴可紧了,什么都不说,也没认罪,现在还僵持着呢。” 我看一眼屏幕上的陈队,指着他问袁超:“那陈队怎么说……” 袁超笑,“这不过是审讯技巧而已,反正就套话那种意思。” 我大伯父继续装傻:“警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崔成志和他的同伙?什么整件事都是我策划的?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策划了什么!” 然而他不住躲闪的眼神早已将他出卖。 陈队仍沉着冷静,一丝不乱。 “你不知道你策划了什么?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他那一双鹰隼一般犀利的眸子紧紧地将我大伯父锁住。 “昨天中午,你二弟姚应雄的妻子许慧芳遭人绑架……” 陈队的话还没说完,我大伯父就打断了他:“什么?!我弟妹被人绑架了?谁绑架的她?她现在怎么样了?有生命危险吗?” 他瞪大了眼,一脸的惊讶。 我倒是不知道,他这么关心我妈。 这事儿要真不是他做的,此刻他应该会鼓掌叫好。 ——顺便再来找我闹上一闹,让我分出一半的财产给他。 陈队勾唇,讽刺道:“那几个问题的答案,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警官!你这是对我的污蔑!”我大伯父愤怒地一拍桌子,挂在手腕上的手铐也跟着发出“吭哐”的响声。 他红着眼,怒瞪着陈队。 陈队却压根没把他放在眼中,平静地说:“绑架许慧芳的人要赎金两千万。而好巧不巧的是,我们在崔成志那伙人家里找到的一千万,和你今天汇出去的那一千万,加起来一共就是两千万。” 我大伯父狡辩:“这个世界上有一千万的人多了去了,你随便找两个都能凑成一个两千万!难道他们就都是绑架我弟妹的绑匪吗?” 陈队有理有据地回击:“这世界上有一千万的人确实很多,但平时没什么积蓄,也没有固定收入来源的人在一夜之间多出这么多钱,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当然,起了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崔成志他们的口供。”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崔成志!”我大伯父仍旧嘴硬,“鬼知道他们是不是收了谁的钱来陷害我!” 袁超眉心微皱,说:“他们这群人是不是事先就说好了,无论谁被抓都不能供出其他人?” “我觉得很有可能。”我下意识地接过他的话,“不然就我大伯那个胆子,早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我这话刚说完,又感觉到室内的温度降下去了一些。 姜越拖着他的椅子换了个位置,硬生生地插到了我和袁超的中间,把我挤到了旁边。 “干嘛啊你?”我略微感到不满。 姜越认真地盯着显示屏,抽空回了我一句:“视角不好,看不清楚。” 显示屏总共就那么大,也就正前方的两个人视角稍微好一些,但旁边也不存在“看不清楚”的这种情况。 起码我被他挤走以后,审讯室里的三个人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姜越这人,要么是视力不好,要么是纯粹的矫情。 总之就是——难伺候得紧。 时间宝贵,我懒得与他争辩,安然在新的位置坐好。 我大伯父死咬着不松口,因为证据确实不足,陈队也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这边也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恰好在这个时候,瞿耀带着我妈赶到。 我妈跟在瞿耀身后,脸色很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忙拉住她的手,问:“妈,您怎么了?” 我妈摆摆手,硬挤出一个笑来,说:“没怎么。” 第341章 反转 有警察过来带我妈去指认犯人,我在外面等她。 原本这个过程不用耗费什么时间,进去认完人立刻就能出来,偏偏我妈在里头耽搁了好一阵。 这样的反常让我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跟我一起过来的姜越面色也有些凝重,眉头紧锁地盯着门的方向。 过了好久,那间房的门才打开,警察和我妈一起出来。 我妈低着头,像做错了事一样,一脸的心虚。 警察的脸色则十分难看。 我有许多的问题想问他,“警察同志……”可我刚开口,他就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你们先等一下,待会儿会有其他人过来给受害者录口供,我现在要去找陈队汇报情况。” 他说完就走了,脚步有些匆忙。 看来在指认犯人的过程中,确实出了点意外。 我问我妈:“您认出绑架您的那些人了吗?” 我妈跟没听见我说话一样,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我有点慌,看向姜越,他也正看向我。 我向他求助,他则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们去别的地方等吧。” 姜越把我们带到了最开始的那间审讯室,瞿耀和言良都在那里。 见到我们,他们俩的第一句话也都是:“认出来了吗?” 我妈依然不答。 他俩有些懵,都不解地看我和姜越。 姜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问。 “阿姨,您坐。”他就近拉了把椅子过来,都到了眼前我妈还没有反应,一直痴痴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是她回来以后正常得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我甚至都要以为她在这次绑架案中受了刺激,老年痴呆又加重了。 “妈!”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唤回了她的神智。 “嗯?”她看着我,眼神仍是呆滞的。 我把所有的疑问都憋在了心里,强挤出一个笑来,指着姜越搬来的椅子说:“您坐一下。” “哦!”我妈点点头,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她整个人跟傀儡一样,别人一个指令,她就一个动作。 我很担心,也很害怕,却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 我悄悄捏紧了双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肉中,刺得我一阵一阵的疼——但也能让我保持头脑的清醒,不在这个时候落下泪来。 我妈的不对劲太过明显,审讯室里的另外三人自然都感觉到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好一阵,用眼神进行了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谁也没再说话。 最后是陈队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沉默。 “你们都在呢!”他推开门看到里头一群人,还小小的吃了一惊。 我妈还在发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见状,陈队对我说:“姚小姐,我要带你妈妈去录一下口供,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陪她一起。” “好!”正好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跟陌生的警察相处,闻言立马点头答应。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陈队征询另外三个人的意见。 他们都表示没有问题。 我轻轻拍了两下我妈的肩膀,她身子一震,双眼骤然睁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速度极快地抬头,看到是我,仿佛又放下了心。 “怎么了?”她问我。 我握住她的手,说:“我们现在跟着陈队一起去录口供。” “录口供?”我妈缓了一阵才想明白我在说什么,“哦,好,走吧!” 她慢慢地扶着扶手站起来。 “跟我来。”陈队率先出去,我搀扶着我妈跟在他后头。 出门的时候,我莫名心慌想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姜越。 他倚坐在桌沿,两条长腿交叉,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 见我看他,他微微弯唇,勾起一个笑来。 “没事的。”他用嘴型说。 我忽然感觉到安定了许多。 ** 我们去了陈队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虽然没有审讯室大,但因为有窗户,比审讯室要明亮许多,显得没那么逼仄。 陈队把腋下夹着的文件夹扔到桌面上,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两把椅子对我们说:“坐。” 我先扶着我妈坐下,然后自己才坐。 我妈这会儿没刚才那么呆了,好像魂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只不过整个人仍蔫蔫的,脑袋始终低垂着,基本没抬起来过。 “阿姨。”陈队笑眯眯地叫她,十分的客气。 我妈“嗯”了一声,视线还是朝着桌面以下。 “您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陈队跟她套着近乎,大概是想让她卸下周身的戒备。 我妈摇摇头,说:“我不渴,不用麻烦了。您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 陈队抿了一下唇,说:“好。” “我听小张说,您说他给您看的那些嫌疑人照片里,没有绑架您的绑匪?”他正式开始提问,只是语气并不严肃,反倒跟拉家常似的随意。 他口中的“小张”,应该就是之前带我妈去指认犯人的那位警察。 陈队的这个问题让我大大的吃惊了一把。 他们给我妈看的嫌疑人照片,应该是包括了今天逮住的崔成志和那个环卫工的。 我妈分明看过了绑匪的脸,却说那些人里没有绑架她的绑匪,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没错。”我妈的声音有点飘。 桌面下,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看着她的这些小动作,我不禁皱起了眉,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陈队的反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不仅没有提出质疑,反而露出一个高兴的笑来。 “其实刚才我们是在做实验,看看您的记忆力会不会因为受到刺激而出现问题。事实上,那组照片里确实没有绑架您的绑匪,您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恭喜您,通过了我们的测试。” 这反转来得太快,我一时没法跟上。 我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笑着说:“是吗?” “是。”陈队点头,而后从他面前的文件夹里取出一沓照片推过来给我妈,“所以我们又准备了一组新的照片,您看看,这里头有没有绑架您的人。” 他脸上的笑意散尽,专注地盯着我妈。 第342章 古怪的来电 我妈犹豫了好一阵,才从桌上拿起那一沓照片。 在这个过程当中,她的双手抖个不停。 陈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阿姨,您很冷吗?”他关切地问,“要不我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儿?” 他边说边从抽屉里翻出了空调遥控器。 我妈扯了个笑,说:“谢谢。” “不客气。”陈队对她回以微笑,并把空调的温度向上调了两度。 我妈咬住下唇,一张一张地看着那些照片。 她看得很慢,好像很仔细,可我坐得近,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第一张照片重新回到了最顶上,她把照片放下,说:“还是没有。” “您确定吗?”陈队并没有急着收回照片。 “确定。”我妈把照片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而后迅速撇开眼,好像再也不想看到它们。 陈队这才把照片握回手中。 他一张张地翻找着,最后从中挑出两张,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我妈的面前。 “这两个人……您认识吗?”他问。 我妈瞥了一眼,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认识。” “是吗?”陈队勾起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那两张照片混入旁边的一堆中,重新夹进文件夹里。 “我们来录口供吧。”他打开了电脑。 “请您把事情的经过再详细地叙述一遍。”陈队要求我妈。 “我……”我妈把那天对我和瞿耀说过的话又对陈队说了一遍,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中间省略了很多细节。 譬如那间关着她的地下室,此刻在她的口中,就只用“小房间”三个字全部概括。 在她全部说完以后,陈队才提出质疑:“您的这份口供,不及瞿耀给我们转述的完整。” 我妈像是刚刚才知道这个事实,甚至还瞪大了眼反问陈队:“是吗?”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都记不清楚,更别提昨天了。” 她的老年痴呆之前确实严重到了这种程度,但自打她上了老年大学以后,情况在渐渐的好转,记忆力比当时也要强了一些。 所以她说的话,我分辨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假。 “嗯。”陈队没有反驳她,反而还附和着说:“也有这样的可能。” 他换了一个问题:“您还记得当时在那间房里,一共有几个绑匪吗?” “一个。”我妈回答得很肯定。 这个答案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毕竟“绑匪还有其他同伙”是我们一致认定的事实。 陈队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我妈的脸上,好一会儿才移开。 “好了阿姨,您可以走了。”他把文件夹塞进抽屉里,往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我送您出去。” 我妈试图拒绝,陈队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口:“我也要去一趟审讯室。” 姜越他们都还等在审讯室里,陈队把我们送到又独自离开。 “做完笔录了。”我说,“我打算跟我妈一块儿回家。” 虽然我很想等陈队空下来了再找他好好聊聊,但我不放心让我妈自己坐车回去,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瞿耀。 瞿耀自告奋勇地说:“我送你们。” 我刚要拒绝,就听见姜越说:“我们晚上请陈队吃饭,你们把阿姨送回去以后,再一起过来。” 他这意思,就是晚上的饭局我也得出席了。 我直觉这饭局没那么简单,当然不会没眼力见的推拒。 “好。”我答应下来。 ** 我们把我妈一直送到了楼上,她嚷着自己头疼,直接进了卧室休息。 保姆阿姨在客厅里,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她。 保姆阿姨看了眼主卧的方向,面上有些挣扎。 我立刻明白:她要说的这事儿铁定跟我妈有关。 联想到我妈今天的反常,我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去。 “等一下。”我对瞿耀说。 “好。”他一脸的了然。 我拉着保姆阿姨进了我的卧室,还把门给反锁上了。 “您实话跟我说,我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保姆阿姨搓着手,表情焦急又不安,“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妈早上接了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失魂落魄的,我喊她好几声她都像没听到一样。” 那通电话必然有古怪。 可我现在没法去找我妈拿手机,也就查不到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了。”我握住保姆阿姨的手,冲她感激一笑,“我妈的情绪可能还不太稳定,还麻烦您多照看照看她。我还要跟瞿耀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好好好,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妈的。”保姆阿姨忙说。 瞿耀换好了鞋等在门口,见我们出来,微一挑眉,问我:“能走了?” “嗯。”我背上包,跟保姆阿姨道别后,又往主卧看了一眼。 那边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也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真的睡了。 ** 刚一出门,瞿耀就问我:“阿姨到底怎么了?” “保姆阿姨说是她早上接了个电话以后就变成这样了。”我说。 “电话?”瞿耀皱眉,“你把阿姨的手机号给我,我让人去查一下她的通话记录。” 我接过他的手机,把我妈的手机号输入进去。 “好了。”我把手机交还给他,调侃道:“有特权就是好啊,随随便便就能查人家的通话记录。” 说到这里,我忽然后背一凉,后知后觉地问:“你们该不会……也这样调过我的通话记录吧?” 瞿耀斜睨着我,不屑地说:“我调你的通话记录做什么?闲得没事干吗?还是你以为,我那些朋友都是义务帮助我,我不用还这些人情的?” 听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许多。 “我就问一下嘛,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瞿耀鼻孔朝天地冷哼了一声。 “哎。”我问他:“咱们晚上真跟陈队一块儿吃饭啊?” “吃屁!”瞿耀啐我一口,“回警察局去加班!” 第343章 得罪也无妨 实际上,情况并没有瞿耀说得那么不堪。 “饭局”还是有的,但不是出去吃,而是叫的外卖。 几个人围坐在审讯室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周围,这气氛有种异样的“其乐融融”。 等我和瞿耀到了,他们才把饭菜从保温袋里拿出来。 年龄最小、份位最低的袁超忙个不停,帮着摆菜、递筷子。 陈队作为他的直属领导,大概已经习惯了这个模式,另两个人也都跟大爷似的坐着,什么都不管。 我实在看不下去,从袁超手里抢过剩下的几双筷子扔到桌上。 “没有筷子的自己拿。”我扫一眼桌上的其他人,随即又按着他的肩膀,逼得他坐回自己的位子。 言良拿着筷子在指尖转啊转,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哟,心疼小袁警官了?”他冲我挤了挤眼。 “是啊。”我干脆遂了他的意,坦然承认,“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袁超本就年轻,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况且,他们做得也确实有点过分。 “姚小姐,你误会了,是我自己要做的,不关言先生他们的事。”袁超涨红了脸,既着急又尴尬。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不仅没有帮到他,还可能给他造成了麻烦。 我原本打算再不吭声,把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姜越的一句话却再度点燃了我的怒火:“你听见了,是他自己要做的。”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饭来张口”而感到愧疚,反而有种对我多管闲事的指责。 他下巴微扬,姿态高高在上,好像袁超“服侍”他们是应该的一样。 差一点,我就掀了桌子。 但理智让我住了手。 这屋里等着吃饭的不只有姜越一个人,我总不能让其他人跟着他一起饿肚子。 所以我转身握住了袁超的手腕。 袁超一怔,双眼骤然睁大。 我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也能够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姚、姚小姐?”他的脸烧得更红,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 我拉了两下才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走,我请你出去吃!” 袁超定在原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又看向我,一脸的为难。 “这……” “不用怕得罪人!”我瞪着姜越,冷笑:“那种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得罪了也无妨!” 之后我便不顾他的意志,强行把他拽了出去。 袁超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 北区治安挺好,一般没什么大案,小偷小摸也很少。 这个时间点,警察们该下班的都下班了,只留下几个值班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饭。 他们都认识袁超,看见他,都停下来冲他挥手打招呼。 但下一秒,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和袁超相牵的双手上。 “小袁,”一个警察用下巴指了指我,试探着问:“这是……女朋友?” 袁超有点慌,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我也因为羞窘而迅速松了手。 “不是不是!”袁超连连摆手,“这位是姚小姐,是我们陈队的朋友。” “哦。”几位警察都笑笑不说话,那眼神明显是不相信的。 袁超还想解释,我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走快走!早点吃完饭早点回来聊案子!” “哦哦哦!”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北区是s市最繁华、最富有的一个区,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不夜城”。 北区警局地处s市的金融中心,附近都是各家银行和证券公司的大厦。即使到深夜,这些大厦的不少楼层都还亮着灯。 也因此,周边的餐馆很多,其中大把都是通宵营业的。 晚饭时间,正儿八经坐在餐馆里吃饭的人不多,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各种颜色制服的外卖骑手。 他们神色匆匆,手上拎着一摞一摞的饭盒,从这一家钻进那一家。 我让袁超随便挑一家餐馆吃饭,他挑来挑去,最后指着不远处那个硕大的“m”招牌,说:“就吃这个吧。” “啊?”我以为他怕我多花钱,于是很豪迈地拍了拍胸脯,说:“你别替我省钱!姐姐我有的是钱!” 袁超哭笑不得。 “这个比较快,不用等。陈队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呢。” “着什么急呀?”一想到那群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点了那么多菜,也得好一会儿吃呢!你为我妈的事忙了两天了,我请你吃顿好的是应该的。” “那都是我的工作。”袁超说,“再说了,我的工资有一部分还是你出的呢!”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成功把我逗笑。 “行行行!咱们就去吃麦当劳!” 我要控制体重,晚上不敢多吃,更不敢吃麦当劳这种热量极高的垃圾食品。 所以我只点了一个汉堡包,喝的是自己从外面小商超里买的矿泉水。 但我给袁超要了两个汉堡套餐,和一个装得满满的小食盒。 我端着托盘过去,袁超看直了眼。 “姚、姚姐,”——他在我的强迫下改了口,“你当我是猪呢?” “噗!”我笑出来,“你们警察工作忙,体力消耗大,不多吃点哪有精力破案?” “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吧……”袁超说得很小声,一脸的无奈。 “没关系,咱们慢慢吃。”我看了眼时间,距离我们出来还不到一刻钟,那群人估计也才刚刚开始吃。 我们再怎么样,也比他们吃得快。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我一个汉堡还没吃完,袁超就接到了陈队的电话:“你们在哪儿呢?我们已经吃完饭了,准备开始谈正事儿,你们快点回来吧!” 袁超挂了电话,着急地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又灌下一大口可乐才勉强咽下去。 可桌上还剩下一堆的薯条和炸鸡。 “这……怎么办?”他无措地问我。 我在心里把那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对着袁超,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要了。”我用纸巾把手上的油渍擦干,拎了包跟着他一起回了警察局。 第344章 作妖 我的矿泉水还剩两口,我在警察局门口喝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两个熟悉的保温袋,我离去的脚步顿住,不由多看了几眼。 “小姑娘,让一让。”一个捡垃圾的阿伯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然而那老伯一句“对不起”都不说,趴在垃圾桶的边缘,用前端带有铁钩的竹竿在里头翻找着。 他先捡了我扔的矿泉水瓶,而后把保温袋里的塑料饭盒一个个地扒拉出来。 我这才发现,饭盒里的饭菜似乎都没怎么动过,分量和之前差不多。 老伯把每个饭盒的盖子掀开,倒光里面的剩饭剩菜,嘴里不满地念叨着:“这么好的菜都不吃,真是浪费。” ……我也觉得。 他们可能脑子都有什么问题。 几个值班警察的饭都还没吃完,见到我和袁超回来,他们都很诧异:“你们吃饭这么快的吗?” 袁超只能干笑两声敷衍过去。 审讯室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但仍残留着饭菜的香味。 那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言良,一脸的苦大仇深。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感叹道:“你们吃饭也太快了吧!我们出去才一刻钟呢,你们居然就都吃完了!” 言良“呵呵”一笑,另几个人压根就不接我的话茬。 空着的椅子还剩两把,一把在陈队身边,一把紧靠着姜越。 没有任何意外的,袁超挑选了陈队身边的位置。迫不得已,我只能在另一个空档坐下。 我心里对姜越还有气,把椅子调了个角度,背对着他。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不住地往我的鼻子里钻。 这气味……明明我和袁超出去之前还没有的。 这中间的二十多分钟里,他应该是抽过了烟。 陈队敲了两下桌子,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他皱紧眉头,叹着气说:“朋友们,这个案子目前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什么死胡同?”我问。 “崔成志他们俩,以及你大伯都不承认自己参与了绑架案;再加上你妈不肯指认他们……这样下去,我们无法证明他们有罪,最后只能把他们都给放了。”陈队说,表情十分凝重。 “闹了半天,你们烦的就是这事儿啊?”言良很惊讶,像是刚刚知道一样。 其他人都又看向他。 “怎么,你有证据给他们定罪?”陈队问言良,眼里满是期待。 “我有啊。”言良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我反倒不怎么敢相信。 他转向我和瞿耀:“我给你们的那一箱子钞票都是连号的,我还拍了照片,记录下来了编号。所以,只要对照一下从绑匪那里搜出来的以及姚应英汇出去的那些钱,就能够知道是不是我那一批。如果编号全都相同,不用说,这起绑架案就是他们干的。” 陈队气得拍桌而起:“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害我们几个同事审了一个下午,各种方法都用上了都没套出他们的话来!” 言良很无辜:“你早也没问我啊!” 因为言良提供的关键性线索,案件重新有了眉目。 赃款都被保存在证物室里,几个警察随便翻了翻,编号确实是相连的,而且跟言良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有了这个证据,虽然不能直接说这绑架案是那几个人做的,但起码他们都脱不了干系,警方也有了继续拘留他们的权力。 陈队手底下的警察连夜审讯了那三个人,崔成志和环卫工依旧什么话都不说,我大伯则一口咬定钱是跟朋友借的,却又不肯报上朋友的名字。 ** 瞿耀调出了我妈的通话记录,早上确实有个陌生的号码打过电话给她。 那一串数字我看着有点熟悉,福至心灵地翻了翻自己手机里的记录,发现正是昨天绑匪用的那个号码! “所以说,那些绑匪的确是有同伙的。”姜越得出结论。 那漏网的同伙眼见着崔成志他们被抓进了警察局,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帮助他们脱罪。 “难怪阿姨会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怕是被他们的同伙威胁了。”瞿耀说。 但我妈毕竟是唯一亲眼见过绑匪的人,也是最重要的证人,她的证词在极大程度上会影响判决的结果。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 “受害者那边,主要得由姚小姐来突破。”陈队这就给我分配了任务,还贴心地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建议:“你可以跟你妈妈说,警方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能够证明崔成志和魏大明就是绑架他的其中两个人,她要是给假口供的话,警方有权力告她,到时候她自己也要坐牢。然后你再适当地打一下亲情牌,最好是能够把绑匪威胁她的话套出来,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好。”我把这些一一记下。 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10点。 陈队扭头看了一眼,把面前的文件夹合上,说:“今天时间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有了什么进展,我再通知你们。” “辛苦你和小袁警官了。”言良拍着陈队的肩膀说。 “快滚吧!”陈队踹他一脚,“要你早点把钱那个事儿说出来,我们至于加班到现在吗?” ** 出了警察局,瞿耀问我:“回家?” “嗯。”我点头。 “回什么家呀!”言良凑近我俩,嬉皮笑脸地说:“我晚上没怎么吃饱,先一起去宵个夜呗!” 想到垃圾桶里的那些剩饭剩菜,我问他:“怎么就没吃饱了?你们不是点了好多菜么?我和小袁警官又不在,那些都能让你们吃撑了吧?” “咳!”言良觑姜越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晚上那菜不合胃口,我没怎么吃。”他编了个借口。 那么多菜,不合他一个人的胃口说得过去,总不能说所有人的胃口都不合吧?起码这菜还得要个人点不是? 这其中肯定有内幕。 隐隐约约的,我已经能够猜到,是哪个人在作妖。 第345章 宵夜 “姜越,去宵夜不?”见我兴致缺缺,言良又把目光投向了姜越。 “去。”姜越一口答应下来。 “三对一。”言良伸出三只手指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幼稚! “那就走吧。”我看向那条在整个s市都很有名的“夜宵一条街”的入口,问:“你们想吃什么?” s市本土并没有所谓的“夜宵文化”,所以这“夜宵一条街”更像是一个大杂烩,烧烤、小海鲜、炒粉炒饭……几乎从全国各地来s市的打工者,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自己家乡的味道。 “宵夜嘛,当然要撸串。”言良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做出了决定。 在夜晚所有的小吃中,烧烤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一种,因此有很多家店——无论是卖什么的,都会在自家门口多支一个烧烤摊。 如今电烤炉逐渐取代了炭烤炉,街上四处飘散着孜然的香味,却难以见到滚滚的浓烟。 言良带着我们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小店。 这店就一间不足50平米的门面,大半的桌子都摆在外面的人行道上。 没有高大上的装潢,也没有闪亮的招牌,给客人坐的凳子都是塑料的那种,偏偏就连店外头都坐满了人。 来这里的除了在附近工作的西装革履的“金融民工”,也有许多普通食客。 他们在寒风中撸着串、喝着酒,畅快聊天,脸上都是恣意的笑。 我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上一桌客人走后,老板娘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好,笑眯眯地招呼我们坐下,并递上一张油腻腻的菜单。 言良毫不嫌弃地接过,提笔在旁边的便笺纸上写下自己要点的东西。 瞿耀自己去烧烤炉旁边的箱子里拿来三瓶啤酒,一一倒满小小的一次性塑料杯。 “来一杯?”他问我。 我摆手,“这么晚我只喝水。” “老板娘!”姜越抬手喊道。 刚给隔壁桌上完菜的老板娘立刻过来,问:“帅哥,有什么需要?” “麻烦拿瓶矿泉水过来。”姜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是客气的,跟之前“使唤”袁超的时候判若两人。 而这,也更接近我所认识的他。 所以我压根想不通,当时在审讯室里他到底是怎么了。 老板娘进店拿了水送出来,姜越接过后拧开瓶盖,放到我的手边。 “喏。” 我一惊,诧异地看他。 姜越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是说只喝水么?”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分外复杂。 先前的余怒仍未消尽,可他这体贴的举动又有点暖心。 我握住水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言良是真的饿了,等不及烤串上来,去隔壁的小铺买了两笼刚出炉的灌汤包。 老板连着蒸笼一起端过来,热气裹挟着香味扑面而来,让我都食指大动。 ——但我还是忍住了。 言良和瞿耀早已拿好了筷子,盯着灌汤包两眼直冒光。 他俩就跟感觉不到烫一样,三两口解决一个灌汤包,吃得唇上满是油光。 ——这真是饿得连形象都不要了。 相比起他们俩,姜越就要矜持许多。 他夹起一个灌汤包放进碗里,等到快要凉了,才把皮咬破一个小洞,喝完里头的汤,再慢慢吃完整个。 也因为这样,当他吃完两个,蒸笼里就一个灌汤包都不剩了。 言良放下筷子,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 “刚刚垫了个底。”他说。 瞿耀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抱怨:“还是很饿。” 姜越乜他他们俩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安静地喝水看戏,尽量不参与到其中。 店里的客人实在太多,老板都要忙不过来,我们的烤串等了很久才上桌。 言良举杯跟他们俩碰了一下,忽然感慨:“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和咱们上大学那会儿常去的那家烧烤摊挺像的?” 瞿耀环视一周,笑着接话:“确实挺像的,就连老板和老板娘都长得有点儿像。” “哎!”言良在桌下踹了一脚一直没吭声的姜越,“你怎么不发表看法?那家店当初不是你总吵着闹着要去的吗?” “是啊!”瞿耀附和着,“你说你,上大学的时候每件衣服都是名牌,还年年都拿国奖,明明是我们寝室最有钱的人,结果每次请客都去那家店!你知道当年我和言良总是在背后骂你抠门吗?” “喂!”言良又踹他一脚,凶巴巴地瞪他,“你怎么连这个都说了?” 姜越倒没有因为“抠门”这个词而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淡淡地反问他们:“那家店不好吃吗?” “好吃倒是好吃……”言良的气势渐渐减弱,“但和你的身价不符。” “身价?”姜越一口把杯里剩下的啤酒喝完,笑容中染上了一丝讥诮,“那个时候我哪有什么身价?况且,咱们院里的教授,不也经常去那家店吃烧烤吗?” 听了他们几个的描述,我忽然想到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也常跟林宇城去一家小店吃烧烤。 那家店是他推荐的,就在b大和q大中间的某条小吃街上。 那条小吃街是两所大学的穷学生最爱去的地方,每家店的价格都不高,味道却不错。 那家烧烤店也跟这一家一样,几乎天天都爆满,甚至有很多人会早早地去等着老板出摊。 据林宇城说,这店有名到两所大学的教授都会去吃。而他之所以会老带我去那儿,除了物美价廉外,也存了偶遇自己院系的教授,跟人家套近乎的心思。 “你们说的那家店……”我努力地在久远的记忆之中搜索着,“是不是叫‘红亮烧烤’?” 言良和瞿耀俱是一惊。 “哎?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也去吃过?” “我不是去吃过,我是经常去吃。”我说。 他们俩更加惊讶了。 “我怎么好像一次都没有见过你?”瞿耀问。 言良也皱着眉头回忆,“我真的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唯独姜越,面上依旧平静无波,默默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 第346章 太闲了 “去那里吃烧烤的人那么多,要不是本来就认识的人,谁会刻意去留意其他人啊?”我觉得他们俩挺莫名其妙。 反正我每次去,基本上都只顾埋头苦吃。林宇城倒是会时常观察隔壁左右的人,看看有没有他们院里的教授。 “说得也是。”言良和瞿耀纷纷点头应和我。 “不过啊……”言良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的嘲弄,“有一次碰到一对情侣,那男的真是……” 瞿耀和他拥有相同的记忆,一听他提起,立刻就笑了出来,替他把话补完:“抠门到没边儿了!” 姜越瞥他们一眼,冷冷地说:“行了。都多久的事了,还拿出来说。” “说一下怎么了?又没说你!你管得可真宽!”言良给他怼回去,还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仨这一来一往的,倒把我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 “那男的怎么抠了?” 能抠到让他们仨都印象深刻……也是挺奇葩的。 “那时候是夏天,天正热,我们还都坐在外头,连电扇都没有。他女朋友大概是热到不行了,让他去奶茶店给她买一杯加多冰块的奶茶。刚好那天我们姜哥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抽了,一向不喜欢喝奶茶的人,居然让我也去帮他买奶茶,我就跟在那男的后头去了。结果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男的从奶茶店门口经过,去旁边的副食店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言良露出了全然的鄙夷表情。 “那男的在言良前面回来的。”瞿耀接着言良把故事讲下去,“他女朋友看到矿泉水不是很开心,问他为什么没有买奶茶。他说:奶茶卖完了。然而没过几分钟,咱们言大佬就拎着三大杯奶茶大摇大摆地回来,还特意绕了远路,去他们旁边晃悠了一圈。之后,那女生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那瓶矿泉水她也没怎么碰过。” 说到这里,他们俩哈哈大笑。 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个故事我也知道。 更准确地说,我就是当事人之一。 而林宇城,就是他们俩口中那个“抠门到没边儿”的男朋友。 那一次的事,别说他们俩至今还记得,我自己也从不曾忘记过。 事情的经过和他们说的大同小异,只是还有一个细节:“其实,那个女生给了20块钱让男生去买奶茶,男生只买回来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不说,连剩下的钱都没有还给女生。” “你怎么知道的?”言良和瞿耀都很惊讶,瞿耀还问我:“难道你认识那对情侣?” 我心里窝着一团火,却不是因为记起了当初的难堪,更不是因为他们俩的嘲笑,而是—— 我把脸凑到他们俩跟前,指着问:“你们俩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不觉得有点眼熟么?” 他们俩二脸懵逼,两双眼睛都透着茫然。 “什么意思?”瞿耀问。 我气得一拍桌子:“你们还没认出来,我就是那个女生吗?!还有,那个抠逼就是我前夫林宇城!” 他们俩这次是真的惊得呆了,愣愣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脸上看到当年的影子。 姜越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猜他应该那个时候就认出了我,毕竟我从小到大都长一个样。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一开始他会拦着言良,不让他说。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言良这么窘迫。 “对不起啊姚希,我真不知道是你。”他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老老实实地向我道歉,“这一杯我敬你,你就当什么都没没发生过,行不行?” 言良举起塑料杯,跟我的矿泉水瓶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瞿耀也很不好意思,“我们笑的是你前夫,不是你,你别生气啊。” 林宇城做得出这种事,被人嘲笑也该他受着,我有什么理由生气? 真要气,那也是气我自己。 明明知道林宇城是在说谎,事后却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好。 如果那一次我就能以小见大,看清他的为人,从而把他踹掉—— 可惜没有如果。 但那一次的“奶茶事件”还是对我造成了一些影响。 当然主要还是言良提着三杯奶茶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那嘚瑟表情,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么多年过去,尽管我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也还是记得当时我的如坐针毡。 所以自那以后,我再没去过那一家烧烤店。 “不过,那一次以后,我们好像都没再去过那里吃烧烤了。”言良满含遗憾的话响起在我的耳边,“否则再见到你,我肯定能记住你。” “你要因为这个记住我……还不如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我强势拒绝。 “你记错了吧!”瞿耀纠正言良的说法,“在那一次之后咱们还是又去过几次的,我还见到了姚希那个前夫,但是后来他都是跟其他男的在一起,没带过姚希了。对吧?”他转头向姜越求证。 姜越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是他不带我。”我抿了抿唇,“是我自己觉得丢脸,怕每一次去就想起那一次的事情,就不想再去了。” “不是我说啊——”言良的语气忿忿的,“你那个前夫人品差成那样,你是怎么做到不踹了他,最后还跟他结婚的?” 他的眼里是最纯粹的疑惑,不带一丝一毫的嘲笑。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一问自己。 “大概是……”我紧紧握住矿泉水瓶,把瓶身捏得“咔咔”作响,“我眼睛瞎了吧。” “以前瞎没关系!”言良大喇喇地安慰我,“现在看得清楚就行了!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小袁警官吧,他……” “肉串都凉了。”姜越冷着脸把他的话打断,“你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就都吃了。” “吃吃吃!谁说不吃了!”言良立刻把盘里的一把肉串抓在手中,生怕被姜越抢走。 “啧!”瞿耀给自己把酒倒满,跟姜越碰了碰,似笑非笑地说:“这货可能是y会所关了所以太闲了,要不你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第347章 功亏一篑 我下意识地插了句嘴:“姜越自己都闲得没事干,还能给言良找事?” 这话一出,瞿耀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 “咳咳!”他一连抽了好几张纸,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衣服上和桌上的酒渍。 而被他提到的两个人都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讪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阿姨那案子现在不还没结么?得让言良多费点心,反正他现在多的是时间。” “那感情好!”言良欣然应下,“那我就能常常接触到小袁警官,帮姚希探探他的为人到底怎么样。” 我跟袁超本来清清白白,被言良这么一搅和,好像还真生出了一丝丝的暧昧。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两性关系上,我的名声本就不好,不能再让他这么造下去。 “我求求你,大哥,大佬,大爷。”我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言良拜了拜,“您就别给我乱扯红线了,就算我不要脸,人小袁警官还要呢!人家脸皮薄,经不起你这么开玩笑!” “你还挺关心小袁警官的嘛!”言良意味深长地笑。 我真想拿针线把他的嘴给缝住。 姜越直接拿鸡腿塞进了他的口中,“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他冷声说。 言良咬下一大口肉,笑嘻嘻地说:“怎么了?吃醋了?可是现在姚希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也管不着人家~” 我要是姜越,可能就上手揍他了。 可我不是。 所以我只能低下头,用长发遮住发红的脸,小口小口地喝着矿泉水降温。 姜越没揍他,甚至都没有搭理他。 “瞿耀,吃饱了么?”姜越问。 瞿耀又撸下来一串肉,急急地用纸擦了擦油腻腻的嘴。 “吃饱了。”他忙说。 “那我们先走吧。”姜越站起身,瞿耀上前两步扶住他。 我一时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跟着他们一起走,还是留下来陪着言良。 姜越转头叫我:“姚希,走了。” 我看言良一眼,他笑得分外开心,一点儿也没有被朋友抛弃的愤怒与委屈。 于是我冲他摆摆手,“再见!” 而后跟上了姜越和瞿耀的步伐。 ** 瞿耀先把我送回家。 我下了车,跟他们道完别进了楼栋,都没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我好奇地回头往外望去,隔着一道玻璃门,我看到瞿耀的车仍然停在原地。 我给他发微信语音:“你们怎么还不走?” 他秒回:“等你进了家门再走,免得出什么意外。” 我这才想起那群绑匪还有同伙在外头。 我战战兢兢地上了楼,中途一个活人都没遇到。 把家里大门关上的那一秒,我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 我走到阳台上给瞿耀发微信:“安全到家。” 瞿耀回了一个“ok”的表情。 楼下的车终于发动,却没有笔直地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开,而是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一个弯。 那条路是通往我们家正前方的那栋楼的,也就是霍随朋友住的那栋楼。 车被大楼挡住,我看不见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但过了一会儿,那辆车又折回来,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问瞿耀:“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瞿耀大概开着车不方便看手机,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我:“夜太黑,走错了路。”后面还跟着一个“流汗”的表情。 我无言以对。 ** 我到家的时候,我妈和保姆阿姨都已经睡了,也因此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找着机会跟我妈“谈心”。 吃完早饭,我妈借口“晚上没睡好”要回房。 而从她出来到现在,一次都没有直视过我的眼睛。 我当然把她拦了下来。 “妈,咱们聊一聊。”我拉住她的手。 “聊什么啊?”我妈很紧张,在我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子重重一颤,下意识地甩开我的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要是聊绑架案的话,就不用了。”她背转过身,回避着我的注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去解决吧。我真的很困很累,很想睡觉。” 保姆阿姨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板起脸,绕到了她的身前。 “妈。”我很严肃地叫她,“您知道吗,所有人都在为了您而奔波劳累,陈队他们昨晚更是十点多了还在警察局加班。大家都想早一点抓到绑匪,早一点结案。您作为受害人,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见过绑匪长什么样的。我希望您能够好好地配合,为警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妈忽的抬起头来,崩溃一般地冲我大吼大叫:“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警察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的眼里有泪光,也有绝望。 “你也说我是受害人!我被人绑架,情绪不稳定,不想再回忆当时的情景,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她的质问句句在理,然而—— “您的情绪是真的不稳定还是为了隐瞒事实才装出来的,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又按照昨晚陈队教过的那样套路她:“我给您交个底吧,警方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能够证明崔成志和魏大明就是绑架您的其中两个绑匪。其实这个案子不需要您的证词就能结了,但是因为您昨天给的口供和警方的调查结果不同,陈队怀疑您作了假证,打算追究您的法律责任。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牢狱之灾肯定是逃不了。” 看我妈那眼神,明显是有一些动摇。 但她并不是能够轻易被我套路的人。 “警方如果能够证明我作假证,就告我吧。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又恢复成了一片坚定。 我实在很好奇那个绑匪在电话里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能让她宁愿自己坐牢都死咬着不松口。 “妈。”我握紧了她的手,语气软化下来,“您到底有什么苦衷,您跟我说行吗?我想办法为您解决。警方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这么多,不能因为您,就让他们功亏一篑呀!” 第348章 竞争上岗 我妈冷淡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头很疼,你别再烦我了。” 她径自进了房间,保姆阿姨追上去,却发现门被她给反锁了。 “希希啊……”保姆阿姨小声问我:“你妈要是没说实话,真的会被抓去坐牢吗?” “真的。”我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颗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 中午我妈没出来吃饭,保姆阿姨去敲门她也没开,只在里面说:“我没胃口,你们俩吃吧。” 下午瞿耀给我打电话,问我跟我妈谈得怎么样了。 我很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我什么都说了,可她还是那样。” “这……”瞿耀的语气听起来也挺为难,“我听说陈队那边又有了很多新证据,定崔成志和魏大明的罪是没问题了,但是也只能定他们俩的罪了。如果阿姨不配合的话,一来同伙找不到,你们可能有危险;二来,陈队也说了,阿姨给的是假口供,这个他们要想追究,咱们也拦不了。” 崔成志和魏大明能得到法律的制裁,我无疑是高兴的,但这一份高兴很快就被浓浓的担忧所掩盖。 “我妈一点口风都不给我透,我现在连那绑匪是怎么威胁她的都不知道。” 因而无法采取措施提前预防。 “其实这个也不算难猜。”瞿耀说,“我虽然跟阿姨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她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能让她这么坚定去保护的,恐怕只有家人。” “你是说……绑匪用我和我爸的性命来威胁她了?”我握紧了手机。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向阿姨求证。”瞿耀并不笃定,“如果只为这个的话,你让阿姨大可以放心。你们俩现在是百分百安全,至于叔叔——医院毕竟是人多手杂的地方,谁都有可能混进去。这几天我会让人盯紧一点,等他下周一做完手术,我再帮他转到我爸那医院去,那边的安保比普通医院要严很多,医生护士——哪怕护工也都是通过了最严格的背景调查的。” 有他的保证,我当然放心。 就怕我妈—— 想到她,我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我爸的手术是早上还下午啊?”我问瞿耀。 “早上第一台。”瞿耀回答。 “他这两天情况还好吗?” 这两天为了我妈的事,我都没空去医院,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样了。 “反正达到了做手术的标准。” “那我周一早上能过去吗?”有了从前的几次经验,我再不敢在这种混乱时期到处乱跑,免得给他们增加负担。 “可以的。阿姨如果想的话,也能一起去。” 瞿耀的回答让我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我当即就通知了我妈,我妈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她依旧沉着脸,说:“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为什么啊?”我不能理解。 她肯定不是还在生我爸的气,否则之前也不会留在医院里照顾他。 想起瞿耀说过的那些话,我问:“您是担心我们出去会遇到危险吗?” 我妈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我只当她是默认了。 “瞿耀说了,我和您现在是百分百安全,他也同意了我们俩一起去医院。” 我妈转过脸,“那也不许去。”她的语气相当冷硬,完全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我忽的灵光一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在担心……我爸会被您牵连?” 我妈眼神闪烁,脸上现出几许被人猜中心思后的不自然。 “等手术做完,瞿耀就会给我爸转到更安全的医院去,到时候谁也伤害不了他。”我说。 “那就等手术做完再去看他。”我妈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又回了房。 虽然我仍没有劝动她,但好歹,让我知道了症结所在。 我给瞿耀发微信:“真是因为我爸。” 瞿耀回:“那就等叔叔转院以后咱们再跟阿姨聊吧。” 只要在那之前我爸不出事就好。 **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你越不希望某事发生,那件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周日晚上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给我爸手术主刀的钱医生刚刚发生了车祸,明天早上的手术恐怕要取消。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所以我的第一反应是:绑匪的同伙出手了。 我随即联系了瞿耀。 瞿耀在我之前接到的通知,这会儿已经完全掌握了事态。 “钱医生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咱们暂且放到一边,现在医院那边提供了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延后手术,等钱医生好了再做;另一种是换主刀医生,但是就算换了,新的医生也得了解了叔叔的具体情况以后才能给他做手术。也就是说,不管选哪一种,明天这手术都做不成,只不过后一种可能只需要推迟几天。”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 就算我等得起,我爸的身体也等不起了。 “那我跟医院那边说一下,给叔叔换个主治医生。这几天你最好能来一下医院,医生接手叔叔以后,肯定需要跟家属进行沟通。”瞿耀说。 “好。”我答应下来。 ** 我没想到的是,医院这一换,就给我爸换了两个主刀医生过来。 这两个我还都认识——孙筱筱和沈梦。 孙筱筱一见我就拉住我的手不放,笑眯眯地说:“哎呀!怎么这么巧啊!原来杨叔叔就是你爸爸呀!” 沈梦则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点了两下头算是跟我打过了招呼。 我十分疑惑:“你们俩不是‘肾2’的吗?怎么会被分配到给我爸做手术?而且……主刀医生一般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因为整个肾内科我们俩的病人是最少的,钱医生手上的病人目前都由我们俩接手。主刀医生确实只有一个,因为杨叔叔这台手术我俩都想做,医院就让我们‘竞争上岗’,最后综合家属和其他医生的意见,选出一个来。”孙筱筱给我解释。 我活了快三十年,医院进得也不算少,第一次碰到医生做手术还得“竞争上岗”的。 可见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 第349章 人选定了 正是巡房时间,孙筱筱和沈梦还有其他病人要看,跟我没说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进了病房,我爸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吃早饭。 “来了啊。”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又伸长了脖子往我身后看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在看到那一片空气的同时化为乌有。 “你妈呢?”他问我,“还没休息好吗?” 他不知道我妈被绑架的事,我也不知道瞿耀用的什么理由来搪塞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嗯,她可能最近压力比较大,再加上前几天在医院照顾您太累,所以有些头疼。” “那她吃过药了吗?”我爸忽的直起身子,紧张地问。 “吃过了。”我点点头,“保姆阿姨每天定点都会盯着她吃药,您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他重新放松地靠回床头。 “钱医生出车祸了您知道吗?”我问他。 “昨天晚上护士就跟我说过了,刚刚出去那两个女医生就是负责接手我的。她们俩人都挺好的,那个孙医生还给我带了早饭。”我爸边说边举起掌心托着的粥给我看。 医生再怎么关心病人,也没说给病人带早饭的——看来孙筱筱是真的很想得到这次手术机会。 我其实也更偏向于她,因为仅有的几次相处她都给我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看得出来她对待病人都很认真负责。 只是……瞿耀车上的那块柑橘味道的手工皂让我有点在意。 倘若他的女神真是沈梦的话,我把这么重要的一次手术机会给了孙筱筱,恐怕会让他难做人。 “您先吃着,我去看一下钱医生。”我跟我爸交代一声,拎着果篮去了钱医生的病房。 钱医生在同一家医院的骨科。 据说幸好他躲得及时,只被车略微带了一下,腿摔了个轻度骨折,一双手安然无恙。 要他的手真出了什么事,要我拿全部的身家去赔,恐怕也是赔不起的。 “哟,小姚来了啊。”钱医生笑着跟我打招呼。 他的左腿吊着,脑门上贴了块纱布,其余部位倒没见着明显的外伤。 他的精神状态不错,可见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问:“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钱医生回答,又看着那个果篮直皱眉,“你说你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呀!” “这不是探病的礼仪吗?”我笑,“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问问您。” “你问。”钱医生说。 “就是……孙筱筱和沈梦,您觉得哪一个更好?”我思来想去,认为不能仅凭自己的印象而随便做出决定,还是应该请教一下对她们更为了解、也对这台手术更为了解的钱医生。 “你见过她们了啊?”钱医生上一秒还一脸严肃,这会儿没绷住笑了出来,“说实话,她们俩都挺优秀的,否则领导也不会因为做不出选择而搞出‘竞争上岗’这种东西。但要真论技术的话,沈梦更胜一筹。孙筱筱就好在态度更亲和,在病人当中人气非常旺,口碑也更好。不过,做这一台手术的话,她们俩的技术都是够的。怎么说她们俩都是q大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还在我手下呆了一两年,绝对不会出问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当然放心。 市一医院是整个s市最好的公立医院,要没两把刷子,也不可能进来。 “我知道你现在挺为难的,因为我也很为难。我这边会帮忙把关专业上的东西,万一她们中的一个对手术的准备不够充分,我二话不说就把她刷下去。但要是她们在专业上都没有疏漏……”钱医生摊了摊手,“那这个‘恶人’就只有病人家属来做了。” 我问钱医生:“这一台手术对她们俩的事业发展会有影响吗?” 钱医生答:“影响嘛,当然是有的。因为合适的肾源可遇不可求,肾移植手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要不是其他医生实在忙不过来,这一台手术也不会轮到她们来抢。这手术做成功了,不仅自己积累了经验,对以后的评级升职也有一定的帮助。” 听完他这一番话,我感觉头上的压力更大了。 ** 我早上骗我妈说是去驾校练车,她才肯放我出门。 这理由不能经常用,所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医院,自然要多待一会儿再走。 我陪我爸看了一早上电视,中途孙筱筱来查过几次房,给我爸又是量体温又是量血压,完全取代了护士的工作。 她还送了我一块手工皂——跟我在瞿耀车上发现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她说:“这手工皂香味挺好闻的,控油效果比洗面奶更好,你可以拿回去洗脸用。” 我收下手工皂,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所以……瞿耀的女神还是孙筱筱? 所以……我上次闹的乌龙本身也是个乌龙? 那……我选孙筱筱给我爸做手术,不就是正好? 反正我最初属意的就是她。 沈梦也来过一次。跟孙筱筱的殷切不同,她的态度相当冷淡,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带了一个笔记本过来,问了我爸好些个问题,将每个问题的答案都仔细地记录下来。 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又让我的心忍不住动摇。 我问我爸:“您更想让哪个医生给您做手术?” 我爸毫不迟疑地回答:“孙医生。” “为什么啊?”虽然我大致能猜到他的理由,但还是很好奇。 “在手术台上对着沈医生的冷脸,我可能会更紧张。”我爸说。 ……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下午科室主任过来的时候,我直接跟他说:“我和我爸都希望这一次的手术能够由孙医生来完成。” 科室主任还很意外:“你们这么快就决定了?不用再观察几天吗?” 我爸坚决地摆摆手,很有他从前当总裁时的风范,“就孙医生,不改了。” 科室主任回去以后应该给孙筱筱透了风,当天她就过来向我和我爸道谢,还承诺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然而过了两天,我再去医院的时候,我爸告诉我:“给我做手术的人,最后定下来是沈医生。” 第350章 瞿耀的女朋友 这个结果让我大跌眼镜。 “咱们不是跟主任说了要孙医生吗?”我问我爸。 “主任来给我解释过,说他们科室其他医生商量之后,认为还是沈医生更好。”我爸说。 科室的其他医生比我和我爸专业,也更了解孙筱筱和沈梦这两个人。尽管他们敲定的人选与我们的意见相左,但我们毫无异议。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巡房是孙筱筱和沈梦一起,这一次就只剩下沈梦一个人。 “沈医生你好。”我跟她打招呼。 “你好。”沈梦连笑脸也不给我一个,径自拿起挂在床尾的记录板翻看,并随口问了我爸一些常规问题。 等到一套程序走完,她告知我们:“手术定在后天上午,还是第一台。术前的一系列注意事项明天护士会向你们说明。” “还有什么问题吗?”她问我。 “没有。”我摇头。 关于这一台手术,早先钱医生就把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 得到了我的回答,沈梦一句废话都没有的转身就走。 等她走远了,我爸撇撇嘴,抱怨道:“这沈医生,就是没有孙医生亲切。” “但是沈医生技术更好啊!”我安慰他。 ** 中午护工送来的饭是一人份,我看着我爸吃完,才从病房离开。 在电梯口,我碰到了孙筱筱。 她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发呆。 “孙医生!”我叫她,把她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来,看见是我,挤了个笑。 “姚小姐。” 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不像以前那样活泼。 ——大概是这一次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 知道这是人家的伤处,我就没敢去戳。 “去吃饭吗?”我找个了相对安全的话题。 “嗯。”孙筱筱点头,问我:“你呢?” “我也是。不如一起?”我向她发出邀请。 孙筱筱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午饭时间,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都人满为患,孙筱筱特意挑了一家环境好一点的,看起来比较贵,自然也没什么人。 “我请你。”她主动提出。 “还是我请你吧。”我心中怀着对她的歉意,“随便点,别跟我客气。” 我话都这么说了,孙筱筱最后点的还是一个便宜的套餐。 这人真是…… 于是我又加了几个偏贵的菜。 等菜的间隙,孙筱筱跟我闲聊:“杨叔叔跟你说了吧?主刀医生换成梦梦的事。” 我倒没想到她会自己提起,愣了两秒后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啊。” “这跟你又没关系,你道什么歉啊!”孙筱筱嗔道,只是笑容有几分苦涩,“我从大学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如梦梦。当年班里竞选党支部书记,大部分同学都投的我,辅导员让她上了;后来保研,明明我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得更好,我想跟的导师却只要她;进医院实习以后也是,我们俩最开始都是跟的钱老,所有的护士和病人都更喜欢我,钱老却偏心她。包括这一次也是,你也杨叔叔都选择了我,我们主任也认同了我,最后却被钱老给打回来,说梦梦更合适。” 孙筱筱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她的委屈展现得淋漓尽致,让我对她的同情又增加了许多。 “要不然……我去找钱医生说一下,还是换回你吧。” 我不知道钱医生为什么最后会整这么一出,明明上次他还让我来做这一个“恶人”。 “别别别!”孙筱筱连连摆手,面上甚至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姚小姐,你愿意信任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既然都已经定下这台手术由梦梦来做了,就别再去麻烦钱老了。我……很珍惜我现在的这份工作,不想因此而跟医院里的前辈们产生什么嫌隙。而且……这个决定不一定是钱老自己做的,毕竟梦梦的男朋友……在s市还是有一些势力的,尤其是医学这个圈子里。” “沈医生的男朋友?谁啊?”我分外惊讶。 倒不是我狗眼看人低,只是沈梦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我很难把她和“谈恋爱”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 在我看来,她更像是“醉心医术、单身至死”的那种人。 “‘悦安医院’你知道吗?”孙筱筱问我。 这家医院一听名字就知道是私立的,而s市的私立医院,要么是坑蒙拐骗的小作坊,要么是高大上到普通人进不去的“特权专属”,我们这种贪医保的小便宜的,通常只会去公立。 “不知道。”我说。 “这所医院——”孙筱筱压低了声音,“是s市最好的私立医院,里面的医生全都是行业顶尖的,服务对象都是有红色背景的,或者是类似千行集团总裁的那种有钱人。” 这描述……我越听越觉得熟悉。 “梦梦的男朋友,就是‘悦安医院’院长的儿子。”孙筱筱说到这里,做出一个“嘘”的手势,“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姚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么一个“炸弹”炸得我整个人都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向她保证。 然而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飞速地给言良发了微信:“瞿耀他们家那医院叫什么名字?” “悦安,怎么了?”言良问我。 居然真的是!!! 我瞟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孙筱筱依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问:“所以瞿耀现在有女朋友吗?” 言良给我发来了一大串问号:“????????????” “瞿耀???????女朋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回复的速度很快,不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假装出来的反应。 也就是说,要么瞿耀压根就没交女朋友,是孙筱筱骗我的;要么是瞿耀交了女朋友,但是没跟言良说。 但是以瞿耀和言良的关系,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并不大。 我的手机震个不停,言良发来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来: “姚希你快给我说清楚啊!!!!”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瞿耀到底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第351章 有一腿 这个时候,孙筱筱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怕被她看出端倪,我暂时屏蔽了言良的消息。 孙筱筱的眼睛比之前更红,但是妆容完美得没有一丁点瑕疵。 应该是哭过之后又补了妆。 菜恰好在这个时候上来,之前的话题也就就此中止。 吃完饭,孙筱筱要回去上班,我目送她离开后,才从包里掏出手机。 打开微信,和言良的对话框里,被屏蔽的消息已经达到了几十条。 我从上到下迅速划过,草草扫了一眼,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追问我到底怎么回事的。 我问他:“沈梦你认识吗?” 言良突然就消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来简短的两个字:“认识。” 他也认识沈梦,说明沈梦和瞿耀确实有关系。 或许……沈梦的确就是瞿耀的那个“女神”。 “瞿耀是不是喜欢沈梦?”我问得很直接。 又过了很久,言良回:“是。” 我想了想,又问:“那沈梦喜欢瞿耀吗?” 言良这一次回得比前两次都要快:“不喜欢~” 从那一个荡漾的“~”里,我仿佛能够看见他此刻幸灾乐祸的嘴脸。 “不过,你怎么知道沈梦的?”他紧追了一条消息过来。 这说来就话长了。 我懒得打字,最后只用了两个字来回答:“秘密。” 既能堵住他的嘴,又很有装逼的效果。 ** 言良的嘴巴大到能够漏风,不等我到家,瞿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问言良关于沈梦的事情了?”他用的是质问的语气,很有些来势汹汹。 可见沈梦真是他的逆鳞,与他亲近如我都碰不得一下。 “我问的明明是你和沈梦的事情。”我纠正他的说法。 电话那头很安静,我甚至能够听见瞿耀粗重的呼吸。 “你问这些做什么?”他控制着自己的怒意,努力平静地发问。 “嗯……”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孙筱筱供出来。 “姚希,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瞿耀这简直就是对我的灵魂拷问。 我经过了缜密的思考以后回答:“不是吧……我最好的朋友其实是沈彤。” 瞿耀虽然也很好,但沈彤毕竟是我多年的闺蜜,我们俩的感情一般人都比不了。 “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听得出瞿耀的咬牙切齿。 我有预感,要是我再回答“不是”的话,他能立马冲来我家砍死我。 “是是是!”我连声答到,生怕速度慢了引得他不满。 “那你就给我坦白!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些!”瞿耀加大了音量,有点往嘶吼发展的趋势。 我权衡了许久,选择给了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和沈梦在谈恋爱啊,我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你,只好去找言良打探一下。” 瞿耀却不放过我,追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装傻:“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吧?” “姚希你说不说?”瞿耀威胁我。 我很坚决地喊出一声“不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捧着已经开始发热的手机,我的一颗小心脏“嘭嘭”乱跳。 幸好这段时间因为我爸妈的事情请了长假,暂时不用去公司面对瞿耀,否则我可能都活不到明天。 然而我没有想到,明天会在医院里见到他。 ** 我爸的手术近在眼前,所以我每天都要去医院“报到”一下,免得医生有什么事联系不上家属。 我和昨天一样,坐在病房里给我爸念着新闻,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因为护士时不时会过来查房,我没怎么注意,倒是我爸叫了一声:“小瞿?” “瞿”这个姓并不普遍,起码我认识姓这个的,只有瞿耀一个。 不用想,来的只能是他。 我立刻收起手机,跟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瞿耀把买来的水果随手放到一边,像没有看到我一样,首先跟我爸打招呼:“叔叔。” 我爸见着他挺高兴,脸上那笑容,比见着我的时候还要灿烂。 我心里不由有点儿酸。 “小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司里不忙吗?”我爸见到瞿耀,三句话离不开公事。 我这会儿又感觉平衡了许多。 “不怎么忙。”瞿耀回答。 他的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可他瞥我时危险的眼神,让我的警戒心提到了最高。 此地不宜久留——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我一把捞起自己的包,冲他们俩干巴巴地笑。 “我、”因为紧张,我的舌头都打起了结,“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我就要往外走。 瞿耀把我拦住,指着病房里的洗手间,说:“就在这里上啊。” 他的笑容有点儿冷,眼底一片了然。 “这……”我咬了咬下唇,灵光一闪,想出来一个借口:“你们俩男的在这儿,我不好意思。” 瞿耀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我突然也有点想上厕所了,刚好咱们俩一块儿去。”他说着也转了个身。 在这一刻,我很想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收回来——可惜不能。 “好啊。”我硬着头皮跟着他一起出了病房。 这一层楼两个科室,公共厕所却是共用的,就在两个科室的中间。 我埋着头一个劲地朝公共厕所的方向走,没走出几步就被瞿耀拉住。 “你去哪儿?”他皱着眉头问我,语气透着不悦。 我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摆出一副无畏的态度,甚至还反过来怼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去上厕所啊!” 瞿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真要上厕所?”他并不是很相信。 “我真要上厕所。”我用力地点点头,配合着露出痛苦的表情,“都快要憋不住了。” 瞿耀迟疑了几秒,松开了我的手。 “走吧。” 他“监督”着我,一直走到公共厕所门口。 我就算不想进去,这下也只能进去了。 幸好男厕和女厕是分开的,瞿耀没法窥探我在里面做什么。 我找了个空的隔间站进去,然后掏出了手机。 反正也没什么事干,不如在里面玩半个小时再出去。 我刚打开微博,突然听到隔壁一个女人在问:“哎,那个沈梦,真的跟钱医生有一腿啊?” 第352章 谣言四起 “不然呢?本来说好给孙医生做的手术,最后被她截了胡。那病人是钱医生的,最后拍板的也钱医生。据说原来沈梦刚进咱们医院实习的时候,跟钱医生的关系就不一般。后来大概是为了避嫌,沈梦转正以后,钱医生没把她领去‘肾1’。”另一个女人说。 “那沈梦平时冷冷清清的,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没想到会是这种人哦!”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别说沈梦了,钱医生不也是?表面上看是爱老婆、爱孩子的顾家好男人,暗地里呢?不过啊,这钱医生的眼光也不怎么好。与其‘潜规则’沈梦那个土包子,不如拼一把,潜一下孙医生呢!” “哎你可别乱说话!孙医生和沈梦可不一样!孙医生人虽然漂亮,但从不跟男的乱搞,听说现在的男朋友还是她初恋呢!” “真的假的啊?” “我也不清楚,下次有机会去问问孙医生!” 一阵冲水的声音过后,那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等到厕所里再没了动静,我才推开隔间的门。 我不过是来避个难,没想到还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 但那俩人说的这些,和孙筱筱爆料的有很大的出入,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才好。 我正出着神,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转头,恰好看见沈梦从最里面的隔间里出来。 我俩四目相对,瞬间都有些尴尬。 沈梦比我先反应过来,冲我点了点头,“姚小姐。” 我咧开嘴干笑,“沈医生。” 刚才的那些话她肯定都听到了,我以为她会忍不住对我解释——像所有被污蔑了的人那样,可她没有。 她依旧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用洗手液把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洗过两遍以后才离开。 看着她出了大门,我忽然想起瞿耀还等在外面。 我草草洗了把手,加快脚步跟出去,看到的却只是沈梦的背影。 瞿耀仍旧站在原地,和我动作一致地扭头看着沈梦离去的方向。 一直到沈梦走过拐角,他才回过头来。 看见我,他还有点惊讶。 “完了?”他挑一挑眉。 “完了。”我勾起一个笑,明知故问:“你刚看什么呢?连我出来了都不知道。” 瞿耀瞪我,“你不是知道么?” “嘁。”一点儿也不好玩。 “怎么不跟人家说话?”我是真的好奇。 瞿耀回答得言简意赅:“上班时间。” “哦——”我点点头,“就是人家不乐意搭理你呗!” “……你!”瞿耀脸色铁青,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行,你现在完事儿了,接下来我需要处理一下我们俩之间的问题。” 我心一紧,连忙装傻:“我们俩之间有什么问题?不是挺好的吗?” “呵!”瞿耀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对面的楼梯间里拖。 我俩最后站在两层楼的中间。 肾内科楼层很高,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爬楼梯上来。 “说吧,是谁把我和沈梦的关系透露给你的?”该来的终究会来,瞿耀两手叉腰,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害怕得低头避过他的视线,咬着唇不回答他的问题。 瞿耀开始试探:“姜越?” 我不做声。 “言良?” 我沉默依旧。 “他们俩一起?” 他的思维真的很不会发散,从头到尾都只在这俩人身上打转。 我刚放下心,就听见他又问:“还是说……是医院里的某个人?” ——吓得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我这细微的反应就让他笃定:“是医院里的某个人。” 他继续猜:“钱医生?” “赵护士?” “李主任?” 我捏紧双拳,打定了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置之不理。 “孙筱筱?” 这个名字让我的心蓦地有些虚,眼睛多眨动了两下。 “哦,是孙筱筱。”瞿耀得出结论。 我一惊,连忙否认:“不是!” “嘁。”瞿耀嗤笑一声,“姚希,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我一阵懊恼。 我并不是不擅长撒谎,只是瞿耀跟我太熟,又太会观察人,才能轻易将我识破。 “孙筱筱跟你说什么了?”他敛了笑,声音渐渐转冷。 既然都已经暴露,我也不好再继续藏着掖着。 但我也没打算把孙筱筱说的那些和盘托出。 毕竟那一番话……也有指责沈梦“潜规则”上位的意思,只不像刚刚那两个人一样直白。 我对孙筱筱很有好感,认为她不过是因为临时被换而怒火上头,才会说出那些话。 我不希望瞿耀因为她一时的不理智而迁怒于她。 “孙筱筱说了什么不重要,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沈梦的其他同事在背地里都怎么讨论她?”我朝他眨了眨眼。 瞿耀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 “说。”他命令我。 “我刚才在厕所里,听到两个女人说——哦,就是在沈梦之前出去的两个女人,你应该有见过她们。她们说,沈梦和钱医生的关系不一般,所以钱医生才会让她给我爸做手术。”我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他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 “放屁!”他一捶栏杆,火大地爆出一句粗口。 余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环绕,久久才消散。 我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想被他的怒火灼烧到。 瞿耀缓了缓,等到情绪稍稍平息,问:“她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就算那俩人真说了什么,这会儿我也不敢再告诉他。 看他这样儿,那俩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瞿耀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走吧。” 他上了两级台阶,忽然又停下来。 我不知所以,也跟着他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问:“所以……那两个女人说的话,沈梦也听见了?” 他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声音里仿佛夹着寒冰。 我缓慢地动了一下脖子,“对。”嗓门比蚊子还要小。 瞿耀骤然加快速度。 他人高腿长,没一会儿我就落下了他一大截。 等我从楼梯间里出去,他早就没了人影。 第353章 股价又涨了 我不知道瞿耀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因为当天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 我爸的手术是早上第一台,8点多就要进手术室。 我6点就起了,在惊醒我妈和保姆阿姨之前出了门,7点不到就到了医院。 这个时间天还是蒙蒙亮,大多数医生护士都没上班。 我经过停车场,看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停了几辆车。 原本我只是随意地扫一眼,却被一辆相当眼熟的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快步走近,确认了车牌后给言良发微信:“你这么早来医院做什么?” 言良隔了一会儿才回:“今天叔叔不是做手术么?我跟瞿耀一起过来看看。” 而我收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楼上。 我在我爸的病房门口碰见了他们俩。 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明显是刚刚才到。 那个方向……只有vip病房,甚至连楼梯间都没有。 言良抬起手来挥了挥,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他问我。 我看了一眼时间,“7点了,不算早了。我爸不是8点多就要下去么?” “不过……”我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俩来这么早干嘛?” 虽然说他们跟我爸挺熟,我爸假死那段时间也都是他们派人在照顾,但也没必要这么积极地往医院跑。 更何况…… 我往他们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叔叔这手术不小,我们也想过来陪着,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帮上忙。你也知道,这医院门口高峰时间天天都要堵车,提前一点不至于迟到。”言良解释。 瞿耀跟着附和:“没错,就是这样。” 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倒更引人怀疑。 不过这事儿显然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可以稍稍放一放,等我爸手术做完了再慢慢问。 我们仨一起进了病房。 我爸早就换好了衣服,焦灼地坐在病床上等着手术室的护士来接。 越是临近手术,人就越容易紧张。 明明前一天还信心满满,这会儿他居然问我们:“这次手术要是失败了,我会不会死?” 我们仨轮番安慰着他,但没多大作用。 一直到进了手术室,他都没能放松下来。 手术室的门在他进去以后就关上,我们全都被留在了外面。 周围是和我们一样等待着的家属,对面供人休息的长椅已经被坐满。 “走吧,下去吃点东西。”言良提议,“反正叔叔这手术得好几个小时。” 因为担心我爸,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滴水未进,现在却仍感觉不到饥饿。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待着。” 只有站在这里,我心中的不安才能够被稍稍压下去一些。 温度低到个位数的天气,在感觉不到丝毫暖气的医院长廊里,我掌心的汗却不停地往外冒出。 我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了手术室里的我爸身上,哪里都不想去。 “那可不行。”言良却表现得很强势,“你必须得跟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否则就别怪我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你。” 我知道言良是出于好意,可我真的吃不下。 “我真不想去。”我说,“你们就别勉强我了。” 言良和瞿耀对视一眼,瞿耀冲他点了点头。 我还没看清他们俩用眼神到底交流了一些什么,两只脚忽然就腾了空——言良把我抱了起来。 我一下子懵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等到我反应过来,周围群众异样的眼神让我的血从脚底涌上了头顶,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 “行了行了!”我连忙拍打着言良的肩膀,小声地说:“快放我下去!” 言良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等进了电梯再说。” 而他也说到做到,一进电梯就把我放下。 早晨的电梯里挤满了人,我俩以那样一个亲密的姿势进去,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低下头,站在离门最近的角落里,努力忽视着其他人意味不明的注视。 中间有人下去,也都会刻意转头往我这边瞟上一眼。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被大家免费参观。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我第一个冲了出去。 言良和瞿耀也连忙跟上。 饶是我一路小跑,也没法将他们俩摆脱。 “跑什么呀你!”言良走到我身侧,嬉皮笑脸地问。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说呢?!” “哎呀,那不是你不肯配合吗!”言良顺手就把锅甩到了我的头上,“要是你一开始就答应了,我能采取这种‘暴力手段’吗?你想想看,我是一个多么爱好和平的人!而且,我抱着你走在路上,其他人也会议论我的好不好!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平白无故被你占尽了便宜不说,还被大家在背后嚼舌根,我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他这样的理直气壮,让我不禁开始反思:到底是不是真是我做错了? ** 言良挑了一家茶餐厅,离医院一条街的距离。 人有点多,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 他们俩乱七八糟地点了一堆东西,等到上齐,都过了快一个小时。 我看着摆了满桌的蒸笼,问他们:“你们俩吃得完么?” 他们俩都不以为意。 言良优哉游哉地说:“又不急,咱们慢慢吃呗!” “你们不急,我急好不好!”我是真的气极。 合着在手术室里躺着的不是他们俩的爸爸! “你急也没什么用啊。”瞿耀说着,往我碗里夹了一个虾饺,“多吃点儿吧,待会儿叔叔做完手术出来有你忙的。” 这些小点心我平时挺喜欢,可今天实在没什么胃口。 偏身边有俩“煞神”盯着,我又不能不吃。 我小口小口地咬,他们俩也都慢条斯理地吃。 “哎。”言良喝了口茶,问瞿耀:“陈熙还在这医院里躺着呢吗?” “上个星期就出院了。”瞿耀说,“你不是天天盯着股票在看么?没发现上个星期千行的股价突然又涨了?” 第354章 等我下班 “就涨了几块钱而已。”言良的语气中充满不屑,“股市天天跌跌涨涨,谁还把这么点儿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啊。” “是是是,您老分分钟流水几千万,瞧不上这种小钱。”瞿耀白他一眼,又回到正题:“不过,陈熙是自己强行出院的,医生都没给开证明。” “哦?”言良立刻有了兴趣,“什么事这么急?” “官方一点的呢,就是两家公司不能没有他。至于小道嘛——”瞿耀的上身往下压了压,趴伏在桌面上,小声地说:“方仲生要不行了。” 这个消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我上一次见到方仲生,他那个状态确实不大好,全凭一口气吊着。 言良喝茶的动作顿住。 他放下茶杯,以与瞿耀相同的姿势倚靠着桌面,问:“消息来源靠谱吗?” “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在陈熙出院的前一天,方仲生的私人医生带了一队人去了他的别墅。之后一直到今天,方仲生都没出来露过面——以前他每天下午都会去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的。”瞿耀说。 “那应该是真出了事,但有没有‘不行’还两说。你忘了上次吗?他也是突然‘不行’,结果还不是被抢救回来了!后来还闹出那么多破事儿。”言良撇撇嘴,对方仲生的厌恶溢于言表。 “噗。”瞿耀本来挺严肃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的笑起来,“他上一次‘不行’的时候,顶他位置的人还是姜越,这一次就换成了陈熙。所以说,儿子生得多还是有点好处的,一个闹翻了还有另一个,起码家产不愁人继承。” “呵。”言良对他这一番言论嗤之以鼻,“照你这么说,你以后就该跟母猪结婚,一生生一窝!” “滚!”瞿耀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往言良的脸上砸。 他们俩闹腾了半天,“好了。”瞿耀最终喊了停战。 他看一眼手表,说:“咱们回去吧。” 我们这一顿早饭吃了快三个小时——虽然绝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看那两个男人打嘴炮。 回到手术室,门外等候的家属已经换了一拨。 我心有点慌,生怕已经错过了我爸出来的时机,于是问瞿耀:“我爸手术做完了吗?” 昨天护士查房的时候我特意问过她,她告诉我:一般情况下一场手术的时间大概是三到四小时,但如果特别顺利,也有可能两个多小时就能做完。 “放心,还没呢。”瞿耀按住了我的肩膀,“出来了的话,护士会联系你的。” 我们正说着话,手术室的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一张推床出来。 我连忙凑上去看,床上躺着的正是我爸。 他麻醉的药效还没有过,人还在昏睡。不知道是不是手术过程中流了不少血,他的脸——包括嘴唇都毫无血色。 “杨兆学的家属?”一个护士问我。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一下愣在了原地。 瞿耀上前两步,替我回答:“是!” 护士奇怪地看我一眼,但什么都没问。 “跟上吧。”她说。 “你们去吧。”言良冲我们挥挥手,“我在这里等一下医生,问问看情况。”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眼里全是我爸,压根没心思去管他要做什么,只是一路跟着推床,到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在我印象里一直是生命垂危的病人住的病房。所以我一站到门口,眼泪就落下来了。 几个护士把我爸推进去,我和瞿耀被拦在了外头,只剩下一个护士跟我们在一起。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小,大概是在医院工作久了,对我这种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们现在要没什么事呢,就先回一趟病人的病房,把他的生活用品收拾一下送过来。我们这边会有专门的护工照顾他,你们不用操心。” 说完,还不等我们反应,她就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看着那一扇冷冰冰的大门被关上,我忽然一阵腿软,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刚刚瞿耀似乎收到了微信消息,背转身去给人家回了,再一转身见我这样有点被吓到。 “你哭什么啊?”他忙握住我的胳膊,撑着我站直身体。 我一抬手,指着外墙上挂着的“重症监护室”的牌子,喉头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咳!”瞿耀皱眉无奈一笑,“言良刚刚给我发微信,说他问过了,这一次的手术非常成功。但是器官移植不是说手术做完了就完了,还要观察后续反应。一般这种大手术做完以后,病人都会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来,万一真有什么状况,医生也能及时抢救。”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的一颗心才慢慢地放下来。 我用手背揩去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打起精神说:“走吧,去楼上给我爸收拾东西。” 护士要求只带“必需品”,我也没多拿。 等电梯的时候,我们恰好碰到沈梦从里面出来。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仍和往常一样,扎着马尾,穿着白大褂,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是,她的身上除了柑橘香以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之前在手术室外,我被言良和瞿耀“绑架”走了,没来得及跟她见面打招呼,后来我爸出来我又跟着他去了重症监护室,也没能问问情况。 这会儿好不容易遇上,尽管言良已经问过了,我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遍:“沈医生,我爸的情况还好吧?” 沈梦依旧冷着脸,语气是很公事公办的那种:“手术很顺利,但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看后期。” 她看了一眼我和瞿耀怀里抱着的东西,问:“给叔叔送去重症监护室的?” 我点点头,“嗯。” “那快去吧。”电梯刚刚走了一班,她替我们重新按下“向下”键,“有什么问题待会儿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 “好。”我连忙答应。 “还有你——”沈梦抬起头看向瞿耀,向来平静的眼底多了几许涟漪,“等我下班。” “好。”瞿耀勾起唇角。 第355章 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得知我爸手术顺利,我心头的阴霾也跟着一扫而光,这会儿也有了心情八卦瞿耀。 “哎——”我笑眯眯地看他,“这是把女神追到手了?” 瞿耀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刚才面对着沈梦时还晴空万里,等沈梦一走,立刻压下唇角,一张脸被乌云笼罩。 “追个屁。”他冷冷地吐字。 我不解:“那沈医生为什么让你等她下班?” 瞿耀抿紧双唇,用沉默来应对我的提问。 ** 我俩把东西送下去,在重症监护室门外遇见了言良。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嘴里叼了根没点燃的香烟,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玩。 “这么慢啊你们。”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把烟攥进手里,面上现出一丝不耐烦。 可能是在这里等了太久。 护工把我爸的生活用品拿进去,随即就又关了门。 “行了,走吧。”言良的胳膊搭上瞿耀的肩膀,对我说:“重症监护室家属不让进,你在这儿守着也是白浪费时间。” 我当然知道,只是…… 言良硬是推着我转了个圈,“走走走,今儿个这么高兴,咱们找个地方庆祝去!” 瞿耀把他的手甩开,“你们俩去庆祝吧,我还有事。” “哦?”言良挑眉,“你不是都跟助理说好了今天不回公司吗?还有什么事?” “我知道!”我兴奋地举起手来。 “姚希!”瞿耀慌忙瞪我一眼,之前的沉着冷静荡然无存。 言良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瞿耀,又看看我。 “让我猜猜看——”他一手抵住下巴,歪着脑袋作苦恼状,“这事儿……跟沈梦有关,是不是?” 我特别想为他的机智点赞,可瞿耀在一旁看着,我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不是不是!”瞿耀不耐烦地挥一挥手,“你们俩不是要走吗?赶紧走!” “行行行!我们走!”言良笑嘻嘻地推着我往前走。 走出几米,我一回头,喊:“哎瞿耀,你待会儿去找沈医生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多问问我爸的情况啊!” “姚希你……” 眼见着瞿耀就要发火,我撒开脚丫子,撇下言良就往电梯口跑。 言良很快跟上来。 我以为他会问瞿耀跟沈梦的事,但是没有。 “去哪儿?”他斜倚着墙壁,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是说去庆祝?”我反问他。 “说着好玩儿的。”言良垂眸,盯着自己掌心的香烟出神,“其实我下午也有事。” “那你去忙吧。”我连忙说,生怕耽误了他的时间。 “不急于这一时。”言良微笑,“先送你。” ** 平时言良总是最嬉皮笑脸,负责活跃气氛的那一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从始至终一双眼睛都直视着前方,唇角微微下压,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这样的氛围,让我也鼓不起勇气来主动跟他搭话。 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一熄火,我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 “今天……麻烦你了。” 我想要下车,可连着推了两下,车门都纹丝不动。 “咦?”我回头看他。 言良没搭理我,自顾自地降下他那一侧的车窗,又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介意吗?”他问我。 我违心地说:“不介意。” ——毕竟是在他的车里。 言良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去,露出享受的表情。 “呼——” 他技巧娴熟地吐出几个完成的烟圈,随即侧过头来问我:“你和姜越……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么?” 他这话题的跳跃性太大,再加上我正在思考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打开车窗,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等我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的时候,心跳骤的停顿了一下。 我低下了头,将脸隐在了长发的阴影里。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言良没了声。 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再次开口,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觑他,发现他正盯着外面发呆。 他的左手搭在窗沿,任由香烟在指间慢慢燃尽。 我定了定神,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趣他:“怎么了?前几天你不还哭着喊着要撮合我跟小袁警官吗?” 言良的眼睛眨动两下,脑袋重新转了过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不过是为了激姜越罢了,哪能当真。” 我又是一怔。 “我知道姜越之前为了报仇,做了很多伤你心的事,你不肯再接受他很正常,所以我不为他求情。”言良笑了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他用了“求”这个词,说明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我忽然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你先说说看。”我不敢贸然答应。 “既然你们俩的感情再回不到过去了,我希望以后,不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再去找姜越。简单一点说就是,请你不要再出现在姜越的眼前。” 我从未见言良这般一本正经过。 我告诉自己:他的这个请求非常的合理。他作为姜越的朋友,看不惯我们俩纠缠不清、藕断丝连,想要快刀斩乱麻也无可厚非。 可我还是很难受,甚至还有一点生气。 凭什么……要我不出现在姜越眼前? 明明就是他时不时的在我眼前乱晃! 但面对着言良的诚恳,这种话我又说不出来。 “好。”我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一个字。 “希望你说话算话。”言良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嘱咐我:“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哪怕瞿耀也一样。” “好。”我继续点头。 言良的脸上这才又现出了一点儿笑,“当然,我和瞿耀都还是你的朋友。你父母的事情,我们都会帮忙解决到底。你以后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我不知道到底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怪责他。 思虑良久,我还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那……你回去吧。”言良开了车锁,我立刻开门下车,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我怕再晚一点,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就会在他的面前落下来。 第356章 不算是为了你 那天之后,我再没去过医院。 瞿耀跟我说,已经把我爸转到了“悦安”。 “悦安”我没去过,也没资格进去,干脆就断了去探望我爸的心思。 至于我妈这边—— 我在饭桌上好几次佯装不经意地提起我爸,把他手术成功并转入悦安医院的事都说了,还顺便抱怨了几句抢劫案一直没什么进展。 我妈最初只默默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过了两天,在我又一次唉声叹气后,她放下筷子看着我,双眸明澈得仿佛能洞察我的内心。 “我们一会儿去一趟警察局。”她说。 ** 我妈推翻了她前一次的证词,指认了崔成志和魏大明两个人,并提供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当时在那间地下室里,的确还有第三个人。 “那个人大概30到40岁中间,中等身材,165到170左右的身高,不胖也不瘦。平头,眉毛很粗,眼睛小小的,鼻子是塌的,嘴唇有点厚,脸上有很多痘痘。他说的是普通话,带一点口音,但不是s市的。他和崔成志看起来并不熟,除了给姚希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交流。” 警局里的画师根据我妈的描述画出了这“第三人”的画像,我妈说画得挺传神,但这长相的人满大街都是,即使发出通缉令,找起来也很困难。 “不管怎么说,现在起码能给那俩人定罪了。”陈队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我很在意我妈之前给假口供的事,悄悄问了陈队,陈队大手一挥,豪迈地说:“既然阿姨能将功补过,我们也不会刻意去追究这个。更何况,她也是被绑匪威胁的。” 那通电话的内容,我妈也都老实交代了。 无非是绑匪见我们与我爸来往密切,虽然不知道那就是我亲爸,但也还是用他的生命安全来威胁我妈。 而给她打电话的人,我妈很肯定:“就是另外那个绑匪,声音跟他一模一样。” “那我大伯……”我还惦记着这一茬。 “他还是坚持那些钱是跟朋友借的,我们依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跟这起绑架案有关系。反正……还是要看法官怎么判。”陈队提到这个也很无奈。 像我大伯父这种情况,他要能请到一个好一点的律师的话,最后打成“无罪”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来看……比较悬。 ** 从警察局出来,我妈轻松了一大截,脸上也有了笑。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她感慨道,“我这段日子都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晚上做噩梦。” 我心疼地抱住她,安慰道:“以后都不用这样了。” 我俩准备打车回家,突然一辆陌生的黑色宾利在我们面前停下。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把我妈挡到身后,并用胳膊护住她。 宾利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陈熙那张笑吟吟的脸。 “阿姨,姚希,真的是你们。” 见到是他,我的神经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还绷紧了几分。 我妈却绕过我,上前两步到了车边,笑着跟他打招呼:“小陈啊,真巧。” “是啊,挺巧的。”陈熙看看她,又看看我,问:“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吧。” “这……不大好吧?”我妈犹豫了,“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自己打车就行。” “没事,我刚刚去见完一个客户,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陈熙说着,推开门下了车。 他穿着一身齐整的铁灰色西装,腕上价值不菲的镶钻手表折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有点儿疼。 “阿姨,上车吧。”他扶住我妈,我妈则扭头看我,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陈熙也看向我,笑容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就只是单纯地送送你们。” 他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要是再不同意,就实在显得矫情。 “那谢谢你了。”我妥协道。 我妈这才心安理得地上了车,我也跟着她坐上了后座。 而陈熙,则被换到了唯一空着的副驾驶。 一上车,陈熙的话匣子就打开:“我看到你们从警察局出来,是为了前一段时间的那个绑架案吗?” 听他提到“绑架案”,说实话我是吃惊的。 因为并不是所有绑匪都被捉拿归案,为了保障受害人的安全,这场绑架案整个的调查过程都进行得相当低调,除了我们几个和警察局内部人员,谁也不知道。 更没有媒体的大肆报道。 所以……陈熙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我妈却无知无觉,还诚实地回答他:“是啊。” 陈熙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问我妈:“犯人都抓到了吗?” 我妈对他是毫无防备的,毕竟他曾经帮助过她很多。 “没有,还有……”她还想继续往下说,被我强行打断:“不好意思啊,警察交代过我们,在警方发出正式公告之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案情进展。” 我咧开嘴,干干地冲陈熙笑了一下,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我妈的腿。 我妈立刻就噤了声,露出一副悻悻的表情。 “嗯,我能理解。”陈熙一点儿也不在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赶紧换了个话题:“我上次去医院看望杨叔叔,恰好碰见了你外婆。” “嗯。”陈熙接过我的话,“外婆跟我说过了。” “你的伤都好了吗?”我问他,视线在他的脸上逡巡。 单看脸,倒是一点儿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就是不知道他的身上有没有疤。 “好得差不多了。”陈熙轻描淡写地带过,眼里忽的蓄积了许多的亮光,“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你,那天帮忙把外婆送回疗养院。如果你们今晚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赏脸一起吃个饭?” 他的邀约来得太过突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举手之劳罢了。”我连忙说,“况且外婆对我挺好的,她年纪大了,身体又……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不算是为了你。” 第357章 卡刷不了 “那我也应该感谢你。”陈熙很坚持。 不等我回答,他就吩咐司机:“去‘锦园’。” “锦园”我知道,s市唯一一家园林式的餐厅。风景优美,环境宜人,就是价格嘛……不怎么亲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妈就拒绝了他:“吃顿便饭可以,‘锦园’……太贵了,不划算。” “没关系的阿姨,不用替我省钱。”陈熙接管了千行集团以后,做派也越发的“土豪”了。 我想想也是,总归这一顿饭是跑不了的,不如吃得好一点,自己也心情舒畅一些。 于是我说:“就去‘锦园’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里。” 我妈瞥我一眼,眼里的指责我视而不见。 ** “锦园”坐落在s市的南区。 南区的经济发展不如北区,但人文底蕴比北区要浓厚。 譬如这“锦园”,从前便是某大户人家的别苑,经过了千百年的时间,经过了无数次的修缮,在保留其原来风貌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些细小的改造,使其成为了一家独特的餐厅。 据说这餐厅的老板就是这座别苑的主人,也是那“大户人家”的子孙。 只是“锦园”开张五年之久,从未有人目睹过老板的真容,但有关于他的传说,却一直没有断过。 有人说:他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退休后闲来无事便拾掇了这处宅子,改成了餐厅; 有人说:他是某上市公司的ceo,因自己喜欢吃,便聘请了c国最好的厨师,一起研究美食,顺便造福大众; 还有人说:他是有红色背景的三代,开这家餐厅不过是为了玩票。 …… 总而言之,这位老板是神秘的。 而他的神秘,也成为了这家餐厅的卖点之一,为其带来了稳定的客源。 “锦园”的周围全是二三十层楼高的大厦,汽车穿过了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一转弯,一座低矮古朴的小园子映入眼帘,让人顿时有种误闯世外桃源的错觉。 “锦园”前有一块空地,被白色的线划分成了面积均等的几块,应该是作停车之用。 司机把车稳稳当当地停进车位内,之后就不动了。 陈熙首先下车,而后绕到后座,绅士地替我拉开了车门。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不用了。”我强笑着推开,自己下了车。 陈熙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差。 他直起身子,动作自然地将手收回,并关上车门。 等我妈走过来,他殷勤地贴上去,满面笑容地说:“阿姨,这边走。” “锦园”用的是朱红色雕花的拱门,不知道是什么金属的材质,手敲上去,只能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儿没有电铃,但可能门后头一直有人守着,陈熙刚敲一下,大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白制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吃饭?”他板着脸,态度如某点评网上写的一样的差,“有预约吗?” 陈熙摇头:“没有。” “那你们跟我来。”他领着我们往园子里走。 进了园子,我才发现里头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得多。 甫一进去,便是一处庭院。 院子很开阔,稀稀拉拉地种了几棵梅花树,枝丫上还有没谢尽的花蕊。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一层的屋子。 屋里灯火通明,还能听见食客笑闹的声音。 我以为他会带着我们进去,谁知道他在屋子门口拐了个弯,绕到了屋后。 屋后竟别有洞天! 一汪碧绿的莲池,上有亭台水榭,周围还有形状各异的假山。 水榭上摆了一长条的桌子,其中有一半都坐了人。 服务生把我们带到一张空桌旁,说:“你们就坐这里吧。” 这里的景色无疑是美的,可现在大冬天的,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吃饭,我和陈熙年纪轻底子好倒没事,可我妈—— 我妈果然提出了异议:“我们不能进屋去坐吗?” 服务生依旧冷着脸:“没有提前预约的,都只能坐这里。” “如果我加钱呢?”陈熙问。 “加钱也不行。”服务生非常的强势,一点儿情面也不给人留。 陈熙面子上挂不住,给软了音调给他讲道理:“我们这是带了位长辈,吹不得风,你就帮忙通融一下。” 可服务生油盐不进:“要么出去,下次提前预约了再来,要么就在这儿。” 陈熙的脸明显的黑了下去。 其他桌的客人听见动静,都向我们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我怕他们再僵持下去会把事情闹大,赶紧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这儿风也不是特别大,我妈穿得挺厚的,没关系。” 我妈也说:“是的是的,不纠结了,咱们就坐这儿吧。” 陈熙这才作罢。 菜单就在桌上,样式也很现代化,但里头的菜式——仅看外形,都挺古色古香。 陈熙点了两个,把菜单递给我。 我和我妈一块儿点了两个价格中规中矩的菜,没敢讹他太多。 这里的菜上得也很慢,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一道菜都还没来。 陈熙没忍住,叫了服务生过来问,服务员的回答拽得惊人:“你们隔壁桌等了一个多小时都还没抱怨呢!” 我看向隔壁桌的小情侣,他们回以无奈的一笑。 陈熙这回是真的被他气到了。 “我们不吃了。”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对我和我妈说:“姚希,阿姨,我们换一家服务态度好的。” “金主”要走,我和我妈自然也不会留。 “先生。”服务生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拦住,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离开而感到惊慌,“就算您要走,您点的菜也是要付账的。一共1983元,谢谢。” 陈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甩到桌子上,连话都不想再多跟这服务生说一句。 服务生也不在意,拿了他的卡就走。 等他走远了,我又安抚陈熙:“反正这钱咱们都付了,不如耐着性子吃完再走,不然多亏呀!” 四道菜就花了近两千,我都替他肉疼。 陈熙也赌着气:“不吃了。这点钱,就当是送他的。” 没多久,服务生又拿着卡回来。 “抱歉先生,您这张卡刷不了。”他说。 第358章 确实刷不了 “你确定?”陈熙皱起了眉,“这张卡我昨天还用过,不会有问题。” 服务生面不改色:“确实刷不了。” “会不会是你们的机器有问题?”陈熙提出质疑。 “就算是我们的机器有问题,您这卡也刷不了。”服务生一句道歉都没有,格外高傲地怼回来。 他这态度成功地再次激怒陈熙。 “……你!” 我估摸着,要不是我和我妈在场,陈熙可能会跟那服务生打起来。 陈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怒意。把卡插回钱包时,他的手都在抖。 “用这张卡试试。”他又抽了另一张卡出来。 “好的。”服务生从善如流地接过,几分钟后告知他:“抱歉先生,您这张卡也刷不了。” 而前面有一桌和我们同时结账的,同样也是刷卡的,这会儿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陈熙的脸色已经不能够用“差”来形容了。 “别人的卡能刷,我的怎么就不能?你们这机器还区别对待么?”他质问服务生。 “这我就不清楚了。”服务生说,“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每张卡的限额也不一样。” 他嘴里虽说着“不清楚”,但话中又把原因明明白白地摆到了台面上:这两张卡,都不够刷! 这理由我是不信的。 陈熙身为两家大公司的总裁,信用卡的额度怎么可能不超过两千? 现在就普普通通一个打工仔,随便申请一张卡就能轻轻松松拿到一万以上的额度。 但旁边不知内情的人全都成功被服务生的话带歪,我能听见隔壁桌的窃窃私语,以及被刻意压低过的嗤笑。 “没钱还来这儿装逼哦~” “两张卡加起来都没有两千块,真不知道是穷成了什么样儿~” “啧啧啧,这么丢人,回去以后女朋友铁定要跟他分手~” …… “我这两张卡都是不限额的。”陈熙脑门上青筋直冒,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能感觉到,他的耐心快要被消耗光。 “哦。”服务生却仿佛无知无觉,“那可能就是我们的机器区别对待吧。”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换来了陈熙的一声冷笑。 “我只有这两张卡,身上也没带现金。你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熙干脆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与他对峙。 服务生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 “您可以让这两位女士结账。”他不疾不徐地说,“如果这两位女士的卡也不能用的话,您还可以打电话让其他朋友来。” 总而言之,这顿饭的钱是赖不掉的。 眼见着其他的客人全都停下了用餐,专心地看我们的“好戏”,我连忙掏出自己的工资卡,对服务生说:“刷这个吧!” 这卡里有好几万的余额,肯定不存在钱不够的情况。 陈熙却将我拦下。 “说好今天这顿饭我请的。” 他的眼底一片执拗。 我真的很想劝他:大哥,看看现在什么状况好不好……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啊?只能被其他人看笑话。 “这不是特殊情况么。”我干巴巴地笑着,给他找台阶下:“待会儿换个地方,你请回来也是一样。” 陈熙这才松开我的手。 服务生再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像上两次那样带来“噩耗”,而是把银行卡和小票一起交给了我。与此同时,我也收到了银行发来的扣费提醒。 我一面庆幸我们不用继续在这里丢人,一面又对这家店“任性”的pos机有些怨念。 要不是陈熙刚才的恼羞成怒太过真实,我都要怀疑这是他为了整我而和服务生联手演的一场大戏。 离开的时候,也有服务生领着我们出去。 然而当我们刚一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就随之关上。 ——没有一句“谢谢光临”或者“欢迎下次光临”。 ——倒也是高冷得有始有终。 我们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三个人的情绪都不太高昂——尤其是陈熙。 从出门开始,他就一直在说“抱歉”,一直到上车。 司机在车上打盹,陈熙敲窗户才把他叫醒。 他一个激灵,连忙打开中控锁下了车来,看了眼手表问陈熙:“陈总,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他这就纯属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熙的脸更黑了,“没吃。” “啊?”司机有点懵,陈熙却没有跟他解释的打算,直接下达命令:“去万豪酒店。” ** 万豪酒店隶属千行集团,算是陈熙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每个员工看见他全都恭恭敬敬的,态度与“锦园”的那些服务生有天壤之别。 我忽然理解了陈熙放着南区那么多有名的餐厅不去非要带着我们大老远的回到北区来万豪的意图——刚才丢的颜面,要在现在全部都捡回来。 我肚子饿,懒得等,于是我们去吃了自助餐。 自助餐厅跟我上一次和姜越一起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就连门口收银的两个女孩子都跟上次一样。 而服务生带着我们去的,依然还是那个“vip包房”。 一进去,我的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我和姜越坐在靠窗的真皮沙发上,我质问他为什么要假扮成牛郎。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可能听起来很假,但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这句话久久地在我的耳边回荡,以至于我都没有听见陈熙和我妈叫我的声音。 “姚希!姚希!” 一只大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眨了两下眼,终于回过神来。 陈熙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哦,我就是第一次知道这种自助餐厅还有‘vip包房’,有点吃惊。”我笑着应付过去。 陈熙也笑了,“这个包房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千行的高层才能在这里用餐。”他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那我们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了。”我适时的恭维让陈熙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朗。 他没有否认,拉开一把椅子对我说:“坐。” 那个位置……恰好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坐过的。 第359章 姜越去哪儿了 记忆再次重叠,那一天姜越也是这样为我拉开椅子。 他浅笑吟吟地看着我,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低沉动听的声音逸出来:“希希,坐。” 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却在快要走到时清醒过来。 回忆被驱散,陈熙的脸格外清晰。 我一怔,随即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我想坐那边。”我撇开眼,不去看陈熙的表情,低着头,紧紧攥着背包的带子,疾步走到了对面。 “那我来坐吧。”我妈走上前,在陈熙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谢谢你啊,小陈。”她笑着说。 “不客气。”陈熙面色如常,“那阿姨、姚希,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我妈赶紧给我使眼色:“姚希也跟你一起去!” 母命难为,再加上我也确实不好意思让陈熙一个外人为我们俩服务,便起身跟了出去。 和陈熙单独相处,总让我觉得尴尬。 我没话找话:“听说最近千行股价涨了,橙象又爆了一部偶像剧,恭喜你啊。” “嗯?”陈熙夹肉的手顿住,转过头来笑着乜我一眼,“你这么关注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他这话虽带着调侃的意味,却又异常的暧昧。 我怕他误会,慌忙解释:“就是刷微博看到了。业内现在都挺看好你‘重振’千行的,好多经济方面的新闻都能看到关于你的报道。” 而我自打进入旗峰以后,就在微博上关注了一溜的经济学大v。原本是想多长点知识,没想到最近会被夸陈熙的各种文章刷屏。 “业内看好我,你呢?”陈熙没头没脑地发问。 他看着我,眼底像是含着某种期待。 当着他的面,我总不能说些扫兴的话。 “我当然也很看好你。”我“嘿嘿”的笑,“旗峰和橙象还是合作伙伴呢!我指望着你早日把我们带飞,你可别辜负了我!” “嗯。”陈熙点头,勾起一抹带有深意的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 这一顿自助餐我们吃了个够本,三个人加起来,也才用了一千块钱不到——当然,这钱是不需要付的。 两相一对比,我愈发的觉得“锦园”就是个纯粹坑钱的地方,并暗自决定:回家以后一定要在点评网上将它贬得一文不值! 陈熙要送我们回家。 这一次他的理由更加充分:“时间不早了,你们坐车回去我不放心。” 我妈半推半就地应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故意没告诉陈熙我们新家的地址,原以为他会把我们送回“阳光花园”,可他走的这条路,却是往我们新家去的方向。 我心中一个“咯噔”。 我和我妈搬家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我更是从没跟他提过。 不过……这种小事,他要想调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结果。 “哎——”我故作惊讶地问:“你走错路了吧?” “嗯?”陈熙一愣,“不是‘丰郡新都’么?” 他准确地报出了我们租住的新小区的名字。 ——他果然是调查过我了。 “不是啊。”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撒谎,“我们住‘阳光花园’啊,‘丰郡新都’是什么?” 我无视了我妈投来的不解的眼神,和后视镜里陈熙的视线对上。 他的双眸黑得发暗,里面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们搬家了。”他说。 “哦?”我拖长了尾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出院以后去找过你。”陈熙说,“因为外婆的事……我本来想好好谢谢你,但是在楼下按门铃一直没有人应。后来我去物业问,他们说你们已经搬走了。所以我又让人查了你们新家的地址,打算过几天上门去拜访的,结果今天这么巧在警察局门口遇上。” 这个故事合情合理,我找不到一点漏洞,只能选择接受。 ** 我让陈熙只送到小区门口,他偏要把车开进去,一直到了我们家楼下才停。 看他这个架势,恐怕连我们住几楼几号都一清二楚。 “今天麻烦你了,再见!”我没在他车上多耽搁,等车一挺稳,就推开了门。 然而我的脚还没落地,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就在车厢内响起。 ——是陈熙的。 他看一眼号码,蹙眉挂断。 可没过几秒,音乐又再次响起。 他的大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随即把手机贴在耳边。 “张特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语气却是亲切的。 “陈总,您来一趟舟山别墅吧。方总他……恐怕不行了。”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滋啦啦”的电流声一起泄露出来,让陈熙的脸色大变。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他挂断电话,扭过头来对我和我妈说:“抱歉不能送你们上楼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好好好!”我妈忙说,“你快去忙吧!别管我们了!” 她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我跟她站在一起,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很快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电话里,那个男人说“方总不行了”。 联系起那天言良和瞿耀说的话,这个“方总”,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方仲生了。 我给瞿耀发微信:“方仲生好像要不行了。” 瞿耀问:“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忽然有点犹豫。 瞿耀一直对我耳提面命,让我离陈熙远一点。倘若让他知道我今天跟陈熙一块儿吃饭,肯定又少不了一顿叨叨。 但是……我又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打字:“我刚才听见有人给陈熙打电话了。” 幸好瞿耀的注意力全都被“方仲生不行了”这件事吸引,并没有对我为什么会和陈熙在一起这个问题进行追问。 “我知道了。”他只回了我这四个字。 ** 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条全都是方仲生去世的新闻。 新闻配图多是陈熙深夜赶往舟山别墅,表情沉重的照片。 媒体们纷纷在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姜越去哪儿了? 第360章 现身B市 虽然姜越遭到了方仲生的“驱逐”、“流放”,但在外界眼中,他到底是方仲生唯一的儿子,方仲生去世这么大的事他都不露面,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我不知道方仲生那边的人有没有主动跟姜越联系,但我既然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瞿耀,姜越应该也是知情的。 只是—— 无论他选择去送方仲生最后一程或是不去,我都能够理解。 ** 方仲生去世后,众人最为关心的无非是千行集团的归属问题。 尽管千行集团日渐式微,可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这么一块诱人的“肥肉”,没有人不想要。 于是,各种各样的传言接踵而来。 有人说:方仲生就姜越这一个儿子,遗产肯定由他继承。 有人说:方仲生早就对姜越死了心,说不定会把千行交给陈熙,让姜越得不到一分钱的好处。 有人说:方仲生风流了一辈子,怎么着也得有几个私生子、私生女吧?到时候应该能上演一场争夺遗产的大戏。 …… 而在这个时候,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个人——陈熙和姜越,一个以“忙着料理方总后事”为由拒绝了记者采访,另一个则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只是断断续续的有所谓的“知情人”放出模棱两可的消息: “据说方总早就立好了遗嘱。” “目前千行集团总裁仍是陈熙,没有人接到要换总裁的通知。” “方总跟姜越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你看方总去世姜越都不露面,就知道方总的遗产肯定没有他什么事。” …… 说起来这件事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站在一个普通吃瓜群众的角度上,每天关心着这件事的进展,中间还抽空通过了科目一的考试。 至于瞿耀他们……我都没再联系过。 ** 因为方仲生的身份特殊,他的追悼会直接在舟山别墅举行。 这一次的出席者阵容,比上次的酒会还要盛大。 知名的富豪、当红的明星,甚至还有几位上过电视新闻的政要,全都出现在了前线记者上传的照片里。 他们身着黑衣、神情肃穆,在保镖的保护下匆匆进屋,又匆匆离去。 我坐在驾校车场的等候区里,不断地刷新微博首页,看着参加方仲生追悼会的宾客名单持续增加,却始终没有姜越。 我身边坐着的是和我同一天来驾校报名的小姑娘,名叫董昕。 她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我俩考科目一的时候就坐隔壁,昨天我过来练车又碰上她,就互相留了手机号和微信,约着以后每个周末都一起。 董昕也刷微博,但她是为了追星,关注的除了喜欢的明星,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大粉”。 “我去这小哥哥谁啊!也太好看了吧!单论脸,简直不输我伦!”她忽然咋咋呼呼地大叫。 董昕最喜欢的男明星叫立啸伦,以至于她天天都把“我伦”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上。 经过了昨天一个下午的“荼毒”,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花痴。 但因为她曾放话“整个c国娱乐圈没有哪一个男明星能帅过我伦”,所以此时此刻我对她口中这个“单论脸不输她伦”的小哥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看看。”我伸长了脖子,探过了头去。 “快看快看!”董昕也很乐于跟我分享她的“新欢”,兴冲冲地把手机递给了我。 一整张照片将她的手机屏幕充满,我怀着探究的心情瞥过去,然而只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照片里的人是姜越。 是父亲去世却不闻不问的姜越。 是被千人谴责、万人唾骂的姜越。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围巾,坐在轮椅上。 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依稀可以看见背景里站成一排的小姑娘手里举着有“立啸伦”字样的手幅和灯牌。 “这是……哪里?”我问董昕。 “b市机场啊!”董昕说,“今天我伦在b市有活动,粉丝团组织了去接机。在等待的过程中,前线小姐姐就发现了这样一枚大帅哥,还把他的照片拍下来发微博了!你看!” 她把那张照片缩小,重新回到微博界面。 “这照片十分钟之前发的,现在都快五千转了!我们家前线小姐姐以前每次发我伦的照片都没有这么高的热度!”董昕微嘟着嘴,似抱怨,又好像有那么一点得意炫耀的意味在里头。 我没在意董昕后面说了什么,注意力全都放在了“b市”上。 这个时候,姜越去b市做什么? 照片里给他推轮椅的人只出现了一双手,应该不会是瞿耀或者言良——否则那些重度颜控的小女生肯定也会让他们的脸入镜。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教练车就停在了我们跟前。 上一组的几个学员纷纷下了车,教练在车里喊:“下一组!” 我和董昕连忙把手机塞回包里,跑上了车。 ** 我没报驾校之前,总觉得考驾照很简单。 ——没吃过猪肉,但好歹也见了这么多年的猪跑。 然而一上车,对上教练的烂脾气和大嗓门,我所有的自信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紧张。 “踩油门!油门!你踩刹车做什么!” “方向盘向右!向右!打过了!回来!” “要转向了!打转向灯!转向灯!不是雨刷!你是不是傻的!” …… 在经过了一轮的摧残之后,我和董昕都蔫头耷脑地回到了等候区。 我揉了揉耳朵,感觉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董昕又刷起了微博。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快要笑死!” 她突然的狂笑把我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我问。 “就刚刚那条微博,那个小哥哥的照片,居然被转出了圈!不仅有营销号跟着吹,就连天天跟我们家撕逼的对家粉都转了!还一个个在那儿‘嗷嗷’地嚎,求我们家前线小姐姐多发几张照片!”董昕得意极了,我却心中一紧。 要是营销号都下了场…… 我连忙打开自己的微博,果不其然的,已经有好几家媒体用那张照片发了快讯:“据悉,姜越刚刚现身b市!” 第361章 宣读遗嘱 姜越人在b市,肯定不会出席今天的追悼会。 也因此,评论里一溜全是骂他的: “也太没有良心了吧!亲爹死了都不去看看!” “玩垮了千行,又磨死了老爸,要我说,姜越就是个扫把星!” “为什么偏偏挑今天去b市?哗众取宠吗?” “方仲生要是倒霉催的把遗产留给了他,这会儿恐怕得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 明明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可是看着这些负面的评价,我心里仍一阵一阵的发堵。 “咦这个小哥哥就是姜越吗?”董昕不知道又刷到了什么,在一边懊恼地嚎:“我去!他居然是姜越!居然是那个跟秦卿不清不楚的姜越!我的妈呀!太恐怖了这个世界!” “不行不行!我要把刚刚转发的那条微博给删掉!”她一边念叨一边点进自己的微博主页,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敲击,“我还说要转粉他来着!幸好这个扒皮帖出现得及时!” “扒皮帖?”我的精神为之一动,“什么扒皮帖?给我发个链接,我也看看。” “好的呀!”董昕的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给我发来的微信消息,只有一个网页链接。 点开以后是一条营销号发的长微博,这条长微博几乎把姜越和秦卿的那点破事儿扒了个底朝天。 我深知内情,便只匆匆扫过一遍,直接拉到了下面的评论区。 评论区里许多人的反应都跟董昕一样,有大呼自己“差点就要上当受骗”的,有“感谢博主避雷”的,当然也有骂姜越的。 甚至有几个人的昵称半小时前我还在董昕的微博里见过,就是那一串转发姜越照片说“好帅好帅”的其中几个。 现在的小女生真是……爬墙比爬楼梯还要快。 看到姜越被这么多人误解,我无疑很不好受,但是—— 我复制了长微博的链接,发给了瞿耀。 “你查一下这个微博账号,我觉得很奇怪。前脚有小粉丝把姜越的照片挂网上,后脚他就出了这么一篇‘科普文’,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地里策划的。” 至于目的—— 当然是让姜越的名声跌到谷底。 瞿耀却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后面又一连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开始了第二轮的练习,在被教练第二次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彻底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回家的路上,董昕仍在纠结姜越的事。 “你说,那小哥哥人长得帅,又有钱,为什么偏偏要吊死在秦卿这棵树上呢?要是没有秦卿那些事,我肯定就粉他了!唉!难受!”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应和她两句,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手里紧握着的手机上。 直到现在,我的手机都没有震动过一下。 所以……瞿耀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在我到家以后有了答案。 我第一时间打开微博,去到方仲生追悼会的名单又有了更新,上面赫然出现了瞿耀与言良的名字。 我再往前翻一翻,还有他们俩一起进入舟山别墅的照片。 他们俩和到场的其他人一样,都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就连里面搭配的衬衫也都是纯黑色的。 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彼此之间也不曾有过交流。 与其他的宾客相比,他们两人在舟山别墅里待的时间算比较久的。 其他人从进去到出来间隔的时间可能只有十多分钟,长一点二十分钟,而距离记者上传他们俩进别墅的照片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网上出现他们俩出来的照片。 我想,他们应该不仅仅是去参加方仲生的追悼会那么简单。 ** 我刚在微博上刷到他们俩从舟山别墅出来,就收到了瞿耀回过来的消息:“已经让人去查了,别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把这几个字敲上去,盯着看了半天,又觉得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气恼得一个个删掉,最后只发了一个“好”。 ** 追悼会隔天,是方仲生的出殡日。 蹲守在舟山别墅的记者几乎对全程进行了跟踪报道。 因为姜越的缺席,披麻戴孝、抱着方仲生的遗像走在最前方的,成为了亲自操办这一切的陈熙。 陈熙的这一举动再次引起了网友们的激烈讨论。 “这两个人非亲非故的,送送葬还行,披麻戴孝是几个意思?” “这种事情,一般不是亲属才能做吗?” “就不许他们俩情同父子啊?姜越那个不孝子又不在,要没人给方仲生披麻戴孝,得多难看啊!” “情同父子?之前不是传说他们俩是那种关系嘛?真是那种关系的话,陈熙做这些其实也挺合适的~” …… 当然,也有不少人开始了对姜越新一轮的责骂: “不出席追悼会就算了,现在连出殡都不来!自己爸爸的葬礼居然让一个外人来操办,还让外人帮着下葬……姜越真的是狼心狗肺哦!” “心里有再多的恨,人都死了,也该算了吧?姜越这一次真的做错了。” “那些天天嚷着‘养儿防老’的人呢?出来走几步!” “我儿子要是跟姜越一样,我死之前肯定先掐死他!” “不如当年生了个叉烧!” …… 而姜越本人在b市机场露了一面以后又再次失去了消息,无论路人、媒体怎么打探,都没有得到一丁点的风声。 **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方仲生的后事料理完全,千行集团对外召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 出席这场发布会的,有陈熙,以及方仲生的律师。 整个s市——乃至于整个c国大大小小数家媒体全都派了记者到场,不少媒体还在微博直接开了直播。 第一个发言的是方仲生的律师。 他举起手中那个密封完整的牛皮纸袋,让在场的所有人能够看得清楚。 “这里面是方仲生先生的遗嘱。”他说完,将牛皮纸袋拆开,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沓纸来。 “下面,我将宣读这一份遗嘱。”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摄像机的镜头拉近,对准了他的脸。 第362章 情同父子 因为方仲生的遗产很多,宣读遗嘱的过程有点长。 发布会的现场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贸然出声。 方仲生对遗产的分配虽与大众预想的不同,出入却不算太大。 他所持有的千行集团50%的股份,其中的30%给了陈熙,剩余的20%归姜越所有。与此同时,“千行集团总裁”一位,仍由现任总裁陈熙担任。 而他的各处房产以及收藏的许多古董、字画,也都平均分给了陈熙与姜越二人。 只不过,姜越想要拿到这些遗产,有一个前提—— 重新回到千行集团工作。 方仲生这一举动,分明是想给姜越一个台阶下。 毕竟姜越从千行离职以后,过得一直都不太好。 但方仲生既然已经决定集团总裁由陈熙担任,姜越回去以后势必会被陈熙压制。 他们俩一直矛盾不断,前不久姜越更是把陈熙给揍进了医院,他要是真的回去了,怕是不会太舒心。 以我对姜越的了解,他恐怕宁愿舍弃那些财产,也不肯屈居于陈熙之下。 律师的发言结束,轮到了陈熙。 他的表情依然是沉痛的,一双眼睛些微的发红,似乎仍沉浸在方仲生去世的悲伤之中。 “我很感谢方总的赏识与重用。说实话,方总的遗嘱让我很意外,同时也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有信心带领千行集团走向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可方总给我的东西,太多,太贵重了。” “这么多年以来,外界对方总的评价一直不好。斯人已逝,那些恶言恶语我不愿重复,也请各位都嘴下、笔下留情。方总的确有错,以至与亲生儿子产生嫌隙,父子关系破裂,但他已经后悔了、知错了。” 陈熙看着镜头,似乎是想把这一番话传达给姜越。 “方总弥留之际,与我说得最多的,便是姜越。方总说自己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母亲。在他人生的末尾,最大的愿望便是与姜越冰释前嫌。但最终……”他抿了抿唇,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方仲生去世以后姜越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尽管如此,方总也不怨恨姜越。相反,他乞求姜越的原谅。他说,如果他的死能够让姜越对他的恨少一点点,他就很欣慰了。”说到这里,陈熙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不由哽咽,眼里隐约闪烁的水光让闪光灯不住亮起。 他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 等到调整好气息,才重新开口:“大家都知道,我和姜越之间也存在着一些误会。”他勉强勾起一个笑,“但我愿意试着去和他解开这些误会,只要他给我这个机会。所以——”他再次盯紧了镜头,“姜越,回来吧,不要辜负方总对你的期待。” 顿时,下面掌声雷动。 紧接着,到了记者提问的环节。 第一个记者的问题就非常犀利:“请问陈总,您和方总非亲非故,方总为什么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你?” 陈熙不慌不忙地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方总曾在我们的职务交接仪式上说过。他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千行集团的未来发展上的,他认为把千行集团交给我,他很放心。而今天在这里,我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的:我和方总情同父子。这个词一点都不假。或许大家都以为像方总这样站在顶端的人,只要有事业、有钱就够了,但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很渴望亲情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和亲生儿子决裂,他只能‘移情’于我。我为了回报他的恩情,也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他。也因此,他最后认了我做干儿子,请我为他披麻戴孝,给他送葬。” 第二个记者站起来:“那如果姜越真的回到了千行,你会按照方总的遗嘱,把属于他的股份和财产让给他吗?” 陈熙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就算姜越不回到千行,那些东西也不会落到我手里。” 旁边方仲生的律师适时地插进去:“在姜越够资格拿到方总的遗产之前,一切都由我代为保管。” 第三个记者:“姜越回到千行集团,会担任什么职位呢?” 陈熙答:“随便他挑。” “他要是挑中了您的位置呢?” 陈熙当即表示:“我让给他。” 倒是律师在一旁着急地摆手:“那可不行!您这总裁是方总任命的,除非经过了董事会的商议,否则您是不能随便把位置让出去的。” 而当初姜越正是因为触怒了董事会,与所有董事的意见相悖才会离职。如今让那群董事同意他重新上位……恐怕比登天还难。 也就是说,陈熙这一番承诺,做了等于没做。 之后的问题都是围绕着千行集团的后续计划而展开,我没怎么认真听。 发布会在一个半小时以后终于结束,媒体的报道也都陆续出炉。 陈熙这一波,无论是发言还是回答问题全都赚足了好感,几乎每一家媒体都夸他重义气、有担当、知进退。 当然,姜越也在他的衬托下越发的不堪,由曾经的“全网嘲”、“全网怜”,变成了“全网骂”。 ** 陈队的一通电话让我阴沉了好几天的心情有短暂的放晴。 崔成志、魏大明被判了十五年刑期。原本是二十年的,但因为他们俩提供了“第三人”的一些信息而获得了五年的减刑奖励。 据他们俩交代,这一次的绑架全部由“第三人”策划,他们俩只负责执行。 至于为什么会同意——当然是那一千万的赎金。 到手的两千万,他们俩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给了“第三人”。 崔成志说:“这都是事先谈好的。毕竟这‘生意’是他牵头做的,他拿大头也不过分。” 崔成志和魏大明的故事里,是没有我大伯父的。 但“第三人”的一千万在我大伯父手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陈队猜测,这“第三人”和我大伯父之间应该也有某种交易。只是如今“第三人”没找到,我大伯父又什么都不说,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363章 度假村 虽然“第三人”仍未落网,但陈队表示,既然在上一次的绑架案中他让我妈毫发无损地回来,就能证明他的目的并非是伤害我们。 所以我们其实没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也在我们小区附近加大了警力,我和我妈的正常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于是,等到我妈的状态稳定,我就重新回到了公司上班。 瞿耀也一点不跟我客气,直接就给我安排了一个出差的任务。 因为上次在m市的经历,我对于出差这件事打从内心里是排斥的。 瞿耀安抚我:“这次咱们不出国,就去一趟b市,明天去,大后天回来。而且,mandy会跟你一起去。” ——mandy和我一样,也是他众多助理其中的一个。 “去b市?”我的心跳莫名的有些加快。 姜越在b市机场的露面就像是昙花一现,之后哪怕记者天天蹲守,也都没在机场拍到过他。 这说明,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仍然留在b市。 “对。”瞿耀点头,“咱们有个大客户在浅水湾建了个度假村,明天开业,给我寄了张邀请函让我带人去捧场。我最近都忙得很,刚好你回来了,就你去吧。我跟你说,这种吃喝玩乐的美差,一般人我可不交给他!” “是了,你只会交给我这种废柴。”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瞿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知道就好。” 他忙的时候,他那些“得力助手”们更忙。而客户邀请的是他,就算他不去,也不能派职位太低的人顶替,我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因此,就算我忌惮着言良的警告,也无法对瞿耀的这个决定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b市那么大,我不会那么不凑巧的和姜越遇上。 ** 浅水湾度假村的开业剪彩活动在早上,我和mandy坐一大清早的飞机去b市,赶在9点半之前到达度假村。 这客户的人脉还是相当厉害的,出席活动的全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和mandy算得上是“最底层”。 剪完彩大家一块儿吃了顿饭,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度假村位于b市的5a级景区浅水湾,最大的卖点是来这儿度假的客人可以随意进入浅水湾最干净、风景最好的一片私人沙滩。 但因为现在还处于冬季,几乎没有人愿意穿着单薄的泳衣去海边吹风,所以这一项活动可以忽略。 不过度假村内部还有诸如室内游泳馆、健身房、儿童游乐园等一系列的娱乐场所,并不会让受邀前来的宾客感到无聊。 mandy约了我去游泳。 昨天晚上她给我发微信,提醒我带了一堆东西,其中就有泳衣。 我其实更想睡觉,但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把泳衣和洗漱用品装进包里,和她一起去了位于一楼的室内游泳馆。 然而我们在游泳馆的门口被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模样的壮汉拦住。 “不好意思两位女士,游泳馆现在不对外开放。” 我和mandy都觉得奇怪。 “可是发的那本手册上写了,室内游泳馆是24小时开放的呀!”mandy说。 壮汉也不跟我们解释,只说:“请你们两个小时以后再来。” 游泳馆的两扇大门只关了一扇,我从开着的那一半望进去,发现偌大的游泳池里似乎有一个人正在游泳。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我立刻明白了游泳馆现在不对外开放的原因。 偏偏mandy还傻乎乎地指着那人质问壮汉:“凭什么他就能进去?” 壮汉一脸的冷漠。 我连忙把mandy拉走,“算了算了,咱们两个小时以后再过来吧!” 都走出了老远,mandy还在怨念:“凭什么呀!既然说不对外开放,那就一视同仁呀!” 我安慰她:“人家可能位高权重,咱们就俩小助理,哪能跟人家一样啊!” 我这话还没说完,后方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和mandy一起回头,看到刚才的那个壮汉匆匆忙忙地朝我们跑来。 “两位女士,请留步。”他一扫之前的高冷,声音里多了点笑意。 我与mandy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这样突然的转变。 他在我们跟前停住,“你们可以用游泳池了。” “啊?”我不太能理解,“不是说让我们两个小时以后再来吗?” “我们老板说,女士优先。”壮汉微低着头,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和mandy都迷迷糊糊,跟着他回到了游泳馆。 这里说是“游泳馆”,但用“水上乐园”来形容更加的贴切。 我们进来以后才发现,除了一个占地几百平的游泳池以外,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 游泳馆里此刻空荡荡的,刚才池里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池边的躺椅上还留有一条被人用过的白色浴巾。 “女更衣室在那边。”壮汉指着对面的一扇门对我们介绍,“里面有浴室,两位游完泳可以去那里洗漱。” “好的,谢谢。”向他道过谢,我和mandy才去了更衣室。 mandy带的是一套比基尼,我的布料要比她多很多。 毕竟我的身材,远不如她的火辣。 游泳馆的两扇门这会儿都被关上了,壮汉也不在里面。 只有我和mandy两个人在这里玩,总觉得有些冷清。 mandy只游了一会儿就上了岸。 “我还以为能看见很多身材一级棒的裸男呢!早知道是这样,刚才还不如去健身房!”她嘟着嘴抱怨道。 我也跟着她上去。 “那你还游吗?”我问她。 mandy摇头,“就咱们两个人,啥也不好玩。” “那就走吧。”我本来就是陪她过来,她不愿多呆,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我俩这次是从游泳池的另一侧绕去女更衣室,经过了另一边的男更衣室。 男更衣室的门没有关,里面没有灯光,有点暗,我却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谁!”我下意识地拽住mandy,吓得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姚姐?”mandy也被我吓到,害怕得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刚才那个人影闪过的地方。 第364章 大佬大佬 男更衣室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姚姐?”mandy紧紧握住我的手臂,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打颤。 “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我把mandy的手拉开,鼓起勇气朝前迈了一大步。 这是男女共用的公共游泳馆,里头这人分明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我们一起玩,却要偷偷藏起来。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起他的动机。 “姚姐!别去了!”mandy急忙又把我扯回来,“咱们赶紧换完衣服走人吧!” 她是真的怕,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身上。 她胸前柔软的两团让我有些心猿意马——当然更多的还是不自在。 “好吧。”我又往男更衣室里望了一眼,依然什么都没有。 好像刚才的人影只是我的幻觉。 ** 我和mandy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匆忙离开。 黑西装壮汉仍守在游泳馆外头,见我们出来,他有点意外。 “这才一个小时呢。”他看了眼手表说。 “一个小时已经足够了。”我挤了个笑,“谢谢你和你老板了。” ** 因为在游泳馆里受到了惊吓,mandy再没有了玩乐的心思,打算回去睡觉。 我俩的房间不在同一层——我顶的是瞿耀的名额,住的是豪华套间,mandy作为随行的小助理,只有普通大床房的待遇。 她先下的电梯,出去前不忘提醒我:“姚姐,你待会儿去吃晚饭的时候叫我一下。”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豪华套间是真的很豪华,四五十平的大小,包含一个客厅和一间卧室。 之前我进来只放了个行李箱,没仔细参观。这会儿把房间逛了个遍才发现,我一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纱帘,就能看见外边碧蓝色的大海和金黄的海滩。 这样的美景平时难见,我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拿起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全部上传到了朋友圈。 没几分钟,我就收获了十几个赞,其中有不少人问我这是在哪里。 我一一回复完,一刷新,发现又多了一条新的消息通知。 我顺手点开:姜越点赞了我的照片。 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头像,我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所以朋友圈发得很少。 但我发的每一条,姜越都赞过。 ——就连认识他之前发的,他都一一翻回去点了赞。 为此我还骂过他“神经病”,那个时候他搂着我,很认真地解释:“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参与到你的过去。” 我以为,以他目前的处境,不会有心情刷朋友圈,更不会给我点赞。 看来——他过得没有我想的那么差。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与他的对话框。 我们俩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他仍住在我家里的时候。 我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说:“都行。” 我想问问他现在在哪里、还好吗,字都打上去了,又一个个地删除。 ——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不是么? 如言良所说,我既然没有与他复合的想法,就不要一次次地去做让他误会的事。 我把手机锁屏,扔到了茶几上,自己盘腿窝进柔软的真皮沙发,打开挂在墙上的巨大液晶电视。 我随便选了个电视剧,才刚唱了个片头曲,我的手机就响了,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我倾身捞过手机,点开—— 姜越:“你也在b市?” 名字、头像和过往的聊天记录无一不彰示着他就是真正的姜越。 可我仍有些恍惚,点进他的资料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 他居然主动找了我。 此时此刻,我捧着手机,就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我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回复他。 ……算了吧。 我把手机重新扔回茶几上。 只是……我再没有了看电视的心情,视线时不时地往手机屏幕上飘。 但在那之后,我的手机就跟坏了一样,一下都没有响过。 我烦躁地关了电视,把手机留在外头,自己进了卧室,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卧室里灰蒙蒙的一片。 外面门铃和手机铃声一起作响,我猛地想起答应了mandy要叫她吃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跑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已经打扮好了的mandy。 “姚姐,你不会刚起吧?”她惊诧地瞪大了眼。 “是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嗓音是刚醒时的沙哑。 “你快一点儿吧!”mandy催促我,“我听说这两天因为只有受邀前来的嘉宾入住,晚餐供应的时间只从5点到7点,错过了就没了!” “现在几点?”我问她。 “6点半了!”mandy的语气中透着焦急。 虽然我已经尽量快地换衣服、洗漱,但等我们赶到餐厅的时候,7点已经过了5分钟。 餐厅经理不断给我们道歉:“因为我们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所以每天的储量并不多,尤其是这两天。两位女士可以等9点过来吃宵夜,我们餐厅宵夜的菜单与晚餐完全不同,种类也很多。” 人家都解释得清清楚楚了,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只能打道回府。 mandy怕我再睡过去错过了最后的宵夜时间,非要跟我一起回房。 并排的两部电梯恰好停在了同一层。 我们俩和旁边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生一起出来。 浓郁的香味从不锈钢的菜罩下不住地往外逸散,引得我和mandy一起吞了口口水。 “哎,小哥哥。”mandy指着被罩住的那几道菜,真诚地问服务生:“你们这儿还有送餐服务的吗?” “这两天是没有的,等正式营业以后应该有。”服务生回答。 “那你这是……”mandy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嗯……这是住‘8888’号房的客人才有的特权。”服务生说。 我在入住手册上看过,“8888”号房,是这家度假村最贵、最奢华的房间,一晚上的房费接近十万。 并且——还不是人人都有资格预定。 我和mandy对视一眼,能看到此时我们都有相同的想法:大佬大佬!比不得比不得! 第365章 残疾人 “8888”号房在更靠里一些的位置,与我的房间中间隔了两间房。 服务生推着餐车过去的时候,我和mandy都忍不住驻足目送了很久。 ——以至于尴尬的与从“8888”号房里出来的黑西装壮汉撞上。 六目相接的瞬间,我们仨都很意外。 但仔细想想,也挺顺理成章。 在这整个度假村里,除了老板以外,也就住在“8888”号房里的那位,才有资格在规定的对外开放时间独自占用整个游泳馆吧。 mandy性格开朗,是个自来熟,便主动向他挥了挥手。 “嗨~怎么这么巧~” 壮汉大概没料到她会跟他打招呼,愣了两秒后扯了个别扭的笑,一句话也没说。 不一会儿,服务生送完餐出来,壮汉转身进了房间。 我和mandy见再没什么可看的,也都回了房。 mandy下午的时候就看过了我的朋友圈,一进来直奔落地窗而去。 天已经全黑了,但因为度假村的灯光太亮,投射到海面上,让荡漾着的波纹都变得五颜六色,整个海滨呈现出另一种不同于白日的美丽。 “姚姐,你这间房的视野也太好了吧!”mandy感叹道,“我的房间在另外一边,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嗯……咱们瞿总比较有面子。”我把功劳都推到瞿耀头上。 “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的,知道单凭我自己,肯定不会被分配到这么好的房间。 我俩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人按门铃。 “谁啊?”mandy扭过头来,疑惑地问我。 我的表情估计跟她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我说。 整个度假村里我唯一认识的mandy此刻在我房里,我们也没叫什么客房服务。 我走过去,谨慎地隔着门板问:“谁?” “女士,是我。”这声音有点熟悉,就像是…… “刚才那个黑西装!”mandy激动地叫。 我这才把门打开。 黑西装壮汉推着餐车等在外头。 “这是……”我不解。 他说:“我们老板说,如果两位女士不嫌弃的话,这一顿晚餐他请你们吃。” 我愈发的迷茫了:“为什么啊?” 壮汉说得理所当然:“你们不是没吃成晚饭么?” 我皱起眉头,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吃成晚饭?” 壮汉笑了笑,“刚才我看到你们盯着这辆餐车,那眼神……太炙热,也太明显。” 他说得很委婉,我却“唰”的红了脸。 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难以想象,现在在他和他老板的心中,我和mandy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形象。 “我们确实没吃成晚饭。”我承认得很小声,“不过……我们打算待会儿下去吃宵夜。所以,你还是把餐车推回去吧,顺便替我们谢谢你老板的好意。” “礼物既然送出来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壮汉很强硬地把餐车往我房门口一扔,自己转身大步地离开,身影很快没入“8888”号房里。 目睹了一切的mandy从房里出来。 “姚姐,怎么办?”她虽然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可那热切的眼神将她的内心展露无遗。 “推进去吧。”我叹了口气说。 刚一关上门,mandy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菜罩。 下一秒,她发出了一阵悲鸣:“啊——就这种菜色啊……” 一共四道菜,两个清炒的时蔬,一条清蒸的鲈鱼,还有一罐鸡汤。 口味相当的清淡。 “还不如等到9点下去吃宵夜呢!”mandy蔫蔫地坐到沙发上,连拿碗筷的欲望都没有。 “知足吧你就!”我把菜和餐具摆到茶几上,递了双筷子给mandy。 她不情不愿地夹起菜吃了一口,表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好像……味道还不错。”她讪讪地说。 我也尝了尝。 虽然淡了点,但好在食材新鲜,每一道菜都很美味。 mandy开始那样抗拒,最后却把所有菜吃得渣都不剩。 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瘫在沙发上,我把东西收拾好,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人上来回收餐车。 “哎姚姐。”mandy问我:“咱们要不要去‘8888’跟人家道个谢啊?” 虽然我刚才有让黑西装壮汉代我向他老板表示感谢,但毕竟还是亲自登门更有诚意。 我估摸着服务生上来还有段时间,我们去一趟“8888”也不需要多久,便说:“走吧。” 我顺手把餐车也推出去放在门外,待会儿服务生来了能直接收走。 “8888”的房门是双开的,跟同层的其他豪华客房都不一样。 我按下门铃,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还是那个黑西装壮汉。 看见我们,他并不显得意外。 “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老板在吗?”mandy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往房里看去。 她轻率的举动让壮汉不禁皱起了眉头,同时偏了偏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们老板不见客。”壮汉冷着脸说,丝毫不见刚才送餐车过去时的亲和,“有什么话你们跟我说就行了。” 我拉了拉mandy的手,让她稳稳地站好。 “我们是来向你老板当面道谢的。”我说。 “你们的谢意,我已经向我老板转达过了。”壮汉严守着房门,“两位请回吧。” “那好吧。”他的态度这样坚决,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 我的话音还没落,他就“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和mandy站在门外有一瞬的傻眼。 “什么人呀这是!”mandy气得直咬牙。 “行了。”我拉着她往回走,安慰道:“人家老板可能就是不爱见人呢!你想想他下午给咱们让了游泳馆,刚刚又让了晚餐,足以见得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爱见人。”mandy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像窥探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一脸的骄傲。 “为什么啊?”我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一点,我也有些好奇。 “我刚刚……”mandy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看到他房间里有轮椅。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残疾人。” 第366章 姜越的名字 轮椅?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董昕给我看的那张照片:拥挤的b市机场,接机的小粉丝,以及坐在轮椅上的姜越。 我顿住脚步,“唰”的一下回头,死死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姚姐?”mandy捂住被我的头发甩到的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她。 此时此刻,我的耳边只有自己轰然如擂鼓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我挣开mandy的手,跟随着这个节奏,一步一步、缓慢地、慎重地重新回到了“8888”门口。 我抬起了手,然而在碰到门铃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一阵电流从指尖蹿上脑,使我清醒过来。 不过抓到了“b市”和“轮椅”两个共同点,我竟然冲昏了头脑,把“8888”号房里那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与如今穷困潦倒的姜越当做同一个人。 更何况,姜越的腿早就好了。机场那种公共场合他做做戏也就罢了,不可能回了酒店还带着轮椅。 所以说,住在“8888”号房里的,只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格孤僻、行动不便的大老板,仅此而已。 我缩回手,刚刚还雀跃的一颗心,现在却如同死灰。 失望个什么劲啊!我嘲笑自己,就算这里面住的就是姜越,我又能怎么样? “嘁。”我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姚姐,你要做什么?”mandy小跑过来,一边留意着“8888”号房的动静一边用力地把我往回拽,“你不会想去验证我的那个猜测吧?”她一脸的惊恐。 “你的什么猜测?”我怔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哦,那老板是个残疾人。 “放心,我的情商还没低到那个地步。”我说。 “那你又过去干什么?”mandy不解,同时又吐槽我:“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个样子,跟魔怔了一样,可恐怖了!我都担心你会直接把人家的门砸开冲进去!” 魔怔…… 这个形容…… 可不是嘛,魔怔。 我笑了。 好像一旦跟姜越扯上关系,我都特别容易魔怔。 “我本来想问问他们,那个餐车我们自己让服务生上来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我后来一想,等服务生来的时候跟他说清楚这是‘8888’号房客人叫的餐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人家。”为了不让mandy起疑,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好在mandy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随随便便就被我糊弄了过去。 mandy在我房里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本想刷一刷微博就睡觉,却鬼使神差地切换到了微信的界面。 好几个群消息顶到了最上,我的手指向下,点进了和姜越的对话框。 “你也在b市?”这一行字还在那里,下面空落落的,看起来有点孤寂。 我怔怔地盯着这行字看了近半个小时,心中百转千回。 最后,我一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发出去了两个字:“是啊。” 随即,我扔掉手机,把脸埋入枕头里,整个人成“大”字型趴在床上。 心脏在“砰砰”跳动,速度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任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我告诉自己。 我遵守了与言良的约定,并没有再出现在姜越的面前。 我问心无愧。 嗯……也不是问心无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 我紧闭着眼,说是要睡觉,一双耳朵却高高竖起,仔细听着手机的动静,同时,脑子里不断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譬如: 姜越问我来b市做什么要怎么回答? 姜越问我住在哪里我该不该告诉他? 姜越提出要跟我见面我该如何委婉地拒绝? ……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直到我迷糊睡着,我的手机都没再响过一下。 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早上我一睁眼就找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什么提示都没有。 我在失落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起码不用纠结“要不要回复他”和“要怎么回复他”这两个问题。 ** 今天有一场高尔夫球友谊赛。 主办方是度假村,参赛选手自然是受邀前来的宾客。 这场友谊赛是现场报名,上午10点准时开始,地点在度假村自己的高尔夫球场。 我和mandy下去吃早餐的时候,隔壁桌的两位男士就在聊这个话题,说是好几位有名的商界大佬都会参加这场比赛。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我当下做出决定。 “姚姐,你会打高尔夫?”mandy瞪大了眼。 我当然不会。 打小我就对各项运动都不感兴趣。 “你没听刚那俩说,‘飞扬’的许总和‘超越’的向总都会去么?咱们过去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人家打算买车了,能想起咱们来。”我说。 “姚姐,你可真是敬业!”mandy冲我竖起大拇指。 ** 高尔夫球场在酒店侧后方的矮山上,几乎占了整个度假村面积的一半。 我们坐了度假村内的电瓶车过去,入口的报名处排了好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轻薄的高尔夫球服,背后背着大大的球袋,与我和mandy这两个被羽绒服裹成的“球”有着天壤之别。 也因此,我俩一下车,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一个穿着球服、戴着球帽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很客气地问我们:“两位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是的。”我略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小声地问她:“可我是临时决定参赛的,什么装备都没有,你们这边可以租借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小姑娘一点歧视我的意思都没有,相反,还很热情地把我领到了一个房间。 这大概是球场的装备储藏室,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高尔夫球杆。 小姑娘递给我一个小册子和一支笔。 “麻烦您登记一下个人信息,之后就可以选择您心仪的球杆了。” 我和mandy都没打过高尔夫球,填好信息后随便挑了几支顺眼的球杆,装进同样是借来的球袋里就回到了报名处。 填写报名表的时候,为了确认许总和向总都在,我背着工作人员悄悄往前翻了几页。 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上面看到姜越的名字。 第367章 低级成这样 姜越既然能来参赛,说明他也在这家度假村里。 那么……“8888”号房里的那个人…… 我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再次从我的脑子里驱走。 不可能的,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我填完报名表,把整本表格交还给工作人员。 对方看了眼我的打扮,面露难色。 “女士,您打算就这样去参加比赛吗?”他问我。 我身上的羽绒服算是薄款,可穿着去运动的话,仍太过臃肿。 “我没有专门的球服。”我红着脸小小声地说,“过来比赛也是凑个热闹,感受一下你们度假村的高尔夫球场。” “……那好吧。”对方撇撇嘴,“希望您能够玩得开心。” 进高尔夫球场仍要坐车。 mandy作为我的“球童”,跟着我一起进去,顺便帮着我开车。 我们按照路边的标识和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比赛场地,那里已经有好些个“选手”在等待了。 我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觅,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姜越穿着蓝色的长袖polo衫,配白色长裤,头上戴了一顶印有某知名品牌logo的棒球帽。 他好端端地站着,球袋扔在脚边。 此刻,他正单手插兜,与身旁的许总和向总说话。 有他在场,我自然不能过去跟两位老总搭话,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在场的女性不少,但大多都是陪参加比赛的各位老总们来的,穿的也都是运动风的短裙。 看着她们光溜溜的大腿,我都忍不住替她们打了个哆嗦。 我和mandy在这儿就像是异类,站得离他们远远的,完全融入不进去。 “我还没见过有人穿这样儿来打高尔夫球的呢!”一个尖细的女声在我们的身后响起。 她的语气十分傲慢,话中的嘲弄就快要满溢出来。 “哈哈哈哈哈!那俩应该是从来没打过高尔夫的土包子!”另一个女人跟着应和。 她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好像压根就不怕被我们听见。 mandy气得直咬牙。她正要转身骂回去,被我拉住了手。 “算了。”我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给在场的大老板们留下好的印象,要跟人起了冲突,这生意以后怕是都没法做了。 mandy一脸的不情愿,但终究还是给了我面子,忍了下来。 偏那俩女的还不消停。 “这地方不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来的嘛?她们两个土包子怎么进来的?” “谁知道呢?我看这里的安保也不是很严,外面的闲杂人等也是有可能混进来的。” “啧啧啧!你说她们都好不容易混进来了,怎么就不知道穿漂亮一点呢?就她们现在这样儿,怎么钓得到凯子嘛!” 她们俩越说越过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但我的理智尚存,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跟她们一般计较。 “我们去那边。”我拉着mandy往人少的地方走。 “哎——”身后的女人将我们叫住。 我不想理她,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脚步一刻都没有停下。 “前面那两个穿羽绒服的——”她扯着嗓子大喊,“站住!” “穿羽绒服的”这个指向性太明确,全场符合这个形容的只有我和mandy两个人。 以至于我想继续装傻都不行。 我转过了身,这才发现因为那女人的大叫,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和mandy的身上——其中也包括姜越。 我没奢望能躲着他完成整场比赛,但也不想被他看到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这实在太尴尬,也太……丢人。 两个穿着同款运动短裙的年轻女孩朝着我们走来。 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背着硕大球袋的、更加年轻的女孩子。 想来这两位应该是哪家企业的大小姐,今天是以“参赛选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她们俩停在距离我和mandy两步远的地方。 高挑一些的女孩双手环胸,露出一个不算和善的笑容。 “两位姐姐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她故意憋着嗓子说话,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嗲嗲的,更能降低我们的戒备。 然而她那快要扬到天上去的下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亲切。 其他人都盯着,我要让她下不来台,最后自己可能也不会有好结果。 “是。”我点头,态度冷淡。 “哎呀!”另一个女孩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那双不知道涂了几层眼影的眼睛。 我都担心她一不小心会把大红色的唇膏蹭到自己的手上。 “你们就穿这样来比赛呀?”她故作惊讶地问,“穿这么多,怎么能打球呢?” “随便玩一下而已。”我回答。 “你们这也太随便了吧!”她皱眉嫌弃。 高挑女孩这会儿倒唱起了白脸:“phoebe,别这么说!今天这场本来就是友谊赛嘛,谁都能过来玩玩。” 叫phoebe的女孩子不高兴了,“什么嘛!既然来参加比赛,当然要认真地对待啊!穿羽绒服打高尔夫球像什么样嘛!” 高挑女孩立刻赞同她:“其实phoebe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你们没有高尔夫球服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们。” “不用了。”我一口回绝,“我不习惯借别人的衣服穿。” “喂!”phoebe气冲冲地为她出头:“你们俩别给脸不要脸啊!joy好心好意要借衣服给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弃!” 叫joy的高挑女孩立刻摆出一张委屈脸。 “phoebe,算了,我们也不能逼着人家领情不是?” “joy,怎么了?”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从不远的地方走过来。 他沉着一张脸,看我的眼神相当冰冷。 “爹地!”joy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她抽噎着不说话,一旁的phoebe则帮忙煽风点火:“蒋叔叔,都怪这两个姐姐!joy看她们没有球服,好心好意说要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她们穿,她们还嫌弃!” 姓蒋的男人一脸的阴狠,转头问工作人员:“你们度假村就低级成这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放的吗?” 第368章 身体状况不佳 工作人员表情一僵,露出些许的为难来。 “蒋总,我们度假村此次邀请的客人,都是和我们老板有生意往来的朋友。” “生意往来?”蒋总不屑地瞥我一眼,眼里的鄙夷压根就没想过要隐藏,“谁知道是哪种生意往来呢!” 他这弦外之音在场的人精个个都听得懂。配合着他的话,有些人对我的打量中立刻带上了一些不怀好意。 先前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无论那两个女孩怎么说我,我都忍了。 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如果什么都不说,恐怕他们都要认为我是因为心虚。 “和蒋总您的公司是哪种生意往来,和我们公司就是哪种生意往来。”我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将他的错愕和恼羞都看在了眼中。 “你们是哪儿来的野鸡,也敢碰瓷我们维克托集团?”正主还没说话,phoebe就迫不及待地帮着出头。 “维克托集团”我有所耳闻,算得上是国内知名的卫浴厂商之一了。 但它的出名并不是依靠产品的质量或大众的口碑,而是因为几年前的一桩丑闻。 他们用着“维克托”这个洋气的名字,伪装成欧洲的大品牌,把在国内生产的产品运到国外,再重运回来,告诉消费者所有产品全部进口,从而价格翻上好几番。 这种令人发指的诈骗行为使其成功登上了朝廷台的新闻联播,短短两三分钟的速报里,主持人就把“维克托”这个名字念了十好几遍。 那个时候我还在当记者,曾跟同事们戏谈:“维克托这回值了。能在朝廷台收视率最高的节目里免费打广告,人家多少厂商抱着上亿的广告费都求不来!” 因为朝廷台的点名批评,这公司收敛了一阵。 再后来,大概是请了个好的公关公司,在网上营销了一阵,就又洗白重来了,如今的生意也算是做得如火如荼。 “我可不敢碰瓷维克托。”我咧开嘴笑了笑,“我们家代理的超跑都是货真价实国外进口的,档次太低了,远不及出国留洋镀金的。要跟维克托比的话——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大概就叫做‘越级碰瓷’。” “越级碰瓷”这词是董昕教我的,据说是当下粉圈撕逼的流行用语,刚好可以用在这里。 “……你!”phoebe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蒋总的脸也青一阵白一阵,跟放烟花似的,精彩纷呈。 工作人员连忙出来打圆场:“蒋总,几位小姐,我们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们尽快做好准备。” 都闹成了这样,今天的比赛我是参加不了了。 “不好意思,我弃权。”我拉着mandy转身就走。 “姚小姐!”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远处传来,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许总?”我看到慢慢走到近前的中年男人,双眼惊诧地睁大。 旁边的蒋总也微微张大了嘴。 “姚小姐。”许总笑得很慈祥,“来都来了,不如打完再走。” 我没料到他会主动跟我搭话,也没料到他会对我这么亲切。 毕竟刚刚…… 我有点慌,掌心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来。 “我……”面对着他,我的舌头就跟打结了一样,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紧张。”许总很有耐心,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我又不会吃人的。” 我一笑,确实放松了许多。 “我这身衣服——”我扯了扯身上的羽绒服,略有些羞怯地说:“不适合打高尔夫。” “谁说的?”许总脸上的笑容骤然隐去,音调提高了不少,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蒋总不自在地偏开了头去,原本趾高气昂的phoebe和joy都紧闭着嘴不说话。 许总扫视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phoebe和joy的脑袋都埋得更低了,那姿势跟鸵鸟有得一拼。 “去把我的羽绒服拿过来。”许总对跟在身后的助理说。 “是。”助理小跑着从车上拿了羽绒服过来,许总立刻穿到了身上。 “这天确实冷,还是穿羽绒服暖和。”他笑眯眯地说。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有了许总带头,其他人都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脱下的羽绒服重新穿起。而那些没带羽绒服的,有的甚至特意让助理去弄了一件过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蒋总、joy和phoebe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离开了高尔夫球场。 == 比赛开始。 我的顺序很靠后,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观摩一下别人挥杆的动作,稍稍加以练习,免得待会儿出丑。 姜越第三个上场。 他前面的两个人打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看围观群众的反应,应该是不错的。 他也穿了羽绒服,是上次在机场穿过的那件到脚踝的长款。 这羽绒服很厚,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不由担心会影响到他在赛场上的发挥。 跟其他人不同,他身边没有带助理,球袋全程由他自己背着。打球的时候,他就把球袋放在脚边。 只见他双手握住球杆,微弯着腰。在找准角度后,一个利落的挥杆,球立刻高高地飞起,落到很远的地方。 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但也有酸不溜秋的声音:“高尔夫球打得再好又怎么样?千行集团还不是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工作,平时闲得慌,只能靠打高尔夫来消遣,才练了这么一身好技术!” “行了行了别说了,被许总和向总听见就麻烦了。” “怎么着?许总和向总把他带来倒我们胃口,我们抱怨两句都不行了?” …… 后面的人说着说着吵起来,我却无暇关心。 此时此刻,我的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姜越的身上。 就在刚才,他击完球后,其他人都忙着欢呼鼓掌,我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他有短暂的两秒踉跄,但又迅速用球杆抵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离场。 那紧抿着的无血色的双唇和如白纸的脸色,无一不彰示着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不佳。 第369章 球童 我不应该管他的。 我答应过言良,要离他远远的,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都不能放心。 比赛仍在继续,下一位选手已经就位。 姜越跟许总说了几句话,许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姜越便朝着停在路边的高球车走去。 他应该是要去到球的落点处,继续打第二杆。 那地方着实太远,我可能要打好几杆才能勉强够到。 而等我到了,姜越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他身边哪怕有一个助理跟着,我都不会跟现在一样焦虑。 一想到他有可能晕倒在赛场上不省人事,甚至还有可能在很久以后才被人发现,我就再也坐不住。 “mandy,我不打了。球杆你待会儿帮我还回去。”我跟mandy交代一声,来不及等她回答,撒开腿就跑了出去。 “哎——”mandy惊慌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儿啊?” 我没理她。 姜越已经上了车,刚把球袋放好。 “喂!”我拦在他前头,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一段路,我用了中学时期测百米跑的速度,这会儿心跳快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姜越看见我,脸上并没有惊异的表情。 “有事?”他的语气淡淡的,眼神中也透着一股淡漠。 我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爬上车把姜越从驾驶座挤下。 “我看你缺个‘球童’不太方便,不如就由我来顶上吧。” 不等他同意,我就发动了车子。 “不过啊,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没有驾照的,也只去驾校练了几次车,手生得很。”我一边说,一边生疏地打着方向盘。 幸好高尔夫球场够大够平坦,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我也不用怕出事故。 姜越定定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是对我开车的技术不放心,打算时刻监督我,没想到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我压根没听懂。 “为什么要给我做‘球童’?”他的视线冷冷的,却在无形中让我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我一个手滑,车子开向了相反的方向,冲上了一个缓坡,我又连忙反打方向盘让车冲下来。 “我最开始不就说了么?你没有‘球童’,很不方便。” 我勉强地一心二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不敢再失神。 “没有‘球童’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姜越越逼越紧。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可我给不了,也不能给。 “但是身体差成你这样的,就没有别人了。”我干脆把事实戳穿。 姜越半天没有出声,我好奇地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只见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上几分。 我忍不住念叨:“你的腿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还这么虚弱?你说你也是,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老老实实在房间呆着呗,来参加什么比赛!赢了又没有奖品,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得不到奖品,但能扩展自己的人脉。”姜越沉声说。他睨我一眼,讥笑道:“你不也是为了这个才来参加比赛的吗?明明在这之前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有摸过。” 被他戳中,我脸有点发烧。 “谁说我没有摸过高尔夫球杆的!我摸过的好不好!” ——但也仅限于“摸过”。 姜越勾起唇角,那嘲讽的弧度尤其明显。 “你要想清楚,你做了我的‘球童’,今天整场比赛都只能跟我一个人待在一起了。像许总、向总那些大老板,你可能连一句话都搭不上了。” 他的球跟其他人的落地点差距有点大,的确可能整场比赛下来都碰不到裁判以外的任何人。 这么想一想,我有点难过,却并不后悔。 “闭嘴吧你!”我暴躁地呵斥他,“别影响我开车!否则到时候翻车了,咱们俩一块儿玩完!” ==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熟练的驾驶技术,原本只需要三四分钟的路程,我们生生用了近十分钟才到。 中间还遇见了后面好几个选手的车。 幸好姜越对此并无怨言。 他先下了车,从球袋里抽出一支球杆,一瘸一拐地往球所在的地方走去。 我连忙背着球袋跟上。 又是一记漂亮的挥杆,那颗白色的圆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最终目的地又前进了一大截。 而我,在球飞出去的瞬间就贴到了姜越身后,把他的手臂抱住,生怕他又像之前那一次一样站立不稳。 隔着羽绒服,我都能够感受到他逐渐僵硬的肌肉。 “你做什么?”他扭过头来,皱紧眉头不满地看我。 “扶你一下啊,免得你又没站稳摔着了。”我回答得理所当然。 姜越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瞪着眼质问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站稳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我无所畏惧地瞪回去,“你打第一杆的时候,挥完杆晃了一下,还是用球杆支撑着才没摔倒。别以为我没看到。” 姜越嚣张的气焰立刻灭了,却仍然嘴硬:“那是出于惯性。不信你挥一杆试试,肯定也站不稳。” “惯性”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我要挥一杆,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也站不稳。 但是,我站不稳正常,他站不稳就不正常了。 那些嫌弃他、厌恶他、在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都承认他打高尔夫球的技术好,因此,他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我没接他的话,松开他的手臂,说:“上车吧。” 姜越跟在我身后,依旧纠结着刚才那个问题:“你别不信!我真不是因为身体弱才站不稳!我什么病都没有!你不要老是戴有色眼镜看人!” “好好好。”我不耐烦地敷衍他,“你身体倍儿棒,吃啥都香。赶紧上车,咱们早点把赛比完!” ——才能早点回房间休息。 今天的阳光很好,温度不低也不高。 高球车两边没有门,我开得慢,凉风一缕缕地往车里飘。 姜越上车以后一直没说话,我好奇地往他那边瞄一眼,随即用力踩下了刹车。 第370章 体质弱 他的额头、鼻尖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双唇血色褪尽,下唇更是被他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他紧闭着眼,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捏住过长的袖口,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地凸起。 “你怎么了?!”我大叫一声,深深的恐惧让我的手不住地颤抖。 我想要碰他,却又不敢碰,只能僵硬着身体无措地守在一旁。 姜越的眼皮颤了颤,继而慢慢掀开。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无比艰难。 “嗯?”他看着我,眼底一片迷茫,好像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样。 他这个样子让我愈发的恼火。 “你自欺欺人上瘾了是不是?”我咬着牙质问他,“身体不舒服就说,该休息休息,该去医院去医院,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能让你好受一些吗?” 姜越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重新坐回座位,一脚踩下油门,往来的方向开。 中途遇到许总和向总,他们问我们去哪里,我抽不出空来回答,只能“高冷”地与他们擦车而过。 起点处已经没有了选手,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 我随手拉来一个,急匆匆地说:“麻烦帮忙叫辆车过来,把这位先生送到最近的医院。” 姜越的脸色仍旧很差。 他闭了闭眼,扶着车框慢慢地走下车来。 “不用去医院。”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就行。” 工作人员看看他又看看我,当机立断:“我先叫车。”把决定最终目的地的权利交给我和姜越。 “你的状况很不好。”我扶住姜越,以防他因为无力而摔倒。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向他确认。 “真的不用。”姜越说得很坚决,“只是今天运动量大了点,我的身体吃不消而已。这种情况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运动量大?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一本正经,我真的会笑出来。 在我看来,高尔夫球可能是运动量最小的球类运动了,更何况他从头到尾也才打了两球。 得是多弱的身体,才会这样都吃不消。 我一丁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 车子很快来了,不是园区内用于摆渡的电瓶车,而是一辆宽敞舒适的suv。 司机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抢在姜越前头回答:“去医院!” 姜越脸上的错愕随即转化成无奈,却也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我的做法。 == 医生说光看病状,没办法判断到底是什么病,让姜越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等耗了几个小时做完检查拿到结果,他又说:“什么病都没有,可能就是病人体质弱了一点,要多休息,尽量不要进行激烈的运动,也少去户外吹风。” 一句“mmp”都到了我嘴边上,又被我重新咽了回去。 姜越的状态比起在高尔夫球场时好了一些,起码身体有力气了,走路不用人扶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或许是做检查时上上下下跑了好几次,他整个人都蔫蔫的,透着一股疲倦。 但这也不妨碍他打我的脸:“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要他现在不是个“病号”,我可能就扔下他自己走了。 “所以……你的体质为什么会变这么弱?”这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 姜越身上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才会有的。这样的人,身体一向差不到哪里去,更不会像他今天这样,才挥两次杆就站不住了。 “大概是之前被陈亮打得元气大伤,后来又跟陈熙干了一架,身体就成现在这样了。”姜越垂着脑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对他这话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他被陈亮打得断手断脚没错,但也没到“元气大伤”的地步。 否则他哪来的力气跟陈熙干架? 至于后面半句,就更加扯淡。 网上流传的视频里,全程都是他把陈熙按在地上揍,陈熙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的结果——陈熙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他的朋友——瞿耀和言良都说,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很想搞清楚,可……我没有立场。 == 回到度假村。 我问他:“你住哪间房?” 虽然医生说他没事,但我仍担心,以他如今那弱不禁风的身体,说不定多走几步都会受不了到晕倒在半路。 姜越突然一脸的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双手环胸,往后退了一大步,“该不会……你想晚上去骚扰我吧?”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从而按下自己所有暴戾的冲动。 “行了,我不问了。”为了避免被扣上一个“色魔”的帽子,我决定收起自己泛滥的圣母心。 “我也不跟你一起上去了。”我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下,“你先走,到了房间给我发微信,然后我再走。” 姜越仍不放心:“万一你悄悄跟着我呢?万一待会儿我一进电梯你就跟过去偷看我在哪一层楼下呢?” 我不断跟自己说:要冷静。 “我发誓,绝对不会跟着你,否则我就单身一辈子。”我举起手,咬牙切齿地发誓。 姜越深深看我一眼,“好。” 他走了,却一步三回头,应该是在确认我真的没有跟上去。 我气得快要爆炸。 他以为他是谁啊?万人迷吗?我还要这样不择手段的去骚扰他? 真是自恋到了极点。 大概十多分钟后,我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消息:“我到了。” 呵。 我在冷笑的同时,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 我和mandy踩着开饭的点进的餐厅。 餐厅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 “我们居然第一!”mandy兴奋地嚷嚷。 我俩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点好菜,门口传来一阵说笑声。 ——许总和向总被一群人簇拥着,缓缓进了餐厅。 他们大概是直接从高尔夫球场过来,身上都还穿着比赛时穿的衣服。 许总首先看到了我,便不顾身后众人,快步朝着我们这桌而来。 “姚小姐,介意我坐这里吗?”他指着我对面的座位问。 其他人——除了向总以外,全都面面相觑,对他的行为表示不解。 第371章 最重要的 我和mandy坐的是四人座,空出来了两个座位。 他要坐,我当然欢迎。 也省得我再去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搭上他和向总这两位大佬。 “不介意不介意!”我连忙站起身。 “那我呢?”向总也走了过来,笑吟吟地问。 同时被两位大佬“临幸”,我受宠若惊,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您快请坐!”我拉开身旁空着的椅子。 向总和许总一起坐下。 “点菜了吗?”许总问我。 我点头,“点了三个,您再加几个吧。” 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又加了几个菜。 “姚小姐是旗峰姚总的千金?”向总主动跟我搭话。 “是!”因为紧张,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坐得跟小学生一样端正,回答的声音也异常洪亮。 许总和向总都忍俊不禁,mandy则因为我的丢人而羞愧得深埋下了头去。 “旗峰这几年发展势头很好啊。”向总把旗峰好一顿夸,听得我的脸都红了。 “我们家那小子老早就说想买一台超跑了,我觉得太高调,就没同意。不过今天既然遇上了姚小姐,不如你给我推荐几款稍微不那么惹人关注的,我回去让他挑一挑。”向总又说。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流星砸中,明明什么都没做,好运却接连不断地找上了门。 我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跑车照片,一款款地详细给他介绍。 不仅仅是向总,就连许总也听得分外认真。 “我觉得,我也应该给我儿子买一台。”许总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最终将会变成我工资单上一串的零。 我内心激动万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我先谢过许总和向总了。”我以茶代酒,敬了他们一杯。 “对了——”我又看向许总,“今天早上,还要多谢许总替我解围。” 当时人太多,现场太乱,我光顾着感动了,都忘了向他道谢。 “你别谢我。”许总笑着摆手,“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他这话我听不太懂。 “受谁之托?”我问。 许总和向总对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呢?” ——这是要我猜的意思了。 他们俩是这次受邀前来的宾客中身价以及地位最高的,通常情况下都是二人自成一圈,很少和其他人交往,只除了——姜越。 “姜越?”我问,心中已经起了万丈波澜。 许总喝了口茶,但笑不语。 这表现,应该就是默认了。 我听到有人说,姜越能来这里,是抱了他们两人的大腿。 但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道姜越和他们这样熟稔。 “唐突地问一下……”我终究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二位和姜越……是什么关系?” 向总瞪大了眼,像是有些不满。 “姜越没跟你提起过吗?”他反问我。 我一脸懵逼地摇头。 “那个死小子!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向总恨恨地骂。 相比起向总,许总则要淡定许多。 他客气地询问mandy:“这位小姐,方便的话,能否请您换个位子?” mandy怔了一怔,随即抓着自己的包起身离开。 “我去那边啊。”她指着餐厅中央一张的空桌对我说。 “好。”我点头。 等到确定mandy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了,许总才回答我的问题:“姜越的母亲是我们的表妹,我们是姜越的表舅。” 这一层关系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惊得我愣在了当场。 除了去世的妈妈以外,姜越很少说起家里的人,父系和母系的亲属更是只字不提。 以至于我都以为他们家和其他的亲戚都断了联系。 “飞扬”和“超越”的总部都在b市,据说许总和向总也都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 也就是说,姜越妈妈的娘家就在这边。 “姜越来b市,是为了投靠你们吗?”我问。 “姜越……”向总想要说什么,却被许总打断:“算是吧。他在s市被千行‘封杀’,连个普通白领的工作都找不到,来了b市起码还能得到我们俩的庇护,吃穿是不用愁了。” 有了许总和向总两棵“大树”护着,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姜越来b市这么久,除了在机场那一次,就再没有传出过他的消息。 “好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了。”许总眯着眼睛笑,那蔫坏的样子像极了姜越。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请、请问。”我硬着头皮说。 “你和姜越,又是什么关系?”许总把我刚刚问的问题又扔了回来。 他这一记直线球太突然,又太大力,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努力平静地说。 “姚小姐,我和你向伯伯只是年纪大了点,眼睛还没花,心也没瞎。”许总的语气里多了些调侃,“你们俩要没什么关系,姜越怎么会请我去帮你解围?你们俩要没什么关系,你又怎么会放弃比赛,专程去给他开车?后来你们俩还提前离开了高尔夫球场是吧?我们两辆车中途遇上的时候,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姜越人不太舒服,你紧张得连我跟你说话都没听到。” 他一下甩出这么多的“实锤”,锤得我都抬不起头来。 “我和他以前有过关系,但是现在没有了。”我只能承认。 “为什么没有了?”向总很诧异,“我们都看得出来,姜越还在乎你,你对他也不是全然的无情。” “我和姜越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很是烦躁,一点儿也不想再去揭那个疮疤。 “有什么复杂的?”许总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家家酒的孩子,“你们俩的事情姜越跟我说过一些。横亘在你们之间的两个障碍——方仲生和秦卿,现在都已经没有了,你们又都还放不下对方,那就重新在一起啊,有什么好纠结的?” 外人总是把“复合”这件事说得很轻松,好像只要有感情,就能忽略掉过程中的所有伤害。 我忽然有些心冷,不想去辩驳。 许总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姚小姐,你一定要想清楚,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第372章 跳海 和许、向两位老总的这一顿饭吃得没有我想象中的愉快,唯一欣慰的是,公司的营业额又要大幅度上涨。 他们两位下午还有活动,先行从餐厅离开。 mandy迅速地蹿过来,跟特务接头似的整个身子趴伏在桌面上,眼睛看着别处,小声地问我:“你和姜越很熟哦?” 姜越因为几桩丑闻“火”遍全国,mandy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字。 “姜越是瞿总的朋友,我跟他也有一些交情。”我说。 “就这样?”mandy似是不信。 “就这样。”我一脸的坦荡。 她眼里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成功被我浇灭。 == 下午mandy提议去浅水湾走走。 “咱俩难得来这么一次,就算下不了水,也该去那私人沙滩上拍几张照,装一回逼。” 明天一早我俩就要回s市了,这最后的一个下午当然应该把想要做的事情做完。 下午的温度是一天当中最高的,难得的上了10度。这海边风也不大,我俩脱了羽绒服和鞋袜,光脚踩在细细的砂砾上,慢慢地走着。 mandy不停地找着合适的位置,摆出不同的姿势,让我给她拍照。 “姚姐!”她指着背后恢弘的酒店大楼,指导我:“待会儿你离我远一点儿,蹲下去拍,尽量把这整栋楼都给拍进去。” 我大概知道她要的是个什么效果,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mandy很快摆好了造型,我按照她的指示,往后退出了好几米,不顾形象地蹲在沙滩上,努力找着最好的角度。 突然,我看到和我同一层某个房间的落地窗前有一个人影。 因为刚才mandy和我特意找过我的房间,通过这个距离推算,那人所在的应该是“8888”号房! 要是其他房间我可能不会有什么兴趣,可“8888”号房—— 我不断调整焦距。 可手机摄像头毕竟不比单反,最多只能拉近十倍,最后呈现在屏幕上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个轮廓—— 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昨晚被我否定了的猜测此刻再次涌现出来。 我正思考着该怎么去验证,就听见mandy不耐烦地大喊:“姚姐!拍好了吗!我的手都举酸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把焦距调回一倍,对着她“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好了好了!”我把手机递过去。 mandy对我拍的这一组照片却不甚满意。 “果然这栋楼还是太大了,整个照进去的话,压根就看不见我了。” “要不……我重新给你照一次?”这组照片拍得匆忙,效果不好我心里也很虚。 “算了。”mandy却直接放弃,“我再随便拍拍景色吧。” 她拿着手机到处晃悠,我坐在沙滩上等她。 没过多久,沙滩上又来了人。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回来的,竟然是早上找过我茬的那两个女孩儿。 但又不只是她们俩,还有几个痞气中透着油腻的年轻男人。 他们这一群人都挺不怕冷的,大冬天的,女孩儿穿着比基尼,男孩儿光着上身,下面套一条宽大的沙滩裤。 单这么看着,我都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俩女孩儿很快就看到了我。 她们俩原本笑得很开心,在那一瞬间倏地变了脸。 “喏,那就是我们说的,穿羽绒服打高尔夫球的土包子。”那个矮一点的叫phoebe的女孩儿朝着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她的同伴们介绍道。 那群男人立即笑做了一团,看着我的眼神中全都充满了鄙夷。 “这土包子不光穿羽绒服打高尔夫球,还穿羽绒服来游泳呢!”一个男人讥笑道。 他们人多势众,这里又不像早上在高尔夫球场时那样有许多旁观者,我自知不能跟他们硬刚,便坐在原地一声不吭,也不跟他们有一点点的眼神接触。 mandy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跑着过来,捡起地上的羽绒服和鞋袜,小声地对我说:“姚姐,我们赶紧走吧。” 我也正有此意。 我俩收拾好东西,低着头往回酒店的路上走,可走到半途就被他们拦住。 “我们一来你们就走,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咯?”一个男人挑高了眉,不停地抖着腿。 他一说话,嘴里就喷出一股浓重的烟味。 “我们本来就打算回去了。”我依然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回去干嘛呀?既然碰上了,就一起happy呗!”他的语气中透着猥琐,说话间还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逼得我抬起了头。 他的触碰让我生理性的厌恶。 我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重重的一下,那一声“啪”清脆响亮。 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他一弯腰,把我打横抱起。 mandy慌忙拉住他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她吧!”她急得哭出来。 然而那人无动于衷。 他的那群同伴也都围上前来,粗暴地把mandy拽开。 “姚姐!姚姐!”mandy凄厉的哭喊响彻整片海滩。 我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在他的怀中不断挣扎,不断地用手去抓他的脸、脖子,引来他的一声声咒骂。 但他就是不松手。 眼见着他进入海里,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我隐约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情急之下用手指插了他的眼睛。 我的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停下。 “我操你妈!”他疼得大骂一声,闭着眼睛把我往前一甩—— 我直直地掉入了水中。 这里的水并不是很深,但我跌进去的时候还是喝了好几口水。 我手忙脚乱地扑腾着站起来,发现那群人都已经到了近前。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狰狞,眼神中透着狠戾。 “今天我们绝不会让你从这里走出去!”他们发着狠的威胁我。 要说我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也没有害怕到坐以待毙的程度。 我转过身,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湿透的衣服全都黏在了我的身上,有些影响我的发挥。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大海深处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喊:“姚希!姚希!” 他扯着喉咙,都快要破音。 第373章 冻晕过去 我一惊,手臂停止滑动,这才敢冒出头。 远远的,我看见一个人往我这边游过来。 他游得很快,溅起的水花都快有半米高。 同时,他大声叫着:“姚希!你在哪儿!” 我忽然有点眼热,原本因为害怕而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归于平静。 “我在这里!”我挥舞着双手,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去回应他。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他游得更快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跟前。 我俩浮在水面上对视了两秒,他忽的伸出手,将我扯进了怀中。 姜越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身体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海水太冷还是其他。 “我没事的。”我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中的酸胀难以言说。 “姚——姐!姚——姐!”海滩上mandy在喊,“快——点——回——来——吧!水——里——太——冷——啦!” 在水里泡了太久,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个温度,并不觉得有多冷。 可和我在一起的这个人,早上才因为运动过量而进了医院,大冬天里贸然跳入海中,会有什么后果我已经可以预想到。 “我们回去吧。”我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姜越却半天都没有声音。 我觉得奇怪,将他推开一些,却发现他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糟糕! 我连忙把他抱紧,以防他沉下去,而后对着岸上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我很清楚,单凭我一个人,在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以后,是不足以把他拖回去的。 海滩边停了两艘快艇,原本是供客人娱乐用的,这会儿算是派上了用场。 “姚小姐,把他给我!”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趴在快艇边缘,冲我伸出了手。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定睛一看,不是“8888”号房的那个壮汉又是谁! 然而此刻我无暇去想其他,抱着姜越慢慢靠近快艇。 黑西装两手探入姜越腋下,往上一抬,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上了快艇。 我自己扒着船边,费劲地爬了上去。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让姜越睁眼,说明他已经晕了过去。 快艇很快靠岸,黑西装抱着姜越首先跳了下去。 “姚小姐,我先带我老板去一趟医院。”他对我说。 “我跟你一起去!”我快步跟上,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您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我相信,我老板更不愿意看着您生病。”黑西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滩上空荡荡的,先前的那一大群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mandy和开快艇的度假村工作人员。 “姚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她紧张兮兮地问我。 “没事。”我摇了摇头,问她:“那些人呢?” “被保安带走了。”mandy说,“就在你跳进海里后不久。他们走了以后,我在岸上喊你了,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冒头。我不知道你是没听见还是在海里出了事,正准备去找你的时候,姜越和那个黑西装一起来了。他问我你在哪儿,我说你在海里,他二话不说,衣服都没脱,直接跳了进去。” 我的心潮剧烈起伏,一面因为姜越不顾自身安危的出手相助而感动,一面又因为他的莽撞而生气。 “姚姐,咱们赶紧回去吧!你再在这里站一会儿,没准也得冻晕过去!”mandy拽着我往回走。 我浑身湿漉漉的,不住地往下滴水,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眼球。 好不容易回了房间,mandy替我放好一缸热水,把我推进浴室,“姚姐,你多泡一会儿,把体内的寒气驱走。我下去一趟,问问前台这附近有没有药店,给你买几盒感冒药回来。” “谢谢你了。”我感激地说。 我的身体都被海水冻得僵硬了,泡进热水中才又慢慢活过来,大脑也重新有了思考的能力。 既然黑西装说姜越是他老板,那住在“8888”号房里的人就是姜越无疑了。 那个人是姜越的话,前几次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陌生人好吧。 == 我泡完澡出来,不见mandy的身影。 我的手机上倒是有她发来的一条微信,告诉我她出去给我买药了,预计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 她还提醒我,她让前台给我准备了姜汤,一会儿应该就能送来。 我看到这条消息还没过五分钟,门铃就响了,来的正是送姜汤的服务生。 我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一口闷下去,感觉立刻有热流蹿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mandy买了好几种感冒药,我挑了自己平常吃的吞了一颗,没多久困意就席卷而来。 我还等着姜越的消息,强撑着打起精神。 mandy看出我的心思,劝我:“姚姐,你先去睡吧,待会儿姜越要是回来了,我第一时间叫你。”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然而我这一觉睡到了傍晚,mandy都没有来叫醒我。 可能是姜汤和感冒药起了作用,我并没有发烧,甚至连鼻塞、头疼都没有。 我从卧室出去,外面的灯是亮的,mandy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我出来,她坐起来,关切地问我:“有不舒服吗?” “没有。”我摇头,又问她:“姜越他们还没回来吗?” “我没听见外面有声音。”mandy说,“十分钟之前我去‘8888’敲过一次门,也没有人应。” “我再去敲一次。”我边说边往外走。 我站在“8888”号房外,一连按了好几下门铃,依然没有人来应门。 “应该还没有回来吧。”mandy无奈地撇撇嘴,“他都冻得晕过去了,肯定得感冒发烧。我估计,他们可能要等烧退了才回来。” 我起了去医院看他的念头。 他们去的医院,肯定是早上那一家。 但偌大一间医院,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想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回了房间,试图给姜越打电话,可始终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他还没醒过来,还是压根就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第374章 巨大的谜团 晚上临睡前,我又去“8888”敲了一次门,依然无人应答。 我思来想去了很久,决定向瞿耀寻求帮助。 然而他表示:“我也没有他身边的人的联系方式。” 一整个晚上,我都辗转难眠。 我和mandy要赶10点的飞机,7点半就去前台退了房。 我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前台:“8888号房的客人回来了吗?” 前台查过以后摇头:“还没有呢。” “那如果他回来了,你让他联系一下我。我叫姚希。”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她。 前台把纸收好,答应我:“好的。” 从酒店去机场的一路上我都紧紧捏着手机,生怕漏掉一通电话。 上了飞机,我一直捱到最后一刻才不得已把手机关掉,一下飞机又赶紧打开。 然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只有瞿耀打来过电话,问我和mandy什么时候到s市。 在得知我们已经到达以后,他说:“今天不用过来公司了,在家里好好休息。赵霖给你们俩微信上都发了一个调查问卷的链接,你们今天之内填好。” ——赵霖是瞿耀的秘书,平时负责帮他打理一些琐事。 我看一眼微信,赵霖果真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调查问卷是关于度假村的,很简单,我花了五分钟就全部填完。 在“改进意见”那一栏,我特意写上了:在海滩开放时间配备多名安全员。 昨天幸好是姜越在楼上看到了,否则我和mandy最后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 晚上八点多,姜越的电话才打过来。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 “你还好吗?”我的一颗心高高地悬起。 “嗯。”姜越发出低低的一声,“你呢?”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还好”的。 他似乎捂住了嘴,还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咳嗽声变得模糊,但还是持续了好几分钟。 我在电话这头听着,心仿佛被人揪住,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无力感慢慢涌上来,我的情绪也随之变得异常低落。 等到咳嗽终于平息,他毫无底气地解释:“我就有点小感冒,并不严重。”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我什么事都没有,连感冒都没有。”我把所有的担心与关切都藏在心底,强作平静地说。 “那就好。”他的语气中带了点儿庆幸,我听得鼻腔庚酸。 “你还在b市吗?”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姜越又捂住嘴,低低地咳了两声。 “老板,喝点水。”电话那头传来他身边那位黑西装壮汉紧张的声音。 “先放着吧。”姜越低声吩咐。 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回s市?” “不知道。”姜越回答,“有事?”他的尾音稍稍扬高,隐隐含着期待。 “你昨天救了我,我本来应该去医院看你的,但是因为早就定了今天的机票回s市,所以……等你回了s市,我再去看你吧。”我说。 “不用了。”姜越的音调明显比刚才要低了许多,“我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去。” 我很失望,但又觉得不能这样就算了。 “那……等你回来再说。” 姜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我还有点事,挂了。” 之后都没等我说“再见”,他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阵阵“嘟”声,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谁给剜走了一块。 == 许总和向总都是说到就要做到的人,没过两天,瞿耀就喜滋滋地告诉我,公司一下涌进来好几个订单,客户全是b市的公子哥,其中就有许总和向总的儿子。 “看不出来啊姚希,你还有这本事。” 瞿耀这话,我竟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不是我有本事。”不是我的功劳,我一般不爱往身上揽,“许总和向总愿意跟我们这儿买车,看的都是姜越的面子。” “姜越?”瞿耀的惊讶一点也不像是演出来的,“这又关姜越什么事?” 我的惊讶也不比他少,“你跟姜越这么熟,居然不知道许总和向总都是他的表舅?” 瞿耀的嘴张得都快能吞下一整个鸡蛋。 他这反应,跟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我还真不知道。姜越很少会对我们说他家里的事情,我和言良也都只听说过方仲生那些破事儿——那还是因为方仲生渣得太出名了,常常上八卦新闻,想不看到都难。” “那你知道姜越这次去b市是干什么的吗?”我又问。 “他只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具体的都没跟我们透露。”瞿耀摊手。 “怎么了?”他忽然紧紧盯住我,“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风声倒没有,就是那天跟许总、向总聊了聊,他们说姜越是去b市投靠他们的,但我又觉得不太像。” 姜越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让我琢磨不透。 有人说,姜越是许总和向总带进度假村的,可为什么姜越可以住进最顶级的8888号房,而许总和向总住的是和我一样规格的套房呢? 而且,他还能独自占用整个室内游泳馆,能让度假村的餐厅破例为他送餐。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蹊跷。 “如果许总和向总真的是他的表舅的话,姜越去b市可能的确是找他们的。”瞿耀沉吟了片刻后说,“方仲生的遗嘱你也知道,姜越想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遗产的话,必须要回去千行,屈居陈熙之下。他被谁压一头都行,但绝不能被陈熙压。许总和向总在b市的势力不小,或许他想要向他们寻求帮助,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瞿耀说得不无道理,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全部。 至于他是确实不知道真相还是刻意隐瞒,我就不清楚了。 “对了。”瞿耀屈起手指,敲了两下桌子。 “嗯?”我不解地看向他。 “叔叔的情况挺好的,马上就能出院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是打算把他接回家去跟你和阿姨一起住,还是让他继续住在之前的地方,由我安排人去照顾他?” 第375章 不好的事情 我的想法肯定是把他接回家。 已经麻烦了瞿耀他们这么久,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当这个“甩手掌柜”。 但这事儿我自己又做不了决定,我妈拥有更大的发言权。 “我得回去跟我妈商量商量。”我说。 “行。”瞿耀也不抱怨什么,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就算阿姨不愿意跟叔叔一起住也没关系。实际上,我们安排的护工,比你们要专业得多,也更利于叔叔的术后恢复。” 可我哪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这些帮助? 越是在这种困难时期,我就越应该尽到自己作为女儿的义务。 而不是让其他不相干的人替我背上这个包袱。 幸好我妈也不是个厚脸皮的人,当我把这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哪能老给人家添麻烦呢?” 我立刻给瞿耀打电话,告知了我妈的决定。 “那我这周日就把叔叔送过去。”他说。 == 周日下午,瞿耀和言良一起把我爸送回来。 因为在b市和姜越的交集,看到言良,我总有些心虚。 “快进来坐。”我招呼他们进门,给他们拿出要换的拖鞋,等他们在沙发上坐好以后,又连忙进去厨房烧水。 “喝茶。”我把水端出来,一一递到他们手上。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低着头,避免与言良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瞿耀跟我妈寒暄一阵过后,就直入正题。 “阿姨,叔叔这次手术虽然挺成功的,但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出问题。”他郑重其事地说。 我妈脸上原本还挂着笑,这会儿也严肃了不少。 “我知道的。”她说。 “考虑到你们都缺乏专业的护理知识,我们还是为叔叔请了一位看护。”瞿耀说,“但因为你们家的房间有限,他不能24小时守在叔叔身边,所以有些注意事项我还是得跟你们交代一下。” 他大概是从医生那里得到了指导,把我们平时应该注意的事情——小到怎么安排饮食,大到怎么观察排斥反应,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对我们做了交代。 我妈也拿了纸笔,认认真真地把这些全都记了下来。 相比起他们的重视,我爸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医生都说我现在的状况很好,哪里需要注意那么多?” 的确,他的脸色比手术之前要红润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精神了。 我妈抬头瞪他一眼,冷冷地说:“闭嘴!” 我爸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瞿耀便提出了要走。 我妈极其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吃晚饭,却遭到了瞿耀的拒绝:“我和言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妈自然不好强求。 “姚希。”这个时候,言良突然点到了我的名字。 我本就顾忌着他,这会儿更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嗯?”我不得已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言良弯着唇角,像是在笑,可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你不送一下我们?”他问。 他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送,就太说不过去。 我妈也推了我一把,“姚希,快去送送他们!” 我换了鞋,跟在他们身后出门。 瞿耀也不知道言良的意图,还吐槽他:“你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还让人家姚希特意出来送你!” 言良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应该的,应该的。”我干笑着说,一双手却捏得死紧,一颗心七上八下。 到了楼下,言良对瞿耀说:“你先上车,我有几句话要跟姚希说。” 瞿耀狐疑地看着我们俩,问:“你们俩……难道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是啊。”言良笑得痞气。 “那……我现在能不能知道?”瞿耀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不能。”言良想也不想地回答,顺便踹了他一脚,骂道:“快滚!” 瞿耀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 没了瞿耀这个“润滑剂”,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冷凝。 “有什么事吗?”我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对着言良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出现在姜越面前的吗?”大约是不想被瞿耀听见,言良把声音压得很低,可那强大的气场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分毫。 我早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件事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一个意外,我并不知道姜越会在那里。”我努力沉着地说,“更何况,这一次的出差任务是瞿耀交给我的。” “你明知道姜越就在b市,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言良冷声问。 “我没想到会这么巧。” 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但言良很显然并不相信。 “就算你事先不知道姜越会出现在那家度假村,在高尔夫球场你总该看见他了吧?可你不仅没有从那里离开,反而还主动上了他的车,后来还跟他一起去了医院。” 言良对我们在b市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一桩桩,都成了他控诉我的“罪状”。 我很清楚我违反了和他的约定,但是—— “我之所以会上姜越的车,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后来也证明我是对的,他的确在比赛中途身体出现了状况。虽然我答应了你不再跟他见面,可我还没有冷血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然而我的理由并没有成功地将他说服。 “姚希,你不觉得你多管闲事了吗?”言良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将我一身的热血浇熄,“就算姜越在比赛中途身体出现状况,现场那么多工作人员,总会有人送他去医院。我听说他为了救你跳进了海里,又把自己整出了一身的毛病。”他的眼神极冷,都快能把我冻僵,“你看,一旦遇上你,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 我向来知道言良说话很毒,可他从前面对着我时,总是嬉皮笑脸,充满善意。 如今当他把“毒舌”用到我的身上,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态也随之崩溃,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等姜越回到s市,你不要去见他,哪怕只是为了道谢也不行。”言良说完,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第376章 受到牵连 我精神恍惚地上了楼。 言良的话始终盘桓在我的脑海,让我胸口发堵。 我爸妈和保姆阿姨都还在客厅里,三个人都无声地坐着,气氛有点尴尬。 保姆阿姨并不知道我爸的身份,从得知他要住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没怎么说话。 我妈大概是和我爸还有点隔阂,也不主动开口。 至于我爸——本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更不会找什么话题跟她们俩聊天。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沉默。 我妈看见我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急急地问:“把他们送走了?” “嗯。”我点头,问她:“你们就一直在这儿呆坐着吗?也不看个电视什么的?” “我们在等你回来。”我妈说。 “等我回来?”我有点受宠若惊,“做什么?” “我想了一下,让你卜——”她那个“爸”字刚发了一半的音,就立刻拐了个弯:“杨叔叔住你的房间,你跟我一起睡。你自己的房子装修好了就会搬走嘛,免得到时候我们几个老的再折腾。” 我妈要不提,我还真忘了我房子在“装修”这事儿。 “好。”我很爽快地答应,“那我先收拾一下,把东西搬您房里去。” 同时我在心里盘算着:等拿到驾照,就搬回我自己家里去。 == 我爸来了以后,家里三个人的生活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些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保姆阿姨做的菜都变得清淡了,以至于我时常不想回家吃饭,借着“加班”的名义在外面解决。 我天天留在公司“加班”到六七点,自然引起了瞿耀的注意。 “最近我给你的任务好像也不多吧,你怎么就忙成了这样?”他很不理解。 在得知了我的苦恼以后,他很大方地表示:“以后你每天晚上都跟着我混吧!” 起初我以为他这意思是让我跟他一起吃外卖,毕竟我们俩每天中午都这样。 谁知道他带着我去了超市,正儿八经地买了许多菜。 我惊得呆了:“你会做菜?” 瞿耀“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买完菜,我俩一块儿回了他家。 我惊讶地发现,原来空荡荡的厨房,如今被各种各样的厨具填满。 我不好意思吃白食,主动提出要给他打下手,帮忙择择菜什么的,却被瞿耀推出了厨房。 更夸张的是,他还把厨房的门紧紧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我心里有点慌。 我在厨房外徘徊了一阵,时不时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好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我稍稍放下心来,去客厅开了电视。 六点多这个时间,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多数电视台都在放本地的新闻。我拿着遥控器摁了一圈,最后停在了b市卫视。 只因为正在放的是维克托集团的新闻。 维克托集团最近可谓是状况频发,一连爆出了好几起马桶爆炸事故,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维克托是国内知名的大品牌,虽然以前出过丑闻,但国民对所谓的“大品牌”有种迷之信任,总认为叫得上名的大公司的产品,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厂商质量更有保障。 因此,维克托集团年年的销售额都很高,国内大部分的高端酒店都用的他们的产品。对于不差钱的人家,维克托更是他们的卫浴首选。 结果闹了这么一出。 维克托的质量自然遭到了公众的质疑,不仅“马桶爆炸”事件的受害者要求维克托集团给一个说法,许多购买了维克托产品的普通消费者也联合起来,要求质监局介入,让维克托集团给出一个真实、准确的质量检测报告。 维克托集团的公关向来及时,这一回也不例外。 他们第一时间安抚了受害者,给予了他们巨额的赔偿。之后又发布声明,表示已经联系了相关机构,很快会把检测结果告诉大家。 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 维克托集团出具的检测结果是:维克托的产品并无任何的质量问题,几起马桶爆炸要么因为长时间使用导致马桶老化,要么因为马桶长期得不到清洗,里面积攒了太多甲烷气体,被明火点燃爆炸。 但这个结果并不能服众。 许多人提出疑问:为什么出事的仅仅只有维克托的马桶? 这个问题,维克托集团并没有作出回答。 而今天新闻里放的,就是此次事件的后续。 有好事网友发现维克托集团提供的质检报告上加盖的公章,并不属于专业的鉴定机构,而是某家开了没多久的野鸡公司。 这家公司的法人叫蒋刚,与维克托集团的总裁同名同姓。 这样的“巧合”惹怒了大众。 不少消费者去到了维克托集团门口静坐抗议,要求他们将自己的产品从各大超市、家装市场下架,并且回收已经售出了的产品。 大概是公关公司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应对方案,维克托集团对于消费者的抗议采取的是置之不理的手段。 可这无法阻止销量的日益下滑。 有些激进分子甚至还在维克托的专柜进行了一番打砸——当然这些人也都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千行集团也受到了这次事件的牵连。 原因无他:千行集团旗下的万豪酒店,以及好几家度假村都用的是维克托的卫浴产品。甚至于,因为千行集团与维克托集团的长期合作关系,他们的房地产销售人员会有意地向自己的客户推销维克托的产品。 维克托的质量问题一爆出来,万豪酒店的入住率也骤然降低。 被销售忽悠购买了维克托产品的房主都不断地在网上发帖爆料,并要求千行和维克托两大集团赔偿自己的损失。 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和口碑,千行集团立即关闭了所有酒店和度假村,表示将在彻底更换卫浴产品后重新营业,并终止与维克托集团的一切合作。 他们也承诺:所有千行集团旗下小区的业主,只要购买了维克托产品的——不管是自己购买还是通过千行的销售人员购买,都将获得免费的卫浴用品替换服务。 第377章 一石二鸟 瞿耀把做好的菜端出来,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发出“呵”的一声冷笑。 “怎么?”我扭头看他。 “千行真是自作自受。”瞿耀的语气中既有嘲讽,又有不屑。 “不对啊——”我忽然意识到,“你原来不是万豪酒店的副总么?卫浴这一块儿你没把关么?” “我怎么可能不把关?”瞿耀的音调不自觉地扬高,“我向来不跟曾出过信誉问题的公司合作,所以我在的时候新建的那一批万豪,一开始我是拒绝了和维克托的合作,准备对外公开招标的。当时姜越也批准了我的计划,结果中途被方仲生拦截下来了。方仲生说,这么多年来,维克托都是千行的供货商,我们要是搞招标那一套,无疑是在破坏两家集团的关系。但其实我和姜越都知道,他只是图维克托给的接近50%的折扣。不过方仲生是董事长,我们俩只是高级打工仔,在他面前没有话语权,他硬要用维克托,我们也不可能跟他对着来。过了这么多年,维克托果然出了问题。”他说这话时,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也仿佛终于吐气扬眉。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嘴角下压,露出遗憾的表情,“方仲生没有吃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但能磨一磨陈熙,让他知道这个盘不是这么好接的,也挺好的。这一回,千行怕是损失惨重。” 千行集团的生意虽然涉及了多个领域,但大头还是在房地产这一块。偏偏这次出事的就是房地产,也不知道陈熙能不能带领千行集团顺利度过难关。 “我觉得有点奇怪啊。”有一点我始终琢磨不透,“你说,维克托的产品质量要真的不合格,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现在一爆又爆出一连串,会不会太巧了?” 瞿耀冷嗤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年没出过事?像维克托那种大公司,想压几则丑闻太容易了,只要舍得花钱,什么不能搞定?现在会爆出来,要么是实在压不住了,要么是有人想搞维克托。” 他说的话挺有道理,而我更偏向于后一种解释。 可是……谁想搞维克托呢? 我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我想说服自己不是他,因为他本身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可这个时间点又实在太巧—— “你觉得……有可能是姜越做的吗?”我问瞿耀。 瞿耀被我问得愣住。 “你怎么会认为是他?”他反问我。 “在b市的时候,我被维克托总裁的女儿带头欺负,姜越还因此染病住院。之后没多久维克托集团就出了事,你不觉得……很巧吗?” “这个……”瞿耀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开口:“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毕竟姜越现在势单力薄的,哪能跟维克托集团抗衡啊?” 凭姜越自己可能不行,但是—— “如果他利用了许总和向总的势力呢?” 这两位是姜越的表舅,在我与他们的相处之中,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姜越的疼爱。姜越要求的话,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给他提供帮助。 “也不是没有可能。”瞿耀说。片刻后,他忽然笑开,似乎有些骄傲,“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确实挺像是姜越的风格。而且,还把千行给拉下了水,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他的肯定,我却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还有些沮丧。 姜越这么大费周章地为我出一口恶气,因为什么我心里有数,可我无法对此作出回应。 甚至于,就连表达感谢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不能去做。 我害怕言良的恶言恶语,更害怕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旦遇上我,姜越就不会有好的事情。 “行了行了,别纠结这些了。”瞿耀打断了我的思绪,“快来尝尝我做的菜!”他兴高采烈地说。 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做好了两道菜。一道麻婆豆腐,一道玉米炒火腿——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菜。 但我作为一个吃白食的,没有资格品评什么。 瞿耀递给我一个勺,之后便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盯着我。 他这个样子,骤然给我增加了许多压力。 我舀了一勺豆腐送入口中,几秒后,就被呛出了眼泪。 “你是放了多少花椒粉啊!”我拿起手边的水猛灌几口,终于把那一阵难受劲儿给压了下去,但麻掉的舌根还是没“救”回来。 “难道不是花椒粉放得越多越好吗?”瞿耀相当的无措,自己也舀了一口豆腐吃下,之后喝完了大半瓶水。 他把装有麻婆豆腐的盘子挪得远远的,又把另外一道菜推到我的面前:“你吃这个,这个肯定好吃!” 经过了刚才那道菜的打击,我已经对他失去了一半的信心。 这一回,我小心翼翼地把勺子伸过去,只舀了小半勺玉米。 “……你是不是没放盐啊?”我问他。 瞿耀依然还是之前的懵逼表情,“为什么要放盐?咱们刚才去买玉米的时候,那个阿姨不是说这个玉米非常甜,什么调料不加都很好吃吗?” 对此,我无话可说。 “你以后都别做菜了,还是去外面吃吧。”我发自内心地建议他。 “那可不行!”瞿耀迅速否决了我的提议,“大不了我去报个烹饪班,好好地学习一下呗!” “为什么啊?”我不解,“你以前在外面吃不是挺好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怎么突然就想不开要学做饭了?” “当然是因为自己做既便宜又卫生咯!”说话间,瞿耀回避着我的视线,明显是心虚了。 “说实话!”我严正要求。 瞿耀犹豫了半天,才用很小的声音扭扭捏捏地回答:“别人不都说,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征服他的胃么?我估摸着这条定律对女人也适用,所以……” 我想了很多理由,唯独没想到这个。 “挺好的,小伙子!”我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我祝福你,早日心想事成!” 第378章 补偿 瞿耀没报烹饪班,而是请了万豪的一位大厨,每天晚上来他家里“授课”。 我也乐得每天跟着他蹭饭。 有几次言良也来了,但在瞿耀面前,他对我依然跟从前一样,偶尔开开玩笑、插科打诨,好像从来没说过那些伤人的话。 我却做不到他这么自然,每每总会有些不自在。 瞿耀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背着言良问过我:“你和言良闹矛盾了吗?” 我笑一笑敷衍过去:“没有啊,我们俩挺好的。就是他有时候开的玩笑,我可能接受不了。” 瞿耀当时那神情,像是有些怀疑,可体贴的没有继续追问。 == 我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一位叫“蒋墨羽”的小姐找我,问我认不认识,能不能让她进来。 我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一个和“蒋墨羽”这个名字对上号的人,于是我回答:“我不认识她。” 过了一会儿,前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姚姐,这位蒋小姐说你肯定认识她,你只要见到她就知道她是谁了。” 我想了想,说:“那你让她进来吧。” 反正总裁办这么多人,她就算是个骗子,也做不了什么。 而等她进来,我发现:她并没有撒谎,我的确认识她。 “你怎么敢来我们公司的?”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坐在走道另外一边的mandy“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来人大声质问。 她的脸上有惊恐也有憎恶,“你快从我们公司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上来了!”她威胁道。 然而来人没有理会她,视线在办公区逡巡了一圈,最后成功锁定我。 “姚小姐!”她露出一个假到了极点的笑,快步朝着我的座位走来。 “哎!”mandy冲出去,挡在了她的前面,“我警告你!你离姚姐远一点!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可能让你随便撒野!” mandy的举动让我感到一阵温暖,但我做不到让她一个小姑娘替我出头。 “mandy。”我叫住她,“这事儿你别管,我自己解决。” “姚姐……”mandy转过头,眼里有些不解,更多的还是担忧。 我对蒋墨羽说:“我们去会议室吧。” 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大家的工作。 蒋墨羽点点头,说:“好。” 我带着蒋墨羽去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我关上门,却没有反锁。 ——待会儿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大叫一声,外面的人起码还能进来救我。 “随便坐啊,蒋小姐。”我指着那一堆空椅子。 蒋墨羽——或者说joy,再没有那一天在浅水湾度假村的嚣张,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的拘谨。 她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放在会议桌上,微驼着背,半晌才开口:“姚小姐,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 这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接受。”我拒绝得毫不犹豫,“你和你的朋友对我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够弥补的。” “我知道。”蒋墨羽像是早就料想到了我会是这个态度,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了我的面前,“这里面有一百万,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密码是六个0,你随时可以取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钱来打发我。 当初方仲生逼我离开姜越,用的是威胁的手段。我还因为他没有按照偶像剧的剧本来走,用金钱诱惑我、羞辱我而很是遗憾了一阵。 没想到这种剧情今天终于被我遇上了。 我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 我拿起那张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还用手指不断地摩挲卡面。 我这种表现,在蒋墨羽眼里大概挺像是“见钱眼开”的。她的背慢慢挺直了,脸上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姚小姐,只要你跟许总和向总打一声招呼,让他们停手,不再对付我们公司,这张卡里的钱就都是你的了。”她说。 果然,维克托这次的事件和许总、向总有关。 也就是说,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正是姜越。 “咦?”我疑惑地皱眉,“蒋小姐刚刚不是说,这一百万是对我的补偿吗?怎么现在又有前提了呢?” 蒋墨羽的笑僵了僵,“不算是前提,只是想请姚小姐帮一个小忙。我相信这对于姚小姐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确实没什么难度。”我用同样的假笑来回应她,“但是这个忙我不想帮,怎么办呢?” 闻言,蒋墨羽的脸色变得阴沉,笑容彻底消失。 我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可她现在到底有求于我,只能强行控制自己的脾气。 “如果你是对这个金额不满意的话——”她咬一咬牙,“我可以加到两百万。其中一百万是对你的补偿,另外一百万算是酬金——当然,这是需要你先帮忙才能拿到手的。” 两百万,对于我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要说我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蒋墨羽——或者说她所代表的维克托集团,想用区区两百万换整个集团的安宁,未免太抠门、太异想天开了些。 “蒋小姐,你在来之前,对我做过背景调查吗?”我气定神闲地问蒋墨羽。 “嗯?”她被我问得蒙住,“没有。” “那你知道‘旗峰’这家公司吗?”我又问。 蒋墨羽回答:“知道。” “那你知道旗峰的创始人兼上一任总裁是谁吗?”我循序渐进。 蒋墨羽满脑门的问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向蒋小姐介绍一下。”我咧开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旗峰公司的创始人兼上一任总裁名叫姚应雄,好巧不巧,正是我父亲。”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让蒋墨羽睁大了眼,她的嘴唇嚅了嚅,半天没发出一个音。 “旗峰公司比不得维克托集团,但每年的利润也都过了亿。所以蒋小姐,你认为我会稀罕你这两百万吗?”我问。 第379章 离间计 蒋墨羽的手慢慢地捏紧。 她的年纪不大,沉不住气,被我这么一刺就露出了无地自容的羞愧表情。 我把银行卡推回到她的手边。 “说实话,蒋小姐,这次维克托出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是我和许总、向总的第一次见面,许总替我解围不过是出于正义,而不是因为我们有交情。你要认为这次许总、向总是为了我才这么大费周章地整维克托,我只能说,你错了。” 蒋墨羽不相信我的说法。 “维克托集团与飞扬、超越两家公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从未与许总、向总发生过矛盾。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对维克托出手。” “或许是因为……姜越呢?”我给她指了一条“明路”,“那天姜越跳到海里救我,似乎伤得不轻。许、向两位老总跟姜越关系好,你应该是知道的。比起帮我,他们俩更有可能是帮姜越出气吧!” 我是故意把姜越牵扯进来的。 这样维克托的人就会去找他,而不是继续烦我。 而姜越有许总和向总保护,无关的人想见到他并不容易——甚至于,他们都不知道他人到底在哪里。 这个借口显然是比较可信的,因为蒋墨羽听完以后陷入了沉思。 在浅水湾度假村里,许总、向总从未避讳表现出与姜越的熟稔。尽管他们没有对外公开真实的关系,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姜越是惹不起的。 哪怕有许多人在背后嘲讽姜越,但当着他的面,也全都是客客气气的。 几分钟后,蒋墨羽回过了神。 她把银行卡收回包里,重又昂首挺胸,骄傲得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 “今天打扰了。”她这话说得很敷衍,表情也是冷淡的,透着一股不耐烦。 ——大概是我在她那儿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她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快步走到会议室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忽的停住了脚步。 我仍坐在原位,沉着地看着她。 蒋墨羽转过头来,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笑。 “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重要讯息,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 我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天在高尔夫球场,我并不是没来由地找你的茬。”蒋墨羽说。 这个事实着实让我惊了一下。 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上层圈子里的人。在这个圈子里,阶级制度更加的明显,也存在着一个隐形的歧视链条。 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公子哥欺负家庭条件不如自己的人是很常见的现象。而且,他们的这种“欺负”,就跟校园暴力一样,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通常都是因为自己对别人“看不顺眼”。 我以为,蒋墨羽和她那个朋友phoebe,也是这样。 “我喜欢陈熙。”蒋墨羽又扔出一枚“炸弹”,炸得我大脑一片混沌。 “你喜欢陈熙……关我什么事?”我不能理解。 那天陈熙又不在现场,我和陈熙虽然纠缠不清过一阵子,可除了身边的人以外,其他人也不知道。 “你忘了吗?在千行集团举办的酒会上,陈熙邀请你跳了第一支舞。”说到这里,蒋墨羽的眼里闪过一抹嫉恨。 陈熙邀请我跳舞的事,我当然不会忘。我只是不记得有在那个酒会上见过蒋墨羽——毕竟那一天瞿耀带着我见的人太多了。 “本来吧……”蒋墨羽轻蔑地瞥我一眼,“你这张脸这么平凡,我压根就忘了你长什么样,可我和phoebe那天正讨论着陈熙,忽然听见姜越在给许总和向总介绍你。他说,你就是在千行酒会上,和陈熙跳舞的女孩子。我当时怒火一下子涌上了头,之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的内心因为她的话而地动山摇,但为了不让她太得意,我仍表现得气定神闲。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我问。 “我虽然容易冲动,但不是真的傻逼。”蒋墨羽高傲地扬起下巴,微微一笑,“姜越要给许总、向总介绍你,可以说的有很多,为什么要特意提到陈熙?还不是为了挑拨,让我对你产生敌意!我现在是善意地提醒你,别被姜越骗了,他才不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说完,她拉开门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发呆。 我承认,蒋墨羽这一番话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她说的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我认为,以她的智商,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一个“离间计”。 更何况,她提到了陈熙。 陈熙跟这一次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是真的,她应该不会特意把他给扯进来。 正如蒋墨羽所说,姜越要向许总和向总介绍我,最直接的就是提到旗峰。况且,许总和向总对我的了解似乎挺深,那些信息并不像是能够从姜越在高尔夫球场说的那几句话里得到的。 也就是说,“在千行酒会上和陈熙跳舞的女孩子”,姜越的确是刻意说给蒋墨羽她们听的,为的自然是让她们来找我的茬。 但是……为什么呢? 别的人我不清楚,可姜越并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或者说一些废话的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背后,一定都有一个目的。 从他后面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当众出丑,也不是想让我受人欺负、得到什么教训。 所以我实在是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姚姐!”mandy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脸的担心:“那个臭女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倏地从刚才的思绪当中抽离。 “没有。”我挤出一个笑来,故作轻松地说:“这可是我的地盘,她能把我怎么样?” mandy松了一口气,又好奇地问:“她来找你做什么呀?” “来跟我道歉。”我说。 “什么?!”mandy夸张地大叫,一张嘴张得老大,“她那种人还会道歉?!” “没什么诚意,所以我没有接受。”我拉着mandy的手往外走,“别纠结这个了,赶紧回去工作吧,不然瞿总又要骂人了。” 第380章 最后一个绑匪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惚中犯了好几个错误,被瞿耀叫进办公室臭骂了一顿。 但在骂完以后,他又很快恢复了平和。 “刚才是以你上司的身份教训你,现在我以你朋友的身份关心你:我听说今天有个女人来公司找你了。所以,你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么?” “麻烦事倒没有。”我犹豫了一下,把蒋墨羽跟我说的那些全都告诉了瞿耀。 一来我的确需要有人替我出主意,二来瞿耀跟姜越熟,说不定能猜透姜越的想法。 谁知瞿耀沉吟了一阵,皱着眉头说:“姜越那个人,向来心思特别复杂,很多时候他在想些什么,我和言良都摸不清楚。不过啊——”他弯了弯唇角,目光中透着笃定,“你不用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不论姜越想做什么,他都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先前还狂乱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间诡异的平静下来。 瞿耀说得没错,我只用相信姜越绝不会伤害我就够了。 其他的事情……管他呢。 他帮了我那么多,偶尔利用我一两次,又算得上什么?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瞿耀重新正色,“维克托的事,你千万不要掺和。既然那个蒋墨羽都说了是许总和向总在搞他们,那这件事背后肯定有姜越的手笔。以我对姜越的了解,这事儿到现在这一步还不算完。我再预言一下:除了维克托以外,肯定还有其他的公司也要倒霉。” 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神奇的是,几天以后,他的预言变成了现实。 “倒霉”的公司和维克托集团多少都有些联系,而它们“倒霉”的原因,则各有各的不同。 做实业的,几乎全被爆出产品质量问题;搞投资的,就有偷税漏税的丑闻;某家模特经纪公司最惨,老板被人实名举报拉皮条,旗下模特出台接客的价格也遭到泄露,以至于整家公司被查封,模特全被带进了警察局。 这一场无差别攻击的“大风暴”让所有企业家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拉下水的就是自己。 网友们都挺兴奋,毕竟如今“仇富”算得上是“政治正确”。有钱人一旦出事,就有一群无关的人欢呼叫好,也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官媒也在这个时候出来引导舆论风向,要求各家公司“严于律己”,不要心存侥幸。 上头更是趁热打铁地来了一拨“打老虎”的行动,一连拉下了好几个和商人勾结的不法官员。 这件事最终发酵到这么大,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就连瞿耀也说:“姜越这回玩太大了,居然搞到上面都出手了,估计又要树不少的敌。” “那他现在不是很危险?”我挺担心他的。 原来只有一个维克托集团,压根就不是飞扬和超越的对手。可现在这么多的公司,以及受到牵连被组织调查的官员都可以组成一个“复仇者联盟”,他们如果想对付姜越,不说轻而易举,起码不难。 “危险肯定是危险的。但是他要能把那些公司一网打尽、连根拔起,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他们就没办法再威胁到他。”瞿耀十分淡定,神色中甚至还有些淡淡的骄傲,“我相信,姜越一定能够做到。” 我不知道瞿耀的信心从何而来。 姜越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许总和向总,也就是飞扬和超越这两家公司。飞扬和超越规模虽然大,但再大也没有到只手遮天的程度,搞一搞其他小公司,让他们吃点苦头还行,真要直接把他们弄垮,想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我跟瞿耀说了自己的担忧,他却完全不以为然。 “那个人可是姜越啊。”他说,“‘姜越’这个名字,就是成功的保障。” 我想他可能已经忘了姜越在离开千行以后的穷困潦倒,或者——他是误入了某个以姜越为“教主”的邪教。 == 我成功通过了“科目二”的考试。 传说“科目二”是驾考当中最难的一项,很多人第一次都会挂,我却一次性的通过了。 这无疑是值得庆祝的。 于是我主动提出要带我爸妈和保姆阿姨出去吃饭。 因为我爸行动不便,他们仨通常都待在家里,最多也就下楼去,在小区里走一走,很久都没有“进城”过了。 同时,我还邀请了瞿耀和沈彤,他们俩都欣然应允,并且还体贴地开了车过来接我们。 我爸的身体还是很弱,不能长时间的坐车,所以我们也没有去太远,在最近的商业中心找了一家评分比较高的餐厅。 周末的晚上照例是要等位的,我们在餐厅外面坐着闲聊,我向沈彤和瞿耀讨教“科目三”考试的一些技巧。 “姐,你怎么了?”保姆阿姨突然出声,把我们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她口中的“姐”只能是我妈。 我扭过头,发现我妈忽然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某处。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全都是和我们一样等位的食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您看什么呢?”我问我妈。 我妈收回视线,右手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指甲无知觉地陷入了我的肉中,掐得我生疼。 “那个男人……那边那个蓝色衣服的男人……”她低下头看着地面,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就是最后的一个绑匪。” 不只是我,我身边的瞿耀也听清楚了她的话。 我和瞿耀迅速地转头朝着刚才那个方向看去,在人群之中,的确有一个穿着蓝色夹克外套的男人。 他正在和身边像是他妻女的人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我们。 瞿耀掏出手机,很自然地拍下了那人的照片。 “咱们不要打草惊蛇。”他低声对我们说,“阿姨,您和姚希先离开,我们一会儿在停车场见。” “好。”我连忙扶着我妈站起来,沈彤也跟在我们后面,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替我妈挡住那个男人的视线。 第381章 方仲生的保镖 我们一路都走得很快,哪怕已经离开了那个男人的视线范围,速度也没能降下来。 我妈始终紧抿着唇,握住我的手没有一刻放松过。 因为害怕耗费太多时间,我们没等直达电梯,而是通过手扶电梯一层层地往下,一直到地下停车场。 我们在沈彤的车里等瞿耀他们下来。 沈彤不知道我妈被绑架的事,等到这会儿安定下来了才问:“阿姨刚刚说的那个‘最后的一个绑匪’是什么意思?” 以沈彤和我的关系,我没有瞒着她的必要。 “我妈前不久被人绑架了,绑匪抓到了两个,还有一个在逃。”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沈彤责怪我。 “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还要害你跟着担心。”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沈彤瞪我一眼,又问我妈:“阿姨,您没事吧?” 我妈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自然也没听到沈彤的问话。 沈彤叹了口气,眼里担忧的神色很浓。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我。 “看瞿耀打算怎么做吧。”我说。 瞿耀已经拍下了那个绑匪的照片,查到他的身份是很容易的事情。之后……就是警察的职责范围了。 十几分钟后,瞿耀和保姆阿姨一左一右的扶着我爸下来。 他们直接上了车,瞿耀降下车窗问我:“去哪里?”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该吃的晚饭还是得吃。 更何况,这“意外”也不算坏。 我报了个商场的名字,瞿耀和沈彤同时发动车子。 我们到那边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高峰,恰好不用等位,可以直接进去。 我们人多,要了个包厢。 关上门后,我爸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说要换地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我妈。 虽然他没听到我妈当时说的话,但也看到了我妈极差的脸色,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这个问题,知情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实话,怕我妈不愿意;要胡编乱造,又怕我爸不相信。 所以大家一致地保持了缄默,等着我妈自己解释。 “没什么。”我妈说,“就是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 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调整,她的情绪比起之前要稳定许多。 我爸那表情看起来将信将疑,但他和我妈之间仍旧尴尬,这会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席间,瞿耀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吃个几口,就得回一次信息。 我看到对话框最上方他给对方的备注:陈队,知道他又是在为我妈的事劳神。 我给他夹了个鸡腿,劝他:“吃完饭再弄吧。” 瞿耀依旧捧着自己的手机,字打得飞快。 “马上就弄完了。”他说,“他已经在系统里找到那个人了。” “这么快?”我很诧异。 今天可是周末,现在也已经晚上八九点,就算是警察,这个时间也应该在家里休息。 “我拍完照片就给他发过去了,他赶回单位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这其实算慢的了。”瞿耀不以为然。 他的话音刚落,陈队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他说:“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现住址,我现在就派人过去,争取一次性把他抓获。” 瞿耀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了。”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可以安心吃饭了。” 他安心了,我却开始记挂着这件事,所有的菜都食之无味。 幸好在回家的路上,瞿耀就接到陈队的电话,说人已经抓到了。 我坐在瞿耀的车上,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现在怎么办?去警察局吗?”我问他。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吧。”瞿耀说,“再说了,你们不是打算把这事儿瞒着叔叔么?要是我们几个突然说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他不会怀疑么?” “那倒也是。”我点点头,他总是想得特别周到,“那我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明天早上找个借口去一趟警察局。” == 我说要带我妈去医院做个检查,早上很顺利就出了门。 陈队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之后就带了我妈去指认犯人。 这回我妈没有了压力,很快就指认出了真正的绑匪。 等我妈出来,我跟着陈队去了他的办公室,问他:“这人跟之前那两个是什么关系?跟我大伯呢?” “他跟崔成志、魏大明没有关系,跟你大伯……也没有关系。”陈队的答案让我十分迷惘。 “既然他跟他们全都没有关系,又怎么会策划这一起绑架案呢?而且,从我们这里勒索得到的两千万赎金,他一分钱都没有拿。”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绑了人,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 “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陈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查过他和他所有亲属的银行账户,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资金流入。” 这个案件,简直可以用“扑朔迷离”来形容。 “但是——”陈队话锋一转,我的注意力也跟着高度集中。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查到,他之前在一家高级安保公司工作。绑架案之前,他负责保护的那个人你也认识。” “谁?”我虽然交心的朋友很少,可认识的人有很多,尤其是以前跑新闻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和人打交道。 所以光听陈队这么说,我压根就想不到会是谁。 “方仲生。”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过,他是不是受到方仲生的指使,我们还不知道。”陈队又说,“但我们比较倾向于是方仲生在幕后指使,因为绑匪本身和你们无冤无仇,而且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真的找不到他参与此次绑架案的目的了。” 方仲生和我确实有很大的过节没错,可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在绑架案发生之前,他已经病入膏肓。 那种情况下,他关注的更应该是怎么治好自己的病,而不是给我制造麻烦才对。 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第382章 约饭 陈队向我承诺,会继续追查下去,一定弄清楚绑架案背后的真相。 幕后黑手一时半会儿可能查不出来,但—— “既然已经抓到了最后一个绑匪,那我大伯那边……是不是可以有点进展了?”我问陈队。 “嗯。”陈队点头,“这两条线我都让人在跟,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把我妈送回家后才去公司。 瞿耀也很关心案件的进展,当即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问:“怎么样了?” 我把所有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方仲生的保镖?”瞿耀皱紧了眉头,“但是方仲生没理由绑架阿姨啊。你跟姜越又没关系了,他怎么会还针对你?” 我和瞿耀的想法一致,但也不能如此草率地排除掉这样一种可能。 于是我努力地给方仲生找着理由:“如果他针对我不是因为姜越,而是陈熙呢?”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千行集团的酒会上,我和陈熙跳舞的时候,方仲生看我的眼神。 不满的、冷酷的、怨毒的,像是想让我立即消失一样。 “不不不。”瞿耀仍旧摇头,“如果真的是方仲生绑架了阿姨,他一定是想借此来威胁你。那么,他就会让你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而不是大费周章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否则不能对你产生威慑力,也就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的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 “可如果不是方仲生,又会是谁呢?总不至于是那个保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吧?那他图什么呢?”我问。 “也肯定不是那个保镖自己策划的。”瞿耀的语气很笃定。他眯着眼睛,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我心里倒是有一个可能的人选。” “谁?”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瞿耀笑得神秘莫测,“等我跟陈队商讨一下,等到有证据了,我再跟你说。” “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我愤怒地指责他。 瞿耀撇撇嘴,“这不是怕我万一弄错了丢人么!反正,你安心等着就是了。”他把我轰了出去。 == 当天下班后,我意外地接到了陈熙的电话。 “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怎么这么突然?”我觉得奇怪。 “最近公司突发状况太多,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我的压力太大,想找个人聊聊天,纾解一下。”陈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向来没什么朋友,这个时候唯一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千行集团最近确实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陈熙承担的压力有多大,我能想到,但也想不到。 毕竟我从未身居那样的高位,无法真正体会到他的焦虑和不安。 我同情他,可对于跟他吃饭这件事,我打从心底里排斥。 就在这个时候,瞿耀收拾好了东西从办公室里出来。 “走吗?”他问我。 “你先等一下啊。”我对陈熙说完,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捂住话筒,有些犹豫。 “怎么了?”瞿耀眼尖地发现了我正处于通话中的手机,压低了音量问:“跟人有约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让他看见陈熙的名字。 瞿耀的脸一沉,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有人约我吃晚饭。”因为电话那头的陈熙还在听,我故意模糊了他的名字,用“有人”来代替。 瞿耀却很爽快地说:“那你去吧。” 他这个反应是我始料未及的,毕竟他经常警告我,让我离陈熙远一些,尽量不要跟他来往。 然而今天,他却主动让我去跟陈熙吃饭。 这是在是太奇怪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真的假的?”我不确定地问。 “当然是真的。”瞿耀的表情十分真挚,“去吧去吧。”他把我的包塞进了我的手里,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外推,“快点下去,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他越是积极我就越是心慌。 我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喂”了一声,“你还在吗?” “还在。”陈熙立即回答,“怎么样,决定好了吗?”他问。 “嗯。”我扭头瞥瞿耀一眼,而后对陈熙说:“我马上就下去,你稍微再等个几分钟就好。” “好的。”陈熙欣然应允,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挂断电话,我紧盯着瞿耀,问:“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瞿耀嬉笑道:“我能有什么阴谋?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请你吃饭,你可得好好珍惜!而且,你跟他去吃饭了,我回家还能少做点菜。” “我跟你说瞿耀,你现在很不正常。”我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戳穿了他,“反正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会按照你的要求,跟陈熙去吃饭,但是吃完以后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瞿耀靠着电梯内壁,双手插进裤兜,仰头望着最上方不断变化的数字,对我的要求不置可否。 电梯很快到达了一楼。 我走出大厦,一眼就看到陈熙那辆显眼的黑色宾利。 这种豪车在s市这样的大城市都不常见,因而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回头率超高。 我顶着莫大的压力走过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熙就坐在后座,腿上还放着一台的笔记本电脑。 他原本盯着屏幕在看,听见我开门的声音,立刻把电脑合上,转头冲我笑道:“来了?” “嗯。”我也挤出一个微笑,坐在了他的身边。 “开车吧。”陈熙吩咐司机。 等汽车并入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他问我:“想吃什么?” 我本就不是奔着吃饭来的,于是说:“随便,都听你的。” “那好。”陈熙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从不在这种小事情上纠结。“那就去吃烤串吧,再喝点啤酒。我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说完,他对着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名。 他带我去那地方是市一医院后面那条街。 我还记得上次跟他一起去过,之后就遭到了绑架。 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阴影,怯怯地提议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第383章 宣告破产 陈熙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安慰我说:“放心,上次的事故绝不会再发生。” 他的语气格外笃定,我想到那次事故的内幕,不由又对他生出了几分抗拒。 可我答应和他过来,并不是为了自己。我的肩上还背负着瞿耀给的重任,不能因此而退却。 “那……好吧。”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陈熙去了上次的那家店。 他点好烤串,又要了两瓶啤酒。 他没把酒倒杯里,而是直接举起酒瓶跟我碰。 烤串还没上来,他就已经喝完了一瓶酒。 我在一边看得咋舌,陈熙见我瓶里的酒还剩下许多,有些不满意。 “喝呀!”他催促道。 我小小地喝了一口。 单独跟他出来,我可不敢喝多。 又一瓶啤酒下了肚,陈熙的话匣子渐渐打开。 “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听外婆的话。”他苦笑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瓶身。 “嗯?”他这话没头没尾的,我听不太懂。 “外婆曾经劝过我,让我别回去找方仲生。她说,方仲生对姜越也就那样,我凭什么认为他会对我更好?那个时候我可能是太渴望父爱了,再加上方仲生放下了架子过来求我,我就心软了。当然,这其中多少也有一点我的好胜心。我想证明给他看,我一点也不比姜越差。”陈熙喝了一口酒,“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姜越是幸运的。虽然当初是被迫离开,但他好歹脱离了千行这么一个烂摊子。跟你说句心里话,如果姜越愿意回来接手千行,我可以立刻辞职离开。” 他的语气很真诚,苦恼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可见千行眼下的状况已经糟糕透顶。 我安慰了他几句,两个人又喝了不少酒。 陈熙吐完苦水,换了个话题:“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我说。 “阿姨呢?病情有继续变严重吗?” “没有。她虽然没去老年大学了,但一直在家里坚持画画。有了精神支柱,就没心思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我胡诌道。 “上次的绑架案……没对她造成太大伤害吧?”陈熙关切地问。 “身体上的没有,精神上……反正她没有表现出来。” “阿姨平时都挺低调的,也不爱出门,怎么无缘无故就被人绑架了呢?”陈熙一脸的困惑不解。 “我也想知道。”我笑了笑说。 “还没有抓到绑匪吗?” “抓是抓到了,但那些人什么都不说。” “是吗?”陈熙若有所思。 “是啊。警方现在相当的头疼,一点有用的东西都问不出来。”我忧伤地叹了口气。 陈熙又跟我碰一下,笑容比刚才轻松了不少,“相信警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如他承诺的那样,今天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我们俩吃完烤串就回了家。 九点多的时候瞿耀给我打电话,问我:“陈熙跟你都聊什么了?” “聊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也聊了一下我妈那场绑架案。”我如实回答。 “哦?”瞿耀的音调扬高,像是有几分兴奋,“关于绑架案,他都问你什么问题了?” “他问的问题都挺普通的,但我觉得他好像很关心这个案件的进展。最诡异的是,这个案件没有对外公开,知道的人其实不多,可上次我妈去录口供,我们在警察局门口碰见他,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问我们犯人抓到了没有。”我把所有的疑点都摆出来,告诉了瞿耀。 瞿耀沉默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哎对了,陈熙还跟我说,如果姜越愿意回来接手千行,他就辞职离开。”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认为还是应该跟瞿耀说一声。 “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瞿耀讽刺道,“他只说辞职,但股份还在他手上。他现在让姜越回来接手千行,等到千行有起色了,他不仅能拿到分红,以他最大股东的身份,以后想重新杀回来简直是分分钟的事,那姜越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只想着姜越或许可以借着千行重振旗鼓,却没想到这么一层。 “反正,陈熙越是焦头烂额我们就越是高兴。”瞿耀从来不在我面前隐藏对陈熙的恶意,“我是绝对不会劝姜越回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姜越自己恐怕也不会乐意。” == 针对维克托集团的爆料日益增多。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某高端连锁酒店前员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单他所在的那一家酒店,去年全年就有三起马桶爆炸事故。 幸运的是,其中有两起都是在客房空置的时候发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剩下的一起比较严重,当时清洁工正在打扫浴室,炸裂的马桶碎片将她的身体割伤,有一块还穿过了皮肤,飞入了她的肺中。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手术后,清洁工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无法再进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当记者问到为什么外界没有听到一丝风声的时候,这位酒店前员工笑了。 “大家都被酒店警告了呗!除非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不然谁敢对外面的人说一个字?当时酒店是恩威并施的,除了威胁我们以外,还给所有人都涨了工资。反正也没伤害我们的利益,还能拿到高于行业整体水平的工资,大家都挺开心的。”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站出来爆料了呢?”记者又问。 “我不打算在这一行继续干下去了,所以无所谓了。而且,这件事瞒了这么多年,我良心也挺不安的。一想到因为我们这些知情人的不作为,有越来越多的人上当受骗,甚至被劣质马桶炸伤,我就觉得特别难受。我希望其他的知情人也能够跟我一样站出来,把维克托这么多年来的恶行公之于众,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 仿佛为了响应他的号召,越来越多曾经的受害者们站了出来,向大众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质监局的关注。 在一轮官方的质量检测之后,维克托的产品因为质量远达不到标准而全部被销毁。 没过多久,维克托集团就对外宣告破产。 第384章 回千行 另外几家公司的结局与维克托大同小异。 这一次也在整个商界引起了一场“大地震”,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上头也因此而加强了对商品质量的监督,制定了更为严密的检测流程;税务方面更是严格把关,好些个工作组下到各家公司,对其账本进行抽查。 这样的雷霆行动对各家公司来说是灾难,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大家纷纷表示:希望这样的状态能够持续得久一些,不仅仅是三分钟热度。 看着这一则新闻,瞿耀调笑道:“要是持续太久,恐怕想暗杀姜越的人要再翻个几番。” 我原本还挺高兴的,听他这么一说又有些担心。 “姜越他……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瞿耀嗤笑我的杞人忧天,“哦对了。”他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姜越后天就回s市了。后天晚上我和言良给他接风洗尘,你要一起去吗?” 听到姜越回来的消息,我的内心多少有些激动。 可言良对我的警告言犹在耳,我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的冷却。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垂下眼,故作不在意地说。 “那好吧。”瞿耀也不勉强我,“就是你后天要自己想办法吃饭了。” “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就别瞎为我操心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 时间眨眼就到了两天以后。 一到下班时间瞿耀就走了,临走前还特意过来又问我一次:“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于是我斩钉截铁地又拒绝了他一次:“不去。” 等他走了以后,我故意在楼上又磨蹭了好一阵才下去。 然而我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我刚出大厦,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我看到是瞿耀打过来的还挺惊讶。 “还有什么事?”我问。 “你往前面走两步,看对面。”他说。 我按照他的指示,往前面多走了两步。 马路对面,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你还没走?”我有些不知所以。 “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找你。”瞿耀的语气很严肃。 我不敢怠慢,趁着绿灯一路小跑过去,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我没料到副驾驶座上坐了个人,把我吓了一跳。 “嗨,姚希。”言良笑眯眯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的身体顿时僵住,大脑一片空白,连想跟瞿耀讲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过了很久——可能有个两三分钟,我才慢慢反应过来。 “嗨,言良。” 我知道我笑得很别扭,因为瞿耀与言良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跟他打完招呼,我又问瞿耀:“什么事?” 瞿耀指了指后座,“先上车。” 和言良共处一个空间总让我有很大的压力,也让我打心底里排斥。 我站着没动,“你就这么说吧。”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瞿耀很坚持:“快点上车,这儿不让停车的,再磨蹭一会儿交警就要过来贴条了!” 言良也说:“姚希,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把你拐去卖掉的。” 他用的玩笑的口吻,我却真心的怀疑他会这么做。 最后我还是上了车。 瞿耀把车开上了机场高速。 我隐约有了点头绪:“我们现在是……要去机场?” “是啊。”瞿耀答得理所当然。 “去机场做什么”这种问题我没问。 瞿耀已经说过,姜越今天要回s市,而他们俩要为他接风洗尘。 不用想,这一趟的目的肯定就是为了接姜越。 我猜的也确实没错。 我们还没到机场,瞿耀就接到了姜越打来的电话。 他的手机连了车载蓝牙,所以他们俩的对话内容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哪儿了?”姜越问。 “在高速上,快到了。”瞿耀答。 “哦。”姜越应一声,“到了给我打电话。” 猜测得到了证实,我心里窝着的火越烧越旺。 我都说不去了,他还非把我骗过来。 言良这会儿看着挺正常的,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可当着言良的面,我也不好指责瞿耀,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扭头望着窗外发呆。 到了机场,瞿耀按照姜越刚才吩咐的那样给他打电话。 我们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姜越才从机场里出来。 他自己拖着行李箱,那个在b市时形影不离跟着他的黑西装壮汉此刻并不在他的身边。 言良下了车,替他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你坐前面呗!”在姜越回应之前,他就抢先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来。 哪怕我再害怕他也不由对他心生佩服:这铁壁防守,真是滴水不漏啊! 姜越没说什么,径直坐到了副驾驶。 他系好安全带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我。 “你也在啊。”他从后视镜里与我对视,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嘿嘿”地干笑两声,说:“是啊。” 之后我俩就再没有过交谈。 瞿耀问姜越:“这次回来了,还过去吗?” 姜越的回答模棱两可:“看情况吧。” “你小子胆子很大啊!”瞿耀调侃他,“这次闹得这么大,那些人没搞你吗?” “搞了啊,怎么没搞?”姜越不以为然,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那些人千方百计查到了我的住处,结果进不去。他们倒是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有放火的,有对着我住的房子开枪的,还有趁着我出门的时候开车撞我的……也算是我福大命大,几次都逃过了,但我的保镖被撞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在住院,没能跟着我一起回来。”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却说得轻描淡写。 我在后边听着,都为他捏了好几把汗。 “你也是。”瞿耀责备他,“稍微整一整维克托,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得了,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你现在得罪了那么多人,想东山再起就更加困难了。” “其他公司好说,维克托必须死。”姜越的眼神很冷,“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单凭自己东山再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瞿耀问。 姜越眯起眼冷冷一笑,“我打算回千行了。” 第385章 跟踪 车里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静默了一瞬。 “你疯了吗?!”言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说话也最直接,“千行现在那个状态,你回去就是给陈熙收拾烂摊子的!” 瞿耀也跟着劝:“目前的确不是你回去的好时机。而且姚希前几天才刚跟我说,陈熙打算在你回千行以后就辞职不干。你想想看,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千行弄到手,能说出这种话,说明维克托那事儿对千行的打击不小,他恐怕难以搞定,才急着把千行脱手。你现在回去了,带领千行度过了难关,那他不就是坐享其成了?” “谁跟你们说我要带领千行度过难关?”姜越瞥瞿耀一眼,斜挑起眉毛,戏谑地说:“以我对方仲生和千行集团这么多年来的恨意,回去搞垮千行才更有可能吧?” “喂你悠着点儿啊!”瞿耀一下急了,“姚希可是被你忽悠着买了好多千行的股票呢!你要把千行玩垮了,害得她赔了钱,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突然被瞿耀点到名,我有一刻的慌乱。而在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以后,我的慌乱更甚——却是换了个理由。 “要不然……我现在就把千行的股票都卖了?”我试探着问。 最近千行集团的股价因为维克托事件再次疯狂下跌,到今天为止——我看了一下,还没跌到我当初买进时候的那个价格。我现在止损,其实还来得及。 “咳咳。”姜越忽然用手抵住双唇,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别卖。”他正色道,“我刚刚就开个玩笑,不会真的把千行玩垮。” “嘁。”这一声是坐在我身边的言良发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他正望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瞿耀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跟姜越聊:“你就不怕千行有了起色,陈熙重新回来夺权?” “他夺不了的。”姜越抿唇微笑,眼神坚定,仿佛志在必得。 瞿耀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都计划好了?”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却掷地有声。 瞿耀眉眼间的担忧散去,添上了几分笑意。 “既然这样,你就放开手去干吧。我和言良始终都在背后支持你。” “谢谢。” 车内祥和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餐厅里。 点完了菜,服务生问:“请问你们要喝什么?” 瞿耀把菜单翻到最后,说:“给我们上一扎橙汁,一扎西瓜汁吧。” 我觉得奇怪:“你们不喝酒了?” 瞿耀和姜越还好,可言良每次和他们一块儿出来吃饭,必定是要喝酒的。 “我要开车。”瞿耀的理由很充分,“我也不想看着他们俩喝。” 另外两个人都安静地喝着茶,没有说话。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以他们俩——尤其是言良的个性,就算不反驳,也应该会吐槽两句的。 他们几个不喝酒,席间也没怎么聊天。 我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对了,上次在b市,谢谢你啊。” 我举起面前的橙汁,隔着大半张桌子,艰难地跟姜越碰了一下。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他的身体是被医生盖章的“弱”,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我始终担心他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姜越却说:“没有。就只是发了一晚上烧,吊了水就好了。” 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事……我希望你不要贸然地去救我。”我望进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 一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自己在海中发现他晕过去时的恐惧——比我被那群人逼着跳进海里时还要更甚。 姜越闻言,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他抬眼回望着我,认真地问:“如果我们俩的位置互换,那天跳进海里、生死未卜的人是我,你会毫不犹豫地下去救我吗?” 我回答不出他的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答案跟他一样。 “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姜越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就算出事的是瞿耀和言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哎哟,我都要感动哭了!”瞿耀娘们兮兮地一把将姜越抱住,装模作样地在他的外套上蹭了蹭,揩去了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鼻涕和眼泪。 言良则神情冷漠,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吃饭。 姜越阴沉着脸把瞿耀推开。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你要是掉进海里,我一定会往里头多扔几块石头。就算你不被淹死,也会被我砸死。” 瞿耀撇撇嘴,啐道:“呵,男人。”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我的心理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 但同时,又有一些失落。 == “去ktv吗?”坐回车上后,瞿耀问。 这一顿饭显然没有令他尽兴。 “去ktv干嘛?你们俩都又不唱歌。更何况,带着姚希,咱们想干点别的也不行啊!”言良语带遗憾,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拖油瓶。 我很自觉地主动提出:“你们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说完我就要开门下车。 “那可不行!”瞿耀眼疾手快地上了锁,“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当然要负责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最后我们商量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送我回家,然后他们仨再出去潇洒。 车开到半途,瞿耀的脸色忽然变了。 “你们看看。”他说,“后面那辆别克,是不是在跟着咱们?” 我和言良动作一致地扭头,姜越则专注地盯着右侧的后视镜。 “哪有别克?”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到。 “黑色的,尾号是z36,在那辆白色宝马的后面。我们从餐厅出来它就一直追着我们,刚刚才被宝马超了车。”瞿耀详细地向我们说明。 “你会不会想多了?”言良问,“这条路本来就有很多车走,有车跟咱们同路也很正常吧!” “我只是担心。毕竟姜越如今这个状况……”瞿耀双手握紧方向盘,直视着前方,“我待会儿在前面的路口掉头,沿原路返回。你们仔细盯着,要那车还跟在我们后头,百分百是冲着我们来的没跑了。” 第386章 你在针对我 瞿耀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前面的路口掉了头。 隔着马路中间的护栏,我看到了那辆跟在白色宝马后头的黑色别克。 “看到有几个人了么?”瞿耀问姜越。 “四个,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姜越回答。 “这你都能看清?”我惊讶地问。 我们的车和他们不过是短暂的“擦肩而过”,别克的车窗全都关着,也没开顶灯,只能透过透明的挡风玻璃勉强看到里面的情况。 短短的几秒钟内,我连副驾驶座有没有人都不能确定,姜越却能准确地说出车里的人数,我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他。 “你不知道你姜哥以前玩过射击吗?”瞿耀骄傲地说,仿佛是自己得到了夸奖。 姜越身上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也不多这么一件。 “别废话了。”姜越打断了他继续的炫耀,双眼紧紧地盯着后视镜,冷声提醒:“他们跟上来了。” 瞿耀立刻敛了笑,精神高度集中,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小心一点,这条路上车很多的。”言良握住了车顶上的扶手。 “放心,撞不死你的。”瞿耀灵活地操控着方向盘,在车流之中穿梭。 他见着缝隙就往里钻,有好几次差点跟别的车撞上,为此也惹来许多司机的破口大骂: “我操你妈啊!想死回家去啊!出来害别人啊!” “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妈的有病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鸣笛声。 “甩掉了吗?”开出老远后,瞿耀问。 “没有。”姜越的视线始终不曾从后视镜上移开,“那辆车跟我们有两辆车的距离,下一个路口快要变成红灯了,你能冲过去的话,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好。”瞿耀把油门踩得更大,在一众司机的咒骂声中成功在交通信号灯变红之前冲过了路口。 他的时间点抓得很准,我们刚一过去就变成了红灯。 我们后面的车全都停了下来,那辆别克被其他车挡住,就算想要闯红灯也没有办法。 “转弯。”姜越指挥到。 瞿耀按照他的指示,转入了一条小路,后面又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彻底把别克甩掉。 危机解除,大家才有了聊天的心情。 “那车挺猛的啊。”言良调侃道,“十几万的别克,差点都追上你这大奔了。” 自己的爱车被人这样嫌弃,瞿耀自然要为它平反:“那是因为路上车太多了好不好?我的车压根就不能展现出全部的性能。要真在一块儿飙车的话——” 姜越接过他的话:“你也不见得能飙赢人家。” “……你!”瞿耀被他噎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就这么信不过我的技术咯?” “不是信不过你的技术。”姜越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是那辆车被改装过了,用这么个壳子,应该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所以……他们是专业的?”瞿耀也变得严肃。 姜越嗤笑道:“想要我命的人,哪个不是专业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收到了我回s市的消息,还能找到我。” “只要你出现在有人的地方,位置信息就有可能被泄露。”言良是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操作的。 “接下来怎么办?”瞿耀问,“我们现在去哪里?总不能一直在街上闲逛吧?” 姜越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姚希,你给你妈打个电话,跟她说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啊?”他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我有点懵。 “那些人已经盯上了这辆车,如果现在我们送你回家的话,他们肯定会去调查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可能也会有危险。所以我们现在先去言良家里,明天再让人送你回家。”姜越解释说。 “哦!”我连忙掏出手机来给我妈打电话。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还没说话,我妈先开了口,“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妈。”我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灯,在心中打着草稿,“今天工作比较多,我来瞿耀家里加班了。有些文件明天见客户的时候就要用,我得跟他一块儿熬夜做完,就不回去了。” 瞿耀经常出入我家里,还给我们帮了许多忙,我妈跟他已经很熟了,对他是完全放心的。 “那你们弄快一点儿,别熬太久,早点儿睡。”她叮咛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瞿耀“啧”一声,“你拿我当借口,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好处?” “我天天当小白鼠给你试菜,难道还不够吗?”我反问他。 “嗯?”言良突然插了进来,兴致盎然地问:“你们俩天天在一块儿吃饭吗?我还以为就那几次呢!” 他的视线在我和瞿耀之间不断变换,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真是服了言良了,为了切断我和姜越复合的可能,现在居然都要把我和瞿耀凑作对了。 “我还不是看姚希可怜,为了不回家吃饭,天天在公司吃外卖。”瞿耀义正言辞地说。 “我也挺可怜的,要不然,你也收留一下我?”姜越忽的出声,直勾勾地盯着瞿耀。 瞿耀愣了两秒,随后爽快地应道:“可以啊!随时欢迎你过来!” 言良连忙跟上:“既然这样,也加我一个吧!” == 瞿耀开着车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的哪一条路,最后回到了言良家。 “你们今天都住这儿?”言良边开着门边问。 “我反正没地方去,姚希也不能走。”姜越说完看向瞿耀,赶他走的意思非常明显。 瞿耀一下火了:“大哥!你都说了我的车被人盯上了!你现在还要赶我走!你是不是真想我去死啊!” “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姜越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我可以跟言良住一间啊!”瞿耀立刻上前去搂住言良的脖子。 言良还没动手,姜越就过去替他把瞿耀扯开,“言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瞿耀眯着眼盯着姜越看了许久,得出结论:“你在针对我。” 第387章 随时过来找我 姜越避开他的视线,并不承认:“错觉。” 他俩争执的时候,言良已经开门进了屋。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扔给瞿耀,苦口婆心道:“听哥一句劝,走吧,啊。” 瞿耀忿忿不平:“凭什么啊?” 言良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可能比离开更加危险。” 瞿耀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鄙夷地乜姜越一眼。 “我走了。”他背转过身去,潇洒地冲我们挥了挥手。 待他走出几步远后,我听见他说:“心眼比针眼还要小。”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明显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这“心眼小”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偷偷看向姜越,他面色如常,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 言良家里一共三间房,但能睡的就两间,剩下的一间是他的书房。 姜越把客卧让给了我,搬了枕头、被子出来准备睡沙发。 言良家沙发挺宽敞,但也容不下将近1米9个头的姜越。 “我睡这儿吧,你去房里睡。”我抢在他前头跳上沙发,抱着被子不肯撒手。 姜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一脸的无奈。 “客厅是公共区域,你一个女孩子睡这儿,对谁来说都不方便。” “但是你在这儿肯定睡不好。你身体那么弱,医生都说了要好好休息。我明天会在你们前面起来,绝对不给你们制造麻烦。”我也一点不示弱,仰起头坚定地和他对视。 就在我们俩僵持不下的时候,言良洗完澡从主卧里出来,插了一句:“你们俩都别争了,我睡沙发,行了吧?” 姜越立刻答应:“好。” 言良呆住了,反应过来以后恨恨地骂了一句:“操!” 姜越没理会他,一把把我从沙发上拽下来,“我给你拿我的睡衣,你先去洗澡。” 客卧没有浴室,要用外面共用的那个。 我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只有言良一个人。 他半躺在沙发上,边喝着啤酒边看电视。 我害怕单独面对他,可眼下这种情况我又不能装作没看见他,直接回房。 “还没睡啊?”我干笑着问。 言良“嗯”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问我:“喝一点?” 我已经刷过牙了,本不该再吃东西,可我很怂的不敢拒绝他。 我走过去坐下,言良开了一罐啤酒递到我手中。 我抿一口,冰凉的酒液顺着我的喉咙管滑下,令我通体舒畅,刚刚在浴室里被水汽蒸腾的热度好像也降下去了许多。 “我的态度始终不变。”言良说。 他的视线黏在电视屏幕上,要不是此刻在他身边的只有我,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 “什么?”他没给前情提要,也没做任何铺垫,听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于你和姜越。”言良“体贴”地补充。 这回我终于听懂了,却一点也没觉得高兴。 “……哦。”我灌了一大口啤酒,学着他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怎么?”言良转过头来,唇角微微上扬,眼里有一丝讥诮的笑意,“不高兴?” 我反唇相讥:“换你被人这么提防着,见了面就被威胁、被警告,你能高兴啊?” 言良被我怼得一时失语。 他喝了口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有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姜越。 “你们俩都还不睡?”他微皱着眉头,眼神中有不满——尤其在看到了我俩手里握着的啤酒罐后。 “大晚上的喝酒,挺有闲情逸致嘛。”他明明在笑,眼里却看不到半点笑意。 “行了行了,不喝了。”言良迅速夺过我手中的啤酒罐,和他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哎——”我想抢回来的,可终究不及他的速度快。 “我才喝了两口呢!”我深感可惜。 “都是你!大晚上的闹着喝什么酒!”言良怪责地瞪我,好像我才是罪魁祸首一样。 一盆脏水就这样兜头浇下,我感觉荒谬至极,也委屈至极。 “我……”我想要跟他争辩,却被他抢先打断:“别说了,什么理由都没用!你快回房里去睡觉吧!不要再祸害我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在姜越看不到的地方疯狂给我使眼色,还用嘴型说:“帮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怕得这么厉害,但他都求我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我不情不愿地替他背上这一口大锅。 “是我睡不着,要言良陪我喝酒的。”我挤出一个格外难看的笑,“可能是那会儿在车上受了惊吓,现在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姜越无声地盯着我,幽黑的双眸里,情绪晦涩难懂。 “对不起。”他忽然说,语气中是满满的歉意,“你要是实在睡不着的话,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喝酒。” “滚蛋吧你!”他的话就像一簇火苗,点燃了言良这个爆竹,“姜越你他妈给我赶紧去睡觉!喝你妹的酒啊!” 姜越冷冷地瞥他,言良却毫不畏惧。 “你他妈别再跟我说这是你的身体,你爱怎么造怎么造!有本事你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以后别让我和瞿耀照顾你啊!你要陪姚希喝酒,可以。你现在发誓,要出了什么事,绝对不找我和瞿耀,由姚希全权负责!” 他这一通火发出来,让姜越的气势都减弱了不少。 姜越周身的冷然被他有意地收敛,他垂下眼,淡淡地说:“你放心,我的身体没那么弱,不至于喝一点啤酒就进医院。” 他这话毫无说服力。 毕竟我曾亲眼见过他才挥两次杆就站立不稳、浑身冒汗,丧失行动能力。 “不喝了。”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经过姜越身边时,他拉住了我的袖子。 “还有事?”我扭头不解地看他。 姜越的黑眸里蓄满了歉疚,其中还夹杂着点点的温柔。 “要是你睡不着……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第388章 重回千行 我没因为马路上那一场危险的“极速狂飙”而失眠,却因为姜越的一句话,辗转反侧了大半个夜晚。 要说我是什么心情—— 纠结也有,对于言良来找茬的担忧也有,喜悦……也有那么一点点。 == 我起床的时间比往常提前了半个小时。 我以为自己会是最早的那个,哪知道一出去,姜越、言良、瞿耀三个人都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了客厅里。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睡衣,顿觉尴尬至极。 我用手扒了扒头发,“嘿嘿”笑了两声,问:“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啊?” “还不是为了给你送衣服过来。”瞿耀一脸的不高兴。 “喏。”他拎起放在身侧的手提袋走过来,“回头记得把钱打我卡上。” 我刚刚涌起的一点感动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瞿耀还买了早餐过来,包子、烧麦、蛋饼……堆了满满一茶几。 吃完早餐,我和瞿耀两人准备去公司。 临走前瞿耀问姜越:“你今天就回千行吗?” “嗯。”姜越点头,“你把你的车钥匙给言良。” “给他干嘛?”瞿耀不解,“你不是都说我的车被人盯上了么?让言良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出不了事的。”相比起他的紧张,言良则要淡定许多,“待会儿出门的时候,我手下的人会跟着。而且我也联系了警方,他们说会采取措施。” “好吧。”瞿耀掏出自己的车钥匙给了言良,嘴里仍嘀咕着:“你们又何必冒这个险呢?言良那么多车,随便开一辆不比开我的车要保险吗?” “别逼逼了。”言良把手里的烟折断,扔进垃圾桶,“又没让你去冒险,还这么多意见。” “我这是关心你们好不好!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瞿耀被他怼得火大,拉了我的胳膊就往外走,“姚希,我们走!” 然而刚走两步,他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把我的手甩开。 “男女授受不亲!”他说。 我起初一脸懵逼,后来又有点窝火。 这特么不是他主动拉我的吗! 搞得好像我占他便宜一样! “等等。”姜越突然把我俩叫住。 我停下脚步,瞿耀却又走远了一些才转身,沉着脸问:“干嘛?” 他虽用的是凶狠的口气,我却总觉得他像是在心虚。 可我又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 姜越和言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鞋。 “我们跟你们一起出去。”他说。 “为什么?”瞿耀很疑惑,我也一样。 我俩赶着打卡上班,他们却不需要。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开口的是言良。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今天早上大部分时候都阴沉着脸,好像人家欠他个几百万一样,每每说话都格外不耐烦,脾气炸得一点就燃。 “你不想要我们跟你一起走吗?”言良问。 瞿耀的气势一下被他压了下去。 “问一下而已。”他弱弱地说,“怎么就这么容易生气。” 我们一起下了楼。 我和瞿耀上了昨晚言良给他开的那辆车,而言良和姜越坐进了瞿耀的车。 “我们先出去,你们过个十分钟再走。”姜越降下车窗,对瞿耀说。 大概是被言良怼怕了,瞿耀不敢再问为什么,直接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俩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的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瞿耀冷不丁地说,神色有些复杂。 “为什么?”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瞿耀转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就差没指着我骂我蠢了。 “还能为什么?”他的语气里透着对我智商的鄙夷。 我很不服气,想一想还是忍了。 他那个智商,也就只能稍微碾压一下我了。 在他们那个“三人帮”里,他貌似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虽然昨天我把那群人甩掉了,但我和言良毕竟是姜越如今最亲近的人,他们查到这个小区是分分钟的事。万一他们势力大到能拿到小区的监控,看到我昨晚开车进来,就知道姜越肯定在这里。而我后来又开了言良的这辆车出去,中间间隔的时间那么多,他们必然会生疑。我再开这辆车带你回公司,说不定他们会跟着我们。姜越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让言良开我的车,还一定要在我们前头出去,就是为了引开有可能守在小区附近的那群人,保证我们——啊呸,保证你的安全。”瞿耀认真地给我分析。 我听完以后,胸口忽然有些发堵,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瞿耀发动车子的声音把我惊醒。 “但是啊,姜越那个计划也不是万无一失。”瞿耀一边开车一边分神提醒我,“那些人也不是傻的,不会只盯着那一辆车,毕竟姜越也有可能换车的。所以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你得好好留意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车跟着我们。” “好。”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时刻注意着后方。 好在一直到公司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 姜越真的回了千行。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掀起了轩然大波。 早上还没过,多家媒体就对此事纷纷进行了报道。 所有人都在关心他此次回来的目的。 有人猜测他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甘愿屈居陈熙之下;有人猜测,他此番是为了复仇,挤下陈熙,重新夺回千行集团的主事权;还有人猜测,他是真的“迷途知返”,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过错,继而回来弥补…… 大家都等着看这一场“嫡庶夺权”的好戏。 在千行集团风雨飘摇之际,许多人都说,姜越的这一通折腾,或许会让千行集团彻底跌入谷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然而,事情的结果令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姜越与陈熙的这一次会面,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异常的其乐融融。 陈熙按照姜越的要求召开了一场董事会。 在这一场董事会上,陈熙主动宣布自己将卸任千行集团总裁一职,并由姜越担任新的总裁。 第389章 失眠症 我以为姜越重回千行后会很忙,毕竟和陈熙的工作交接可能就要耗费好几周的时间。可我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和言良就出现在了瞿耀家里,如他俩前一晚说过的那样,要求瞿耀“收留”。 瞿耀见到他们也很惊讶。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他问姜越,“你不用和公司高层、各部门经理多开几个会,好好敲打他们一下吗?” “不用。”姜越的表情漠然,“我把方仲生的人都换掉了。” “这么快?”瞿耀瞪大了眼,“你从哪儿找的人接替他们?” “还是我原来换上去的那一批。”姜越说。 “可是你那些人不是好多不满被方仲生发配到边缘部门,自己辞职了么?” 姜越微微弯唇,“我回到千行,并不是一时冲动。” 言下之意便是——这些回来以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他全都考虑过,并已经提前解决了。 瞿耀也笑了,由衷地夸赞:“可以啊你!” 姜越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瞥一眼空荡荡的餐桌,问:“晚饭还没做好么?” “我们也刚刚回来没多久,连菜都没洗完。”瞿耀一把拉住言良,“刚好!”他笑得贼兮兮的,“你来给我打下手!” “凭什么是我?!”言良不服气,指着我和姜越问:“他们俩呢?” “他们俩,一个女人,一个弱鸡,你好意思让他们帮忙?”瞿耀反问。 言良成功被他说服,认命地跟着他进了厨房。 姜越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体弱的事实,被瞿耀称作“弱鸡”也不反驳。 他坐到沙发上,放松地将身体舒展开。 我站在一旁,纠结着该留在这儿跟他大眼瞪小眼,还是去厨房帮忙。 “怎么了?”姜越忽然问我。 “啊?”我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蓦地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不坐么?”他瞄一眼身旁的空位,而后又看向我。 “哦!”我连忙走过去,在与他距离半个人的地方坐下。 姜越低头看了看我俩之间的空隙,一句话都没说。 他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问我:“要看吗?” 我俩在这儿坐着,除了看电视,好像也没有其它的事情能做。 于是我点了两下头,说:“看。” 姜越把电视打开,恰好出现的是财经新闻。 没什么意外的,节目里正在报道他接手千行的事。 镜头很快从演播厅切到了外景。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在经历了“维克托风波”以后,换掉所有维克托的产品,重新开门营业的万豪酒店。 记者表示:如今的万豪已经大不如前,近半个月来各家门店的入住率均不到一成,不知道换了总裁以后能否有所好转。 姜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神色却很冷淡,仿佛这些负面新闻无法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你今天……还好吧?”我忍不住问。 他虽然顺利地回到千行,但不代表这中间没遇到挫折。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等着要他命的人。 “挺好的。”姜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说:“就是有点累。” 他时隔大半年重回职场,身体又大不如前,再加上压在他肩上的重担,感觉到累是很正常的。 “吃了饭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我说。 “回家了也睡不着。”姜越苦笑。 我一怔,“为什么?” “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失眠症变严重了。”姜越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这件事十分稀松平常。 我却因此而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有失眠症了?” 起码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从没觉得他在睡眠上有什么问题。 “一直以来都有。”姜越垂下双眸,整个人看起来是平静的,但这平静之中又好像藏着些许的落寞。 “应该是我妈去世那一阵子患上的,后面根据我的情绪,病情始终在反复。”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他失眠了。 “有看过医生吗?”我问。 “上大学的时候看过,医生给出的治疗办法,除了吃安眠药以外,其它的都没有效果。”姜越抿唇,面露无奈。 安眠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现在也在吃吗?”我颇有些担心。 “没吃了。”姜越靠在沙发上,疲倦地合上眼,“医生不让我吃。” 他的眉心紧皱,眼睛下方浅浅的一圈乌黑。 我忽然想起他昨晚说过,要是我睡不着,随时可以找他。 我当时以为他这是为了安慰我而说的客套话,现在想想——他应该也挺希望我真的过去,帮他排遣无聊的。 看着姜越现在的模样,我很是心疼。 “要不……你现在眯一会儿?” 就算睡不着,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也能稍稍缓解一些疲劳。 “嗯。”姜越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从他虚虚握着的手里抽出遥控,将电视调成静音。 我低头玩着手机,半天没听到身边有动静,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 姜越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然而—— 他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若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他细微却平稳的呼吸。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睡着了。 所以他所谓的“失眠症变严重”……我感觉他是在忽悠我。 但我也没有无聊到因此而把他叫醒。 不管是否失眠,他的疲倦都是真的。 瞿耀和言良一起端菜出来。 “怎么把电视调静音了?”瞿耀问。 从他们俩那个角度,只能够看见挂在墙上的超大液晶电视,看不见被沙发靠背遮住的我和姜越。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冲他们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旁无知无觉的姜越,小声说:“姜越睡着了。” “什么?!”言良好像很惊讶,更多的还是不相信,“真睡着假睡着?” “真的。”我说。 他把菜放下,特意绕一圈过来,还把手伸到姜越的眼前晃了晃。 姜越一动不动。 言良直起身,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 他的举动不仅让我摸不着头脑,还让瞿耀也很困惑。 “怎么了?神神叨叨的。”瞿耀问他。 第390章 不会让他有事的 言良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 “吃饭吧。”他收回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往餐厅的方向走。 瞿耀用下巴点了点姜越,问:“不叫他?” 言良说:“让他再睡一会儿。” “饭菜冷了怎么办?” “这个气温,饭菜冷得没那么快。就算冷了,你家里的微波炉是当摆设用的么?”言良冷冷地瞥他,眼里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 我们仨各自盛了饭,凳子还没坐热,客厅那边就有了动静。 “吃饭怎么不叫我?”姜越缓步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他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眼皮半垂着,一脸的倦容。 瞿耀进厨房去给他盛饭。 言良抬头,回答他的问题:“你昨天不是一晚上没睡觉么?我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没叫你。” 姜越揉着太阳穴,发出“唔”的一声。 瞿耀把饭连着筷子一起放到他面前,惊讶地问:“你昨天一晚上没睡觉?” “失眠。”姜越累得连话都不大想说。 “你这毛病怎么又犯了?不是好了好一阵了吗?”瞿耀的脸上有关切,也有不解。 “他不一直这样?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病。”言良没他这么大惊小怪,仿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你这才刚回来呢!继续待下去,压力只会更大。要不然,你还是去找医生开点药?”瞿耀给出建议。 “医生不给开。”姜越的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别说这个了,吃饭吧。” 瞿耀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言良送我回家。 我见姜越坐到后座,便自觉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可我还没进去,就听见言良说:“你坐后面去。” “嗯?”他的反应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是说过了嘛,副驾驶座是留给我未来女朋友的。”言良挑眉,有点嘚瑟的意味。 ——虽然我不知道他一个至今没有女朋友的人到底是在得意什么。 我如他所愿地坐到了后边。 言良问姜越:“你要不再睡一会儿?” 姜越说:“看吧。” 没过多久,我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姜越竟又睡着了。 我忍不住问言良:“他真的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为什么我一点也没觉得? 言良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说:“对。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经常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因为考试?”——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导致姜越压力增大的东西。 “怎么可能!”言良笑出了声,“他平时学习就很认真,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考试之前,班里的其他人都去自习室通宵复习,就他一个人窝在寝室通宵打游戏,所有人都差点被他气死。” “那他为什么会失眠?”我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 言良面朝着前方,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那会儿喜欢一个姑娘,可那姑娘后来有了男朋友。”他的语气淡淡的。 可这话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炸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姜越曾经跟我说过,他只喜欢过我一个人。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言良口中的这个“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我。 “后来有了男朋友”这一条也的确能跟我对上。 我低下头去看姜越。他蹙着眉心,一双薄唇紧紧抿着,在睡梦之中仍未得到放松。 我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有难过,有心疼,更多的还是歉疚。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对他造成过这样大的影响。 言良一个急转,姜越的脑袋离开我的肩膀,身体偏向门边。 我怕他会撞到,迅速伸出手臂揽在他的腰间,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姜越迷迷糊糊地睁眼,“嗯?”似在向我询问刚刚发生的状况。 “没事。”我把他的脑袋往我肩膀上按了按,柔声说:“继续睡吧。” “嗯。”姜越乖巧地合上眼。 == 言良把车停到我家楼下。 姜越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到现在都没有醒。 “你急着回家吗?”言良问我。 “不急。”我说。 “那你陪他再坐一下,我下去抽根烟。”言良说完就推开门下了车。 他想让姜越尽可能地多睡一会儿,我也一样。 如瞿耀所说,姜越在千行继续待下去,压力会越来越大,失眠症也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就算是一点点的睡眠对他来说都无比珍贵。 这样的和谐宁谧被我妈的一通电话终止。 “还在加班吗?” “没有,我马上就到家了。”我压低了音量,避免把姜越吵醒。 “好。路上注意安全啊。”我妈叮咛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塞回包里,一低头,发现姜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安静地看着我。 见我看他,他坐直了身体。 “要回去了吗?”他问。 “嗯。”我点头,问他:“睡好了吗?” “还行。”姜越唇角微弯,“谢谢你。” “没事。”我也冲着他笑,“我走了啊。” 我刚一下车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不远的地方,言良手里仍夹着一支点燃的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看见我下车,他把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快步走过来。 “要走了?” “嗯,我妈刚刚打电话来了。”我说。 “好。”言良挥了挥手,“那咱们明天见。” 他这态度比起前几次与我独处,要和善许多——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候。 虽然我不知道他突然转变的契机是什么,但他的改变令我惊喜。 “明天见。”我回道。 == “明天”我俩的确见了,依然是下班以后,依然在瞿耀家里。 与前一天不同的是,这次只有言良一个人来。 “姜越呢?怎么没跟你一起?”瞿耀问。 “姜越今天晚上有个应酬。”言良说。 “这么快就有应酬了?!”瞿耀的反应有点大,“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你也不陪着他?” “我又不是千行的人,跟他一块儿去应酬说不过去吧?万一有点什么商业机密呢?”言良说完又拍了拍瞿耀的肩膀,安抚他:“你放心,霍随跟着他呢,不会让他有事的。” 第391章 讨好处 听他提到霍随,我想起来:“我爸刚住院那一阵,我还在小区里遇见过霍随,他帮他朋友搬家,就在我们前面那一栋。” 我注意观察着瞿耀的表情,可他对此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是吗?那还挺巧的。”他的态度比较敷衍,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个话题。 == 晚饭过后,我准备要走,言良把我拦下。 “再多坐一会儿吧,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好。”我知道拒绝没用,所以并不耗费时间跟他纠结。 瞿耀和言良什么都能聊,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 我捧一杯茶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他们聊到我了解的东西,我也会插一两句嘴。 九点多的时候,言良看一看表,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我这才跟着他一起离开。 车子开上了马路,言良对我说:“姜越的应酬应该结束了,我先过去接一下他。” 我终于明白他“多坐一会儿”是在等什么。 “好。”我应道。 这是他的车,他要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言良去的地方是万豪。 “姜越在这里应酬?”我挺意外的。 他在这儿……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工作,而不是应酬。 “是啊。”言良把车停在酒店正门口。 大堂经理像是认识他的车,特地出来打招呼:“言总!” 言良摆摆手算是回应。 “你们姜总呢?还没下来吗?”他问。 大堂经理腆着笑脸回答:“还没呢!估计快了,他们这饭都吃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一直瞄着酒店里头。 大堂经理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从拐角的电梯口出来。 姜越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背挺得笔直,走路的时候仿佛脚下生风。 霍随落后他半步的距离,用与他相同的频率迈步,手里捧着笔记本,像是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姜越现在的这个样子,好像完全回到了以前,强大、自信,且有魄力。 还没出酒店,他就看到了言良的车,随即加快了脚步。 “姜总!”大堂经理连忙弯腰鞠躬。 姜越“嗯”了一声,径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看到车里的我,他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也来了?” “言良顺便送我回家。”我说。 “哦。”姜越点头,而后坐上了车。 霍随坐到前面,先跟言良打过招呼,又叫我:“姚小姐。” 我挥一挥手,“霍助理,好久不见。祝贺你啊,又回到了这个位置。” 霍随笑得腼腆,“谢谢。” “我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你怎么没祝贺我?”姜越冷不丁地插进来。 “哎?”我转过头,发现他的表情有点难看。 他居然连这个都要争,真的是越来越幼稚了。 “祝贺你啊。”我很爽快地如了他的愿。 但他不仅没有变的高兴,反而还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这人可真是…… 我撇了撇嘴,告诉自己不跟他一般计较。 == 和前一晚一样,车开到半途,姜越又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问言良:“他昨天晚上回家以后没睡觉吗?” 言良无奈地“嗯”了一声。 “他这个病真的没有治愈的可能?”我看着姜越乖巧的睡颜,心脏密密麻麻的一阵疼。 “这算是心理方面的疾病了,没法彻底根除,只能用药物勉强控制。但是他身体现在这个状况,乱吃药的话,又怕有其他的后遗症。”言良的脸上难得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可见姜越的情况是真的很不乐观。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再也忍不住了,对着言良问出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别说是被陈亮或者陈熙揍的,我知道和那两次都没什么关系。” 言良沉默了许久,最后说:“这个问题,由姜越亲自回答你更好。” “他要是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问你。”我低头苦笑。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言良直接拒绝了我,“这是他的事情,要不要说出来,应该由他自己来做决定,我不能擅作主张。” 我能理解他的立场,所以即使再失望、再不高兴,也没有继续逼问他。 == 这一次依然是等到姜越自己醒过来我才离开。 姜越很不好意思,对我说:“要是再有下次,你直接叫醒我就好。” “没关系。”我摆摆手。 看着他憔悴的脸,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憋住快要涌上来的眼泪。 == 隔天,姜越再次登上各大媒体头条,只不过这一回上的是娱乐版,而不是财经版。 起因是某家八卦杂志的狗仔在跟当红影后冯云云的时候,拍到她抵达s市机场后,上了一辆私人轿车。 一般来说,非私人行程,明星都是乘坐公司或是合作方安排的保姆车出行的,冯云云这样,肯定有蹊跷。 狗仔一路尾随,最后跟到了万豪酒店门口。 从那辆车里下来的,只有冯云云,以及新上任的千行集团总裁姜越两个人。 他们俩有说有笑进入酒店的照片被拍了下来。 狗仔表示:姜越晚上10点从万豪酒店出来过一趟,快12点的时候又重新回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与冯云云一起乘车去到s市广电——冯云云此次来s市就是为了参加s市广电某档新节目的录制。 虽然没有“捉奸在床”,可他们俩的这一系列互动,以及时间动线,都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更稀奇的是,每次冯云云有绯闻爆出都会第一时间出面澄清的“冯云云工作室”,这一次迟迟没有动作。 网友们把这当成是对两人恋情的默认。 一时间,看热闹的有,脱粉冯云云的有,骂姜越的也有。 我刷着微博,看着这些,竟有种时间倒退的错觉。 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姜越与秦卿的事在网上不断发酵的时候。 那一次我是一个局外人,这一次亦然。 只是那会儿我还会吃醋,还会因为姜越与秦卿的亲密而难过,这会儿内心却全无波澜。 可能是经历得多了,慢慢的就懂姜越了。 他不是一个会对女人过度殷勤的人。 亲自接机、送她去跑行程,他这样放低姿态,一定是想从冯云云的身上讨到好处。 第392章 冯云云 中午我接到姜越的电话。 “你能不能来一趟万豪?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我手头的工作不多,但也不少。 我正想说瞿耀可能不会放人,就听见他补充:“我已经跟瞿耀打过招呼了。” 我没了拒绝的理由。 “那我现在就过去。” “霍随在楼下等你。”姜越说。 我有点恼。 他这是吃定了我一定会答应他咯? 还是说,不管我答不答应,他都一定会让我过去? ——不论是这两种当中的哪一种,都不会让我高兴。 我当下甚至想反悔,让他好好地吃一回瘪,最后还是忍住了。 == 我到了楼下,霍随果然在。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出现,在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我过来这边办事,姜总让我顺便过来等一等,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您。” 我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大半。 “你知道姜越让我去万豪做什么吗?”我问他。 “不知道。”霍随有些尴尬,“姜总只让我过来等,其余什么都没说。” 于是我怀揣着满腹的疑问去了万豪。 姜越给了我一个房号,让我直接过去找他。 酒店这种地方,终归透着那么点儿暧昧的意思。 他还让我去房里,我不由想得有点多。 到了他说的那间房门口,我犹豫了半天才按下门铃。 然而来开门的不是姜越,而是刚刚跟他一起上了头条的冯云云。 冯云云已经三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像二十出头,白皙的脸上全是胶原蛋白,笑起来甜甜的,少女感十足。 “姚希?” 我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念出来,总让我有种不真实感。 恍惚了一阵后我猛地清醒,大声应道:“我是!” 冯云云“噗嗤”一声笑了,说:“进来吧。” 我连忙跟着她进去。 这间房从房型来看,是个大套房。 姜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冲我招手:“过来坐。” 看见他,我刚刚还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等到冯云云也落了座,我才在姜越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姜越还没说话,冯云云就开了口:“其实是我有事。” 她倾身拉过我的手,看我的眼神竟有那么一些些的……慈祥? 就好像是长辈在看晚辈一样,看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我虽然经常全国各地的跑,但都是为了工作,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这一次来s市录节目,我特意让经纪人安排了几天假期,可以在这边好好的玩一玩。但是我对s市一点也不熟,小越又正是最忙的时候,没法陪我,所以……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逛一下s市?”冯云云轻咬着下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我向来对这样的美人没什么抵抗力,更狠不下心去拒绝她。 “当然可以。”我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她刚才话里的某一点让我很在意,“你为什么叫他‘小越’?”我指着姜越问。 冯云云是我认识姜越以来,听到的第一个这么叫他的人。 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但肯定不是情侣。 “因为我是他表姐呀!”冯云云笑眯眯地摸了摸姜越的脑袋,姜越乖巧得像一只小猫,半点都不敢反抗。 最初的震惊过后,我慢慢地冷静下来。 许总、向总是他的表舅,当红影后冯云云是他表姐——我真的很好奇姜越妈妈那边的家庭构成。 等到冯云云收回了手,姜越才补充说明:“她是向总的女儿。” 这于我来说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我盯着冯云云多看了几眼,发现她的五官和向总确实有几分相像。 “可她为什么不姓‘向’?”我问。 要是她姓“向”的话,我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就猜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本名叫‘向云云’,但是这个姓吧,不那么常见。再加上我是b市人,很容易就让人把我和我爸联系起来。我不想靠我爸,出道的时候就用了‘冯云云’这个艺名。”冯云云解释说,“今天的新闻……是不是让你误会了?”她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那倒没有。”我说的实话,可冯云云那表情……好像不大相信。 “我来s市呢,除了录节目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帮小越给万豪酒店打广告。那个绯闻呢,是我们故意炒的,反正外头谁也不知道我们俩的真实关系。”说起这个,冯云云很是骄傲,“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你看,宣传效果不是刚刚的?我听说今天有好多记者都住进来了,就为了蹲我们俩,拿到第一手消息。”她得意地冲着姜越扬了扬下巴。 “嗯,你很棒。”姜越的反应却很冷淡,“顺便还黑了我一把,让我被人骂惨了。” “哎呀!我这是先抑后扬嘛!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些骂你的人不就啪啪打脸?”冯云云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姜越对此不置可否。 “对了,姚希!”冯云云又看向我,“今天下午我想去逛街。我过来这边没带什么行李,衣服都不够穿,得去买几套换洗的。” “好啊。”我只是个作陪的,一切都以她的意见为主。 “那就这么决定了!”冯云云高兴地挽住我的胳膊,“我们现在就走吧!” == 冯云云私底下跟电视上没什么差别,都挺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大大咧咧,偶尔会犯些小迷糊,却不招人讨厌,反倒添了许多萌感。 我跟她在一块儿,老有种我才是她姐姐的错觉。 冯云云出生豪门,自己也挣得多,买起衣服来一点儿也不手软,完全没有所谓的“选择困难症”。只要是她喜欢的,穿起来合适的,纤手一挥,全都让人给包起来。 因此导购员们看她的眼神总是热切的,连带着对我都客气了许多。 进了一家新店,冯云云又挑好了一堆衣服抱进了试衣间。 我在外面等她,顺便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款。 “哟,这不是姚希嘛?”一个尖刻的女声在我的背后响起。 第393章 别嚣张 我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秦卿。 她销声匿迹了很久,就连我大伯父的案子开庭她都没有露面。 我听瞿耀说,她在最后期限之前把欠千行集团的两千万还上了。她卖了房也卖了车,但这显然不够。剩下的钱怎么来的,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我以为,在经历了这么一遭以后她会过得很潦倒——起码,性子应该收敛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到处挑事。 但我错了。 她打扮得依旧光鲜亮丽,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大牌。 可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再浓的妆都遮不住她快要掉到下巴的眼袋。 “来买衣服啊?”秦卿踩着高跟鞋,慢慢地踱到我跟前。 她身上浓重刺鼻的香水味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卿却没在意。 她拿下我刚才多看了几眼的一条连衣裙,举在自己身前,对着镜子比划。 “这裙子还挺好看的。”她似乎很满意。 导购员见状,连忙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小姐,您要是喜欢,可以去试一下的。” 秦卿没理她,自顾自地翻出连衣裙的价签。 “3万2?我可买不起。”秦卿自嘲地笑笑,又把裙子挂回去。 导购员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笑容逐渐变得尴尬,但还是用话找补:“3万2是原价,但是我们店现在做活动,买两件以上就打九折。你要是和这位小姐认识的话,可以和她一起结账,这样比较划算。” “打九折我也买不起。”秦卿摆了摆手,手腕上的几只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斜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可不像有些人,宁愿买这么贵的衣服,都不肯拿出一点点钱救自己的大伯,非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坐牢。” 我还说她怎么转了性子不炫富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我没接她的话茬,跟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导购员攀谈起来:“你进这一行多久了?” 导购员被我问得更加懵逼,但可能是看在冯云云这个大客户的面子上,还是回答了我:“三年多了。” 像这种国际大牌专卖店,销售人员的工资比普通服装店要高好几倍,好一点的甚至能赶上大公司的白领,所以人员的流动性向来不高。 “那你应该认识很多奢侈品品牌咯?”我又问。 “嗯,平时会比较关注。”导购员点头。 “那你看看这位秦小姐这一身,大概要花多少钱?”我用下巴点了点秦卿。 导购员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很快给出答案:“秦小姐的这条裙子是d家本季的新款,刚刚上市不久,2万6左右的样子;挎包是l家的经典款,1万出头;高跟鞋是j家的,稍微便宜一点,4千多,不到5千;至于首饰,我没什么研究,只认出来c家的手镯和戒指,两个加一块儿也得个四五万了,估计其他的也都这个水平。所以秦小姐这一身,我猜得保守一点儿……应该有十五万吧?” 导购员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怀希望地看着秦卿。 秦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硬着头皮反驳:“我用的都是仿品,一两百块钱的地摊货而已。” “你觉得呢?”我问导购员。 “这种面料,这种做工,不会是仿品。”导购员摇着头说,“就算是仿的,那也是a仿,绝对不可能只卖一两百块,那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秦卿两度遭到打脸,脸色差得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所以,秦小姐宁愿花十五万买这一身,都不愿意拿出一点点的钱来救自己的亲爸?秦小姐,做人可要讲良心啊!”我学着她刚才的模样,义正言辞地指责她,“要不是因为你,你爸也不会被催债的逼到走投无路,更不会去坐牢!想一想你爸也是很可怜,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不给他请个好律师就算了,连开庭都不到场!你是不知道哦,那天在法庭上,你爸可是一直都在等你。后来没等到你,他都难过得哭了。快六十岁的大男人啊,当着那么多人嚎啕大哭,啧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这话也不算骗人,顶多就是有点夸张。 那天开庭我去听了,我大伯父确实一直在回头张望,像在找什么人;后来法官宣读结果,判了他三年有期徒刑,他一听完就哭倒在了地上,还是法警把他给拖出去的。 导购员被我唬住,看向秦卿的眼神里带了点儿鄙夷。 秦卿恼羞成怒,很快就变了脸。 “姚希,你别嚣张!”她咬着牙说,“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有什么用?除了你前夫那样的凤凰男,还有谁看得上?你忘了吗,你只能做姜越的情人,而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就算是被我甩了,他也没把你扶正!现在他可是跟冯云云打得火热,说不定哪天就传出了婚讯!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她为了压我一头,竟然不惜搬出了姜越。她似乎忘了,当初在医院里,她是怎么把姜越贬得一文不值的。 “嗯。”我很平静地接受她的讽刺,“在吸引男人这个方面,我一向是不如秦小姐的。而我最佩服秦小姐的一点是,身体素质强大。在交过了那么多男朋友以后还能这么健康,真的很难得了。至于姜越和冯云云……” 我正想说“无论他们俩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可还没出口,秦卿就跟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地朝着我扑过来。 “姚希你这个贱人!你乱说什么呢!” 我压根就没防备,挡在我前面的导购员吓得跑开,正好让秦卿抓住了我的头发。 她用的力气很大,我感觉到许多根头发都被她扯断,头皮一阵发麻。 “都怪你!都怪你!”她带着哭腔,不断重复着,“你给我去死!去死!” 她拽着我的脑袋往旁边的货架上撞,我的脑门被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我直冒汗。 求生的意识让我失去了神智,我手脚并用地掐她、踹她,跟她扭打成一团。 第394章 疯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把我们俩拉开。 当然,这个过程还是费了一些力的。 店里的两个导购员,一个抱秦卿的腰,另一个抱我的腰,同时把我们俩往两边扯。 冯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试衣间里出来,见状大惊失色:“哎呀姚希你怎么跟人打起来啦!” “大家都冷静一点嘛!不要这么暴躁!” 她一边劝一边挤到我和秦卿中间。 冯云云握住我的胳膊,嘴上说着“别打了”,暗地里却伸出自己的大长腿,用细长的鞋跟飞快地在秦卿的脚上踩了一下。 这一下大概很重,因为秦卿的五官立刻就皱到了一起,疼得抽了口凉气。 我被她这操作惊呆了,满腔的怒火在瞬间消退,由着导购员把我拉到了柜台后面。 秦卿却仍在鬼吼鬼叫:“姚希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给我偿命!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挣扎着扯开了导购员环在她腰间的手,还把对方推得坐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你去试衣间!”冯云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我,把我往后推了一把。 以秦卿现在这个状态,我毫不怀疑她说的要杀了我这话的真实性。 同时我也害怕她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你们别掺和,我自己解决就好。”我说。 “听话!”冯云云转头瞪我,那冷沉着脸的严肃模样跟姜越倒有几分相像。 我没再坚持,拔腿就往试衣间跑,抖着手把插销插上。 冯云云她们应该没跟秦卿硬碰硬,因为很快秦卿就追了过来,狠狠地砸着试衣间的门。 “姚希你给我滚出来!别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 极端的情绪使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有几个字甚至还喊破了音。 试衣间的门是一块木板,不薄,但也不厚,被她捶得不断震动,好像随时要垮下来一样。 我缩在角落里,坐在凳子上玩手机。 我心里一点儿也不慌。 这门看起来不结实,但单凭秦卿一个人的力量,一时半会儿也砸不坏。 更何况冯云云她们在外面肯定会想办法,要么报警要么找帮手,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 我想的没错。 “干嘛呢?!”外面有了男人的声音。 不一会儿,秦卿砸门的动作停下来,哭喊声也渐渐飘远了。 咚、咚。 试衣间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我猜测来的应该是冯云云,当即站起来打开了门。 “秦卿她……” 我一抬眼,看到的却是纯白的男式衬衫。 衬衫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湿,变成了半透明的,紧紧地贴着肌肤,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我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心跳无端地逐渐加快。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在我的头顶,灼烫的鼻息喷在我受伤的额角,让那一块的温度升得更高。 忽的,一只手覆了上去。随着他按揉的动作,指腹粗糙的薄茧与我的皮肤轻轻摩擦,有种异样的舒适感。 “疼吗?”姜越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能听得出,此刻他是按捺着自己的怒气的。 鬼使神差的,我点了头。 “疼。” 这简单的一个字,竟让我自己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我的脸烧得更红了,也有些懊恼,埋着脑袋不敢看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他人始终没有靠近这里,周围非常安静,我甚至能够听见姜越吞口水的声音。 “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这一句话姜越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牵着我的手,“出去吧,这里太闷了。”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外走。 冯云云和两个导购员都在店里,唯独秦卿不见了踪影。 冯云云的目光落在我和姜越相牵的手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我却因此而有些心虚,还有些尴尬,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姜越低头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稍沉。他很自然地把空出来的那只手插进裤兜,问冯云云:“人呢?” “保安带走了。说是先带回保安室去,等着警察过来。”冯云云说完又问我:“姚希,你没事吧?” “没事。”我笑着说。 秦卿揍了我好多下,除了额头的伤露在外面,其余都被衣服遮住了。要说疼,其实也挺疼的,但应该都不重,没到“有事”的程度。 “刚才那一下也太恐怖了吧!”冯云云捂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我一出来就看到你跟人打起来有多害怕!还有秦卿那个样子,眼睛特别红,表情特别狰狞,嘴里还喊着要杀了你,跟个疯婆子一样!我当时真的怕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来刺向你!” 别说冯云云了,我也害怕。 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应该是我说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她。” 在她发疯之前,我暗示了她的滥交。 但之前媒体说的比我要难听百倍,她都没跟今天一样狂躁…… 我有点想不明白。 “警察什么时候过来?”姜越问冯云云。 “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家说最多二十分钟。”冯云云看了一眼手表,“这才过十分钟呢!”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姜越,眼中满是戏谑,“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听说姚希出事就跑这么快!看看你这衬衣,都被汗湿了。”她扯了扯姜越的衬衫,问:“运动量一下子这么大,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这家商场就在万豪酒店附近,可就算是用跑的,一般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 我难以想象姜越是用了多快的速度。 “你是不是疯了?!”我有些恼。 刚才我没怎么留意,这会儿才看到他脑门上的细汗。 他的脸色也比中午在酒店房间里看到时要苍白一些,唇上的血色几乎褪去了一半,粉色变得更浅。 大概是嫌冯云云多话,姜越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我最近有在锻炼,身体比之前强了很多,跑一下没什么的。”他向我解释,可他现在的这个模样,让他的话全无说服力。 第395章 上头条 警察没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只能在店里等着。 姜越被我强行按着坐到了供客人稍作休息的沙发上,导购员很有眼力劲,连忙给我仨一人倒了杯水。 姜越是真的渴了,一口气把水全部喝完。 我把自己的也递过去,“喏。” 姜越瞥向我,问:“你不喝?” 我摇头。 姜越这才接过去,依然一口干掉。 他头上的虚汗不停地往外冒,胸膛也不断地上下起伏。 我抽了张纸替他把汗揩干,提议道:“要不你跟云云先回酒店去,我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行。” 本来这事儿就跟他们俩没关系,警察要了解情况也只需要问我。 姜越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墨黑的双眸锁定我,“听话。” 他这两个字的发音很轻,温柔之中又有些许的无奈,像是在哄任性的小孩。 我的心跳骤然变快,浑身的血液腾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 我垂着头坐在他身边,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我也不回酒店。”冯云云把空了的水杯扔进垃圾桶,说:“我衣服还没试完呢!” 她心大地重新进入了试衣间。 没过多久,守在店门口的导购员转头冲我们喊:“警察来了!” 两分钟后,一胖一瘦两个警察就出现在了店门口。 “谁报的警?”胖的那个问。 冯云云听到动静,一下从试衣间里蹿出来。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她高举起右手,像一个抢着答题的小学生。 大家都被她这无厘头的举动给惊得愣住了,两个警察更是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都直了。 半晌,胖警察才出声:“冯……冯云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确定。 “是我。”冯云云很坦荡,“伤人者现在在保安室。她很危险,你们先把她铐住,然后我们再跟你们一起去警局。” 面对着这么个大明星,两个警察都挺拘谨,却也第一时间对她的要求作出回应。 他们俩从店里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带着秦卿。 经过了十多分钟,秦卿已经冷静下来,再不似刚才在店里时的癫狂。她整理好了被我抓乱的头发和衣衫,甚至还补了个妆。 要不是她的手上戴着银晃晃的手铐,我都要怀疑不久前的混乱不过是我的一场梦。 两个警察站在她两边,一人抓着她的一只胳膊,控制着她不乱跑。 “走吧,冯小姐。”胖警察对冯云云说。 我们仨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商场。 一路上,许许多多的人因为秦卿手上的手铐而驻足围观,还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 我倒是无所谓,可冯云云毕竟是公众人物,还是名气比较大的那种,我有点担心会影响到她。 “云云,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小声对她说。 “那怎么行!我可是重要证人!”冯云云的使命感很强。 “可是……”我瞥一眼路人高举起的手机。 冯云云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却不仅没露出慌张的表情,反而还挽起一个大方自信的笑。 “把你们家姜越借我用一用。”她冲我眨一眨眼,跟我换了个位置,站到了我和姜越的中间。 “小表弟,上头条的机会来了。”她挽住姜越的胳膊,脑袋亲昵地往他肩膀上靠去。 我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以免挡到他们的镜头。 两个警察把秦卿塞进了警车后座。 胖警察过来问冯云云:“你们是坐我们的车过去,还是自己开车跟着我们过去?” 五人座的警车,现在还有两个空位。 “刚好我和云云可以一起去。”我看向姜越,“你回去休息吧。” “嗯。”冯云云也赞成我的说法。她踮起脚尖,抬手抚上姜越的脸,满脸的温柔。 姜越微微皱眉,眼眸中闪过一抹嫌弃,却忍着没有扯开她的手。 “小越,回去吧,别担心我们。”冯云云的嗓音本就偏甜,此刻又刻意放软了音调,嗲得人骨头都酥了。 胖警察不自在地转过了身去,我也有点儿受不了。 唯独姜越冷着一张脸,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了我们跟前。 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我定睛一看,竟是霍随。 “姜总。”霍随恭敬地叫道。 姜越双手插兜,极冷淡地应了一声。 “我们坐这辆车过去。”他对我和冯云云说,也是对胖警察说。 “那好。”胖警察回到了自己车上。 冯云云有点墙头草的属性,刚刚还站我这边,要让姜越回去,这会儿就倒了戈。 “既然小越都让人把车开过来了,咱们就坐这个过去吧!说实话,你和秦卿也不适合坐同一辆车,万一她路上发个疯……咱们就都完了。” 木已成舟,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冯云云和姜越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我则坐上了副驾驶。 霍随并不知道刚刚在商场里发生了什么,对我们这个格局有点不理解,视线在我和他们俩中间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欲言又止。 == 我们去警察局录了口供。 因为我和秦卿这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根本够不上“伤人”,最后只定性为“斗殴”,罚她赔了我几百块钱医药费了事。 毕竟以目前的法律,仅仅靠着秦卿对我口头上的威胁,并不能给她定罪。 冯云云和姜越都对这个结果很不满,可警察都是按照章程办事,他们也挑不出错处。 “只能咱们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些了。”冯云云叮嘱我,“以后再看到秦卿跑就是,尽量不要跟她起正面冲突。” 我点头应下。 == 回酒店的路上,冯云云不甘寂寞地拿出手机刷微博。 “居然这么快就上热搜了!”她惊喜地大叫。 “什么?”姜越问。 “就咱们俩在商场里被人拍下的照片啊!”冯云云头也不抬,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 “噗!”她捂着嘴大笑,“这些网友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姜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们都说什么了?” 第396章 不是你的 “这不是咱们俩和秦卿同框了么?秦卿还被警察押着,一看就犯了事儿。网友们在猜,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的‘恋情’被爆出来,秦卿心生不满,所以对我做了什么。秦卿之前被爆了那么多丑闻,粉丝早就脱干净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咱们这边,没人帮她说话。”冯云云这语气,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得赶紧发条微博报个平安,让我的粉丝别替我担心。”她边说边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 发完微博,她把手机收起来。 我问她:“你还要逛吗?” “今天就算了吧。”冯云云摆摆手,“被秦卿搅和那么一下,我也没兴致逛街了。再说了,就算我愿意逛,小越也不会让你继续跟着我了吧?” 她说完,用手肘戳了戳姜越的腰,笑容中满是揶揄。 没有了路人的镜头,姜越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一点情面不留地把她的手推开。 “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他冷着一张脸说。 “啧,真是无情无义。”冯云云瘪着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我那可是为了帮你忙哎!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你知道咱们俩‘恋情’爆出来这两天,我微博都掉了多少粉了吗?” “多少?”姜越满不在乎,“我再给你买回去不就是了?” “你!给!我!滚!”之后,冯云云再拒绝跟他讲话。 我听着他们俩吵架,竟有些欣慰的感觉。 姜越和家人相处得这么融洽,真好。 == 今天的行程就此结束,可冯云云还要在s市待上四天,这四天的所有活动都由我来安排。 我没急着走,跟着冯云云回了酒店,打算跟她商量一下,先把游玩计划定下来。 “你跟着来做什么?”冯云云站在门口,一手握住门把,作势要关门。“刚刚在车上,你不还嫌弃我呢吗?”她斜挑着眉,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嘚瑟感。 姜越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中,径直推开门。 冯云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幸好及时地扶住背后的墙才没摔下去。 “不是要商量去哪儿玩?我可以给一些建议。”姜越将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臂。 我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臂跟他的比了比。 总感觉……他瘦得都快要赶上我了。 “是谁早上说自己没有时间的?”冯云云一点形象都不顾地翻了个白眼,“怎么,现在姚希来了,你就有时间了?” 她这话没把姜越怎么样,倒让我有些尴尬。 我并拢双腿端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被牵扯进去。 姜越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有几个地方很想去么?是哪里?”他问冯云云。 冯云云“嘁”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对他的鄙夷。 “姚希。”她又转向我,“我有几个一定要去的地方,还有一些一定要吃的小吃。这之外,都任由你安排,我很随意的。” 她报了几个地名和几个小吃名,我用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下。紧接着我又给她推荐了几个s市有名的景点,她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哎,对了!我还想去一趟s市一中!”就在我以为商讨结束,准备制定详细的计划的时候,冯云云突然激动地大叫。 “s市一中?”这个熟悉的名字勾起了我遥远的回忆,让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初中部还是高中部?” “初中部!”冯云云握紧了拳头,眼睛亮晶晶的。 “你去那儿做什么?”我满心的疑惑。 s市一中是s市最好的中学之一没错,可在全国范围内不算出名,更不是什么榜上有名的景点。 冯云云一个土生土长的b市人,没理由要去那儿逛。 “那不是咱们小越的母校嘛!我当然要去看看!”冯云云嘻笑着说,右手不自觉地伸向姜越,却又在他冰冷而危险的目光中悻悻地收回来。 “你们小越的母校有好几所呢!”我觉得她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那不一样!”冯云云摆手,笑容愈发的灿烂,“你可能不知道,小越在小学、高中和大学都挺乖的,唯独初中,是个十足的叛逆少年。要去别的学校,听他那些老师夸他太没意思了,我就想跟他初中老师一块儿吐他的槽,想一想就很爽!” 姜越大学时期是个什么样,通过瞿耀和言良的只言片语,我差不多可以拼凑出来。可他的小学和高中,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有了大学时期的他作为铺垫,我竟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冯云云的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我。 “你找我带你去逛一中,那还真是找对人了!”我不顾姜越威胁的眼神,笑眯眯地握住了冯云云的手,“姜越初中时期的所有老师我都认识,我推荐你去找他的语文老师,他们俩有仇的,他百分之百不会跟你说姜越的好话。” “真的吗?”冯云云越发的兴奋,“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去s市一中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可以啊。”我点头,“明天周五,要是赶不上就得等下一周了。” 森然的冷气源源不断地从姜越的体内冒出来。 “你们俩……问过我的意见了么?”他的语速很慢,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们俩出去玩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又没让你一起去!”挑衅他这种事冯云云做得驾轻就熟,顺便还把我一起拖下水:“对吧姚希?” 姜越半眯着眼,安静地等待我的回答。 有冯云云在,我一点儿也不怕他。 “对。”我说。 冯云云得意地扬高了下巴,熊抱住我,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还是小希希好!”她边说边往姜越那边瞟。 姜越的脸比锅底还黑。 他把冯云云从我身上扯下去,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的小希希去哪儿?我们还没讨论完呢!”冯云云大喊。 姜越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地说:“注意你的措辞,姚希不是你的。” 第397章 睡觉 “那也不是你的!” 冯云云的尾音被姜越用力甩上的大门隔绝在了另外一个空间。 姜越面沉如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仗着自己腿长,在前面走得飞快。 我必须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 “去哪儿啊?”我气息不稳地问。 就算我对这酒店再不熟也辨认得出来——这不是往电梯口的方向。 姜越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下脚步,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房卡。 “这儿。”他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我迟疑地站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 大概是见我没跟上,姜越又折回来。 “怎么了?”他问我。 “我们俩……”我往房里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说:“不合适吧……” 姜越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他一脸的真诚,“我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之前在商场,我数度让他回酒店休息,他都说自己没事,这会儿可算是撑不下去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我挤了个笑,刚抬起手想跟他挥手告别,手腕就被他抓住。 “你不能走。”姜越的语气很郑重,让我有点儿懵。 “为什么?” “我昨天晚上没睡觉。” 在知道了他有失眠症以后,听到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惊讶。 “所以呢?” “我现在很困。”姜越轻抿着唇,疲惫之中还有那么一些些的委屈。 “那不刚好么?赶紧进去睡觉呀!”我催促着他。 姜越却没有动。 “只有你在,我才能睡着。” 他幽黑的双眸紧盯着我,眼底一片澄澈,没有半点开玩笑或是撒谎的迹象。 我的脸颊被他的眼神灼得发烫,我低下脑袋,把视线移到他的胸口,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 “谁说的?”我问。 这种事情毫无科学依据。 我又不是安眠药,哪里有他说的那种功效。 “你没发现吗?前两天送你回家的时候,我总是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这我当然发现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生物钟发生了改变?一到那个时间,你就想要睡觉,跟外界因素没有关系。”我给出了另外一种解释。 前两天他睡觉的时间点虽然不是完全重合,但也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差距,算是合理的误差范围。 “不然我们试一下?”姜越抬起手腕,让我也看到他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离我前两次睡觉的时间还很远。如果我能睡着,就证明你猜错了。” “好。”我也想搞清楚他前两次能睡着的真正原因,这对治疗他的失眠症,或许有很大的帮助。 我和他一起进了房间。 这间房的结构与冯云云那间相差无几,也是一间卧室,带一个小小的客厅。 “我先去洗个澡。”姜越扯了扯已经干透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我连忙背转身去,藏起自己的局促不安,以及……想入非非。 姜越这澡洗得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带着一身的热气从浴室里出来。 他没拿换洗的衣物,只套了一件酒店为客人准备的浴袍——幸好没跟以前一样只大大咧咧地围一条浴巾。 浴袍的腰带被他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上面几乎全都敞开,露出仍未完全消退的结实胸肌。 他腹间的沟壑比起从前要少了几道,瘦得都隐约可见肋骨的轮廓。 我的喉咙发堵,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越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有意地把衣襟拢了拢,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肤。 “我睡了。”他掀开被子,躺到大床一侧,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一大片位置,说:“你坐在这里,离我近一点,要让我感受到你的气息。” 他说得神乎其神,我却半信半疑。 我脱了鞋,和衣半靠在床头,与姜越之间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 “这样可以吗?”我征求他的意见。 姜越沉默了几秒,明显不太满意,但还是说:“可以。” “我需要做什么?”我又问。 “什么都不用做——或者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姜越说完就合上了眼。 之前在车上,有言良这个“第三者”,倒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只有我和姜越两个人,就连空气都是尴尬的。 我低着头看手机,偶尔也看一看姜越睡着了没。 姜越的双眼始终闭着,他的呼吸很浅,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 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倾过身,小声地叫:“姜越?” 他好像听见了,眉心微微皱起。 “唔。”他含糊地嘟囔,随即翻了个身。 这一下,我俩之间的距离彻底变成了零。 他的脸紧贴我的大腿侧边,长臂一伸,无意识地将我的大腿抱住, 等到他再不动了,我才又叫:“姜越?”还轻轻地推了推他搁在我腿上的胳膊。 这一回,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我的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 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在我身边,他真的可以很快就睡着。 在明确了这一点后,许许多多的担忧又席卷而来。 如果我是唯一使他入睡的办法,那他以后再跟今天一样,要求我陪他睡觉,我应该怎么办? 无疑,拒绝他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我对自己太过了解,知道面对他的请求,我一定会心软。 尤其是——这还关系到了他的身体健康。 时间慢慢流逝,外面的天色也一点点地暗下来,房间里很快变成一片漆黑。 我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意识渐渐涣散。 最后是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里的寂静,也成功唤醒了沉睡的我和姜越。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久了还是睡眠浅,姜越在我前头醒过来,还替我拿来了被我扔到床头的手机。 “是冯云云。”他的嗓音沙哑,却有种一种诱人的磁性。 我揉着睡到酸痛的脖子,把电话接起:“云云。” “你在睡觉?”我刚睡醒时说话会有比较重的鼻音,冯云云一下就听出来了。 “嗯。” “和小越?”冯云云的音调瞬间高了三个度。 第398章 疤 她神一般的直觉让我很是张惶。 姜越离我很近,几乎是贴着我,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 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唇角微微地上扬,似乎也在等待我的答案。 但相比起冯云云,他更多了些看好戏的成分。 察觉到他的意图,我恨恨地瞪他一眼,随即对着手机扯谎:“不是。” “这样啊……”冯云云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那我去找小越吃饭了,咱们明天早上见!” “好,明天早上见!”我开开心心地答应,挂了电话以后立刻变脸。 “冯云云要过来,我得赶紧走了。”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要没有这通电话,被她撞见我跟姜越在一间房里,还可以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但都被她听出来我在睡觉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想多。 “你等一下。”姜越却没我这么着急。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我给霍随打个电话,让他送你回去。” 姜越人在这里,霍随肯定离得不会太远。 “你打吧,我去楼下等他。”我不敢在这里久留,生怕冯云云会在下一秒过来。 然而我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我正准备开门,门铃就响了,吓得我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我退回房里,让姜越去问问是谁。 姜越走到门边,问:“谁?”看着的却是我,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 笑你个大头鬼啊! 我恶狠狠地瞪他。 要不是怕闹出的动静太大被外面的人察觉,我早就上手揍他了。 “你姐!”冯云云甜美清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或许是当着姜越的面不用继续伪装,她的声调里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泼辣。 我急忙往卧室里躲,还不忘把门带上。 卧室的格局很简单,除了连带着的浴室以外,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大衣柜。 我把衣柜的门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很适合藏人。 我想都没想,直接钻了进去。 隔了好几层的屏障,我只能听见外面两个人在说话,至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突然,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我说姜越,你这房里该不会藏了人吧?”冯云云笑嘻嘻地说。 我心头一紧,吓得屏住了呼吸。 “我以为你会将心比心,少八卦一点别人。”姜越的声音冷冷的,透着些许不耐烦。 “床上的被子皱巴巴的,所以你刚才是睡觉了?”冯云云问。 “怎么,我不能睡觉吗?”姜越反问她。 “能,当然能。”冯云云笑得打颤,“我来之前刚给姚希打过电话,巧的是,她也在睡觉,你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她这明显话里有话,我脸上的热度再度升起,双手把膝盖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看完了没有?完了赶紧出去,我还要换衣服!”姜越这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恼羞成怒。 “急什么?浴室还没看呢!”冯云云说。 紧接着,我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变远,又重新靠近。 “还真没人啊?”冯云云似乎十分遗憾,“我说你能不能有点用?”她又开始埋怨姜越,“人家要走你就真让她走啊?就不知道留她一起吃顿晚饭么?” “行了,我要换衣服了。”姜越强行把她赶出去,锁上了房门。 我听见他走到了衣柜前,将衣柜门一扇扇地打开。一直到最后,才到我躲着的这一格。 “不闷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向我伸出了手。 我摇了摇头,身体没有动。 “等你们走了我再出去。” 万一待会儿冯云云又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随便你吧。”姜越没有勉强我,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先前的那一身衣服。 “哎——等一下!”我叫住他。 “嗯?”姜越转身,疑惑地看我。 我手脚并用地从衣柜里爬出来,握住他的胳膊,将他转了个面,背对着我。 他这衣服大概换得挺急,衬衫的一截后摆露在了裤子外面。 “怎么了?”他问我。 “你站着别动。”我吩咐他,随即把那一截布料拉高了一些。 因为我的动作,姜越的后腰露出来了一段。我无意之中一眼扫过去,忽然发现他的腰侧多了一道粉色的疤。 当初他被陈亮带人揍断胳膊和腿,我照顾过他好一阵,也见过许多次他的身体,很确定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这一道疤。 而且这疤也不像是被人打伤的,更像是做了手术后缝合留下来的。 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爸身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疤。 更凑巧的是,他的那个换肾手术,也是在近乎相同的位置开了一道口。 莫非……姜越也做了肾移植手术? 可是,他的身体一直挺健康,也没听说肾脏有什么毛病啊……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中。 难不成是……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全都能够对上了。 我无意识地捏紧了他的衬衫,力道大得指甲都陷入肉中。可掌心这一点点的刺痛远远比不上心脏的抽痛,我咬紧了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才勉强阻止了眼泪的上涌。 “姚希?”大概是我半天没有动作,姜越终于再等不及。 他的声音让我从梦中惊醒。 “嗯。”我无声地吸了两下鼻子,手忙脚乱地把他的衬衫下摆塞进西裤里。 “好了。”我故作轻松地说,“你快出去吧,别让云云等急了。” 我背对着他,快步走到衣柜边,重新钻进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姜越没在卧室里继续停留。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着他把卧室的门关上,听着他和冯云云在外面说话。 直到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直到一切重归平静,我才放任自己大哭出声。 我背靠着衣柜,将脑袋埋进腿间,眼泪如同决堤一般,不断地往外涌。 “笨蛋……笨蛋……姜越你这个笨蛋!” 我大声骂道,可即便这样,我也没有感到好受一些。 第399章 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收到霍随的微信:“姚小姐,我在门口,您可以出来了。” 我爬出衣柜,去浴室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我,头发蓬乱,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有点儿肿。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眼睛实在遮不住,只能用“进了睫毛”这种拙劣的借口掩饰。 霍随很识趣的什么也没问,尽职尽责地把我送回了家。 家里正在吃晚饭,我妈问我:“今天怎么比平时回来得早这么多?” “今天事情不多,没怎么加班。”我说。 “吃饭了吗?”我妈又问。 “吃了。”我这会儿实在没有胃口,于是扯了个谎。 我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三个人跟往常一样准备下去散步。 “杨叔!”我把我爸叫住,“我能看看您身上之前动手术的刀口吗?” “看这个做什么?”我爸虽有不解,但还是撩高了上衣,把侧腰处的疤痕完整地展示给我看。 他这疤的颜色跟姜越身上同样位置的那一道很相近,可见他们俩的手术应该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做的。 我颤抖着手指摸上去,好像透过他,摸到了姜越的身体。 粉嫩的疤痕凸起在皮肤表面,虽然狰狞,触感却是软的,只比原本的肌肤要粗糙一些。 “这里……还疼吗?” 不知不觉,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只要一眨眼,就能马上溢出来。 我爸有点慌,忙把衣服扯下去。 “不疼了不疼了!都过了多久了!你别哭呀!”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我,连连轻拍着我的背部。 他的拥抱让我还未完全褪去的悲伤情绪卷土重来,我用力地回抱住他,发泄一般地痛哭失声。 不仅是我爸,就连我妈和保姆阿姨也都被吓到。 “怎么了这是?”我妈脱了换好的凉鞋,光着脚跑过来,着急地问:“哭什么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哭,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过了很久,在众人的安慰声中,我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被我妈按着坐在了沙发上,虽不再流泪,却仍抽噎着,两只手更是夸张地抽了筋,十指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妈替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她问我爸。 我爸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看了我身上的疤以后突然就哭了。” “你这手术都做多久了,肯定不是为这个。”我妈很笃定,“你想说吗?”她又问我。 我摇头。 “行。”她一拍大腿,站起来,“那我们仨下去散步了,你自个儿在家好好调节一下,累了的话就早点去睡,不用等我们。” 我爸还想说什么,被我妈一扯:“快走快走!再晚一点回来就赶不上电视剧了!” 他们仨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横倒在沙发上,闭上眼将里面的最后一点水汽挤出来。 心脏处的疼痛无法抑制,尤其当我想到姜越取出一个肾要比我疼上百倍、千倍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却不告诉我,一丁点的回报都不向我索取。 明明只要他开口,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 前一天晚上哭得太厉害,为了不让冯云云看出端倪,我特意五点起床,用了各种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好不容易才让眼睛消了肿。 之后,我又拿出毕生所学的技术,给自己画了个大浓妆。 我们俩约好在s市一中门口见面。 我比她早到,还有去学校门口的早点摊吃一碗馄饨的余裕。 九点多,早过了学生上学的高峰,整条街道都归于平静,此前还被挤得无处落脚的早点摊这会儿全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两个客人。 老板给我煮完馄饨便无事可做,坐在店里吹风扇。 “你看着挺面生的,不是这附近的人吧?”他问我。 “不是。”我笑着摇头,“我是一中的学生,毕业很多年了,今天跟同学约着回来看看。” “哦哦哦!”老板也笑,“那你应该吃过我们家馄饨,我这店也开了十几年了。” 我确实吃过。 我在这上学那会儿,附近还没这么繁华,早点摊就那么两三家,这家的馄饨是最好吃的。 “我天天来吃呢!不过天天来的人太多了,您都没能记住我。”我打趣道。 “要那个时候我肯定记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行了哟!”老板叹着气摇头,但也乐呵呵的。 我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早点摊门口,姜越和冯云云一左一右地从后座上下来。 目光触及姜越,我的脑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那一道疤,鼻腔再次变得酸楚。我连忙低下头去,避免在众人面前失态。 冯云云先看见了我,“姚希!”她兴奋地挥手,不管身后的姜越,径自进了店里。 “这就是你朋友?”老板问我。 “是啊。”我的话音刚落,冯云云就拉了板凳坐到了我身边。 “老板,给我也煮碗馄饨!”她说。 “好嘞!”老板起身,把锅炉的开关重新打开,抓了一把馄饨扔进去。 “老板,再加一碗。”姜越在这个时候进来。 “好的!”老板应声,一抬头,忽的愣住了。 他盯着姜越看了许久,半晌后迟疑着吐出两个字:“姜越?” 他这一出声,我和冯云云都惊讶地扭头看去。 老板刚刚还说因为年纪大了不记得我,这会儿却记得姜越,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得上来。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同时还有一些被区别对待的委屈和失落。 姜越显然也是记得老板的,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张叔叔,您这店还没关呢?”他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客气。 老板瞪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但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不对。 我很快意识到,他们俩的关系并不仅仅是记得彼此这么简单。 从这一问一答中可以听出,他们很熟悉——起码曾经很熟悉。 第400章 大哥 “你来这儿做什么?也是回学校看看吗?”老板问他。 姜越瞥了我一眼,说:“对,和同学一起。” “哟,这么巧?”老板回过头看向我和冯云云,笑容满面地问:“你们仨该不会都是同学吧?” “不,右边那个才是我同学。”姜越用下巴指了指我。 “那另一个呢?”老板好奇。 “我是他姐!”冯云云抢在姜越前头回答。 “你们两姐弟长得还挺像的啊,都这么俊!”老板笑眯眯地夸。 姜越和冯云云冷眼盯着对方,互相嫌弃:“谁跟他/她长得像了!” 他们俩的互动太有趣,以至于我都把先前悲伤的情绪抛到了一边,跟着老板一块儿笑出了声来。 姜越和冯云云有一瞬的难堪,随即又都扭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大概是不想让气氛冷掉,老板换了一个话题。 “中午之前。”姜越不太确定,“看情况吧。” “那我现在就给张超打电话让他过来。”老板边说边低着头从围裙兜里往外掏手机。 “他上着班呢吧?别影响他了。”姜越上前一步,按住老板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嗐!他大学都没考上,上什么班啊!”老板显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读了两年技校,毕业以后去修车厂干了几年,去年跟几个朋友搭伙盘了个店面,自己给人修车。” “有门手艺,自己当老板,也挺不错的。”姜越说。 “也就能混口饭吃吧!”老板苦笑,“这么多年了,咱们一家人都挺惦记你,张超要知道你过来了我没通知他,回去铁定得跟我扯皮!反正他工作时间自由,一个早上不在那儿也没什么,你就别拦着我了。” 姜越这才松手,“好吧。” 老板生怕他反悔一样,立即拨了电话。 他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男声透着一股子戾气:“爸,怎么了?我修车呢!” “张超,你姜越哥来了!你快点过来!”老板的语速很快,嗓音都跟着身体在抖。 那边有什么东西“哐当”落地的声音。 “姜越哥?真的假的?”张超显然也很激动。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让你姜越哥跟你说话!”老板把手机递给姜越。 姜越接过,说:“张超,我是姜越。” “姜越哥!”张超大声地叫,态度比起刚才要热情许多,“你怎么去我爸那里了?” “我回学校看看,顺便来吃碗馄饨。”姜越轻轻浅浅地笑。 “哎哎哎!你慢点儿看啊!我现在就过去!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今天必须请了!”或许是因为兴奋,张超的音量很大。 姜越有些无奈,但也还是答应下来:“好吧。” 姜越和冯云云的馄饨很快就煮好了,老板给他们盛好端过来。 “你尝尝看,是不是以前那个味儿?”桌上三个人,老板唯独对姜越格外热情。 我佯装吃味道:“老板,你刚刚怎么没这么问我?好歹我也是你们家的老顾客啊!而且,你说不记得我,怎么转眼就能记得姜越了?” “这……”老板挠挠后脑勺,干笑着解释:“姜越跟我儿子的朋友,不算是普通的顾客。” 冯云云诧异地问姜越:“你初中时期还有朋友?” 姜越乜她一眼,冷冷地说:“我初中时期有一群朋友。” 我纠正他的说法:“是小弟。” 谎言被我戳穿,姜越恼羞地瞪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埋头吃馄饨。 “那还差不多。”冯云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所以,老板您的儿子……也是姜越的‘小弟’?”她问老板。 她的这个问题太过直接,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被细碎的馄饨皮呛到。 老板的反应还没我大,甚至一点也不在意冯云云的无礼。 “是啊!”他依然笑眯眯的,“初中的时候是叛逆期嘛,认为跟着大哥混成学校一霸很威风。不过幸好他跟的‘大哥’是姜越,没学坏是真的。” 老板这一番话,倒让我结结实实地呛到了。 姜越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手边,表情虽冷,瞥我的眼神却藏着一抹羞赧,仿佛是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把水一口气灌下去,勉强止住了咳。 当着姜越的面,我不好说他的坏话,可冯云云无所顾忌。 “跟着姜越抽烟喝酒打群架,这还叫‘没学坏’?”她夸张地瞪大了眼。 “小孩子嘛!”老板挺豁达的,“我小时候看了《古惑仔》,也幻想过那样的生活,只是没那个胆子。抽烟喝酒打架就是小孩子彰显自己独特的方式,而且他们打架也不是平白无故,要么是别人故意找茬,要么是为了伸张正义。虽然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一群‘坏小孩’,但他们的本质都不坏,甚至比有些‘好孩子’还要更单纯、更善良。” 他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护短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维护的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姜越。 冯云云却真的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我们家小越心地确实挺善良的。”她撇去之前对姜越的冷嘲热讽,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中全是心疼,“其实他初中时候会变成那样,都是有原因的。”她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 冯云云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那就好。” 吃完馄饨,姜越要付钱,老板怎么都不肯收。 “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了!”老板虎着脸,非常不高兴。 “我来得急,什么东西都没买。这钱就当是给阿姨买水果的,您就收下吧。”姜越强行把两张红票子塞进了老板的围裙兜里,在他还回来之前就出了早点摊。 == 姜越接连上了两次头条,眼下在整个s市的知名度都很高。 他只是报了个名字,门卫就立刻开门放了我们进去。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几乎没有人走动。 “去哪儿?”我问冯云云。 冯云云粲然一笑,“当然是去找语文老师咯!” 第401章 希望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这么多年过去,s市一中跟以前相比有了许多的不同,譬如足球场扩宽了、新建了体育馆和图书馆、食堂由一层加盖成了两层,可那三栋教学楼以及校园最角落的教师办公楼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冯云云要找我们当初的语文老师,因为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上课,我们先去了教师办公楼。 我在一楼找了间办公室推门进去,伏案备课的好几个老师都抬起头来看我。 “姚希?”其中一个老师叫出我的名字。 “陆老师!”我没想到这么巧,随便进的一间办公室,居然就是语文老师的。 陆老师教我们的时候,还是个刚刚师范毕业的小伙子,青春稚嫩、血气方刚;如今他已步入中年,身材比之从前略微有些发福,却更成熟,也更有教师的威严。 我抱了抱他,解释说:“我和姜越回来学校看看。” “姜越?”陆老师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是你们班那个姜越?” “是啊,就是我们倒数第一的那个姜越。”倒不是我故意抹黑他,只是“倒数第一”这个特征比较能唤醒老师的记忆。 “他人呢?在外面?”陆老师往门的方向望了望。 恰好在这个时候,冯云云推门进来。 “老师们好!”她首先跟大家打招呼,然后给我使眼色,像是在问为什么在里面耽误这么久。 我挽住陆老师的胳膊,给她介绍:“这位就是我和姜越的语文老师,陆老师。” 冯云云的脸上前一秒还是标准的“营业用”微笑,这一秒就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陆老师您好!”她快步上前,向陆老师伸出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她的热情把陆老师吓到,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握住她的手。 “……这位是?”陆老师问我,“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都不用我说,冯云云作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冯云云,是姜越的姐姐!” “冯云云?!”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捂着嘴瞪大了眼,“真的是冯云云!” 冯云云冲她点头微笑。 女老师拿着手机走过来,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跟你合张影么?” “当然可以。”冯云云欣然应允。 “我也要!” “我也要!” 另外的几个老师也都激动万分,俨然要在这里办一场“冯云云粉丝见面会”的架势。 笃、笃、笃,有人敲门。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回头看去。 姜越正站在门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放在门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姜越?”陆老师最先喊出他的名字,却没有刚刚见到我那么高兴,表情有些复杂。 他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俩以前就老不对盘。 姜越已经不是初中时期的那个姜越,对待陆老师也恭敬了许多。 “陆老师好。”他笑着喊。 陆老师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你好、你好!”就连说话都有点结巴。 ——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其实今天主要是她——”姜越用下巴指了指冯云云,“想过来,顺便跟您聊一聊,我和姚希都是陪客。” 他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我挽着陆老师的手,握住我的另一只胳膊,说:“既然她已经见到了您,我和姚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把我往他那边一扯,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进他的怀里。 “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姜越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聊完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在学校大门口见面。”他又交代冯云云。 “行。”冯云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陆老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出声,姜越就拉着我出了办公室。 “怎么,还记着仇呢?”我揶揄他。 “什么?”姜越像是没听懂,眉心微微皱起,一脸的迷茫。 “不然你为什么都不跟陆老师多聊一会儿,这么快就要走?” “我跟他聊什么?我上他的课睡了几次觉?还是被他叫起来站了多少次?”姜越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自嘲,“这些话题让他跟冯云云聊就行了。” “啧,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我愈发起劲地逗他。 “不是不好意思。”姜越望着虚空,表情略显严肃,“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逗弄他的心思被收起,我也跟着正色起来。 “早知道后来会喜欢上你,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珍惜跟你同桌的时光,早点打下感情基础。”姜越低下头来看我,明明嘴角的坏笑那么的不正经,可眼底的深情又让人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蓦地,我又想到了那道疤。 我的眼眶渐渐发热,胸口也像是被异物堵住。 “我倒希望……”我垂着脑袋,用长发遮住眼底的濡湿,“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如果没有喜欢我,他就能一心一意地复仇,不用瞻前顾后,被方仲生拿捏;如果没有喜欢我,他不会在得知我与林宇城在一起后失眠症加重;如果没有喜欢我,他不用为我和我的家人付出那么多,甚至还少了一颗肾。 姜越握着我的力道渐渐变大,“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粗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语速格外缓慢。 我紧咬住下唇,以防没出息的呜咽声从唇齿间逸出。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相反,我很喜欢他。 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喜欢。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比现在快乐很多,也幸福很多。”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快乐、不幸福?”姜越反问我。 我看向他的腰间,一眨眼,泪水从脸上滚落。 “怎么哭了?”姜越一下子急了,双手毫无章法的在我脸上抹来抹去,“我现在真的特别快乐,特别幸福!你别哭啊!马上就要下课了,待会儿被那群学弟学妹们看到你这样,多丢人呐!” 第402章 经验分享 他这话于我来说确实有一定的威慑力。 我立刻就止了哭,把他的手扯开,背转身去。 “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画的是个大浓妆,可以想象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然而到了洗手间,照了镜子我才发现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惨状”:眼线虽然没有完全晕染,但也有部分花掉,黑色的眼线液混合着眼泪,在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我很佩服姜越,他居然能够在看到这样的我以后仍然面不改色,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这连我自己都做不到。 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脸上的妆全部卸掉,又重新涂了层粉,遮住整晚失眠导致的黑眼圈。 已经是下课时间,我出去的时候姜越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周围远远地围了一群小女生。 ——他那张脸真是不论对哪个年龄层都具有吸引力。 我走过去,姜越的紧张仍未消退。 “还好吗?”他问。 “嗯。”我点点头,指着那群小女生,故作轻松地打趣他:“你看,她们都在看你呢!” 姜越看过去,那群小女生立刻害羞地转过了身,互相打闹着离开。 “长得帅可真好啊!”我感慨道,“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但是你以前都没怎么看过我。”姜越“控诉”我,表情有一些委屈。 “应该说,班里的男生,我都没怎么看过。”我纠正他的说法。 十多年前不比现在,风气没这么开放,学校“早恋”抓得很严,男生和女生关系稍微好一点,就要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在实行“一对一帮扶”之前,我们班里都是同性坐同桌,从根本上杜绝早恋现象的发生。 我打小就害怕老师,向来把老师的话奉为“圣旨”,所以那个时候都不跟男生做朋友,除非必要,否则连话都不说。 也因为这样,班主任才放心让被全校女生评为“校草”的姜越和我坐同桌。 我的解释似乎让姜越好受了一些,他的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黯淡。 “要不要去以前的教室看一看?”他提议道。 上课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操场上的所有学生都慌忙拔腿往自己的教学楼跑去。 “上课呢,不好吧?”我虽然也挺想去,但又担心会打扰到别人上课。 “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去。”姜越牵起我的手,自然地往前走。 我定定地站住,盯着我俩相连的手看。 姜越像是被火灼到一样,迅速地放开我的手,连声道歉:“对不起。” 显然我先前的失常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我仍没有动,眼里只有他垂在身侧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我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将它握住。 我能感受到姜越手臂的僵硬,也能感受到他投向我的不解的、炽烈的眼神。 “不是要去看以前的教室?”我斜着眼瞥他。 姜越如梦初醒,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都有些颤抖。 一共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一栋,从初一进学校,一直到初三毕业,一个班都在同一个教室里。 也因此,每间教室里的回忆都尤其的多。 我们的教室在三楼,我俩上楼的时候还碰到了巡逻的副校长。 这副校长不是我们当年的那一个,却也是认识姜越的。 毕竟姜越当年在s市一中的知名度,比现在要高出许多倍,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姜越?”副校长见到姜越,比陆老师还要激动,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我眼见着姜越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找了个借口把他俩的手分开。 “姜越啊!”副校长满脸堆笑,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学校来看看?” 姜越压根不认识他,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维持着礼貌的态度:“太久没回来,有点想念老师们了。” “既然你回都回来了,不然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点经验?”副校长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我听说你考到了q大,还是以非常优异的成绩毕业的,刚好可以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很好的榜样!” 从s市一中毕业,考到q大的人不少。副校长极力邀请姜越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想来跟他当年“叛逆少年”的形象分不开。 大概他是想让学校里跟当年的姜越一样的“后进分子”们看看,只要努力,前途也可以一片光明。 老实说,这还是挺有意义的。 我甚至连这次演讲的主题都帮姜越想好了:逆风翻盘,向阳而生。 姜越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副校长:“不好意思,我们只打算看看老师、看看以前的教室就走。况且,您的邀请太突然,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副校长打断了他,“你就简单地讲一讲自己的经历,重点放在你改变的心路历程上。反正,就当是跟学弟学妹们拉拉家常、聊聊天,不用有心理负担!” 姜越仍不松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一个小时就好,不然四十五分钟?就一堂课的时间,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副校长完全放低了姿态,态度也十分的诚恳。 他这个样子让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扯了扯姜越,劝他:“要不然……就抽个四十五分钟吧?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也不急着走。” 姜越看向我,沉吟片刻。 “好。”他答应下来。 副校长面露喜色,“那我这就让人去礼堂布置一下,再通知到每个班级。” “不用这么麻烦。”姜越摆摆手,说:“这一次的‘经验分享’,我想在初一8班。” “初一8班”,就是我们以前的那个教室。 他提出这个要求,为的是什么我很清楚。 副校长却很懵。 “初一8班教室那么小,容纳不了整个学校的学生啊。” “那就只要他们一个班的学生。”姜越半步都不退让,“不行的话就算了。” “行行行!”副校长忙说。 第403章 后来 副校长当即就让人把这事安排下去,而在等待的间隙,我也借着姜越的光,进了一回校长办公室。 因为这一次的所谓“经验分享”完全是临时决定,学校这边只能够进行仓促的准备。为了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做妥帖的安排,最终定在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过去之前,副校长特意提醒姜越:“因为场地不够,我们只抽了每个班的最后几名来参加这次‘经验分享会’,那些孩子什么样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不过我和其他老师会尽力维持秩序,希望你不要被他们的表现惹生气。” “那倒不会。”姜越笑,“毕竟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 == 初一8班的教室里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小男生,中间也就差不多三四个女孩子。 这些孩子里,大部分打扮得比同龄人要时髦。 有不穿校服的,有染头发的,有化妆的,还有戴各种小首饰的。 他们的神情要么冷漠,要么桀骜,看着姜越的眼神带一点点的新奇,更多的还是不屑。 因为教室太小,有些孩子都坐到了两组之间的过道上,可第三组第四排左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那是当年我和姜越同桌时候的座位。 我心念一动,还没来得及确定,姜越就俯身对我耳语:“你坐那边那个空位上去。” 这样亲密暧昧的举动,当着众多老师学生的面,他做得毫无顾忌。 我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也不知道是害羞导致,还是被他滚烫的鼻息给灼的。 “呜喔~”有几个学生在底下起哄,被副校长一瞪,又悻悻地趴下去。 我费劲地穿过人群,挤到座位上坐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教室里所有的女孩子都坐在我的周围,把那群男生隔绝开。 副校长先走上讲台,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你们的姜越学长,今天很难得能够请到他来给你们做一些经验分享,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地听,并有所感悟。” 副校长说得慷慨激昂,下面的学生却兴致缺缺。几个女生倒还因为姜越那张脸给予了他一些关注,男孩子们要么趴桌上睡觉,要么坐那儿玩手发呆。 姜越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任何类似于不悦的表情。 “大家好,我叫姜越。”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姜越学长好!”我的“同桌”大声叫道,几个小女生立即嬉笑成一片。 我不由暗自感叹:现在的小女生还真是大胆。 “今天刘校长之所以让我来给你们做这个分享,主要是因为,我初中的时候跟你们一样。或者应该说,我比你们还让老师头疼。” 我看见坐在教室最后的我们的班主任陈老师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可。 “我不仅每次考试都是年纪倒数第一,还天天带着一群‘小弟’翘课、逃学,我们抽烟、喝酒,有时候还打打群架。” 刚刚还对他不感兴趣的小男生们,这会儿全都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有的还对他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他们这样的变化看得我直想笑。 “其实我并不讨厌学习,说一句陈老师不相信的话:我小学的时候,经常考班里的第一名。”说这话的时候,姜越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落到陈老师的身上。 陈老师声音洪亮地给出回应:“我相信!” “谢谢。”姜越弯唇微笑。 我身旁的小女生们均捧脸作花痴状:“啊!好帅啊!” “青春期的叛逆其实很正常,很多人都有,只是程度的差别。像我们这种,就是‘特别叛逆’的,甚至都可以称作是‘堕落’了。”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批评你们——事实上我也没有批评你们的资格。我只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时至今日,哪怕在许多人眼里我已经‘成功’了,也依然为初中时期的‘堕落’感到后悔。” 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低下了头去。 “我不希望你们重走我的老路,所以我答应了刘校长,来给你们讲一讲我的心路历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越“噗嗤”一声笑出来,“但我这个心路历程吧,要真跟你们讲了,恐怕会让刘校长后悔。” 刘校长很迷茫,还有一些慌张,下面的学生则一个个跟着起哄:“快讲!快讲!”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对于初中生而言,男女之间的话题总是最容易让他们兴奋的。 教室里,老师们的脸都因为姜越的这句话话迅速变黑,学生们却尖叫着拍手,还有人激动得吹口哨、拍桌子。 “安静!”副校长大喝一声,勉强将他们压制。他看向姜越的眼神中多了些不满,但也没有要求姜越立即停止分享。 姜越继续说:“那个女生成绩很好,在班里数一数二。她的眼里好像只有学习,从来都看不见我——哪怕我长得这么帅。” 下面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的脸烧得通红,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因为我学习差、因为我是大家眼中的‘不良少年’,在她面前,我总是很自卑。我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算了,我和她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我实在太喜欢她,喜欢到就算只是想一想她以后会嫁给别人,都能难受到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决定改变现状。我想要好好学习,想要进入她的世界,做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初中的三年算是废了,所以进入高中以后,除了学习新的知识,每天放学后和周末,我都会请家庭教师给我补初中的课本内容。在这一个三年里,我付出了比其他同学多很多倍的努力,终于成功考上q大,离她更近了一些。” “后来呢后来呢?”我的“同桌”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姜越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那要问你旁边的小姐姐。” 第404章 想死我了 姜越这话很难不让人想多。 就算不抬头,我也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哇喔~”女孩子发出艳羡的惊叹,“这也太浪漫了吧!” 我闭上嘴,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我绝对没有提倡早恋的意思,你们也绝对不要有‘早恋改变人生’这样错误的认识,更不要用我的经历去跟你们老师犟嘴。说这么多,我就想告诉你们一点:一个人,一定要有让自己为之努力奋斗的东西。对于你们这个阶段的孩子来说,好好学习,有的是为了改变自己以后的人生,有的可能只是想要一部手机、一部游戏机——不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你们的梦想大还是小,都一定要有。就好像跑马拉松,只有一直朝着终点线冲,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 “我希望你们回去以后都能认真地想一想,你们想要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当然有人会说,我就想当个小混混,每天正事不干,去街上晃一圈,收一收保护费。这样的同学,请你们继续坚持,千万、千万不要被旁人的风言风语打倒。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们会登上社会新闻的头条,用你们的实际行动来打当初看不起你们的那些人的脸!” 前面那一大段听得我还挺感动,哪知道他会突然拐这么大一个弯,让我哭笑不得。 姜越全部讲完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后面还有半节课的时间。副校长不想浪费,就又搞了个自由提问的环节。 结果事态并没有如副校长希望的那样发展,那些孩子们硬生生把一场正正经经的“经验分享会”变成了“恋爱咨询会”。 “姜越学长,请问学习好了一定就能追到喜欢的女生吗?” ——“不一定。但学习好会成为你追女生的资本,就好像现在事业有成、有车有房的男人更容易娶到老婆一样。” “姜越学长,我喜欢的女生成绩也不好,那我还有必要好好学习吗?” ——“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学习了,否则以后怎么养她?” “我家里有钱,我长得还帅,喜欢我的女生一抓一大把,我为什么要好好学习?” ——“恕我直言,那些女生喜欢的不是你,是你爸妈。” …… 但好歹,与会的学生们都对“学习”有了新的认识。 == 下课铃响,学生们都一窝蜂地跑出了教室。 副校长握住姜越的手,说:“谢谢你。”表情却一言难尽。 陈老师从后面走上前来,看看姜越,又看看我,打趣道:“你们两个……我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我干笑着没说话,姜越说:“那个时候是我单恋而已,您哪里发现得了?” “那也是。”陈老师笑笑,“不过你这个故事真的挺励志的,你们俩如今能在一起,我也很为你们高兴,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 “谢谢陈老师。”姜越拉住我的手,我也说:“谢谢陈老师。” 副校长和几个老师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姜越。 “这间教室和记忆里都不一样了。”他环视一圈,略带感慨地说。 “是啊。” 虽然教学楼的外观和以前一样,但内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重新粉刷、装修,课桌椅也都换成了最新的,条件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好得多。 姜越牵着我,和我一起在我们俩原来的座位上坐好。 “真怀念啊。”他像从前一样,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侧头看我。 “你知道吗?”他忽然狡黠地笑,“其实后来我都是装睡的。” “嗯?”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每天上课,我都从手臂的缝隙里偷偷地看你,不让你知道。”他边说边给我演示,“就像这样。” 他把头埋进手臂间,眼睛却透过手臂的边缘往外偷瞄。 然而他做的这一切,我浑然不知。 我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就表露出自己的心意,我们俩是不是就不用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早早的就在一起?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他很了解我。 我从小就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早恋”这个词绝对不会在我的字典中出现。那个时候他要是向我表白,我一定会逃得远远的,说不定还会去跟班主任打小报告。 就算进了大学,他要还是个跟以前一样的小混混,我也看不上他。 “走吧。”我撇开眼,“不是还约了人吃饭?” 这一个早上受到的冲击太大,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消化。 姜越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嗯,走吧。”他站起身来。 我们在一楼的楼梯口碰到了冯云云,她好像在那里等了不短的时间。 “怎么没给我们打电话?”我问她。 “我听说姜越去给那些小学弟学妹们做演讲去了,就没好打扰你们。哎你都跟他们讲了些什么啊?”冯云云用胳膊肘撞了姜越两下,揶揄道:“怎么打架才不会输吗?” 姜越瞪了她一眼。 “没有啦!”我替他回答,“是分享自己从‘不良少年’转变成好学生的心路历程。” 冯云云“啧”了几声,问姜越:“那种东西能讲吗?不会教坏小孩子吗?要知道,不是每个初中生都跟你一样早熟的。”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显然是对姜越的“心路历程”非常清楚。 我的脸又红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陪她一起过来了。 原以为遭罪的会是姜越,谁知道最后变成了我。 == 我们仨出了校门,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姜哥!姜哥!” 这声音是从门口早点摊的方向传来的,我们望过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站在早点摊门口,向我们招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早点摊老板的儿子,也就是姜越从前的“小弟”之一——张超。 姜越撇下我和冯云云,快步走过去,和张超抱在了一起。 “姜哥!都十多年没见了,可想死我了你!”张超竟有些哽咽,眼里也闪烁着水光。 第405章 那件事情 等走得近了,看清张超的脸,我才发现原来我也认识他。 “居然是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超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姚希学姐?”他惊讶的程度不亚于我。 他又看向姜越,喜滋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姜哥,还真让你给追上了啊!” “还没呢。”姜越瞥我一眼,淡淡地说。 “那也快了吧!”张超“嘿嘿”笑着,“我等着喝你们俩的喜酒等了十多年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姜哥!” 姜越给了他一肘子,警告他:“别乱说话。” 张超一怔,而后悻悻地换了个话题:“我在旁边的饭店订了座,咱们现在就去吧?” == 张超带我们去的饭店离s市一中不远,应该是这几年新开的,我们上学那会儿还没有。 点好菜,大家坐在一块儿闲聊。 冯云云是个自来熟的,一直在跟张超搭话。 “你以前是姜越的小弟啊?” 张超骄傲地说:“是啊!我可是姜哥的头号小弟!要按照武侠小说里的说法,咱姜哥是帮主的话,我就得是护法那级别的!”——一点也没有为自己从前的“黑历史”感到羞愧的意思。 “那你和姚希是怎么认识的?”不知怎的,冯云云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 “我和姚希学姐……”张超脸上张狂的笑忽的一收,变得分外腼腆,“说不上认识吧,真正有接触的好像就那么一次。” “没错。”我点头。 但那一次,就足以让我对他印象深刻。 “哪一次?”冯云云对我和张超的故事充满了兴趣。 然而这件事……无论是我还是张超,都难以启齿。 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张超的脸涨得通红,“这个……”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怎么了?不能说吗?”冯云云问。 张超看看姜越又看看我,最后说:“我不知道……” 冯云云是个识趣的人,没继续追着我们问。 “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若是这里只有她和张超,把这个故事说给她听倒没什么。可多了一个姜越—— 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 张超要了一瓶白酒,要给姜越倒,被我拦了下来:“他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张超担心地问:“怎么了姜哥?是生了什么病吗?” “不是。”姜越摆手,“就是身子有点虚,要好好调理。” 听了他的话,张超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一双眼睛瞪得发直。半晌后,眼眶有隐隐泛红的趋势。 “是不是当年你帮我挨那么一下……”他抖着嗓子问。 “不是。”姜越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怎么你们俩也有秘密?”冯云云很无语,“所以你们的‘那件事’可以说吗?” “这个可以!”张超回答得很爽快。 “就还是初中的时候啊,我初二那一年吧,我妈肚子里长了个肿瘤要开刀。这是个大手术,光手术费都得好几万。十几年前的几万块钱真的很多了,我们家就靠我爸的早点摊过生活,一个月才能赚个一两千,除掉各种开销所剩无几。那段时间我爸脾气一直不好,碰巧有一次我在学校抽烟被校长撞见了,被请了家长。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不敢回家,拉了姜哥帮我壮胆,结果还是挨揍了。我爸用家里的拖把棍子抽我,打得我屁股都开了花。姜哥看不过去,帮我挨了一下。偏偏我爸那一下打得特别重,把棍子都给打折了。我爸吓死了,连忙把姜哥送到了医院,我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你挨了那一下之后呢?有什么事吗?”冯云云问姜越。 “没什么事。”姜越很淡定,“就是屁股疼得在家里躺了三天才去上学。” 我忽然想起来,初三那一年姜越确实有几天无缘无故没来上课,把班主任急死了,天天跟他那群小弟打听他的情况。 我原以为他只是惯常的逃课,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姜哥。”张超拉住姜越的手,满眼的深情,“他不仅替我挨了我爸那一下,还拿钱出来给我妈治好了病,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姜越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举手之劳而已。”他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好像这种事于他来说是稀松平常。 ——也确实是这样。 他连自己的肾都可以捐出来,更何况那几万块钱。 “没看出来啊姜越,你以前居然这么善良!”冯云云调侃他。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脱口而出:“他现在也很善良。” 冯云云和姜越都愣住了。 姜越看着我,眸色渐渐变深,嘴角也多了一抹弧度。 “对对对!”张超附和我:“姜哥一直很善良!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 张超太高兴,以至于一个人喝完了一整瓶白酒。 他要去结账,我刚好想去一趟洗手间,就提出跟他一起下楼去。 张超喝了酒话很多,有的没的都往外冒。 “姚希学姐,其实那一次我经过你们班不是碰巧,我也没有往书包里面藏我妈卫生巾的癖好。”他说。 “嗯?”我不解。 “是姜哥让我去的,卫生巾是他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借给你的那件校服外套也是他的。”张超的话让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跟张超的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初三的某个晚上,正上着晚自习,我发现自己姨妈造访。 而不巧的是,我的书包里并没有备着卫生巾。 那个时候年纪小,脸皮特别薄,这种事情对谁都不敢说,只能等放学所有人都走光自己再暗戳戳地离开。 可那天放了学,班里的同学都走了,走廊上却老有人来来往往,我坐在教室里不敢动,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突然,教室的门被人大力地踹开,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男生走进来。 他一脸的凶相,吓得我身下又涌出来一股暖流。 偏偏我又动都动不了一下。 第406章 决断 “姜哥呢?”男生问我,语气不善。 我们班上的“姜哥”只有一个,想都不用想他问的是谁。 “他早就走了。”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内心祈祷着他能快点离开。 可他偏不如我所愿。 “学姐,你怎么还不走?”他干脆叉开腿反身在我前边的座位坐下,笑眯眯的面对着我。 “我、”我慌张地低下了头,故意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下,“我作业还没写完。” “骗人!”他说,语气相当的笃定。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双眼。 “我知道学姐你留在这里是为什么。”他笑得得意,“你‘那个’来了吧?” 被他戳中,我的脸烧得通红。 “刚好——”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袋子扔到我的课桌上,“这我妈的,不小心被我收进书包里了,你拿去用吧!” 我盯着那一片卫生巾,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用的时候,男生又扔了一件校服外套到我桌上,“这个借你。你明天带到学校来给姜哥,让他给我就行了!” 他说完就走了,都没给我一个问他名字的机会。 第二天我把洗得干干净净、用电扇吹了一整个晚上才吹干的校服外套带到学校给姜越,他问我:“干嘛?”脸冷得跟冰山一样。 现在想一想,他的演技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很厉害了。 “还有啊。”不等我做出反应,张超又说:“你知道姜哥为什么要拿钱给我妈做手术吗?” “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出来其他。 “不是。”张超却摇头,“因为如果没有他的钱的话,我爸就要转了早点摊,把所有东西都卖掉。那样的话,你就再也吃不到我们家的馄饨了。” “什、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转不过来。 “你不是特别喜欢吃我们家的馄饨,每天早上都会去买么?” 我没想到姜越竟然会注意到这一点。 “事实上,姜哥愿意收我当小弟,也是因为我是你最喜欢的馄饨摊老板的儿子。”张超笑了,“在那之前我还一直认为我爸开早点摊很丢人。”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跟着他一起笑。 “姚希学姐。”张超忽然正色,“姜哥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变,真的很难得。我看你也不像是对他完全无情的,既然这样,不如早点给他一个名分,也算是了解了我们这些‘小弟’的心愿。” “我……”我的内心有些动摇,还有些烦躁,“再说吧。” 我草草将他搪塞过去,撇下他快步前行,一路不停地进了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待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张超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投进我的心湖后掀起了万丈的波浪,使我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 我思考了又思考,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 我回到包房的时候,张超已经好端端地坐在里头了。 他们仨在聊着天,气氛很是融洽。 ——看来张超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姜越。 “姚希回来了,我们走吧。”冯云云拿着手包站起身。 我们沿原路返回,把张超送到了早点摊,才又上车回酒店。 “下午还要去哪里逛吗?”我问冯云云。 冯云云打了个哈欠,说:“下午就不逛了吧。我早上起得太早,现在有点犯困,回去好好睡个午觉。” “好。”我点头表示了解。 “你也别回去了,让姜越给你开间房休息一下。”她又说,“晚上咱们一块儿去吃烤全羊啊,我都馋了好几天了。” 我看一眼姜越,见他没有反对,于是说:“好。” == 冯云云困到不行,先上去了,留下我和姜越在一楼大堂。 姜越要去前台帮我开间房,我拉住了他的手,说:“不用了。” “嗯?”姜越挑眉,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要去别的地方?” “我跟你一间就行了。”这个要求实在太不矜持,我说完就害羞地低下了头去,一张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过了两秒,姜越才说:“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能让人听出他心情的舒畅。 还是上次的那一间房。 姜越按下开关,暖黄色的顶灯把整个房间照亮。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他的这个问题十分暧昧,哪怕我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也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你先吧。”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心理准备。 “好。”姜越没有推拒,直接进了浴室。 我坐在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紧紧抱在怀中,内心十分的焦灼。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可真要面对的时候,我又会很怂的往后缩。 “你去洗吧。”姜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吓得我一个激灵,怀里的抱枕差点滑落下去。 我把抱枕扔开,光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一阵风似的擦着姜越的手臂跑进了浴室。 把门关上反锁后,我的心脏仍“砰砰”直跳。 == 换上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我的身体也跟脸一样,被灼热的水汽蒸得通红。 姜越已经坐到了床上。 他穿着跟我同款的浴袍,腿上放着一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笔记本电脑,正认真地看着。 “你要工作吗?”我问他。 姜越把电脑合上放到一旁,摇了摇头,说:“只是等你的时候有点无聊。” 他幽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问:“你呢?睡觉吗?” “嗯。”我走到床的另外一侧,踢掉拖鞋爬了上去。 姜越关了灯躺好。 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过后,我一点点、一点点地挪过去,在被子底下摸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 姜越紧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这是做什么?” 他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声线比平时要细许多,音调不断地往上飘。 我故作镇定地回答:“你不是说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睡着觉吗?” “可你这个样子……”姜越反手将我的手握住,不给我任何逃离的机会,“只会让我更加睡不着。” 第407章 不要得寸进尺 我回避着他灼人的视线,努力压下嘴角,把脸绷住。 “你要是不想睡觉的话,就把手松开。” “我睡!”姜越这一声应得很快,同时把眼睛紧紧闭上。 但他过快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片刻后,他问我:“我能抱着你睡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刚洗过的细软短发在枕头上摩擦过后蓬蓬松松的,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狗。 我的心骤然化成了一滩水。 差一点,我就要答应他。 “不要得寸进尺。”我冷冷地瞥他。 “……哦。”姜越瘪了瘪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我忍着不去看他,催促道:“快睡!” 姜越不情不愿地合上眼,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我这才侧过身面对着他。 他眼底的青黑那样明显,昨晚肯定又没有睡。 如果我让他抱的话……这会儿是真的别想睡了。 “姜越?”我轻声地叫。 没有反应。 很好。 他浴袍的腰带跟昨天一样,系得松垮垮的,我空出的那只手毫不费力地顺着浴袍前襟探进去,摸到了他腰侧的那道疤。 疤痕的手感跟我爸的差不多,软软的,略有些粗糙。 我的眼前顿时模糊成一片,抽出手来再不敢碰上一下。 我的脸贴着姜越的前胸,眼泪融入他的浴袍。 即使咬紧了下唇,也还是藏不住抽泣的声音。 “怎么又哭了?”姜越慌张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头顶。 我没想到会吵醒他,连忙在他的浴袍上蹭了两下,把眼泪都擦干。 “我没哭。”我说,浓重的哭腔却在瞬间将我出卖。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敢与他对视。 “好,你没哭。”姜越的声音很轻,温柔中又透着一丝无奈,像是在哄小孩子。 他长臂一捞,把我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睡觉好不好?什么都别想了,把脑子放空。” 我的双手抓紧了他的前襟,胸口酸楚的感觉更重。 “你别对我这么好。”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有这一个想法最为清晰。 姜越沉默了许久,而后幽幽地说:“我却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否则——也不会让你受到那么多的伤害了。” “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就当是我在弥补以前犯下的错。”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的眼泪再度翻涌而出。 我懊恼地低斥:“你不要再说话了!” “……好,我闭嘴。”姜越真的再没出声。 或许是起得太早,或许是哭得累了,我趴在他的胸前,竟迷迷糊糊地睡去。 再醒来时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卧室里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 “姜越?”我翻身坐起,试探着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我按开床头的灯,靸着拖鞋往外走。 客厅里亮着灯,姜越已经换了一身正装,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 他戴着蓝牙耳机,板着脸对着电脑说话——严格来说,应该算是“骂人”。 “这就是你们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出来的策划?我现在去大学里随便找几个市场营销专业的学生,拿出来的方案都比你们要好你们信不信?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辞职,不用委屈自己继续留在千行!” 姜越这个模样着实少见——事实上,我也没怎么在他正经的工作时间见过他。 他对霍随还算客气,我没想到对待其他下属会有这么暴躁的一面。 我还在出神,姜越就已经挂断了视频电话,火大地把蓝牙耳机扯下来扔到了茶几上。 “是我吵醒你了吗?”他很快注意到了我,语气比起刚才有180度的转变。 “不是。”我摇头,问:“几点了?” “快6点了。”姜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饿了吗?” “有一点。”我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冯云云没给我打电话吗?” 我的包放在客厅里,中间我自己没听见手机铃声响,不知道是她没找我,还是我睡得太沉。 “没。”姜越说。 我顿时放下了心。 “那我给她打电话吧。”我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许久未联系的老于给我发来了微信。 “姚希姚希!!!急!!!!看到了回我一下!!!!”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老于很快接起,问我:“看到我发的微信了?” “嗯。到底什么事啊?还发那么多感叹号。” “其实不是我找你有事。”老于“嘿嘿”地笑,“是娱乐新闻那边的同事,今天跟姜越和冯云云的时候,看到你跟他们俩在一起,就托我过来问问,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俩去一趟学校也能被狗仔跟踪,更没想到我也会被牵连进去。 我下意识地乜一眼姜越,发现他也正好在看我。 “他们俩啊……”姜越和冯云云为了提高万豪酒店的入住率炒作绯闻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想让他们俩的付出白费,“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关系肯定不一般。” ——表姐弟这种关系,必须“不一般”。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自然不会让追求真相的记者满意。 “你既然都跟他们俩一块儿去s市一中了,想必和他们很熟吧?”老于又问。 “很熟……说不上。”我跟老于合作了两年多,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能够猜到个七七八八。但都被前同事拍逮到,我也不能全盘否认跟他们俩的关系,“也就认识吧。” “那你能不能帮娱乐新闻的同事牵个线搭个桥,约到冯云云的专访?”老于提出的请求跟我猜的完全一样,一点悬念都没有。 “这……”我的为难不是装出来的,“据我所知,冯云云这一次来s市是为了休假,没有任何工作的打算。况且我跟她真的不熟,约专访的话……我只能说,我跟她提一下,答不答应是她的事,我不能做出任何的保证。” “行行行!你去试一下,我也好跟人家交代。”老于说。 第408章 姻缘树 “要跟冯云云约专访?”我刚挂掉电话,就听见姜越问。 “对啊。”这事儿没必要瞒着他。 “明天上午吧。”姜越说,“让他直接到万豪来。” 他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心里却没底。 “不用问问冯云云的意见?” 毕竟要接受专访的人是冯云云,而不是他。 “那你待会儿问一下吧。”姜越十分“民主”。 于是吃饭的时候我跟冯云云提了一嘴,原以为会被她拒绝,没想到她很爽快地说:“行啊,那就明天早上八点吧!让你前同事来我房间,做完专访咱们直接去临溪古镇,也不耽误行程。” 这答案跟姜越给出的几乎一样,我不由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不得不说,他对冯云云还真是了解。 == 临溪古镇是s市周边唯一一个没有被过度开发、依然保持着原始质朴风貌的古镇。 也因为如此,来这儿的游客并不多。 我和冯云云坐着乌篷船,穿过整个古镇,到达了另外一头。 船夫告诉我们,上岸以后走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一间祠堂,祠堂里有一棵活了几百年的“姻缘树”,只要在树下祈求姻缘,就一定会遇上命中注定的人。 只要是涉及到封建迷信的东西,我一概是不相信的。 再加上“姻缘树”这种东西几乎各地都有,纯粹就是景区揽客的手段之一,一点看头都没有,我就更加的不感兴趣。 冯云云却跟我完全相反。 “‘姻缘树’么?那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她的反应甚至都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就缺一个姜越那样儿的好老公了!” ——就连这种时候,她都不忘吹捧她表弟一把。 船夫没有说谎,我们俩上岸以后,走了三四百米的样子,就看见了一个相比起其他民居要气派得多的小院,院门做成了高大的牌坊样式,正中央的牌匾上写着“谢氏宗祠”四个大字。 祠堂的门是敞开的,我往里看一眼,发现院子里只有几个老头坐在一块儿喝茶,一个类似于游客的人都没有。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冯云云已经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老头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游客的“擅闯”,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们。 船夫提到的那棵百年古树在祠堂的一角,高达四五米,主干分外粗壮,大概要三四个人手牵着手才能将它合抱。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错错落落的分支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姻缘牌”。 一张张木牌垂掉着,就像是这棵古木结出来的果实。 我随手翻了几张,上面的内容跟其他这种景区里的没什么两样,要么是单身的人给自己求姻缘,要么是已经有对象的人希望能和对方长长久久。 见我们俩在“姻缘树”前久久驻足,喝茶的老头这才有了动作。 “小姑娘,求姻缘不?这棵树很灵的,现在求了,今年之内就会遇上好姻缘!而且我们这一个牌也不贵,才二十块呢!” 二十的确不多,但要买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木牌,在我看来,算是“贵”的了。 我没应声,冯云云翻着钱包走过去,“大叔,给我两块。” “好嘞!”老头接了钱,进了祠堂里边,没过一会儿就拿了两张跟树上挂着的同款的红色木牌,以及两只黑色油性笔出来。 “写完把笔还给我啊。”他叮嘱道。 冯云云把东西接过来,分了一张木牌和一支笔给我。 这个时候我要是说“不想写”、“不相信”、“没用”这种话,就太不给人面子,也太没眼力见了。 于是我参照着刚才看过的那些,在木牌上写:早点遇到他。 冯云云很快就写完了,又伸长了脖子偷看我写的。 “才一个早上没见呢,这么快就想他了?”她揶揄我。 她嘴里的“他”,自然是姜越。 可我木牌上写的“他”—— 好吧我承认,在那一秒,我的眼前浮现的就是姜越的脸。 我的脸大概很红,否则冯云云不会取笑我:“啧啧啧,这就害羞了?” 我俩把“姻缘牌”都挂到了树上,老头来收笔的时候又继续给我们洗脑:“这棵树真的很灵!在这里求过姻缘的人,好多都回来还愿了。二十块钱换一段好姻缘,多值啊!” 我“呵呵”地干笑着,没接他的话茬。 冯云云很捧他的场:“确实挺值的。” 我俩没急着走,又在祠堂里转了转。 说实话,古镇这种地方,也就是看看风土人情了,没多少趣味性。 这祠堂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虽然因为有人看管依旧干净整洁,却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从祠堂出来,我俩沿着石板路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逛,偶尔还停下来拍两张照片。 走到古镇入口,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云云也看见了他。 “姜越!”她激动地挥着手。 姜越原本还在茫然四顾,听见声音很快就锁定了我俩的位置。 他长腿一迈,大步地朝着我们走来。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我写的那张“姻缘牌”。 这才过了多久啊——连一个小时都不到,我竟然真的遇见了他。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小瞧“神灵”的力量。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开会吗?”等姜越走到近前,冯云云问他。 “开完会就过来了。”姜越看向我们身后的古镇,问:“你们是还没开始逛,还是已经逛完了?” “当然是逛完了!”冯云云没好气地说,“这古镇才多大呀!我们都来好久了好吧!” “好玩吗?”姜越又问。 “没什么可玩的,就随便逛逛,看看风景。”冯云云好像对这地方有点失望,“唯一的好处就是人少,我可以就这样走在街上。” “哦对了!”她突然一拍脑袋,“这里有一棵‘姻缘树’,镇上的人都说这棵树很灵,我和姚希都去求了姻缘,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哦?”姜越挑眉,斜睨我一眼,“好啊。” 第409章 冲撞了神灵 等我和姜越都上了船,冯云云突然说:“我有点累了,想回车上休息。姚希,你带着姜越过去吧!咱们最后还是在这儿集合。” 不等我答应,她转身就走。 ——我假装没看出来她是故意的。 船夫在船尾撑篙,我和姜越并排坐在拱起的乌篷里。 相比起冯云云的活泼、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的性格,姜越整个人要沉稳许多,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地看着风景,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古镇另一边的码头,在我们上岸之前,船夫又向我们推荐了那间长着百年“姻缘树”的祠堂。 我们坐的不是上一次的那条船,船夫自然也不是前一个。 我愈发的怀疑那个祠堂连带着那棵“姻缘树”都是人为造出来的景点,镇上的船夫每忽悠一个人过去,就能拿到一部分回扣。 “两位男才女貌的,要是去‘姻缘树’上挂个牌,一定会白头偕老,长长久久的。”船夫说。 这一听就是恭维的话,其中含不了多少真心,尤其这船夫还是为了向我们推荐那棵“姻缘树”。 可姜越听得柔和了眉眼,嘴角噙着愉悦的笑。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粉色的票子递给船夫,豪爽地说:“不用找了。” 船夫连忙谢过,发自内心地祝福道:“祝两位天长地久!” “谢谢。”姜越眼底的笑意更浓。 上了岸,确定那船夫听不见了,我才责备姜越:“你是不是傻?” 这里不是热门景区,物价相对较低。 乘船游湖一趟十五分钟,一个人只要十五块,我们俩才花三十,姜越却因为人家一句不走心的话给了双倍的小费。 对此,姜越给出的解释是:“千金难买我高兴。” “行吧。”也不是我的钱,我何苦去操这个心。 我俩进了祠堂,那几个老头子还在喝茶。 “哟呵,小姑娘,这么快就回来还愿了?”卖给我们木牌的老头放下茶杯,喜滋滋地说:“我就说了我们这棵‘姻缘树’很灵验了吧!” “……您弄错了。”我真不愿意打他的脸,但不得不把情况说清楚:“这位是我朋友,听说了这棵‘姻缘树’,也想来求一下姻缘。” 老头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好好好!小伙子我跟你说,你这一趟可是来对了!” 他去屋里取了笔和木牌,姜越接过以后对我说:“你去外面等我。” “啊?”他这个操作是我始料未及的,“为什么?” “许下的愿望要是被其他人看见,就不灵验了。”姜越一脸的认真,似乎真的笃信这一点。 我一面在心里吐槽他比我还旺盛的少女心,一面如他所愿地出了祠堂。 为了让他满意,我甚至还走出了几米远,去到了一个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的墙角。 姜越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写完啦?”我迎上去。 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笑意全无,周身透着一股骇人的冷意。 “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双手插兜,迈着大步往来时的方向走。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跑着追上他,扣住他的手腕,逼得他停下来。 “你怎么了?”我微仰着头与他对视。 姜越幽深的眸中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 “没怎么。”他撇开头去回避我的视线。 这要真的“没怎么”,才是有鬼了。 “快点走吧。”姜越皱起眉,现出一丝丝的不耐烦来,“天太热了,在外面站久了不舒服。” 我看一眼头顶将太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的树荫,决定暂且不拆穿他的谎话。 我们回到古镇入口,冯云云从车上下来,问姜越:“怎么样?求姻缘了吗?” “没有。”姜越沉着一张脸,绕过冯云云,坐到了自己车上。 冯云云小声地问我:“他怎么了?” 我无奈地摊手,“我也不知道,开始还好好的,从祠堂里出来就这样了。” “是在祠堂里发生了什么吗?”冯云云又问。 “他没让我进去,我一直在外面等着他。” 所以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没看到。 冯云云去敲了姜越的车门,姜越将车窗降下,冷冰冰地问:“干嘛?” 冯云云笑得很自然,“我和姚希打算留在这儿继续逛一下,吃了午饭再走,你呢?是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先走?” “你们逛吧,我下午还有事。” 姜越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开车离开。 我看着那辆车渐渐驶远,心中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别看了,走吧!”冯云云挽住我的手臂,带着我又往古镇里走。 我挺迷惑的,“咱们不是都逛完了么,还逛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姜越在发什么神经?”冯云云冲我眨眨眼,我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 我们俩再次来到了那间祠堂。 老头见到我们,问:“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跟你们说哦,我在这里卖‘姻缘牌’真的不是图钱哦,你们就算还想跟我买我也不会卖哦!许愿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心诚,千万不能太贪婪了哦!” “大叔,您放心,我们不是来许愿的。”冯云云笑着说。 老头犯了迷糊,“那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件事。”冯云云指了指我,“刚刚跟她一块儿过来的那个男人,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嘛……”老头有些犹豫,也有点为难,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冯云云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进他手里,表情也变得恳切。 她用只有我们仨能听到的声音说:“实话跟您说吧,那人是我弟弟,刚从这儿出去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儿不对劲,我怀疑他是做了什么事,冲撞了这里的神灵,所以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化解。” 老头似乎相信了她说的话,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这钱我不能收。”他把钱推回来,“你弟弟有没有做冲撞神灵的事情我不清楚……他就是问了我你们俩的姻缘牌挂在哪里,看完以后就走了。但是以前也有很多人会看别人写的姻缘牌,都没出过这种事情。” 第410章 情况特殊 “钱您拿着吧,算是我和我弟弟给这里的神灵添点香火。”冯云云坚持把戏演到了最后,“也谢谢您愿意告诉我真相。至于我弟弟……唉!”她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知道错了,希望神灵能够网开一面,别再惩罚他。” “肯定的肯定的!”老头安慰她,“我们这儿的神灵都是好的,只要知错能改,神灵肯定不会继续追究!” “但愿如此吧。”冯云云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挥了挥手,说:“我们不打扰您了,再见。” 一出祠堂,她就立刻恢复正常。 “看来问题出在你那张‘姻缘牌’上。”她很笃定地说。 “为什么不是你的?”我记得那老头说,姜越看了我和冯云云两个人的“姻缘牌”,而我自认为我那张牌上的内容并没有问题。 冯云云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认为姜越会对我在‘姻缘牌’上写了什么感兴趣吗?他说是要看咱们两个人的,真正目的不就是为了看你的吗?” 好像……也是。 “可我写的挺正常的啊,别人求姻缘不都这么写?”我很委屈。 “就因为太正常了,才会让他生气啊!”冯云云耐着性子给我解释,“你想想看,你写了什么——‘早点遇到他’,任谁看都是在求姻缘吧?也就是我想撮合你和姜越,才硬生生歪到他的身上。姜越喜欢你你也知道,结果你对他的感情置之不理,跑这儿来求姻缘,他不生气才怪了!哦不对,他那也不能叫‘生气’,‘吃醋’才更加的准确。” 经冯云云这一番点拨,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们回去吧。”我对冯云云说。 “回去做什么?不吃饭了?”冯云云不解,“咱们下午不还要去附近的那个湿地公园吗?” “我得去找姜越,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一想到自己被姜越误会,我就没法安心的在这儿继续待下去。 冯云云对我的答案很满意。 “这才对嘛!”她笑盈盈地说,“你明明就也喜欢姜越,干嘛要一直隐藏自己的感情?你能这么早想开,我挺为我那个傻弟弟高兴的。不过啊——”她的眼里闪过狡黠,“咱们没必要急着回去,再多晾他一会儿,谁让他自己蠢成那样儿,要一个人生闷气的!” 前一秒我还感动于他们的“姐弟情深”,下一秒这种感动就荡然无存。 果然“互相伤害”才是他们俩正常的相处方式。 我依着冯云云,陪她在古镇吃了午饭,又去逛了湿地公园,甚至在景区吃完了晚饭,才和她一起回到酒店。 “我帮你刺探一下‘军情’。”冯云云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姜越打了电话。 “有什么事?”姜越的语气不大好,看来情绪仍未平复。 我咬紧下唇,只觉得更加的抱歉。 “你现在在哪儿呢?”冯云云问。 “公司。”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公司?你吃晚饭了吗?” “工作太多。还没吃。”姜越的回答都很简洁,好像生怕多说了一个字。 “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要不给你送饭过去吧?我跟你说啊姜小越,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胃有毛病,每天就应该按时吃饭啊!别让我跟老妈子一样总是唠叨你!就你在b市住那几个月,我感觉自己都老了十岁不止!”冯云云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姜越不耐烦地将她打断。 “行了,我知道了,你要来就来吧。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让霍随下去接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冯云云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去餐厅打包两个姜越爱吃的菜给他送过去吧!到了千行以后你给我发微信,我来给他打电话。到时候他看见你,肯定会很高兴!” == 千行集团总部,我有好久都没来过了。 仰头看着这栋晚上八九点依然亮着无数窗口的大楼,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按照约定给冯云云发了微信,没一会儿她给我回过来:“搞定。” 我在一楼大厅里等霍随,值班的保安在我旁边来来回回地晃了好几遍,用审视的眼神不住打量我。 幸好我的心理素质足够强,一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始终面对着电梯口的方向。 过了五六分钟,我才看到匆匆赶来的霍随。 他左右环视了一周,视线很快就锁定我。 “姚小姐?”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很显然,他没料到来的是我。 “不是说冯小姐过来送饭的吗,怎么变成您了?”他瞥一眼我手里拎着的印有万豪酒店logo的塑料袋,当即就猜到了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来找你们姜总有点事,顺便帮忙送个饭。”我说。 “哦。”霍随也没多问,带着我进了电梯。 “姜总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您稍微注意一点儿,不要刺激到他。”他提醒我,“下午市场部和公关部的几个负责人被他在所有部门经理参加的会议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小时前秘书给他泡的咖啡里忘了加糖,被他摔了杯子直接骂哭。所以……”他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抱紧了餐盒,突然生出了一点退意。 这样暴躁的姜越,着实有点恐怖,我担心自己也会落到跟那几个人相同的下场——尤其我还是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 说不定他对我比对他们态度更差。 我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他把饭盒扔到我身上,我应该怎么去应对。 “姚小姐,到了。”电梯很快到达顶层,我跟着霍随进入办公区。 这一层楼里的工位几乎没有空着的,所有人都埋首于电脑前认真地工作,即使我和霍随经过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这样的工作态度……让我不由产生了挖墙脚的想法。 不过……还是算了。 我们公司大概连他们现在的工资都给不起。 “你们公司的员工,都这么拼命吗?”我悄悄地问霍随。 霍随看一眼身后的那些人,说:“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平时其实跟其他公司差不多。” 第411章 漩涡 情况“特殊”在哪里,想一想就能猜到。 霍随敲了两下总裁办公室的门,里面很快响起姜越的声音:“进来。”清冷的,不悦的。 霍随替我将门推开,却没跟着我一起进去,大概是害怕被姜越的怒火波及。 和外面的所有人一样,姜越也在专注地工作。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头都没抬一下,冷声吩咐道:“你先在旁边等我一下,我把这份文件看完。” 我走到旁边的会客区,把餐盒放到茶几上,自己随手拿起一本财经杂志翻看。 等我把厚达八十多页的杂志翻到底,那边才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 “怎么是你?”姜越终于看到了我,发出了与霍随相同的疑问。 与霍随不同的是,他的音调要更加高昂,表情也更加的惊讶。 “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也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吃饭吧,再放一会儿该凉了。” 几步路的距离,足够姜越调整好情绪。 当他坐到我对面的时候,又恢复成上午从古镇离开时的阴沉。 我把餐盒一个个打开摆放好,姜越说了声“谢谢”。 “饭送到了,你可以走了。”他把一次性的筷子扯开,并不看我。 ——就好像我只是一个送餐员一样。 他的反应让我有点生气,但一想到他对我这么冷淡的原因—— 我忍住了甩手离开的冲动。 “等你吃完吧。我还有话想跟你说。”我平静地说。 姜越闻言,把筷子放下,直勾勾地看着我。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他顿了一下,忽的笑了,讽刺的意味颇浓,“如果你是担心我听了你说的话会吃不下饭——那你就多虑了,我的内心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小心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早上你走了以后,我和冯云云又去了一趟那间祠堂,知道你看了我们俩写的‘姻缘牌’。” 姜越的表情一僵,随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样,我又有些好笑。 “怎么,你也知道自己偷窥的行为见不得人?”我揶揄他。 姜越的脑袋低得越下。 “我只是好奇……”他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越是这样,就越容易激起我欺负他的欲望。 “好奇就可以随便偷窥人家的隐私了?那我还好奇你们公司的账务呢,你能把账本给我看吗?”我故意板着脸问。 姜越舔了舔下唇,上面立刻多了一层诱人的水光。 “如果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看。”他说。 我竟不知道他这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只为了跟我抬杠。 但他成功地噎得我哑口无言。 “咳咳。”我清了两下嗓子,义正言辞地指责他:“总而言之,你偷看我们‘姻缘牌’的做法是错误的。” “嗯。”姜越承认错误的速度很快,“对不起。” “而你看了我的‘姻缘牌’以后,有意见不直接来找我,非要自己一个人躲着生闷气,更是错上加错。” “嗯。”姜越头点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半晌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我去找你……不是自取其辱吗?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介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万一……惹得你生气了,再也不肯理我,也不肯跟我见面……” 他的解释让我心中堆积着的郁气越来越浓,最终喷薄而出:“你以为早上那会儿你对我的态度很好哦?你以为你那样对我我就不会生气哦?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会说出来好好解决。你以为这是为了我好,实际上呢?我每次猜你的想法都能累死,反而越发的烦躁!” 姜越被我的突然爆发吓到。 “对不起……”他嗫嚅着。 我没理会他,继续说:“还有!你能不能改改你自以为是的臭毛病!不就一张‘姻缘牌’吗!我不过陪着冯云云随便写一写,你就能脑补出一大堆有的没的!你还认为自己想得特别正确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什么苦情剧的男主啊?被喜欢的人抛弃,吃不下睡不着,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没有……”姜越是真的慌了,“对不起,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我生气?”我笑了,“不,我没生气。你为了我吃醋生闷气呢,多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啊,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姜越显然不相信。 “要不然……”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你打我一顿吧?我绝不还手。” “打你?”我的怒气越来越盛,嘴角也越扬越高,“好啊。”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真有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可他那个身体素质……还是算了吧。 “但是用手的话……会把我自己打疼吧。”我皱紧眉头,有些顾虑。 姜越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根高尔夫球杆。 “用这个。”他把高尔夫球杆塞进我手里。 我握着球杆,装模作样地挥舞了两下。 姜越脖子往后缩了缩,双唇抿得很紧,眼里闪过一抹恐惧。 看得我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坐下。”我用高尔夫球杆在沙发上敲了敲,姜越立刻听话地坐过去。 “闭眼。”我命令道。 姜越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确定他看不到,我才放任自己放松了绷紧的表情。 笨蛋。我在心里说。 “不许偷看,否则再多加两下。”我一面沉声威胁,一面弯下了腰。 我用两指捏住他日益变尖的下巴,吻上他那一双令我垂涎已久的粉色薄唇。 姜越的双眼骤然睁开,眸中有惊诧、有茫然,最后一点点的转为喜悦。 他伸出双臂环住我的腰,挺直的背脊在一瞬间放松,带着我向后倒去。 他微微张开嘴,任由我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幽黑深邃的双眸始终注视着我,仿佛要把我拉进名为“姜越”的漩涡。 第412章 关你什么事 这一个由我主导的吻很快就结束。 在我抽身的时候,姜越还意犹未尽地追上来,把唇往前凑。 被我偏头避开。 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就好像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 “好了,放手。”我拍了拍依然箍在我腰间的他的手臂。 “不放。”他耍赖一样地说,“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我心里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 “你为什么亲我?”姜越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两颗质量上乘的黑曜石,里面装满了期待。 “你觉得呢?”我把问题抛给他。 “我不知道。”姜越摇头,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也不敢自作多情。” “喂!”我用双手揪住他两边的脸往外扯,一直扯到他的脸变形,再看不出笑容中的苦涩才作罢,“你是不是以为我心软,很吃‘苦肉计’这一套啊?” 否则为什么他每次都这么低声下气地卖惨? “没有!”姜越否认得斩钉截铁。 他认真的表情配着这张变了形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我只是说心里话而已。”他说。 我松开了手,他的脸立刻又恢复成了英俊帅气的样子。 “我亲你自然是因为我想亲你。”我分外的坦荡,也分外的理直气壮。 “那你为什么想亲我?”姜越锲而不舍地追问。 “关你什么事?”我瞪他。 “哦。”姜越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感觉到腰上一紧,下一秒,我就跌入了姜越的怀中。 他灼热湿润的唇贴上我的,右手迅速地上移,按住我的后脑勺,不让我逃开。 跟我的“小打小闹”不同,姜越的这一个吻持续了十多分钟,吻得我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等到他将我放开,我的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那我亲你,也不关你的事。”姜越扬着下巴,像是在向我耀武扬威。 实在是……幼稚至极。 我懊恼地咬唇,余光扫到茶几上一下未动的饭菜,急忙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如铁一般结实的手臂禁锢住。 “快点吃饭啦你!”我的气息不稳,说出来的话都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你喂我,我就吃。”姜越跟我谈条件。 “你爱吃不吃吧!反正饿的又不是我!到时候胃疼得难受的也不是我!”我冷哼一声,撇开眼去再不看他。 姜越抿唇,松开了环抱着我的手。 我迅速直起身子,逃到了对面。 “我吃就是了。”姜越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地扒着饭,时不时地掀一掀眼皮,幽怨地看我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手术的影响,他现在的饭量比以前小了很多。 我给他带了两个菜一碗饭,以前他可以吃得一点不剩,如今却只能勉强塞进去一半。 “我吃饱了。”他说。 看着剩下的饭菜,我的心口又一阵一阵的堵得慌。 把垃圾收拾好,我说:“我走了。” “这么快?”姜越有点慌。 “你不是巴不得我早点走么?”我睨他一眼,凉凉地说。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姜越有一瞬的难堪。 “那我送你回去。”他握住了我的手。 “不用了。”我把他的手甩开,“你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么?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已经做完了。”怕我不信,他又补上一句:“你可以问霍随。” 霍随对他言听计从,问了肯定不会得到不同的答案——跟不问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姜越能无赖到什么地步,而我现在断然是无法狠下心来拒绝他的。 于是我说:“好吧。”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再关个电脑。”姜越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扫进了抽屉里锁好,然后关掉电脑,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大步地走过来。 “走吧。”他格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我站在原地没动。 姜越走了两步,感受到阻力以后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挑起一边眉毛,视线向下,落到我俩紧握的手上。 姜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分外狡黠。 “我牵你的手,关你什么事?” ——这是还记恨着我刚才那一句“关你什么事”呢。 “小气吧啦的。”我咬着牙恨恨地嘀咕。 “嗯。”姜越欣然应下,“我就是小气。” == 霍随的工位就在姜越的办公室门口。 我俩手牵着手出去,他是第一个看见的。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对此作出太大的反应。 “姜总,您要走了么?”他问。 “嗯。”姜越大概是心情好了,连带着对霍随也有了好的脸色,“时间不早了,你们也都早点走吧。尤其是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埋首工作的众人动作一致地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有人的目光中还带了那么一点害怕——可能是觉得自己老板太反常,可能有什么幺蛾子。 这次我实在没忍住,低着头捂着嘴笑了。 姜越感受到了他们的注视,视线冷冷地扫了一圈,他们又全都跟鸵鸟一样的埋下了头去。 == 姜越亲自开车送我回家。 路上,冯云云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送去的饭姜越吃了吗?” “嗯。” “那你跟他解释清楚了吗?” 我瞥一眼姜越,他正专注地开车,似乎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冯云云说了什么。 “嗯。”我回答。 刚才……我应该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了。 “那你们俩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冯云云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 我和姜越现在的状态……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他好像了解了我的心意,可那一层窗户纸,并没有完全被捅破。 我长久的沉默引来了冯云云的不满。 “我说你们俩怎么这么磨叽啊?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好好谈个恋爱不行吗?非得搁那儿互相折磨,还顺带着折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第413章 做我老婆 我仓皇挂断了电话。 姜越侧头瞥我一眼,问:“冯云云找你做什么?” 他的表情平静,语气也很正常。 单凭这些表象,我无法判断他是否听见了冯云云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就问我饭送到了没有,你吃了没有。”为了增加真实性,我还多埋怨了一句:“你自己不好好照顾身体,害得这么多人为你担心。” “是我错了。”他现在已经不为自己辩驳,也不知道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只是纯粹的敷衍我。 不过此刻我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些。 刚才那一阵的慌乱害怕,让我差点减寿十年。 直到这会儿我的小心脏还扑通乱跳,不能轻易平息下来。 “你们明天去哪里?”姜越问。 “明天啊……”我想想,“去塔街吃小吃吧,再在那边随便逛逛。周末到处都是人,冯云云出去也不方便。” 也因此我才会把临溪古镇的行程安排到今天。 但s市像临溪古镇这样值得一逛的冷门景点真的再找不到第二个。 “我明天早上还有会要开,有可能要到一两点才能结束。”姜越说。 我以为他说这个是为了跟我“请假”,于是豁达地说:“你忙你的吧,工作最重要。我和冯云云相处得挺融洽的,你没必要一直跟着。” “不。我是想说——”姜越的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有点点的笑意,“明天中午我又没办法按时吃饭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送个午饭?” 这人蹬鼻子上脸的本事总是这么强。 “看情况吧。”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要给他点什么菜了。 姜越没有因我模棱两可的答案而失望。 “我等你。”他说。 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期待。 == 到了我家楼下。 我没能把车门推开,回头看姜越,示意他开锁。 “不急。”姜越弯唇微笑,低头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 我看着他的动作,莫名一阵心慌,下意识地往车门边靠了靠。 “你要做什么?”我警惕地盯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身前的安全带。 姜越唇角的弧度更深。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倾身压住了我,一只手按在我耳侧的车窗上,将我禁锢在他的怀抱之中。 这个姿势……我是被他给……车咚了?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姜越将身子压低一些,鼻尖与我相抵。 两人的鼻息混合在一起,给逼仄狭小的车厢平添几分暧昧的气息。 我的脸烧得通红,心脏比起刚才,跳动的频率更快。 “我想吻你。” 姜越的声音很轻,有种性感的磁性。 他每吐出一个字,我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一次震颤。 “你……”我不知所措。 想吻他吗? 无疑是想的。 可要答应他吗? 该死的矜持与自尊让我拉不下那个脸。 姜越的唇始终保持着与我将近一厘米的距离。 “如果你现在说‘不要’,我会立刻起身,打开车门让你出去,以后也不会再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在里边。 “我……”我一阵心悸,忽然有些恼他。 他分明是在逼我。 ——逼我表态,逼我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讨厌你!”我瞪着他,鼻腔因为委屈而酸涩。 在泪水充盈上的瞬间,我抬起下巴,贴上了他的唇。 姜越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变亮,璀璨得如同星光。 == 一吻结束,我瘫软在座位上,懊恼地瞪他。 姜越笑得像一只餍足的狐狸,抬手将我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把被他揉皱的衬衫一下下抚平。 “你说……我们俩现在这样,算什么?”他问我。 我一怔,快速地低下了头去。 “你说算什么就算什么吧。”半晌后,我说。 “哦?你这意思是,答应做我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了?”姜越戏谑道。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脸畔流连,时不时地抚过我刚刚被他吻过的唇。 心中窝着的一团火在这个时候炸裂开,我抓住他的手用力扔开,转身就要下车。 我刚把车门推开一条缝,又被姜越大力拽了回去。 “不是你说的,我说算什么就算什么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他拥住了我,语气中揶揄的意味颇浓。 他这无疑是往我的怒火上又浇了一大桶汽油。 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才会想着要跟他重新在一起。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我不放!”姜越把我箍得更紧,“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凭什么放?” “如果你不想做我的地下情人的话……”他咬住我的耳垂,灼热的气息一丝不漏的全都钻进我的耳朵里,引得我一阵酥麻战栗。 “做我老婆,怎么样?” 我的身体僵住了,所有的反抗、踢打,全都停了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姜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挚。 “做我老婆,跟我结婚吧,好不好?”他又问了一遍,有一点点的紧张,也有一点点害怕被拒绝的恐慌。 “方仲生死了,再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从前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我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付出我自己的生命。” 我心尖一颤,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说什么呢你!”我大声地呵斥,“以后都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姜越从善如流。 他笑弯了眉眼,拉下我按在他唇上的手收进掌中,问:“所以……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吗?” 我在心里早已答应,可我又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草率。 “这也叫‘求婚’?”我环视一遍整个车厢,冷声道:“玫瑰花没有,气球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就连最重要的戒指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答应你?” “上次有玫瑰花、有气球、有烛光晚餐也有戒指,你不也还是没有答应我?”姜越似乎对此始终耿耿于怀。 我冷冷瞥他一眼,他立刻改口:“等我下次准备好了,再正式地向你求一次婚!这一次不作数!” 第414章 澄清 我问沈彤:“我和姜越这……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呀!”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她在电话那头肯定翻了个白眼,“你们俩纠缠了这么久,又一块儿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才想到要结婚,我还觉得太慢了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答应他?” “你自己不是已经想好了么?要是不想答应他,你就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早干干脆脆地拒绝了。” ——不得不说,沈彤是真的了解我。 “我不管啊,你要结婚的话,伴娘的位置必须给我留着,而且只能有我一个!”她蛮横地命令道。 “我……就算真的跟姜越结婚的话,也没有举行婚礼的打算。”虽然不想让她失望,但我还是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啊?”沈彤问,“姜越那么有钱,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不用你费一点心吧!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最美的新娘就够了啊!” “不是因为这个……”我叹了口气,“怎么说我都是二婚,都已经举行过一次婚礼了,再举行第二次……有点奇怪,也挺尴尬的。而且,如果要举行婚礼的话,以姜越的身份地位,邀请的客人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他们知道姜越娶了个二婚的老婆……不知道背地里会怎么取笑他。还有我的那些亲戚朋友……上次结婚他们已经送过了礼金,这次再邀请他们的话,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空着手过来,这样就显得我好像占了人家便宜;但要是不邀请他们的话,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不给他们面子、瞧不起他们什么的……” 所以,还是不办婚礼最好,这些烦恼全都没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沈彤跟着我一块儿叹气,“你说你怎么就没早个四五年遇见姜越呢?你要先遇见他的话,还能有林宇城什么事儿啊?” 她这话说得也不对。 我和姜越的相遇,哪里只是早了四五年? 只可惜……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幸好,最后还是拨乱反正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时光又不能倒流,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前一段糟心的婚姻已成事实,再怎么想要遗忘,也无法从我的人生履历上抹掉。 “不办婚礼这事儿,你跟姜越商量过没有?”沈彤又问。 “你怕是个傻子吧!”我不遗余力地吐槽她,“我都没答应他的求婚呢,怎么商量婚礼的事?” “行行行,您就好好端着,最好是再拖他一阵,好不好?”沈彤讽刺我。 再拖姜越一阵——是不可能了。 他等不了,我也等不了。 但是婚礼这事儿—— 虽然我是二婚,姜越毕竟是初婚。 就好像当初的我一样,对婚礼必定是充满了憧憬的。 说不定,他以前就对自己未来的婚礼有过一系列的设想。 “要是姜越非要举行婚礼怎么办?”我苦恼地问沈彤。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感觉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跟他好好聊聊呗,把你所有的顾虑一条一条跟他说清楚,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们俩都是有主见的人,要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沈彤的话于我来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我的焦虑减少了许多。 == “塔街”是s市最有名的小吃街之一。 传说全国各地都存在着这样一条小吃街,专门骗外地人的钱。 但塔街不一样。 这里卖的都是最地道的s市小吃,来光顾的也是本地人居多。 也因为这样,这里不分淡、旺季,只要是非工作时间,这里的人都多得吓人。工作日的五点以后去,整一条街道上就再找不到一个停车位。 司机把车停在路口,我和冯云云下了车,跟他约好午饭过后在这里碰头。 虽然才十点多,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大部分人的手里都拿着吃的,一面走一面吃,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因为身旁的人都一样。 冯云云想吃的,都是街上最有名的,也是排队时间最长的。 为了节约时间,我和她分开,一人排了一家。 店里挂了一台电视机,此时正在放着s市卫视的娱乐新闻。 排队排到无聊的人们都用这个打发时间。 ——我也一样。 “大家都知道,当红影星冯云云前不久来了咱们卫视录节目,之后就留在了s市,住在万豪酒店里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离开。也因此,跟千行集团总裁姜越传出了绯闻。” “冯云云和姜越的绯闻在最近的娱乐圈里,算是最大的热点了,也上过好几次微博热搜和各大媒体头条,我们前几天的节目里也做过一些报道,今天就不再细说了。” “实际上,据冯云云身边的朋友爆料,她这一次来s市,除了录咱们卫视的节目以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休假,也为此推掉了好几个活动邀约。咱们的编导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通过她的朋友找到她,约到了这一次的专访。” 之后画面一转,背景从明亮的电视台演播厅变成了酒店房间。 镜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日常家居服的冯云云,一个是那位托老于找我帮忙的娱乐新闻记者何萱。 在一阵寒暄过后,何萱进入正题:“云云,最近你和千行集团总裁姜越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你不打算澄清一下吗?” “嗯。”冯云云微笑着点头,“我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才答应做这一次的专访。” “是吗?”大概是预想到自己挖到了一个有爆点的大新闻,何萱比刚才要雀跃许多,“所以你和姜越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是情侣关系咯?” “当然不是。”冯云云摇头,“我是他表姐,他是我表弟。我们俩就算想谈恋爱……家里也不会允许的。”她俏皮地笑了笑。 何萱惊讶地瞪大了眼。 “你们……” “我其实不喜欢大众关注我的私生活,所以出道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提及过家人,这一次曝光和姜越的关系也是迫不得已。”冯云云无奈地撇嘴,“我再顺便帮姜越澄清一下:他已经从上一次失败的情感经历当中走出来了,如今也有了心仪的对象。所以再有什么跟他有关的乱七八糟的绯闻爆出来,大家不要相信,一定是假的。” 第415章 丑照 “我去!冯云云和姜越居然是表姐弟!” “怪不得冯云云资源这么好!之前某大v不还爆料她有金主养嘛,这次妥妥的打脸了好吧!” “现在的狗仔真不敬业,随随便便拍个同框照就说人家在一起了,这回搞出这么大个乌龙,看他们怎么收场!” “听冯云云这口气,姜越的新对象应该不是娱乐圈里头的人。” “估计是秦卿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他已经怕了那些女明星了吧!” …… 队伍里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作为知情者的我有些如坐针毡,只希望能快点排到,等买完东西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哗,我听见有人高声叫道:“冯云云!” 我暗道一声“不好”,拨开人群朝着冯云云排队的那家店跑去。 她身边一个助理、保镖都没有带,此刻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强笑着接受路人的合照请求,又为他们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被人踩了n脚,遭受了无数白眼和咒骂后,我终于挤到了她的身边。 “姚希!”冯云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激动地握住了我的胳膊,“你可算是来了!” 我跟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她挡在了我的身后。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我在前面为她开道,四周快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最后还是街上巡逻的警察听到了风声赶过来维持秩序,我俩才成功离开。 还不到和司机约好的时间,这附近又因为冯云云的露面人流量陡然增大,大马路上堵得厉害,压根打不到车。 无奈之下,我俩就近找了家冷清的西餐厅暂时避避风头。 一坐下,冯云云就拿出手机刷微博。 “这么快就上了热搜。”她皱紧眉头,“我经纪人待会儿又要打电话来教育我了。” 热搜榜上,“冯云云塔街”、“冯云云澄清绯闻”都在前十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与冯云云相关的实时微博中,许多人都上传了她在塔街的照片,并且大多数的照片里都有我的出镜。 当时为了保护冯云云,我一直扯着喉咙在喊,表情十分狰狞。又因为被人挤来挤去,扎好的马尾歪掉,整个人狼狈至极。 冯云云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啊姚希。”她抱歉地说,“我跟我经纪人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让网友删掉这些照片。” “算了,没事。”我摆摆手,“今天在场的人恐怕有好几百,一个一个通知他们把照片删掉太不现实了。不就是丑照嘛?谁还没有几张。” 我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在滴血。 这特么……也太丑了吧! 丑得我一眼都看不下去,迅速关掉了微博。 == 才一顿饭的工夫,我的几位损友——沈彤、瞿耀、秦逸风全都给我发来了微博上我的丑照,并且没有一张重样的。 看着那一排排的“哈”,要不是他们彼此并不熟悉,我都要怀疑他们仨是提前约好了一起来羞辱我。 最过分的是瞿耀。他用我的丑照制作了表情包,发在了他和姜越、言良共同的微信群里,并给我截了图。 此时此刻,我砍死他的心都有了。 “说吧,你想怎么死?”我发了一个“刀”的表情。 瞿耀却半天没回我——我怀疑他是心虚装死。 “咦?”刷着微博的冯云云突然发出这么一声。 “怎么了?”我问。 “有好多人在抱怨,刚刚发的我在塔街的微博被无缘无故删掉了。我问问是不是我经纪人干的。”冯云云边说边编辑着信息。 很快,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经纪人说不是她,也不是公司出的手。她帮我去问问xl公司的人,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又过了好一阵—— “xl公司给的说法是,他们确实接到了领导的通知,不仅撤了塔街的那条热搜,还把所有提到我的名字以及塔街的微博都删掉了。但具体的原因,他们并不清楚。” 冯云云捧着手机,仔细思索着:“应该不是我的对家想搞我。搞这么大动作得花不少钱,不如给自己多买几条热搜。能接触到xl公司大领导的人……”她眼睛一亮,“我觉得是姜越。” “姜越?”我压根就没往他身上想,“他费那么大劲干什么?这也不关他什么事啊。” “怎么就不关他的事了?你不刚还跟我抱怨你那几个朋友拿你的丑照来笑话你嘛?” 经冯云云这么一提醒,我就想到了那张被瞿耀发到他们群里的表情包。 姜越不是在开会么,怎么还能看手机?! 啊啊啊啊啊! 我羞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瞿耀那个王八蛋! 等我见到他,一定饶不了他! “他这动作可真够快的。”冯云云仍捧着手机“啧啧”感叹,“以xl那黑心公司的尿性,这一套下来,几百万是要烧的。” “……几百万?”我怔住了,“你帮我问问xl公司,能不能把我的丑照重新挂回去,然后把这些钱都给我?” == 司机先把我送到了千行集团,才又送冯云云回酒店。 因为早上造成的骚乱,冯云云断了下午继续出去逛的心思。 “你好好陪姜越吧,不用管我了!”临走前,她“贴心”地对我说。 进了千行大楼,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霍随打电话,值班的保安就用自己的卡替我刷开了门禁。 我定睛一看,居然还是昨晚的那个。 “小姐您是霍助理的朋友吧?”不同于上一次的冷漠,今天他对我要热情许多,“您快上去吧!以后您要是再来,可以直接找我!” 我说了声“谢谢”,在他热切的注视中上了电梯。 顶楼的总裁办,还和我昨晚来的时候一样安静,只有时不时响起的点按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霍随的工位上没有人,想来是会议仍未结束。 我不敢到处跑,便坐在他的座位上等待。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 等得我都昏昏欲睡,最后支撑不住,趴到了霍随的办公桌上。 第416章 让别人陪 我是在颠簸之中醒过来的。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姜越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条。 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会开完了?” 姜越低下头来,眼底溢满温柔。 “嗯。”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我,“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说话间,他已经弯下了腰去,把我放到了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我的身上,细心地问:“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不冷。”我摇摇头,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问:“我的照片……是你让人删的?” “是。”姜越坦坦荡荡地答。 “花了多少钱?”——这是我最在意的一点。 姜越笑,“我跟xl公司的总裁有点交情,他卖了我一个面子,没收钱。” 我却从他的话中发现了一个疑点。 “既然你跟xl公司的总裁有交情,当初你因为秦卿被人在微博上大面积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动用关系,删掉那些负面新闻?” 姜越似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微愕过后,便紧抿着唇不说话。 忽然我灵光一闪。 “你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提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故意让自己千夫所指,从而顺利从千行脱身。 但我想不通的是: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不惜身败名裂也要离开千行,这一次为什么又要重新回来? 我问了姜越。 他勾起唇浅浅一笑,将西服外套拉到我脖子下掖好,“乖乖睡觉。”他轻轻在我脸上捏了捏,“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明显的回避态度让我不满。 “你可要想好……”我威胁他:“如果你想跟我结婚的话,就不能有事瞒着我。” 姜越静静地看着我,眼底有为难、有挣扎,最后化作了妥协。 “我只能跟你说,后面出现了一些变数,是我当初做计划的时候没有想到的。为了消除那些变数可能带来的影响,我只能重新回到千行。至于变数是什么——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蹲在我身侧,捧住我的脸吻了吻,“等所有的问题全都解决了,我再详细地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表现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也让我先前的不满瞬间消失。 “那……你会有危险吗?”我很担心。 “危险当然是有的,但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姜越向我承诺。 “好。”我心中仍有不安,却说不出让他中止计划的话。 他在行动之前,必定都考虑周全了。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支持他。 不要拖他的后腿。 “你看,我都对你坦白了……”姜越狡黠地笑,“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结婚了?” 我一巴掌拍开他的脸:“想得美!” == 睡醒以后,我仍留在姜越的办公室。 他认真工作,我坐在旁边玩手机。 偶尔有人进来汇报工作,总会多看我两眼,看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要不……我先走吧?”我向姜越提出。 他却不肯。 “你要实在无聊,我让霍随带你去楼下的活动室。” “……行。”待在那里,起码不会时不时地接收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千行集团的活动室很大,将近占据了半层楼的空间。 除了堪比专业级别的健身房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 我自己一个人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我正打着游戏,突然收到一条落款为“秦卿”的短信:“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向你道歉。” ……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答应她。 就她上次那个疯狂的模样,“道歉”恐怕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虽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是好的。 我直接删除这条短信,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小堂妹给我打电话,问我:“二姐,你晚上有空吗?” 我觉得奇怪。 小堂妹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我了,要放在平常的任意一天,我都不会起疑,可偏偏是在秦卿找过我之后…… 这让我不得不多想。 但是我小堂妹和秦卿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不太可能为了她来约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有什么事吗?” “我大舅给我们家寄了三箱芒果,这不是天气热了,水果放久了容易坏嘛?反正我们家三个人也吃不完,我妈就让我给你送一箱过去。”小堂妹的语气很正常,听不出有任何的不对劲。 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我们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吃芒果,你还是给大姐吧!她不是最爱吃这个了么?”以防万一,我还是拒绝了她。 “已经给她送了一箱啦!”小堂妹说,“刚好三箱,咱们一家一箱嘛!就当是我和我爸妈的心意呗!大伯那事儿之后,我爸妈一直挺内疚的,老在家里念叨说对不起你和二伯母,我也一直不好意思联系你,就怕你心里有疙瘩。给你们送箱芒果,也是为了表达了我们的歉意,希望你和二伯母不要再生气了。” 我挺了解我三叔、三婶的。他们俩内疚是不可能内疚的,不过是因为大伯父锒铛入狱,他们少了个“同盟”,现在只能转过头来讨好我和我妈。 但小堂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要是不接受她的好意,也挺说不过去。 “那好吧,六点半在你们家小区门口见面,我顺便再请你吃个饭。”我说。 “好呀!”小堂妹喜滋滋地应下了。 == 我回了顶楼,把要去小堂妹家里拿芒果的事告诉了姜越,并再一次提出要先走。 “你跟你三叔家怎么还有来往?”姜越皱紧眉头,像是对我的“拖泥带水”相当不满。 “我跟我堂妹关系还是可以的,总不能因为大人的事迁怒于她吧?”其实在对待小堂妹的态度上,我也挺纠结的,但她一直跟我挺好,我也就没有刻意去疏远她。 “我跟你一起去。”姜越说,“我怕送芒果只是一个幌子,说不定你三叔一家还打了别的算盘。” 他的这一层考虑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不然……我让别人陪我去?” 现在还不到他下班的时间,提前走的话,似乎不大好。 姜越乜我一眼,冷冷地问:“你想让哪个‘别人’陪你去?” 第417章 我和姜越先走了 在姜越的盯视下,我实在说不出“别人”的名字,最后只能让他跟我一起去。 约好的六点半,我怕路上堵车,提前从千行走的,到那儿才六点十分。 小堂妹却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姜越把车停在距她五十米远的街口,在我开门下车前阻止了我。 “时间还早,先等等。”他说,双眼却是看着前方。 我不明所以。 “我到了,她也到了,还等什么?” “等等看有没有别人。”姜越给我解释。 我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佩服他的谨慎。 小堂妹低着头在玩手机,脚边放着一个大纸箱,应该就是要给我的芒果。 现在正是下班回家的时间,小区门口不断有人进出,却没有一个在她身边驻足。 六点半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姐,我在门口了,你到了吗?” 我正思考着该怎么回,姜越直接把我手机拿过去:“路上堵车,可能会晚一点到,你再等我一下。” “好吧。”小堂妹回,后面还跟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到了六点四十,姜越才重新启动车子。 我一急,“你干嘛?” “跟你一起去啊。”姜越说得理所应当,“难不成你想让我现在就走?”他侧过头来乜我,眼里满是威胁,好像只要我敢点头他就能弄死我。 我立刻就怂了。 “没有没有,一起去一起去。” 姜越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我小堂妹跟前。 小堂妹茫然地抬头,我降下车窗,冲她挥了挥手。 “二姐?”她看到我仍有些呆,“这谁的车啊?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我下了车,姜越这才露出了脸来。 “姜、姜越?”小堂妹有点傻眼,她利用我遮住姜越的视线,小声地问:“你怎么又跟他在一块儿了?” 这问题答起来很难,我也不想跟她多说。 “没,他只是顺路送我过来。”所以我扯了个谎。 “噢。”小堂妹也没起疑,只是问:“那他待会儿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嗯。”我点头,指了指地上的芒果,“这一箱芒果还得让他帮忙送到我家里去呢,当然得请他吃顿饭。” “也是。”小堂妹仿佛深有体会,“这芒果可重了,我还是跟我爸一起搬出来的。” 听她提到我三叔,我顺嘴问了一句:“你爸呢?” 小堂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他不是怕你还生他的气嘛?把芒果搬出来以后就回家去了,让我们俩好好吃饭。” 我倒是觉得……是他更生我的气,更不愿意跟我同桌吃饭。 不过这样也好。 姜越把后备箱的门打开,我和小堂妹一起把芒果搬上去。 这一箱芒果真挺重的,就这么几分钟,我的手臂都被压得酸痛。 ——别说,要是姜越不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东西弄回去。 关好后备箱的门,我和小堂妹一起上了后座。 姜越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那个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 我装作没有看见,脸一偏,拉着小堂妹问:“你有什么推荐的餐厅么?” “前面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东南亚餐厅,要不要去尝一下?” 我看出了小堂妹眼里的期待,尽管我对东南亚菜系没什么兴趣,也还是点了头,“那就去吃那一家吧,你指路。” 餐厅与小堂妹一家所在的小区不远,开车过去不过五分钟。 说是主打“东南亚菜”,可餐厅的装修风格更偏泰式,菜单上的泰国菜也是占了最多的篇幅。 小堂妹一点也不跟我客气,一口气点了四五道“大菜”。 她吐了吐舌头,“我爸妈才不舍得让我点这么贵的呢!” ……所以就要来宰我。 “好了吗?”服务员问。 “等等。”我从小堂妹手里“截”下菜单,又加了两道清淡的菜——她刚刚点的全都是重口味。 小堂妹惊讶地问:“姐,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这么淡了?” 我淡定地说:“你姐口味没变,是你姜越哥哥吃不了辣。” ——他那个脆弱的胃,还是不要刺激为好。 “嗯。”姜越抿唇,笑得温柔恬静。 小堂妹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感叹出声:“姜越哥哥笑起来可真帅!” 姜越一点也不脸红的全盘收下:“谢谢。” 我“嘁”了一声,立即换来了他威胁的瞪视。 看看看看,这男人,脸变得比天气都要快。 等菜上桌的过程中,小堂妹一直在捣鼓她的手机。我一眼瞥过去,只看到了微信的界面。 “谈恋爱了?”我随口问。 ——时刻抱着手机聊天,很像是热恋的表现。 “啊?”小堂妹一怔,而后急急摆手,“才没有呢!姐你别瞎说!”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我笑她,“你都多大了,谈恋爱挺正常的。” 我三叔三婶对她管得严,打小就不让她跟男孩子多接触,就连上了大学,也不许她谈恋爱。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思想封建,而是跟我大伯父一样,希望自家女儿能嫁个让他们满意的有钱人。 “我真没谈恋爱啦!”小堂妹的脸涨得通红。 我以为她是担心我去她爸妈那儿“通风报信”才矢口否认,为了不给她增加压力,我说:“好啦,你没谈,是我想多了。” 过了近半个小时,第一道菜才上来。 酸辣口的冬阴功汤,姜越吃不了,我不爱这个味道,就都没动筷子。 坐我对面的小堂妹在拍完照后竟也没有开吃,这让我不得不感到疑惑。 “怎么不吃?”我问她。 “再等一下!”她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撒着娇对我说。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什么?”我的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 小堂妹忽的眼睛一亮,冲着我身后挥了挥手,激动地喊:“大姐!我们在这里!” 我一转头,就看到大堂姐快步向我们走来。 “你还叫了她?”我问,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 和小堂妹吃饭没什么,可大堂姐…… “你们俩自己吃吧,我和姜越先走了。”我拉着姜越站起来,对服务员说:“你好,我要结账。” 第418章 要你们给我陪葬 服务员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您这菜都没上齐呢……” “没上的菜继续上,我先把钱付了。”我说。 “好的。”服务员虽然仍然很懵,但还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请您跟我来。” “哎!二姐!”小堂妹也跟着起身,用力地拉住了我的手腕,“你别急着走啊!大姐过来也是为了跟你道歉的!” 我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居然都上赶着给我道歉。 “不用了,我不接受。” 我想我平时大概还是太心软、太好说话,才让他们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都能原谅,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来踩我的底线。 ——我也是时候该硬起心肠了。 “我一来你就要走,姚希,你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大堂姐已经走了过来。 我连眼角的一点余光都没给她,甩开小堂妹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大堂姐伸出手臂将我拦下。 “我今天可是诚心诚意来给你道歉……”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中也透着不耐烦,完全没有表现出她所谓的“诚心诚意”。 “不必。”我将她打断,干脆地挑破:“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也知道我挺不待见你的,咱们俩何必在这儿做戏,非演成一对和和气气的好姐妹呢?” 我大伯父上庭那天,大堂姐也到了,不过是最后几分钟到的,就听了个结果。 后来一出法院,她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非说是我害得她爸坐牢,害得他们家不成家。 她说:“姚希,你这么狠毒,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连这种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的人,我不相信她会真心跟我道歉。 她跟她爸妈一个德行:没脸没皮,一切朝着“钱”看。 “既然你要撕破脸,就别怪我不顾姐妹亲情!”大堂姐忽然变了脸,阴恻恻地笑着冲我身后的某人使了个眼色。 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了小堂妹的一声尖叫:“啊!” 再下一秒,我就被扯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啊!”又是一声尖叫,却是属于另一个女人。 只见一个人影一闪,紧接着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嗵”的一下,钝钝的。 再然后,我大堂姐也叫了一声。 我不顾被撞疼的鼻子,好奇地从姜越的胸前抬起头,看见不远的地方,我大堂姐被一个女人压在了身下。 那个女人的背影…… 越看越觉得熟悉。 “秦卿!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大堂姐忽然发狂一般地大叫,扭头看向自己左边的肩膀。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左边的肩膀上,扎着一个注射器。注射器里,装着某种类似血液的殷红液体。 “你躲远一点,打电话报警,再叫个救护车。”姜越把我往外推开。 他半眯着眼,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我立刻听话地退开两米远,后背紧紧贴着大厅中央的柱子,以防又有人从我背后偷袭。 姜越上前两步,踩住了秦卿的右手手腕。 “啊!”秦卿惨叫着松开握着注射器的手。 姜越把注射器从我大堂姐的肩膀上拔下来,又捡起她落在地上的包,把针尖还滴着血的注射器装进去。 我大堂姐的袖子立刻被鲜血染红。 她大声哭嚎着,踢打着身上的秦卿。 “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爸不够,现在又要害死我!”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这个贱人!贱人!” 看她这激烈的反应……那个注射器里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我心有余悸地想:如果那一下姜越没有把我拉开,现在躺在地上哭闹撒泼、甚至有可能会丢了性命的人就是我。 秦卿刚那一下似乎摔得有点重,晕乎到现在才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闭嘴!”她重重地踹了我大堂姐一脚,恶狠狠地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踉跄了一下,转了个身,扑向了姜越:“把东西还给我!” 姜越一闪,她扑了个空,撞到了沙发卡座的靠背,又是半天才缓过来。 “你不还给我是不是?”秦卿忽的一笑,那阴森恐怖的模样活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摔了桌上的玻璃杯,捡起一块碎片,用尖锐的一端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玻璃片上立刻沾染了暗红色的血。 “我告诉你们!我得了艾滋!马上就要死了!”她高声道。 听到这话,餐厅里的其他食客——哪怕离她远远的,也都坐不住了,全都扔下手中的餐具往外跑。 我终于知道了注射器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想要我的命! “但就算我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群人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秦卿张狂地大笑。 或许是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她无所畏惧,道德、法律,对她而言都失去了约束力。 我紧张地看着离她最近的姜越,内心焦灼得像是爬满了蚂蚁。 警察怎么还没有到? 我不住地回头看向餐厅的入口,然而那里仍然只有不断往外跑的食客。 姜越好像一点也没有被秦卿吓到。 他反手从旁边的餐桌上摸过来一把叉子和一把餐刀。 “你应该知道,就凭你,还近不了我的身。”他从容不迫地说,“而在现在的这个状况下,就算我杀了你,也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秦卿有一刻的迟疑,但很快她又笑了。 “我反正也是要死的,就算被你杀死,我也没有半点损失。所以——”她猛地扑过去,“我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姜越再一次躲过了她的攻击,并且将叉子前端插进了她的手背。 “啊!”秦卿痛苦地大叫,无力地松开右手,染了血的玻璃片掉落在地上。 “姜越,快跑!”我冲姜越大喊。 可秦卿似乎被我的声音刺激到,在姜越之前有了动作。 她用左手将叉子拔出,快步朝着姜越跑去。 姜越不慌不忙,扶着桌面一个抬腿,轻而易举地踢中她的手腕。 ——叉子却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随之飞出。 秦卿攥紧了叉子,怪叫着朝着他尚未放下的腿刺下去—— 第419章 依然喜欢你 “砰”的一声巨响,我还什么都没看清,秦卿的胳膊就挥向了另外一边,手里的叉子应声落地。 姜越趁此机会迅速退开,逃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一队警察从我身后冲上前去,将秦卿按倒在地。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声是警察开了枪。 “我的手!我的手!”秦卿痛苦地哀嚎,她手腕附近的地面上已经多了一滩暗红色的血。 警察没理会她,抓住她的两只手铐在背后,让她无法反抗,也减少了她对他们的威胁。 姜越绕了一大圈,从另外一侧过来。 我快步迎上去,拉住他的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姜越回握住我,脚步没有停顿,“先出去。” 餐厅外面围了一大群人,有仓皇逃出来“避难”的服务员,也有被门口停着的警车、救护车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 维持秩序的警察见到我们,问:“有没有人受伤?” 我摇头,姜越说:“只有行凶者和她的同伙受了伤,其他人都很好。但她们俩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建议急救人员进去的时候做好措施,避免感染。” 闻言,几个抬着担架在一边待命的急救人员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这是我的名片。”姜越从外套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警察,“有需要我们配合调查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但是现在我有点事要处理,可能得先走。” 警察看了一眼他的名片,脸上多了些诧异。 他没有为难我们,反而客客气气地说:“姜先生有事就去忙吧,我们稍后再跟您联系。” “谢谢。”姜越礼节性的微笑只维持了三秒,一出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松开了我的手,笔直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成功地逮住了见到他就转身逃跑的我的小堂妹。 我也立刻跟了上去。 “你跑什么?”姜越按住小堂妹的肩膀,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那张脸沉得吓人。 “我、我、我……”小堂妹瑟瑟发抖,低着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姚月。”我站到了小堂妹面前。 她一听见我的声音,“哇”的一声哭出来。 “二姐!”她想要扑进我怀里,却被姜越跟拎小鸡仔一样拎住后领提溜开了。 “有什么话站在这儿好生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交给警察。”姜越冷声威胁她。 “二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堂妹泪眼婆娑,鼻涕流下来都顾不得擦,“大姐只说让我找个理由把你约出来,想好好跟你道个歉,请你给她一份工作。我知道她跟大伯母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过了这个月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心一软就答应了她,没想到她会跟秦卿来这一出……你相信我吧二姐!我绝对不可能害你的!” 我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秦卿出现的时候,她和众人如出一辙的惊讶、慌乱都被我看在眼中,更何况她年纪还小,一直关在象牙塔里,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 也就只有秦卿和我大堂姐这两个走投无路的,才会胆大心狠地拼死一搏。 “让她走吧。”我对姜越说。 姜越挑眉,“万一她撒谎呢?” “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小堂妹发誓,声音很大,表情很急切。 姜越瞥她一眼,仍不松手。 我把他的手拉开,“她不敢的。” “嗯嗯嗯!”小堂妹点头如捣蒜。 我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提醒她:“如果警察找你问话,有什么说什么,不许包庇任何人,知道了吗?” “二姐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包庇大姐!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是她罪有应得!” 小堂妹这一通保证于我来说并不是很有信服力。 她跟大堂姐向来比要跟我更好,大堂姐跟她求一求情,或者大伯母上他们家去哭一哭闹一闹,有80%的可能她要改口供。 “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说。 == “今天真是多亏了你。”酝酿了很久,我才找到这一句开场白。 “什么?”姜越偏过头问。 我感激地说:“要不是你那一下及时把我拉开,被针头刺中的就不是我堂姐,而是我了。” 姜越却没有一点居功自傲的想法,甚至,他一脸冷凝地说:“秦卿会对你出手,本来也是因为我。” 抿了抿唇,他再度开口:“实际上,昨天下午,她来找过我。” “嗯?” 我因为疑惑而发出的这一个音节似乎被姜越误会,他慌忙补上一句:“但我没有见她。” “她找你做什么?”我问。 他们俩老早就没有了关系,而且最后的“告别”都彻底撕破了脸,我不知道秦卿还有什么理由找他。 姜越直接把他的手机递给了我。 “你看微信。” 他的手机密码我知道,很轻松就解了锁。 他微信好友不多,平时用得也少,我一下就找到了他和秦卿的聊天记录——或者说,是秦卿单方面找他聊天的记录。 “姜越,在吗?” “我是秦卿。”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有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很久,真的很想对你说。” “其实上次在医院里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有很多都不是真的。” “我接近你的确是不怀好意,但那是方总授意,他想通过我来控制你。” “可在后来的交往中,我渐渐喜欢上了你,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我要跟你解除婚约,也不是因为你没了钱没了势,而是我自己债台高筑,被人时刻紧逼着还钱,我不想牵连你,不想让他们去医院里打扰你。” “当然,现在再说这些很像是狡辩。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我也能够理解。但起码说出来,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姜越,我依然还喜欢你。” “我的债已经还完了,我有了重新站到你身边的自信,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因为姜越没有回复,在过了两个多小时以后,她又发来一条:“姜越,你回我一下好不好?哪怕是一个标点也好……” 第420章 担心他猝死 姜越仍旧不理她。 ——所以她亲自去了千行。 结果没见到人。 但是—— “这关我什么事?” 很显然,今晚的一切是秦卿和我大堂姐一起给我设下的一个套。 也就是说,她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而不是秦卿在看到姜越和我一起出现时的临时起意。 她向姜越求复合被拒绝,就算恼羞成怒想要报复,也应该去找姜越,而不是我。 “你忘了吗?今天早上电视台放了冯云云的专访,她澄清了和我的绯闻,还说……” ——他已经从上一次失败的情感经历当中走出来了,如今也有了心仪的对象。 我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这一句话。 “我有了心仪的对象。” 姜越开着车,只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蕴含着许多的情愫,灼得我脸发烫。 我羞得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小声嘀咕:“你心仪的对象又不见得是我……” “但是你和冯云云在一起。”姜越重新目视前方,声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你们俩在塔街的照片被很多人传到网上,她极有可能看到,再一联想……” 就下定了主意要搞死我。 真恐怖啊,女人的嫉妒心。 “上次我跟你说,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姜越的声音慢慢变低。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的双唇抿得发白,手背上有明显凸起的青筋。 “对不起,我没有信守诺言。”他闭了闭眼,自责的神情让我的心脏骤然抽痛。 “你把我保护得很好啊。”我扬起唇冲他微笑,“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不。”姜越异常的认真,“如果我再小心一点,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行啦!这跟你没有关系。”我安慰他,“我们都有正经事要干,谁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姜越没再说话,可脸色依然很差,想来是仍未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他把我送回了家。 “芒果……”我要绕到后面去拿,姜越不让。 “谁知道那箱芒果有没有问题。你要想吃,我明天给你送一箱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手,“我们家没人爱吃,送来也只能等着放坏。” 姜越这才作罢。 == 餐厅那事儿没有任何意外的上了本地新闻。 但不知道是警方施压还是姜越出了手,没有任何的现场照片或是视频流传到网上。 电视台的记者只采访到了餐厅的经理以及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员,身为受害人之一的我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甚至连警察都没通知我去警局问话。 == 周一是冯云云在s市的最后一天。 本来我们计划了行程,但因为昨天在塔街造成了骚乱,冯云云接到了经纪人的警告电话,让她到明天早上为止都老老实实呆在酒店不要出门。 我不用陪她,就去了公司。 瞿耀应该从姜越那儿听说了昨晚的事,一见到我就问:“你还好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特别好。”我说。 “但是姜越估计不怎么好。”瞿耀说。 “怎么了?”我一下就急了,生怕是他昨天在餐厅里受了伤。 要他是跟人打架受点小伤倒无妨,但秦卿得了艾滋,万一破开的伤口碰了她的血…… 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言良说,姜越昨天绑着他去了警察局,一呆就是一晚上,两个人快天亮才回家。言良回去可以睡一整天,可姜越……”瞿耀叹一口气,“我都担心他猝死。” 他们俩去警察局,无疑是为了秦卿那事儿。 我知道他们会处理得很好,所以一点也不关心结果。 当着瞿耀的面,我就给姜越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 “有事?”他的嗓音沙哑,却又透着喜悦。 “我听瞿耀说,你昨晚又没睡觉……”我既恼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又心疼他的劳累,还感激他的付出,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鼻头一酸,说话时就带了哭腔。 姜越自然是听出来了。 “瞿耀那个大嘴巴……”他似有些恼怒,但很快语气又转为轻柔:“你别担心,我扛得住。你好好工作,下班了我过去接你,一起吃晚饭。” “……好。”我答应道。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一抬头,就看到瞿耀趴在隔板上,笑得一脸猥琐。 “……你想干什么?”我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胸。 他当即翻了个白眼。 “就你那身材,也就姜越会对你感兴趣。” 我操起手边的绿植,瞪着他,“我给你再说一遍的机会。” 瞿耀立刻识相地改口:“你身材很好,但我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对你做任何猥琐的事情。” 我满意地把绿植放下。 瞿耀这才压低了音量问:“你和姜越……和好了?” 我垂下眼睑,“算是吧。” “和好了就是和好了,没和好就是没和好,‘算是吧’是什么意思?”他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那就……和好了吧。”我说。 感情方面的事情,除了沈彤,我一向不喜欢主动跟其他人说。这会儿被瞿耀追问,我只觉得分外不自在。 ——还很害羞。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瞿耀很是激动。 “怎么和好的啊?你先前态度不还挺坚决吗?我听言良说,你放话出来绝对不会跟姜越复合的。” 我倒是没想到言良会把这个都跟瞿耀说。 而我也绝不会告诉他,我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 “就……感情还在,自然而然就和好了。”我搪塞道。 “嘁!”瞿耀并不相信,“不想说就算了!”他傲娇地撇嘴,“不过,这么高兴的事儿,你们不打算请我们大家一起吃顿饭?” “要请也是你先请吧?不是追上女神了?”我昨天刷朋友圈,看到他晒的晚餐,面前的勺子上映出了一个女人模糊的脸。 这个女人,除了沈梦,我再想不到别人。 我一提“女神”,瞿耀就没了声,脸红红的,一副娇羞的模样,看得我大跌眼镜。 “那要不然……就今晚吧?”他很快做出决定。 “可以啊。”我欣然应允。 第421章 送行宴 我跟姜越说,今晚瞿耀要带沈梦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自己的兄弟好不容易追上了女神。 然而他的态度跟我料想的完全相反。 “今天不行。” “为什么啊?” “冯云云明天就走了,今晚要给她送行。” 他之前没提,再加上冯云云被下了“禁足令”,我压根就没想到这茬。 我拿着这个理由去拒绝瞿耀,他却对冯云云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刚好我们一起给冯云云送行啊。我还没见过她真人呢,今天不见,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事儿我不能自己做决定,“要不……你给姜越打个电话,问问他?” 瞿耀不肯,“不用问我都知道他会说什么。”他轻嗤一声,“要不你把冯云云号码给我,我跟她商量。”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把冯云云的号码给了他。 瞿耀当场就给冯云云打了电话,还开了免提。 “冯小姐,我是姜越最好的朋友,我叫瞿耀。”他首先自我介绍。 冯云云大概接过很多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一点也没表现出慌张。 “瞿耀你好。”她非常的客气,“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冯小姐,我听姚希说,你们今晚有一个饭局。我一直是冯小姐的粉丝,但苦于没有机会见到你本人,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今晚与你共进晚餐呢?”瞿耀这马屁拍得,我差点都要信了。 “当然可以。”冯云云十分大方。 瞿耀得寸进尺:“我还想带一个朋友……” “随意,我没有意见。” 瞿耀冲我得意地笑,“那就谢谢冯小姐了,我们今晚见。” “搞定。”他把手机塞进裤兜,又催促我:“你抓紧时间,争取早上就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做完。” “那下午呢?”我问。 “下午跟我出一趟外勤。”瞿耀说。 “出什么外勤?”我不记得他今天的日程上有“出外勤”这一项。 “让你出你就出,这么多废话呢!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他不高兴地瞪我。 “你是你是!我不说话了,工作,工作好吧?”我翻开桌上堆着的文件,认真地看起来。 == 到了下午我才知道瞿耀所谓的“出外勤”就是逛商场买衣服加化妆做造型。 因为有过几次经验,这一次我轻车熟路地挑选了一条保守的黑色长裙。 但我不能理解:“不就一起吃个饭吗,搞这么隆重做什么?” “这一条不行。”瞿耀皱着眉摇头,把那条裙子重新挂了回去,转头吩咐跟在我们身边的导购员:“给这位小姐选一条白色的、短一点的、端庄一点的。” 导购员领命离去,他才接着回答我的问题:“跟冯云云这种大明星一起吃饭,打扮得漂亮一点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你还想穿着这一身灰扑扑的西服套装去啊?” 他眼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我今天穿的是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服,里面搭配纯白色的雪纺衬衫,既庄重,又有时尚感,还能凸显我高挑的身材。 就算去高档的餐厅吃饭,也不会遭人诟病。 更何况—— “我前几天跟冯云云一块儿出去的时候,穿的是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 除了去一中那天为了掩饰自己的憔悴才化了大浓妆,其余时候要么素颜,要么只上了个底妆。 “而且冯云云也穿得挺朴素的。” 要是今天只有我们俩精心打扮了,到了现场—— 感觉会非常丢人。 “前几天是前几天,今天是今天。”瞿耀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反抗,接过导购员选好的几条裙子,一条一条“审核”过后,满意地交给我:“都试一下吧。” 我抱着这些裙子,无奈地进了试衣间。 最后瞿耀挑中的是一条纯白的绉绸连衣裙,很中规中矩的样式,除了百褶的裙摆外没有一丁点的设计感。 但因为简洁,衬得人很有气质,落落大方。 == 做好全套造型出来已经四点,瞿耀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我问他:“你不用去接你女神吗?” 按照他对待这次饭局的郑重程度,怎么说他也要带沈梦去好好做个造型。 “沈医生上班穿得比我还要随意呢。” “不用。”瞿耀丝毫不慌,“她今天有一台手术要做,下班会比较晚,待会儿她自己过去。时间上来不及也没办法,反正有你和冯云云负责美就行了。” 他虽然是在夸我,我却总觉得自己被他给坑了。 == 刚过下班时间,姜越就到了我们公司楼下。 我和瞿耀一起下去,中途收获了不少路人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 “你来做什么?”瞿耀只跟冯云云打过招呼,对姜越可以算是先斩后奏,所以姜越看到他,在疑惑的同时还不大愉快。 “哦我忘了告诉你,”瞿耀抿唇微笑,“冯云云同意我跟你们一起吃饭。不信你问姚希。” 姜越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姜越虽仍不豫,但也没甩下瞿耀。 “上车吧。”他说。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坐上车,姜越边系安全带边问我。 他的视线在我化了浓妆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移动到新买的裙子和高跟鞋上,“这不太像你平时上班的风格。” 我从后视镜里狠狠地瞪了瞿耀一眼。 “瞿耀说,今天跟冯云云吃饭,得打扮得漂亮一点,硬是旷了一下午的工,把我拉出去弄了这么一身。” 反观姜越,他就是平常的穿着,并没有为这一次的饭局特意准备什么。 我的预感没有出错。 我果然……还是被瞿耀给坑了。 瞿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更没有表现出对我的愧疚。 他理直气壮地问姜越:“不好看吗?” 姜越说:“好看。” 他眼里的喜悦和欣赏都不是作假,看得出来并不是在敷衍瞿耀和我。 “那不就结了。”瞿耀很骄傲。 但我还是想揍他。 == 这一次的送行宴定在万豪。 在酒店门口,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言良也来了?”我问。 姜越扭头看向瞿耀。 瞿耀笑:“人多热闹嘛!” 第422章 消失的客人 木已成舟,就算姜越想发火,也只能等事后了。 和我还有瞿耀一样,言良也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他身着黑色礼服,白衬衫的领口系了个同样黑色的领结。 他的皮鞋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能看出定型的痕迹。 我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哦豁,又多了一个瞿耀的受害者。 “你怎么穿得这么浮夸?”姜越皱着眉头问。 “浮夸吗?”言良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指着我和瞿耀,反问他:“他们俩不也跟我差不多?” ……我真想立刻把这一身给换掉。 姜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上了三楼,瞿耀问:“这一层不都是宴会厅么?” “嗯。”姜越点头。 “在宴会厅吃饭?”言良有点吃惊,“排场这么大?” “三楼今天没人,冯云云出现不会引起骚乱。”姜越解释说。 “那我们可都沾了冯云云的光啊。”言良笑道。 我们几个人连一桌都凑不齐,去的自然是最小的厅。 服务员把灯全部打开,天花板上飘飞的五颜六色的气球把我吓了一大跳。 “什么情况这是?”瞿耀明显也被吓到。 “这个厅昨天晚上办了一场小朋友的生日宴,因为气球太多,又飞得太高,实在不好弄。我们是打算等这些气球消了气,掉下来以后再慢慢收拾,结果姜总临时通知要用这个厅……”服务员干笑着,像是做了错事以后被抓包一样——但眼下这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不然……换到隔壁厅去吧?那边我们刚刚打扫过,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弱弱地提议。 “不用了。”姜越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看,“冯云云应该会喜欢这些气球。” 这大概能算作是……歪打正着? 服务员大喜过望,重新振作了精神。 “那您几位先请坐,我去拿菜单过来。”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姜越说:“我给冯云云打个电话。” 可冯云云一直不接。 打了三次都没回应以后,姜越略微烦躁。 “我上去叫她。” 他走以后没多久,瞿耀的手机响了。 “是沈梦。”他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嗯。” “好。” “你在大厅等我,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他说:“沈梦到了,我下去接她。” 于是宴会厅里就只剩下了我和言良。 ……真尴尬。 “昨晚……辛苦你了。”我主动找了个话题。 “嗯。”言良一点客气也不讲的应下,“确实挺辛苦的。” 他懒懒散散地侧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拿着打火机把玩。他的两条大长腿伸得直直的,松松地交叠在一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所以……”他斜睨着我,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嗯?”我怔了几秒,忙说:“改天请你吃饭吧!地方你选!” “嘁——”言良轻嗤一声,不屑地挑眉,“你看我像缺那一顿饭的人吗?” ……不像。 “那你想要什么?”我问,“只要我能办得到的,都尽量满足你。” “我要你和姜越再不见面,现在立刻从这里离开,你能做到吗?”言良的凉薄的笑容中含了些讽刺。 我低下了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对不起,这个……不行。” 这一句话,几乎让我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与勇气。 “哦?”言良将打火机的盖子盖上,发出“咔哒”的一声,“为什么?” 他盯着我,颇有些意外。 “之前你说,如果我不打算跟姜越复合的话,就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时至今日,他说的那些话就好像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一样,让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已经和姜越复合了。”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在他迫人的注视下勉强微笑。 “所以,你的这个要求,我没办法做到。” 言良也笑,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变得太快了?我总觉得,要不了多久,你就又会改变主意。” 他不信任我。 我却没资格为此生气——因为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没有为自己辩驳,只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嘁——”言良收回视线,又是一声嗤笑。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他忽然正色,“如果你敢玩弄姜越的感情,就算他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再让你出现在他面前。” 他冷着一张脸放狠话,我知道自己应该配合着他给出承诺,可鬼使神差的,我问:“言良啊……你对姜越……是不是……嗯……超过了普通的兄弟情啊?” 言良一愣,随即扭头瞪我,大声说:“老子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你别败坏我的名声!” “……哦。”我收起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端端正正坐好。 先前的服务员拿着菜单回来,言良径自翻看着,不一会儿报出一个菜名。 我问他:“不用等其他人吗?” 毕竟今天的主角是冯云云,由她来点菜才更加合适。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言良大概是随性惯了,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先把菜点了,让厨房做着,免得耽误时间。他们要有想吃的菜,到时候再加也一样。” 他一连点了好几个菜,末了把菜单扔到桌子上,吩咐服务员:“你先去下单吧,有什么需要我再叫你。” “好的。”服务员再次退了出去。 姜越和瞿耀他们却一直没有回来。 冯云云住的楼层高,姜越一来一回耗时多说得过去,可瞿耀不过是去一楼接人,就算上下都走楼梯,这会儿也应该到了。 “要不要给瞿耀打个电话?”我征询言良的意见。 “打什么呀!”言良却浑不在意,“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 我撇撇嘴,悻悻地把刚掏出来的手机又塞回了包里。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小时。 我觉得不太对劲,可言良的表现又格外正常,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几个人的无端“消失”而担心着急。 “可能去买礼物了吧。”言良说,“好歹跟冯云云第一次见面,空着手多说不过去。” 第423章 嫁给我 不一会儿,有服务员推门进来。 “给您上菜。”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罩着一个半球形的不锈钢盖子。 我来万豪吃饭的次数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到服务员这样上菜,不由盯着多看了几眼。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注视还是其他,她竟绕过了大半个桌子,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在懵逼的同时还有点慌。 “怎、怎么?” 服务员微微一笑,把盖子揭开。 精致的白色瓷盘上,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摆上可口的菜肴,而是躺着一支鲜艳的红色玫瑰。 我更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请您收下。”服务员说。 我一头雾水,迟疑着把玫瑰花从盘子里拿起来。 “……谢谢。”我笑得尴尬。 “不客气。”服务员转身离开。 她出门不到一分钟,另一个服务员进来。 她端着同样的盘子走到我面前,揭开盖子——依然是玫瑰花。 我按照她的要求收下。 之后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我数不清一共进来了多少个服务员,只知道我怀里的玫瑰花越来越多。 倘若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恐怕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下一个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小时前下去接人的瞿耀。 他倒没有跟先前的服务员一样端盘子,不过是把一支玫瑰花大大方方地握在手中。 “给你。”他笑吟吟地递给我。 我收下,问他:“沈梦呢?” 瞿耀抿唇笑笑,没有回答。 “不会等一下也拿着花进来吧?”我期待地望向门口。 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我略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那人露出了脸—— 竟然是冯云云。 她一改前几日的朴素休闲风,换上了一条黑色的露肩连衣裙,妆容、发型也都经过了认真的打理。 她握着一支红玫瑰,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她眼里闪烁着的,竟是水光。 冯云云抬起手,把玫瑰递到我面前。 她明明在笑,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滴到了地上。 察觉到我担忧的目光,她解释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她咬住下唇,在我接过玫瑰后一把将我抱住。 ——随即又松开。 “还有最后一支。”她转过身,面朝着大门的方向。 舒缓、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我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大门再度开启。 在众人的瞩目中登场的,是脱掉了先前那一身工作用正装,换上了相对正式的礼服的姜越。 他手持最后一支玫瑰,穿过宴会厅中间的长廊,停在我面前。 他的嘴角噙着浅笑,幽深的双眸紧盯住我。 而后—— 缓缓单膝跪下。 他举着玫瑰,薄唇轻启:“姚希,嫁给我。” 这是他第二次向我求婚。 依然延续了上一次风格,使用了大量的玫瑰。 俗套,却又专一。 若说上一次我还对这一份感情抱有怀疑的话,这一次,我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好啊。”我握住那支玫瑰花,在开口的同时眼泪落下。 姜越有短暂的两秒怔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然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渐渐反应过来。 “等等!”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方盒,还不等我看清,就已经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的戒指还是之前的那一枚,璀璨的钻石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黯淡无光。 姜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颤抖着手、认真地、缓慢地替我把戒指戴上。 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仍未起身,而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那枚戒指。 “戒指比我好看吗?”我调侃他。 姜越抬起头,眼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深情。 “你最好看。”他说,“什么都比不上你。” 我被他夸得脸红,再加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 “行了,快起来啦!”我拉了他一把。 姜越顺势站起了身。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瞿耀开始起哄。 我恼羞地瞪过去,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姜越抬起我的下巴,俯身吻上了我的唇。 当着众人的面,他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节制很多,几乎是一贴即分。 于是招来了瞿耀的不满:“你们俩还行不行了?真没意思!” 姜越冷冷瞥他,“这么想看人接吻,回家看片去。” 瞿耀冷哼一声,之后偃旗息鼓。 “云云,别哭了。”我把怀里的玫瑰花放到桌上,抱住旁边从进来一直哭到现在的冯云云。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这个弟弟……会孤独终老的……”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说话也断断续续,“这一天……我真的……盼了太久、太久……” 她把脑袋埋在我的肩窝,身子不住颤抖。 她这样的“喜极而泣”,压根不需要其他人多余的安慰。 我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完了么?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言良永远是最煞风景的一个。 姜越说:“你点的菜应该已经做好了,让他们端上来吧。” “等一下——”在瞿耀准备出去叫服务员的时候,冯云云高声制止了他。 “我先收拾一下。”她立刻止住了哭,从包里翻出纸巾和各种化妆品,直到恢复了之前的光彩照人,才一挥手,说:“行了,上菜吧。” 这一顿饭姜越几乎没怎么吃。 他坐在我的身边,从始至终都握着我的左手。 大多数的时间,他都低着头,不断地用拇指去摩挲戴在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只在其他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敷衍地应上两声。 要不是我看不下去,强行给他喂了几口菜,又喂了大半碗汤,他大概一整晚都不打算吃东西。 我想起来问瞿耀:“你不是说下去接沈梦的么?人呢?” 瞿耀一努嘴,干干脆脆地把锅甩掉:“你问姜越。” “嗯?”我看向姜越。 姜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要想见沈梦的话,明天让瞿耀带她出来一起吃饭就是。” 第424章 婚礼一定要办 从他们俩的反应中我忽然意识到—— “其实,你压根就没叫沈梦吧?”我问瞿耀。 瞿耀心虚地回避着我的视线,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一起给我设了一个局。”我继续往下说,“费了那么大的工夫,骗我去做造型,又把我骗到这里,真是辛苦你们了。” 每一个音节我都咬得重重的,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虽然结局皆大欢喜,但我仍无法释怀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他们几个骗得团团转。 ——尤其是瞿耀这个混蛋,害我在来的路上担惊受怕了好久。 瞿耀仿佛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怨念,迅速地撇清了自己:“我都是被姜越逼的!你要算账也是找他!跟我没有关系!” 见我冷冷盯着他,他一下把什么都说了:“是姜越跟我说,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过来!我也不是故意要拿沈梦来骗你的!是刚好你提到了她,我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跟过来的理由。反正……始作俑者都是姜越!” 他这种“卖友求荣”的做法遭到了言良的鄙视。 “怂样儿。”他冷嗤一声。 事已至此,姜越只能把一切都担下来。 “的确都是我安排的,你别生气。”他握紧了我的手,把姿态放得极低。 我也不是真的生气,最多就是心有不甘。 “明天,你必须要带沈梦来跟我们吃饭!”我命令瞿耀。 “好好好!带带带!”瞿耀不得已应下。 == 冯云云明天一早的飞机,九点不到就说要上去洗澡睡觉。 我们就跟着一块儿散了。 在电梯口,她抱住我,说:“姚希,我这个弟弟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别跟他客气,该指使他就指使他。他要不听话,随便打随便骂,让他跪搓衣板、跪键盘、跪榴莲!要实在不行,你给我打电话,我立刻飞到s市来帮你收拾他!” 我听得直笑,瞥一眼黑沉着脸的姜越,答应道:“云云你放心,我一定照做。” “嗯!”冯云云也笑,“不过——不管你怎么对他都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的声音逐渐变低,低到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听见的程度,“不许不要他。” 不论先前怎么调侃、怎么嫌弃、怎么挑衅,她终究,还是向着姜越的。 我将她抱紧了一些,郑重地回答:“好。” “那就好。”冯云云的语气愈发的轻快,她松开我,向着我们一群人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再见啦各位!” == 下楼途中,瞿耀问:“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姜越看向我,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期待。 我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这个嘛……” 他才刚刚求婚成功,起码也得给我个三五天的时间缓一缓吧? 况且—— “都还没上我家里去提亲呢……结婚这事儿,怎么着也得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吧……又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姜越沉吟片刻,“我明天就去提亲。” 紧接着,他又吩咐瞿耀和言良:“你们俩跟我一起。” 瞿耀提出异议:“不是说明天跟我和沈梦一起吃饭?” 姜越不满地瞟他一眼,说:“往后推一天。” 我连忙说:“明天还是跟他们一起吃饭,提亲有很多规矩的,得做好准备才行,不急于这么一时。” 姜越却不肯。 “一天的时间做准备足够了。”他握着我的手换了个姿势,与我十指紧扣,“提亲……我等不及了。” 他幽黑的双眸里满是急切,还有一丝丝的委屈,“还是说,你不想这么快跟我结婚?” “才没有!”我立刻否认,“要不想跟你结婚,我就不会答应你的求婚。我只是……不想这么仓促。而且……我还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我舔了舔唇。 一想到要跟他说不办婚礼,我的内心就有些焦灼。 “什么事?”姜越问。 我看了看旁边的瞿耀和言良,说:“待会儿再说吧。” “好。” == 瞿耀和言良各自开车离开,姜越负责送我回家。 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们俩……不办婚礼可以吗?” 姜越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二婚啊。”这一点总让我感到自卑,因而脑袋垂得低低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如果被你的那些合作伙伴们知道了,或许会看不起你。” “我和你结婚,关那些人什么事?”姜越皱眉,语气不豫,“他们要是因为这个就看不起我,我想我也没有再跟他们合作的必要。” “但是大家就是会说闲话啊……”他虽然不在意,但那些风言风语是客观存在的,或多或少都会对他以及他的事业造成影响——就好像从前的秦卿事件一样。 “如果在意那些,我压根就不会跟你在一起。”姜越抓住我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姚希,”他的声音格外轻柔,“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只要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然后安心做一个最美的新娘,好吗?” 我很想回答他“好”,可这简单的字,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我的亲戚朋友呢?要不要请?请的话,要不要收他们的礼金呢?要操心的事情不只有那么一件,每一件都让我非常头疼。所以我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取消婚礼。” 我鼓起勇气,直视着姜越的眼睛。 “婚礼一定要办。”姜越完全没有退让的想法,他的态度跟我一样坚决。 “你说的这些问题,全都不是问题,我会一桩一桩帮你解决好。” “但是——”我还想劝说他,却被他冷声打断。 “没有但是。”姜越目视着前方,从我的角度,只能够看到他冷硬的侧脸,以及紧绷的面部线条。 “你知道吗,我去过你和林宇城的婚礼现场。”他的声音沉沉的,有些许的喑哑。 我的双眼因为他惊人的发言而微微睁大。 “你什么时候去的……” 在我的印象里,并没有见过他。 “我啊……”姜越微微勾起唇角。 第425章 提亲 “从你入场开始,我就在那里。” 他的目光深远,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站在台下,看着你穿着婚纱,一步步地从外面走进来,经过我的身边,走向林宇城。” “你不会知道,在那一刻,我有多嫉妒他。” “我多希望,那个从你爸手里牵过你手、和你一起接受所有人祝福的人是我。” “你不会知道,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不跳上台去搞砸你们的婚礼。” 他面色微沉,声音中的冷意让我打了个颤。 可他的这一番话又让我生出些内疚与心疼。 车子因前方路口的红灯停下。 “就当是圆我一个梦吧。”姜越转过头看我,满眼含着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卑微的请求,“一个做了十几年,中间断过,却又重新续上的梦。” == 我终究还是答应了他。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给沈彤发微信:“你伴娘的地位保住了。” 沈彤很高兴,一连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 “怎么还是决定办婚礼了?”她问我。 “姜越想办。” “那你之前担心的那些问题呢?” 我当然还是在发愁,不过—— “姜越说都交给他。” 他应该……能够很好地解决吧? == 一个早上瞿耀都不在,我心中疑惑,问赵秘书:“瞿总今天请假了吗?” “对啊。”赵秘书点头,“瞿总说今天有点私事要办,一天都不来公司,所有工作等他明天回来再处理。不过你要有什么急事,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我当然没什么急事找瞿耀,只是好奇什么“私事”这么重要,能让他二话不说就扔下这么大个公司,还一声招呼都不跟我——他的得力助理打。 我直觉这件事跟沈梦有关,但没过多久就被打了脸。 == 下午出公司,在门口没看到姜越的车,我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我,看来昨晚说的“提亲”并没有那么快兑现。 冯云云回b市了,瞿耀又不在,我的晚饭一下没了着落。 在“回家吃”和“去附近的小店随便吃点”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我才刚跨进常去的那家面馆的门,都没来得及坐下,我妈就打来了电话。 这个时间,我妈给我打电话,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 我的第一反应是:家里出了事。 不敢有一刻的耽搁,我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接起。 “妈,怎么了?” “你赶紧回来。”我妈说。 没有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加班,直接就让我回家,用的还是命令的语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的。”我立刻掉了个头,往地铁站的方向去,“我快到地铁站了。” “还坐什么地铁?打个车回来!快点!”我妈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好好!”我一招手,拦下迎面而来的一辆空的。 == 我妈让我打车而不是坐地铁的这个决定,在下班高峰的时间段,无疑是错误的。 从公司到家,几乎沿路都在堵。 中途我妈打电话来催了三次,我看着窗外动都不动一下的车流,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司机师傅耳边。 “麻烦您跟我妈说一下,我真不是在故意拖延。” 司机师傅相当的配合:“大姨,我们还堵高架上呢,您再耐心等等,估计还有四十分钟。” 我妈责备我:“早知道路上这么堵,为什么不坐地铁?” 我:?????? == 司机师傅的预测很准,四十分钟后,我终于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而我妈很准时地再次打来了电话:“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我挂了电话就开始跑。 幸好今天没跟昨天一样穿高跟鞋,不然跑都跑不起来。 到了楼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字排开的三辆豪车。 我们现在住的只是很普通的小区,平时几乎没在小区里见到过五十万以上的车,所以这三辆车尤其的扎眼,吸引了不少过路居民的眼光。 “哇塞!宾利耶!我们小区什么时候住进来了这种有钱人?” “这奔驰和路虎也不便宜吧?有钱人难道都住这一栋了?” “早知道我也买这一栋的房子了,说不定还能跟有钱人当邻居呢!” ……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淡定地刷卡进了楼。 那三辆豪车我自然是认识的。 也因此,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们三个,今天居然真的来提亲了! 我抖着手按下电梯钮,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可上一次林宇城一家上门,是早就跟我和我爸妈打好了招呼的,我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不像这次,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边被人推开了。 来开门的人是我妈。 她板着脸,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是跟您说了路上堵车嘛?”我觉得她纯粹是没话找话。 她瞪我一眼,往后退开半步,“快进来!” 我进了屋。 不出我所料,姜越、瞿耀和言良三个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里。 没错——端端正正。 就连平时吊儿郎当惯了的言良,这会儿腰也挺得笔直,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 我换好拖鞋走过去,正要往姜越身边的空位坐,我妈冷声说:“你坐这边来。” 她占了剩下的一个单人沙发,拍了拍旁边的扶手。 这沙发扶手挺宽的,坐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我挨着她坐好,看着对面比我还紧张的三个男人,忽然什么焦灼的情绪都没有了,只觉得他们很好笑。 “他们是过来提亲的。”我妈也没废话,直截了当地向我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哦。”我点点头,问她:“您什么意见?”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过平静,我妈有点炸毛。 “你早就知道?!”她不高兴地瞪我,像是在责怪我没有提前通知她。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赔着笑说:“那不是听您刚刚说我才知道的嘛!” 第426章 附属品 我妈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一些。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问我。 我要告诉她就前几天,她肯定得把姜越他们几个给轰出去。 “有一阵了吧。”我心虚地把头发拨到耳后。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瞒着我?”我妈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语气中的不满也更加的明显。 谎是我撒的,这个锅自然得由我来背。 “我这不是怕您不同意嘛……”我贴上去,殷勤地给她捏着肩。 我妈冷着脸把我的手拍开,“怕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就不怕我不同意你们俩结婚是吧?”她说着,乜了对面的姜越一眼。 “是我考虑太不周到了。”姜越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两只手乖巧地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提亲的事,姚希也一点也不知情,全都是我的自作主张。她也跟我说过,我们俩的事要先经过阿姨您的允许,但我以前毕竟犯过大错……”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知道您心里有个疙瘩,对我不满意,而且姚希还这么优秀,除了我以外,有不少人都喜欢她。我实在是太不安了,也再等不下去,想早点定下来……阿姨您今天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等过一阵子,您愿意接受我了,我再上门来提亲。”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我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天打扰您了。”他冲依然坐着的瞿耀和言良使了个眼色,“我们就先走了。” 瞿耀、言良同时站起来。 “阿姨,叔叔,再见。” 可他们仨还没迈开腿,就被一直没出声的我爸拦了下来。 “等等。” 所有人动作一致地看向他。 “别急着走,再坐会儿。”他说。 姜越看看他,又看看我妈,一时有点为难。 我妈不知道是给我爸面子,还是给他们面子,虽然脸色不大好,但还是说:“坐吧。饭快做好了,既然来了,那就吃了饭再走。” “谢谢阿姨。” 他们仨又重新坐回沙发上,依然保持着之前端正的坐姿。 “你和秦卿断干净了?”我爸问姜越。 “秦卿”这个名字让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姜越镇定自若地回答:“嗯。我和她再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她的后半生应该都会在监狱里度过,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影响。” ——看来那天的事儿已经有了结果。 因为新闻里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名字,我爸并不知道秦卿发生了什么,只是惊了一下。 “那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吗?”他板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问。 “能。”姜越也郑重其事地说。 我爸问我:“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我答得毫不犹豫。 我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好像我的行为有多丢人一样。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她问。 我撇撇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既然这样,就嫁吧。”我爸爽快得让我都不敢相信。 “你就这么轻易的把女儿嫁了?!”我妈瞪着眼看他,“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你要是不愿意,还能让他们三个在家里待到现在吗?不早就把他们给轰出去了!”我爸把我妈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小姜的为人怎么样咱们俩心里都有数,也就和秦卿……”他掩唇轻咳两声,迅速转移了话题:“但是他对咱们的帮助,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他对希希是认真的,也能很好地照顾希希。人家都诚心诚意地上门提亲了,咱们也别让他们再跑第二遍,干脆今天就定下来吧。” “但是劈腿那件事……”这是我妈心里始终没跨过去的那道坎,“别人都说,男人出轨,只分零次和无数次。” 她看着姜越的眼神里满是质询和考量。 姜越和秦卿的事,真要解释起来格外的复杂,而且牵涉甚广。 “其实姜越没有劈腿。”我说,“那个时候……是他爸逼着他娶秦卿的,不是他的本意。” 我看向姜越,示意他附和我。 姜越也很识相。 “是我爸的意思没有错,但也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卸到他的身上。”他低着头,满怀悔意地说:“也是我做不到对千行放手,才会被我爸威胁。不管怎么说,做出最终决定的人都是我,我的的确确对不起姚希。” 我爸妈没料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一下都愣住了。 我爸先回过神来。 “你选择千行,虽然我不高兴,但也不是不能够理解。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决定。” 他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我妈的一枚白眼。 “所以在你们男人眼里,事业都是比爱情要重要的,对吗?”她冷冰冰地问,“为了更好的事业,你们都可以无条件地放弃爱情,对吗?”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我爸很识时务地表明忠心:“年轻气盛的时候,容易被一些身外之物蒙蔽双眼,觉得自己的前途是最重要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慢慢变得成熟,就会发现,实际上有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比什么都好。” 对面的三个男人也都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我们现在都过了年轻气盛的阶段,不在乎能挣多少钱,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定生活!” “所以——”我妈的笑容更冷,“你们想追求事业的时候,我们女人就活该被你们抛弃;等你们想要家庭了,我们又要高高兴兴地接受你们的回头。我们女人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意愿,只能作为你们的附属,任你们呼来喝去,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不是!”三个男人又疯狂地摇头。 “你不要无理取闹嘛!”我爸皱着眉说。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妈的音调不自觉地飙高。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担心事态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我连忙搂住我妈,轻声劝慰道:“我爸他就是词不达意,真没那个意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第427章 免得夜长梦多 “我跟他一般见识?呵!”我妈扭过头去不看他,“这个婚,你们要结也可以。”她对姜越说。 姜越黯淡的眼里忽然又有了光。 “但是你必须给我写一份保证书,以后万一出轨,离婚以后净身出户,名下的所有财产转给姚希。”我妈的态度不像是在说笑。 我觉得她这要求有点过分,正准备出言阻拦—— “好。”姜越很快表了态,甚至他说:“我可以现在就把所有财产转给姚希。” “不用不用!”我连忙拒绝,我妈也说:“这个不需要。我们也不是贪图你的钱,只是想给你多加一层约束,让你能够重视这一段婚姻。我们家姚希感情这条路一直不顺遂,我们做父母的别的不求,就希望她后半生能幸福。”她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 我鼻头一酸,脑袋靠上了她的肩膀。 要不是对面坐了这么多人,我恐怕要抱着她哭出来。 姜越看着我妈,目光坚定,“阿姨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姚希。”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妈说。 她一松口,对面的三个人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关于礼金……”瞿耀清了清嗓子,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妈将他打断:“这些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们家也不是很在意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我妈的表现令我大吃一惊,与当初和林宇城爸妈为了一两万块钱讨价还价了半个月的那个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和你叔叔身体都不好,没多少精力操心婚礼的事情,所以一切都你们来安排,我们不插手。”我妈一开始就把话挑明,“包括婚礼的日期,该请那些宾客,也都不必过问我们的意见。” 这与我前一次婚礼时她的事必躬亲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其中当然有她与我爸身体不佳的因素,但她这样的冷淡,我又担心她是因为打心底里并不支持我与姜越结婚,才会对一切都浑不在意。 “好。”姜越一口答应下来。 ——大概我妈不说,他也是打算一人包办所有事情的。 == 吃过晚饭,姜越与瞿耀、言良三人一起离开。 因被他们耽搁了些时间,这会儿已经快要十点,我妈困得没了精神头,打了个哈欠,说:“我去洗澡睡觉。” 我跟着她一起进了房间。 见我尾随,她问:“怎么?” 我把门关上,压低了声音:“您跟我说实话,您是不是不想我和姜越结婚?” 我妈也不跟我打马虎眼,“如果你愿意接受别人,我当然不希望你又跟姜越搅和在一起。你知道,我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姜越以前那事儿,不论是不是逼不得已,他都的的确确放弃了你,还让你伤心难过了那么久。”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她是实实在在地为我着想,就算对姜越有偏见,那也都是因为我。 但是,在知晓了姜越明里暗里为我以及我的家人做过的那些事后,我不可能再对他的感情置之不理。 “可你除了姜越以外,谁也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妈的语气中透着无奈,“还不是只能答应?你这个孩子,这么犟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以前跟林宇城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跟姜越又是这样。我们做父母的,总归只有无条件妥协的命。” 她这一番话让我愈发的难受。 “不是的!”我反驳道,“姜越和林宇城是不同的。和林宇城结婚,我承认是我识人不清、头脑发热,可和姜越……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我妈定定地看了我很久,之后欣慰地笑了。 “这样最好。”她说,“我也能放心了。” “那结婚相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您和我爸还管吗?”我问。 “不管啊。”我妈理所当然地说,“我刚才不是跟姜越他们说过了吗?那些都您们去弄,我和你爸当甩手掌柜就行了。” “为什么啊?”她的答案让我的一颗心再次高悬,“上次我跟林宇城结婚的时候,您和我爸不是把一切都包办了吗?” “你以为我真想给自己揽那些麻烦啊?”我妈没好气地瞪我,“还不是林家那些人太不靠谱了!我和你爸要不帮着弄,你们那婚礼估计都办不起来!说不定就去他们老家摆几桌流水席就完事儿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我撇了撇嘴,心虚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的确跟我妈猜测得一样,在我妈提出要一力操办我和林宇城的婚礼之前,林宇城爸妈的打算就是去他们老家那小县城,在家门口摆几张桌子,请几个师傅过来做菜,连去一般的大餐馆都不舍得。 婚礼之后我还听林宇城抱怨,说我爸妈太铺张浪费。我们俩婚礼花的钱,在他们当地,都够人结十次婚还不止。 “你爸要看着公司,那几个月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忙。事情又多又杂,一趟下来我都瘦了十多斤!当时我就跟你爸说,幸亏咱们俩就你一个女儿,这一次弄完以后就不用弄了,结果……”我妈抿一抿唇,“不过姜越比林宇城要强多了,也比他要有钱得多,在物质方面绝对不会亏待你,我当然放心把这些都交给他去做。再加上我和你爸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也别觉得我们不重视你或是怎么样,如果真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还不是得上?” 误会解释清楚了,压在我心上的大石也跟着不翼而飞。 == 姜越刚一到家就给我发微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我一惊。 “这么快?” 他才刚刚提完亲呢,连彩礼什么的都没送上门来。 “免得夜长梦多。” 我同意了,我爸妈也同意了,梦再多,这个结果也不可能改变。 “先按照规矩把各种流程走完吧,之后再说。”我说。 “那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在家里等我。”他很快回过来。 第428章 领证 姜越一大清早就带了两个大箱子过来,说是给我的“聘礼”。 我妈是真的信任他,箱子都没打开就直接收下。 姜越问我妈:“我们能先把证领了再办婚礼吗?” 我妈依然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姜越朝霍随伸出手,霍随立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户口本递给他。 “刚好我今天把户口本带上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姜越问得小心翼翼。 他这“刚好”得太刻意,连我妈都不忍直视地撇开了脸去。 见我半天没说话,他没忍住问:“还有什么流程要走吗?” 按理来说是没了。 “行了,你去拿户口本,跟小姜去民政局吧。”我妈推了我一把。 我依然觉得这进度太快——距离我答应与姜越复合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哪怕我很确定自己会嫁给他,可这样的速度让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反倒是我爸妈,比我更加的从容。 我还是去房里取了户口本,“婚姻状况”一栏里的“离异”两个字格外的扎眼。 不过,很快就能换掉了。 == 霍随开车,我和姜越坐在后边。 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明明车里开着冷气,他的掌心还是不住地沁出细汗,黏答答的糊了我一手。 “紧张吗?”我问他。 “紧张。”姜越诚实地回答。 “有什么可紧张的?”我不理解,“又不是上断头台。” 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最多的情绪是“激动”,但也没有太夸张的表现,整体还算是淡定。 “我现在像是在梦里。”姜越盯着我,即使说话的音量很小,我也能听出他声线的紧绷。 “害怕一不留神,梦就醒了。” 喜悦与恐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并存于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 我抓过他的手,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咬一口,留下了两排不深不浅的牙印。 “嘶——”姜越皱着脸,倒抽了一口冷气。 “疼吗?”我问。 “疼。”姜越点头。 “那不就结了?”我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里,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你现在不是在做梦,我们俩是真的要结婚了。很快,你就要是我老公了。” 不知道是我话里的那个字或是哪个词触动了他,姜越的眼里骤然亮起璀璨的光。 “嗯。”他把我的手再次握紧,却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感,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民政局里的人不多。 因姜越特别的身份,我们俩并没有在外面等着排队,而是被领进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当然,流程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只是一切都有专人负责,耗费的时间也是正常的一半。 从我俩拿到结婚证一直到上车,姜越咧开的嘴都没合上过。 他低着头,视线几乎黏在了我俩的合照上,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了又摩挲,也不怕给磨得起了皱。 照片里,姜越也跟现在一样,笑得呆呆傻傻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高冷范儿,更看不出“千行集团总裁”的气势,就只是一个长得帅一点的普通人。 霍随等在车里,见我们上来,问了一句:“拿到证了吗?” 姜越没理他,依旧自顾自地“欣赏”着我俩的结婚证。 我把自己的那一本拿起来晃了晃,说:“拿到了。” “祝贺你们。”霍随也笑,发自内心的那一种。 “谢谢。”我把结婚证收进包里,又一把把姜越手里的那一本夺过来。 他惊得差一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伸手就要抢证,在意识到是我以后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你拿结婚证……要做什么?”他虽是在问我话,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结婚证。 “当然是装起来啊。”我作势要把他的结婚证也装进包里。 “等一下!”姜越慌张地阻止我,急忙把结婚证拿回去。 我挑眉,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我……再看一下。” “你不是都看了很久了?不就是本结婚证嘛,有什么好看的?”说实话,我真不太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我对结婚证都没有像他这么深的“迷恋”。也就是在拿到的那一瞬间会有一种满足感,过了以后就不怎么激动了。 姜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把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而后掏出手机,对着“咔咔”一顿拍。 几分钟后,他长年不更新的朋友圈突然多了一条:“我结婚了。” 配图一共有九张,是从各个不同角度拍的结婚证。 这样的恶意炫耀……要他不是我老公,我可能会打死他。 老公……这个词一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我就红了脸。 我们俩的关系,在今天终于有了实质性的飞跃。 我暗戳戳地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不一会儿,我就被提醒有好几条新消息,全是我和他的共同好友给他的点赞或是评论。 瞿耀在下面起哄:“请吃饭请吃饭!” 冯云云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之后又是一连串哭泣的表情。 她很快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和姜越领证了?” 我乜姜越一眼,说:“嗯,刚刚领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没有提前通知我!我好推掉工作飞去s市跟你们一起庆祝啊!”冯云云愤怒地指责我。 “其实……我们也是今天临时做的决定。”说到这里,我转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不然……你看看你哪天有时间,我们俩去b市请你吃饭好了。” “好啊好啊!”冯云云高兴地答应,“我下周应该有两天的空档,到时候确定了再跟你说。我给你们俩准备了新婚礼物,本来还想在你们领证当天当面交给你们的,现在只能给你们快递过去了。”她有些失望。 “对不起啊。”我只能给她赔罪。 “算了算了!再追究这个也没有意思。为了补偿我,你得向我承诺,我送你们的礼物,你们一定会好好使用!” 我一心只想着哄好她,于是承诺:“你送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使用的!” 第429章 残留的气息 我们先回了一趟我家。 我爸妈都等在家里。 姜越一进去就改了口:“爸、妈,我们回来了。” 他的手里仍拿着那本结婚证,此刻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还刻意在我爸妈眼前现了现。 他这举动可笑得有点可爱,我转过身去捂住了嘴。 我爸妈的反应倒不大,只感叹了一下民政局职员的工作效率。 我没好意思跟他们说,我们俩这是开了“后门”,才能这么快就领到证。 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我妈突然问:“小姜不是说婚房已经准备好了么?你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我一惊,看向姜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婚房?我怎么不知道?” 姜越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看姚希的意思。她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搬。” “她今天不就挺方便的?”我妈瞥我一眼,“反正都请了假,顺便把东西搬了吧。” “现在搬家?”我什么准备都没做,一时有点慌,“那么多东西,我这一时半会儿哪收拾得完?” “婚房里什么都有,你不需要带任何东西。”姜越说。 “那就直接走吧。”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统一了战线,恨不得立刻把我往外赶。 我虽然一直有搬出去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一点儿也没有如愿以偿的快乐,甚至还生出那么一些委屈。 “不着急。”我坐着没动,“我驾照还没拿到手呢,后面还有两个科目的考试,每周还要去驾校练车,搬走了不太方便。” 姜越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黑脸。 “那先不搬吧。”他笑得和和气气,“后面两个科目的考试也不难,应该很快就能通过。” 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我不安,总担心其中有什么“阴谋”。 == 虽然瞿耀闹着要庆祝,但姜越没答应他。 领证当天的这顿晚餐,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吃的。 保姆阿姨为此下午又出去买了一次菜,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 饭后,我送姜越下楼。 他的车就停在我们家楼下,可他似乎并没有上车的想法,而是牵着我的手,沿着旁边的小道朝前走。 “你去哪儿啊?”我问他。 “回家啊。”姜越答得理所当然。 我停下脚步,指着他的车,问:“回家你不开车吗?” 姜越挑眉,反问我:“回家为什么要开车?” 他这一问倒把我给问懵了,“难不成这么远你打算走回去?” 这小区在三环开外,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回的是哪一个“家”,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在市中心繁华的地方,真要靠着两条腿步行过去,说不定都能走到明天早上。 “嗯。”姜越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我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是不是疯了?” ——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别的理由。 姜越笑得意味深长,“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拉着我继续往前。 我怀着满腹的疑问,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前面的路口,他拐了个弯。 “这是……”我看着他上了台阶,用磁卡开了单元楼的防盗门,某种猜想渐渐浮出我的脑海。 “我家就住在这儿。”姜越说。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我俩一起进去。 “让我来猜一猜……”我盯着那一排按键,“你家不会碰巧就在17楼,还碰巧是1703吧?” 我的话音刚落,姜越就将其中的“17”按亮。 “没错。” 这栋楼的1703,正是当初我们挑剩下的那一套房子。 所以那一次我遇到霍随,他遮遮掩掩地说帮“朋友”搬家,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住在这里的气势是姜越。 “你这套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我问。 “租的。”姜越说,“我要买房的话,不会买这么偏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挺欠的,但也的确是实话。 以他如今的财力,要买房当然得挑好的地段。 不过—— “你哪来的钱租这套房子?” 霍随来帮他搬家的时候,他还是个无业游民,穷到只能借住在言良的家里。 这里的房子虽然跟其他地方的比起来不算贵,可一套三室两厅,月租也需要三千多块,还是押一付三的那种。 姜越连自己的住院费都掏不出来,又怎么会有钱付给房东? 姜越一怔,随即垂眸苦笑,“跟言良借的。不过早就还给他了。” “你当时都穷成那样儿了,干嘛还要跑到这里来租房子?”我大约能猜到他的目的,可那也不能阻止我生气。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点自觉! 越是没钱,就越应该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啊! 他倒好,不仅不节约,还跟朋友借钱挥霍! “我就想离你近一点。”姜越的语气弱弱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呵!”我一扭头,没搭理他。 电梯到达17楼,我率先走出去。 姜越加快脚步超过我,打开了1703的门。 这房子我来看过一次,对内部的构造和装修并不陌生。 即使姜越搬过来,也没有改变太多,甚至客厅和原来几乎一模一样。 我问姜越:“你都搬了些什么过来了?” 我环视了一圈,除了鞋柜里的几双鞋以外,都没看到任何他的生活痕迹。 而那次跟着霍随一起来的,明明是一辆超大容量的卡车。 “附近能买到的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了最重要的。”姜越领着我往卧室里走,很快我就看到了他所谓的“最重要的”东西——一张大床。 准确来说,是我被他“软禁”在那栋别墅里的时候,睡过的大床。 因为那段记忆太过深刻,见到这张床的第一眼,我就认出它来。 这床的长款都超过了两米,难怪要用那么大的卡车来装。 “你认床?”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 撇开他失眠症加重的时候不说,正常情况下,他似乎在哪里都能睡着——哪怕是颠簸的车上。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让人搬这么大一张床过来。 “不。”姜越摇头,看着我的眼里波光流转,似有缱绻深情,“之所以把这张床搬过来,是因为上面有你残留的气息。” 第430章 爸妈会担心 我的脸蓦地红了。 在他灼热的视线里,我羞得低下了头去,体温也逐渐升高。 “怎么了,很热吗?”姜越微凉的手指触上我滚烫的脸,惊得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半步。 “对啊!这么热的天,你都不开空调的吗?”我用大嗓门来掩饰自己的羞涩,还抬手揩了一下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是我考虑不周了。”姜越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我悄悄掀了一下眼皮,恰好撞进一双盛满揶揄的深潭里。 ——很明显,他看穿了我的内心。 我更热了。 这一回,鼻尖上是真的沁出了细汗。 == 姜越这房子租了以后估计没来住过几回,不过找个空调遥控器,他快翻遍了整间卧室,好在最后在空荡荡的衣柜最上层找到了。他直接把温度调到了最低。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把外面的空调也打开。”他说完就出了门。 他住的不是主卧,面积相对较小,摆下他那张大得夸张的床后就再放不了其他大件家具,也因此整个房里,能坐的地方只有那一张床。 而“床”这个场景,总与“暧昧”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摸着床角坐下。 ——坐姿端端正正,活像个等着老师来上课的小学生。 床上铺着一条薄薄的蚕丝被,我定睛研究了一会儿,好像跟我原来盖过的一模一样——以姜越变态的程度,说不定就是我盖过的那一条。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洗过没有。 隔着蚕丝被,我能感受到床垫与当初同样的柔软,让人有种躺上去瘫一天的欲望。 ——但我控制住了。 万一待会儿姜越进来,那可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了。 姜越很快回来。 “这么快就找到空调遥控器了?”我没话找话。 “外面的是柜式空调,不需要遥控器就能开。”他说。 ……这可真是尴尬。 “你除了床就没带其他东西过来吗?”我换了个话题,“衣柜里都没几件衣服,你待会儿洗了澡穿什么?” “我没在这里住几次,衣服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姜越把衣柜的另一扇门拉开,立刻露出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 “哦。”我点点头。 姜越把箱子拎出来,从里面翻出一套睡衣扔到床上。 我看他像是有洗澡的打算,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身子绷得笔直。 “好了,我该回家了。”我掏出手机作势看了眼时间,“都快半个小时了,我爸妈得担心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姜越在这里租房的事,我出门前只说送姜越下楼,一下一上,算上两人腻歪耽误的时间,十分钟最多了。 不过他们到现在都没给我打电话,也挺奇怪了。 姜越没有留我,甚至连一点点的不舍都没有。 他直起身,说:“好,我送你回去。” 明明事情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了,我却一点也没觉得开心——相反,还有点失落。 难不成……是我的魅力降低了?对他再没有以前的吸引力了? “想什么呢?”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唤回了我的神智。 姜越半弯着腰,仰起头由下而上地看我。 他的脸上写满困惑,“不回家了?” “等一下。”我站着没动,用探究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 姜越被我看得有点慌。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他向来注意自己的形象,因为这样的一种可能,他羞窘得脸颊泛红,就连耳根都快要滴出血来。 “是。”我一本正经地点头。 姜越更慌了,两只手都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别动。”我把他的手拉下来,在他的注视中,捧住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姜越的瞳孔有一瞬的扩张,惊讶过后,他的眸色渐渐变深,成为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暗黑。 他的双手揽上我的腰,将我的身体往前一带,令我们两人的胸膛紧贴。 我胸前的两团遭到挤压,让我的呼吸有些不畅。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他却不满地皱了眉,含着我的唇含糊地低斥:“不要动!”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彻底地变客为主,落下的吻如同狂风暴雨,猛烈得我喘不上气来。 他灵活的大掌慢慢向下滑去,抚上我的臀部,并按着往前顶了顶。 几乎是立刻,我感觉到了顶在我两腿之间的硬物。 我喜滋滋地想:看来我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降低。 姜越的吻仍在继续,他的喘息声逐渐粗重,一双手不断抚弄着我的身体,点燃一簇簇的欲火。 我沉沦在了情欲之中,早已将爸妈的担忧抛到了脑后。 “唔……”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呻吟,无处安放的双手也环到了姜越的腰上。 我和从前一样地扯出他的衬衫下摆,手刚探进去触上他腰间结实的肌肉,就感受到他身体重重的震颤。 ——这不是正常动情时的颤栗,而是受到惊吓后的应激反应。 下一秒,我就被姜越推开。 他用的力气很大,我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双腿撞到床沿,整个人跌到了床上。 好在床垫柔软得像云朵一样,我深陷进去,倒没感觉到有丝毫的疼痛。 只是—— 姜越这个反应…… “对不起!”他迅速地回过神来,扑上来把我从床上拉起。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的脸涨得通红,慌乱与恐惧让他支支吾吾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像是不想要的样子——人最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现在还不行。”姜越闭上了眼,双手紧握成拳,以此来将自己的欲望按压下去,“你该回家了,否则爸妈会担心。”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只是眼眶仍透着淡淡的红。 ——这是我刚刚用过的理由,放在这里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 我总觉得,并不是因为这个。 第431章 再去锦园 姜越重新把我送回了我家楼下。 一路上,我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回去吧。”我冲他挥挥手,笑得有些勉强。 姜越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看得我都不太自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先进去。” “哦。”我转过身,他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我一进屋就给他发微信:“到了。” 姜越的回复很简洁:“好。” 我爸妈和保姆阿姨都还在客厅里。 “一进门就玩手机,手机有这么好玩吗?”我妈挺不高兴。 “姜越让我到家给他发消息。”我把手机收起来,换上拖鞋。 “你们俩有必要吗?才刚分开就发消息。”我妈像是受不了一样,没好声气地说。 “小夫妻刚领证,是这样的。”我爸为我们说话,“你想想咱……”他意识到保姆阿姨还在旁边,立刻又改口:“你以前刚结婚的时候,不也跟老公这么腻歪吗?” 我妈脸上的表情一僵,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低斥道:“闭嘴!” 我爸悻悻地闭了嘴。 “你那个考试,什么时候能完啊?”我妈问我。 “这个月之内吧,教练给我报了下周的科目三考试,要是过了立马就能报科目四。”最难的科目二都过了,后面的两个科目我也练了挺久,可以说是成竹在胸。 “那就好。”我妈说。 我当即就不乐意了。 “怎么,您就这么想把我赶出家门?” “你都结婚了,还跟我们挤一块儿干嘛?”我妈说得理所当然,“两个人住一块儿也能尽情的腻歪,不用借着送人家下楼的这么点儿时间卿卿我我,回来还要看我们脸色。” 她意有所指,我只觉得有些脸热。 “我去这么久不是跟姜越……卿卿我我。”我辩解道,“他在我们前面那栋楼租了房子,就是我之前看过的那一套,我刚刚跟他过去看了一下。” “他怎么跑这儿租房子了?”我妈拧眉,“他自己的房子呢?” “放着自己好端端的房子不住肯定是为了姚希啊。”我爸急着抢答,而后向我求证:“对吧?”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房子,租到什么时候?”我妈问。 “不清楚。”这个我也没问过姜越,“估计等我们搬进婚房了他就会退租吧。” ——到那个时候,这套房子也没了用处。 “既然这样,那这段时间你就住他那儿去吧。”我妈几乎没有一刻的迟疑,当场做出了这个决定,“你待会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下班回来就搬。” 看着她这么着急把我送出去的模样,我都开始怀疑她跟前两天极力阻止我跟姜越在一起的那个我妈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给姜越发微信:“我妈让我明天搬你那儿去。” “行。”他说。 == 姜越的车在我们家楼下停了一晚上,早晨我一下去就看见它仍在之前的位置。 但我没想到姜越已经坐在了车里,汽车喇叭响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大跳。 “怎么起这么早?”我问他。 因为住得离公司远,我每天7点不到就要出门。 姜越是集团总裁,上班时间比我要自由得多,大可以再晚一些,避过早上的高峰。 “我一晚上没睡着。”他的嗓子有点哑,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并没有整夜失眠后的疲倦。 “你的失眠症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根治?”我抚着他眼底的青黑,既心疼又担忧。 “根治不了。”姜越摇头,将我的手握在掌心,勾起一个浅笑,“不过昨晚我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失眠症。” “那是因为什么?”我问。 姜越倾过身,在我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因为……我实在太激动了。” 他与我鼻尖抵着鼻尖,四目相对。 他黑沉的眼底是明显的笑意。 想到他昨天从民政局出来后的傻样,我半开玩笑地问:“你该不会抱着结婚证看了一整晚吧?” 姜越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我有些无语,瞪着他看了半晌后戳着他的脑门骂:“你是不是傻?!” 但我没想到更傻的还在后头。 == 因为昨天没一块儿庆祝成,今天瞿耀闹了一天,非让姜越晚上请吃饭。 “就去锦园吧!”瞿耀点了个地方。 “锦园”于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 上次和陈熙一起去时闹的不愉快还在我的记忆之中。 “确定要去那儿吗?”我问,“那里的服务员超级拽的,客户体验很不好。” “不会啊。”瞿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我们去过很多次了,每一次服务员都很客气。” 我从点评网上找到“锦园”的资料发过去,问他:“你们去的是这一家吗?” 瞿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s市总共就只有这么一家‘锦园’好不好!” 但是为什么他描述的跟我亲自去感受到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甚至有着天壤之别。 微信群里,姜越和言良都表示:“可以。” 少数服从多数,最后还是定下了“锦园”。 下班以后,我们四个人分头出发——我和瞿耀一起,约好在锦园碰头。 如我记忆中的一样,那两扇朱红雕花的拱门依然是关着的,瞿耀却没往那边走,而是沿着围墙,去到了另外一边。 这边有个窄小的侧门,远不及大门的华丽恢弘,毫不起眼。 “我们从这儿进去?”我问瞿耀。 “嗯。”瞿耀在门上敲了两下,立刻就有人来把门打开。 侯在里面的是同样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与上回接待我们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相比起上回的那一个,他要显得热情许多。 “瞿总。”他恭恭敬敬地冲着瞿耀鞠了个躬,“姜总和言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带着我们去的,也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园子。 我们跟着他七拐八拐,穿过了不记得几个拱门,到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园子。 这个园子似乎在“锦园”的最里边,因为我看到了另外一边的围墙。 园子的正中央,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二楼有一个露台。 远远的,能看到露台上坐了两个人。 第432章 花不了几个钱 那两人原本在喝茶,见到我们过来,都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瞿耀冲他们挥挥手,他们俩只安静地坐着,没给出半点回应。 瞿耀耷拉着嘴角,小小地骂了声“操”。 上次来的时候没进过这种屋子,这次来才看到古色古香的内部结构。 这一栋楼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一楼压根就没摆“锦园”内统一的黑色八仙桌,整个空间都空荡荡的,若不是亮着灯,还很有些吓人。 我们沿着幽暗狭窄的旋转木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多了张桌子,也多了些装饰品,看起来有人气得多。 姜越与言良已经从露台进来,并带上了木质的门。 房内柜式空调,冷气很足,一进去,我就下意识地搓了搓露在外头的膀子。 “恭喜啊。”言良笑着冲我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我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谢谢。” 姜越迎上来,手臂自然地揽上我的腰,带着我在长凳上坐下。 “累吗今天?”他问,语气温柔。 “还好吧,工作也不是很多。”我回答。 姜越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我腰部揉捏。 “坐了一天了,腰酸不酸?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他的脸上写满关切。 我顾忌着身边的另外两人,干笑着把他的手扯开,说:“已经习惯了,不用。” 瞿耀和言良都识相地撇开了脸,要么仰头望着房顶,要么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睬都不睬我们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生把菜单递上来。他的脸上满满地堆着笑,我都担心他会把面部肌肉笑僵。 他给我们又是斟茶又是倒水,还很体贴地询问茶水的温度是否适宜,是否合我们的喜好。 这样的态度,让我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我想,我可能来了一家假的“锦园”。 瞿耀翻着菜单,问服务生:“你们这儿最贵的菜是什么?” 服务生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替他将菜单翻到其中一页,“这道佛跳墙,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鲍鱼、海参都是今天早上从云海空运过来的,特别新鲜。” 我偷偷瞄了一眼价格,一小盅居然就要一千多。 这要我自个儿来,肯定是不舍得点的。 然而瞿耀一下就点了四盅。 “大家都尝尝味儿。”他说。 ……简直大手笔。 之后他又点了好几样上千的菜。 “还要加什么吗?”他问我们。 桌上的所有人都摇头。 “那就先这样吧。”他把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 服务生又深深地鞠了个躬才离开。 “哎。”言良用打火机在桌上磕了两下,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他对姜越说:“你把你那结婚证给瞿耀也看看。” 我以为言良这意思,是让姜越给瞿耀看他拍的结婚证的照片。我心说,昨天他都发了朋友圈了,瞿耀也点赞回复了,何必又多此一举? 没想到姜越当场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了一本结婚证。 我在震惊的同时,还觉得有几分丢人,恨不得立刻把这本结婚证从二楼扔下去。 ——又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有必要向这么多人炫耀么? 我无法理解姜越的脑回路。 “啧。”瞿耀看着那本结婚证,面上带了几分嫌弃,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翻开。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真的结婚证。”他盯着我和姜越的合照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盛满了赤裸裸的艳羡。 “怎么样?”姜越微微扬起下巴,很有一些得意,“想结婚了吗?”他的视线扫过瞿耀,紧接着是言良。 “不想。”言良叼了根烟在嘴里,却没有点燃,抖着腿无所谓地说。 瞿耀没做声,但他心里什么想法,大家心知肚明。 “再努一把力吧!”姜越鼓励他。 但那个语气……怎么听都是秀优越的成分居多。 我全程埋着头装鸵鸟,极不想承认这个“飘”在半空中的男人是我的老公。 == 点好的菜除了需要长时间炖煮的佛跳墙以外,都很快就上了。 “这儿上菜什么时候这么快了?”我忍不住问。 “这儿上菜一向都很快啊。”瞿耀说。 我满脑门的问号。 “我上次来这儿,等了半个小时,一道菜都没上,隔壁桌等了一个多小时,比我们更惨。”我说。 “是这样的。”姜越解释,“‘锦园’的菜讲究一个‘精致’,基本不做大锅菜,最多就是两盘一起,所以速度比其他餐厅要慢许多。” “那咱们这个……”我看向摆了满桌的菜。 “咱们这个跟其他人不是同一个厨房,也不是同一个厨师。”姜越的语气淡淡的,好像说的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言良接着他的话说:“我们过来一般会提前打电话,经理就会开西园的小厨房。而给我们做菜的,是‘锦园’级别最高的主厨,基本上只指导其他人,不亲自动手的那种。” 他说的这种情况,在今天之前我压根就不敢想象。 对此,我只能说:“果然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上层有钱人的生活,总是我望尘莫及的。 上次过来什么都没吃到就走了,这一回总算是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 新鲜的原材料,加上顶级大厨的技术,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吃完以后快乐得都快能升仙。 我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锦园”服务生的态度那么差、价格那么高、上菜那么慢,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个味道,真的值了。 姜越用纸巾替我揩去嘴边的油渍,问:“好吃吗?” 我重重地点头,发自内心地夸赞:“好吃!” “那以后我们常来。”他勾起一抹浅笑,似乎对我的答案十分满意。 “别了吧。”我扯着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这里的菜好吃归好吃,但是太贵了,偶尔来打个牙祭就行了,常来就算了。” 来一次就花个一万多,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噗嗤!”言良笑着睨我一眼,眼里的情绪我看不太懂。 瞿耀也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别担心,花不了他几个钱。”他说。 第433章 夜半闯空门 说好了今天搬家。 我当初带过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这次只从后面一栋楼搬到前面一栋楼,我只拿了几套衣服和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姜越拎着我的箱子进了面积最大的主卧。 他先前睡的是另外一间,我以为因为我要过来,他特意换到了这边。 我正纳闷着他一个人怎么能搬动那么大的一张床,就听见他说:“这张床是房东留下来的,床单被罩是我买的全新的,你先将就着睡几天,周末新床就会送到了,到时候再给你换。” 除了姜越新换上去的床单被罩外,主卧里的所有东西都跟上次中介带我来看房时一模一样,包括那张崭新的大床。 这个小区建成都没有三年,屋里的家具“年纪”只会更小。 我是完全不认床的,这张床换不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姜越的说法让我很在意。 “你不跟我一起睡这边吗?” 从他的话里,我隐约听出了这样一层意思。 “嗯。”姜越偏开了脸,避过我的视线,“我们虽然领了证,但毕竟还没举行婚礼,住一间房好像不太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姜越的口中说出来。 “你忘了我俩以前就睡过一间房吗?那个时候我们还连证都没领呢,你怎么就不觉得‘不太好’呢?”我被他这个荒谬的理由气笑。 姜越有一些尴尬。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他的双眼到处乱瞟,就是不看我。 这心虚的样子,没有鬼才真的是有鬼了。 不过,要搞清楚真正的原因,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既然已经搬过来了,天天和他相处,多的是时间查明真相。 “行。”我说。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平静,姜越偷偷地瞄了我几眼,像是在看我的脸色。 我把他赶出去:“我要洗澡睡觉了,晚安。” 我关上房门,把姜越慌张的脸隔绝在了外面。 == 吹干头发,我感觉口有点渴,去了厨房倒水。 回房的时候,恰好碰到姜越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穿着整齐的睡衣,不像以前只围着一条浴巾就大大方方地在家里走来走去。 看见我,他似乎受到了惊吓,第一反应不是跟我打招呼,而是低头朝下看去,还用手扯了扯上衣的下摆。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僵硬,比不笑的时候难看许多。 我扬了扬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说:“口渴,倒杯水喝。” 姜越“噢”一声,盯着那只一次性纸杯看了几秒,说:“明天晚上去逛超市吧,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点点头,说:“好。” 伴随着这个话题的落幕,我俩的交谈也戛然而止。 “那……”姜越干笑着,指着书房的方向,“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你喝完了水早点睡。晚安。” 不等我回答,他就擦着我的袖子径直走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有那么一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呵。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一口把杯里的水喝完,手上一个使劲,把空了的纸杯捏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 正常情况下,我睡得不会太沉。 姜越的反常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一直惦记着,更是睡不踏实。 以至于半夜门锁刚一响,我就惊醒了。 这小区的安保虽然不算强,但也没到能让人随意闯空门的地步。 况且家里还有一个姜越,他近来为“失眠症”所困扰,如果真有人闯进来,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绝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进到我的房里。 所以,这会儿来的,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姜越本人。 他煞费苦心地把我安排到另外一间房里,摆明了是不想跟我睡在一起;可现在又偷偷摸摸地过来,我实在很好奇,他到底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于是我“按兵不动”,跟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一面侧耳听着他的动静,一面又努力忽略着他的动静,让自己的呼吸更加的平稳自然,以免被他发现端倪。 姜越的动作很轻。 他似乎没有穿鞋,是光脚踩在地上。 若不是仔细辨认,压根就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越走越进,在某一个时刻,我感觉到身侧不算柔软的床垫凹陷下去了一块。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了动作。 我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穿透浓稠的黑暗,投射在我的脸上。 我略有一些紧张,呼吸也因此乱了一拍,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 又过了很久,才有掀被子的窸窣声响起。 再然后,他躺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背对着他,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我能够感受到由他体内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以及他稳健的心跳。 姜越滚烫的鼻息喷在我裸露在外的后颈处,引得我发痒颤栗,差一点就露了馅。 “唔……”我故意发出声响,姜越的身体重重地颤了一下,迅速地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我趁机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一只手更是横到了他的腰上。 姜越却没把我甩开。 他腰部的肌肉非常僵硬,呼吸也比之前轻了许多,似乎是刻意地憋住了。 我咂了咂嘴,继续“睡”得香甜。 姜越大概觉得“危机”解除,才又与我贴近了一些——却仍是留了一丝缝隙,不敢完全贴紧。 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在寂静的半夜里,格外的清晰。 紧接着,他的大掌抚上了我的后脑勺,从上而下,一下又一下。 他的动作很温柔,舒适得让我逐渐生出困意。 就在我将睡未睡之时,忽然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唇。 我心中一惊,所有的瞌睡在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幸好我反应够快,才在那一秒阻止了自己掀开眼皮的动作。 姜越轻轻咬着我的唇,并用舌头撬开了我的齿关。 为了不吵醒我,他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甚至连亲吻的速度都放慢了很多。 第434章 时间太短怎么办 我假意嘤咛一声,在姜越退开之前睁开了眼。 黑暗之中,我俩直直地四目相对。 姜越的动作瞬间顿住,瞳孔骤然放大,其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迅速放开我的唇,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 “你、我……”他受到的惊吓不小,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像是刚刚发现他一样,用满含倦意的沙哑嗓音问:“姜越?” “嗯。”姜越低低地应一声,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细微的震颤。 “你怎么在这里?”我伸长手臂摸到床头的开关,“啪”的一下把头顶的大灯打开。 暖黄色的光立即充满了整个空间,刺得我闭了闭眼。 姜越背对着我,背脊挺得笔直,宽阔的肩膀此刻绷得如同一条直线,肢体的僵硬从中可以窥见一斑。 “我过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他说。 “哦?”我握住他的手臂把他转过来,逼得他与我对视,“你来看我睡得好不好,为什么要亲我?” 姜越一张白皙得过分的脸此刻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他避过我的眼神,低着头说:“我就是……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我挑眉,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倾身咬上他的唇——一触即分。 “像这样?”我戏谑地问。 姜越粉色的唇充了血,颜色愈发的鲜艳;再加上上面镀了一层水光,时刻都像是在诱人去采摘。 我咽下一口口水,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姜越拂开我的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快睡吧。” 他慌慌张张地跳下床,我眼尖地发现了他两腿之间的变化。 太奇怪了。 真的是太奇怪了。 要放在从前,他早就扑上来了。 然而此刻——包括昨天,他都在“箭在弦上”的时候落荒而逃。 难不成…… 是他不行了? 毕竟以他以前那种毫不节制的做法,身体本就容易受不住,而他体内又少了一颗肾…… 我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能。 看来明天得上网好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补身体的好办法。 在他恢复之前,就维持着这种分房睡的状态吧。 == 因为昨晚偷溜进我房里还偷亲我被我发现,早上姜越仍有些不自在,一双眼睛到处瞟,就是不看我。 我主动问他:“昨晚你睡着了吗?” 姜越点头,“睡着了。” “你的‘失眠症’好了?”我有点意外。 姜越咧嘴一笑,模样很有一些傻气。 “领完证就好了。” “怎么?难不成你晚上还是抱着结婚证睡的吗?”我随口打趣道。 姜越脸上的笑一僵,视线再次乱飘,怎么看怎么心虚。 我心念一动,“你还真抱着结婚证睡的啊?” “……没有。”姜越的脸红通通的,“没有抱着睡,就是压在枕头底下了,这样比较踏实。”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怕有人偷你的结婚证么?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算真丢了,也能随时去民政局补办。 哪知道姜越突然正色。 “无价之宝。”他说。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结婚证。”姜越幽黑的双眸紧紧锁住我,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又清晰,“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 这会儿羞得脸颊滚烫的人换成了我。 这人真是…… 什么骚话都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 午休的时候,我偷偷溜进了休息室,用手机搜索“男人时间太短怎么办”。 然而排在最前头的结果全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人医院的广告,我刷了好几页都没看到一个靠谱的。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我一紧张,连忙把手机锁屏扔到桌上。 “你怎么在这里?”瞿耀看到我不太高兴。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一扭头,硬气地怼回去,“这里是全公司员工都能用的公共休息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人休息室。” 瞿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悻悻地说:“我还准备过来抽根烟。”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我苦口婆心地劝他,“容易得肺癌。” 瞿耀瞪我一眼,“你以为我是言良啊?我就是被合作商放了鸽子,心气不顺,抽一根放纵一下。” “行行行,你抽。”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算了。”瞿耀把一整盒烟都扔到了桌上,拉了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 “你一个人跑这儿干啥呢?”他问我。 我瞥一眼桌上的手机,故作淡定地说:“休息啊,还能干啥?” “你平时不都是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的吗?”瞿耀看我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怀疑。 “我平常不来,今天就不能来吗?”我反问他。 “能。”瞿耀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看他那个表情,好像并没有相信。 “哎。”他一把抓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我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扑上去把手机抢回来。 “你要做什么?”我警惕地瞪着他。 瞿耀也被我吓了一跳,“我就想借你的手机给姜越打个电话,让他帮我去约那个放我鸽子的合作商见个面,你这么大反应作什么?” “没什么。”我垂下眼,不让他看出我的心虚,“你要给姜越打电话,用自己的手机啊,拿我的做什么?” “我手机不是没带在身上嘛?刚刚那会儿气蒙了。”瞿耀踢我一下,催促道:“快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我稍稍侧过身,把手机屏幕对着自己,刚一解锁,一个黑影飞快地掠过来,从我手里把手机抽走。 我着急地随着起身,然而还是迟了。 瞿耀已经拿着我的手机往后退了半米。 “‘男人时间太短怎么办’?”他一字一句地把搜索框里的内容念出来。 我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脑子也因为难堪而在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血气从脚底涌上了头顶,身体的温度也不断地升高。 “你搜这个做什么?”瞿耀却仍不放过我,笑嘻嘻地问,“难不成是姜越……” 他冲我眨眨眼,笑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不是!”我立即否认,“你别乱说!” 第435章 新婚礼物 “好好好,我不乱说,不是姜越,不是姜越。”瞿耀一边敷衍着我一边给姜越打电话。 “喂,姜越呀。” 几乎是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笑,花枝乱颤的那种。 我凶巴巴地瞪他,示意他不要瞎说。 瞿耀比了个“ok”的手势,但笑仍未止。 “我没带手机,借姚希的手机用一下。” “哎你认不认识‘深萌科技’的余野啊?我约了他好几次都没约上。” “好好好,那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 “嗯,就这样,再见。” 我以为他就要结束这一次通话,凑过去准备拿手机,瞿耀往旁边躲了一下。 “对了,我刚刚发现,姚希她……” 我一急,也不管要避嫌了,扑上去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强行把手机抢了回来。 “什么事都没有。”我努力用镇定的口气对电话那头的姜越说。 隔了好几秒,姜越才轻轻地“嗯”一声。 为了防止瞿耀再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我迅速地把电话挂断。 “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不许跟姜越说,知道吗?”我压在他嘴上的那只手又用了点力,把他的脸都按得变形。 瞿耀不住点头,一连“嗯”了好几下。 我这才把手松开。 == 冯云云从b市给我寄的新婚礼物在下班前到达了公司。 一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盒子,差不多有一本书那么厚。 我实在猜不到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冯云云还特意给我发微信,让我务必回家以后再拆。 我克制着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抱着这么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在下班的高峰期去跟一大群人挤地铁。 姜越今天没来接我。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要陪着瞿耀去见那位“深萌科技”的余总,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拆了包装。 里面是一个硬壳的深蓝色纸盒,没有任何的品牌logo,看起来十分素雅。 我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下一秒,就又重新盖上。 冯云云!!!! 我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她居然给我送了好几套情趣内衣!!! 这个猥琐的女人!!! 幸好姜越不在家,否则我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 把这几套内衣连着盒子一起扔进了衣柜最深处,我又做贼心虚地用了好几件衣服把它遮住。 冯云云问我:“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我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冯云云说:“你答应了我要好好用的!可不能反悔啊!” 我又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就算我真豁得出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用。 以姜越的身体状况……这段时间我们都得节制才行。 == 将近十点,姜越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 我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他的脚边,问:“喝了多少酒?” 姜越双眸清明,意识很是清醒。 “两杯而已。”他淡淡地说。 “有吃东西垫胃吗?”我又问。 他的酒量向来不错,我不担心他会喝醉,只是他一喝多,胃就会难受。 “嗯。”姜越点头,“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 “嘁。”我睨他一眼。 他要是真的心里有数,就不会把身体搞成现在这样。 姜越松了松领带,状似无意地问起:“冯云云说,她送的礼物到了?” 我一惊,恨不得立刻打电话过去把冯云云狠狠地骂一顿。 ——但也已经晚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 “是。”我平静地说。 “她送的什么东西?”姜越好奇地问。 “衣服。”我含糊地答。 “全都是给你的?” “嗯。” 姜越不满地埋怨:“那她还说什么我一定会喜欢。” 我干巴巴地挤了个笑,胡乱曲解着冯云云的话:“可能她的意思是,我喜欢,所以你就喜欢。” 姜越接受了我的这个说法。 “也有道理。”他勾了勾唇。 我正因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松一口气,忽而又听见他说:“你要不要穿给我看一下?” 我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过激的反应让姜越有些困惑,看我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他问,“你不喜欢她送的衣服吗?” 我必须不喜欢! 可我也不能当着姜越的面这么说。 “不是,就是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衣服换来换去的太折腾。”我还故意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没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去洗澡睡觉,别在这儿磨蹭了。” 我转过身准备往房里走,却被姜越握住了手腕。 “不急。”他手上一个用力,我就跌入了他的怀里。 姜越将我紧紧抱住,脑袋埋入我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 “真香。”他半眯着眼,似有几分陶醉。 他的这个状态让我感觉不太妙。 我抬起双手撑在他的胸膛,费劲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这就是咱们家沐浴露的香味,你待会儿洗完澡也能变得这么香。” “不是。”姜越强硬地否定了我的话,扯回了我与他越来越远的身体,让我俩的胸膛紧贴。 他低下头,在我的脖子上咬一口,而后缠绵地吸吮,不断发出“啧啧”的水声。 “你别闹!”我想要偏开脑袋,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后脑勺。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在我的耳侧,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姜越的唇从我的脖子慢慢上移,经过耳垂、下巴,一直到我的唇。 我的体温逐渐上升,身体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姜越的大掌从我的睡衣下摆钻入,而后覆在了我的胸前。 他轻而缓慢地揉捏,让我忍不住从唇缝间逸出一声呻吟。 “去换冯云云送你的衣服给我看,好不好?”姜越在我的耳边问,喷在耳廓上的热气让我的身体酥麻战栗。 他的嗓音醇厚,像优美的大提琴音,又像是神话中蛊惑人心的美人鱼的歌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有姜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以及那双让人深陷的幽黑眼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点了两下头。 第436章 不行 我从衣柜里取出那个深蓝色的盒子的时候,意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浓浓的羞耻感也涌了上来。 “要不然……改天吧?”我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姜越却没给我逃避的机会。 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地绕到我的背后,把盒子拿了出来。 “过来。”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床边坐下。 他把盒子放到自己的腿上,而后掀开盖子。 我用手捂住发烫的脸,不去看姜越的表情。 姜越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我等得有些不安,偷偷地从指缝里偷瞄他。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侧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 “冯云云的眼光不错。” 姜越幽暗的眼眸里闪烁着熠熠的亮光。 却叫我看得胆战心惊。 “换这一套吧。”他从盒子里拿出两块蓝白相间的布料。 先前我没细看就关上了盒子,这会儿才看清,这好像是一套……水手服? 还是经过了“改良”的,上衣堪堪能够遮住胸部,裙子短到刚刚超过臀部。 我内心挣扎着,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喜欢?”姜越微微挑眉,“要不然……换这一套?” 第二套是性感的“兔女郎”,还有配套的兔耳发箍和黑色网袜,我光是想象自己穿上这一套衣服的模样,就不由感到恶寒。 “还是……你喜欢这样的?” 接下来的几套尺度更大,有薄如蝉翼的“透视装”,还有用几根绳子拼起来的“捆绑装”,我看了又看,觉得还是第一套水手服更好一点。 ——虽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穿这个好了。”我闭了闭眼,认命一般地选择了水手服。 姜越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唇角越扬越高。 “好。”他把另外的几套内衣都重新装进盒子里。“你先换,换好了叫我。”而后出了房间。 我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对着嵌在衣柜里的全身镜照了又照。 虽说是情趣内衣,但毕竟是冯云云送的,完全没有某宝上那股浓浓的廉价风,反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看? 我的身材比较干瘪,撑不起性感风,好在这套水手服的风格更偏清纯,而我这张脸,勉强还能装个嫩。 我找来两根橡皮筋,给自己绑了个双马尾,立刻青春感爆棚。 “笃笃”两声,姜越在外头敲门。 “好了吗?” 我捋了捋头发,说:“好了。” 姜越推门而入。 我低着头,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然而过了许久,我都没听到他的动静。 视野中,他的双脚始终停在门口,一步也没有向前迈出过。 “你……”我羞怯地抬头,在对上他眼的同时,看到了他眼里毫不遮掩的惊艳。 姜越的表情呆滞,唯有那双眼睛是鲜活的。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扯了扯上身过短的布料,小声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反手带上了门。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我,身上强大的压迫力让我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衣柜的门。 姜越停在了我的面前,一手撑在我的耳侧,低下头用露骨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双颊发烫,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去睡觉了吗?” 房间里暧昧的气氛让我嗓音变得又绵又软,我推着他的胸膛,好让他不再靠近。 “满意了。”姜越浸着情欲的紧致嗓音响起在我的头顶,“但睡觉……” 忽然,我脚下腾空,被姜越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我紧张地问。 姜越勾唇一笑,咬着我的耳垂回答:“当然是……干你啊。” 他抱着我去了隔壁的房间,把我扔到了那张有过我俩无数记忆的大床上,紧接着自己覆了上来。 我仍惦记着他的身体。 “不行!”我挣扎着,躲避着他的亲吻和抚触。 “不行?”这两个字像是触到了他的某个敏感点,让他的双眸变得愈发的幽暗,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的不留情。 我身上本就不多的布料被他三下两下扯烂,他的手指不知疲倦地往更深处探进。 “啊!”我叫出声来,引来他一阵低笑。 “大点声告诉我:你老公行不行?” “行!行!特别行!”在这种事上,我向来不爱跟他硬刚。 毕竟他要想折磨我,可以有一千种办法。 “老公还有更行的,你想不想试试?”姜越舔着我的唇,下身暗示性地向上顶了顶。 我慌忙摇头,“我真的累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 他的身体本来就垮了,要再这么不知节制下去……我真害怕他迟早有一天会“精尽人亡”。 “哦?”姜越半眯着眼,似是对我的这个回答不满。 “既然都累了……不如再累一点吧。” 他撑起上身,用单手解开自己的皮带,又重新压上来。 == 像是“久旱逢甘霖”,姜越这一整晚几乎都没有停过。 倒是我没撑住,中途因为体力不支先行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大床的另外一侧已经空了。 我坐起来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姜越的人影。 下床的时候,我的双腿酸痛得像是被车碾过,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只能慢慢吞吞地挪动。 我刚挪到门边,姜越就推了门进来。 他已经换了另一身正装,似乎做好了出门上班的准备。 不像我的有气无力,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晚熬夜进行“剧烈运动”的痕迹。 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 毕竟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纵欲过度而搞垮了身体。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姜越扶住我,让我能够倚在他的身上,“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他此刻越是殷勤,就越是叫我气恼。 “不饿!不吃!”我咬着牙恨恨地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他也不恼,反倒笑眯眯地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你老公时间短吗?”他问。 第437章 只想要你 我恨不得砍死瞿耀那个大嘴巴。 他明明答应过我,不跟姜越说的。 如果姜越为了争这一口气而把身体弄得更差,我肯定跟瞿耀没完! “我没有嫌你时间短……”我一点底气也没有的辩解。 “那你是嫌谁的时间短?”姜越一句话把我所有的借口都堵回了肚子里。 总之……我跟瞿耀的梁子是结下了。 == 姜越本来想给我请假,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但因为我这个月的出勤率实在不高,而手里的工作都还没有完成,不好意思继续旷工。 姜越送我去了公司,在我下车之前告诉我:“我今天要去b市出一趟差,大概一周以后回来。” 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我埋怨他:“你怎么昨天不说?” “昨天不是没有时间嘛?”姜越的笑容里饱含深意,羞得我立刻甩门离开。 == 我没忘记找瞿耀算账。 “昨天你答应了我什么?”我质问他。 瞿耀讨好地笑了两声,低声下气地向我解释:“昨晚我那不是喝多了,一时嘴快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刚好姜越从今天开始要出一周的差,我一个人不想做饭,就跟以前一样,上你家蹭去吧!” 我知道他这一阵老往沈梦她们医院跑,过去接她一起吃晚饭。 果不其然的,瞿耀立即变了脸。 “这样吧,我出钱,每天给你叫外卖,行不行?” “不行!”我一口回绝了他,“外卖哪有你做的菜好吃?而且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瞿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我的姑奶奶哎!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逼逼了行不行?你就饶了我这一次,让我能够安安心心谈个恋爱吧!我都单身这么多年了,你忍心还让我继续单身下去吗?”他只差没跪下来求我。 “忍心。”我的眼睛眨都不眨上一下。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嘴上没把门付出代价。 然而我只“奴役”了瞿耀两天。 在第三天的时候,我接到陈熙的电话。 他要约我吃饭,顺便聊一聊工作上的事情。 自打陈熙辞去千行集团总裁的职务以后,就又一颗心都扑在了橙象上。 旗峰和橙象的合作计划仍在继续,我俩也因为工作在一些场合见过几次面,但都没能说上话。 我其实心里有点打鼓。 就算要聊工作,也不该是我和陈熙。 从最开始到现在,我俩从不是彼此工作上的对接对象。 我担心他找我有别的目的,但又担心贸然拒绝了他会给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造成影响。 于是我去请教了瞿耀。 瞿耀向来不阻止我和陈熙单独见面,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他只说:“你去,其他都不用操心。” 有了他的保证,起码我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 这一次陈熙没带我去吃路边摊,而是去了一家高档的酒楼。 服务生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间极隐蔽的包房。 这样的环境让我紧张,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我站在包房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要不然……换一间吧?”我征求陈熙的意见。 陈熙却摇了头。 “你是不是怕我?”他问得很直接,表情有些受伤。 尽管这是事实,可我不能承认。 “不是。”我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就是……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万一被人看到了,就说不清楚了。再加上我前不久结婚了……就更应该注意这些了。” 听到我说自己结了婚,陈熙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显然早就已经知道。 “本来应该祝你新婚快乐的,不过……”他笑一笑,“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他这么一说,倒引起了我的一点兴趣。 “什么东西?”我问。 “跟姜越有关的东西。”陈熙并不完全藏着掖着,“但我知道你每次出门他都会派人跟着你,所以才会刻意安排到这里见面。这些东西我只想给你看,不希望被他手底下的那些人看到。” 我思考了几秒,走进包房,并把门关上——但没有锁死。 陈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坐。”他替我拉开椅子。 我也不推拒,径直走过去坐下,对他说了声“谢谢”。 大概是为了避嫌,陈熙并没有挨着我坐,而是跟我之间隔了两个座位的距离。 “喝茶吗?”他拿起桌上的茶壶问我。 见我摇头,他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我其实很想催促他,早点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给我看。 可当我被他诱惑,走进这间包房的时候,就让自己处于了一个被动的位置。 我只能够耐心地等待,直到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陈熙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也深谙这一套规矩。 他并不急着入正题,而是把菜单交给我,说:“先点菜吧,我有点饿了。” 我无心吃饭,为了配合他,便随便点了两个菜。 陈熙又加了两道,等服务生出去以后,仿若闲聊一般地问起:“结婚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 “是嘛。”陈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说:“其实我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挺不好受的。” “嗯?”我不解地看他。 “当初要不是姜越在其中搅和,你早就是我的老婆了。”陈熙的眼里有阴鸷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用微笑掩过,“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追求你,可惜……” 他露出了遗憾又失落的表情。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当初是我利用了你,后来又是我辜负了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我。” “承担责任?”陈熙笑得讽刺,“怎么承担?你也不能赔我一个老婆不是?” “我可以帮你介绍。”我说。 “但我只想要你。”陈熙紧紧地盯着我,那样冰冷的眼神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第438章 凡事小心 “抱歉。”我移开视线,然而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 “我需要的可不是你的道歉。”陈熙哂笑两声。 我忽然后悔没有跟姜越一样把结婚证随身携带,否则这个时候就能甩到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老娘结婚了! “除了道歉,我没有其他能说的。”我竖起了铜墙铁壁,把陈熙所有的攻势都挡在外头。 我算是看出来的,他和姜越一样,都挺容易得寸进尺的——真不愧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你对姜越可真是痴心一片。”陈熙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发出这样的感慨。 “说不上‘痴心一片’吧。”我故意用左手端起茶杯,让他看到我无名指上硕大的戒指,“就是我已经和姜越结了婚,就应该对他忠贞,不能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吊着你。” 听到我这么说,陈熙笑得更加厉害。 “忠贞?”这个词好像戳中的他的笑穴,让他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人一时都笑得停不下来。 我看着他,满心的疑惑,不知道他这是演的哪一出。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平复。 “你对他忠贞,他可不见得会对你忠贞哦。”陈熙意有所指地说。 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有极大的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什么意思?”我忽然有些紧张。 陈熙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我。 “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姜越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休闲装,披散着一头齐肩的长发。侧脸虽模糊,但也大约能看出年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他们两人站在一辆车前,姜越拉开车门,女人弯着腰,似乎是要上车。 他们的姿势说实话算不上亲密,跟之前姜越与冯云云一起上头条的那组照片完全没法比。 “这能说明什么?”我问陈熙。 陈熙依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继续往后看。”他说。 我按照他说的,往下翻去。 后面的一张换了个场景,似乎是某个高档别墅区。 在上张照片里出现过的那辆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姜越和那个女人分别从两侧下车。 再往后,他们俩一起进了屋,姜越更是谨慎地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把屋内的景象全部遮住。 “你现在还觉得没有问题吗?”陈熙问我。 我把手机还给他,嘴硬道:“或许……他们只是在谈生意上的事情,拉窗帘不过是为了机密不外泄。” “谈生意上的事情大可以在公司,何必大费周章地跑这么远?”陈熙很快将我的说法否定,“而且据我所知,姜越和这个女人,在12号上午进入这栋别墅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12号,就是姜越跟我说要去b市出差的那天。 而陈熙给我看的第一张照片,背景分明是s市金融区的某栋高楼。 “他们这是在哪儿?s市?”我问。 “当然是s市。”陈熙脸上的笑容愈深,“如果你想,我可以告诉你具体的地址。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能捉奸在床。” 他挑事的意图这样明显,我深知不能上他的当,让他如愿,但嘴上还是不受控制地说:“我要地址。” “我有什么好处?”这会儿陈熙反倒端起了架子。 我冷声笑道:“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好处’?” 陈熙敛了笑,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 “那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认清楚姜越的真面目罢了。我不想你再重蹈从前的覆辙。” 我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咧开嘴假笑。 “谢谢你的关心。”我拿着包站起来,脸色一秒转冷。 一想到姜越现在正和别的女人在别墅里独处,我一刻都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陈熙起身拦住我,“你不要地址了么?” “你不是不给么?”我睨他一眼,将他的手拍开,“如果你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的话,我要走了。” 走到门边,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陈熙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立,视线仍是黏在我的身上。 “恭喜你啊。”我笑,“目的达到了。” == 我还没出酒楼,正从三楼在往二楼走,手机突然响了。 我掏出来看一眼,是陈熙发过来的微信,一共两条。 第一条是一个地址,第二条是他的道歉:“我并不想让你难过。” “嘁。”我把手机塞回包里。 == 我没去陈熙给的那个地址。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相信他。 这地址的真实性存疑,我要这么冲动之下孤身一人去了,难保不会步入他设下的圈套。 另一方面…… 万一这地址是真的,姜越和那女人真在里面,我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心里清楚,姜越跟那女人有很大概率没什么特殊的关系,所有的旖旎都不过是陈熙的“看图说话”,但姜越欺骗了我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要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一个女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独处许多天,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最终一定能够理解接受,他犯不着故意骗我要去b市出差,还给了陈熙挑拨我们关系的机会。 每每面对陈熙,我都是提心吊胆,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趟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 而这些,都是姜越对我的隐瞒所造成的后果,责任必须要他来承担。 等他把事情处理完毕回来以后,我一定要他好看。 出了酒楼,我给瞿耀打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吃饭。” “你不是去跟陈熙吃饭了吗?”瞿耀语气中的抗拒非常明显。 想也知道,他现在肯定跟沈梦在一起。 “闹了点不愉快,没吃成。”我说。 “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瞿耀埋怨我,而后又说:“但我现在已经在吃饭了,你过来也晚了。不然你稍微委屈一下,在附近随便吃一点儿?或者回家以后叫个外卖?” “行吧。”我虽喜欢开他玩笑,看他吃瘪懊恼的模样,但也不是真想让他“孤独终老”,于是识趣地没找过去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 “那你跟沈梦吃完饭以后记得提醒姜越,陈熙派人跟着他呢,让他凡事都小心一点。” 第439章 注意影响 “什么?”瞿耀一改刚才随意的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你是怎么知道陈熙派人跟着姜越的?” “陈熙对姜越最近的行踪好像挺了解的,提醒我注意一些,不要重蹈了以前跟林宇城的覆辙。”我只说了一部分真相。 姜越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瞿耀应该是知道的。 我不想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提前结束手里正在做的事情。 “陈熙就只跟你说了这些?”瞿耀试探着问。 我反问他:“那不然他还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瞿耀没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提醒姜越?”一阵沉默过后,他问。 “那不就相当于告诉他,我跟陈熙见面了吗?”我没好声气地说,“你觉得他会高兴吗?” 瞿耀再次被我噎得无话可说。 “我会转告姜越的。”他说,“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有啊。”我笑,故意刺激他:“好好把握今晚这难得的机会,明天我又要跟着你了。” “哐”的一下,瞿耀挂了电话。 == 10点,姜越准时给我发来了微信:“睡了吗?” 这些天他都这样,我原以为是他工作太忙,直到晚上10点才闲下来,现在想想……大概他只是故意想让我这么以为。 “没。”我回,他立刻一个电话打过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他的名字,我忽然有点烦躁,手指触上去,点按的却是“挂断”。 姜越又发微信过来:“怎么了?” 我直接发了一个视频请求过去,不出所料的,他选择了拒绝。 “不方便。”他解释说。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问,“你难道不是自己住一间房吗?” “是,但是现在房里很乱。” 我看着他编造的理由,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继续逼他。 “可我介意。”姜越可能是真的再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了,才会强行改掉自己的人设——明明在我面前,他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那你以后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介意自己声音难听。”我佯怒道。 姜越为了讨饶,一连发了好些可爱的表情,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要跟我视频。 我没搭理他,扔了手机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已经被弹出的消息提醒占满。我打开微信,他发来的信息已经有“99+”——全是各种各样的表情包,间或还有一两句“在吗”以及“对不起”。 “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要睡觉了。”我发过去这句话,姜越果然立即停止了狂轰乱炸。 那头“正在输入”了许久,最后只蹦出来了两个字:“晚安。” 呵。 我眯着眼睛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把手机锁屏,反扣在了床头柜上。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 隔天下午恰好有一场橙象主办的活动,瞿耀以“要见重要客户”为由,临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这个活动结束以后还有一个餐会,你可不要错过了。我听说,餐会的菜品都是由主办方特意从国外请过来的米其林三星主厨亲自操刀,你可以去大饱口福了。”他提醒我。 但我怎么听这一切都像是他为了摆脱我这个“大电灯泡”而故意安排的,那个“重要客户”压根就不存在。 不过—— 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手艺毕竟比他要好很多,于我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也就没有心思去追究真相。 瞿耀把邀请函给了我。 “有一点我需要提前说明:咱们公司跟橙象的合作关系很紧密,这一次你去坐的是贵宾席,跟陈熙的座位应该离不了多远,你自己稍微注意一下。” 这次活动很大,参加的人很多,大庭广众之下,陈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所以我不像之前赴他约的时候那么不安。 “我知道的,你就安心去约会吧。”我对瞿耀说。 瞿耀瞪眼,为自己辩解:“什么‘约会’?!我是去见客户!见客户!你别把人都想得这么龌龊行不行!” “行行行。”我敷衍道,问他:“今天这活动,我就穿这一身去可以吗?” 我依然穿的是最普通的职业装,参加活动肯定不出彩,但也没到不合适的地步。 “就这么去吧!”瞿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是多么重要的活动,你去就是给他们面子了。” 他都发了话,我也就没再费心思去打理自己。 == 活动四点半开始,我四点二十才进场。 饶是这样,前排给嘉宾预留的座位也还是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 这些老总和明星们的排场真是……啧啧啧。 正如瞿耀猜测的那样,安排给旗峰的座位在第一排的中间,与橙象的相邻。 不过橙象作为本次活动的主办方,一共有三个座位。 我只能暗自祈祷,陈熙不要坐在我身边。 但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事与愿违。 橙象的三位高层几乎是压轴入场的,陈熙走在最前头。 他的视线从前排的嘉宾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我这里。 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他加快脚步,向我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位橙象高层正在跟其他嘉宾拥抱寒暄,唯独陈熙一人在我身侧坐下。 “怎么是你过来的?瞿总呢?”他问。 “瞿总跟客户约了见面,这是早就定下来的行程,没法临时变动,不得已就让我过来了,希望陈总不要介意。”我说。 “我当然不介意。”陈熙微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可是求之不得。” 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让我分外的不自在,身体也瞬间变得僵硬。 我往另外一边挪了挪身子,冷着脸提醒他:“陈总,这大庭广众之下,您可要注意影响。” 陈熙浑不在意,“我又没结婚,需要注意什么影响?” “可我结婚了。”我冷冷地看着他,“跟有夫之妇传出绯闻,对您以及您的公司,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吧?” 第440章 为了我们的未来 陈熙耸了耸肩膀,对此不置可否。 恰好此时橙象的另外两位高层过来,他才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冷然姿态。 == 这一次的活动算得上是橙象对于上半年的一个“成绩汇报”,中心思想就是吹一吹公司上半年的几个项目,取得了怎样优异的成绩,给自己和合作方赚了多少钱。 我最爱听的就是这个,还不忘拿小本本认真地记下。 陈熙最后上去做总结发言。 他表示:上半年自己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千行集团,对橙象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十分的抱歉以及愧疚。但橙象的这一番成绩令他骄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将专注橙象的发展,做出更多、更好的影视作品,带领橙象成为排名第一的影视制作公司。 他这意思是,以后都不插手千行集团的事务了么?我摸着下巴沉思。 陈熙辞去了千行集团总裁的职务没错,可他毕竟还持有方仲生留给他的30%的股份,是千行最大的股东。在某些时候,他说的话,比姜越这个正儿八经的现任总裁还要有用。 千行如今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确实比不上风头正劲的橙象影业。 但万一千行在姜越的手底下起来了……希望陈熙还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这些话。 == 活动结束后,我们由礼堂转战旁边会场布置而成的餐厅。 我和陈熙的位置依然安排在一起。 同桌的人都是s市商界或者影视行业的大佬,甚至还有人加上了姜越的微信,看到了他发在朋友圈里的结婚证照片,自然也认出了我。 “这位不是千行姜总的夫人吗?”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唯独陈熙,他低头看着桌面,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姜总什么时候结婚的?”有人问。 那个首先认出我的人代为回答:“就前不久吧,好像还不到半个月。” 我点头微笑,力求不给姜越丢人。 “是的。” ——就连嗓音都是刻意憋出来的轻柔。 “你今天是代表姜总出席活动的吗?” “姜总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你和姜总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 话题全都是围绕着我和姜越,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但我还是认真地一一作答:“我今天是代表旗峰公司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哦!我们公司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如果各位老总想要换车,欢迎跟我联系。” “姜总有其他公务在身,抽不出空来。” “婚礼的时间我们还在商议,到时候还请各位赏光到场。” …… 就这样一直聊到菜上桌。 我能够感觉到身边明显的低气压,但我没必要去照顾一个千方百计破坏我婚姻的人的心情。 ——我只恨不能多刺激他一些。 吃的是西餐,每次上菜都是每人单独的一份。 陈熙极热衷帮我解说:“尝尝这鹅肝,是上午才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很新鲜。” “牛排用的是上好的肋眼肉,熟度是最合适的三分,肉嫩生但不会带血水,口感非常好。” “这红酒后劲有点大,你少喝一点,不然待会儿要醉得走不动道了。” …… 尽管我对待他始终是敷衍的态度,一直都用“嗯”和“哦”之类的单音节词来回应,但很快其他人看我们俩的眼神中就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们都没有明说,我要是专门去澄清与陈熙之间的关系,会显得突兀又刻意,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开始后悔,不该为了所谓的“米其林三星大厨”就接下这么一档差事。 简直要把自己坑死。 餐会过半,陈熙开始敬酒。 他给全桌集体敬过后,竟又单独敬了我一杯。 “为了我们的未来。”他说。 八卦的视线全都投过来,我一阵难堪,气愤地怼回去:“陈总可要注意言辞,不要乱说话。” 陈熙笑笑,“姚小姐未免太过敏感了吧?”他反过头来指责我,“我的意思是为了橙象和旗峰两家公司未来的合作,你想成什么了?” 他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那就请你把话说清楚。”我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我误会了没什么,要是在座的各位老总误会了,”我环视一圈,立刻有几个人不自在地偏开头去,“去我老公那儿打小报告,可就不好了。” “我相信各位老总都是有判断力的人,更不会做出那种在背后诋毁人的事。”陈熙也看他们,几位老总附和着他的话用力地点头。 “姚小姐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误会你和陈总的关系!” “对对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俩不过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姚小姐和陈总都是坦坦荡荡的人,怎么会做出苟且的事!” …… 我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温柔大方的模样,向他们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各位老总不要介意。” 他们纷纷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姚小姐,我敬你一杯,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 “我也敬你一杯!” “我也……” 毕竟是大佬,是潜在的大客户以及合作伙伴,他们敬的酒我不可能拒绝。 这么一轮下来,五六杯红酒就进了我的肚子。 这红酒味道偏甜,不那么涩口,刚喝下去的时候没多少感觉,即使被他们一杯一杯地接着灌,我的意识都很清明。 然而正如陈熙所说,这酒的后劲很大。 才过十多分钟,我就感觉到脑袋有点晕,渐渐的,有些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全都挂着笑容。 腰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我慢慢吞吞地扭动着脖子,看到了陈熙那张放大的脸。 他在说话,可我的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只勉强从他的嘴型分辨出了两个字:“醉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思维迟钝得压根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熙扶着我站了起来。 我的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只能随着他往外走。 第441 如你所见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面前的男人是危险的,要远离他。 然而当我的大脑消化掉这个信息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会场的大门。 我想要挣开他的手,可陈熙把我箍得牢牢的,而我又因为醉酒而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气。 “救命……救命……” 我开始叫,但声音绵软得跟蚊子哼哼一样,压根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陈熙好像说了些什么,我却完全没听懂。 害怕的心情让我手脚并用,对他又推又打,还踢了他好几下。 这样的大动静终于吸引了一个人过来。 “救命……”我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那人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在跟陈熙说话。 我不知道他跟陈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陈熙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很快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一下慌了,伸出手臂想要将他拦住,却被陈熙打横抱起。 他抱着我直接乘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遇到什么人。 ——即使遇到了,也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等他把我放到车上,我就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 我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过来的。 而最令我惊恐的是:被子下面我未着寸缕的身体,以及在我身边熟睡的赤裸男人。 所有的困倦、所有的头疼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我尖叫一声,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陈熙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他刚刚睡醒,眼神还是迷蒙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焦距。 他撑着坐起来,双眼定定地看着我。 “你醒了?” 他十分镇定,跟我的恐惧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俩……昨晚……”我把被子越攥越紧,借此来抑制自己流泪的欲望。 陈熙抿一抿唇,“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 那意思就是…… 我紧闭上眼,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我瞪向他,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就算我喝醉了……你也是清醒的,不是吗?” “你忘了吗?”陈熙露出些许的无奈,“昨天晚上,我比你喝得还要多。” 我记得。 就在我被同桌的各位老总们敬酒的时候,陈熙去了别的桌,和其他人喝了不少的酒。 “可离开会场的时候,你还没有醉。”即使头痛欲裂,但该有的思考能力我还是有,“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 我逼视着他。 “我只不过想送你回家,信不信由你。”陈熙与我对视,眼神真诚。 然而不管我信不信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瞄了一眼周围—— 房间里一片狼藉,我俩的衣服被胡乱扔到了地上。 “你出去。”我指着门的方向对陈熙说。 陈熙不放心地看我一眼,却还是按照我的指示下了床。 他弯腰从床下捡了条短裤套上,才出了门。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我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眼泪也在这个时候如同决堤一般不断涌出。 但我没有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太久。 我用被子把眼泪擦干,撑着无力的身体下床,把所有的衣服都捞起来扔到了床上,然后一件一件地分辨,每一件都是什么。 好不容易,我把衣服穿好——唯一让我庆幸的是,陈熙昨晚并没有把我的衣服撕裂,让我此刻不至于衣不蔽体地出去。 客厅里,陈熙只穿了一条短裤坐在沙发上,面朝着阳台的方向,指间还夹了一支燃着的烟。 见我出来,他立刻把烟掐了,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要走了吗?”他问我。 我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等一下!”陈熙慌忙叫住我。 他从沙发上起来,追到门边,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触碰让我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胃部翻涌,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你放开我!”我怒喝一声,用力地把他的手甩开。 陈熙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壁稳住了身体。 “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我的错……”他低声下气地道歉,“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弥补。” 我心头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来。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这会儿他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揍他的冲动。 “是。”我咬着牙,声音忍不住颤抖,“所以,以后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到你,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姚希……”陈熙又要上来拉我的手。 “你离我远一点!”我尖声叫道,“不要碰我!我恶心!” 陈熙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我只是想送你回家罢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担心你会出事。” “我让你送我回家才会出事!”我冷笑着,反手拧开门锁冲出去。 “姚希!”陈熙想要追出来,可他毕竟还穿着短裤,在门口迟疑了许久,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进了电梯。 电梯的门刚一关上,我硬撑出来的坚韧外壳立刻褪去。 我背靠着冰冷光滑的电梯内壁,身体无力地慢慢下滑,最后抱着膝盖蹲在了角落里。 所有的不安、焦虑、恐慌,在这一刻全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淹没。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永远地待在这狭小的电梯里,不用出去见人,不用去面对那不堪的现实。 ——但这也不过是想一想而已。 电梯终究有到达一楼的时候。 “叮”声响起,我放开膝盖,撑着身后的电梯壁,一点点地站起来。 外面的人都用疑惑、害怕的眼神看我,在我出去之前,都不敢跨进来哪怕半步。 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们都自觉地往两边挪动,给我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小声地问我:“阿姨,你生病了吗?” 然而很快就被她的爷爷拽进了电梯。 我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出了楼栋。 刚走下阶梯,就被一堵肉墙挡住。 -------- 放心,啥事都没发生~ 第442章 不高兴就离婚 一股浓重的烟草味立刻钻入了我的鼻腔。 这个味道……不知怎的竟有点熟悉。 我慢半拍地抬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姜越那张阴沉的脸。 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大脑也彻底的当机。 “你……”我怔怔地看着他,慌乱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越的视线在我的脖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染着红色的眼底风起云涌,好像暴雨就快来临。 我害怕地缩紧了脖子,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去。 姜越一把将我的手抓住,握得紧紧的。 我甚至能听见我的指骨被他捏得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却不敢挣脱他。 他没有说话,拉着我扭头就走。 他的车就停在一边。 车尾处的水泥地面上,凌乱地散落着许多的烟头。 心脏猛地一抽,我脱口而出:“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每一支烟几乎都燃到了末尾,这样多的数量,必然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现在不要跟我说话。”姜越的脚步不停。 他的嗓音有点哑,话中的凉意裹挟着清晨的微风扑面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我扔了上去。 ——没错,是“扔”。 大力的、粗暴的、不留情面的。 我趴伏在座椅上,脑袋重重地撞上了椅背。 幸好座椅的材质柔软,才没撞出什么大碍。 因为这么一撞,初见姜越时的害怕、心虚、内疚通通都消失不见,转而被一股浓浓的愤怒、委屈所取代。 即使在刚刚发现自己失身于陈熙的时候,我也没有像这一刻一样难受。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 明明我受到的伤害更大…… 凭什么……我还要被他这么对待? 在姜越上车之前,我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离开姜越。 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想都知道那属于谁。 我想要再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但酸软无力的双腿并不让我如愿。 很快,我就被姜越追上。 他超过了我,站定在我的前方,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低垂着头不去看他,双手攥紧了细细的背包带子。 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加粗粝沙哑,因为强忍着泪意还有些颤抖。 “你要去哪里?”姜越问我,低哑凶狠的声音像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再回去找陈熙吗?” 他的话着实刺痛了我。 我咬紧下唇,用力把不断往上涌的眼泪憋回去。 我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想要从旁边绕过去,但姜越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 “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语气更冷。 我不想理他,也因为害怕暴露哭腔而不敢开口。 我们俩都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在比谁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 有晨跑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频频回头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姜越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比起刚才要缓和了许多。 “跟我回家。” 我不想跟他回去,但也不愿意与他一直僵持在这里。 于是松了口:“好。” 这一回,姜越没再扔我,而是替我拉开车门,盯着我上了车,再系上安全带。 直到这一切做好,他才用最快的速度绕到驾驶座,并在关门的同时落了锁。 一路上,我俩都没有说话。 车厢里很安静,安静得让我不受控制地想睡觉。 ——而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我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陈熙与姜越的脸交替在我眼前出现。 陈熙赤条条、坦荡荡地站着,对我说:“如你所见。” 姜越嫌恶地看着我,说:“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破裂成了一缕一缕,肌肤全都裸露在外。 我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拼命躲避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尖声叫道:“不要过来!”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快要不能呼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子重重一抖,随即整个人清醒过来。 我仍坐在车里,窗外的景色却半天没有变化。 我扭过头,发现姜越正望着前方发呆。 他的左手伸到了车窗外,指间还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 袅袅的蓝色烟雾被阵阵湿热的风吹进来,呛得我忍不住皱眉。 我坐直了身体,解开了安全带。 姜越听见动静,才仿佛回过神来,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醒了?”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不冷不热,让我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我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姜越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倒把我给问懵了。 “什么话?”我反问他。 姜越的脸色骤然变差。 “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那我来说。”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跟陈熙回家?” 他用的是质问的口气,就好像是我主动出轨,和陈熙厮混到一起一样。 他的不信任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胸口,让我疼得说不出半个字。 我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到车门拉手,拉了一下,却没能把门打开。 “开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怎么,心虚了?”姜越勾起唇角,眼底却是一片森寒。 我又重复了一遍:“开门。” 姜越岿然不动。 “你不说清楚,就别想下车。” 从睁眼到现在积攒下来的压力全面爆发,我崩溃地大叫:“开门!” 又抡起手里的包砸向车窗。 或许是我的包不够坚硬,或许是我的力气太小,又或者是姜越的车质量太好,任我砸了好几下,车窗的玻璃都不见一丝裂缝。 姜越冷眼看着我,在我停下来以后才从我手里夺走了背包。 “这些都没用。”他说,“我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耗。” ——但我没有。 发了一通脾气,心中的郁气似乎减少了一些。 我逐渐冷静,心也越来越凉。 “你要是不高兴,我们就离婚。” 第443章 放过你 我原以为姜越听了这话会好受一些。 毕竟哪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在逮到以后多半是要以离婚收场的。 我先替他说了,也免得他拉不下脸去做那个恶人。 哪知道他突然暴跳如雷,冲着我吼:“姚希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我死,也不会跟你离婚,放你去跟其他男人好的!” 我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揉了揉被震痛的耳膜,我无奈地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要你一个解释!”姜越依然是用吼的,“就算你骗我也好,说一句你跟陈熙没什么,昨晚都是他逼你的,有这么难吗?” 他的眼睛更红了,因为愤怒,鼻翼不断地翕动,嘴唇也在颤抖。 “好。”我点头,“我跟陈熙没什么,昨晚都是他逼我的。” 我按照姜越希望的那样说完,却遭到了他控诉一般的瞪视。 我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问:“现在可以开门了吗?” 姜越开了中控锁。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表现并不满意。 但我不想关心他的想法。 要不是我现在的模样太过邋遢,害怕我爸妈看到会担心,我都不会跟他回家。 一进屋,我就直奔浴室而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为什么姜越那会儿会盯着我的脖子看那么久。 ——陈熙在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吻痕,一个一个的小红点,看起来跟疹子一样吓人。 等我褪去身上的衣服,才发现远远不止这些。 我的肩膀、后背,一切我自己难以发现的地方,都有暧昧的暗红色痕迹。 明知道洗不掉,我还是用搓澡巾整整搓了三遍,搓到我皮肤发红、发烫,有辣辣的刺痛感才终于停下。 我特意穿了一套长袖睡衣,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除了必定会露在外面的脖颈。 我挤了快半管遮瑕,在脖子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再看不出皮肤原本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马桶上,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无神的自己,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我不想出去见人,不想面对姜越,不想被他像犯人一样审问,不想看到他失望、嫌弃的眼神。 “姚希。”姜越敲响了浴室的门。 我连扭头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望着镜子发呆。 “姚希!”姜越的声音大了一些,敲门的频率也更快。 见我没有回应,他敲门的力气渐大,到了后来都有砸门的趋势,整块门板跟着门框一起“哐哐”震动。 我害怕这门真被他砸坏,无奈地走过去,把门拉开。 姜越的大掌一下拍空,差点挥到我的脸上——幸好他及时收回了手。 他沉着一张脸,冷声问我:“你在里面做什么要这么久?” “洗澡啊,还能做什么?”我的态度与他同样冷漠。 将他的身体拨开,我从容走出浴室。 姜越三步两步跟上我。 “明明是你背叛了我,为什么搞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一样?”他红着眼眶质问道。 “我背叛你?”我觉得好笑,“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昨晚是陈熙逼我的。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姜越的瞳孔微缩。 “我……”他的嘴唇嚅了嚅,表情格外纠结。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 “既然你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又何必让我给你解释?”我冷笑道,“以前我就说过,横亘在我们俩之间的,从来都不是其他人,而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我是真的被他腰上的那一道疤痕给冲昏了头脑,才会忽略掉我俩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 而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平时对什么都不影响,可一旦爆炸……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姜越沉默了。 他垂着眼,安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需要你给我解释。”我微微一笑。 姜越看向我,眼里多了一丝迷茫。 “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b市出差,一周以后才回来么?” 我的话音刚落,姜越的双眼就微微睁大了一些,随即他又立刻低下头去。 “我接到电话,昨晚餐会后你并没有从场馆出来,也一直没有回家,所以半夜从b市赶回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你确定是从b市赶回来,而不是从东区赶过来?”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姜越的身体颤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偏开头,装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是么?”我笑了,报出陈熙发给我的那个地址,“那这个,你听懂了吗?” 这回姜越终于把脑袋转回来与我对视。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 “我不仅知道这个地址,我还知道你跟谁在一起。”看着他的慌乱,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大概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问你,更没有跑过去对你乱发一通脾气,再给你安一顶‘背叛’的帽子。” “因为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对我的爱,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每说一句,姜越的脑袋就压低一分。 “对不起……”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我故作豁达,“我的的确确跟陈熙回了家,也的的确确跟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跟你相不相信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换做是我,我也接受不了自己的老婆跟其他男人发生关系。所以姜越,我们离婚吧。” 姜越倏地抬起头来,眼底似有水光闪烁。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要说话,却被我抬手阻止。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试探你。哪怕你现在说不介意,但这件事始终会成为你心中的一根刺,以后每每有不顺心的时候,你恐怕都会翻出来刺一刺我。而我,也会因此而愈加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怕只是想一想,我都觉得很累。所以,我选择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第444章 再一次消失 姜越再一次的消失了。 在我说了那些话以后。 他只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几天以后回来。 他还说,希望我们都能借着这个机会冷静,不要一时冲动,对彼此造成无法消除的伤害。 姜越不在家,我也乐得轻松,不用再浪费时间精力往别的地方搬。 我照常去公司上班,照常跟着瞿耀蹭饭。 他没有再嫌弃我,没有求我“成全”他跟女神,相反对于给我做饭这件事相当的积极,每天还没下班就问我想吃什么,我要是吃得太少他还会强制性地给我添第二碗饭。 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因为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心疼和歉疚的。 有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看得我都为他着急。 但他不说,我也不想把这件事挑明。 毕竟于我来说,那是一道深如沟壑的伤疤。 永远都不可能愈合。 陈熙也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还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他又给我发微信,说了一堆道歉的话,还说我要怎么惩罚他他都甘心接受。 我问他:“那我要橙象呢?” 他只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 于是他又进了我微信的黑名单。 == 姜越消失以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 对方自称是某著名婚纱设计师的助理,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他们的工作室量一下尺寸,他们好开始婚纱的制作。 我们之前说好,婚礼的事由姜越全权操办,但我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才好。 这场婚礼最后能否办成都难说,现在就制作婚纱,未免太早了一些。 “如果您不方便过来的话,我们这边也可以派人上门的。”那位助理非常客气,“只是量个尺寸而已,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最多十分钟就能搞定。” 我还是拒绝了她:“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没有空,等再过一阵子吧。” “嗯……”助理显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说:“那行吧,您要是有空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这个号码。” “好。”我把她的号码存进了电话簿,又盯着“婚纱设计师助理”这个备注看了很久。 或许……以后都没有拨通这个号码的可能了。 == 姜越消失以后的第四天,我又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 这一次不是婚纱设计师的助理,变成了某珠宝公司的设计师。 对方因为联系不上姜越,无奈之下才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是这样的夫人——” ——“夫人”这个称呼总让我有种自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的错觉。 我打断她:“我姓姚,你叫我‘姚小姐’好了。” “姚小姐。”对方立刻更正过来,“我们根据姜总的要求,做了好几版设计稿,在一个星期以前已经发到他的邮箱了,可他始终没有给我们答复……” 一个星期以前?那个时候姜越大概还在那间别墅里和那个神秘的女人忙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顾不上给他们答复很正常。 “姜总最近公务缠身,应该还没看你们的设计稿。”我为他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你们不是很急的话,就再等一等吧,等他忙完了,一定会给你们答复的。” “实际上……”对方似乎有些为难,“我们确实还挺急的。要不然这样吧——”她提议道,“我把设计稿发给您看一看,您跟姜总商量一下,选出自己最心仪的一款或是两款,然后反馈给我们,我们也能加快速度投入制作。毕竟婚戒这种东西,制作的过程挺精细的,耗费的时间也长,如果一直拖着,很有可能耽误两位的婚期。” 耽误婚期? 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婚期还没定呢。”我说,“你们真的不用着急。” 一直拖着不做,总比做好了不用要好得多。 设计师噎了好一会儿,“我还是给您发一份吧,您要是愿意看,看完以后给我一个答复最好;您要是不愿意看也没事儿,我们就等姜总那边的回答。您觉得怎么样?” 她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我要是不答应她,就显得太绝情了一点。 “那你发我邮箱吧。”我报了一个邮箱地址给她。 电话挂断还不到两分钟,我的手机邮箱就弹出来一条提醒,说是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我没点开来看。 终究是用不上的东西,没有去看的必要。 == 就在我以为会每天接到一通类似的电话的时候,手机就没了动静。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拒绝人这种事我虽做了很多次,但也没到习以为常的地步,依然每一次都会感到抱歉。 == 周末部门组织团建,地点在临溪古镇。 就这么一个我和冯云云用了半天的时间就逛完了的小镇子,瞿耀居然定了两天一夜的行程,都快把我给惊呆了。 实际上,对这个拖沓无聊的行程有意见的人不只有我一个,几乎整个总裁办——除了瞿耀以外,都认为两天一夜太长,而临溪古镇压根就没什么可玩的。 于是他们推选了平素与瞿耀关系最好的我去跟他谈判。 “同事们普遍反映,临溪古镇不好玩,不值得去两天一夜。”我开诚布公地说。 “请、注、意。”瞿耀用钢笔点了点桌面,“我们去临溪古镇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团建’。相处的时间太短,怎么能够增加团队的凝聚力?” “可是我们一周至少有五天,每天少则八小时,多则十几个小时呆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已经很有团队凝聚力了。好不容易过个周末,你还不让他们去跟家人、爱人相处,小心总裁办所有人联合起来造反哦!”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哦,真等到联合造反的时候,那我们的团队凝聚力可是刚刚的!” 瞿耀没好气地瞪我,“少给我在这儿贫!反正住的地方我都订好了,你去跟他们说,所有人必须出席,不去的,这个月奖金扣光!” 第445章 分房 我本来打定了主意找借口不去的,因为瞿耀这个“奖金扣光”的威胁,最后还是没骨气地选择了妥协。 反正团建都是公司出钱,就当去参加免费旅游的。 况且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除了吃吃睡睡,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做。 部门里的其他人也都跟我一样,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满,但也只敢在背地里抱怨两句。 周六一大清早集合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到了,没有一个人缺席。 大家难得的换下了正装,穿上了休闲风的衣服。 瞿耀总算穿了件短袖t恤,露出了他那两截比一般女生都还要白皙的胳膊,嘻哈风的破洞牛仔裤和白色板鞋给他平添了几分青春的气息。 “瞿总好帅啊!简直是奶狗和狼狗的结合体!”mandy坐我旁边,一路捂着嘴瞎叫唤。 “不过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而已。”我却挺瞧不上瞿耀这故意扮嫩的举动,都奔三的人了…… “有本事你也刷啊!”刚好瞿耀从前头派发饮料过来到我们这里,听到了我对他的评价。 我接过他递来的水,说:“我有自知之明。” “嘁。”瞿耀不屑地嗤笑。 mandy附在我的耳边小声地叫:“啊啊啊啊!瞿总就连翻白眼都这么帅!” ……我真想跟前边的人换一下位子。 等到瞿耀走远,mandy又跟我八卦:“姚姐你说,咱们瞿总又优秀,长得还这么帅,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嗯……”我摸着下巴故作深沉了思考了几秒,“可能是有其他的缺陷吧。” “啊?”mandy瞪大眼张大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该不会是……”她的视线飘向了瞿耀的下身。 我强忍住笑,伸出食指抵住嘴唇。 “嘘——”我示意她不要说出口,“给瞿总留点面子。” mandy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看向瞿耀的眼神中多了一些遗憾与心痛。 == 我们出发的时间早,走的又是城外的高速,才一个小时多一点,就抵达了临溪古镇。 车子不能进入古镇里边,司机把大巴停在入口处,所有人拎着自己的包,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车。 距离我上次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古镇的样貌与我记忆中的完全相同,就连在入口处摆摊卖白玉兰的老婆婆都是同一个。 同事里有几个s市本地人,早就来过临溪古镇,都表现得比较淡定;另几个第一次来的,很快被这里的古朴、宁谧吸引,还没走进镇里,就拿出手机“咔嚓咔嚓”的一顿乱拍,还不断地拉着人一起自拍,完全把之前对这次团建活动的嫌弃抛到了脑后。 瞿耀订的是这里最常见的民宿。 不同于其他类似风景区内小清新风格的酒店式民宿,这里的民宿是真真正正的居民住所,环境都很简陋,也就是有客人要住的时候才会刻意收拾一下,打扫一下卫生。 总裁办一共十来个人,瞿耀订了两户稍大一些的人家,两个大院子,里面有四五间砖瓦房,分为专供客人住的客房、做饭的厨房,以及厕所。 每间房的面积不大,摆完一张双人的木板床以后几乎没剩多少空间。 “两个人一间房,大家可以自由组合。”瞿耀说。 然而除去瞿耀,剩下的人不巧是单数,怎么都会有一个女孩子多出来。 眼下的这个住宿条件,说难听一点,也就是勉强能住人。到了晚上天色暗了,周围安静了,老旧的房子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女孩子要单独住一间的话,估计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吓死。 所以谁也不愿意落单。 mandy老早就抱住了我的胳膊,说好了要跟我一起。 最后被扔下的就是六月份刚刚入职的一个应届毕业生,因为她来得最晚,跟谁都不是很熟。 小姑娘年纪小,胆子也小。 “你晚上一个人睡多注意一点哦。” “睡觉之前尽量不要喝水,不然出来上厕所还得穿过整个院子。” “院子里好像都没有路灯的哦,到了晚上全都是黑的。” …… 被前辈们这么一通叮嘱,不仅没感觉到温暖的关怀,反而还吓得哭出来了。 “琳姐!”她抱住了一直带她的直属前辈,打着哆嗦恳求道:“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间房吧!我可以打地铺的!” 琳姐看看她,看看身边已经定好的室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房间那么小,也没法打地铺吧……”她婉言推托道。 小姑娘的眼泪落得更急,也更加的无助。 “那我就不睡觉,在你们房里坐一晚上!只要别让我一个人呆着!” 然而琳姐仍不松口:“这多不好……” 瞿耀刚刚发布了这个任务以后就出去了,恰好在这个当口回来。 “小宋怎么哭了?”他问。 小姑娘连忙用手把眼泪抹掉,强笑着说:“没事。” 但瞿耀怎么会信。 “姚希。”他叫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其实不想出这个头。 要照实说了,估计要得罪琳姐。 “分完房了,小宋一个人落了单,她有点害怕。”我把后面的过程省略了。 “那你们就看着小宋在这儿哭,不想想办法?”瞿耀的脸色瞬间转冷,犀利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压迫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 “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团建,为了增加团队的凝聚力。你们现在的表现,没有让我看到一个团队应该具有的精神。” 他的指责强而有力,很快就有人响应。 “小宋,你来跟我们住一间吧。” “跟我们住吧!” 就连琳姐也说:“还是跟我们吧。” 大家都争着出头,我和mandy慢了一拍,干脆就不做声了。 哪知道瞿耀最后把矛头指向了我们:“你们俩呢?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我和mandy对视一眼,她说:“小宋如果想跟我们一起,我们当然也是欢迎的。” 小宋怯生生地说:“我还是跟琳姐她们一起吧。” “不行。”瞿耀却驳回了她的决定,“你跟mandy睡一间。” “那我呢?”他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把我给剔除在外了。 “你……”瞿耀笑了,“你跟我去另外一个院子,咱们俩一人一间房。” 第446章 随便你看 我这才知道瞿耀刚才出去是为了给自己找住的地方。 原本民宿老板承诺一间房最多可以睡三个人,但他到现场看完环境以后发现那床两个男人躺上去就能占满,而房间里又无法再加哪怕一把躺椅,才又动了重新找住处的心思。 古镇里的民宿数量不多,也就他订的那两个大院子是连在一起的,其余的都分散开来,彼此之间的距离还不短。 我跟着瞿耀走了快五分钟才到达另一间民宿。 这院子比先前那俩要小一些,院子里就三间房,其中两间是卧室,剩下的是厕所。 瞿耀把离厕所更近的卧室留给了我。 “免得你晚上不敢出来上厕所。”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边的卧室比那边的要稍大一点,用的也是比木板床更高级的棕榈床。 我放好东西出去,瞿耀已经在院子里等我了。 “咱们这样搞特权……不太好吧?”我问他。 “那你回去问问谁愿意一个人睡,让她跟你换一换。”瞿耀不以为然。 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用问,因为没有人愿意。 == 第一天的活动挺无趣的,就是一群人一起逛古镇、坐船游河。 没有例外的,在游完河后,船夫又给我们推荐了那间有着百年姻缘树的祠堂。 总裁办里,已婚的员工居多,因而绝大多数人都对“姻缘树”这东西兴致缺缺。不过几个单身的小年轻闹着要去,大家也就决定一起过去看看。 毕竟古镇上能玩的地方少,而这祠堂还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景点。 或许是周末的缘故,古镇上的游客比我与冯云云来的时候要多。上次压根没人“光顾”的祠堂,这一回竟有十多个人挤在里头,瞎逛的有,拍照的有,挂“姻缘牌”的有,看人家写的“姻缘牌”的也有,很是热闹。 祠堂里负责接待的,除了上次的那个老头,还多了一位老太太——应该是他的老婆。 他们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老头收钱,老太太把空白的“姻缘牌”发出去。 瞿耀统计好要写“姻缘牌”的人数,拉着我一起过去。 老头眼尖,一下就认出了我。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他乜一眼我身边的瞿耀,笑呵呵地问:“这回是带人过来求姻缘,还是来还愿的?” 瞿耀也惊了:“怎么你以前就来过这里吗?” 我尴尬地笑笑,忽略掉他的问题,对老头说:“这回我带了一群同事过来求姻缘,麻烦您给我五张牌。” 这一笔“大单”让老头眉开眼笑。 “好嘞!五张牌,一共一百!” 瞿耀付完钱,老太太数了五块“姻缘牌”递给我。 还不等我拿好,瞿耀就从中抽走了一块。 “啧。”我戏谑地看他。 瞿耀像是没察觉到我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从笔筒里取出一支油性笔后走远了。 小样儿。 我暗笑。 他通红的耳根可没逃脱我犀利的双眼。 我把剩余的四张“姻缘牌”都发了出去,一指笔筒:“你们自己去拿笔。” 恰好老头在吹牛:“你们看到那边的小姑娘没有?就那个穿黄色短袖、瘦瘦高高的。她以前来我们这儿求过姻缘,今天又带着一群同事过来了。你们想想看,要是我们这‘姻缘树’不灵,她至于给同事介绍吗?” “穿黄色短袖、瘦瘦高高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符合。 再加上后面的形容,我毫不怀疑老头说的就是我。 那几个还在犹豫要不要买牌的小姑娘全都转过来看我,就连mandy也凑过来问:“姚姐,这树真这么灵啊?” 我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对啊。我就是来这里许了愿,才能收到那么大的钻石戒指的。” 在答应了姜越的求婚后,那枚钻石戒指便戴在了我的手上,直到那天和姜越吵完架才被我取下。 mandy曾抓着我的手,盯着那枚戒指足足研究了半个小时,最后得出“我也想嫁一个有钱男人”的结论。 “真的吗?!”mandy立刻来了劲,“那我今天可要好好地许愿!” “咦……”她的视线向下,转到了我的左手上,“姚姐,你那个鸽子蛋呢?” “哦。”我把手转了个圈,又捏成了拳,“那戒指太高调了,还是锁在家里比较安心。” “也是。”mandy点点头。 我忽然察觉到从旁边投射过来的一束视线,转头望过去,发现瞿耀正看着我,面色沉沉,似有一些忧心。 我心尖一颤,问他:“怎么了?” 瞿耀很快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没怎么。” 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姻缘牌”。 “你写好了?挂上去了?”我问。 瞿耀摸摸鼻子,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我立刻凑上去,笑嘻嘻地问:“你写的什么啊?追上沈梦?跟沈梦结婚?两个人百年好合?” 瞿耀不耐烦地把我推开,“想知道你自己去看啊!” 我虽然好奇他写的内容,但也觉得这样一张张找着去看有点过分。 不过—— “好啊!”我作势要往“姻缘树”那边走。 瞿耀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但很快又挂上了镇定自若的笑容。 “只要你能找到,随便你看。”他说。 “哦?”我本来只想逗一逗他,可他的挑衅成功激起了我的斗志。 我走到“姻缘树”旁,问一直在这里照相的几个小姑娘:“你们有看到那边那个大帅哥把‘姻缘牌’挂到哪里了吗?” 她们面面相觑,起初还有些犹豫。 我压低了声音:“我是他的女朋友,就想看看他的‘姻缘牌’上有没有提到我。拜托啦~” 我双手合十,露出恳切的表情。 她们一下就心软了,给我指明了方向:“在那边两根枝丫的其中一根,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你去找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我向她们道过谢,转身对着一直注视着我的瞿耀高高兴兴地比了个“耶”。 瞿耀依旧绷着脸,但显然不像刚才那样淡定。 我按照小姑娘的指示,垫着脚翻着那两根枝丫上的“姻缘牌”,真的找到了一张字迹眼熟的。 ——却不属于瞿耀。 第447章 惊心动魄 这张牌是姜越的,我很确定。 这笔走龙蛇的笔势、遒劲有力的字体,当然还因为上面的内容—— 一共四个字,是两个人的名字:姜越,姚希。 ——幸好他没跟小学生一样,在中间再画上一颗心。 牌上没有过多的话,但任谁看了,都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要说我的内心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是假的,但婚姻毕竟不是有感情就能长久。 那一道“不信任”的坎要是跨不过去,就算有再深的感情,也无法挽回这一段婚姻。 “找到了吗?”大概是我盯着这一块牌看了太久,让瞿耀产生了危机感,他再也站不住,快步走了过来。 “没有。”我把姜越的牌放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多牌,得找到什么时候去?算了算了,不看了。” 瞿耀狐疑地盯着我,直到我彻底从树下离开,才跟上来。 其他人写完姻缘牌,又在祠堂里逛了一会儿,我们才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菜市场。 午饭我们是随便找了家小饭馆解决的,味道马马虎虎。 但因为这是南方小镇,菜的口味都偏甜偏淡,有同事吃不惯,便提议说晚饭自己做,反正民宿有厨房。 瞿耀当即就同意了,说是做菜也需要所有人的配合,可以增加团队凝聚力。 于是我顺口夸了他几句,把他做的菜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今晚的主厨。 在所有人都在欢呼叫好的时候,他凑到我耳边,恶狠狠地放话:“你给我等着!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什么?”我睁大眼装无辜。 “哼!”瞿耀冷笑一声,“你等着就知道了。” == 有十多个人打下手,瞿耀这一顿饭做得很轻松,大家也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饭后,所有人围坐在院子里,中间用一个废弃的铁桶装了木柴点了火照明。 原本只是想随便聊聊天,结果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硬生生把这一场“夜谈”变成了“鬼故事大会”。 几个男同事讲得兴高采烈,胆小的女同事则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偏偏瞿耀是其中参与度最高的,讲的鬼故事最多,并且有源源不断的趋势,其他人就算再害怕,也不敢叫停。 至此,我才终于明白他之前说的让我“等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迷信,但不代表我不怕鬼——尽管我内心十分清楚这种东西实际上并不存在。 可为了不让瞿耀太过得意,我全程都强撑着,一丝一毫地怯意都没有流露出来,甚至还趁着气氛讲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很恐怖的鬼故事,把mandy吓得“哇哇”直叫。 这场“鬼故事大会”持续到了十一点多。 几个女同事表示自己困了,想去洗漱睡觉。 我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困,还是只是找个借口停止对自己的精神折磨,不过这总算让瞿耀消停,宣布解散。 大家都结伴回了自己屋,我和瞿耀一起往我们住的院子走。 夜深人静,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亮着灯的民居,只有路灯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走在我前方的瞿耀忽然停下脚步,一脸紧张地问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没有啊。” ——就连风声都听不到。 “真的没听到?”瞿耀像是有些怀疑。 “真的没听到。”我很肯定,“行了,你别演戏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三步两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依旧是万籁俱寂,四周只剩下我们俩的脚步声。 然而就在我们俩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一下开了。 我害怕得心跳都停了几秒。 “谁在那里?!”我大喝一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转过头去看瞿耀,他也是一脸的惊恐。 “要不……你过去看看?”他推着我,整个人缩在了我的身后。 我是真的无语,又觉得太过荒谬。 “你这么害怕,刚才为什么要讲那么多鬼故事?”我问他。 结果我被他猛瞪一眼,遭到他倒打一耙:“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吓你,我至于牺牲自己吗!所以你必须挡在我前面!” 我没有想到瞿耀的胆子比我还小,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需要豁出去保护一个比我高大强壮得多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气,吩咐瞿耀:“你抓紧我的衣服。” 然后带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院子走去。 院子的木门开了一扇,另一扇也移动了位置。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有人吗?”我问。 依然没有应答。 院子里黑黢黢的,路灯的光透不过高大的围墙。 我拿出手机来,对着整个院子照了一圈,也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人或是东西。 一切似乎都和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行了,回去睡觉吧。”我把木门关上,插上门栓。 “我先送你回房。”瞿耀的胆子好像忽然又大了起来,“万一有奇怪的东西藏在你房里了呢?” “呸!别瞎说!”我骂他。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没法睡觉了。 在瞿耀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任由他“护送”着回了房间。 我特意检查了一遍,房里并没有人偷跑进来。 “我回去了。”瞿耀站在门口,冲我摆摆手,“你把门关好,万一有什么事就大声地叫,我听到就会飞奔过来救你。” “我知道了。”我把门反锁,又用条凳堵住。 万一真有人撬门,推门的时候条凳发出声音,我也能第一时间醒过来。 == 如我预料的那样,我压根就没睡着。 一闭上眼,出现在脑海里的全是一张张可怖的脸,吓得我只能抱着手机玩。 不幸的是,半夜我突然尿急,勉强憋了一个小时,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给瞿耀发微信:睡了吗? 他很久都没回。 没办法,我只能下床把条凳挪开,蹑手蹑脚地开门。 然而刚把门拉开一条缝,我就看到了外面院子里的黑影。 “啊!”我尖叫一声,迅速把门关上。 第448章 别不要我 我背靠着门,颤抖着手给瞿耀打电话。 这一刻我也不去想大半夜把他叫醒会不会不太好,恐惧侵蚀了我的全身,求生成了我唯一的欲望。 瞿耀似乎睡得很沉——抑或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我不间断拨打的电话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万一有什么事就大声地叫,我听到就会飞奔过来救你。” 我叫也叫了,电话也打了,他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门外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 平稳的、不慌不忙的。 应该不属于瞿耀。 也就是说……只能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个黑影。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抬起手“啪”的按下墙上的开关。 灯光消失,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屏住了呼吸,暗暗祈祷“黑影”不要再靠近。 脚步声终于停下,却是在与我隔了一块门板的地方。 我咽下一口口水,哆嗦着闭上了眼。 快点走开,快点走开,快点走开……我在心中默念。 “黑影”却听不见我心里的声音。 笃、笃、笃。 有节奏的三下敲门声。 背后门板细微的震颤让我寒毛直竖,倏地站直了身体。 我不记得在哪儿听说过,如果一不小心撞上了鬼,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应,否则就会被他缠上。 所以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把条凳重新拉过来堵上了门,自己逃回床上,并用被子把整个人蒙住。 薄薄的一层空调被压根就没有隔音的效果,缩在被子里,我依然能听见“笃笃”的敲门声。 大概是见迟迟没有人开门,“黑影”开了口:“姚希!” 我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这么像是……姜越。 但我并不相信门外站着的是真正的姜越。 就算姜越真的把事情处理完回来了,也不该来临溪古镇,更不该在半夜两点多来临溪古镇。 “姚希,你睡了吗?”姜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依旧不理会。 没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 我正庆幸着,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名字,赫然正是姜越! 我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 这算什么?午夜凶铃吗? 因为无人接听,电话在两分钟后自动挂断。 “姜越”没再打来,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又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我小心翼翼地点开—— “我在你房间外,开门。” 还是姜越。 我的理智逐渐回笼。 既能打电话又能发微信,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这么牛b的鬼。 也就是说,我刚刚看到的、现在站在门外的那个“黑影”,的的确确就是姜越本人。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警戒在这一刻彻底消除,但“开不开门”又成为了困扰我的难题。 ——不过这样的困扰并没有持续太久。 先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倒忘了要上厕所的事,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消停不久的膀胱就又有了要爆发的趋势。 我早就到达了临界点,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掀开被子跳下床,草草穿上拖鞋,踢开条凳打开门,在姜越出声之前我就蹿了出去。 ——如果让我以这种状态去参加奥运会,说不定都能获得百米赛跑的冠军。 我从厕所出来时,看到我的房间外头已经没了人。 但里面的灯亮着,是谁开的不言而喻。 院子里实在太暗,气氛太阴森,跟面对姜越比起来,我更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外头。 于是我回了房。 姜越已经脱了鞋,躺在了我的床上,还盖着我的被子。 他原本闭着眼,听见声音又微微睁开。 “如果不是要上厕所,你是不是都不会给我开门?”他不高兴地看着我,语气有些微的委屈。 我把门反锁,这一回没再用条凳堵住。 我坐在条凳上,冷眼看着他。 “你大半夜的跑过来,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站在院子里,是想吓死人吗?” 一想到刚才的那个情景,我仍心有余悸。 幸亏我没有心脏病,不然早就被他给吓死了。 “你第一次开门的时候,我才刚到一会儿。”姜越为自己辩白,“你和瞿耀房里的灯都暗着,我以为你们都睡了,在想是把瞿耀叫起来,还是去别的地方重新开一间房,就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但我高兴还不过三秒,你就尖叫一声,把房门又关上了,我敲门你还不理我,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 被他这么一通指责,我的心也有点虚。 我不自然地偏过头,用比蚊子稍大一点的声音解释:“我以为……你是鬼……” 我以为会遭到他毫不留情的嘲笑,却没想到他会说:“对不起。” 姜越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我的身边,伸出手臂将我搂住。 “是我考虑不够周到,这么晚过来找你。” 他低下头,一下一下地轻啄着我的额头,柔声哄道:“别怕了,我是真的人,不是鬼。”他又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结实的胸肌上,“不信你摸摸。” 听出他声音里藏着的笑意,我把手抽出来,抬头瞪他一眼。 “不要趁机占我便宜!”我警告他。 姜越一脸的无辜,“明明是你摸我,怎么是我占你便宜呢?” ——这逻辑严密得让人无法反驳。 “你再多说一句话,就过去跟瞿耀睡!”我瞪着眼威胁。 姜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蹬掉鞋躺到床上,姜越“自觉”地在我的身边躺好。 “过去一点。”我命令他,“我不想占你便宜。” 姜越不仅没往旁边去,反而还愈发的贴近了我,把我捞进自己的怀里。 “老婆,对不起。”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的心尖一颤,却依然冷着脸说:“如果你说的是吓到我的那件事,我已经原谅你了。” “不是。”姜越把我抱得更紧一些,一张脸深深地埋入了我的颈窝,像是不敢看我。 “是……上次没有信任你的事……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第449章 说到做到 因为脸埋得深,他的声音闷闷的,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小心和惶恐。 我的心中一片酸涩,一时生出一些不忍。 可真要说安慰、原谅的话,我又有些犹豫。 “当时我接到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合作伙伴的电话,他让我注意一下你最近的动向,还说在餐会上你跟陈熙看起来很亲昵,后来你喝醉了酒,还是陈熙送你回家的……我以为你和陈熙……毕竟以前你有过跟他结婚的打算,说明你还是喜欢过他的……再加上我又收到消息,说你那天晚上压根就没有回家……” 姜越放在我腰间的手掌骤然团成了拳,我的睡衣下摆也被他紧紧扯住。 “我在陈熙家楼下站了一个早上,看到你从同一栋楼里出来,脖子上还全都是……”他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我被愤怒与嫉妒冲昏了头脑,连杀了陈熙的心都有了,能用那样的态度对你,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 “哦?”我挑眉,“你这意思是你一点没错,都是我小心眼,不够包容你咯?” “不是不是!”姜越慌忙摇头,“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小心眼的也是我!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该怀疑你跟陈熙的关系!我知道的,如果你还喜欢陈熙,还跟他牵扯不清,压根就不会同意跟我结婚!” 他这一番话才让我的心稍稍熨帖了一些。 只不过—— “虽然不是出于我本意,但那一晚我和陈熙确确实实发生了关系。”这些话我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所以我说离婚也不是气话。” “我不在乎!”姜越的音调陡然扬高,“这件事情错的是陈熙,不是你!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开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合法地把你绑在我身边……” 我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湿润,有滚烫的液体缓缓滑下。 “姜越……”我转过头,想要看一看他,他却把脑袋埋得更深。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些话。”他的嗓音在颤,“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说,这件事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不是的,我只想早点忘记它,也想你也早点忘记它,因为它带给你的伤害,远大于我。所以我要对你更好,好到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的甜言蜜语确实很能打动人,但—— “承诺总是很简单,实际行动却很难。” 大概是在感情上经受过太多的打击,我往往都会抱有悲观的心态。 姜越倏地抬起头,撑起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里一片坚决。 “我会做到的。”他说,“你相信我。” “相信”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发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问他。 姜越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我以后,都会相信你。”他主动承诺,“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相信你。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掀了掀眼皮,沾了眼泪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轻轻抖着,“你能不能,相信我这一次?如果我没做到,以后你都不要再相信我。” 他这样的表现,简直是—— “幼稚。”我冷声说,“凭什么你信我我就得信你?更何况你说要信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姜越举手起誓,“你就先信我这么一次嘛!” 到了后面,他竟发动了撒娇的攻势。 我努力抵御了一阵,最终还是沦陷。 他这一张脸撒起娇来……估计还真没人能抵抗得住。 “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我依旧板着脸,不让他看到我早已坍塌的内心,“如果你没能兑现你的承诺,我们就……” “离婚”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他强行打断:“我一定会兑现的!” 我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姜越这人向来打蛇随棍上。 大概是我软下去的态度鼓舞了他,他忽的翻了个身,撑在了我的上方。 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他眼底幽暗的欲火。 “你……想做什么?”我的神经骤然绷紧,紧张地问。 姜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很想你。”他的嗓音比之前更哑了。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我咧开嘴干笑。 姜越却抿着唇,摇了摇头。 “不够。”他拉起我放在身侧的手,贴上了他的心口,“这里,很疼,很难受。” 他的声音轻轻的,五官快要皱到一起,像是真的很痛苦。 我心里一慌,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按下去。 “怎么难受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姜越说,“你给我揉一揉,揉一揉就好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扯谎,但一对上他那双蕴含着无数深情的眼睛,我又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手动了动,在他的心口处缓而慢地揉动着。 几分钟后,我问:“还疼吗?” “疼。”姜越点头,我正准备多揉几下,手却被迫往下,按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这里疼,比心要疼多了。”他眼底的幽火燃得更旺,语气更加的委屈,“也要你揉揉。” 原本的心疼褪去,被蹿上头顶的怒火取代。 我抬起腿一脚踹上去,却也顾忌着我自己后半生的“性福”没用多大的力道,刚刚能让他自己退开。 我坐起来,抓起枕头就砸进了他的怀里,“给我滚出去!今晚你跟瞿耀睡去!” == 最后的最后,姜越抱着我扔过去的枕头缩到了床脚的角落里,用流浪狗似的可怜眼神眼巴巴地望着我,想要博取我的同情。 但我看都没看他一眼,裹着被子睡去。 或许是跟姜越闹了半天实在太累,又或许是有了姜越在身边神经放松下来,没一会儿我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双眼艰难地睁开,却又被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掌遮住。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第450章 我是家属 在姜越说完这句话后,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有“哐哐”的敲门声响起。 瞿耀在外面喊:“姚希!起床了!集合了!” 身下的棕榈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之前凹陷下去的部分弹回来了一块。 姜越过去开了门,不悦地问:“你们什么活动,要起这么早?” “要你管呢?”瞿耀挺横的,“我们部门的团建,哪能轮得上你发表意见?” 姜越被他噎得没话说了。 瞿耀继续喊:“姚希!快起床!他们都起了!就等咱们了!” 昨天睡得太晚,此刻我仍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但这毕竟是部门团建,不是个人的旅游活动,我不能任性地说不参加。 我慢慢吞吞地坐起来,又放了好一会儿空神智才逐渐恢复。 瞿耀已经走了,姜越关上门,对我说:“要是实在太困,今天就不要去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担忧,我心头一暖,却仍是摇了头。 “那怎么行。” 我从包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把姜越赶出去以后换上。 姜越在出门以前还小声地嘀咕:“又不是没看过……” 被我瞪一眼以后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民宿不提供洗漱用品,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备。 瞿耀先前就发布了通知,我们都提前准备好了,唯独大半夜不打一声招呼突然跑过来的姜越。 “这么早,镇上的商店估计都还没开门。你要不将就一点,就用我的吧。”瞿耀早就洗漱完,把自己的牙刷和毛巾塞给姜越。 姜越瞥一眼,面露嫌弃地往旁边挪开半步,并不伸手去接。 我刚刚刷完牙,把牙刷插进充当漱口杯的一次性纸杯里,拧开水龙头等着出热水,就看见纸杯连着牙刷一起被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 “哎——”我转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姜越的背影。 很快,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以及瞿耀的说话声:“怎么着,我用过的牙刷不能用,姚希用过的牙刷就能用了?我是比姚希脏还是怎么样?”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嚓嚓”的刷牙声。 == 我收拾完以后就要和瞿耀一起出门。 姜越跟上来,说:“我也去。” 瞿耀却不怎么愿意:“我们部门的团建,你去是个什么意思?” 姜越的手揽上我的腰,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姚希的家属,不能去吗?” 瞿耀干脆把烂摊子甩给了我:“姚希,你认为呢?” 作为一个向来公私分明的人,我扯开姜越的手,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能去。” 姜越立刻又用那种被抛弃的流浪狗的眼神看我。 瞿耀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能不能别恶心我了?” 姜越收起那副可怜相,高冷地瞪他。 为防止他们俩再擦出一点儿不那么友好的火花,我迅速拉着瞿耀出了门,还不忘嘱咐姜越:“你自己随便逛逛,我们下午就回来了!” == 早上的活动居然是沿着河岸慢跑。 一群人脸上挂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在河边排成长队。说是“慢跑”,实际上比正常走路还要慢上几拍,活像是电影里的行尸走肉。 瞿耀一个人精神抖擞地跑在旁边,不时地出声鞭策我们:“跑快一点!” “打起精神来!” “怎么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最受他重用的赵秘书被大家推选出来作为代表发言:“瞿总,大家昨晚都睡得晚,好多女同事都吓得没睡着,这会儿都挺困的。” 女同事们都纷纷点头求情道:“瞿总,您就放过咱们吧!让我们回去睡个好觉。” 瞿耀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是团建,你们可以要求回去睡觉,那要是正常上班呢?因为前一天睡得晚、没有睡好,你们还能重新回去睡吗?” 他一发火,其他人就没了声。 “你这种老板,也太不人性化了吧?”姜越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那不是千行集团的姜总吗?”站在我后面的mandy激动地扯住了我的t恤后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绕到我前方,用八卦的眼神来回打量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你?” 上次在浅水湾度假村,姜越不要命地跳下海救我mandy是亲眼看见了的,会做出这样的猜想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我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mandy还想继续问,但瞿耀与姜越的针锋相对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哪里不人性化了?总比你这种周末还逼着员工加班到十一二点的老板要好吧?”瞿耀一点也不示弱地反击回去。 “周末加班是有加班费的,周末团建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姜越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向我们,“要不然你问问你这些员工,周末是更愿意加班还是团建?” 瞿耀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总裁办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 原因无他——跟团建比起来,我们都更愿意加班。起码旗峰是家正规公司,周末加班按照国家标准发放双倍工资。 而团建……不仅浪费时间,还拿不到钱。 “姚希!”瞿耀点到了我的名字。 我在心里大骂一声“卧槽”,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 瞿耀问我:“你说,你是愿意加班还是团建?” 这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回答的问题。 一边是我的真心,一边是我的饭碗。 一边是我的老公,一边是我的老板。 我思前想后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当然更喜欢团建咯!团建可比加班要轻松多了!而且费用全部由公司出,相当于是免费旅游了,多好啊!”我笑眯眯地说。 瞿耀立刻高兴了,冲着姜越耀武扬威:“你看!这才是我们员工的真实想法!” 姜越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一阵阵发毛。 我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既然团建这么好玩,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刚好可以吸取一些优秀的经验。”姜越说。 第451章 把姚希带走 除了瞿耀以外,没有人拒绝姜越。 而姜越则直接忽略了瞿耀的不满。 他贴到我身边,从随身背的一个双肩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和一袋豆浆。 “你出门之前还没吃早饭。”他把包子举到我嘴边,跟哄孩子似的“啊”了一声,“肉馅的,我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 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有人惊讶,有人羡慕。 mandy早在姜越靠近的时候自动闪到了一边。 “喂喂喂!”瞿耀走过来,斥责道:“不要破坏我们部门的团结!我们跑完步以后要一起去吃早饭的!” “你们部门团不团结关我屁事!”姜越干脆把包子塞进了我嘴里,“我只管我老婆不饿肚子,不会被累到。” “老婆?!”mandy惊叫一声,问我:“姚姐,你结婚了?”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尴尬,我瞪姜越一眼,干笑着应付用质询的眼神看我的其他人:“是啊……我结婚了……就在上个月……” 姜越一改平时的高冷模样,笑得分外亲切。 他宣誓主权一般地搂住我的肩膀,让我靠进他的怀里。 “之后我们的婚礼会给大家发请柬的,还望大家赏脸出席。” “好啊好啊!我们一定会去的!”大家都挺给他面子。 最后我还是吃了姜越买的肉包子,喝了豆浆。 因为大家后来完全无心跑步,只关心我和姜越的婚礼筹备情况了。瞿耀一怒之下,干脆就宣布慢跑活动结束,带着人一块儿去吃早饭了。 他们去了早就定好的小饭馆,我则被姜越拉住,留在了河岸边。 我俩坐在石凳上,姜越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笑意,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询问。 “没有啊。”我被他问得有点蒙,“为什么这么问?” 姜越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浑身都不自在,还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嘴角,生怕是有包子残渣粘在上面。 好不容易,他又开口:“所以你是真的喜欢这种……”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由刻板专制的老板组织的毫无意义的团建活动?” “我当然不喜欢。”我翻了个白眼,抱着包子啃了一大口,就好像啃的是瞿耀本人一样。 “那你刚才为什么……”姜越微愕,眸色忽又变深,“你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一急,差点被噎到,连忙又喝了一大口豆浆,勉强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 “我只是因为不敢忤逆老板而已,站在他对立面的人换一个,我也依然是相同的答案。”我解释说。 虽然很怂……但这的确是真相。 姜越仍不相信,“真的?” “真的。”我重重点头。 “所以……你不生我的气了?”他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我下意识地摇头,“不生你气了。” “那……咱们的婚礼……还办不办?”他声音变小,还吞了一口口水。 “能不办嘛?你都通知那么多人了。”想到刚才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我有气也发不出来——毕竟还挺可爱的。 姜越终于放下心来,“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又说:“我接到电话了,人家问我你什么时候去量尺寸,不然来不及做婚纱了。” “他们不是说可以过来给我量吗?那就明天中午吧,让他们去旗峰,利用午休的时间把这事儿搞定了。”我当下做出决定。 原本以为我和姜越的婚姻要走到尽头了我才找借口把这事儿推掉,但既然这婚不离了,那婚礼自然要尽早提上日程——我也怕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岔子。 “好,我待会儿就给他们回电话。”姜越喜滋滋地应到,傻兮兮的像是个愣头青,哪还有半点大总裁的高冷样儿。 “哦对了,还有戒指!”他又想起来,“设计师是不是把图纸发你邮箱了?你看过了吗?” “没有。”我有点心虚,胡乱扯了个理由:“最近比较忙,没顾得上看。”又把锅甩给他:“他们不是也给你发了么?你看完了给人家回复了么?” “我看了,但想跟你商量一下再回复他们。”姜越说,“免得我挑的你不喜欢。” “……那好吧,我回去以后就看。”他说的也有道理。 从他买的订婚戒指可以看出他更喜欢华丽夸张的风格,这种戒指自然不合适每天戴在手上,容易引人注意,成为人群焦点——我不喜欢。 “还有……”姜越还想说什么,我受不了的将他打断:“婚礼的事情回去以后再说行吗?我想安安心心地把早饭吃完。” “哦。”他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 吃完早饭,我又重新回归“大部队”——姜越自然也跟我一起。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瞿耀才宣布下一项活动:钓鱼。 ——立刻引来哀鸣声一片。 “瞿总,需要我提醒你,现在是七月份,也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吗?”然而出头的人只能是姜越。 瞿耀不理会众人的反抗,依旧振振有词:“钓鱼是一项考验耐心的活动,尤其是在天气热的时候。俗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钓鱼最需要的就是心静,你的心静下来了,还会感觉到热吗?” 他的神逻辑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从每个人的脸上,我都能看出不满和无奈,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反抗他。 “那你自个儿慢慢钓吧。”姜越甩都不甩他,冲着其他人挥一挥手,“我请大家吃雪糕,待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打麻将吹空调,不跟他一块儿受这个罪。” 大家的眼睛因为他的这一番话变得如星星般闪亮,但又顾忌着瞿耀,不敢表现出高兴的情绪,一个个都强行压抑着。 “你是不是想打架?”瞿耀咬牙问姜越。 我担心下一秒他就回冲上去抓住姜越的衣领。 “不是。”姜越却格外的淡定,仿佛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瞿耀的怒火,“我只想把姚希带走。” 第452章 精神百倍 我原以为瞿耀不会同意,毕竟他对这一次的团建十分重视,还想了那么多在他看来能够增强团队凝聚力的活动。 但此时此刻,他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带走带走!赶紧带走!” 一场可能爆发的冲突就这么化为了乌有。 “谢谢。”姜越勾唇一笑,牵起我的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退场。 走出去老远,我仍在担心:“我这样会不会太没有团队精神了?” “就算你愿意回去遭罪,我也不舍得让你去受那个苦。”姜越把我的手又握紧了一些,像是害怕我临时改变主意要回去。 “要是我以后被部门里其他同事排挤怎么办?”我问他。 “放心吧,不会的。”姜越很笃定。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一定不会?” 他似乎有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甚至还挂上了得意的微笑,“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老婆啊,哪里还敢排挤你。” “嘁。”我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姜越这个“千行集团总裁”的头衔,唬一唬普通人是足够的。 “哎,你带我去哪儿?”我突然发现他走的并不是回民宿的那条路。 姜越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 “不就是来个祠堂嘛,还搞得神秘兮兮的。”站在祠堂门口,我忍不住吐槽他。 姜越没说话,首先跨过了那一道高高的门槛。 祠堂里的人跟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差不多,买姻缘牌的老夫妻也跟昨天一样,坐在桌前忙碌着。 老头很快看到了我,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我尴尬地笑笑,“嗯”了一声。 “怎么,今天又带朋友来求姻缘啊?”老头笑眯眯地问,在看清姜越的脸的同时,表情变得惊讶,“咦……这不是上次那位……” “是我。”姜越很爽快地承认。 “你不是都求过姻缘了吗?求过一次再求的话,就没那么灵了哦!”老头好心地提醒他。 旁边几个小姑娘小声地议论:“这种大帅哥还需要求姻缘吗?”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他跟那个姐姐牵着手吗!” “牵着手又不代表在交往!如果他们俩真是情侣的话,那帅哥何必跑过来求姻缘!” “有道理哎!” “要不然我们上吧!” “我好想去找他要个微信号哦!” “我也想!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 …… 她们的对话听得我愈发的尴尬,当然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吃味。 我正准备拉着姜越离开,却听见他说:“我不是来求姻缘的,是来还愿的。” 他把与我紧紧相牵的手举起来让老头看到,老头的双眼微微睁大,“诶——” 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姑娘都没了声。 “恭喜恭喜啊!”老头迅速反应过来,“还愿的话,需要在我这里买一支香,点燃以后插到树后面的那个大香炉里。” “姻缘树”后的大香炉,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但这香炉破旧得厉害,里面只有几根燃尽了的香留下的细木签,看起来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我们就没问过它的作用。 现在想想,我们好像都被这老头给骗了——这一看就没几个人回来还愿,说明这“姻缘树”压根就没他吹得那么灵。 我扯了扯姜越的手,小声地说:“这都是伪科学,不能信的。” 姜越却对此置若罔闻,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了老头,换来了两支香。 这香是很细的那种,质量并不好。公墓外头专卖祭祀用品的小摊上几块钱一大把,这里竟卖三块钱一支。 老头翻着抽屉里的硬币要找给姜越,姜越大方地说:“不用了。” 老头立刻又喜滋滋地把硬币全都塞回去,顺便又打了一波广告:“看见没!我们祠堂这棵‘姻缘树’就是这么灵!能够换得一段满意的姻缘,这么几块钱、几十块钱就算得了什么!” “这个例子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有人跟他争辩,“那个帅哥就算不来你们这儿求姻缘,恐怕也能找到自己满意的对象吧!” 这一番话立刻引来了一大片附和之声:“对啊对啊!” “那你们看到他女朋友了没有?”老头指着我,用自以为足够小的声音说:“她就是在我这儿求了姻缘才遇上那位帅哥的!你们还不买我的‘姻缘牌’吗?” “我买我买!” “我也要买!” “给我一块!” …… 气得我差点没把手里的香给掐灭。 姜越在旁边笑得直抖,被我瞪一眼才勉强止住。 他搂住我的肩,俯身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我自己知道是我花费了一辈子的运气才娶到你就行了。” 我原本的不忿被他三言两语安抚,甜过头的情话让我羞涩到脸红。 姜越把我俩手里的香点燃,站在“姻缘树”边,对着它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他的虔诚令我诧异,也令我不解。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像是迷信这种鬼神之说的人。 为了配合姜越,我也鞠完三个躬以后才把香插进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姜越再一次拉住我的手。 “再见。”他对老头挥挥手,才从祠堂离开。 出去以后,我问他:“你真信这个‘姻缘树’啊?” “本来不信的。”姜越转过头来,满眼缱绻地看着我,“但是上次在这里求完姻缘以后你就答应了我的求婚;昨晚去找你之前我还来这里看了看,之后你就同意原谅我……我觉得,它或许真的有某种神奇的力量。” “或许……真的有吧。”我不忍戳穿他的美好幻想,更不愿告诉他我答应他求婚的真相。 ——不如就让他以为是“姻缘树”显了灵。 == 姜越是自己开车来的临溪古镇。 “那么晚你一个人开车,不怕疲劳驾驶出事故吗?”想到他昨晚疲倦的模样,我有些后怕。 姜越摇头。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只要一想到你,就会精神百倍,那还会感觉到疲劳。” 第453章 见一个人 姜越这一张嘴就跟抹过了蜜一样,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早早的败下阵来,干脆再不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要堵得多,尤其是进了市内,十分钟可能才只能挪动半米,高架上的所有车都慢得跟乌龟一样,到处都是“嘀嘀”的喇叭声,还伴随有司机的咒骂声。 我昨晚没睡好,上车以后脑袋本就有些发昏,再加上车内开着空调,空气不流通,没多久就生出一股恶心感,胃里翻滚似的难受。 姜越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晕车了?”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以后递给我。 我喝了两口,不适感却仍未得到缓解。 姜越又把我这边的窗户降下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缓解一下。” 然而窗外的空气却一点也不新鲜,滚滚的热浪夹杂着刺鼻的车尾气直冲我的面门而来。 我再也忍受不了,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所有的车都被堵得动弹不得,高架上不乏受不了车内的拥挤和逼仄出来透气的人,所以我的行为不算突兀,也不会造成危险。 我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地干呕。 早上吃进去的两个大肉包子早已经被消化光,我呕了半天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我的心跳蓦地一滞,一个念头从我的脑中闪过—— 我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我的身体,掐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半个字音。 如果我怀孕了……那孩子究竟是姜越的,还是陈熙的? 但很快,这个猜想又被我自己否定。 ——哪有这么快就出现的孕吐反应。 不过这也提醒了我,回去以后要买一支验孕棒好好的验一下,万一……也能趁早采取措施。 姜越也下了车,手里还拿着拿瓶我喝了两口的水。 “吐完了吗?”他问我,一双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的胃仍不舒服——尤其在想到那样一种可能以后,但干呕已经止住,所以我点了两下头。 姜越用纸巾仔细地把我嘴边的秽物揩去,又把水递给我,说:“漱一下口。” 漱过三遍以后,我嘴里的酸味才变淡了一些。 “要在外面再站一会儿吗?”姜越问我。 “不要。”我摇头。 只不过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我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湿哒哒的黏在了身上,实在难受。 况且被正午的大太阳照着,我的眼前都出现了一些黑斑,脑袋也变得更晕了。 重新回到车上,姜越把副驾驶座的椅子放平,“你先睡一觉,醒过来应该就到家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响——不是我的。 我便没有睁眼。 姜越接了电话。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忽然变得极不耐烦,声音比车内的冷气还要冷:“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不要插手其他。” 他的身体? 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要当面问一问他,但强烈的困意让我始终无法撑开眼皮。 == 正如姜越所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小区大门。 “我睡了这么久吗?”我打着哈欠问姜越。 “才两个小时,不算久。”姜越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欣慰地说:“脸色比刚好好了很多。那会儿你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差点把我吓死。” 我抚上他的手,故意取笑他说:“这样就能把你吓死,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那可不是?”姜越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警告”我说:“所以你以后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像这样吓我。” 听到他的话,我不由想到了他不久前在车上接的那通电话。 “你呢?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吗?”我反问他,“在b市的时候医生不就说你的身体很弱,让你好好休息了吗?你现在回到了千行经常性的加班,不会又把身体搞垮吗?” 姜越回避着我的视线,微笑着说:“没事的,我的身体比起那个时候已经好了很多了,承受得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我并不相信。 如果他的身体真的受得住,又怎么会接到那样的一通电话? “我跟你说姜越。”我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逼得他与我对视,“如果哪一天你真的不行了,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我会立即跟你离婚,一分钟都不会在你身边多呆;万一你死在了我的前面,我也绝对不会为你守寡。我要拿着你的遗产,去包养一个又一个的小狼狗,还要带着他们去你的坟头,让你亲眼看见我过得有多滋润!” 姜越起初有些怔愣,但在我说完以后笑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 我松开手,冷哼一声,“那就好。” == 家里什么存货都没有,我们俩去我妈那边蹭了一顿午饭。 饭后保姆阿姨要留我们坐一会儿,让我们尝尝她新学会做的甜品。 我想着自己下午没事,正准备答应,姜越却拉着我从沙发上起来。 “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和姚希待会儿还有点事,等晚上再过来捧您的场。” 保姆阿姨连忙说:“行行行,那你们去忙吧!晚上别忘了过来就是!” 我满腹的疑惑直到上了电梯才问出来:“我们待会儿有什么事?你怎么之前都没跟我提过?” 姜越又是神秘兮兮的一笑,“带你见个人。” “什么人?”我问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太多余,因为他的答案肯定是——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俩回了自己家。 “不是要去见人嘛?回家干嘛?难不成还得换一身衣服?”我低头看一看自己的t恤、牛仔裤,也感觉的确不那么正式。 而姜越想让我见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嗯。”姜越点头,“确实得换一套衣服,还得做一些准备,她应该半小时以后就能到这里。” 第454章 消除误会 在姜越的要求下,我换了一条相对得体的连衣裙,而他自己穿的是白衬衫和休闲西裤,只没有跟平常上班一样系上领带。 姜越说:“不过是私底下的见面,不用穿得太正式。” 而我为了不出差错,还化了一个淡妆。 “你跟人家约在家里见面真的合适吗?”我一边打扫客厅一边提出疑问。 他租的这套房子说宽敞还是挺宽敞的,该有的东西也全都有,但整体看起来,不太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在这里接待一下朋友没什么问题,可待会儿要来的那个人,怎么也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我就担心人家会嫌弃这房子太过简陋,连带着对姜越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没关系的。”姜越则一点这方面的顾虑都没有。 门铃响了,姜越去开的门。 我对着镜子确认了一遍妆容,又把裙摆的褶皱一一捋平,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姜总。”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并不大。 我很意外,但也还是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往玄关的方向走去。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裙的女人站在鞋柜旁,姜越正弯腰翻找着给她的拖鞋。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这个动作也让我看清了她的脸。 她化着精致的妆,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看起来十分成熟——也有几分眼熟。 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这位就是姜总的夫人吧?”她笑吟吟地问。 姜越“嗯”了一声,把一双凉拖放到她的脚边。 “我给你介绍一下。”姜越转身向我伸手。 我把手放入他的掌心,立刻被他握住带到身边。 “这是‘博越创投’的余澜余经理,千行明年最大的一个项目就是和博越一起合作的。”他对我说,之后又看向余澜,“这是我的妻子,姚希。” 余澜与我握过手后,看着我和姜越说:“两位真的很登对,看起来感情也很好呢!真令人羡慕!” 我被她夸得有点脸红,垂着眼睛小声说:“谢谢。”又招呼她进客厅坐下。 我问:“余经理你想喝点什么?我们家里有矿泉水,还有各种茶。” ——矿泉水是我搬过来以后网购的,茶叶是我妈说家里没人喝怕放坏了硬塞给我们的。 “就矿泉水吧,麻烦您了。”余澜很客气,也很亲切,一点也没有大公司经理的架子——当然这在姜越面前算得上正常,只是连那种女强人的气势都没有,就让我觉得有几分奇怪了。 但我也没往深想,毕竟性格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我拿了三瓶矿泉水出来,给了她和姜越一人一瓶,剩下一瓶自己攥在手中。 “今天之所以让你们俩见面,是想消除一场误会。”姜越开了口。 “什么意思?”我不解,但看另外两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和我一起在那间别墅里的人,就是余经理。”姜越说。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刚觉得她眼熟呢! 原来是在陈熙手机里那些模糊的照片上见过她! “没错。”余澜接过了姜越的话,“我们公司和千行集团明年的那个项目,我们总裁非常重视,在我来s市之前更是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个项目目前是我们两家公司最高级的机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所以在谈相关细节的时候,必须要在一个绝对安全、绝不会被其他人监听到的地方——我们最后选择了姜总的别墅。本来以为这样做足够谨慎了,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追踪到了,还引起了您的误会。当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非常的内疚,在姜总提出让我来跟您当面解释清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实在是对不起,姚小姐。”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误会过他们两人的关系,但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地解释,让我感觉到自己受到了重视,心里也愈发的舒畅。 “没关系。”我说,“工作需要,我能理解。” 姜越握紧了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既然误会已经消除,我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呆了。”余澜站起了身。 “哎——”我连忙留她,“再坐一会儿,吃点小点心吧。”我打算去我妈那边弄点保姆阿姨做的甜点回来。 “不用了。”余澜摆手,“我六点的飞机回b市,就s市这路况,再不走恐怕就赶不上了。” 想到不久前经历的堵车“盛况”,我仍心有余悸。 “那……你还是快点去机场吧,别耽搁了。” 余澜一走,我立刻换了张脸,跟姜越翻旧账:“你之前为什么跟我说要去b市出差?” “不说去出差的话,好几天晚上不回家,你肯定要多想。”姜越因为心虚,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不过就是谈个合作,有必要不回家吗?”我拿眼横他。 “降低被跟踪的风险。那边不是我会常去的地方,如果我不去公司,天天往那边跑,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万一项目计划曝光,最终可能就会作废。”姜越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理由说服了我。 作为总裁办的一员,我深知保密的重要性,也深知公司机密被对手公司窃取的危险性。 姜越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我没有指责他的余地。 只是…… “以后能不能尽量要求合作方派男员工过来跟你对接?”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看到他和其他年轻女人独处我心里仍会犯堵。 “好。”姜越很爽快地答应了,“以后再有公司派女员工过来,我直接拒绝跟人家合作,好不好?”他的眼里有促狭的笑意,揶揄的语气分外明显。 我在他腰上重重地拧了一把,姜越疼得龇牙咧嘴,举手投降:“我错了!” 我这才放开。 然而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姜越忽的扑过来,把我死死地压在了沙发上。 “我这么听话,有没有什么奖励?” 他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期待。 第455章 天大的玩笑 我的姨妈迟迟没有来。 我心里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重。 最后我实在没忍住,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公司附近的药店买了两支验孕棒,躲进了商场的公共卫生间,把两支验孕棒全都用了。 ——全都是两道杠。 这个结果虽然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亲眼目睹仍叫我难以接受。 我迅速把验孕棒扔进垃圾桶,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我瘫坐在马桶上,实在无法消化上天给我开的这个天大的玩笑。 ——一直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摸了好久,才从包里摸出手机。中间没拿稳手一滑,差点还把手机给扔出去。 打电话过来的是瞿耀。 我抖着手,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才点中“接听”的按键。 “喂。”我强打起精神,不想让他听出异样。 “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啊,连一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就敢翘班!”瞿耀严厉的训斥立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瞄一眼最上方的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两点。 “我出来办点私事,没注意到时间。”我连忙拉起裤子,“十分钟以后我就回去。” “十分钟以后我要是没见到你的人,这个月的奖金你就别想了!”瞿耀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司,瞿耀就坐在我的工位上等我。 他看一眼手表,“九分钟,还挺守时。” 听这语气,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 我松了一口气。 “找我有事?”我问他。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只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更不会闲到来查我的岗。 “跟我来一趟办公室。”瞿耀的表情很严肃。 我心里一个“咯噔”,回忆着自己近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好像没有要挨骂的地方。 我刚一关上门,就听见瞿耀问:“你生病了吗?” “啊?”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脸色很差。”他认真地盯着我,“而且mandy说中午看见你去旁边的药店了。” 我慌得心跳都漏了几拍。 我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会被mandy看到。 “可能是最近上了火,我牙有点疼。”我扯了个不容易被拆穿的谎。 瞿耀也相信了。 “照你那样顿顿吃辣,不上火才怪了。”他挥了挥手,说:“行了,出去吧。” 我得了他的命令,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 想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一整个下午我都是浑浑噩噩地过来的,就连开会的时候都在走神。 自然而然的,我被瞿耀留下来了。 “要实在疼得受不了你就早点回家。在大会上走神,被其他部门的同事看到了影响多不好!到时候人家就得在背后说我对员工管教不严了!” 我连连向他道歉。 瞿耀看一眼时间,说:“快要下班了。今天晚上的活动,你也别去参加了,反正你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接连加班,好不容易撑到周五,瞿耀主动提出要请总裁办的所有人吃饭,饭后再去开房打麻将。 说到打麻将我就生气——据mandy提供的可靠消息,上一次的团建活动,在我和姜越离开以后,瞿耀不让他们跑步了,也不让他们钓鱼了,不仅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盒最贵的冰淇淋,还带着他们一群人去镇上的棋牌室吹空调打麻将,一直到傍晚才坐大巴回来。 mandy说:“瞿总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我们有要求都尽管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玩得开心最重要。而且啊……他还特意嘱咐我们所有人,这些都不能跟你讲。” 要不是出了mandy这个“叛徒”,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被他给蒙在鼓里。 在经历了中午的打击过后,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原本是打算找个借口不去这一次聚餐的,但一想到瞿耀做的那些“好事”,我就忍不住要跟他反着来。 “我可以吃点清淡的。”我说,“还能吹空调打麻将。” “吹空调打麻将”这几个字音我咬得很重,看向瞿耀的眼神也充满了谴责。 他板着的脸一下就松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你要去就去呗,随便你。” == 去餐厅的路上,我给沈彤发微信,问她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你要有事的话,我随时都有时间。”她说。 “那你明天早上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可以啊。你生什么病了?” “等明天见了面再详细跟你说。” “好。” 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 瞿耀带我们去的餐厅是一家新开的,就在y会所隔壁。 我好久没来这边,下车的时候惊讶地发现y会所大门上贴着的封条没了,又重新开门营业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瞿耀。 “有一阵了吧。”瞿耀说,“但言良被他爸看得紧,不能往这边跑,所以我们也都不来这儿玩了。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y会所楼上打麻将。” y会所的大名大家都听过,但来过的人很少。 一时间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哦耶!终于要跟着boss去见世面了!” == 餐厅的服务员领着我们去了包房。 一推开门,里面居然已经坐了个人。 “姜越?”我在惊讶的同时,又有点心慌。 ——做了亏心事的那种心慌。 “他说你晚上不在家他就没饭吃,所以非要跟着过来蹭。”瞿耀语带嫌弃地解释。 总裁办的其他人看到姜越都有些尴尬——一来是不熟,二来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姜越却十分的自在,甚至还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你们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不介意不介意!”大家纷纷摇头。 我自然被安排到姜越身边坐下。 他的手刚触到我的腰,我的身体就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姜越感觉到了,小声问我:“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姜越看着我,眼里仍有一些不安。 “要是你不喜欢……我这就走。”他作势要起身,却被我拉住。 “我真没有不喜欢。”我说。 第456章 要不要 姜越留了下来。 点菜的时候,大家互相推脱着,最后把菜单递到了唯一的“贵客”——姜越的手上。 他按照我的口味,一连点了好几个辣菜。 瞿耀提醒他:“差不多得了,咱们部门没几个能吃辣的。” 姜越瞥向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别看她,她也吃不了。”瞿耀一下把我的“老底”全给掀了,“她今天牙疼得厉害,只能吃清淡的。” “牙疼?”姜越皱眉,“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牙疼了?” 我捧着脸说:“大概是今天才发作吧。” “吃药了吗?”他问我。 我点了一下头,他的神情才放松了一些。 大家可能都为了照顾我,后来点的都是清淡的菜。 我胃口不佳,没吃多少就停了筷子。 而这在其他人眼里,又成为了我牙疼的一桩佐证。 == 我准备跟着大部队转战y会所的时候,姜越把我拦住了。 “趁着时间还早,去一趟医院吧。”他说。 我吓得冷汗直往外冒。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这么点小毛病,吃点药就行了,哪用得着往医院跑啊!人家医生说不定都要嫌我小题大做呢!” 姜越思考了两分钟,“好吧。” 但他仍然没同意我去y会所,直接把我带回了家。 临睡前姜越让我吃药,我假模假样地把包从里到外地翻了一遍,佯装无奈地告诉他:“我可能把药落公司了。” 姜越立刻捞起放在床头的t恤一把套上。 我拽住他的衣角,着急地问:“你做什么去?” 姜越说:“出去买药。” “这么晚了,药店都关门了,明天再买吧。”我强行拖住了他。 “对了,我跟沈彤约了明天逛街看电影,一大早上就要出门。”我把这事儿提前知会他。 姜越问:“你们约的哪里?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沈彤早上过来接我。”我说。 == “沈彤来接我”不过是我为了不让姜越送我而撒的一个谎。 我六点半就醒了。 虽然极力放轻了手脚,但还是弄醒了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我的姜越。 ——那次从临溪古镇回来,他就搬进了主卧。 我还惊讶地发现,他腰上的那疤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道极淡极淡、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的痕迹。 “几点了?”他眼睛都没睁开,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我重又捞回他的怀里。 “快七点了。”我说。 “这么早?”他有些诧异。 “不早了。”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现在起床,换衣服洗漱,还得花至少半个小时化个妆。而且从这里去市中心稍微堵一堵就一个多小时,到地方都得九十点了。” 姜越悻悻地松开我,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 我当然没按照说的那样花半个多小时化妆,更没有花一个多小时去市中心。 我素面朝天出的门,乘地铁去了相距两站的妇幼医院。 我和沈彤在医院门口见的面。 “妇幼医院?”沈彤的嗅觉很敏锐,“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用验孕棒测了,两条杠。但我怕闹乌龙,所以今天再过来做一个检查。” “你怎么没让姜越陪你一起来?”沈彤问。 我心里一慌,还在想要用什么借口,就又听见她说:“哦,你是想确定了以后再告诉他吧~” “对。”我干笑着说。 我们俩去得早,顺利地赶在早上做完检查并拿到了结果。 医生说:“怀孕五周了。”她拿着b超单,还把孕囊指给我看。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冰凉,脑袋仿佛被人用木棍狠狠地敲了一下,耳边萦绕着的全是“嗡嗡”的声响。 最后是沈彤把我摇醒:“医生问你话呢!” 我猛地一惊,看向医生:“嗯?” 医生皱起了眉,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和善。 “这孩子你打算要吗?不要的话就早点动手术吧。不过我看你以前流过一次……如果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下来吧,不然你以后怀孕会越来越难,到时候想要孩子都要不上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 可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太不凑巧……万一生下来以后发现是陈熙的孩子……还不如现在就把他拿掉。 “我不要。”我说。 沈彤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什么啊?以你们现在的状况,又不是不能要孩子……” 我无力去跟她解释什么,只问医生:“什么时候能给我安排手术?” 医生给我开了单子,让我去做手术前必要的检查。 一出诊疗室,沈彤就拉着我问:“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你和姜越都领了证了,要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还是你怕怀了孩子会推迟婚礼的时间?” “不是。”我握紧了手里的缴费单,喉咙像被异物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是什么?”沈彤紧紧追问,像是不问出一个结果来就不肯罢休。 眼泪蔓延上来,溢满了我的眼眶。 我轻轻一眨眼,泪珠就从中滚落,砸在了地上。 沈彤看着我,有一瞬的呆怔,还有许多的惊愕。 她的嘴巴张了张,最终一言不发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没人经过的楼梯间里。 “你先别哭。”她用纸巾帮我把脸揩干净,压低了声音问我:“冷静一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断断续续地把餐会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彤,沈彤气得红了眼,眼里也有水光闪烁。 “妈的陈熙那个王八蛋!老娘要阉了他!”她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说。 “你别冲动……”我真怕她会说到做到,“不要为了一个王八蛋毁了自己。” “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毁了你?!”沈彤不由染上了哭腔,“姜越呢?做什么去了?你都这样了,他都没对陈熙做什么吗?!”她又把矛头指向了姜越。 “他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457章 余澜的身份 他前一阵子大概一直在忙和博越的合作项目,除了那天突然出现在陈熙家楼下,把我抓回家大吵了一架以后,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而陈熙—— 最近因为橙象的影视作品大受好评而时常登上娱乐新闻,成为了一众艺人及其粉丝想要巴结讨好的对象,可谓是“春风得意”。 ——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么想一想,好像确实又有点奇怪。 之前在浅水湾,蒋墨羽那一群人把我逼到了海里,不久以后维克托连带着与之有关的另几家企业就相继破产——分明这才是姜越的行事作风,他对陈熙……怎么看都有点故意放纵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能他有其他考虑吧。”我说。 “都他妈这样了他还考虑什么?”沈彤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破口大骂:“他是戴绿帽戴上瘾了吧?简直不像个男人!” 我被她话中的某些字眼刺痛,神色变得黯然。 沈彤很快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急忙向我道歉:“哎我说‘绿帽’那个不是在骂你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当然清楚她对我没有恶意,只是她戳中了真相,也戳中了我的疮疤。 好不容易,我们两人都冷静下来。 “你是对的。”沈彤拉住我的手,很认真地对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有了她的支持,我心里安定了许多。 我去缴了费,做了检查。 医生说我有炎症,给我开了洗剂,让我过一段时间再来复查,如果炎症没了,再给我安排手术。 这样的流程我以前走过一遍,这会儿也不觉得惊慌或者失望。 “接下来怎么办?回家吗?”沈彤问我。 “随便去哪儿逛逛吧,再看场电影。”我说。 万一姜越问我今天看了什么电影,我也有东西可说。 我们俩去了最近的商场,吃了饭,逛了逛,又看了一场电影。 但这将近两个小时我都一直在走神,电影讲的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我把票根塞进包里,把所有会暴露的东西——包括b超单、医生给开的药,全都交给了沈彤。 做完了这一切,又在网上搜索了电影的内容概要,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沈彤看着我做这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何必呢。”她说,“你和陈熙的事姜越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打掉孩子,他肯定能够理解。你这么瞒着他,万一他以后发现了,你们俩又要闹矛盾。” 我何尝不知道她说的话有道理。 “我只是……不想让他再痛苦一次。” 这样的痛苦,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够了,没必要再带上他。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 == 因为我们到的时候商场的停车位已经满了,沈彤把车停到了附近的马路上。 我和她一块儿过去,忽然看见从旁边的一家整形医院的大楼里走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还认识。 ——居然是余澜。 她穿着白大褂,头发和上一次一样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 她挽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的手,满脸堆笑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们俩走到门口,余澜松开中年妇女的手,像是在跟她道别。 中年妇女冲她挥挥手,上了自己的宝马。 “看什么呢?”沈彤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过神来,说:“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整形医院还有你认识的人?”沈彤很惊讶,又调侃说:“你确定那真是你认识的人,不是整成跟你认识的人一样的人?” 事实上,我也有这样的怀疑。 毕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姜越给我介绍的余澜是“‘博越创投’的经理”,而不是什么整形医院的工作人员。 这两个身份相差实在太大,若不是脸长得一模一样,我绝不敢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你进去看看,顺便问问刚刚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我对沈彤说。 “怎么了?”沈彤不解,“你不是认识她吗?还能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怕我真认错了人。”我说的是实话,沈彤却以为我在开她的玩笑,“滚!要去你自己去!” “我没开玩笑。”我认真地说,“那个人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但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跟整形医院完全扯不上关系。” “或许她有双胞胎姐妹呢?”沈彤提出一种假设。 “我没听她说过,所以你还是去帮我问一下,看看到底真相是什么。”我推着沈彤往整形医院走。 “好啦好啦!我去帮你问就是了!你别推我!”沈彤从包里摸出车钥匙给我,“你先去车上等我。” 我坐到了车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整形医院大门的方向瞟。 沈彤进去以后,过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问到了吗?”我着急地问她。 “喏。”她直接给了我一张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赫然正是“余澜”,职位却变成了“xx整形医院高级医师”。 名字一样,就否定了双胞胎的猜想。 也就是说,这个“高级医师”余澜,与那个“‘博越创投’的经理”余澜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 但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身份,还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身份。 而余澜作为“高级医师”的身份是我与沈彤亲眼见证的,不可能有假,那么只能是……姜越在骗我。 可他骗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我很肯定,他们俩没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 如果说之前是我盲目自信——或者说盲目相信姜越的话,那么在那次当着姜越与余澜见面以后,我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他们俩很少有眼神交流,姜越看她的眼神跟看其他不熟悉的人一样冷漠,而且他们两人的姿态始终坦坦荡荡,没有半点的暧昧。 也因为这样,我对姜越大费周章、特意给她伪造一个身份让她来见我,还给我解释那么一大桶十分的费解。 同时我也好奇,姜越跟一个整容医生在一起待那么长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第458章 再想想 “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沈彤问我。 “应该是。”我摩挲着名片上的“余澜”两个字。 “不进去打个招呼?”沈彤没急着开车。 “不去了。”我把名片胡乱塞进包里,“走吧。” == 我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儿。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亮红时明时灭。 我心里一个“咯噔”,后背隐隐发凉。 右手摸上墙壁按下开关,伴随着“啪”的一声,亮眼的白光充满整个空间。 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姜越翘着腿坐在那里,脑袋低垂着,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看上去竟有几分颓废。 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有几个都落到了外边。 “你……怎么了?”我迟疑着开口。 姜越嘴里叼着香烟,抬头看我一眼。 他的眸色深沉,里面隐隐有暗流涌动。 我走到阳台边,把移门拉到一侧。 屋内的烟气立刻向外飘散。 姜越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今天跟沈彤去做什么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他的声线紧绷,声音喑哑,像是压下了极大的怒气。 我越发的发慌。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逛街啊,看电影啊。” 为了印证我说的话,我还从包里把电影票根翻出来给他看,“喏,就是看的这个电影。” 姜越却看都不看一眼,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 “除了逛街、看电影,你们还做了什么?” 我强忍住移开视线的欲望,镇定地说:“没做什么啊。” 姜越勾起了唇角。 “你总说让我信任你,可每次遇到大事,你都瞒着我。” 他笑容中的讽刺格外的刺眼,也让我的心跟针扎一样的疼。 “我一直派人跟着你。”他这一句话让我仅剩的一点侥幸也消失,“我知道你去了妇幼医院,知道你去看了妇科,还知道你做了哪些检查。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他抿紧了双唇,下颌的线条愈发的锋利。 我深知再瞒不住他,身子一软,跌坐在了他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是,我怀孕了。” 我颓丧地弯下身子,用双手捂住脸,不让他看到我的悲伤与绝望。 “我……不想要他。” 这一句话我说得很艰难,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 姜越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喉头被堵住,溢出的眼泪浸湿了手掌,“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你的孩子……万一……万一……” 后面的话我实在说不下去,眼泪越流越凶,透过指缝不断地往下滴。 忽的,我被扯进了一个透着香烟味儿的怀抱。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我抱得很紧,不给我任何挣脱的机会。 “孩子是我的。”姜越的语气很坚定,“只能是我的。” 我一怔,恍惚间,似乎有点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生下来。” 然而他越是这样体贴,就越是让我愧疚。 “不行……不行的……” 我的脸贴上他被冷气吹得透着凉意的胸膛,眼泪全都糊到了他的胸口上。 “我不想一看到孩子就想到那个晚上……” 姜越稍稍退开一些,双手握住我的肩膀,逼得我与他对视。 “姚希你记住,那是我的孩子,是我们俩的孩子,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他用力地强调。 “姜越你别这样……”我别开头,吸着鼻子说:“早点做掉,对身体的伤害就没那么大……以后咱们俩还能要孩子,不急于这一时。” 姜越半跪在我面前,沉默着看我,眼里闪过不忍、难过、愤怒……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慢慢的酝酿、发酵,而后融入那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 半晌后,他开了口:“让我再想想,你先别急着做手术,行吗?” 最后的两个字,仿佛是乞求。 我闭了闭眼,哑声说:“好。” “半个月。”我给了他一个期限,“半个月以后,不管你想好没有,我都要去做手术。” == 我打从内心里不想要这个孩子,也做好了流掉他的准备。 姜越却不这么想。 “这边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周边也没个大医院,离旗峰还远。要不你把后面两个科目的考试放一放,我们先搬到我以前的那套房子里去?”他一边上网查着孕妇的各种注意事项一边问我。 “搬过去搬过来的多麻烦。”我不想给自己找事,更不想给他虚妄的希望。 “不麻烦啊。”姜越努力说服我,“我那里什么都有,也定期有阿姨过去打扫,只需要再买一些防滑垫啊、防滑拖鞋之类的东西就行了。而且那边距离军区总院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你要有哪里不舒服,我抱着你跑过去都不到十分钟。还有啊……” 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聒噪,伸手打断他:“好好好,搬搬搬。” 姜越立刻笑得跟个孩子一样,抱着我猛亲一口。 “那我们明天就搬!” == 姜越做事总是雷厉风行。 隔天晚上他来公司接我,带我回的就是他原来自己住的那套房子。 ——也是那套被狗仔拍到他和秦卿同居过的房子。 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即使秦卿早已成为了过去式,我仍觉得这屋子里有她的气息。 着实令人膈应。 姜越与我僵持了许久,突然笑了。 “哦,你是嫌弃这房子秦卿以前住过吧?”他仿佛开了窍。 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那都是假的。”姜越说,“秦卿住我楼下,我们只是进同一栋楼而已。” 在知道了许多真相以后,他的这一番解释在我看来也不是全然的不可信。 我抱着怀疑的心态进了屋。 这一套房子,与我曾经去过的所谓他们俩同居的房子装修风格、室内的摆设都十分相像,但许多细节上都能够看出不同。 ——果真不是同一套。 心里的结解开,我骤然轻松了一截。 他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拖鞋给我。 我只瞄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昨晚在网上看过的“孕妇防滑拖鞋”。 第459章 养一辈子 他所做的当然不止这些。 我翻遍了整个鞋柜,都没能找出一双高跟鞋——连坡跟都没有,全是软底的渔夫鞋;屋里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被他贴上了加厚的彩色防撞条,最上乘的实木地板上也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 ——更别提快要被防滑垫铺满的浴室。 这些东西跟整套房的风格格格不入,在我看来都有点拉低了逼格。 偏偏姜越还无知无觉,甚至还想在所有我会用到的空间都铺上地毯或者防滑垫。 我无法忍受地躲进了书房。 这里确实没有遭到他的过度“荼毒”,只是书架上摆了一排诸如《孕妇食谱大全》或者《孕妇宝典》之类的书。 我对着跟在我后面进来的姜越吼:“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哪知姜越不仅没有悔改的意思,反而皱起眉头,用食指抵住双唇,“嘘”了一声。 “小点声,不要乱吼乱叫,不利于胎教。”他教育我。 我无话可说,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快步往外走。 然后就听见姜越在后面喊:“走慢一点,别摔了!” == 姜越对我的“保护”不仅仅局限于在家里。 早上开完例会,瞿耀照例分配接下来的工作。 其他几个助理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到了我这里,就是轻轻松松的整理文件、看报表。 以瞿耀平时对我“大力栽培”的状况来看,这很不正常。 于是在出会议室之前,我喊住了他:“瞿总,我有事找您。” 瞿耀关上门,憋了一早上的冷脸立刻挂上了笑。 “恭喜你啊。” ……我就知道。 因为和陈熙的破事儿,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我怀孕了——哪怕关系好如瞿耀也不行。 更何况,这个孩子有极大的可能性不会被留下来。 我也不想别人跟着空欢喜一场。 结果姜越……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给他半个月的缓冲时间。 “谢谢。”我勉强勾了勾唇,“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你不用刻意照顾我。你这偏心得太明显了,其他同事会有意见的。” “有意见就有意见呗,只要别被我听到。”瞿耀在这种事上总是很想得开,“也不是我想对你偏心,主要是某人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就翻来倒去地说,让我给你少布置点任务,因为他知道你肯定不乐意这么早就回去休产假,又怕你操劳过度透支身体,只能来折腾我。”他斜着眼看我,不时冷哼一声。 我心里想着:算某人识相,嘴上对瞿耀说:“你给我加点工作吧,我保证不跟姜越说。” “得了吧。”瞿耀撇嘴,“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况且,我也怕你真累出了什么毛病,我还想活着看我大侄子出生呢!” 他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瞿耀掏出来一看,没好气地说:“说曹操曹操到。” 我往他手机屏幕上瞟,不是姜越又是谁? “哥,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你老婆安排了最轻松的工作了,你还想怎么样?”瞿耀问。 不知道姜越说了什么,瞿耀看向我,“行,我会盯着她的。” 我丝毫不怀疑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就是我。 等到他挂了电话,我问:“姜越又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提醒你,牙疼的时候多喝热水,别乱吃药。”瞿耀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脸的慌张,“哎你那天不是吃了药吗?对孩子有没有影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看他这着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不好意思跟他说牙疼是骗他的,于是说:“不知道哎,改天问问医生吧。” “还改什么天!”瞿耀瞪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做妈妈的自觉?这么重要的事你还要改天去问?” 他当即打了一个电话:“妈,我问您个事儿啊。怀孕期间吃了治牙疼的药,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吗?” “不是!我怎么会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您能不能别提结婚的事儿!还早着呢!” “行了行了!您能回到正题吗!人还等着呢!” “就姜越的媳妇儿!跟我一公司的!” 瞿耀忽然问我:“哎你吃的什么药啊?” “啊?”他这个问题倒把我问住了。 幸好我以前真的牙疼过,隐约还记得那药的名字:“叫‘布洛芬’吧好像。” 瞿耀立刻转述给他妈:“‘布洛芬’您知道吗?” “不不不,我没有质疑您专业性的意思。这不是市面上乱七八糟的药太多了,我怕您没印象呢!” “好了您别生气了,快给姜越媳妇儿解决问题吧!”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妈,这周我回家吃饭。” “是是是,一定把她带上!” 他这一通电话好不容易才打完。 放下手机的瞬间,他长舒了一口气。 “我妈说,这药可能会有影响。你要想留住孩子呢,就一定要定期做产检,万一有什么毛病也能及早解决。”瞿耀异常的严肃,随后又数落我:“不是我说,你这也忒粗心了吧!自己怀没怀孕没感觉的吗?还瞎吃药!” “怀孕前期哪有什么感觉啊!这个孩子也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平时生活上也没怎么注意……”说着说着我忽然意识到:这或许能够成为一个说服姜越让我打掉孩子的好机会。 “这事儿你会跟姜越说吗?”我问瞿耀。 “当然!”瞿耀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别想着让我替你保密!要不然被姜越知道了,咱们俩都得玩完!” “哦。”我故作失望地低下了头。 == 瞿耀果真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晚上姜越过来接我的时候,面色比早上要阴沉了许多。 “我前天吃了药。”我说。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注视着前方,“我知道。” “医生建议,最好是把孩子拿掉。”我又说。 “你想都不要想。”姜越的声音很冷,“就算这孩子生下来真的有什么病,我也养得起他一辈子。” 第460章 马上到 我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陈熙。 这件事得从我收到的一封请柬说起。 一位我爸多年的老友——也是s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女儿出嫁,邀请我与我妈前去观礼。 我爸出事前常与这位叔叔一起品茶、下棋,我妈与他妻子也会约出去逛街,因而我打电话询问我妈要不要去,她想也不想地说:“当然要去。你爸要不是现在不方便露面,肯定也得去。” 我妈问我:“小姜跟咱们一起去吗?” 我说:“他不去。” ——事实是,他想去,但被我拒绝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都快要被他给烦死。 除了上班,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就连上厕所,他都要守在外面,还不让我把门反锁,生怕我在里头出事。 ——以至于我都开始怀念从前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虽然累一点,但起码能够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所以,我用“我和我妈一起再加一个你不方便”这样的理由把他给打发了。 他大概也有这样的想法,于是没有强求。 那天姜越早早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他留了司机给我,把我和我妈一起送到万豪酒店。 尽管千行集团正遭遇着危机,但万豪毕竟是整个s市最高档的酒店。一般有钱人家的婚礼,如果在本地办的话,都会选在这里。 自“维克托”事件爆发以来,万豪酒店门口这还是头一回停满了豪车。 不知道是不是包了场,今天的宴席只有这么一家。 我和我妈按照指示牌上了楼,一对新人以及双方父母都站在宴会厅外头迎客。 新娘爸妈看见我妈,拉着她寒暄了好一会儿才肯放她进去。新娘妈妈更是特意叮嘱她吃完酒席以后不要急着走,下午跟她们几个牌友一起留在酒店搓麻。 这宴会厅应该是整个万豪最大的一间,以正中间的走道为界,分成了“新郎亲友”与“新娘亲友”两个“阵营”。 我和我妈都不是爱凑热闹的,在“新娘亲友”这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后边进来的人都往前面走,这一桌始终只有我们俩。 ——直到陈熙过来。 我和我妈磕着瓜子聊天。 我这个角度正对着大门,也就第一时间看见了陈熙。 愤怒、恐惧的情绪立刻涌上来,但因为有我妈在场,我无法抽身离开。 我低下了头,尽量不与陈熙有任何的视线接触。 我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他是男方那边的宾客,这样就算他看见了我,也不能和我们坐到一起。 ——可惜事与愿违。 “阿姨。”他热情地与我妈打招呼,同时带上我:“姚希。” 我妈不知道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心底里仍把他当做是“恩人”。 “小陈?你怎么也来了?”她很惊喜。 陈熙顺势坐到了我妈的身边。 “我父亲和张叔叔曾经交往甚密,可惜后来我父亲因罪入狱……好在张叔叔没有嫌弃,还不忘给我发一张请柬。”他解释说。 他口中的“父亲”指的应该是他的继父陈大海,毕竟他和方仲生的关系从未对外公开,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而“张叔叔”,则是我爸的那位老友,也是新娘的父亲。 所以说,陈熙跟我们一样,都是女方的客人。 “老张人确实挺好的,也不势利眼……”我妈就着“张叔叔”的这个话题跟他继续聊下去。 我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双手在桌下不断地绞着桌布。 时间流逝得这样慢,这一场酒席于我来说,就是无尽的煎熬。 与我和我妈的籍籍无名不同,因着橙象的发展越来越好,陈熙在s市也成为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同场赴宴的人中,认识他的不少。 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的亲友,进场后若是认出了他,必定要先过来打一声招呼,递一支烟。 也有不少人嫌这位子太偏,邀请他与他们同桌。 但无一不被他拒绝。 于是那些人转而好奇起他与我以及我妈的关系:“这两位是?” 陈熙一笔带过:“我的朋友。” 他们便都不再过问,但看我的眼神里仍留有许多好奇与探究。 我暗自后悔。 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在家里呆着。 被姜越时刻盯着,总比在这儿如坐针毡要好。 好在到了最后,全场的座位都几乎被填满。 陈熙被同桌的其他人不断搭话,再没有了与我妈聊天的工夫。 更顾不上我。 == 这场婚礼相当豪华,过程自然也相当冗长。 我们这儿视角不好,压根看不到什么,因而大家从头到尾都只等着吃饭。 ——结果等了快两个小时。 有陈熙在场,我毫无胃口,只是为了不让我妈看出异样,才挑着平时就喜欢吃的吃了两口。 “我吃饱了。”我对我妈说,“反正您也要留下来打麻将,要不我就先走了?”我征询她的意见。 我妈皱眉教育我:“大家都没吃完呢,你现在走算什么事?你不是说今天一天都没事吗?吃饱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到时候跟大家一起走。” 我们俩都压低了音量,但陈熙离得这么近,还是什么都听清了。 “要是姚希想走的话,我陪她一起吧。刚好我得回一趟公司,顺路送你一程。”他提议道。 我妈有点动摇。 我立刻回绝:“不用了。我也觉得现在走不好,还是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再走吧。” 我又摸出手机,给姜越发微信:“你等一下有没有时间过来接我?” ——要是姜越不来的话,我妈肯定得把我塞给陈熙。 姜越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我都能够想象到他脸上此刻得意的表情。 我咬着牙发出一个“是”。 “等着,我马上到。”他说。 == 姜越的“马上”,真的是“马上”。 我刚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一抬头,就看到宴会厅的门开了,姜越西装笔挺地走进来。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闭了闭眼又睁开,那个人影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越走越近。 第461章 下属 姜越的名气不输陈熙,在场的人,认出他的不少;但他与陈熙眼下的口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主动与他打招呼的人屈指可数。 姜越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径直走到我身边,对坐在我另一侧的人说:“麻烦腾个座。” 那人我不认识,起初是为了巴结陈熙才过来的,想来没什么身份,否则也不会在被姜越这样不客气地对待以后还笑着说“好”。 服务生很自觉地拿过来一套干净的餐具,姜越却没动。 “妈。”他先叫我妈,然后问我:“吃饱了吗?” 整个过程他都没往陈熙那边看一眼。 “饱了。”我说。 姜越深深地看我一眼,像是洞察了我的内心。 他勾了勾唇角,说:“饱了就好。” 后面也没像平时在家里一样,逼着我多吃。 我妈问姜越:“你公司不是有事吗?怎么又过来了?” “刚好过来处理一些事务。”姜越解释说。 桌上立刻有人恭维姜越:“听说姜总重新上任以来,万豪酒店的入住率有了显著的提高,成功度过了之前‘维克托’造成的危机……”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旁边的人就拱了拱他,朝着陈熙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人像是意识到什么,后面的话全都化作了尴尬的干笑。 一时间,桌上没人再说话。 最后还是陈熙开了口,却是向着姜越的:“姜总,我得敬你一杯。” 他端起酒杯站起来,“多亏了你,万豪才能有所起色。” 这口吻像极了上级夸奖下级。 我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陈熙确确实实拥有千行集团最多的股份,也拥有比姜越这个总裁更大的权力。 姜越抿唇微微一笑,整个人平静得都有些诡异。 “我一会儿还要开车,就以茶代酒——” 他把服务生先前给他倒的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也算是承下了陈熙对他的夸奖。 好不容易熬到了酒席结束,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我们也走吧。”我对姜越说。 “好。”他扶着我的腰,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又来了。 看到我朝天翻的白眼,他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解释:“这里人太多了,我怕他们不小心撞到你。” 他的理由充分,我无话可说。 姜越尽心地照顾我,也没忘记我妈。 “妈,您是就在这里打牌吗?” 我妈点头,“应该是。” “那快结束的时候您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过来接您。要是不在这儿了,您也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姜越说。 “好。”我妈应道。 == 我们特意先于陈熙离开,却没想到最后会在酒店的员工停车场和他碰上。 仿佛没有察觉到我对他的躲避与厌恶——或许察觉到了,却被他故意忽略,陈熙挡在了我与姜越的身前。 姜越的脸立刻沉下来,声音里像是搀着冰渣,“你想做什么?”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我与陈熙的中间,拉开我们两人的距离。 陈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向我。 “我听说……你怀孕了?” 他的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将我劈中,我张开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孩子真的要不得了…… 我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想。 陈熙笑了笑,说:“看来是真的了。” “我老婆怀没怀孕关你什么事?”姜越拉着我要走。 陈熙说:“我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当然关我的事。” 他话中的挑衅这样明显,姜越的怒火几乎立刻被点燃。 “你他妈再瞎逼逼!”他捏紧了拳头,直直地朝着陈熙的脸挥去。 陈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淡定地看着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即将到来的巨大痛楚。 然而姜越的拳头在距离他脸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算你识相。”陈熙笑着将他的手推开。 姜越怒瞪着他,却又是一副将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俩的互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姜越会对陈熙这样忍让? 这完全就不是姜越的性格。 陈熙很快为我解了惑:“姜越可不敢动我,否则我一个不高兴,他千行集团总裁的职位就保不住了。” 他现在的这副嘴脸,很有一些小人得志的意思。 叫我越发的瞧不起。 “你可别忘了,千行集团是在姜越回来以后才有起色的。”我忍不住为姜越辩驳。 陈熙分外不屑:“有起色又怎么样?我炒了他,大不了就是千行集团破产。但是我没了千行还有橙象,他没了千行,就什么都没了。” 陈熙的话很难听,但说的全都是事实——哪怕是为了奚落姜越的事实。 而我先前的疑惑也随之解开—— 怪不得在明知道我被陈熙坑了的情况下,姜越还一直没对他动手。 此刻我的心情不太好形容。 一方面我可以理解姜越这样的做法,也知道他这样做才能够利益最大化;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窝囊。 ——居然被样样都不如他的陈熙给压了一头,还怎么都翻不了身。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跟他离婚嫁给我?”陈熙问我。 我乜他一眼,冷冷地说:“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一个强奸犯。” “强奸?”陈熙笑了,“我可不这么认为。那天晚上你对我可是很热情的……” 我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巴掌就扇到了他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 我气得整个身体都在抖,仍旧悬在空中的右手尤甚。 陈熙回过神来,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我扇过的脸。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那样的狠戾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没关系。”他又笑,“只要你高兴,再扇我一巴掌都可以。” “是嘛?”我当即又一个巴掌扇过去,却在半途被陈熙握住了手腕。 “不是说再扇你一巴掌都可以?”我挑眉,语气相当的鄙夷。 陈熙冷沉的神色又在顷刻间转变为笑意,“我的意思是,不在其他人的面前,尤其是……不能在我下属的面前。” 第462章 工作关系 姜越没把我送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千行集团总部。 ——他的工作还没做完,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 “你去楼下的活动室等我,想吃什么让安娜去买。”姜越派了总裁办负责后勤事务的小助理陪我,又让霍随通知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 周六,过来加班的人不少,但活动室里压根就看不见人。 安娜和我是第一次见面,看我的眼神新奇中又带了点儿畏惧。 “夫人。”她怯生生地叫我,“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已经按照姜越的吩咐替我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准备了可以盖着睡觉的薄毯,又给我倒了水拿了零食。 “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把薄毯展开搭在身上,打算睡个午觉。 “姜总说了,我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陪您。”安娜站在沙发边上,一本正经地说。 我挺无奈的,“有人在旁边看着,我睡不着觉。” 安娜立刻背过身去,“您睡吧,我不看您。” 我实在拗不过她,把薄毯扯过头顶,遮住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也遮住之后可能会存在的其他人的目光。 但我还是睡不着,却不是因为安娜。 陈熙知道我怀孕了,这个事实让我很在意。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孩子拿掉。 可姜越那边…… 从上车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很差,过来的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 他的心情这么烂,我再提这事儿无疑是给他添堵。 只能等过两天他缓过来了,我再跟他好好谈谈。 唉……我深深地叹一口气,真令人头大。 我正纠结着,忽然听见安娜慌张地问:“余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姜总啊,但是他在开会,据说这会得一两个小时开,我就下来坐一会儿,找部电影看打发一下时间。”回答她的是个女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余小姐”。 而这个声音……我听着觉得有点耳熟。 “这……”安娜十分的为难,“余小姐,您要不去隔壁玩玩游戏什么的?这边影音室暂时不对外开放的。” “为什么?”余小姐问,大概是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我,她又“哦”了一声,音量也降了下去,“那我去隔壁吧。” 她这样善解人意,我反倒不好意思再睡下去,便掀了薄毯坐起来。 “没关系……”“的”字还没出口,我就惊得愣住了。 这位“余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身份成谜的余澜! 余澜受到的惊吓也不比我小。 “姚、姚小姐?”她努力地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慌张,“你怎么在这里?” 我定了定神,说:“我等姜越下班。” “哦哦哦!”余澜连连点头,“看来姜总今天是没时间跟我谈合同的事了,我改天再来吧。” 她转身要走,被我叫住:“余经理,等一等。” 余澜问:“姚小姐还有什么事?” 我弯唇一笑,“既然你和姜越约好今天要谈合同,他肯定给你预留了时间。你刚刚不是说想看电影吗?安娜,看看余经理想看什么,给她放一下。” “好的。”安娜连忙打开了电脑和投影仪,问余澜:“余小姐,您想看哪一部电影?” “我想了想,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余澜说,“要不然我还是去隔壁打游戏吧,不妨碍姚小姐午睡了。” “那我陪余经理一起打游戏吧。”我走过去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余澜的笑容连带着身体一起变得僵硬。 “我、我不用人陪的!”她摆着手说,“不信你问安娜,以前我过来的时候也没让人陪。” 安娜点头,说:“的确是这样。” “那是姜越招待得不够周到。”我板起了脸,“余经理大老远的从b市飞过来,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活动室里呢?” 我刻意强调了“从b市”这几个字。 上次她说要赶飞机回b市,却又出现在s市的整形医院…… 我都数不清她跟我说的那些话里到底有多少个谎言。 “我……”余澜急了,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安娜。 安娜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她的老板,她自然不敢忤逆我。 于是,在我的“强迫”下,余澜和我一起去了隔壁的游戏室。 游戏室里有桌游和各种电子游戏。 我平时也就玩玩“消消乐”这类的手机游戏,对其他游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余澜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俩对抗,那就好比菜鸡互啄,一点意思也没有。 余澜大概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我能看出她的厌烦,但为了不跟我有其他的交流,她一直坚持着,摆出一副专注打游戏的模样。 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过去。 安娜收到楼上传来的消息:“姜总的会开完了。” 余澜立刻扔下游戏手柄,也不管这一局游戏才进行到中途。 “我先上去了。” 她抓起自己的手包,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我直接关掉游戏机,把散落一地的卡带收好。 安娜问我:“夫人,您不玩了吗?” 我摇头,问她:“那个余小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安娜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很意外我会问出这个问题。 “您不是认识她吗?” “只是见过一次,不知道她具体是做什么的。”我扯谎。 “我也不清楚。”安娜说,“您也知道,我在总裁办是级别最低的助理,只能给其他人打打杂,偶尔负责接待一下客人……那位余小姐前一阵子隔几天就来找一次姜总,后来姜总出差回来,余小姐就再没来过了,直到今天。不过,姜总和余小姐肯定没什么的!”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慌张地替姜越解释,“夫人您千万别想多了!他们俩就是单纯的工作上的关系!” 我觉得好笑,故意斜着眼觑她,问:“你连余小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和姜总每次见面都谈些什么,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第463章 没有寄件人的快递 “我、我、我……”安娜急得舌头都快要打结,眼眶也悄咪咪地红了。 这件事与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我也不是有意要为难她。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握住了她的手,冲她笑了笑,“我就是逗你一下而已。” 安娜这才松一口气。 == 姜越在晚饭前结束了所有的工作,下楼来找我。 他一出现,安娜就识趣地自动消失了。 我不断地往他身后张望,却没瞧见其他人的影子。 姜越问我:“看什么呢?” “余经理啊。”我说,“她不是跟你谈合同的事吗?怎么你们俩没有一起下来?” “合同早就谈完了。”姜越的脸上不见一丝的慌张,“她也已经回酒店了。” “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埋怨他,“人家怎么说都是你们公司重要的合作伙伴,而且人家还为了你们这合同专门从b市飞过来,你居然跟人家谈完事以后,连饭都不请人家吃一顿!” 姜越的表情仍没有多大的变化,“我说要请她吃饭,她自己不愿意。” ——我无法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哎对了。”我故作无意地提起,“说起来也挺巧的,那天我跟沈彤一起出去,见到一个人长得跟余经理特别像!” 姜越的眼皮动了动,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镇定。 “是吗?”他的语气特别敷衍,好像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不管他有没有兴趣,我都要继续说下去。 “是啊!真的特别特别像!要不是余经理不在s市,也不在什么整形医院工作,我都要怀疑她们是一个人!” 姜越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始终安静地护着我往外走。 我问他:“余经理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啊?” 姜越这才出了声:“我没问过。” “那她下次过来你问问啊!”我叮嘱他。 “好。”姜越答应。 啧,他还真是定力惊人。 都这样了,都没能露出破绽。 要不是我有余澜的名片,说不定都能被他给骗过去。 “要是那个人真的跟余经理有关系就好了!”我小声地嘀咕。 姜越这才有了一些正常的反应:“为什么?” 我摸着自己的鼻梁,故作苦恼地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鼻梁太矮了,想去垫高一点。但是现在整形医院那么多,想找一家正规的、靠谱的很难,要是我有认识的专业人士,就能跟她咨询一下了。” “你要想找正规的整形医院,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鼻梁矮。”姜越盯着我的鼻梁,认真地说,“也不认为你需要去做整容。” “嘁。”我面上虽不屑,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那你呢?”我又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足,需要整容的吗?” 我对着他这张脸研究好几天了,一点没看出来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越发的好奇他跟余澜两个人待在别墅的那几天都做了什么。 姜越垂眸思考了几秒才说:“没有。” == 周一早上,前台小妹给我打电话:“姚希姐,有你的快递。” “好的,我马上过去拿。”我说。 “哎——”前台小妹叫住我,“你多带一个人过来哈!那快递有点重,我本来想给你送上去的,但是没抱动。” 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原以为是哪家合作公司寄过来的文件或是其他东西,但既然很重,就肯定不是这些。 我虽然经常网购,但送货地址都填的家里,绝对不会有人给我送到公司里来。 我叫了mandy跟我一起过去。 “姚希姐,这个!”前台小妹指着一堆包裹里最大的那个对我说。 包装的纸盒上没有任何的品牌logo,我瞟一眼快递单,寄件人的地址和电话都是空着的,下方我们公司的地址以及我的手机号却没有一处错误。 看过许多悬疑电视剧和小说的我立刻产生了一个脑洞:“这里头装的……该不会是炸弹吧?” 这么神秘,还很重…… 前台小妹和mandy都被我吓得瑟瑟发抖,就差没抱作一团。 “不、不会吧……”mandy哆哆嗦嗦地说,“要不然……咱们报警吧?” 好在前台小妹及时反应过来:“这里头不可能是危险品!你看这快递单,是x丰的,这包裹也是天天往咱们这儿跑的x丰小哥给送过来的。这里头的东西要有危险,x丰不就拒收了,还能好生生的送到我们公司啊?” 我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去。 “说的也是。”mandy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 我和她一人一边,合力把包裹抱起来。 如前台小妹说的那样,这一箱东西确实很重,我和mandy两个人抬都有点吃力。 好不容易回到了我的工位,mandy没急着走,而是催促我:“姚姐,你快拆开来看看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怎么就那么沉了!” 我拿了拆信刀,把纸盒最上层的塑料胶袋划开。 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层厚厚的泡泡纸。 mandy把一叠泡泡纸都抱出来,箱子里的东西才露出了真容。 “好像是……营养品?”mandy一手拿着一个贴着外文标签的玻璃瓶,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到说明。 “这什么呀?海藻油?维生素片?这些东西不是孕妇吃的吗?”她疑惑地看我。 在听到她说“营养品”的时候我就已经慌了,“孕妇”这个词更是让我吓得抖了一抖。 “是吗?”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mandy分外笃定,“我一个姐姐在国外做代购的,天天就在朋友圈发这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寄给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 说到这里,mandy捂住了嘴。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震惊。 “姚姐,该不会你……” “别瞎猜!”我冷着脸否定了她的猜想,“这东西是不是寄给我的还两说呢!连寄件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但人家收件人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mandy指着快递单说,“这东西绝对是给你的没跑了。” 第464章 神秘朋友 mandy忽然反应过来:“哦哦哦!这种事情前三个月都不能对外讲的是不是!”她冲我眨了眨眼,给了我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我什么都不知道哦!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我却更加的放不下心来。 mandy回了自己的工位,我仍在猜测这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应该不会是姜越。 他要买的话,肯定让人送到家里,再不济也是送到他自己的公司。 这么重的东西,在家里他是碰都不让我碰一下的。 幸好知道我怀孕的总共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我可以一个个地排除。 我给沈彤发微信:“你给我买东西了?” 沈彤:“?????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我三言两语打发了她,又去问瞿耀:“你给我买营养品了?” 瞿耀一脸懵逼,“啊?”显然闻所未闻。 “我收到了一箱营养品,没有寄件人信息,还以为是你送的。”我解释说。 “不是我。”瞿耀说,“会不会是姜越?”他猜测。 “姜越买的没必要寄到这里。”我说。 瞿耀摸摸鼻子,“那也是。” “还有谁知道我怀孕了?”我问。 “言良。”瞿耀说,“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言良啊……”以他和姜越、瞿耀的关系,会知道也正常,可他完全不像是会这样一声不吭给我送东西的人。 “我帮你问问他。”瞿耀主动提出。 几分钟后,他答复我:“也不是言良。” “你的其他朋友呢?都问过了吗?” “问了,不是。” 我怀着满腹的疑惑,一直煎熬到了下班。 因为东西太重,瞿耀帮我搬到了楼下。 他敲了敲车窗,示意姜越:“开一下后备箱。” 姜越看着他怀里的大纸箱,皱眉问:“什么东西?” 瞿耀朝着我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你老婆咯。” 我坐上车以后告诉他:“一箱没有寄件人信息的营养品。” “没有寄件人信息?”姜越的眉心蹙得更紧,“瞿耀!”他扭头冲着车后喊,“别放车上了,直接扔了吧。” 瞿耀刚把纸箱放下,还没来得及关后备箱,这会儿隔着一个车厢跟姜越对望。 “扔了?”他像是没有听清。 “嗯,扔了。”姜越重复。 “这些东西挺贵的啊。”瞿耀有些舍不得,“一瓶就好几百呢。” “再贵我都买得起。”姜越的态度很坚决,“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谁知道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瞿耀思忖了片刻,“好吧。”他把纸箱重新抱起来。 “哎——”我拦下他,“说不定是哪个朋友送的呢,等弄清楚了再说吧。” 万一真是我哪个神通广大又喜欢故弄玄虚的朋友,到时候人家问起来,我要说扔了,得多不好意思。 “在那之前我不动这些东西就是了。”我说。 姜越最终选择了向我妥协。 这一箱东西他搬回家后,直接放进了杂物间。 我则一直等着那位神秘的朋友主动跟我联系。 两天后,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包裹收到了吗?” “你是谁?”我连忙问。 许久后,那边回复过来:“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好奇又忐忑地等到了晚上,中间那人再没发短信过来,我打电话过去也被直接挂断。 我把短信拿给姜越看,他比我要淡定许多。 “那就等着呗。”他说。 我俩刚到家,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吃饭了吗?”她问我。 我看了眼把满满的两个大购物袋往厨房拎的姜越,说:“还没呢,姜越马上就做。” “别做了。”我妈说,“我就在你们小区对面那家西餐厅,你跟小姜一块儿过来吃吧,我请客。” 听她语气这么豪爽,我不由调侃:“怎么着,今天打牌赢钱了?” 上回参加完婚礼,她跟原来的几位富太太又恢复了联系,这几天约了好几回麻将了。 我爸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抱怨,说我妈一出门就是一天,都不管他。 “是啊。”我妈喜滋滋地说,“你们快过来吧,我都饿得不行了。” 我赶紧去叫姜越:“别做饭了,待会儿跟我妈一起吃,她请客。” 姜越放下手里处理了一半的鱼,问我:“妈怎么突然要请咱们吃饭了?” “她今天打麻将赢了钱,刚好又在附近。”我取下他脖子上挂的围裙,催促道:“快点儿洗个手换鞋,我妈说她饿了。” 姜越挺怕我妈的,更怕惹她生气。 因此用了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生怕让我妈等久了。 然而等我们到了对面的西餐厅,才发现在座的不只有我妈一个人。 陈熙坐在她的身边,殷勤地给她倒着水。 我忽然生出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我妈很快就看到了我们。 她招了招手,说:“这边!” 我就算想走也已经迟了。 姜越似乎察觉到了我内心的不安,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我。 “没事的。”他抿唇微微一笑。 我狂乱跳动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们俩手牵着手走过去,在我妈和陈熙的对面坐下。 我妈主动解释:“我打完牌出来碰见了小陈,就顺便约他一起吃饭。” “嗯。”陈熙接过她的话,“我和阿姨都在附近的那个会所打牌。” 我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联合我爸,阻止我妈和那群富太太们再约牌。 点完了餐,陈熙突然问我:“我给你买的东西你都吃了吗?” 我一惊,抬起头瞪大了眼看他。 “那些……”顾忌着我妈,“营养品”三个字我没说出口,“是你寄到我公司去的?” “对啊。”陈熙的姿态是桌上所有人里头最自然放松的,“我一个下属去国外出差,我让他带回来的。” 我勉强笑了笑,说:“谢谢啊。” 陈熙也笑:“不客气。毕竟……”他的视线向下,扫过我依旧平坦的小腹,“我们俩这么熟了。” 我的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肚子上,以隔绝他的视线。 “什么东西?”我妈插进来问。 “就是……”陈熙紧紧盯着我,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第465章 职场霸凌 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一些零食罢了。” 随着陈熙话音的落下,我的心也跟着落回了原处。 我妈立刻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姚希都这么大人了,你还给她买什么零食!” 我连忙跟着附和:“对啊,我也不怎么爱吃零食,以后别浪费钱了。更何况——”我挽住姜越的胳膊,偏头靠上了他的肩膀,“我想吃什么,姜越都会给我买的。” 姜越低头看我,眼底一片温柔。 “嗯。”他轻轻笑着,应了一声。 我妈责备我们:“你们俩秀恩爱别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呢。” 她悄咪咪地给我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在提醒我注意陈熙的感受。 她知道陈熙对我有好感,否则当初也不会费那么大劲撮合我们俩。 所以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攒这么一个饭局?不是故意制造尴尬吗? 我和姜越被要求不能秀恩爱以后,就都尽量不开口说话了,席间只有我妈不断地跟陈熙搭话。 陈熙偶尔也会抛一个话头给我,但每次都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 饭吃到最后,姜越找了个借口离席去买了单。 我妈找服务员结账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实。 “你这孩子!”她埋怨姜越,“不是说好了这顿我请的吗?” 姜越笑着解释:“就当是还陈总一个人情。” 陈熙也笑,“姜总真是见外了。” == 一回到家里,姜越就从杂物间把那个纸箱搬出来。 “你要干嘛?”我问他。 他头也不回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冷冷地说:“拿下去扔掉!” == 陈熙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隔了几天,前台小妹又给我打电话:“姚希姐,来拿快递吧!又是那种特别重的!” 我没急着下去,而是问她:“你看看快递单,写寄件人了吗?” “没呢,跟上回一模一样。” “这包裹我不要,等明天x丰小哥过来,你让他拿走。以后再有这种没寄件人的快递,你直接帮我拒收。”我说。 前台小妹答应:“我知道了。” 我又给陈熙发短信:“不要给我寄东西了,我不会收的。” 过了好久陈熙才回复我,很简单的一个字:“好。” 结果第二天—— 前台小妹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姚希姐,你快下来一趟!” “拿快递?”我问。 “不是快递不是快递!”她相当的激动,“你下来了就知道了!” 她这个反应让我有点慌。 但我还是下了楼。 一到前台,我就看到一个穿着某花店制服的年轻小伙子,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在那里。 “姚希姐姚希姐!”前台小妹把我拉过去,“快快快!你的花!” 小伙子问我:“是姚希小姐吗?” 我怔怔地点头,“是我。” “您的玫瑰,麻烦签收一下。”对方拿出单据,又递给了我一支笔。 我握着笔,却没有签字。 “这花是谁送的你知道吗?”我问他。 小伙子摇头,“我只负责送货。” “那你们公司能查到那个人的信息吗?”我又问。 “这个……”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得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 他打完电话后告诉我:“不好意思啊姚小姐,客户信息是需要保密的。” 闻言,我把手里的笔连着单据一起还给他,“那我不收了,你拿回去吧。” “这……”小伙子越发的进退两难,“姚小姐,您就签收了吧!这花也碍不着您什么事不是?”他劝我,“您要是把这花退回去,我就得扣工资了。” 他很无辜,我知道;而他哭丧着脸的表情也叫我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花有很大的可能是陈熙送来的。 他的东西,我不能收。 “不好意思。”我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前台小妹为他说情:“姚希姐,一束花而已,你就收下吧!好歹让人家回去能够交差啊!而且这花这么漂亮,我要是你,我就收了!” “那你收吧。”我说完就转身上了楼,又给陈熙发短信:“也不要给我送花。” 这一回陈熙没有回复我。 ==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去4s店出了一趟外务,顺便在那边吃了顿午饭。 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路上碰到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像是含着不满和谴责。 我拉了mandy进休息室,问:“我出去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mandy说:“现在公司里都在传,说你仗着自己总裁特别助理的身份,欺负人家没资历没背景的小员工呢!” 我惊了,“我欺负哪个没资历没背景的小员工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发生过这种事? “就前台那个小雨呗!”mandy说,“据说有人今天早上去前台拿快递,看见小雨在哭。而在那之前,你刚刚从前台离开。虽然小雨不肯说是因为什么,但是……大家很难不联想到你身上。”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我不过就是拒收了一束花,怎么就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 “所以你到底把人家小雨怎么了?”mandy好奇地问我。 “我……”我把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又自己推测了一下小雨哭的原因:“可能是我最后那句话说得太强硬了。” mandy摸着下巴点头,“我觉得也是。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小雨一开始就不该插手你的事。” 她能站在我这边,让我感到十分欣慰。 “待会儿下班以后我去找小雨,跟她道个歉吧。”我说。 不管怎么样,她会哭都跟我脱不了干系。 然而我没料到的是,我“职场霸凌”的事会在公司里越闹越大。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欺负前台小员工、仗着总裁“宠爱”在整个部门都累死累活的时候干着最轻松的工作、部门团建期间扔下包括总裁在内的所有人提前离开的“黑料”传遍了整个公司。 于是,我跟瞿耀“有一腿”的传闻甚嚣尘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事,居然被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 第466章 不要脸 也因为这样,我被瞿耀“传召”进了办公室。 “我俩的绯闻必须澄清。”他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 “万一传到姜越耳朵里,我就算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我倒不觉得,“咱们俩又不是真的有一腿。” 瞿耀“呵呵”冷笑,“那是你不够了解姜越。” 可当我要求对姜越进行更深一层的“了解”,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要都告诉你了,我就真的死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瞿耀的双手搁在桌面上,一脸的冷肃,“就是找出制造绯闻的人。” 这种事情说起来很容易,可—— “咱们公司加起来几百号人,这得从哪儿查起?” “先从总裁办开始。”瞿耀的目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百叶帘,看向办公室外忙碌的众人。 “别的不说,到处散播你任务最轻松、团建提前离开的人,一定是总裁办的。” 他的这个逻辑没有错。 “但是我们部门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和姜越的关系,怎么会造我和你的谣?”我也不敢相信那些天天与我相处的同事,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就只有等我逮到那个造谣的人,亲自问问他了。”瞿耀脸上的笑容冷而危险。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工作,情绪上不要受到影响。要实在不行,我可以提前给你放产假。” “公司里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怀孕。你要给我放了假,那些人背地里指不定得怎么编排我们俩。”看到瞿耀脸上的担心,我笑着安抚他:“你放心好了,我以前被人泼过的脏水,可比这一次脏多了。就算我是颗玻璃心,也早就变成钻石了。” 这么点小打小闹对我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 瞿耀思忖良久,说:“那好吧,不放假,但是你也别插手。” 我答应:“好。” == 下班的时候,我特意去了一趟前台,打算跟小雨道歉,小雨却不在。 一个市场部的女同事恰好出来。 我因为负责市场这一块,经常跟她打照面,彼此还加过微信。 她看见了我,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拉住她,“徐慧……” 她仿佛才刚刚认出我一样,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不是姚特助吗?都下班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这样的阴阳怪气,很明显也是受到了那些绯闻的影响。 “我来找小雨。”我说。 “找小雨?”徐慧笑中的讽刺更甚,“小雨早上哭得太厉害,哮喘发了,下午就请假去医院了。” 我和小雨的接触只在拿快递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她有哮喘这一回事,因此这会儿听得心惊肉跳。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问徐慧。 “没有。”徐慧想也不想地说。 这时候另一个女职员出来。 “慧姐!”——看样子是认识徐慧的。 “你怎么还没走?”她问徐慧。 “姚特助找我有事呢!”徐慧笑着说。 那女职员闻言多看了我几眼,“这位就是姚特助啊?”她的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轻蔑。 “是啊。”徐慧点头,“姚特助分管咱们市场部,以后你可能也要跟她接触。哦不过市场部最近都是杨特助兼管了,改天杨特助下来的时候我带你见见她。她这个人工作挺负责的,从她身上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我原先的大部分工作都被瞿耀安排给了他从万豪带过来的唯一一位助理杨琳。 我听瞿耀说过带她过来的原因:一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在万豪的时候就是他的“得力右手”;二是因为杨琳自己强烈要求,哪怕在这边工资比原来低了大几千,也要跟着瞿耀。 我跟杨琳交往不深,她这个人比较高冷,平时都不怎么爱跟部门里的其他人说话,一心都扑在自己的工作上。整个部门跟她最熟的。除了瞿耀以外,就是她带的那个新人小宋。 市场部的人能不能从她身上学到东西我不知道,但“工作负责”这一点我还是承认的。 因此在明知道徐慧这话是针对我的情况下,我也半个字都没有反驳。 “好啊。”女职员应到。 徐慧看了看手表,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我松开她,又冲她们挥了挥手,说:“再见。” 她们俩手挽着手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拐弯过后,女职员问:“那女的找你做什么啊?” 徐慧冷哼一声,“她来找小雨的,我说小雨去医院了,她又跟我要小雨的联系方式。” “你给她了吗?” “我傻了吗把小雨的联系方式给她?让她给小雨打电话,好在背后威胁她啊?” “也是。那种不要脸的人,肯定能做出这种事。” “对啊!也不知道瞿总看上她哪里了!也就一张脸比一般人强一点,要身材没身材,要人品没人品,工作能力也不行!走后门进的总裁办还让她骄傲上了,跑下来欺负一个小前台!真是恶心!”徐慧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 “慧姐你小点声儿,别让那女的听到了!”女职员提醒她。 “听到了怎么样?她有本事让瞿总开除我啊!到时候看我不去法院告他们!彻底把他们的名声搞臭!” 后来大概是电梯到了,她们的对话才戛然而止。 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徐慧和那个女职员,不过是公司里其他员工的一个缩影。 她们对我的看法,几乎可以代表大多数的员工。 更叫我难过的是,徐慧还是认识我的,都对我产生了这样深的误解,那那些从未与我见过面的人……我不敢去想。 这谣言居然有这样大的力量,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我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别人对我的负面评价,不会轻易地把我摧毁。 平定了一下情绪,我给熟识的人事部经理打电话:“亲爱的,你要方便的话,能帮我查一下前台小雨的联系方式吗?” 第467章 事出有因 我进公司的时候,是隐瞒了身份的。 谁也不知道我是公司老板的女儿——除了人事部经理。 毕竟我的入职资料是要经她的手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我爸妈的姓名。 所以在眼下,当全公司都诋毁我、误解我的时候,她也依然对我客客气气,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好的,我这就给你查。” 十分钟后,小雨的手机号、qq号、邮箱,全都被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上了姜越的车,在他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我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哪位?”小雨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想来病情已经好转。 “我是姚希。”我说。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哦,姚希姐啊。”小雨在笑,笑声却极不自然,“你找我有事吗?” “今天早上的事,对不起啊。”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我刚刚去前台找你,才知道你哮喘犯了去医院了。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我过去看看你。” 小雨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吃了药,已经没事了,现在都在家了。” “那要不然……你把你家里的地址告诉我,我过去找你。”她的病怎么都是因我而起,我有义务过去探望一下,赔偿她的损失。 “哎别!”她很慌,“我跟好几个人合租的房子,你过来的话不方便!” 这种情况,我确实不方便过去打扰。 “那好吧。”我说,“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正式向你道个歉。” 小雨这回没有推拒,“好。” 挂了电话,姜越问我:“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含糊其辞:“工作上的一点事。反正就是我说了重话,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还害得她犯了哮喘。” “你对一个小姑娘能说什么重话?”姜越斜眼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在外头对谁都挺好的,也就对我狠心,老往我心口上戳刀子。” 我竟无言以对。 “要她真让你说了重话,肯定是她自己的毛病。”姜越这结论下得没有一点儿犹豫,“要我是她,我都没脸哭,她还能哭成哮喘……呵,这心理承受能力,早点辞职在家里待着得了,哪家公司都供不起这种公主病。” “行了行了。”虽然他站在我这一边让我十分感动,但这一番言辞在我看来略显刻薄了。 ——幸好我不是他手底下的员工。 “半个月的时间快到了,你考虑好了吗?”我换了个话题。 姜越扭头,狠狠地瞪我一眼,“你看,你又在往我的心口上戳刀子。” 我:…… “我考虑好了。”他恢复正经,“我要这个孩子。” 倘若没有陈熙这一出,在姜越的坚持下,我说不定真的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但是陈熙那边……” 陈熙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我。 我要是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怀着他的十个月里怕是不会有一刻的安宁。 而这孩子万一真是他的,恐怕这一辈子我们几个人都得搅和在一起。 “陈熙那边你不用担心。”姜越仿佛胸有成竹,“他想做什么就由他去,你不理会他就行了。” 我仍有些不安,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好吧。” ==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电话:“姚特助,前台有你的花。” 差一点我的脏话就要飙出来。 “麻烦帮我拒收了。”我说,而后又问:“你是谁?小雨不在吗?” 电话里的女声相当的陌生。 “小雨辞职了。”她说,“不好意思啊姚特助,这花拒收不了。送花的人说,你要是不收,他就在咱们公司等一天。”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的第一句话上,以至于她后面说了什么都没能听清。 “小雨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今天早上过来上班才被通知暂时调到前台接替小雨的。”她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说完就要挂电话。 “哎姚特助!你的花怎么办啊!”她着急地问。 “帮我扔掉吧。”我说。 我立即给小雨打了电话,那头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我又去找人事部经理:“前台的小雨辞职了吗?” 人事部经理在问过自己手底下的所有人后告诉我:“对,她昨天晚上给他们经理发的辞职信。本来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辞职至少要提前一个月提出来,但是吴雨表示可以放弃这个月的工资,只想立刻离职。再后来,他们经理没联系上她的人,早上就通知人事给吴雨走了离职流程。” “流程走完了吗?”我问。 “还没有。”人事部经理说,“关于她这个月工资发不发的事,我们和她的经理还在讨论。她经理的意见是,虽然吴雨离职得很突然,不符合公司规定,但也是事出有因……”说到这里,她突然支吾起来,“反正就是,我们应该更人性化一些,体谅一下吴雨,给她把工资发全。” 我很在意她话里的那个“事出有因”。 “小雨辞职是因为昨天的事吗?”我问。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 “嗯……不是的。”人事部经理越发的吞吞吐吐,“是她自己的原因,不太好跟别人说。” 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再逼问就显得太不识趣。 “先别给她办离职手续。”我说,“这个月的工资,包括奖金,也一分不少的发给她。” “哎?”人事部经理似乎非常的惊讶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麻烦你待会儿把她的住址再发给我。”我打算亲自去找她,把中间的误会解释清楚。 然而午饭过后,mandy给我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姚姐,现在大家都在传,小雨这么着急离职,甚至连这个月的工资都不要了,是因为你昨天给她打电话威胁她了。” 我忽然想到人事部经理在电话里的闪烁其词,以及她对小雨离职原因的闭口不提。 ——真相居然是这样。 第468章 人间蒸发 我跟姜越说今晚部门里有活动,不用过来接我。 而瞿耀在我的胁迫下帮我打了掩护,当然同时他也提出了要求——要跟着我一块儿去找小雨。 我从人事部经理那里拿到了小雨的住址。 她住在离公司坐地铁半个小时的一个小区,瞿耀开车过去倒花了快一个小时。 这小区不算旧,但也建了好多年了,所有的楼都不超过七层,也就是说——没有电梯。 偏偏小雨就住在七楼。 ——据说这样的房子房租会低一些。 室外三十四五的温度,我和瞿耀爬上去都已经汗流浃背。 我因为长期缺少锻炼,站到小雨家门口的时候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扶着墙喘粗气,等着过快的心跳自己平定下来。 没有门铃,瞿耀上前敲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子出来。她脚上靸着拖鞋,身上穿的却是工作套装,脸上的妆也在,可见是刚下班回来。 看见我们,她愣了一下。 “你们找谁?” 她的视线偷偷地往瞿耀的脸上飘,脸也悄悄地红了。 瞿耀绕过她,往屋里看了看,问:“吴雨在吗?” “吴雨?她不住这儿了。”女孩子说。 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我就怕遇上这种事,所以还跟人事部经理确认过。 她跟我说,这个住址应该就是最近的,因为上个月公司发年中福利,更新了一遍所有员工的住址。 “她昨天晚上突然说要辞职回老家,收拾了一晚上东西,今天一早就走了。” “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辞职?”我问。 “她说在公司里干得不开心,受人欺负了。”女孩子的脸上写满了同情,“我估计她被人欺负得挺狠的,不然也不会上个月刚刚交了半年的房租,这会儿都没来得及把房间转租出去就走了。” 如果说小雨突然辞职我还稍微能够理解,但她连房租都不要,连夜搬走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太令人疑惑。 不过是受了我的“欺负”,大不了换一份工作,有必要离开s市吗? “你现在能联系上她吗?”瞿耀问。 女孩子摇头,“她走的时候就跟我们说她原来的那个号不准备用了,等回了老家就换新的。本来我有个同事想租她的那间房,我想问问她怎么把房租打给她,结果打她的电话就始终无法接通。” 我和瞿耀对视一眼。 “这是我的名片。”瞿耀掏出自己的名片交给她,“你要是哪天联系上吴雨了,麻烦告知我一声。” 女孩子看了一眼他的名片,倒抽了一口凉气。 “您是、您是旗峰的总裁?!” 瞿耀挽起一个微笑,“是。如果你哪天想换工作了,也可以来找我。” “好、好,一定!”女孩子连连点头,一张脸更红了。 下楼的时候,我调侃瞿耀:“瞿总,这么点小事,用不着您出卖色相吧?” 瞿耀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屑地说:“我这怎么能叫‘出卖色相’?我不过是时刻散发着荷尔蒙罢了。这种事情,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我用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好不容易,我俩才言归正传。 “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瞿耀板起了脸。 “我也觉得。”我的心往下一沉。 “这里的房租——”瞿耀抬起头,望向身后的七楼,“虽然不算贵,但平摊下来一个人两千块是要的。一个前台,每个月工资不到五千,我不相信她真的不在乎浪费掉的那一万块钱。” 我从人事部经理那里打听到,小雨的家境并不好。 她是从小城市来的,又只有一个三本的学历,在s市压根找不到很好的工作,最后凭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应聘上了我们公司的前台。 我们公司前台的工作相对清闲,平时就收发快递,接一接电话,所以工资也就相应的不高。 她的经理在为她争取离职这个月的工资的时候还提到了一件事:小雨的父母年纪不小了,而她哥哥打算今年结婚,买房又得花不少钱。小雨要是没能按时打钱回去,家里那边没法交代。 一个这样需要钱的人,竟然干出了这么多不把钱当钱的事,而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到逼不得已的程度—— “除非她能从其他地方得到相同或者更多的钱。”我接过瞿耀的话。 “嗯。”瞿耀点头,显然跟我想法一样。 “所以,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陷害我,让我在公司里无法立足?”我问。 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无疑是冲着我来的——从公司里目前充斥着的各种流言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 可我自认虽然跟其他人没有特别交好,但也从不得罪人。 还是说—— “是我们部门里有人看不惯我得到你的‘偏爱’?”我看向瞿耀。 “不排除这个可能。”瞿耀的眼睛眯了起来。 “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他大概是嫌命太长了。” == 因为没找到吴雨,我和瞿耀只能打道回府。 瞿耀安慰我:“你也别太失望了。我待会儿跟言良说一声,让他找找警务系统里头的朋友,看看能不能通过身份证或者银行卡的使用情况来找到吴雨。” 但是好几天过去,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吴雨的消息。 瞿耀的脸一天比一天沉。 他说:“不管是吴雨的身份证还是银行卡在她离职之后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甚至都查不到她买的火车票或者是飞机票。她这个人就像是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的亲人朋友都没有再见过她。” 一个念头逐渐在我的脑子里生成:“她不会是……死了吧?”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万一她真的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之一。 这个锅太重,我背不起。 瞿耀没有认同我的这个猜想——但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说:“现在全国各地都没有爆出类似发现无名女尸的新闻。” “不是有好多杀人犯杀了人以后把尸体藏个十年二十年都没人发现吗?”我双手环胸,抱住自己逐渐发冷的身体。 第469章 不想知道算了 “再等一等吧。”瞿耀要比我淡定,“你不是说吴雨每个月要给她爸妈打钱吗?等到下个月,要是吴雨没打钱回去,她爸妈肯定得闹。我看看能不能瞅准机会撺掇她爸妈报警找人,这样咱们动用警力也算名正言顺了。” “……好。”虽然仍不放心,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这一段时间,我天天都看社会新闻。 而瞿耀也和言良通了气,要是哪里的警方发现了疑似吴雨的女尸,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幸好,什么消息都没有。 公司里的流言并没有因为吴雨的离开而平息。 我也因此被包括mandy在内的整个部门的人排挤。 虽然mandy私下告诉我这并不是出自她自愿。如果她不跟着他们一起,她也会受到排挤。 ——而她的工作内容跟他们连系得更加紧密。 我对她的选择表示理解,在工作时间也注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要是我说这一切对我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那肯定是假的。 我很努力地不表现出来,但仍被姜越看出了异样。 “怎么了?”他问我,“工作不顺心吗?” 我摇头,佯装开心地挤了个笑,“我的工作能有什么不顺心的?每天都没什么事做。” 姜越没有被我糊弄过去。 他半蹲在我身前,仰着头紧紧地盯着我。 我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看就容易心虚,下意识地偏开了眼。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极不自在地问。 “你不是说,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信任吗?”姜越冷不丁地说。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是啊。” “那你有心事,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姜越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仔细去看,里头还有那么一点……受伤?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他问。 “不是啊。”我干笑,“我没有心事啊,我能有什么心事。”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看好多遍新闻?”姜越质问我,“以前你玩手机都是打游戏刷微博,但是最近我每一次看你,你都开着新闻客户端。” 我没有想到他会观察得这么细致。 “我看一看经济新闻啊,了解一下国家最新的政策,学习更多的知识。”我信口胡诌。 姜越的眸色变得更深。 “你看的明明是社会新闻。”他当场将我的谎言戳穿。 我心里发慌,面上仍强装镇定:“我就是顺便看一下。” “你的搜索记录里都是‘女尸’、‘凶杀案’这种。”姜越抛出更多的“证据”。 我哑口无言。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过我。 “你每天都要跟瞿耀发微信,频率比跟我都高。”姜越在说这话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我跟他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你别想多了。”我抬手揉上了他的脑袋,逼得他低下了头,不再用那样灼灼的目光看我。 “你每天就那么点简单的工作,有什么需要跟他讨论的?”姜越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简单的工作就不能讨论了吗?”我理直气壮地反问。 “那你说说看,你跟他讨论的都是什么内容?”姜越把我的手从他的头顶拉下来,紧紧地握在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我……”我“我”了半天,最后恼羞成怒道:“那是我们公司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姜越“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行了。”他脸上的笑意很快敛去,“瞿耀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 瞿耀这个叛徒! 他明明答应我帮我一起瞒着姜越的! “你别怪他。”像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姜越捏了捏我的手,语气也软了下来,“是我察觉到你的不对劲,逼着瞿耀告诉我的。” “……算了。”满腔的怒火被浇熄,我向后靠去,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 姜越坐到了我的身边,把我抱进了怀里。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怎么都不跟我说?”他问,似怪责,又似心疼。 “不想让你担心啊。”我撇嘴,“本来你现在就爱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我怕让你知道了,我连班都上不成了,整天得被你绑在家里。” 姜越没好气地瞪我一眼,“所以你就宁愿自己在公司里受委屈?” “也不算受委屈吧。”这话我说得毫无底气,“起码瞿耀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其他人顾忌着瞿耀,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最多就是对我冷眼相待,背地里说一说我的坏话,偶尔给我使一使小绊子。 “你不是真正的老板吗?不高兴就把他们全开了啊。”姜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认真给我建议还是在开我的玩笑。 “那我就得重新开一家公司了。”我翻了个白眼。 跟公司的利益比起来,我受一点点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你倒是挺为大局着想。”姜越揶揄道。 “那可不是?”我冷哼一声。 姜越在我的脸上捏了一把,“不跟你瞎扯了。”他说,“你不是想找那个前台吗?我派人去了一趟她老家……” “找到她啦?”我激动地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 “没有。”姜越有些无奈地垂眸看我,“你动作能不能小一点?要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今天晚上咱们俩也别想聊正经事了。” 我立刻跟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坐直了身体,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但又立刻被他重新拉回去。 他的手臂环上了我的腰,把我固定在他的怀中。他的下巴蹭着我的发顶,一说话就戳得我痒痒的。 “她人倒是没有回去。我让人打听过了,她家里人、周围的邻居都说,过年以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但是——”姜越故意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我焦急地催促他。 姜越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恨恨地瞪他,警告到:“你别太过分了啊。”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姜越偏开了脸,作势要起身,“那我去洗澡睡觉了。” 第470章 时间紧迫 我用两只手一起紧紧抱住他的腰,成功地打断了他离开的动作。 “松手。”姜越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我,里面有淡淡的光。 而他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我听话地松手,在姜越眼神转冷的同时翻了个身,跨坐到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俯身咬住了他的唇。 姜越的双眼微微睁大,有藏不住的笑意从中溢出来。 很快,他闭上了眼,放在身侧的手由我的腰慢慢上移到背部,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啧啧”的水声。 因为下身与他紧贴,我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姜越身体的变化。 我瞬间惊醒,推着他的肩膀,稍稍拉开了一些与他之间的距离。 “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想要从他身上下去,姜越却箍住了我,将我困在他怀抱的那一小方天地里。 “别动。”他的声音比先前低了许多,眸中如同一头饿狼一般闪着幽光。 我老老实实地定住了。 姜越把脸埋在我的颈间,湿热粗重的呼吸全都喷在了我的皮肤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潮红退去,变成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吴雨的哥哥前两天全款买了一套新房,一共一百五十平,一万一平。这个价格在他们那个三线都算不上的小城市已经是最贵的了,地段也很好。这件事非常的蹊跷,因为吴雨家的条件并不好,她父母双双下岗,这么多年都靠着打零工赚钱。她哥哥初中就辍学了,在外面混了几年以后进了工厂,拿着一个月三千的工资。以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想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可能连首付都拿不出来。” “据他们的邻居说,吴家父子都是爱吹牛的性格,平时买点稍微贵一点的东西都能吹上几个月。但是全款买房这事,他们一家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所有的邻居都不知道。要不是他们买的恰好是千行开发的一个新楼盘,我也没这么快能查到这件事。” “说到这个,还有件事更蹊跷。他们买这一套房,还拿到了千行集团经理级别以上员工才有的折扣。而且这种折扣,每个人最多只能享受两次。” 他尽量放慢了语速,以便我能完全消化他话里过度的信息。 “你是怀疑,吴雨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陷害我?而真正想整我的那个人,跟千行集团有关系?”我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吴雨收了钱是肯定的,但那个人跟千行有没有关系……不好说,因为有些员工会在离职之前把这个折扣卖给别人。虽然这样做的人很少,但也还是有。这个我已经让人去查,到底是用的谁的折扣了。”姜越说。 在吴雨离职之前,我只觉得是公司里有人看不惯我,想趁这个机会整一下我;然而在吴雨离职、消失,她哥哥全款买房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不过都是高级打工仔,要他们一下子拿出一百多万,就算部分人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舍得花在这种事上。 这也就是姜越这种级别的、不差钱的人才做得出来。 可在这整件事中,我最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陷害我?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除了看我的笑话以外,好像就没有了。 而花一百多万看我的笑话? ——可能是真的钱多了烧的。 “行了,不要再想这些了。”姜越的手钻进了我的上衣里,立刻让我从思绪中抽离。 “我们可以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他咬住我的耳垂,低沉沙哑的嗓音渗过了耳膜。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冷静地说:“你忘了吗?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有性生活。” 姜越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怔了一会儿以后,脸色铁青地骂了句脏话。 他的手由后往前,摸上了我的肚子。 “等你出来了……”他低下头,咬着牙说:“爸爸再找你算账。” 明明是放的狠话,但听上去竟莫名有些温柔宠溺的意味。 听着姜越自称“爸爸”,我才有了为人母的实感,也生出了对一直被我故意冷落的肚子里的孩子的一丝柔软的爱意。 这样不对——我提醒自己。 这个孩子……终究是要走的。 我不能对他产生任何的感情。 == 晨会进行到一半,瞿耀的手机响了。 ——作为总裁,他是唯一一个有在开会期间不关机特权的人。 正在做报告的市场部经理被迫停下,整个会议室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瞿耀的身上。 瞿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仿佛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我坐在他左手边,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姜越的名字。 这个时候,姜越找瞿耀会有什么事?我很好奇。 出乎我意料的,瞿耀直接把他的手机扔给了我。 “出去接,问他有什么事,不重要就直接挂掉;重要的话,让他一个小时以后再给我打过来。”他吩咐到。 “好的。”我拿了瞿耀的手机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的时候扫到对面的杨琳,发现她正冷冷地看着我。 那个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从会议室出去,我靠在墙角接了电话。 “喂。”我首先出声。 “怎么是你?”姜越似乎有点吃惊。 “我们正在开晨会。”我解释说,“瞿总让我问你,你现在找他,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是。”姜越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一个小时以后再打过来吧。”我说。 可姜越表示:“我等不了一个小时。十分钟以后我就要去开会了,之后一直到下班,可能都没有时间找他。” “那你下班以后再找他不行吗?”我问。 姜越在那头好像深吸了一口气,“不行。这件事很急,我一定要立刻弄清楚。” “那要不然你先跟我说,我再转述给瞿总?然后我让瞿总给你回信息。”我提出建议。 大概是真的时间紧迫,姜越无奈地答应:“好吧。” 第471章 一定弄死他 “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员工内部折扣……”姜越顿了一下,“我查到了,用的是瞿耀的。” “什么?!”这个结果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瞿耀不是早就从千行离职了吗?” “他只用了一次折扣,所以在他离职的时候,我给他保留了这个权利。”姜越回答。 ——不用想,这一定是他“滥用职权”给瞿耀开的后门。 “吴雨哥哥用的是他剩下的那一次?”我问。 “没错。” “你打电话过来,是想问这个折扣是不是瞿耀自己给他们的,对吗?” “不。”姜越否定了我的猜想,“这个折扣一定不是瞿耀给他们的,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把折扣给其他人。” “……等会议结束,我帮你向瞿耀问清楚。”我说。 晨会仍在进行。 我进去的时候,市场部的报告已经做完了,瞿耀正在提问,会议室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瞿耀分神瞅我一眼,我坐回自己的座位,把手机放到他的面前。 “怎么样?”他问。 “先开会吧。”我说。 市场部经理仍站在前方等待着,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也不想耽误会议室里其他所有人的时间。 “好。”瞿耀点头。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又感觉到了两束冰冷的视线投过来。 然而我在会议室内扫视了一圈,都没能发现那个看我的人。 一个多小时以后,晨会结束。 其他人都拿好自己的东西迅速地离开,生怕被瞿耀点名留下来。 ——一般这样的结果都是挨骂。 瞿耀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如山。 我有事跟他说,他不动,我自然也不动。 可没想到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两个人也留下了——杨琳和她带的新人小宋。 “有事?”瞿耀看着她们。 小宋毕竟是新人,面对领导的时候紧张非常,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我、我……”她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让瞿耀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最后是跟了瞿耀好几年的杨琳来替她回答:“小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向您请示。” “我不是说过,她有什么事情都直接找你吗?”瞿耀有些不悦。 小宋抖得更厉害了,拉住杨琳的手,小声地说:“琳姐,要不算了……” 杨琳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与瞿耀对视。 “这件事我处理不了,只能您亲自处理。” 瞿耀用钢笔敲了敲桌面,说:“说吧,什么事。” 杨琳推了小宋一把,让她站到瞿耀面前。 “是这样的瞿总……”小宋悄悄地瞄我一眼,说:“姚希姐之前的工作,现在大部分都是我在做,但是我进公司还没多久,对这些还不是很熟悉,再加上琳姐最近真的太忙了……我想请您同意,让我跟着姚希姐学习。” 看她们俩的样子,我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个。 瞿耀显然也有些无语。 “只要杨琳和姚希都同意,我当然没有意见。以后这种小事你们自己调节,不需要上报到我这里。” “好的瞿总。”杨琳恭恭敬敬地说。 小宋也连忙答应。 “还有事吗?”瞿耀问。 小宋连连摇头,“没有了!” “那你们出去吧。”瞿耀说。 “是。”杨琳转身就往外走,小宋却有些迟疑。 她怯怯地看我,问:“姚希姐,你不走吗?” 我刚张开嘴还没发声,瞿耀就已经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和我还有事要谈。” “可我的工作上有很多的问题……现在都进行不下去了……”小宋急得眼眶都泛了红。 瞿耀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些不耐烦。 我怕他冲人家小姑娘发火,赶紧抢先说:“你先出去等我,我跟瞿总谈完以后就去找你,跟你讲一下该怎么做。” 杨琳也拉了小宋一把,“走吧。” 她们俩出去的时候没忘把会议室的门带上。 瞿耀忍不住埋怨:“这杨琳也不知道怎么带宋如夏的,都入职快两个月了,工作上一堆问题不说,还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小宋毕竟大学刚毕业,我当年刚进电视台的时候,还不是老把我领导气死。”我为小宋开脱。 “算了。”瞿耀瞬间变了脸,幸灾乐祸地说:“换个角度想一想,有这么个人折磨你也不错。” 我甩了个白眼过去。 “言归正传。”我敲了两下桌子,“姜越今天要开一天的会,没有时间亲自跟你谈,所以让我来问你:你原来在千行的时候,剩下的一次购房折扣,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一直都没用啊。”瞿耀一脸的不解,“他问这个做什么?想跟我要折扣买房吗?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需要这个吧?” 瞿耀的话让我的心一直往下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头绪,有点看不到找出真相的希望。 “吴雨的哥哥全款在他们当地买了套房,用了你的折扣。”我说。 “什么?!”瞿耀的反应跟我刚才听说这事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姜越让人去查的,应该不会有错。” “但是这个折扣我真没给人用啊!就算我给人用,也不会给吴雨的哥哥啊!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好不好!”瞿耀相当的委屈。 “你确定没有给人用?任何人都没有?” “确定。”瞿耀说得斩钉截铁。 我相信他,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不会对我说谎。 “那你这个折扣……是怎么被人用了的呢?” 系统里不会平白无故就出现他的名字。 “这个折扣一般是要刷工牌才能用的,当初我从万豪离职,工牌都还给了公司,由公司统一销毁。如果有人拿到了我的工牌,就可以背着我偷偷地用我的折扣。”瞿耀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权限的人,直接在系统里输入了我的名字,或者把真正使用折扣的人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到时候我让姜越查一下数据库的痕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用我的折扣帮吴雨哥哥买房,很明显是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瞿耀的眼神变得危险,“要让我逮到他,一定得弄死他。” 第472章 被骂 我刚从会议室出去,还没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小宋就迎了上来。 她端着自己的马克杯,热情地问:“姚希姐,我要去倒咖啡,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了她的好意,吩咐她:“你待会儿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到我旁边来吧,方便我给你解答问题。” “那我现在就收拾。”小宋连咖啡都不倒了,连忙又折回去。 等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俩合力把她的桌子抬起来。 “你们做什么呢?!”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把我和小宋都吓了一大跳。 她的手一松,桌子的那半边砸到地上,这边又撞到了我的腿。 这一下不算重,但也不轻。 我疼得龇牙咧嘴,赶忙也把桌子放下。 “罪魁祸首”瞿耀大步地走过来,冷着一张脸训斥我:“谁让你搬的桌子?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桌子这么重的东西,是你能搬的吗?” 我低着头乖乖听着,压根不敢反驳他——就怕他给我捅到姜越那里去。 “还有你们——”瞿耀扫一眼坐在自己座位上事不关己的几位男同事,“看到她们两个女人搬桌子,就不知道搭一把手吗?” 男同事们都连声道歉,几个人抢着把小宋的桌子搬到了我的桌子旁边。 “谢谢啊,麻烦你们了。”我和小宋向他们一一道谢。 小宋弯下腰,去抱装了她东西的纸箱。我想帮她拿另外一个,被瞿耀拦住。 他抢先把纸箱抱进了怀里,几步走过去,放到了小宋的桌子上。 “瞿总,辛苦您了。”小宋说。 瞿耀微微颔首,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经过,走到我面前。 他不发一言地蹲下去,盯着我露在外头的小腿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都有点发毛。 “看什么呢?”我往后退了一步。 “看你的腿啊。”瞿耀紧皱着眉,呵斥我:“你别动!”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让我如同芒刺在背。 “你变态吗?”我小声地问。 瞿耀抬头瞪我,骂:“你才变态!” “刚才你的腿不是被桌子撞到了吗?我看看撞得厉不厉害。” 他这一解释,我才放松下来。 “不厉害不厉害!”我说,“现在都已经不疼了。” “要不然……还是去一趟医院吧?”瞿耀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拍个片子比较稳妥。” 我有点怀疑他也被姜越传染了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的毛病。 “真不用!喏——”我快走几步,“什么毛病都没有!” 瞿耀仍不放心,但也没有强迫我。 “你要有什么不舒服,一定立刻跟我讲。”他嘱咐我。 我忙点头答应:“好好好!” 他这才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我的座位就在瞿耀的办公室外头,这整一片地方只摆了我这一张桌子——哦,现在又多了一张小宋的。 小宋是个很勤奋、很努力的员工,只要有什么不懂的,就会立刻过来问我。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新,不会的东西太多,几乎需要我手把手的教。 因此,一个早上过去,我光顾着给她解决问题了,自己的工作动都没有动。 瞿耀出来问我:“市场部的营销方案你看过了没有?预算核过了吗?” 我看了一眼老早打印出来摆在一边的文件,抱歉地说:“还没开始看,我下午一定看完。” 瞿耀很不高兴,“我晨会上不是跟你说了早上把这件事做完吗?市场部那边还在等我的批复,你耽误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时间,是整整一个部门的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虽然委屈,但也不能把小宋给拉下水,只能向他承诺:“我现在就开始看,争取利用午休的时间做出结果。” “算了。”瞿耀说,“中午还是要休息的,下午尽快做完给我。” 他一走,小宋就给我道歉:“对不起啊姚希姐,都怪我……” “没关系。”我冲她笑笑,“指导你也是我分内的工作。” == 中午,我带着外卖和文件一起进了瞿耀的办公室,一边吃饭一边看。 “行了你。”瞿耀把文件夹从我手里抢走放到了一边,白我一眼,说:“别跟我这儿装认真工作,你早干嘛去了?” “早上不是事情多么。”我要把文件夹拿回来,被他给挡住了。 “我都没给你布置其他工作,你事情能多到哪儿去?”瞿耀这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宋如夏太难带了?不然还是让她回去跟杨琳吧?” “不难带,我挺喜欢她的。”我说完忽然正色,“你能不能别跟姜越一样把我当那种易碎的洋娃娃?还有,今天早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居然都不知道收敛一点!本来现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我跟你有一腿……你难道没有看到其他人当时看我们的那个眼神吗?” “我故意的。”瞿耀却说,“我就想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那你观察出来什么了吗?”我问。 “……没有。” 我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忍。 瞿耀扒了一口饭,换了一个话题:“折扣的那个事儿……” 我的精神立刻高度集中,“嗯?” “我担心是有人拿到了我的工牌,所以问了杨琳……” 难怪我看到杨琳进了一趟他的办公室。 不过—— “你问杨琳做什么?”我不解,“工牌不是由人事部收走吗?” “她在我后面一天提的离职,我们俩的离职手续是一起办的,我因为有点事情提前离开了公司,后来的一些流程都是她帮我走的。”瞿耀解释。 “这也行?”想我当初从电视台离职,什么东西都要本人签字确认,哪体会过这样的“特权”待遇。 “我跟姜越打过了招呼。”瞿耀说,“好了你不要打岔了。”他嫌弃我,“杨琳说确实把我的工牌交给了人事,我也让千行人事部找到了当初收回我东西的时候他们签字确认的文件。你应该知道,哪怕少了一样东西,人事都不可能签字往下走流程的。” 第473章 追踪不到 既然瞿耀能够成功从千行离职,说明他的东西一样不少地还给了公司——包括工牌。 “那他们拿到工牌以后,是直接销毁了吗?”我问。 “据千行人事给我的答复:是。”瞿耀抿紧了双唇,“他们一回收就销毁,不会给其他人经手的机会。” “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你的工牌上咯?” “我给姜越发了微信,让他去查一下系统数据库,等他那边结果出来了我才能下结论。”瞿耀的表情凝重,“吴雨至今还没有消息,她名下的银行账户也没有任何的进出账。她哥哥买房的那一笔钱来得不仅蹊跷,还没有影踪——他们家里任何人的银行流水上都看不到。你回去问问姜越,他们是怎么付的款。” 我点头记下。 等吃完了饭,瞿耀才把文件夹还给我。 “早点做完。”他对我耳提面命。 == 大概是自知害我受了责骂,下午小宋都没再问过我问题,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也得以按时完成工作,把结果反馈给了瞿耀。 下班的时候,小宋问我:“姚希姐,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她要请我吃饭的理由,我能够猜到。 “你才刚工作呢,我怎么能让你请呢?”我是拉不下脸让一个没什么钱的后辈请我吃饭的,“不如咱们约明天晚上吧?我请你吃饭。” 小宋这邀约太突然,我不可能让已经到了楼下的姜越自己回去。 “明天晚上可以。”小宋立即答应,“不过还是我请你~” 像是怕我反悔,她自己又加上一句:“那就这样说定咯!”然后飞快地跑了。 我看着她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奈。 “幸好你还没走。”瞿耀匆匆忙忙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看见我,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问他。 瞿耀瞥了一眼还留在公司里的其他人,说:“下去再说吧。” 这架势,看来他要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越的车停在老地方。 瞿耀先于我上了车。 ——他很自觉地坐在了后座。 姜越对他的“闯入”并不意外,转头看他一眼,问:“在外面吃,还是回你家去做?” 瞿耀原本严肃的脸染上了一层不忿,“为什么不是去你们家做?” 姜越从善如流:“去我们家做也可以。”他顿了一下,“只要你做。” 瞿耀骂:“滚!” ——最后还是去的我们家,做饭的“重任”落在了两个男人的身上。 我本来想去帮忙打打下手,结果他们俩干脆把厨房的门从里面锁起来。 “老佛爷。”——瞿耀现在这么叫我,“您就老老实实呆着,等着吃饭就好。” 这顿饭认真吃了的就只有我一个,姜越和瞿耀全程都在讨论折扣的问题。 “我让人查过系统了,没有任何篡改过的痕迹。跟吴家接洽的销售表示,的的确确是刷了你的工牌才拿到的折扣。”姜越说。 “但是我的工牌都已经被人事部销毁了,他们从哪里得到的?”瞿耀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姜越握紧筷子,盯着桌面上的一点,说:“嗯,我专程去问过当初给你办离职的hr,他说你和你助理的工牌都是他亲自销毁的,绝对不可能被人拿走。” 这样自相矛盾的事实让他们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当初杨琳给你还回去的是一张假的工牌,真的被她拿去卖了?她是你的助理,应该知道你还剩一次折扣没有用吧?” 姜越看向瞿耀,瞿耀皱眉。 “我从来不跟她说这些,她应该是不知道的。而且,杨琳也不是缺这么点小钱的人。” “其他先不论——”姜越开了口,“杨琳还回去的是假工牌这个,我觉得很有可能,否则没法解释吴家拿到你的工牌的事。” “那就应该是其他人把我的工牌掉了包。”瞿耀说。 “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助理?”姜越挑眉。 “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人品怎么样我很清楚。”瞿耀非常笃定,“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姜越沉吟片刻,说:“那你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当时有没有可能让其他人把你的工牌拿走。” “好。”瞿耀点头,又问姜越:“吴家人买房的时候,是付的现金吗?” “对。”姜越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百多万的现金,他们一家人拎了好几个麻袋,也不怕路上被人给抢了。” “啧,那这条线索又断了。”瞿耀有些气馁,“不经过银行,就查不到这钱的源头。” “不一定没经过银行。”姜越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吴家的邻居都说,最近没看到他们家有访客上门,也没看到他们家人带着大的箱子或者袋子回家,所以这钱很有可能还是他们从银行取的,只是用的不是他们自己的银行卡。一次性取一百多万,无论是哪家银行都需要提前预约。我已经让人去他们家附近的几家银行问了,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取钱的那张银行卡,到时候再从这张卡追踪到开户人。” 还不等瞿耀离开,姜越就接到了霍随的电话。 这整件事跟他猜测得一模一样,吴家的人确实拿着一张余额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去银行一次性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 只不过—— 这张卡的开户人跟这件事里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扯不上关系,甚至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那是他们本地一所大学的大二学生,据说是被学姐带去校外做兼职,用自己的身份证帮人办了好几张银行卡,以此来赚取一百块钱“辛苦费”。 霍随说:“一般通过这种方法办的银行卡都会被用来电信诈骗,不知道为什么那张卡会到吴家人手里。” “那你能查到是谁往这张卡里转的钱么?”姜越问。 “是一个境外账户,这个是真的追踪不到。” 姜越闭了闭眼,说:“好的,辛苦你了。” 这条路至此,是真的断掉了。 第474章 邀功 无法从钱的来源着手找到真正陷害我的人,姜越与瞿耀经过了一番讨论,决定还是把重点放在寻找吴雨上。 毕竟,她才是这整件事的关键。 == 因为先前答应了小宋要跟她一起吃饭,我提前跟姜越说了,让他不要来接我。 与我料想的一样,姜越起初不肯同意,让我要么推了邀约要么把他也带上。 后来我们俩各退了一步:他跟着我,但不能出现在小宋面前。 吃饭的地点是小宋选的,离公司比较近,价格在便宜的那一档,人均还不到五十。 这要是小宋请我吃饭,我肯定就坐下了,但我请她,总觉得有点寒碜。 我在她跨进店门前把她拉住,“换一家吧。”我努力笑得亲切,“他们家的菜我吃不惯。” 小宋怔了怔,说:“好。”那笑容不知怎的有点勉强。 我带她去了楼上的一家海鲜自助,晚餐两百多一个人,在s市的“自助餐界”,应该算是最贵的。 我抢在小宋前头掏出了手机,让人家扫了我的付款码。 小宋慢了一步,有点悻悻的。 “说好这顿我请的。”她说。 “你好意思请,我也不好意思吃啊。”我把手机收好,拍了拍她垮下去的肩,安慰她说:“要不等你下个月转正了再请我,算是替你庆祝。” 小宋的眼睛这才亮起来,“我们说好了哦!” 而在我们进去不久,我就眼尖地看到姜越在我们后面不远的一桌坐下。 去拿菜的时候,小宋似乎遇到了熟人。 那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正专心地夹菜。小宋拍了她一下,跟她打了声招呼。 那女孩子一脸的惊讶,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宋还没开口,我走过去,准备跟她说一声我先回座位,结果那女孩子看见了我,朝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扔下夹菜的夹子,转身就走了。 我挺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 小宋分外的尴尬,小声地给我解释说:“刚刚那个是跟我一批进公司的新员工,她跟前不久离职的那个前台吴雨关系很好……” 她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了。 “姚希姐,你没生气吧?”小宋怯怯地问我。 “没有。”我笑笑。 要这么点小事就能惹我生气,那我一天下来都得气死十几回了。 “你再拿点东西吧,我先回去了。”我说。 我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发现姜越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 大概是去取餐了。 然而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宋都撑得瘫在了沙发上,都没见到他回来。 中间我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也都没有回复。 我担心他出了事,一直心神不宁,东西也没吃多少,因此还引来了小宋的关心:“姚希姐,你是不是还因为刚刚那个事不开心?” “不是。”我强笑着摆摆手,拿了包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可当我走到半途,就看见姜越从餐厅外进来。 他冷着一张脸,一身纯黑的西装给他增添了几分冷肃的气质。 周围的女人纷纷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上去搭讪。 姜越很快也看见了我。 他遵守着我们俩的约定,没有主动跟我说话,只用眼神询问我要去哪里。 我既然跟小宋说了要去洗手间,这会儿折回去肯定要让她起疑。 我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给姜越发微信:“我去洗手间。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 姜越这才回我的信息:“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 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可见这个客户相当的重要。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愧疚。 或许是上次我被陈熙带回家的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姜越都很少假手于人。 ——就算他真的有事脱不开身,也只会让瞿耀或者霍随送我回家。 为了准时到达我公司楼下,他每天都提前从公司离开,回家给我洗衣做饭,包揽了全部的家务,直到我睡着才能躲进书房处理公务,比以前最忙的时候还要辛苦。 我从洗手间回去的时候,小宋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她靠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在玩。 “不吃了吗?”我问她。 小宋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她迅速弯下腰去捡起来,拂去上面沾到的灰尘,都没管手机有没有摔坏就塞进了口袋里。 “嗯,不吃了。”她仰起脸对我说。 我也不是很想吃了,但想了想姜越刚刚回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那你玩一会儿吧,我还没吃饱。”我说。 “……好。”小宋答应得不太情愿。 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小宋就一直看着我发呆。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同时也觉得奇怪:“你手机摔坏了吗?” “嗯?”小宋没懂我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玩手机了?”我问。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手机不离手的“低头族”么? “哦!”小宋笑了笑,说:“没什么可玩的。而且跟前辈一起吃饭,一直玩手机不礼貌。” “没关系的。”我很豁达,“玩手机总比你坐这儿无聊要好。” 小宋的视线在场内晃了一圈,“不然我出去逛一逛,拿两个冰淇淋回来吃吧。” “好。”我欣然应允。 小宋走出去以后没多久,我就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想到刚刚在她摔手机之前不小心瞥到一眼的微信界面…… 她应该是在给男朋友发信息吧? 否则怎么会藏着掖着,这么怕被我看到?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呐,我暗笑,真是脸皮够薄的。 强撑了一个小时,直到小宋坐不住,频频看表,我才主动提出来:“走吧。” 小宋那庆幸的表情就好像脱离了苦海一样。 我帮她叫了个车,又嘱咐她:“到家了给我发微信。”才放她离开。 她坐的车消失在拐角,姜越的车恰好停到了我面前。 我拉开车门坐上去,姜越立刻从后座拿了条薄毯给我盖上。 “这是什么?”我问。 “你早上不是说车里冷么?我去旗峰路上顺便去商场买的。”姜越满脸邀功的表情。 第475章 垃圾公司 “谢谢啦!”我识相地倾过身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姜越挑眉,似不满足。 “不然你还想要怎样?”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示的意味明显。 姜越立刻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冷哼一声后不甘不愿地发动了车子。 ==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碌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去。 “咦……”我一下就认出来,来的正是昨晚在自助餐厅对我翻白眼的那个女孩子。 她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一进来就问最靠近门边的郑秘书:“瞿总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她的语气非常不好,这架势就像是来找瞿耀寻仇的。 郑秘书扶了扶眼镜,镇定地问:“你找瞿总有什么事?有提前预约过吗?” “有很重要的事!”她说,“我现在就要见瞿总!” “不好意思。”郑秘书一点也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依旧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瞿总吩咐过,访客一定要预约,否则不予接见。” “我才不是什么访客!我是旗峰的员工!我来找瞿总是想问问他,凭什么平白无故开除我!自打我进旗峰以来工作勤勤恳恳,从来没犯过什么大错,培训结束以后拿到的评价是‘a’,上个月领导给我的评级也是‘a’!他有什么理由开除我?!”她红着眼,拍着桌子大吼大叫。 总裁办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看起了热闹。 郑秘书往里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向我们求助。 但没有一个人出手帮他。 最后,小宋走了过去。 “欣欣。”她尝试着去抓女孩的手,却被她用力地甩开。 “别碰我!”女孩大声斥道。 小宋缩回了手,弱弱地劝:“欣欣,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丢了工作你能冷静吗?”女孩将炮火对准了她,“宋如夏,你还好意思让我冷静?我会被瞿总开除,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 小宋睁大了眼,慌张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女孩冷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为了讨好姚特助,请她去吃‘金玉缘’了?” ——“金玉缘”就是昨晚我们吃的那家自助。 小宋回头看我,慌忙反驳:“我没有讨好姚特助……” “得了吧!”女孩不耐烦地将她打断,“当初你贿赂培训导师,让他把你分配到总裁办,我们一起进来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想到你都进了总裁办了,还是这个德行!你说你讨好谁不好,非得讨好那个臭名昭著的姚特助!要不是你昨晚带她去‘金玉缘’,我能对着她翻白眼吗?要是我不对她翻白眼,她能跑瞿总那儿去打小报告吗?要是她不打小报告,瞿总至于开除我吗?” 她说到中途已经哽咽,到了最后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欣欣……”小宋从最近的桌上抽了两张纸,想给女孩递过去,却被她拒绝了。 “不用你假惺惺!”女孩一把把她的手挥开。 这一下似乎很重,“啪”的声响也是沉的。 小宋的眼里立刻有了水光。 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我,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小宋没有讨好我,昨晚那顿饭是我请的她。我也没有跟瞿总打小报告,不信可以请瞿总出来跟我对质。”我挺直背脊,不卑不亢地说。 “宋如夏一个实习生,你凭什么请她?瞿总跟你的关系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就算你把他叫出来了,他也只会护着你!”女孩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还夹杂了一些鄙夷。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来找我做什么?”一个冷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所有人循声望去——瞿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办公室外。 “瞿总。” “瞿总。” …… 大家纷纷与他打招呼。 瞿耀双手插兜,淡定地穿过人群,在我的身侧定住。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开除你,的确是因为你昨晚的所作所为。”他说。 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大吃了一惊。 一般来说,就算真的因为私人恩怨开除员工,老板都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是像他一样坦诚相告。 而我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幼稚。 ——不对。 昨晚事情发生的时候,瞿耀并不在场。 联系起姜越“消失”的那一个多小时,这是谁的主意不言而喻。 女孩缓过神来,没有怼瞿耀,而是对着在场的其他人说:“你们大家都听到了!瞿总亲口承认了!他是为了姚特助开除我!这样公私不分的老板你们见过吗?这样一言不合就开除人的公司你们还敢待吗?” 很明显的,她在煽动大家的情绪。 可总裁办的这些人都是人精,又一直待在瞿耀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倒戈。 见没有一个人理她,女孩忽然笑了,跟发狂了一样。 “你要开除我就开除吧!我就不信以我的能力找不到其他的工作!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我要去网上发帖,让所有人都知道,旗峰是一家什么样的垃圾公司!” 瞿耀的表情依旧平静,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被她给威胁到。 “不知道你当初跟我们公司签合同的时候有没有仔细看,其中有这么一条:如果你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散布任何诋毁我们公司、抹黑我们公司形象的言论,我们将会根据严重程度,向你索取赔偿。” 女孩愣住了。 可能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合同上的这个条款。 “旗峰的法务部在业内虽然称不上是最强,但也从来没有输过官司。”瞿耀骄傲地笑,“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们硬碰硬……我能肯定地告诉你:最后吃亏的一定不是我们。” == 一场“战争”就这样因为瞿耀的三言两语而平息。 女孩最后走的时候,我能看出她的不甘心。 但同时,她的眼里也有十足的畏惧。 ——看来是真的被瞿耀给吓到了。 第476章 伤了心 “一个个都看什么呢?”瞿耀扫一眼仍站着不动的众人,“还不回去工作?” 他的脸色不妙,语气更差。 所有人立刻做鸟兽散,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连头不敢再抬一下。 瞿耀经过我办公桌前时,脚步有些许的停顿。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短暂的几秒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直至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一整个上午,总裁办的气氛都很压抑。 以往的办公时间虽然也很安静,但也没有到谁都不说话的程度。 就连之前问题不断的小宋,这会儿也只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我偶尔瞟过去,看到她对着电脑屏幕苦恼纠结的脸,想要给她帮忙,却又不好意思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 部门里的其他人照例三五成群地结伴下去吃饭。 小宋原来都跟杨琳还有另一个资历深一点的老员工一起,然而今天等她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完,要去找她们的时候,那两人的座位早已经空了。 我是看着她们走的。 走之前,杨琳还往这边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看小宋。 她说了句什么,另一个拉着她就走了。 当时小宋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压根没注意到她们。 我于她们这个小团体来说是个“外人”,不好插嘴,就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咦……”小宋起初有点惊讶,随即便化作了沮丧。 “姚希姐。”她冲着我挤出一个笑来,挥了挥手,“我下去吃饭啦!” 我心念一动,叫住了她:“等等。” 小宋不傻,我也不傻。 我们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被另两个人排挤了。 至于原因……大概是我。 我害人“沦落”至此,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我也要去食堂吃饭,跟你一起啊。”我眯起眼笑。 小宋张大了嘴,指着瞿耀办公室的方向,问:“你不是都跟瞿总一起吃午饭吗?” “老吃外卖,都有点腻了。”我假模假样地说,“换一换口味,吃一下食堂也挺好的。” 小宋仍有些迟疑,我主动挽住了她的手,说:“走吧!” 我们俩去得晚,一进食堂,看到的都是黑压压的人。 “姚希姐,你去排队打饭,我先去占座。”小宋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快就轮到了我。 我端着餐盘在食堂里转了一圈,才看到角落里的小宋。 “姚希姐,这边这边!”怕我看不到,她站起来,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地喊。 周围的人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全都动作一致地朝着她看去,几秒钟后,又循着她的视线朝着我看来。 我听见有人小声地说:“这就是那个姚希啊?”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长得怎么样无所谓,有手段就行了。” …… 当我的视线扫过去,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都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镇定坦然地走到小宋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姚希姐,你坐一会儿,我去打饭啊!”小宋说。 我点点头,忽视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自顾自地吃饭。 然而背后的议论声不断。 “不就是一个靠爬床上位的小助理吗?拽什么拽啊!” “嘘!你小点声!你没听说吗?财务部的一个实习生,就因为当面说了她坏话还是怎么着,今天一早就被开除了!还是瞿总亲自给她发的邮件!” “瞿总怎么这样啊?我以前还挺仰慕他的,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 “男人呐,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再优秀的男人都不例外!” 我早已过了会为这些恶言恶语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阶段,此刻只安静地听着,心里盘算上去以后怎么嘲笑瞿耀。 “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也不知道他的下半身用过没有。 == 等电梯的时候,我和小宋遇到了总裁办的其他几个人,其中就有杨琳二人。 杨琳一贯高冷,从不主动跟人打招呼,哪怕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也是一样,因此看不出对待小宋态度上的不同;另一个则比较明显——始终和别的同事说说笑笑,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小宋,跟别提跟她打招呼了。 我自知自己的处境,但场面上的东西总要做足。 “嗨。”我挥了挥手,她们要么给我一个敷衍的假笑,要么就装没有听到。 小宋的待遇和我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她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做不到我这样泰然处之。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声告诉她:“没事儿。” 她没给我回应。 ——是真的被伤了心。 电梯到了。 等待的人很多,大家一窝蜂的往上涌。 我拉着小宋跟着人群往里挤,眼见着就要进电梯,混乱中不知道被谁用力地推了一把,我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有人挡住,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上。 电梯门在我眼前缓缓关上,电梯里的人全都一脸冷漠,像是完全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站稳,向身后被我撞到的人道歉。 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厌烦。 “怎么走路的?” “挤什么挤!电梯又不是不来了!” “手都被撞青了!真是倒霉!” 我不敢再跟他们挤,和小宋一起让到了一边。 小宋问我:“姚希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头,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低下头看一眼扭到的右脚。 ……可真疼啊! == 我和小宋几乎是等到没人了才上的电梯,回去的时候整个总裁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座位是空的。 其他人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听见声响,抬头瞄一眼,就又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我能感觉到小宋情绪的低落,但这事儿我也不好劝。 == 下午三点多,正是疲累饥饿的时候。 已经有好几个人起身去了茶水间。 一个穿着某外卖网站制服的小哥抱着一个大纸箱进来,问:“宋如夏在吗?” 第477章 部门聚餐 他的声音不小,立刻引得所有人朝着他看去。 小宋扔了手里的鼠标,跟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在的在的!我就是!” 外卖小哥把纸箱放到一张空桌上,“你点一下,看缺不缺什么。” 小宋认真地点数:“一、二、三……不缺,谢谢你了。”她扬起一个笑脸。 外卖小哥走了,小宋吃力地抱起那个纸箱往里走。 她停在郑秘书的办公桌前,从纸箱里拿出一杯饮料和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递给他。 “这是?”郑秘书不解。 “今天我请大家下午茶!”小宋笑眯眯地说。 我们部门没有统一下午茶的习惯,更少有人会让实习生请客。 这是小宋自己的主意,理由嘛……应该是想修补与大家的关系。 “不知道大家喜欢喝什么,我就都买的冰美式,可以提神醒脑。”小宋一个人一个人地发。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领情。 “对不起啊小宋,我在减肥呢,不能吃蛋糕,而且我也喝不惯咖啡。”一个女同事把饮料和蛋糕重新放回了纸箱里。 小宋愣了一下,脸上有明显的失望和难过。但她还是笑着说:“我记住了,下回给刘姐买别的呀!” 女同事笑笑不接话。 有了这一个开头,接下来的人都拒绝了她,找的借口也都千篇一律。 ——傻子才听不出来他们是故意。 而先前收下了咖啡蛋糕的人,这会儿也都还了回来。 小宋最后抱着纸箱,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姚希姐,你要吗?”她的嗓音在抖,被泪水充满的眼里含着紧张与期待。 “要啊。”我尽量不去计算那一个蛋糕里头有多少卡路里,“正好我饿了,还很困,需要咖啡提提神。” “好啊。”小宋的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从纸箱里拿出一杯咖啡和一盒蛋糕放到我桌上。 “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她说。 “够了够了。”我忙说,又用下巴指了指瞿耀的办公室,提醒她:“你给瞿总也送一份进去吧。” 我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几个同事意味不明的目光。 小宋有些犹豫,“这……不大好吧?会不会显得像是故意拍瞿总的马屁?” 这小姑娘! 我笑了,教育她:“多拍拍领导的马屁,有好处的——不过这得建立在你做好了自己本职工作的前提下。” 小宋仍没有动。 “姚希姐,我跟你说实话,我……有点怕瞿总。” 瞿耀工作的时候跟私底下像是两个人,我能够get到她害怕他的点——因为有时候我也挺害怕他。 “你今天有犯错吗?”我问她。 小宋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你怕他做什么?”我推她一把,“只管大着胆子去!” 小宋就这样在我的怂恿下,拿着咖啡和蛋糕,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瞿耀的办公室。 没两分钟她就从里头出来,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瞿总跟我说‘谢谢’了!”她激动地向我“报喜”。 我问她:“你看,瞿总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吧?” “嗯嗯!”小宋狂点头。 ==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准备出去,听见又有人进来。 “没看出来啊,姚希还挺大方的,都教宋如夏怎么接近瞿总了!她也不怕宋如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她从瞿总身边踹走吗?” “你忘了吗,明面上姚希和千行那个姜总才是一对啊!但是她跟瞿总暗地里肯定也有一腿,估计是怕瞿总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了,干脆自己先培养一个,把瞿总绑住。她现在不是一直在拉拢宋如夏吗?昨天请宋如夏吃‘金玉缘’,今天又装模作样地对宋如夏好。宋如夏被咱们整个部门排挤,只有她一个朋友,以后还不得对她死心塌地的?到时候宋如夏真跟了瞿总,姚希就算在她眼皮子底下跟瞿总苟且,宋如夏不也不会吱一声?”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了。姚希这算盘打得可真妙啊!” “她要没这心机,能把瞿总和姜总两个见过大世面的大佬都吃得死死的吗?” “哎照你这么说,咱们联合起来排挤宋如夏,是不是做错了?感觉是在为姚希做嫁衣啊!” “这只能说明咱们部门的人都挺正直真实!宋如夏跟姚希关系好,我现在一看见她就觉得膈应,哪能跟姚希一样,不喜欢人家还能装出喜欢的样子?” “我也是。那两个人真是恶心透顶了。天天在我面前晃,我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真的,要不是旗峰给的工资高,福利又好,我早就辞职不干了!整个总裁办被他们几个人搞得乌烟瘴气的,真是叫人窝火!” “要不然……咱们找个机会把姚希跟瞿总的事捅到姜总那里去?到时候姚希可就两头都落了空了!” “你说得轻巧!咱们平时哪能见到姜总啊?” “上次聚餐不就见到了?还有上上次团建。” “对哦,咱们可以再组织一次部门聚餐!宋如夏不是想跟大家搞好关系吗?她肯定要去,姚希为了宋如夏,应该也会同意。到时候……嘿嘿嘿。” …… 一直到她们离开,我都仍陷入巨大的冲击当中出不来。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跟我共事了一年多的同事,在这之前相处都很融洽的同事,居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那两个人是谁,只从声音我就能判断出来。 我要不想让她们继续呆在公司,是很容易的事。 可我不愿意再让瞿耀为我背上骂名,受众人污蔑。 为了不被她们发觉,我从洗手间出去后,又绕道去了一趟茶水间,从冰箱里拿了一杯小宋放进去的咖啡,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刚坐下没两分钟,就看到那两人当中的其中一个站起来,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今天晚上咱们搞个部门聚餐吧?大家联系一下感情啊!” 另一个人很有默契地起哄:“好啊好啊!” 其他人也都表示没有问题。 最后她问我和小宋:“你们俩去吗?” 小宋连忙说:“去啊去啊!”她又抱住我的胳膊,仰起脸对我说:“姚希姐你也会去的对吧?” 我看到她眼里的央求,点了点头。 第478章 这辈子怎么办 “要不要把瞿总也叫上?”我故意问。 只见为首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还撇了撇嘴。 “咱们私底下聚餐,瞿总在场大家都放不开。” 众人纷纷应和,只有小宋怯怯地问了一句:“那要是被瞿总知道了……会不会不大好?” 其他人都不以为然:“只要咱们都不往外说,瞿总哪能知道?” 但这事儿最后瞿耀还是知道了。 距离下班还只剩五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瞿耀忽然从办公室里出来,问:“你们今天是不是要聚餐?” 全部的人都愣住了,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眼神中全都充满了质问和谴责。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向瞿耀“通风报信”的人,真的不是我。 瞿耀到场,他们的计划肯定要变。 我期待了一下午的一出好戏,能不能顺利上演还是未知。 所以此时此刻懊恼的人不只有他们,还有我。 “是啊,瞿总要跟我们一起去吗?”一个同事硬着头皮接了一句。 “好啊。”瞿耀像是没看出来大家的强颜欢笑,一点客气也不讲的欣然应下。 == 加上瞿耀,开车的人一共三个。 三辆车,每辆车上坐五个人,刚好可以装得下整个总裁办的人。 下楼途中,大家就开始商量待会儿怎么坐车。 其他人老早就抱好了团,只剩我和小宋。 现在的状况是,瞿耀的车已经满员,另两辆车各剩一个空位。 小宋问我:“姚希姐,你要坐哪边?” 我哪边都不选。 “哦我忘了跟我老公说让他今天别来接我,他现在人已经在楼下了,待会儿让他先送我过去了再回家吧。” 我故意没跟姜越打电话。 果不其然—— “姜总来都来了,不如留下一起吃顿饭呗!让他一个人先走多不好!”一个人带了头,另外的人都跟着起哄,就连瞿耀都说:“让他别走了,这顿饭我请,不多他这一双筷子。” 在他的背后,几个女同事挤眉弄眼,互相使着眼色,像是对瞿耀不屑,又像是等着看好戏的激动。 瞿耀和另两个同事去了停车场取车,剩下的人在公司门口等。 我走向姜越的车,没急着上,转头问在太阳底下晒着的其他人:“要不来两个人坐我们的车呗?这样就不用挤了,大家都能坐得舒服。” 结果他们全都摆手谢绝。 “也没多远,我们挤一下没关系,就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啦~” 我其实也只是跟他们客气一下,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的不合群。 而他们的答案,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姜越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在我上车以后问我:“想让我送你同事回家?” “不是。”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们部门今天聚餐。” 姜越有点不高兴:“你让我一个人回家吃饭就算了,还想让我给你和你同事当免费司机?” “谁说让你一个人回家吃饭了?今天瞿耀请客,他们都让我带上你。” 听到我这么说,姜越的脸色才稍稍有些缓和。 ——但也没完全恢复正常。 “要不是瞿耀请客呢?你就不带我了?” 他这纯粹就是挑事。 “要不是瞿耀请客,带上你必然是你付钱。”——毕竟他的身份和财力都摆在这里。 “我才不想让你把钱花在那群人身上呢。” 也就只有面对姜越的时候,我才敢坦坦荡荡地表现出对那些人的厌恶。 我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做不到人家拼命排挤我、在背后诋毁我,我还反过头来对他们好。 那不是“宽容”,不是“圣母”,分明就是犯贱。 姜越的面部线条倏然绷紧,眼中寒光迸射。 “他们又欺负你了?” 他眯起眼,看向路边还在等车的那一群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足以让车内的温度降到冰点。 “嗯。”今天一天积攒下来的委屈都在这个时候涌上来,我忍不住向姜越诉苦:“他们现在连我手底下带的实习生都一起排挤了,中午吃完饭上楼的时候,电梯里明明还有空位都不让我们进。我一条腿都跨进去了,硬生生又被人推出来,差点摔一跤,脚还崴了一下。” 这些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之所以跟姜越说,不过是想让他安慰安慰我。 但他显然比我想象的要更紧张。 “谁推的你?推你哪里?脚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他干脆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下身去看我的脚。 我把右脚往后藏了藏,努力不让他看到我脚踝处的肿大。 “别动!”姜越的声音转冷,一手按住我的右腿,确定我不再动弹以后才慢慢往下,握着我的脚踝逼得我把右脚抬起来。 他盯着我的脚踝看了很久。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黑乎乎的后脑勺,无法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猜透他此刻的心情。 但我想……应该是不大愉快的。 “其实也就看起来吓人,不怎么疼的。你看我刚刚走路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吧!要我不说,你哪能知道我的脚崴了?”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也让他稍稍放心一些。 姜越微凉的手指离开我的皮肤,后一秒便坐直了身体。 “谁推的你?”他又问一遍,语气比之前要更加的冷厉,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闪过一抹让人胆寒的阴鸷。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气势也弱下去。 “当时等电梯的人太多,所有人一窝蜂的往上挤,我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推的我。” 但在我周围的,几乎都是总裁办的人。 不过这话我没敢跟姜越说,万一他现在就推门下车,对着那一群人发飙……那我在公司的名声恐怕会更臭。 没了发火的目标,姜越只能瞪我。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天天就只会凶我,在自家公司还能被人欺负成这熊样儿!” 他戳着我的额头,又加了一句:“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该怎么办!” ——既恨铁不成钢,又隐隐约约透着点骄傲。 第479章 影响感情 我心说要没有他,我这辈子也能过得挺好的,可眼下必然不是说大实话的好时机。 我点点头,毅然决然地抱住这根“金大腿”:“所以说,我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 姜越微愕,随即嘴角似有若无地上翘。 “以后不要随便说这种话。” 他板起脸,转过头去直视着前方。 嘁,假正经! 我暗笑,却也配合着问:“为什么?” “因为……”姜越的喉结上下滚动,原本随意分开的双腿并紧,“会让我兴奋到想干你。” 我精神一震,吓得往旁边挪了挪,一只手甚至扣住了车门。 ——只要他有什么越线的动作,我立刻就开门下车。 幸好,他控制住了自己。 瞿耀和另两个同事的车已经开过来,停在了我们前面。 一群人按照先前说好的,分成三批上了三辆车。 他们在前面领头,姜越在后面跟着。 最后去的是一家开业没多久的火锅店。 组织这次聚会的同事说:“大家一块儿吃火锅热闹,还能够增进感情!” 大概在她看来,“口水交换”就是增进感情最佳的方式。 ——那还不如一群人一起接吻。 就是那个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一进火锅店,一股刺鼻的辣味就扑面而来。 我身边的姜越皱紧了眉,转过身去用纸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他一向是不能吃辣的,我跟他一起,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火锅。 但是来都来了,也不能走。 “你不要紧吧?”我小声问他。 姜越摇头,按在鼻子上的纸没有拿下来。 “不要紧。”他说。 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这家店的装潢是偏浪漫的风格,很有情调,但也因此而舍弃了很多东西——比如包厢,比如坐得下一群人的大圆桌。 经理让服务员拼了三张六人大桌,接成长长的一条。 三张桌子,又得要分组。 没有任何悬念的,我和小宋被剩到了最后。 不过这一次,和我们一起剩下来的,还有瞿耀与姜越。 我倒觉得这个组合挺好。 姜越有轻微的洁癖,火锅这种东西,显然是洁癖的“天敌”。 我们点的都是鸳鸯锅。 锅端上来以后,瞿耀问小宋:“小宋,你能吃辣吗?” 和两位大佬一桌,哪怕身边有我陪着,小宋也分外拘谨,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会儿冷不丁地被瞿耀点到名,她一个激灵,差点掀翻了桌子。 “我、我、我不能吃辣的。”她结结巴巴地说,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自然到了极点。 瞿耀可能已经习惯了下属在他面前的失态,并未就此发表什么看法,自顾自地说:“你要不能吃辣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啊?”小宋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亦然。 “他。”瞿耀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姜越,“也不能吃辣,只能吃清汤锅。但是他有洁癖,很严重,不能跟人吃同一个锅里煮出来的东西。” 小宋一怔,很快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说法:“没关系没关系!我我我可以吃辣的!” “不需要。”姜越冷淡地打断她,“我吃辣。” 我和瞿耀都跟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他。 姜越像是没有察觉到我们的注视,依旧慢条斯理地用滚烫地茶水去一遍遍的清洗自己的餐具。 这洁癖……也真是没谁了。 最后,姜越跟我一起吃辣锅,瞿耀和小宋吃清汤。 我看着他一杯杯地往肚子里灌水就觉得心疼,起身去重新拿了个碗,往里头倒了白开水后给他。 “你先涮一涮再吃吧。” 姜越吸着气,勉强说了声“谢谢”。 “姚希姐和姜总可真恩爱啊!”坐在隔壁桌的一个女同事开了口——她正是洗手间那两个人之一。 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要开始搞事了。 “对啊对啊!姚希姐对姜总也太体贴了吧!” “我老婆可从来不会这样对我哦!每次吃火锅都看着我被辣死而无动于衷。” “太让人羡慕了!” 我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他们吹捧的间隙适时地摆一摆手作谦虚状:“没有没有,是姜越真的太不能吃辣了我才这样的。” 然而这样也没能挡住他们继续吹捧我的热情: “姚希姐是真的细心!不接受反驳!” “嗯嗯!上回我生理期特难受,也没跟谁说,姚希姐给我冲了一杯红糖水,可把我感动坏了!” 这事儿我记得。 我虽然痛经不厉害,但偶尔也会有,所以抽屉里时常备着红糖。 那天看她虚了一天,一直在冒冷汗,还时不时地往桌上趴,料想着是因为痛经,就给她冲了红糖水。 但是她看我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救命恩人。 然而现在……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翻脸可以这么快。 “还有我还有我!有一次下大雨,我没带伞,姚希姐把我送到了跟地铁站方向完全相反的公交车站,之后又自己走回去坐地铁!” “有天早上我低血糖,是姚希姐给了我一块巧克力才拯救了我!” …… 听着他们细数我的各种“丰功伟绩”,我不仅没觉得高兴,心里还一阵一阵的发寒。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的一片丹心,全都喂了狗。 “哎哎哎!我还知道!姚希姐对瞿总的口味特别了解!瞿总只喝姚希姐泡的咖啡!有一次姚希姐去出外务不在公司,我帮着泡了杯咖啡送进去,瞿总才喝一口就倒了,说我泡的咖啡不及姚希姐千分之一!” 瞿耀听得直皱眉:“这种事就不要当众讲了,显得我这个老板好像很苛刻一样。” ——哦,原来还真有这事。 他要不说,我都以为是他们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瞎编的。 “何止这个啊!瞿总一旦要出席什么活动,或者见重要的客户,穿什么衣服、打哪条领带都要问姚希姐的意见呢!上次我去找瞿总汇报工作,还看见姚希姐帮他打领带来着!”一个女同事说,说完她又故作心虚地捂住了嘴,笑嘻嘻地问:“我说这个,不会影响姜总和姚希姐的感情吧?” 第480章 杀鸡儆猴 如果说前面他们说的还有事实作为依据的话,这个就纯属胡诌了。 一般要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瞿耀的造型都有专人负责,只是偶尔我俩一块儿的时候,我会给一点意见——但他不一定听。 至于我帮他打领带,就更是无稽之谈。 被撞见的那一次是他的领带不知道怎么歪了,我看不惯,直接上手去给他扯正了。 不过有瞿耀在场,这种事是不需要我亲自澄清的。 “首先,我并没有穿什么衣服、打什么领带都要过问姚特助的意见;其次,你既然知道这种事说出来会影响人家夫妻的感情,又为什么要说?”瞿耀的语气很不好,脸更是黑得吓人。 刚刚还吵闹不停的众人,这会儿全都噤了声。 “对不起。”女同事向我道歉。 她的眼眶微红,但从她的眼底,看不到半点的歉意。 ——只有不甘。 “没关系”这三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拿着包起身。 “这顿算我的。”姜越拿了账单跟上。 不久后,瞿耀也追出来。 “刚刚他们说的那些没几句是真的,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向姜越讨饶。 “我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姜越接过收银员递回来的卡,放进钱包里,和瞿耀并排往外走。 “制造谣言的人查出来了吗?是不是刚才带头的那两个?” “公司里的谣言都是口耳相传的,真要找到源头,很难。”瞿耀有些气馁。 姜越默了一瞬,“先把那俩裁了吧。” “哥哥,您这说得简单。”瞿耀哭丧着脸,“裁她们就一句话的事儿,但是裁完以后呢?怕是会有更多的人骂我和姚希。” 姜越却不以为然。 “要我是你,早在谣言传出来的第一天,总裁办的所有人都得收拾包袱走人。”他半眯着眼,一脸的决然,“你要让他们知道,害他们丢了工作的不是你,也不是姚希,而是那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 “我可没有您那铁腕,也没有自个儿培养的一批人能迅速顶上。”瞿耀哼哼两声,“要真把总裁办所有人的开了,整个公司至少得花一周时间才能重新走上正轨。” “我可以把我的人借给你。”姜越说。 他很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瞿耀与他定定地对视了两分钟。 “好。”瞿耀下定了决心,“我明天就把总裁办的所有人裁掉——哦不,我得留下杨琳。她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还有小宋。”我插了一句嘴,“她是无辜的。” 姜越看我一眼,没有拒绝我的要求,只说:“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瞿耀不也相信杨琳?”我毫不迟疑地卖了瞿耀。 “我那是……”瞿耀想要辩解,我打断了他:“今天晚上部门聚餐,是谁告诉你的?” 瞿耀被我问得愣了一下,“杨琳,怎么了?” ——我就知道。 今天下午,在决定了要聚餐以后,进过他办公室的就只有杨琳一个人。 “我们说好要瞒着你,杨琳却偷偷跟你说了,最后其他人都怀疑是我通风报信。” 要放在以前,我或许还相信杨琳是无意,可如今我处于谁都要来踩上两脚才肯罢休的境地,再加上我不止一次地发现她用那种隐约仇视的眼神看我…… “有可能她是故意陷害我。”我得出结论。 “不可能!”瞿耀想也不想地否定,“这件事不是杨琳主动说的,是我看到你们一群人好像在商量什么,刚好她来汇报工作我就问了一下。她一向不会对我说谎,当时也犹豫了很久,在我的逼问下才肯告诉我。” “你说她不会对你说谎,那你工牌的事怎么说?”我问。 瞿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工牌的事我问过杨琳了,她说确实是还给公司了。” “你的意思是千行的人事在撒谎咯?可是人家人事拿你的工牌也没用啊。”我始终认为,瞿耀的工牌丢失与杨琳脱不了干系。 “杨琳拿我的工牌也没有用啊。”瞿耀怼回来。 “万一她暗恋你,偷偷把你的工牌留下来做纪念呢?” “万一人事暗恋我,偷偷把我的工牌留下来做纪念呢?” 我俩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最后是姜越站出来,说:“行了,工牌的事,总会查出真相的。” == 第二天。 瞿耀果然大刀阔斧地裁掉了总裁办除了我、杨琳与小宋以外的所有人。 一大群人涌进了他的办公室,找他讨要一个说法,瞿耀冷冷地说:“我一直强调,我要的是一个有凝聚力的团队,可你们这段时间以来都做了什么?你们说姚希‘职场霸凌’,但你们从未想过要去弄清楚真相,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还向外散播我和姚希的谣言。你们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职场霸凌’!而旗峰,不需要一群只会霸凌同事的员工。” 有人立刻认错,请瞿耀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有人跟他硬刚,表达了对他和我的不齿,并表示要自行辞职。 瞿耀谁都没搭理,直接叫了保安上来,把他们全都轰出了办公室。 所有人经过我的工位时,看我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恨意。 不少的人指着我的鼻子,骂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话。 ——要不是有保安拦着,他们恐怕都能冲上来揍我。 瞿耀这一招“杀鸡儆猴”效果很好。 当然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的,还是从姜越手底下临时抽调过来的一批人。 他们当天下午就投入了工作,几乎没有让公司的运行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给那些心存着用集体离职来威胁公司想法的员工敲了一个警钟:不论走了多少人,公司都能找到人补上。 他们的离职除了自己丢了饭碗以外,不会给公司造成任何的损失。 当我再一次和小宋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像上次那样,明目张胆地说我的坏话。 第481章 演一场戏 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唯一的疑问是:这么多人都是姜越从哪儿抽调来的? 瞿耀说他有自己专门培养的人,可那些人他是什么时候培养的?又培养来做什么呢? 我问瞿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你自己去问姜越。” 我又问姜越,他说那是他以前在千行的时候培养的,为了对付方仲生。后来方仲生没了,他重新回到千行,又把这些人安插到了各个部门的各个岗位上。 “他们几乎是全能的,可以应付任何的工作,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最强的团队。”他说。 而对于千行这种大公司来说,从一个部门调走一个人,对整个部门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这些人毕竟是姜越的,不可能一直在旗峰待下去。 瞿耀让人事部在公司官网以及各大求职网站上挂了招聘启事,紧赶慢赶,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总裁办的空缺招满。 他对这些人做了不输于“政审”的背景调查,最后招进来的,全都是些家世清白、人品端正,没有任何污点的人。 至于被裁掉的那一批人,我听说姜越和瞿耀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对他们下了“封杀令”,s市所有排得上号的大公司都不要他们。 在求职屡遭碰壁后,有些人回来求过瞿耀,让他“高抬贵手”,对他们“网开一面”。 瞿耀自然没有答应。 mandy也来找过我。 我相信谣言不是她传的,除了在公司里不跟我说话以外,她也没对我做过过分的事。 但姜越不同意让她再回到旗峰,任我说尽了好话都没用。 “不过现在千行缺人,你可以让她给我投一份简历。”他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我不解:“让她回旗峰和进千行有什么差别吗?” 姜越高深莫测地笑笑,“以后你就会知道。” 没过多久,我听瞿耀与姜越聊天的时候说起,剩下的那些人全都被招进了橙象影业。 “陈熙这是公开跟咱们对着干了。”瞿耀有点担忧。 姜越则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一刻:“我就怕他一直藏着掖着。现在这样多好。” == 新招进来的一批人工作都还没有完全上手,临时有一个出外务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和杨琳的头上。 我俩出去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在大太阳底下晒个几分钟,我就出了一身的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 刚好附近有家星巴克,我实在受不了,提议进去买杯冰咖啡。 杨琳依旧对我很冷淡,但也没有拒绝。 ——她的惨样跟我差不多。 我先点了单,等杨琳点完以后就要把手机递出去给收银员扫码,杨琳却挡住了我。 “我来付吧。”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包。 在如今这个手机支付成为主流的年代,用现金的年轻人真的少之又少。 所以我往她的钱包上多看了几眼。 从图案我辨认出那是某个国际大牌,应该有些年份了——尽管看得出来她对这个钱包非常爱惜,但边角都有些许磨损的痕迹。 我正暗暗感叹着她的念旧长情,当她打开钱包的瞬间,我又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她居然! 在钱包里! 放了她和瞿耀的合照! 那张合照比正常的照片尺寸要小许多,他们两个人就占据了一整张照片。 而在照片的边缘,他们两人的两边,能看到另外的、不属于他们的手臂。 ——这应该是从某张集体照上剪下来的。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愈发的震惊。 难不成…… 一个念头冒出来,以前她的所有异样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杨琳把找零整齐地放回钱包里,拿上收据就往店里的空位走,一句话也不与我多说。 我跟过去坐下,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她,可我毕竟跟她不熟,最后只能憋着。 == 一下班,就我蹿进了瞿耀的办公室。 “你知道杨琳喜欢你吗?”我问他。 “你说啥?”瞿耀跟见了鬼一样,惊得瞪大了眼。 “杨琳喜欢你。”这一次,我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她把你们俩单独从一张集体照上剪下来,放在自己的钱包里,假装是你们的合照。” 瞿耀则完全是第一次听说的模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我引用了现今网上极流行的一句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杨琳在他的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发觉。 可见是真的蠢。 瞿耀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 他重重地向后靠去,整个人陷进办公椅中,盯着自己交叉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嘿!”我一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前倾着身体,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该不会在烦恼以后要怎么面对她吧?” “不是。”瞿耀把我的手挥开,抬头看向我。 他的眼睛里有犹豫、有挣扎。 “我在想,或许我的工牌,真的是被杨琳换掉了。” 我怔住了。 随即又打从内心里佩服他的冷静与睿智。 在得知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下属暗恋自己以后,他想的竟然不是要怎么处理这一段关系,而是这种事情。 我已经不想再骂他是“大猪蹄子”了,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跟他讨论:“你打算怎么办?直截了当地问她?” “那肯定不行。”瞿耀摇头,说出自己的主意:“我得让她知道我最近在查工牌的事,并且快要查到真相了,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要是她没有反应呢?”我问。 杨琳本来就是波澜不惊的性子,我跟她共事这么久,就没见过她的情绪有过大的波动——连小的波动都很少有,只除了“仇视”我的时候。 瞿耀显然比我更清楚杨琳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陷入了沉默之中。 “哎!”我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我和瞿耀的亲近会引起她的情绪变化,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她做一些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呢? “咱们俩演一场戏吧。”我对瞿耀说。 第482章 是我的错 我开始故意和瞿耀亲近,尤其在有杨琳在场的时候。 多年隐忍,加上性格使然,每一次,她都表现得很镇定。 只是她抿得失去了血色的唇,和捏得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心情。 瞿耀毕竟与杨琳共事多年,对她始终心存一丝不忍。 他问我:“咱们俩这样不好吧?会不会伤害到她?” “除非你一辈子都不交女朋友,否则你总会伤害到她。”我回答。 一阵沉默过后,他的态度变得坚决。 “也是。我不能让她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 总裁办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后,杨琳就彻底变成了独来独往,小宋倒很快和那些新人打成了一片。 当然,大多数时候,小宋还是跟我在一起。 我俩最近都在忙公司主办的高级汽车展会的事,老往会展中心跑,待在公司的时间不多。 这活儿说轻也轻——什么事都不用干,只在旁边负责监工就行;说重吧,也有点重——瞿耀对会场布置要求非常高,我俩得时刻盯着,避免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也因此,我俩天天跟着负责布置会场的同事加班加点,七八点才下班回家是常有的事。 姜越照旧每天过来接我。 因为我下班的时间不定,他有时候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 却从未有过怨言。 小宋不止一次地表现出羡慕。 她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姚希姐你一样,找一个这么好的老公啊!” 我问她:“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我是觉得奇怪的。 小宋拥有硕士研究生的学历,毕业于s市本地最好的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在全国也能排上前十。 她的相貌也不错,小家碧玉那一型,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 性格方面……以我带她这大半个月得出来的结论:虽然有点柔柔弱弱的,但起码不具有攻击性,相处起来挺舒服。 她这个条件,要说没有人追,我是不相信的。 “没有啊。”小宋摇头,腼腆的笑容中透着些许的伤感。 “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瞧不上那些追你的男人?”我打趣她。 “不是眼光高吧。”小宋盯着虚空当中的一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只是我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后来虽然告白被拒绝了,但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来。” 我虽从未向人告白过,但也知道“爱而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真的深爱过,抽身的确不如旁人想象中那样容易。 “你喜欢的那个人,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我问。 小宋的眼神涣散了几秒,怔怔地摇头,“没有了。” ……那可真遗憾。 我本想鼓励她不要放弃,继续放手去追的,这下看来没有了机会。 “那就努力忘了他吧。”我劝她,“尽管很困难,但总有一天,会有更合适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之中。” “嗯。”小宋轻应一声。 只是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的。 == 车展开幕那天,我们公司的所有高层都到了现场。 瞿耀也带着杨琳过来。 展会上忙的是跑前跑后的基层小员工,以及负责接待“贵宾”的各位高层,像我和小宋、杨琳这种,反倒是最闲的。 等各种仪式结束,我和小宋就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坐下来休息。 不远的地方,杨琳孤零零地站着。 她面对着的,正是瞿耀所在的方向。 而瞿耀——则在给几位老总介绍各个大牌新一季的跑车。 小宋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问:“我发现从开始到现在,琳姐一直在盯着瞿总看。她该不会是对瞿总有意思吧?” 我捶着站得酸痛的腿,佯装不在意地说:“不知道啊。” 小宋继续说:“我真觉得琳姐喜欢瞿总。有一次咱们部门开会,瞿总上去讲话的时候,我看到琳姐看他那眼神……反正不是一个下属看上司的正常眼神。”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再骂瞿耀一句“大猪蹄子”。 就连小宋——这个进公司还不到三个月的新人,都一下子看出杨琳对他的感情,瞿耀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都无知无觉的? 我清了清嗓子,强作正经道:“职场守则第一条:不要关注你同事的私事,尤其是感情,不利于部门团结。” “啊……”小宋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好的。”她连忙说。 == 中午,瞿耀请一群老总吃饭,我们总裁办的几个人也跟着沾光。 只不过大佬们坐一间包厢,我们这些“小喽啰”在另外一间。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大家不是很熟,所以席间的氛围有点冷清。 在座最年长的是市场部的副总经理,他大概是想活跃气氛,拎了茶壶,给我们每个人倒茶。 “姚特助,你的。” 我忙起身去接,却因为我俩之间距离太远而无法够到。 “小宋,你帮忙递一下。”他喊了我旁边的小宋。 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碰到桌上的那杯茶。 小宋拿了茶,递到我跟前。 “谢谢。”我的手刚碰到茶杯,她不知怎的抖了一下,手一松,一杯滚烫的茶全都泼到了我的身上,茶杯也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下,砸出了一个缺口。 “对不起对不起!”小宋慌了,忙掏出纸巾来给我擦着身上的茶渍,“姚希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刚刚琳姐撞了我一下……” 她说着,又回头去看杨琳。 杨琳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手里还拿着一部震个不停的手机。 “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的错。”她的表情平静,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我需要出去接个电话,等一下回来再说。” 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包厢。 小宋担心地问我:“姚希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幸好我今天穿的是长裤,热茶并没有直接接触到皮肤。但被烫到的地方仍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我觉得不能在这里坐下去—— “我去一趟洗手间。” 第483章 惹祸 “我跟你一起去。”小宋扶住了我,“你要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忙。” 我没有拒绝她对我的关心:“好。” 我们俩出去的时候,杨琳正在走廊上打电话。 她警觉地看了我俩一眼,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我俩走远,我才听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琳姐可真奇怪。”小宋小声地嘀咕,“还有啊……她刚刚撞我那一下,我总觉得是故意的。就算是从包里拿手机,也不该有那么大的动作吧……” 我把她的话听在耳中,却没做声。 == 脱了裤子,我才看见两条大腿都通红一片。 小宋隔着一扇门问我:“姚希姐,要不要紧啊?” 我嘴上答“不要紧”,却一连掏出好几片湿巾,按在发红的地方。 冰凉的湿巾使得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有了些许的缓解。 过了好一会儿,我扔掉湿巾,把裤子穿好,推开隔间的门。 “你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我先走了。瞿总那边,你也帮我请个假。” 我得回一趟家。 就算烫伤我能忍住,我也没法穿着一条被打湿的裤子招摇过市。 “不然你等我一下,我去帮你请了假以后,再陪你去医院吧?”小宋仍不放心我。 “我直接回家,不去医院。”我说,“得换一身衣服。” 小宋看向我的裤子,一连“哦”了好几声,“那好吧。” 还在出租车上,我就接到了瞿耀的电话。 “你被烫伤了?严重吗?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不严重。”我说,“你好好陪那些大客户,不用管我。” “你现在是回家吗?给姜越打电话了没有?不然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回去看看你吧?”瞿耀就跟老妈子一样唠叨。 “先别跟他说。”我连忙阻止他,“我回家用凉水冲一下,如果还是很疼,我自己会去医院的。” 我很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但我毕竟是个生活能够自理的成年人,他们的过度“呵护”总让我压力山大。 “……那好吧。”瞿耀妥协了,“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 回到家里,我用凉水对着大腿足足冲了半个小时,一直冲到烫伤的地方没有知觉。 之后又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管烫伤膏,在伤处涂了厚厚的一层。 等到膏药被完全吸收,疼痛感也不复存在,只是被烫过的深红色并没有完全消失。 ——我想瞒着姜越的计划也被破坏。 只是,就算这印记完全消了,我也瞒不了姜越。 ——因为总有瞿耀这个通风报信的。 姜越一回到家,二话不说就扒了我特意穿上的长裤,盯着我腿上的红痕眸色暗沉。 “这是杨琳弄的?”他问,声音中透着的寒意让我都不由打了个哆嗦。 “不算吧。”我斟酌着,尽量客观地描述事实:“小宋给我递茶的时候被杨琳撞了一下,茶全泼我身上了。” “瞿耀说,杨琳是故意撞的人。”姜越很笃定。 “瞿耀这么跟你说的?”我有点惊讶,“杨琳主动承认啦?” “我不知道。”姜越说,“瞿耀要明天带着杨琳来给你道歉,被我拒绝了。” 他这事儿倒是做得深得我心。 杨琳的道歉,我不敢要,也要不起。 晚上小宋给我发微信,问我的伤怎么样了。 我说没事,她又立刻给我打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姚希姐,我好像惹事了……”她弱弱地说,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 “怎么了?”我举着手机往卧室走,为此还接收到了姜越不悦的眼神。 “今天我去帮你请假的时候,瞿总问我你出了什么事,我跟他说你被热茶烫到了……”她说到这里顿住。 “然后呢?”我没听出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然后瞿总又问我你为什么会被烫到……我就说……就说……”小宋支吾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我大概能猜到她说了什么:“你就说,你被杨琳撞了一下,所以把茶都泼到我身上来了,对吗?” 小宋哽咽着“嗯”了一声。 “你说的是实话呀。”我柔声安慰她,“这有什么可哭的?” 然而我的安慰不仅没起到半点作用,还让小宋“哇”的一声哭出来。 “都怪我……”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要是不说琳姐撞我就好了……是我……害得琳姐被瞿总……被瞿总臭骂了一顿……就在我们面前……我看到琳姐的眼睛都红了……但是忍着没哭出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的……茶也是我泼的……挨骂的也应该是我……” “臭骂一顿”这个形容让我惊了一下。 在我的印象里,瞿耀只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把下属“臭骂一顿”,我也不止一次地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对待工作之外的事情,瞿耀的耐性非常足,很少会有对下属发火的时候。 而且这一次,他居然还是在一群人的面前对杨琳发火……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要是杨琳的话,可能就不想活了。 但我不是杨琳。 所以,我有点暗爽。 这一杯茶,我也不算白挨了。 “你没有错。”我告诉小宋,“你只是回答了瞿总问你的问题,瞿总要做什么,是你猜不到、也阻止不了的。” “但是……琳姐肯定会讨厌我的……”小宋很伤心,“我从、从进公司开始,就是琳姐手把手的教,她帮助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她……就算、就算她后来跟着其他人一起冷落我,就算她这一次是故意撞我,她也还是我的‘导师’,是我喜欢的前辈……我不想她因此而讨厌我……姚希姐……我怎么办啊……” 她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小宋。 她夹在我和杨琳的中间,确实不好做人。 “杨琳是一个理智的人,她应该知道,这不能怪你。”我说,“你要实在难受,觉得对不住她,就找个机会好好跟她道个歉,把事情说清楚吧。” “嗯!”小宋说,“我明天就去跟她道歉。” 挂了电话,我叹一口气。 一抬头,看到姜越斜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第484章 不要付出真心 “你笑什么?”我问他。 姜越缓步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笑你啊。” “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是值得被他取笑的。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还反过来安慰别人。”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腿上的伤处,问:“还疼吗?” “不疼了。”我摇头,又说:“那不是小宋专门打电话来跟我说嘛,她又哭得那么厉害,我当然得安慰她。” “不要随便对你的同事付出真心,尤其是那种在一起工作了没多久的。”姜越的手揉上了我的脑袋,认真地告诫我,“在职场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只要你们具有竞争关系,就一定会有起冲突的时候。表面上与你亲近的人,或许背地里给你使的绊子最多。” “好的,我知道啦,姜老师~”我拉下他的手,倾过身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会跟所有同事都保持距离的~” “这个小宋也要。”姜越板着脸说。 “嗯嗯~”我连连点头。 姜越这才露出一丝笑来,“乖。” == 原本瞿耀批了我的病假,让我在家好好休养几天,但我这腿真没大碍,在对姜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他终于同意把我送到公司。 我到得晚,部门里的其他人都来了,就连杨琳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昨天去了车展现场的只有我、小宋和杨琳三个人,其他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整体的气氛与以往一样的和谐。 小宋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大小。 看见我,她强挤出一个笑来,“姚希姐早。” “早。”我回了她一个笑。 “姚希姐……”小宋拉住我的手,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我,问:“待会儿……你能陪我一起去给琳姐道歉吗?我有点害怕……” 我最吃这一套,差一点就要点头同意——但及时想起了姜越对我的忠告。 “你自己去会更好。”我说,“杨琳她……可能不想看到我。” 小宋吸了吸鼻子,放开我的手。 她垂下脑袋,低低地说了一个“好”。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让自己投入工作之中,不再去纠结她们的事。 == 我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瞿耀从办公室里出来。 “姚希,跟我一起去会展中心。”他说。 我看到杨琳抬了一下头,很快又低下去。 “小宋也一起去吗?”我问。 一般我做什么都会带着小宋,让她能够有机会多学习。等我以后休了产假,她也可以尽快接手我的工作。 瞿耀却说:“不用,你一个人就行了。” “噢。”我收好东西跟他一起下楼。 “怎么今天又要去会展中心了?不是说我们的工作昨天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吗?”我好奇地问。 “我昨晚收到消息,lb总部的人这两天在s市参加一个国际论坛。我们和lb公司的独家代理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本来我就有打算飞一趟i国去跟他们谈续约的事。刚好他们的人过来,我就邀请了他们出席我们的车展,想多加点分,续约也能容易点。”瞿耀解释说。 lb是世界顶级跑车之一,无数明星巨贾都以拥有一辆lb跑车为荣,因此每年都有许多家公司挤破了头去争取其在c国的独家代理权。 瞿耀这么一说,我不由就紧张起来。 去年他打算带我去i国跟fr公司谈续约,结果临时出了岔子。 现在他又要带我去跟lb总部的高层见面,我总担心又会有什么意外。 幸好开头是好的——从公司去会展中心,难得的一路畅通无阻。 我把这当成是合作顺利的征兆,稍稍的放了点心。 == 早听说i国人普遍颜值偏高,今日一见,发现果真名不虚传。 哪怕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也都能够轻易吸引全场的眼球。 我从未学过i国语,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瞿耀与他们谈笑风生。 他们说的话,听在我的耳中,全都是“叽里呱啦”的乱码。 突然,我发现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怔了一瞬,连忙笑得更大,同时向瞿耀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瞿耀跟他们说了句什么,才给我翻译:“他们说,你跟你爸长得挺像的,大概的意思就是‘虎父无犬子’那一类的。” 我赶紧用英文回了一句“谢谢”。 他们都笑了。 这一次的会面大家都很愉快。瞿耀悄咪咪地问了一下续约的事,对方表示:他们与c国的好几家公司合作过,旗峰是最令他们满意的。如无意外,这一次续约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下午我和瞿耀一起回公司。 所有人都在正常地工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除了小宋。 她的眼睛比早上更红,也更肿了。 我终究没忍住,问了一句:“小宋你怎么了?” 我不问还好,一问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我手忙脚乱地抽了两张纸给她递过去。 小宋把纸团成一团攥在手里,没往脸上揩。 “我、我去跟琳姐道歉了,但是她没理我。” 我看一眼杨琳,她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着一张脸盯着电脑屏幕,一双手在键盘上不断地敲击。 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受到任何的影响。 “可能她心里还有疙瘩,你过两天,等她冷静一点了,再跟她好好说说,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劝她。 小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嘤嘤”地小声抽泣。 我给她擦了一把眼泪,提醒她:“别哭了,去工作吧。万一待会儿被瞿总看见了,就得挨一顿骂了。” 小宋这才勉强止住眼泪。 == 不久后,瞿耀又出来,叫了我和杨琳:“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姚希姐……”小宋担心地看我,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和杨琳一起进去瞿耀的办公室。 杨琳走在我前头,和我没有半点眼神的交流。 瞿耀吩咐落在后边的我:“把门带上。” 第485章 内鬼 “坐。”他指着自己对面的两把空椅子对我们说。 杨琳与我一前一后地坐下。 瞿耀看向杨琳,脸上没有一丁点笑。 “杨琳,我们昨天说好的。” 杨琳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唇又放开,转头对我说:“姚特助,对不起。” 她的神情冷漠,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好像道歉这件事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不是真的发自她的内心。 我压根就没期待过她的道歉,自然而然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 但我的不高兴是真的。 “杨特助不过是不小心,没必要向我道歉。”我微笑着说。 ——要比虚伪,谁也赢不了我。 “昨天后来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似嗔非嗔地瞪了瞿耀一眼,“都怪瞿总太小题大做,让杨特助在众人面前难堪了。真要论起来,其实我还得跟杨特助道歉——对不起啊。” 或许是想到了昨天的事,杨琳低下了头去。 我用余光看见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拧成了一团。 “没关系。”她的声音低到听不清,“瞿总教训得是,是我咎由自取。”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瞿耀挥了挥手,说:“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 我能看得出来,瞿耀对杨琳是存了些“仁慈”的——在认定了她是故意撞小宋,让小宋把热茶泼到我身上以后,他仍把她留在公司,除了口头责骂以外,没有给予她一丁点的惩罚。 但这样的“仁慈”不过出于他对杨琳这个优秀下属的珍惜,没有掺杂其他不纯的成分。 在我看来,这样的“仁慈”,还不如不给。 钝刀子割肉,虽不及利刃疼,但造成的伤害是持续性的,折磨的是人心。 ——我都对杨琳生出了几分心疼。 == 继车展之后,与lb公司续约,成为了瞿耀最重视的事。 续约的相关事宜都是他亲自和那边的人谈,从不让他人插手。 就连拟定合同,都是他,以及他最信任的公司首席法律顾问两个人来做。 但他会时不时地把修改过的各版合同发给我看,美其名曰让我提前熟悉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让我给他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别字。 ——这让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八月底,瞿耀出发去i国跟lb公司的总裁见面,做最后的谈判。 “如果顺利的话,这一次就能直接签下续约合同。”他走的时候信心满满。 两天以后,他从i国回来,连时差都没倒,第一时间来了我家。 我看着他黑沉的脸,一颗心也不停往下坠。 “是不是……没谈妥?”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瞿耀却摇了头。 我正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说:“lb已经和盛峰签约了。” “盛峰”是我爸那个老朋友,旗峰从前的副总裁魏峰的公司。 上一次就是他跟我们争fr的独家代理权,并且差点从我们手中夺走。 而这一次……他干脆成功地把我们挤下。 我不敢相信。 “你不是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lb的人接洽吗?合同的各个条款,不都是你们商量着列出来的吗?” 瞿耀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姜越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压抑着愤怒,瞿耀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lb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和盛峰的合约是在我去i国的前两天签的。至于为什么选择了盛峰而不是我们……他说,是因为盛峰比我们让利更多。” “多多少?”姜越皱着眉问。 “不多不少。”瞿耀举起一根手指,“一个点。” 他们俩对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传递某种信息。 但我不具备他们俩那样的默契,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是谁?”姜越没头没脑地发问。 瞿耀闭了闭眼,无力地瘫在了沙发里。 “我不知道。”他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俩在说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能不能别跟打哑谜似的?” 姜越这才给我解惑:“你们的合同被泄露了,对手公司知道了你们的底,才用了更优惠的条件去换了代理权。” “让更多的利,难道不是争取代理权的一种策略吗?为什么说我们的合同被泄露了?”我毕竟不如他们老道,无法一眼看出其中的异常。 “用低价换取合同确实很正常,但我们给lb公司的让利,是在我们盈利的情况下,能给出的最高的了。再比我们高,可能就会亏本。盛峰这次不多不少,只比我们高出了一个点,刚刚好压住我们,自己也不吃亏,要说不是看了我们的合同,那才真是有鬼了。”瞿耀冷笑着说。 我早知商场复杂,也知道有各种商业间谍的存在,却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遇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能怎么办?他们合同都签了,我也没法让他们解约不是?”瞿耀朝着姜越伸出手,“有烟么?搞一支我抽抽。” “没有。”姜越的回答让他的表情更加难看。 “抽烟解决不了问题。”姜越比他要冷静许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揪出你们公司的‘内鬼’,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我当然知道要查‘内鬼’。”瞿耀的双手捏紧,“可我特么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啊!合同从头到尾都是我亲自做的,除了老白和姚希以外,没有经任何人的手。” ——“老白”就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 “你特么告诉我,这合同能是谁泄露的?能是谁?!”他压抑着的郁气在这一刻冲破了桎梏,彻底爆发。 “你冷静一点。”姜越皱眉,“你想想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进了你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份合同?” “合同我从来没有打印过纸质版的,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到,我都是在家里用自己的电脑做,公司的电脑连备份都没有。”瞿耀说,“我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泄露……”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盛峰真特么神。” 第486章 解释一下 “或许……合同并不是从你这儿泄露出去的。”姜越沉吟片刻后说。 瞿耀讥讽一笑,“那你觉得,背叛公司的是老白还是姚希?”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越解释说,“他们俩不一定会像你一样谨慎,盛峰那边拿到的合同,可能是他们电脑里的。” “不对。”我抢在瞿耀前头否定了姜越的猜想,“瞿耀给我看的合同,都是没有具体数据的,就算真的有人看到了我电脑里的合同,也没法向盛峰泄密。” 瞿耀补充:“老白那边也是一样。” 姜越一下泄了气,陷入了沉默之中。 “哎——”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要不要找个电脑高手查一下,看看你的电脑有没有被人入侵过?不是说只要电脑连了网,对方又能搞到你的ip地址的话,黑进你的电脑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瞿耀摸出手机,“我让言良给我找个人来。” 言良在听瞿耀讲完事情经过以后,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小时以后,你家里见。” “我回去了。”瞿耀对我说,“等有什么新发现,我再跟你联系。这件事你先别跟你爸说,等我查出真相了,亲自向他道歉。” == 一整个下午,瞿耀都没有动静,直到晚上才打来电话。 “我的电脑没有被黑。”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我也查过小区的监控了,没有任何人偷偷溜进过我家。” 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被排除,我两眼一黑,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难道又要把总裁办的员工都换一遍么?”瞿耀笑着问,笑声中有几分无力,几分苍凉。 姜越说:“如果始终揪不出‘内鬼’,这是最好的办法。” == 不过一天的时间,盛峰与lb公司成功签约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业内。 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旗峰与lb续约失败了。 在只有公司高管参与的会议上,瞿耀也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们这一次之所以没能与lb续约,是因为合同遭到了泄露。”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就开始议论纷纷。 “一方面,我们要揪出这个‘内鬼’,但更重要的,是通过其他项目,把这次续约失败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瞿耀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压过下面的声音,“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会与在座的各位一起努力,尽量保持住现在的成绩——当然,有所提升更好。” “瞿总,我听说这次与lb续约,除了您本人和白律师以外,只有姚特助参与了。”市场部经理开了口,“您当然不会出卖公司,白律师为公司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至于姚特助……”他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我认为,您得好好地查一查姚特助,看看她有没有跟盛峰勾结。” 大概其他人都跟他有一样的想法,而有了一个他带头,这会儿所有的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希望能给姚特助暂时停职,等到查清真相以后,如果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再让她回来公司。” “姚特助毕竟是嫌疑最大的,让她继续留在公司,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瞿总,我们都知道您和姚特助关系特殊,但关键时刻,还得及时止损。” …… 他们一个个都苦口婆心地劝,像极了古时候的谏臣,在唤醒“色迷心窍”的昏君。 偏这“昏君”对他们的意见都置之不理,极度自我地宣称:“合同肯定不是姚特助泄露出去的,我可以给她做担保。” 诸位高管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精彩纷呈”。 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对他和我的不满。 “各位也不用太担心。”瞿耀又说,“我会组建一个小组,专门来调查合同泄露的事,到时候还请各位配合。” == 会议结束以后,在回总裁办的路上,我听到前面几个部门经理小声地说:“这‘内鬼’除了姚希还能有谁?瞿总就偏袒她吧!总有一天,这公司得败在他们俩手上!” “搞不好这事儿是瞿总和姚希联手搞出来的呢!反正这公司也不是瞿总自己的,他卖这一手资料,估计能从盛峰那边拿到八位数的回扣,比在这边的年终分红多多了。我要是他,我也卖。” “唉!要是老总裁泉下有知,可能都要被他们气活过来!” “咱们还是赶紧找好下家跳槽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公司可待不得!” 我听得心情格外复杂。 == 瞿耀办事雷厉风行,在当天就成立了“调查小组”。 小组成员多半来自公司法务部,以及几位外聘来的、具有警察背景的私家侦探。 我作为“重点嫌疑人”,首先接受了他们的调查。 我的各种通讯工具——手机、电脑全都上缴,所有社交软件的账号、密码都写在纸上交给了他们,还配合着他们去各家银行打印了近三个月来的流水单。 第二天,我被瞿耀叫进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调查小组的所有成员。 他们的全都冷着一张脸,目光犀利地盯着我,好像真把我当成了犯人。 这样沉重的气氛让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我看着他们的眼色,怯怯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瞿耀:“查出什么了吗?” 瞿耀没开口,倒是他身边的白律师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让我能够看清屏幕。 这是一个电子邮箱的发件箱界面。 因为离得有点远,我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从那些熟悉的邮件名称和收件人判断出:这是我的工作邮箱。 “我的邮箱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这一封邮件……”白律师把其中的一封邮件点开,“你解释一下?” 我先瞄了一眼邮件名称,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合同;再看收件人——一个没有被我保存姓名的、普普通通的、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邮件地址;最后,我才往下看到内容——除了一个文档附件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那个文档的名字——《lb公司续约合同》。 第487章 嫉妒心 我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干脆把电脑拉到了我的面前。 “哎你做什么!”几个调查小组成员被我的举动吓到,飞快地跑到我这边,想要把电脑抢回去。 我赶忙护住。 “别动!”我呵斥道,“让我看清楚!” 我点开文档预览,快速下拉。 这一份合同与瞿耀给我的大体相同,却又不完全一样——所有的数据,都详细地写在了文档里。 换而言之,这是瞿耀打算拿去跟lb公司签约的正式合同。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发件箱里,还是在瞿耀出发去i国的五天前。 “这个收件人,我们确认过了,就是盛峰公司的人。”白律师说,“所以姚特助,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泄露了公司的重要机密,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 “这不是我发的。”我把电脑还回去,坦荡荡地对白律师说。 “那是谁发的?”白律师问我。 “我不知道。” 其他的人听到我的答案,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人还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对我的嘲讽和不屑。 “这邮件真不是我发的。”我重申,“我不会做出卖公司的事。” “谁都会这么说。”一个调查组成员毫不客气地怼我。 白律师也说:“姚特助,你的辩解太苍白了,无法让人信任。” 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事已至此,我能想到的自证清白的唯一方式就是曝光我的身份。 “其实我……” 然而我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瞿耀打断:“你的这个邮箱的密码,除了你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嗯?”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以后摇头,“应该没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那有没有被盗号的可能?”瞿耀这回问的不是我,而是调查组的其中一位成员。 “当然有。”对方说,“我查一下登录ip好了。” 他说完就俯下了身去,在键盘上一阵敲打。 没一会儿,他说:“我查了这个邮箱近期的登录记录,所有的ip地址都相同,应该都是姚特助的工作电脑。” 也就是说,不存在盗号的问题。 “但是我的邮箱是自动登录的,只要用了我的电脑,就可以直接打开这个邮箱。”我努力洗脱自己的嫌疑。 “那你知道有其他人用过你电脑吗?”瞿耀问我。 我回忆着那一天的情景—— “我在座位上的时候,没人用过我电脑。但我不是时刻都守在电脑旁边,而且看这个发件时间,是午休的时候。一般一到12点我就去食堂吃饭了,快1点才会回到工位。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一下监控。” 瞿耀抿了一下唇,“监控视频一周覆盖一次,所以那一天的已经看不了了。” “那要怎么证明我的清白?”我有点崩溃。 “没有物证,你有人证吗?”白律师问。 不巧的是那天小宋生病请了一天假,我自己一个人去的食堂。而食堂里人那么多,应该没人能准确地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去,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没有。”我摇了摇头。 瞿耀说:“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跟她好好聊聊。” 等调查小组的人全都离开以后,他问我:“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我有点懵。 瞿耀的表情比之前更凝重了。 “我原先以为这只是一桩单纯的商业犯罪,但从那个人特意栽赃陷害你来看,其中还有内幕。甚至有可能,那个人的目标就是你。” “如果目标是我的话……”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了头绪,“能进出这一层的只有总裁办的人,而整个总裁办跟我有仇的,就杨琳一个。” 瞿耀皱紧了眉头。 “但是以我对杨琳的了解,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事的人。” “那你认为还能是谁?”我反问他。 “宋如夏呢?有没有可能?”瞿耀问。 “不好意思啊。”我冷笑,“小宋那天刚好请假了,不在公司。” 瞿耀陷入了沉思。 “瞿总,您可不要小瞧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我说,“你知道杨琳喜欢你,你也知道全公司上下都在误会你跟我的关系。你上次为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杨琳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她给我道歉,她会恨我很正常,又因为恨我而做出这些事情也很正常。” “你……”瞿耀欲言又止。半晌后,他说:“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回到座位,小宋凑过来问我:“姚希姐,瞿总叫你去做什么啊?是不是跟合同泄露的事情有关?” 她的声音不小,引得其他同事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我注意到,一直专心工作的杨琳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而在与我的视线对上以后,她又极快地低下了头去,以至于我都没有看清楚她眼底的情绪。 “是啊。”我故意用正常的音量说,让杨琳也能够听见,“他们还是怀疑是我泄露的合同。”我哭丧着脸作悲伤状,“要是我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能过几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啊?”小宋看起来比我更加难过,“要是你走了,我怎么办呀?”她抱住我的胳膊,“我相信这事儿肯定不是你干的,就冲姚希姐你和瞿总这么好的关系,也不会出卖他、出卖咱们公司的呀!” “要是调查小组的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我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余光去瞟杨琳,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没一会儿,杨琳桌上的电话响起,她接完以后就离开了座位。 她去的方向,好像是瞿耀所在的会议室。 我忍不住去猜瞿耀找她的目的。 难不成是想直接跟她摊牌? 她应该不会承认的吧? 然而不到十分钟,杨琳就又回来,对另一位同事说:“去一下大会议室。” 那个同事去了也不到十分钟就回来,又叫另一位。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总裁办的所有人都去大会议室走了一遭,留下唯一没有被点到名的小宋在那儿慌得不行:“我是不是又要被排挤了?” 第488章 你是对的 “盘问”了总裁办的所有人,瞿耀也没找到一个亲眼见到其他人动我电脑的。 “但我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有一点点得意。 那天虽然我是一个人去的食堂,但有几个同事看见了我。 他们比我去得迟,又比我走得早,证明了发送邮件的那个时间,我的确不在电脑前。 找不到发送邮件的人,暂时只能从合同的来源着手去查。 “合同只可能从你那边弄到,可你的电脑没被人动过,也没被黑……”我摸着下巴想了很久,突然灵光一闪:“你和lb公司的人,一般是怎么联络的?” “发邮件啊。”瞿耀说完倏地睁大了眼,用力地一拍桌子:“对了!邮件!” 他慌忙火急地摸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你来一下我办公室,现在!” 十多分钟后,早上我在大会议室见过的那位调查小组里的电脑高手李鹤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看一下,我的邮箱有没有被盗过。”瞿耀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他。 又十多分钟过去,李鹤说:“倒没有被盗号,就是有几次登录ip异常。” “怎么异常了?”瞿耀连忙凑过去。 “我查了这个邮箱近一个月来的所有登录ip,有两个是你经常用的,其中一个看频段是公司,另一个应该就是你家。而除了这两个ip以外,有几个的归属地是i国,还有一个也在s市,具体的地址需要点时间才能查出来。”李鹤操控鼠标点着屏幕上的一串串ip地址给瞿耀解释。 “我前几天去过i国,也登录过邮箱,这几个ip不算异常,着重查一下最后那个就行。”瞿耀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好。”李鹤答应。 “最快要多久?”瞿耀问。 “明天。”李鹤自信满满。 == 第二天下午,我去给瞿耀送文件,门敲了十多下他才应声。 “你干嘛呢?”我怀着满腹的疑问推门进去,他本应在的办公桌前却空无一人。 我一个转头,便看见他躺在会客用的小沙发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悬空,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则盖在他的脸上。 我从他桌上拿了支钢笔才走过去,俯下身去推了推他的胳膊,“把文件签了再睡。” 瞿耀动都不动一下,沉闷的声音从外套下传来:“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签。” “不行,财务部等你签字给合作方打款呢!”我扯下他的外套,“数据我看过了,没问题,你就签个名,几秒钟的事儿!” 瞿耀一脸的疲态,两眼一睁开就瞪我。 “文件呢?拿过来!” 我赶紧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连着钢笔一起递到他手上。 瞿耀就着躺着的姿势,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快走!”他重闭上眼,不耐烦地说。 工作时间,他这个状态很是少见。 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 “年轻人呐,还是节制点好。”我意味深长地说完,拿了文件准备离开。 哪知瞿耀又睁了眼,“谁跟你说我是因为那个才这样的!” 他一下坐起来,脸有些微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那是因为什么?”我颇有兴致地问。 瞿耀垂下头,肩膀也耷拉着,一副蔫蔫的模样。 半晌,他开了口:“你是对的。”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无比的沉重。 “什么我是对的?”我的思绪仍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你昨晚纵欲过度啦?” 瞿耀抬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你一个女人,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我遗憾地撇嘴——看来猜错了。 “是杨琳。”瞿耀的气势再度弱下去,“泄露合同的人,是杨琳。”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嘴角勾起一个苦笑,“我是真的蠢。明明你都提醒我那么多次了……” 虽然我坚信这件事就是杨琳做的,可听到瞿耀这样确切地说出来,还是有点惊讶。 “有证据了?”我问。 “嗯。”瞿耀抿了一下唇,“那个ip对应的地址,李鹤查到了,是杨琳住的小区。” “杨琳知道你邮箱的密码?” “原来在万豪的时候,我让她登过一次我的工作邮箱,帮我发一个文件。来旗峰以后,我的邮箱换了,但密码没变,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瞿耀有些懊恼,“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偷懒,什么账号都用同一个密码了。” “赶紧把密码都换了。”我说。 “已经换了。”瞿耀自嘲地笑,“但也没什么用。”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自责也没用。”我劝他,“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该我管了,已经报了案了,之后警察会介入,法务部那边也会走流程起诉杨琳。至于我——”瞿耀放下了手,“应该去一趟医院,好好地检查一下眼睛和脑子。” “你别这样……”我看着他沮丧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 我没想到真相会给他带来这样巨大的打击。 ——他对杨琳这个下属,是真的很器重。 “要不然今天晚上去我们家,我和姜越给你做饭?再叫上言良,你们仨不是挺久没聚了?今晚好好地放松一下,不醉不归行不行?”我只能想到这种安慰他的办法。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瞿耀高冷地拒绝了我,“比起姜越和言良那两个大猪蹄子,我还是更喜欢跟我女朋友待在一起。” ——我刚刚大概是中了邪,才会想到去安慰他! == 下班之前,一群人进来把杨琳带走。 为首的那个说:“我们是公安局的。” 杨琳当时的表现与平常无异,依然镇定得好像自己是个不相干的人。 她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问他们抓她是为了什么,只是往瞿耀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便拿了自己的包,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大家都没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议论纷纷。 小宋一脸紧张地问我:“琳姐这是犯什么罪了?她还会回来吗?” 我说:“我不知道。” 第489章 一起吃个饭吧 据说,杨琳进了局子以后,任警察怎么盘问都不说一句话。 据说,在不吃不喝不睡,熬了一整晚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见瞿耀。” 于是,瞿耀一个早上没来公司上班。 他下午来的时候,脸色比昨天更差。 “泄露合同的事,杨琳认了。”他揉着太阳穴,疲倦地说。 “为什么?”我问。 “跟你猜得差不多。”瞿耀的眼神有些闪烁,“她喜欢我,又误以为我和你……其实盛峰的人以前就找过她,但被她拒绝了。这次是因为嫉妒,再加上她爸爸生病住院,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就跟盛峰合作了。” “那之前的事呢?谣言是她传的吗?还有你的工牌,也是她拿的吗?” “谣言不是她传的,我的工牌……确实是她换掉的,但是在吴雨哥哥买房的前几天突然不见了。” 这个说辞…… “你相信吗?”我直视着瞿耀。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没必要骗我。” 看瞿耀的表情,显然是相信杨琳的。 “而且,如果杨琳参与了这件事,按照‘幕后黑手’的大方程度,应该会给她不少的报酬,那她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筹手术费去答应跟盛峰合作。” 他这样子说,好像又有点道理。 “那你的工牌……是怎么不见的?” 杨琳对那张与瞿耀的假合照都那么宝贝,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把他的工牌到处扔。 再联系起后来发生的事,应该是有人知道瞿耀的工牌在她那儿,故意去偷的。 “杨琳说,她一直把我的工牌放在她背包的夹层里,随身携带的。”在说这个的时候,瞿耀有点不好意思,脸也红了,“那个夹层是有拉链的,除了工牌,她从不放其他的东西,所以不存在她拿别的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工牌带出来弄掉了。” 这个事实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也就是说,你的工牌是被人偷了。”我说。 瞿耀点了一下头,“偷工牌的人……杨琳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 “谁?”我紧张地问。 瞿耀看了我半晌,看得我心里发毛,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人名:“宋如夏。” 小宋?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是她!” 瞿耀笑了。 “你看,你这反应,跟我当初听你说泄露合同的人是杨琳的时候一模一样。说不定……”他突然敛起笑容,双眼微眯,“连结局也一模一样。” 我一哽,梗着脖子问:“那你说说看,杨琳为什么怀疑她?” “杨琳有一次从包里把那张工牌拿出来,被宋如夏看到过。”瞿耀的声音很小,视线也一直停留在桌面上,不敢抬头与我对视。 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故事不像他讲得这么简单。 不过他都这么害羞了,我也不好追问细节,万一他恼羞成怒……遭罪的还是我。 “而且宋如夏原来就坐在杨琳旁边,偷她的东西也最容易。” “这两条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尽量客观地思考,不让自己偏袒小宋,“知道杨琳有你工牌的,或许不只是小宋一个,只不过杨琳只知道小宋知道而已。而且,谁说坐得远就不能偷她的东西了?外头那些偷东西的贼也没说就住在受害人隔壁啊!” 瞿耀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反正……杨琳怀疑的就是她。”他弱弱地说。 “好,就算真的是她。”我换了个姿势,坐正了身体,“动机呢?小宋跟我可是无冤无仇,和吴雨也不熟。” 瞿耀愈发的沉默。 许久后,他说:“你给我点时间,我这就让人去查她的背景。” == “姚希姐!”见我从瞿耀的办公室出来,小宋冲我招了招手。 她满脸的焦急,问:“快来教教我,这个该怎么处理?” 我花了一刻钟给她讲解清楚,小宋抱着我的胳膊,笑眯眯地撒娇:“姚希姐最棒啦!” 我看着她,实在无法将她与那个偷工牌的小偷联系起来。 她一定不是。 我告诉自己。 她跟杨琳是不一样的。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太快。 下午,瞿耀就甩了一沓厚厚的文件给我。 我翻了翻,他几乎收集到了小宋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其他有的没的都不用看,直接看重点就行。” 瞿耀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是小宋大学时期的档案。 “我知道她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啊。”我没能看出这有什么“重点”,“怎么啦?” “你知道陈熙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并且跟宋如夏参加过同一个辩论社吗?而且陈熙以前还当过宋如夏的辩论导师。” 小宋和陈熙? 我从未想过这两个人会有关联。 我不想承认,在这一刻,我对小宋生出了疑心。 但同时,我又自我否认着这个猜想。 “这最多只能说明小宋跟陈熙认识,不能说明小宋偷了你的工牌。” 瞿耀痛心疾首地看我,“不然咱们俩组团去一趟医院吧?” “难道跟陈熙认识就一定要害我吗?而且这整件事跟陈熙有没有关系都两说。”我嘴硬道。 “但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瞿耀问我。 确实很巧。 “可你不能因为这种巧合就给人定罪。”我回避着他的目光。 “行。”瞿耀很快放弃,“你要是不愿意相信,就不要相信。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到时候要真查出来是宋如夏干的,你不要太难过就行。” == 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的精神有点恍惚。 一个下午,小宋问了我好几次有没有事,都被我强笑敷衍了过去。 虽然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她,但心里毕竟还是有了个疙瘩,就连面对她,跟她说话,于我来说都有些困难。 思考了很久,又纠结了很久,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小宋:“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小宋不疑有他,高兴地说:“有空啊!不过上次那顿饭是你请的,这次该我请回来了!”说完她又故意板起脸,“警告”我:“你可别跟我争!” “好。”我应道,转头又给陈熙发短信:“今天一起吃个饭吧。” 第490章 别浪费时间了 我把定好的时间地点告诉了姜越和瞿耀。 ——一个陈熙我都招架不住,倘若小宋真的是他的人,被他们发现了我的计划,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姜越其实不同意我亲自去试探,“要想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关系,多的是办法。” 可我等不及。 更重要的是,只有亲手揭开小宋的真面目,我才能彻底死心。 陈熙比一般人要警觉,姜越和瞿耀不能露面,便派了人暗地里跟着我。 我和小宋打车过去,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收到了陈熙的短信。 他说他已经到了,在餐厅里等我。 吃饭的地方是我选的——一家以浪漫风格闻名的西餐厅。 室内的灯光尤其昏暗,每桌配备一盏小小的顶灯,每个人都只能看清与自己同桌吃饭的伙伴。 这地儿来得最多的是小情侣,所以当我把餐厅名字报给小宋的时候,她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姚希姐,你确定要去那儿?我们俩……不合适吧?” “不只是我们俩。”我学着瞿耀每次吊我胃口时候那样高深莫测地笑,“到时候你就会觉得,我这地方选的是真好。” “我朋友到了。”我把手机收起来,对小宋说。 “这么快?”小宋贴过来,第n+1次发问:“姚希姐,你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男的还是女的?” 我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回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熙发过来了座位号,我和小宋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他。 他正低头翻看着菜单,在昏暗的灯光下,完全看不清脸。 我握住小宋的胳膊,把她推进了沙发靠墙的那边,自己迅速地在外面坐下,堵住她的去路。 陈熙这才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先是飘向小宋那边,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我注意到,他的双眼在瞬间睁大,似乎十分的震惊——尽管持续的时间不到一秒。 紧接着,他又镇定自若地看向我。 “这位是?”他问。 小宋也看清了他,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由震惊转为平静的过程。 只不过她的段数比他要低一些,在那以后就低下了头去,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陈熙的这个问题就让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俩无疑是认识的,要真什么事都没有,他没必要假装不认识小宋。 “我现在带的一个实习生,叫宋如夏。”我拉过小宋的手,说:“小宋,跟陈熙哥哥打个招呼。” 小宋依然没有抬头,小声地说:“陈熙……哥哥好。” 陈熙挺亲切,“嗯,你好。” “哎!”我推了推小宋的胳膊,揶揄道:“你倒是看陈熙哥哥一眼啊!一直低着头算什么事啊!”随即我又向陈熙解释:“这孩子有点害羞。” 陈熙“嗯”了一声,把菜单推到我们这边,“肚子饿了吧?先点菜吧。” 我把菜单给小宋,“小宋,你看看想吃什么。” 小宋的声音如蚊子哼哼:“我都可以,姚希姐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啧。”我故意坏笑着拿眼觑她,“行,要我点的你不爱吃可别怪我。” 菜一点完,桌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小宋,你跟陈熙哥哥聊聊天呀。”我怂恿道。 小宋不做声,陈熙说:“你别逼她了。” 他看我,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一片了然。 像是已经看清我组这一场饭局的目的。 我心里一个“咯噔”。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陈熙发的短信。 “想撮合我跟你的实习生,趁机摆脱我?” 紧接着又是一条:“别浪费时间了。” 呼。 我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没露出破绽。 因为陈熙和小宋的不配合,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闷。 结束以后陈熙提出要送我们回家,我直接把小宋塞给了他:“你送小宋回去吧!她跟你家在一个方向!我和你们不顺路,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陈熙深深看我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颇浓。 “没关系,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去,再送小宋回家。”他说。 “哎呀!你们就别管我了!”我瞅准机会,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后门就钻了进去。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扯着喉咙对陈熙喊:“千万要把小宋安全送到家啊!” == 姜越和瞿耀都在家里等我——再加上一个言良。 我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 客厅里,蓝色的烟雾缭绕,袅袅的,从三人指间的香烟上不断升起。 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罐,有开了的,也有没开的。 言良首先看到我,蹬了与瞿耀一起坐在地板上的姜越一脚,说:“你老婆回来了。” 姜越迅速转头,在确认我真的到家以后,连忙把香烟掐灭,还把另外两人手里的烟也都扔进了烟灰缸。 言良嗤笑一声,“妻管严。” 姜越没理会他,走过去把阳台的门拉到最大,让屋内浑浊的空气通通流出去。 “有没有什么事?”他拉着我的手,把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没有。”我和他一起走到客厅中央。 瞿耀已经半醉,笑嘻嘻地冲我举起了啤酒罐,“哟,姚希,你回来了啊?快来陪我喝酒!” 虽然昨天拒绝了我的邀请,但显然杨琳的事对他的打击还没有消除。 “行啊。”我盘腿在地上坐下,刚拿起一罐啤酒,就被姜越夺了过去。 他板着脸瞪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里还有一个脆弱的小家伙。 我撇嘴,拍了拍瞿耀的肩膀,“对不起啊,等再过几个月,我一定好好地陪你喝。” “要你有什么用?”瞿耀嫌弃地说完,仰头一口喝光易拉罐里剩余的酒。 “他喝多少了?”我小声问姜越。 姜越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茶几上的啤酒罐,“我和言良一个人就喝了一罐,其余都他喝的。” 我默默数了数,差不多有十罐了,正同情着他,忽然听到姜越问:“你试出什么了吗?” 第491章 猴急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 “他们俩确实不太对劲。”我说,“陈熙在我面前故意装不认识小宋,如果没有鬼的话,他没必要这样。” “看吧!”瞿耀突然大声嚷嚷:“我就说宋如夏有问题!你还不相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有点受不了,问姜越:“能不能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让她来把这醉鬼接回去?” 瞿耀又开了一罐啤酒,得意地说:“我才不回去呢!我今天就要睡在这里!” 我从前没见过瞿耀喝醉酒的模样,今天才发现他这么能闹腾,还这么死皮赖脸。 “你们俩为什么不拦着他?”我责怪姜越和言良。 姜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他心里难受,由着他去吧。” 我忽然有点感动,因为他们的友情。 “接下来怎么办?”言良问姜越,“那个什么宋如夏,还让她留在姚希身边么?” “先留着吧,免得打草惊蛇。”姜越说完又问我:“你今天……没让他们俩察觉到什么吧?” “应该没有。我假装给他们俩做媒,陈熙也没起疑。”我说。 “那就好。”姜越微一抿唇,又吩咐言良:“你那边,吴雨也要继续找。” “嗯。”言良答应,轻抿一口酒,皱着眉问:“你说,陈熙搞这么多事,到底想做什么?他恨的人就你一个,就算要报复,不是也早就报复完了吗?” 姜越轻笑,“可能他觉得我还不够惨吧。” “那他就冲着你身边的人来?”言良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这手段也忒下作了,简直不像个男人。” 姜越喝着酒不说话,瞿耀接着他的话瞎嚷嚷:“对!他就不是个男人!是个嗝——臭娘们儿!” 浓重的酒气喷出来,我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言良蹬他一脚,骂:“你少喝点儿!” “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们还不让我喝酒?你们都欺负我,嘤嘤嘤!”瞿耀捏着拳头在地上打滚。 我敢肯定,他这是真的醉了。 我掏出手机,把他耍酒疯的模样全都拍了下来。 ——以后总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瞿耀疯完以后,抱着茶几腿睡死过去,还发出了阵阵轻微的鼾声。 “真麻烦。”言良蹲在他身边,要去掰他的手,被姜越阻止。 “就让他在这儿睡吧,反正也不碍事。” “行吧。”言良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造什么孽呢这是!” 姜越看着瞿耀,对言良说:“那个杨琳,尽量给她安排单人的牢房吧。” “好。”言良应道。 == 瞿耀在我们家客厅里睡了一晚上,隔天一早还是我叫他起的床。 瞿耀一睁眼,审视了一遍自己身处的环境,随即开始咋呼乱叫:“你们都有没有良心啊?居然让我在客厅的地板上睡了一晚?” 他一面说一面揉着自己的腰,“哎哟我这腰都睡僵了!你们必须给我赔医药费!” 姜越把吐司煎蛋端出来,冷声说:“爱睡睡,不睡滚。” 他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再不见昨晚的温情。 瞿耀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但身上仍留着难闻的烟酒味。 “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别去公司了。”我劝他。 “不行。”瞿耀拒绝得很干脆,“今天我还得跟法务部商量怎么处置杨琳。” “你不是说你不管这事儿了吗?”我还记得前天他跟我说过的话。 瞿耀瞪我一眼,好像我说错话了一样。 “这事儿是我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吗?”他恨恨地说。 == 我一到公司,就受到了小宋怨念目光的洗礼。 “怎么这么看我?”我明知故问。 “姚希姐,你太过分了!”她羞愤地说。 “我给你介绍男朋友还过分哦?”我反问,“不是你说想嫁一个好老公的吗?我想了想,觉得陈熙人还挺不错的,才决定介绍给你。” “就算你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也该提前知会我一声啊!”小宋的脸涨得通红,“你最后走的时候还把我丢给他!我当时都快尴尬死了!” “我那还不是想给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我为自己辩解,同时还倒打一耙:“谁让你们俩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的!” “我跟他第一次见面,能说什么啊?”小宋抱怨道。 “我还以为你们俩能聊的挺多的呢!毕竟你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我故意这么说,然后去观察小宋的反应。 她有一瞬的慌张,而后做出惊讶的表情:“咦他也是s大毕业的吗?” “对啊,他还跟你一样,是金融系毕业的。不过他比你大好多届,可能你没在学校里见过他。” “嗯,我以前在学校里确实没见过他,不然他长那么帅,我肯定能记住。”小宋信誓旦旦地说。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一颗心简直跌到了谷底。 “所以你们俩下次要再见面,就可以聊一下大学时候的事情啊,肯定很有共鸣。”我给她出着主意。 “嗯。”小宋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 “小宋啊……”我脚下一蹬,椅子就滑到了她那边,“你老实跟姐姐说,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哪那么快啊!”小宋扭过了头去,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了的笑意,“不是你说他人挺好的吗?我才决定要先跟他相处看看的。” 她这娇羞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联想到她曾说过自己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喜欢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陈熙吧? 这也就能够解释她为什么要帮陈熙做那么多事情。 可她不是说,和那个喜欢的人没有联系了么? 我想不通。 “那我今天再帮你约他?”我问小宋。 “这么快就又约人家见面……不大好吧?”她有些惴惴的,“显得我很猴急一样。” “你难道不猴急吗?”我斜眼瞄她。 “哎呀姚希姐!”小宋恼羞成怒,“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转过了身,对着电脑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我问:“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约人家?” 小宋半天没吭声,等我决定放弃,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她小声地说:“要。” 第492章 不好的联想 我再约陈熙见面,他就不搭理我了。 小宋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几回,我每次都用“陈熙太忙”来搪塞,她自己有所察觉,就没再提过这事儿。 == 近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吴雨终于有了消息。 这也多亏了瞿耀,上次跟我一块儿去她家里找她的时候,顺手给她室友塞了张名片。 于是她室友在某时尚杂志上看到一个很像她的模特后,第一时间给瞿耀打了电话。 瞿耀让我去楼下小报刊亭买了一本杂志回来,我俩把杂志从头到尾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吴雨。 瞿耀又给吴雨室友打电话,按照她的指示,翻到了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确实有个年轻漂亮的女模特,化着看不出原本相貌的大浓妆,唯独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欧式大双眼皮。 我记得吴雨是单眼皮,下巴也没这女模特尖,两人的五官确实有点相像,但又有所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单纯化妆就能改变的。 照片旁边有这女模特的资料: 姓名:kiki——一看就是艺名,做不得数的。 年龄:19——而我从人事那边拿到的资料上显示,吴雨今年应该已经24岁了。 籍贯:s市——吴雨不是s市人。 无论哪一条都跟吴雨对不上号。 但她室友表示:“这就是吴雨没错!你看她右边的脚踝上,有一个玫瑰花的刺青,还有她左边的大腿上有一块胎记,全都跟吴雨一模一样!” 保险起见,瞿耀又分别向公司里跟吴雨关系好的员工求证,她们都承认见过吴雨的刺青和胎记。 瞿耀把这个信息反馈给了言良,让他去查一查这个“kiki”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到一天的时间,言良就把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kiki的资料发给了瞿耀和我。 kiki是某家知名模特经纪公司新签的平面模特——签约日期在吴雨凭空消失以后的第二周,而给这本杂志拍的照片是她入行以来的第一份工作。 至于她的真实姓名和其他私人信息,言良说:“这在她的经纪公司内部都算作是‘高度机密’,大概只有公司大老板和签她的经纪人才知道。” 这个操作就很诡异了。 “还有就是,她整过容的,脸上很多地方都动了刀子。第一次去公司的时候,脸都没消肿,看起来特别可怕。”言良提供的这个信息,刚好能够说明为什么kiki跟吴雨长得不完全一样。 “有她整容前的照片吗?”我问他。 “没有。”言良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 == 下午姜越打电话来,说他临时有个会要开,可能会拖到很晚,让我坐瞿耀的车回家。 我坐了瞿耀的车,却没回家,而是让他把我送到了千行。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楼。 霍随看到我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张表情。 “咦你怎么在这儿?”我觉得奇怪,“没去开会吗?还是你们的会已经开完了?” 霍随被我问得怔了一下,随即回答:“已经开完了。” “那你们姜总呢?在办公室里吗?”我说着就往姜越办公室的方向去。 霍随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姜总现在在见客户呢,您要不去楼下活动室等一等他?” “不用了。”我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我就在这儿等吧。” 霍随继续劝:“姜总可能要跟那个客户谈很久,您在这儿坐着挺无聊的。而且……您晚饭也没吃吧?活动室里还有很多小零食,可以让您垫一垫肚子。” “没关系,我不饿。” 随着怀孕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的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大,时不时就犯饿。姜越大概是跟哪家烘焙坊签了一个长期的合同,人家每天早上都会给我送一个新鲜的零食大礼盒,里面有蛋糕、饼干,还有店家自己做的手工糖果,而且每一天都不重样。 我在来这边的路上吃了一大块奶酪蛋糕,腻得我灌了一整瓶水,这会儿肚子不仅不饿,还有点撑。 我从包里掏出那本时尚杂志,“喏,我看这个就能打发时间。” 霍随没了声,站在我旁边却没走。 我疑惑地抬头,看到他脸上纠结的表情。 “你怎么了?”我问他。 霍随挤出一个笑来,摇着头说:“我没怎么啊!” 这样的言行不一让我生出了几分好奇。 就在我俩僵持的时候,姜越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霍随的身体一震,往旁边偏了偏,恰好挡住我的视线。 我伸长脖子朝那边看去,一眼就看到穿了一身休闲装的余澜走过来。 所以……姜越刚刚在见的客户就是余澜? 难怪霍随会表现得这么奇怪。 余澜经过时也看到了我。 她似乎很意外,但很快,脸上的惊讶表情就化作了镇定的微笑。 “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 “嗯。”我强压下心中的各种猜忌,也对她回以微笑,“余经理好。” 余澜点点头,说:“我跟姜总谈完事情了,你进去找他吧。” “好。”我准备起身,忽然听到余澜小小地“咦”了一声。 我去看她,发现她的视线落在我摊开的杂志上。 我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又想到言良所说的吴雨整容的事实,心念一动,问她:“余经理认识这个模特吗?” “嗯?”余澜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慌了一瞬,而后说:“就觉得有点眼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她“嘿嘿”的干笑着。 我把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说:“是嘛。” 余澜挥了挥手,慌忙转移话题:“我走啦!姚小姐、霍助理,咱们下次再见!” 我把杂志重新塞回包里,去了姜越的办公室。 我心里藏着事,忘了敲门。 我一推开门,就看见姜越背对着门口站立,正低着头在系衬衫的纽扣。 刚刚出去的余澜、衣衫不整的姜越…… 我忽然生出某种不好的联想,而这种联想也让我的双脚黏在了地板上,再走不了一步。 第493章 哭得心都疼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姜越悠悠地转过头来。 他面上的冷漠在看到我的瞬间有了裂痕。 “姚希?”他的嗓音在抖,“你怎么会来?” 他心虚的模样像极了被捉奸在床的渣男。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我不能来吗?”我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姜越慌了,扔下还没系完的扣子,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我抱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 像是怕我跑了一样,他的手箍得紧紧的,都快要把我的腰勒断。 我去扯他的手,扯了一下、两下、三下都没扯开,我干脆不动了。 “我想的哪样?”我反问他。 “我跟余澜什么事都没有!”姜越急促的呼吸都喷在了我的脸上,“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很想笑。 而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我相信过他,尽管他和余澜在偏僻的别墅里单独呆了一个多星期,尽管他故意隐瞒余澜的身份,还和她做了一场戏骗我。 ——但那是建立在没有眼见为实的前提下。 眼下这个情况…… 我想说服自己相信他,可是很难。 “好啊。”我点点头,“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合作是需要你脱了衣服来跟她谈的?” 姜越的衬衫领口大敞,胸膛露出了大半。 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泛着粉色的肌肤,以及体表黏腻的细汗——与他往常情动时一模一样。 我别过了眼去,胸口的阻塞却没有因此而减轻半分。 姜越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以及剧烈起伏的胸膛,能够证明他并没有睡着。 我闭了闭眼,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与委屈,平静地说:“松手吧。” 然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带了哭腔。 “你别哭。”姜越比刚才更加着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我捏紧了双手,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的刺痛感让我成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好。”我说。 ==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姜越把刚刚扣上的扣子又一颗颗地解开。 他脱下衬衫,随手扔到了桌上。 “你看看我。”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有没有发现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先前的巨大冲击带来的余韵仍在,我的脑袋有些迟钝。再加上他这个问题本身就问得含糊,范围实在太大,我怔忪了几秒后,试探着答:“胸肌变小了?” 姜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胸,随即抬手遮住,略有些恼羞成怒地冲着我喊:“不是!” 我的视线向下,“那就是……腹肌的块数没以前多了?” “也不是!” “比以前瘦了?” “错!” …… 误答了好几轮,我渐渐失去了耐心。 “行了,你就直接跟我说吧。” 姜越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一样。 “你没意识到我身上的疤比以前少了很多吗?”他问。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来。 他的上身确实比从前光滑了不少。 小时候被方仲生打留下的疤、当初被陈亮带着一群人往死里揍留下的疤、不久前动手术留下的疤,好像全都不见了。 原来他找余澜,就只是为了祛疤吗?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到了一起,我豁然开朗,先前的郁愤与绝望骤然消失,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但我不能这么快就原谅姜越。 ——怎么说他都骗了我这么久。 我依旧沉着脸,问:“这跟余澜有什么关系?她一个投资公司的经理,还能帮你祛疤不成?” “对不起。”姜越这次认错倒很快,“其实她不是什么经理,是一家整容医院的高级医师。” “哦?”我挑眉。 姜越又冲过来抱住我,亲着我的脸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你要知道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有一些奇怪的联想,我不想你误会我是个整容怪……” 我才不会告诉他我确实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我埋怨他:“那你直接跟我说找她是为了祛疤不就行了?这么点小事还要藏着掖着。” ——结果造成了更大的误会。 “一个男人专程去祛疤……”姜越的声音更小了,整张脸都埋在了我的肩头,“太娘了。” “噗。”我实在没憋住,“你这意思是,你自己很娘咯?” 姜越抬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我摸着他的脑袋给他顺毛,“不过——”我看着他平整白皙的后背,“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祛疤了?以前不都这么过来了吗?我也没有嫌弃你啊。” 姜越沉默了几秒,跟使小性子似的咬着牙说:“就是想!” 他这反应我很清楚,就是在回避问题。 他想祛疤,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肯定有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他不想——又或许是不能告诉我。 我忽然想起,他从别墅回来以后就搬进了我的房里,也恢复了从前洗完澡就裹着一条浴巾在家里乱窜的坏习惯。 当然他最大的改变不是这些,而是后腰上那道换肾手术留下的疤痕彻彻底底的没了,手摸上去,再也摸不到触感粗糙的凸起。 一道灵光闪过。 所以……他其实最开始,只是为了祛除掉这一道疤痕? 没了这一道疤,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他换过一颗肾给我爸——他应该是这么想的。 姜越这个……傻子。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却又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我快无法呼吸。 我眨一下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斥其中的泪水滚落,滴在姜越光裸的后背上,他的身体也跟着震了一下。 “你怎么哭了?”他倏然抬头,幽黑的眼底满是焦急和忧愁。 我看着他的脸,眼泪掉得越来越凶。 “别哭。”姜越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着眼泪,“是我的错,我一个大男人,不该去祛疤。我祛疤了还瞒着你,联合余澜一起骗你,更是大错特错!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拉着我的手,按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第494章 活着出去 他的心跳比以往要快。 嗵、嗵、嗵、嗵,几乎没有间隔的时间。 明明我没有把耳朵贴上去,那声音响得却仿佛能够震破我的耳膜。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住了,却停不下抽噎。 “以后、不、不许再这样了!” 我隔着一层水雾瞪他,明明是警告,却因为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好。”姜越从善如流,“以后都不这样了。” 他把我抱过去坐到他的腿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饿了吗?”他问我,“我们回家,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我不饿。”我抹了把脸,支使他:“给我把包拿过来。” 姜越伸长了手臂,把我放在桌上的包捞过来。我拿出那本杂志,翻到有kiki的那一页。 “你去问问余澜,认不认识这个人。” 余澜刚才看到kiki时的反应让我很在意,总觉得她对于kiki,不仅仅是“眼熟”这么简单。 “我现在就问她。”姜越对着杂志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余澜。 “这人你认识吗?”他问。 余澜的第一反应是:“姚小姐让你问的吗?” 姜越很冷漠:“这些你不用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余澜很快回:“认识,是我之前的一个病人。她几乎整张脸都动过了,所以我印象深刻。” 姜越把手机拿给我看。 我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打字:“你有她整容前的照片吗?” “有的,等我回医院给你找找。” 我和姜越前脚到家,后脚余澜就把照片发过来了。 照片里的人正是吴雨。 我继续用姜越的账号问她:“她有在你们医院留身份信息吗?” “没有。她是模特公司的经济人带过来的,用不着那些东西。我们医院和他们公司签了一个长期的合同,他们的模特过来不用挂号、缴费那一系列的流程,直接跟医生预约,谈好了就动手术,医院费他们公司会定期打过来,所以谁是谁我们压根就不知道。” 尽管没有能证明吴雨身份的确切证据,但两张脸一模一样,而吴雨又没有双胞胎姐妹—— kiki应该就是吴雨没跑了。 我把这个消息发在了姜越与瞿耀、言良三人的微信群里,言良说,会去查一下kiki最近的行程,找个机会堵她。 ==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 还没过两天,瞿耀就接到言良的通知,让他带我去一趟y会所。 而这,也是y会所重新开业以后,我第一次踏进这里。 里面的装潢和从前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一楼大堂里负责接待的职员换了一批。 瞿耀带着我直接上了楼,按照言良发过来的房号进了一间包厢。 姜越和言良已经在里面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 言良开了大灯,我才看清,那个女人正是kiki——或者应该称她为“吴雨”。 她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里,脑袋低垂着。听见动静抬了一下头,看见是我,眼睛瞪大的瞬间,又立刻把头埋得更低。 “怎么来这儿了?”瞿耀问言良。 言良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被姜越凉凉一瞥,又悻悻地重新放回去。 “问这位kiki小姐咯。”言良往kiki那边一指。 kiki不说话。 “她怎么了?”瞿耀又问。 言良嗤笑一声,“跟经纪人来这儿应酬,被客户揩了油,自己怕得跑出来了。经纪人逮她回去,她走投无路向我求助,被我带到这边来了。” “嗯。”kiki低声应道。 “挺好呀,英雄救美。”瞿耀一笑,反手把门栓给拧上了。 “kiki。”他走到kiki面前,弯下腰去与她平视。 kiki的身子重重地抖了一下,回避着他的视线,发出一声:“嗯?” 瞿耀指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kiki看都没看他,摇着头说:“我、我没见过你。” “咦?”瞿耀佯装惊讶地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两把,“是我长得太没有辨识度了么?好歹我也去过前台好几回,你居然都没记住我?” kiki抖得更厉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没关系。”瞿耀脸上在笑,声音却很冷,“你只要知道,你落在我们手上,下场会比陪客户更惨就行了。” kiki受惊地抬头,整个人往里又挪了挪,后背抵到了墙上。 “你、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她发着抖问,“我、我会报警的!” “报警?”言良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把水果刀,拿在手里把玩。他用手摸了摸反射着银光的刀面,笑容阴冷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那也要你能活着出去。” 他一个手起刀落,果盘里的一小瓣苹果被切成了均等的两半——切面平整,足以看出这把刀的锋利。 kiki看直了眼,身体也跟着僵住。 半晌后,她回过神来,大声地嚷:“杀人是犯法的!” 言良的唇角弯得更厉害,就连眼睛,都笑得只余一条细缝。 “你觉得,我们是在乎犯不犯法的人?” 他自带的“黑帮老大”的气势吓唬人的效果一流。 要我不认识他,这会儿肯定也得被他吓到。 kiki抖得更筛糠一样,眼泪汩汩地从她那双涂了厚厚眼线的眼睛里冒出来。 “你们想怎么样?”她问。 瞿耀说:“我们只想要一个真相。” kiki犹豫着,言良晃了晃水果刀,她连忙说:“好!我全都告诉你们!” == kiki果然就是吴雨。 在陈熙第一次让人送花来公司的那一天,她确实被我的话给气哭了。 但她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更没有要传谣言的意思。 当天她哭到哮喘病发,午休还没结束就请假去了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收到其他同事的“慰问”,才知道公司里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她听其他人说过我跟瞿耀的关系好,以为自己惹到了我,不想被我报复,便决定要辞职。 恰好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只要她从旗峰辞职并立刻搬离租住的房子,他将提供给她一份高薪资的工作,并给她一笔数额巨大的补偿。 她心动了。 第495章 搞事 “那个联系你的人是谁?”我问。 “是我现在的经纪人。”kiki说,“他给我提供了一间宿舍,带我去整了容,还帮我接了很多活。” “他还带你来接客呢。”言良凉凉地说。 kiki大概是想到了先前的不愉快,脸色愈发的白。 “你哥买房的钱也是你经纪人给的?”瞿耀问。 “嗯。”kiki点头。 “那你有没有问他,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瞿耀又问。 kiki说:“他说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安心跟着他就行了,他肯定不会害我。” “嗯。”言良转着手里的刀子,很自然地插进来:“我当初也是这么跟我们会所陪酒的小姐姐说的。” kiki咬紧了下唇。 “哎你别误会啊,我可没讽刺你的意思,你别对号入座。”言良一脸无辜地向她解释,“起码我们会所陪酒的小姐姐不用陪客人上床。” ——这一刀比刚才戳得更狠。 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自己:惹谁都不要惹言良。 他这一张嘴,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想起kiki说的话里的一个漏洞,问她:“你说你被我气哭的事没跟别人讲,也没有主动传谣,那怎么会有人知道?” ——还一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 “应该是你后面来拿快递的那个人说出去的,她好像都看见了。在她之后,那天早上就没有其他人来过前台。”kiki弱弱地说。 “那个人你认识吗?”我追问。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什么名字?” “姓宋,叫宋什么夏的,好像也是总裁办的。” 又一个实锤砸下来,砸得我脑袋发晕。 瞿耀问:“宋如夏?” kiki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宋如夏!” 我窝在沙发上,已经不想说话,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越拉过我冰凉的手,用自己宽厚温暖的大掌覆住。 “你能确定吗?”瞿耀很谨慎。 “能。”kiki相当肯定,“我不认识的人去前台拿快递,我都会对一下工牌,确认是本人才会让他们把快递拿走。” “我就说宋如夏有问题吧!”瞿耀的话音未落,姜越就甩了一枚眼刀过去,他立刻闭上了嘴。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姜越对kiki说。 kiki却半天没动。 言良挑眉看她,“怎么,没尝到刀子的滋味,有点遗憾?” kiki瞄一眼他手里的水果刀,缩了缩脖子,说:“我经纪人那边……” “怎么着,你还想回去跟着他混啊?”言良似笑非笑地说。 “不是不是!”kiki连忙摆手,“我不敢回去,怕他找我麻烦……” “嘁。”言良讥讽一笑,出去喊了个人进来,吩咐道:“把这女的带楼上去,随便给她开间房,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是。”对方应道。 言良又对kiki说:“你先跟他上楼去呆着,你经纪人那边我来应付,以后该怎么办也不需要你操心。反正最差你也就是留在我这儿陪酒,不用跟现在这样卖身。” kiki表情一僵,但什么都没说,乖乖地跟着言良的手下走了。 门一关上,姜越问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宋如夏喜欢陈熙?” 我的确是某天在家里跟他提过一嘴。 “没错。” 姜越眯起了眼,笑容之中透着几分残忍:“那我就送她一份大礼吧。” “什么‘大礼’?”我总觉得他要做的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暂时保密。”姜越倏地恢复了冷脸,对言良说:“吴雨那个经纪人,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还有她的公司,看看跟陈熙有没有什么关系。” “嗯。”言良点头。 姜越又问瞿耀:“旗峰成立是不是快二十年了?” 瞿耀一脸懵逼,“这我哪知道?” “不管有没有二十年,下个月你办一个二十周年庆典,邀请所有和旗峰有合作的公司老板。”姜越相当的强势。 瞿耀极不情愿,“你要搞事能不能别把旗峰给拖下水?我已经丢了lb的代理权了,要是再玩出什么事儿来,就真没法跟姚总交代了!” “放心,玩不出事的。”姜越宽他的心,“你只需要办一个真正的庆典,钱由我来出。我要做的事,都在庆典之后了。” 瞿耀这才松了口。 == 瞿耀召集了公司所有高层开会,宣布了要在下个月举办“二十周年庆典”的事。 有人提出疑问:“不是要到十一月份才二十周年吗?怎么下个月就办了?” 瞿耀镇定自若地回答:“十一月份太冷了,女孩子都没法穿晚礼服,这个季节刚刚好。” 他的“体贴”立刻收获了一众女高管的芳心,“二十周年庆典”也就这么定下了。 == 庆典的会场在会展中心二层。 瞿耀斥巨资让人搭建了一个大型舞台,还请了好几位当红明星作为庆典当晚的表演嘉宾。 请柬是他请专业的设计师定制的,足足一大箱,寄到总裁办后,全是我对着嘉宾名单一张张手写的。 ——为此我的右胳膊酸痛了三天。 小宋曾主动请缨,要帮我分担这个“重任”,被我婉言谢绝。 在得知了她的真面目以后,我并没有直接跟她撕破脸皮,但对她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热络。 小宋向来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察觉到了我的冷淡,她曾多次过来问我:“姚希姐,是不是我犯了什么错?” 每一次都被我用“姨妈来了身体不适”挡了回去。 可这个理由最多只用得了一周。 一周以后,小宋趁着午休把我叫到了茶水间,眼里含着泪对我说:“姚希姐,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不要这样对我。” “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是我因为一点私事心情不好,跟你没有关系。” “真的吗?”小宋不信。 “真的。”我点点头。 “那……你这周末能不能陪我去看房子?我租的房子要到期了,不想继续住在那儿,所以得提前找地方。”小宋问得小心翼翼,一双眼睛里满含着期待。 要放在从前,我就一口答应了,可现在…… “我可以帮你找合适的房源,但陪你一起去……对不起啊,我没有时间。” 第496章 合身份 小宋的双眼瞬间黯淡下去。 “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嘴,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恰好一个同事进来,两人迎面撞上。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俩异口同声。 待那人看清小宋的脸后,惊慌又诧异地问:“如夏,你怎么哭了?” “没事。”小宋抹一把脸,绕开她急急忙忙地跑了。 那人看着茶水间里剩下的我,眼神有点复杂。 我忽然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 “姚希姐。”她强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微微点了一下头,镇定自若地倒了杯水才出去。 之后小宋就再没跟我讲过话。 这与她平时的反差太大,大家天天在一起工作,其他同事自然有所察觉。 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有人问她:“你跟姚希姐怎么了?” 小宋说:“我做错了事,让姚希姐不高兴了吧可能。”语气低落委屈。 “她不是负责带你么?你一做错事她就不跟你说话,你要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怎么办?”那人的话中带了几分对我的指责。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我不再隐忍,坦坦荡荡地走出去,迎着两人惊慌的目光,说:“工作上有问题当然随时可以来找我。带你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是瞿总给我布置的任务。”我直视着小宋,“如果我没有做到,你大可以去瞿总那里投诉我,而不是跟其他同事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那个同事羞愧地低下了头去,小宋拉住我的手想要解释:“不是的姚希姐,这是个误会……” 我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冷着脸说:“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不是误会我自己能够判断。” 接着便再不管她们俩的反应,大步地离开。 下班的时候,小宋堵住我。 “姚希姐,我真的没有……”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 “小宋,你让我很失望。”我说,“现在不是你满不满意我的问题了,是我不满意你。我已经跟瞿总提出了申请,以后他会亲自带你。” 她的眼泪说掉就掉。 “姚希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看着她硬装出来的难过模样,我心里愈发的难受。 “其实这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跟着瞿总,比跟着我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瞿耀适时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是呀。”他应和我的话,倏地一挑眉,脸色沉了不少,“还是说,你对我不满意?”他问小宋。 “没有没有!”小宋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瞿耀勾起一抹笑,“那你明天早上过来,把桌子搬一搬吧,就搬到门的另外一边去,离我办公室更近一点儿。” “好。”小宋连忙答应。 我和瞿耀一起下的楼。 他问我:“心里苦不苦?”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太得意,于是说:“比你强那么一点儿吧。” ——起码我跟小宋相处的时间,远没有他跟杨琳的长。 瞿耀脸上的笑一僵,咬着牙恨恨地说:“要不是你现在怀着孕,我早就对你动手了你信不信?” 我骄傲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那我可得好好地护着我的孩子。” == 一转眼,就到了“二十周年庆典”的当天。 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把我叫回去狠狠地骂了一顿,怪我这么大的事都没跟他通个气。 之后他又磨了我妈好几天,才让她点头同意出席这一次的庆典,并且带上他。 庆典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我爸妈说大概六点会到会展中心,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一楼大厅里等他们。 结果没等到他们,反而等来了陈熙。 他的第一反应是往我的小腹瞟,而后上前两步,贴到我耳边小声地问:“宝宝还好吗?” 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双手。 “好不好都不关你事。”我说。 “这个你说了可不算。”陈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每一次都能把我气得直冒火。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对着他发出来。 “老婆!” 我听到了姜越的声音,下意识地往门口望去。 他跟我妈一人一边地扶着我爸,正朝着这边走来。 一看到他,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妈,杨叔叔。”我跟我爸妈打完招呼,立刻靠到了姜越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小陈也在啊,这么巧?”我妈每次看到陈熙都很客气。 “是啊。”陈熙乖巧地笑,“叔叔阿姨好。” 我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 “进去吧。”我说,“咱们一群人站在这儿太扎眼了。” 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到了我们身上。 == 主会场里,瞿耀和公司的几位高管在招待着到得早的几位嘉宾,看见我妈,他们都迎过来。 “阿姨。” “董事长夫人。” “姚夫人。” 他们对我妈的称呼不一。 我妈一一应下,向他们表示了欢迎。 姜越和陈熙他们都认识,也都与他们打过了招呼,众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和我爸的身上。 “这两位是?” “这是我和老姚的女儿。”我妈先介绍了我,之后又看向我爸,没有一丝怯懦、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现在的丈夫。” 不仅是在场的其他人,就连我爸都怔了一下。 但大家很快就恢复如常,笑吟吟地恭维:“你们这一家三口,真是其乐融融呀!” 我妈坦然应下。 我爸和我妈自然与瞿耀、姜越一起坐在首桌。 最令我费解的是,陈熙的名牌居然也在这张桌上。 每个人的座位都是老早就安排好了的,陈熙坐首桌,必然是瞿耀的意思。 可他们对陈熙向来深恶痛绝,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至于我的位子—— 我原以为会和他们一起,结果被瞿耀踹开。 “你去后面,跟总裁办的其他人坐一块儿。”他说得理所应当。 我看向姜越,他表情平静,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为我说话的意思。 甚至于我妈也站在他们那边:“你现在在公司里只是个小职员,就应该坐在合你身份的地方。” 第497章 灌醉她 我忿忿地去到后面跟总裁办的其他同事会合。 刚坐下一会儿就收到姜越的短信:“把宋如夏灌醉。” 我发了一串“?”过去,问:“你想做什么?” 姜越没有再回复我。 我有点不爽,但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瞿耀把小宋的座位安排在了我的旁边,先前我还在心里埋怨他存心让我难堪,现在想想,大概他也是受了姜越的指使——最起码,也是跟他合谋。 整个总裁办数我来得最早,其他人多多少少有点别的工作,这会儿都还在外面。 快六点半的时候,他们才一大群人一起进来。 我们一个部门被安排了两张桌子,小宋先去另外一张桌子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才过来。 另一个同事指着我身边的空位对她说:“如夏,你的座位在这儿!” 小宋愣了一下,站得远远的看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笑容既干又难看。 我想到姜越对我的吩咐,扯了个和善的笑,主动对她说:“小宋,过来坐吧。” 小宋这才走过来,坐下的时候姿态依然不怎么自然。 “姚希姐。”她怯怯地叫,声音小小的。 “嗯。”我点点头,之后就跟平常一样,没怎么故意搭理她。 ——毕竟如果我现在对她太热情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大概是见我对小宋态度不错,大家都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拘谨,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了自己的话题。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偶尔加入一下他们,借着当初跟橙象合作时候攒下来的娱乐圈资源,爆一爆明星们无伤大雅的料。 等到庆典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舞台之上。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庆典办得很盛大、很成功,让人难以想象这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筹备。 尤其是那几个偶像明星出来的时候,台下的尖叫声不断,气氛也炒到了最高点。 眼见着大家都嗨得不行,我适时地把桌上的红酒打开,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咱们来干一杯。”我举起自己唯独装着白水的酒杯。 总裁办原来的员工全部走光了,如今我就是资历最老的一个,说的话分量仅次于瞿耀。 于是,虽然有几个人看着我杯里的白水欲言又止,还是顺着我的心意把酒喝了。 就这样,我哄着他们连续喝下了好几杯红酒。 小宋酒量应该不怎么样,我看到她的脸已经红了。 而此刻还没有进行到进餐的部分。 我有点得意——灌醉她,稳了。 当所有的节目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服务员把已经准备好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桌。 在开吃之前,我又拉着大伙儿一起喝了杯酒。 几杯黄汤下肚,桌上的气氛更嗨,大家也都没了什么顾忌。 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提议:“各位酒量都这么强,不然咱们别喝红的了,直接干白的吧!” 这正中我的下怀。 “好呀。”我喊了服务员过来,给我们拿了两瓶白酒。 “你们放开喝,咱们旗峰有的是钱!”我豪爽地说。 “好!这一杯敬旗峰!” 之后基本不需要我瞎掺和,桌上的其他人自个儿都把自个儿给灌醉了。 我瞄一眼小宋,她的脸上是呆滞的笑,一双眼睛已经直了。她拿着筷子,想要给自己夹个鹌鹑蛋,一连夹了好几次,筷子都歪了,连蛋都没碰到一下。 ——可见是真醉了。 我偷偷摸摸地给姜越发短信:“宋如夏醉了。” 姜越回:“好。” 我又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姜越的回答依旧简洁:“等。” 我伸长了脖子,看向他们那一桌。 他们的气氛也挺和谐,但是是那种克制的和谐,所有人都淡淡地笑,有节制地喝酒,聊着估计是商场上的话题。 终于,等到了庆典结束。 坐在前几桌的嘉宾们身份比较尊贵,是最先走的。 姜越他们那一桌是所有嘉宾里走得最晚的。 陈熙似乎也喝醉了,软趴趴的被姜越扶着走。 我觉得奇怪: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经过我们这一桌时,姜越给我使了个眼色,摇了摇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机。 ——应该是说让我留意手机。 我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出去后过了快半个小时,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姜越发来的微信:“把宋如夏带到地下停车场,你就说要送她回家。”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一眼桌上的其他人。 他们都喝大了,女孩子几乎全都趴下了,男孩子还在咋咋呼呼地划拳喝酒。 我摇醒了窝在椅子上睡过去的宋如夏,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问我:“怎么了姚希姐?” 她的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大舌头。 “我要走了。”我说,“他们都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小宋点点头,说:“好啊。” 我扶着她站起来。 小宋醉得很厉害,依靠着自己完全不能站立,因而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幸好她是个瘦弱的女孩子,否则我肯定无法完成姜越交给我的任务。 我艰难地拖着她去到了地下停车场,姜越和霍随正在电梯口等我们。 姜越指着小宋对霍随说:“把她扶到车上去。” 霍随连忙过来把小宋接了过去。 动静这么大,小宋抬起了头,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向霍随和姜越,好像没认出他们是谁。 “姚希姐!”饶是醉成了这样,她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觉性。 我连忙站到她面前,给她介绍说:“这位是姜越的助理,他帮我把你扶上车,我快没力气了。” 小宋眼里的警惕这才消失。 霍随把她扶上了汽车后座,让她舒服地躺下去,紧接着自己上了驾驶座。 姜越把我领到另一辆车前,里面坐着瞿耀和我爸妈。 “你跟他们一块儿回去,我还有点事,可能会晚一点儿。”他交代我。 “……好。”我抱住他,借机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你不会有危险吧?” 姜越轻笑一声,“不会。” 第498章 付出代价 因我爸妈在场,我不好问瞿耀姜越到底要做什么。 尽管姜越说了没有危险,但我仍担心着他。 我守在客厅里,开着电视,却把声音调到了最小,一面看着画面,一面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栋楼离街面很远,一到夜里,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因此我处于35层的高度,也能清楚地听见楼下有汽车驶近,而后熄火。 我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1点。 这个时间回来的,可能只有姜越一个了。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凉。 我拉开阳台的门,外面冰凉的地砖刺激得我瑟缩了一下,鸡皮疙瘩冒了一层。 然而我顾不上这些,垫着脚趴在栏杆上往下望。 因为离地太远,深夜里光线又太暗,我看不清确切的东西,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车的轮廓。 但那辆车是停在姜越的停车位上的。 我隐约看见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很快就进了楼栋。 我赶忙又从阳台进来,屏住呼吸守在大门边。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输密码的声音。 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姜越一抬头,看见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视线向下,落在我光溜溜的脚上。 他的脸沉了沉。 我识相地往回跑,又听见他在后面说:“都跟你说了不要跑了!小心别摔着了!” 我立刻又放慢了脚步,把扔在沙发下边的拖鞋套上。 我回过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抢先问,“事情都办妥了吗?” “嗯。”姜越虽然极力想板着脸,但嘴角诚实地高高翘起,“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不,应该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什么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情绪也受到了他的感染,变得轻快起来。 姜越并没有急着揭晓谜底,而是坐到了我身边,抬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小腹。 他紧盯着自己掌下抚触的那一处,眼神分外温柔。 “这是我的孩子。”他说。 “嗯?”我听不太懂。 姜越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孩子。”声音比刚才更大,语气也更加的激动。 虽然他以前就说过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是他的,但很明显现在的他说的并不是相同的意思。 “……你是说……这个孩子肯定是你的?”我好像有了一点头绪,但又无法确定是不是这样——毕竟这个要做检测才能够得到确切的结果。 “对。”姜越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浓浓的喜悦,“跟陈熙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只是我的!” “为什么?”我问。 姜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屑地嗤笑一声,“陈熙想要孩子,也得他真的有这个本事才行。” 我愈发的迷惑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姜越微微一笑,咬着我的耳朵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陈熙硬不起来?!真的假的?!” 姜越把我扯进怀里,略有些无奈地提醒我:“小点儿声,小心被孩子听见,不利于胎教。” 我撇撇嘴,“你孩子现在还是个受精卵呢,能听见什么?” 姜越摸着我的肚子,一板一眼地说:“那可不一定。” “行了。”我把话题拉回正轨,“你怎么知道陈熙硬不起来的?” 姜越瞥一眼我的肚子,又看向我,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你确定要当着咱们孩子的面跟我讨论别的男人硬不硬得起来的问题?”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那你总能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做什么去了吧?”我换了个问法。 姜越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我跟言良要了点那种药,下在陈熙的酒里了,之后又把他跟宋如夏关在了同一间房。他喜欢酒后乱性,宋如夏喜欢他,那我就成全他们俩。” 他半眯着眼,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语气冷冰冰的。 跟言良要的“那种药”是哪种药我一清二楚——言良那个会所里虽然不卖,但用的人挺多,他要搞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我本来是想拍下他们俩的视频,逼宋如夏说出实话的,但我发现……”姜越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冷冷地瞪我一眼,“不说了,洗澡睡觉。” 我的好奇心彻底被他给吊了起来。 “哎哎哎!”我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仰头哀求道:“发现什么了?快告诉我呀!不然我今天一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的!” 姜越与我僵持了两分钟,见我始终不肯松手,才说:“发现他那个地方从头到尾都是软趴趴的。这还是吃了药的,要是没吃药——”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我都能想到。 陈熙硬不起来,所以那天晚上他和我也没能真的发生关系——尽管他为了迷惑我和姜越,在我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吻痕。 我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对他的那一丁点排斥也烟消云散。 “真是太好了。”我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这样突然的放松让我的眼泪都忍不住漫了上来。 姜越亲了亲我,柔声地附和道:“嗯,真是太好了。” == 小宋早上没来公司上班。 我问瞿耀,瞿耀说:“她没跟我请假,有可能是还没起,也有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 想一想也是。 瞿耀见我低头沉默,问:“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们做得过分了吧?” “没。”我连忙否认。 比起那两个人对我做的……这样的惩罚于他们来说还算轻了——毕竟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那就好。”瞿耀对我的态度比较满意,“我就怕你圣母心泛滥,又要护着那个宋如夏。” == 一直到下午,小宋也没在公司露面。 我倒是收到了一条来自于她的短信:“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是猜到昨晚的事情我也有份参与,来跟我撂狠话了。 ===== 【作者有话说】: 1,没有故意水文,只是习惯性描写细节表现人物个性或者相处模式,再加上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节奏没有把控好; 2,之前把反派设定得太厉害,所以最后设计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剧情来对付反派,知道有人会嫌拖沓,所以最近都不敢看评论,但会按照本意把这个剧情写完; 3,应该最后还有两个大剧情,争取在这个月把本文完结; 4,弃文是读者的权利,但希望大家不要对我批评得太厉害~谢谢各位的支持和理解~鞠躬~ 第499章 最大股东 我把这一则短信拿给姜越看,他看完后冷笑一声。 “付出代价?她可能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姜越打了个电话:“把视频传网上去,标题就用‘橙象总裁陈熙酒后乱性强奸大学学妹’,再把他阳痿的事实传播出去。之后再来一个翻转,说是学妹暗恋陈熙,给他的酒里下药,把他骗上了床,没想到陈熙不举,学妹一怒之下把视频传上了网,还到处散播陈熙强奸自己的谣言。” “陈熙那边你先别管,宋如夏注意控制一下,能把她关起来就关起来,收掉她的手机,不让她有任何跟外界联系的机会。” “你这样把宋如夏关起来,万一她家里人报失踪,最后警察查到你们头上怎么办?”我担心地问。 “警察?”姜越笑得浑不在意,“有言良挡着,出不了问题。” ==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陈熙与宋如夏在酒店房间内“翻云覆雨”的视频就传遍了网络。 虽然橙象那边公关得足够及时,很多网站都把视频屏蔽,但该存的人都存了下来,并借着微信、qq等各种及时通讯工具在私底下共享。 而那些看过视频的人都亲眼见证了陈熙的“阳痿”,因此并不需要姜越在背后推波助澜,“陈熙阳痿”就上了热搜。 许多曾经花痴过陈熙的女孩子都大呼“幻灭”——强奸和阳痿这两条指控,足以搞垮一个男人。 然而没过一天,舆论就翻转。 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先开始说,之后所有的营销号都跟进:原来视频是女主角亲自拍摄上传,全是因为向陈熙求爱不成的恼羞成怒。 ——这当然是姜越的手笔。 宋如夏大概真的被姜越给关起来了,这桩新闻愈演愈烈,引起了数千万人的讨论,她却未曾出来澄清过一句。 网络上总是不缺“墙头草”的。 之前骂过陈熙的一部分人,又开始骂宋如夏“不要脸”,骂她“下贱”,让她“去死”;但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陈熙买通了营销号给他洗白,因而将他踩得更狠。 因对陈熙不满,有人带起了节奏,说今后要抵制橙象出品的一切影视作品。 恰逢橙象有一部电影即将上映,情绪激动的网友纷纷表示:坚决不给橙象贡献一分钱! 甚至还有人说:你今天给橙象送的钱,明天就会成为陈熙强奸小女生的资本! 橙象那边起初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大概是认为一小部分网友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电影上映的第一天,作为某知名大导导演的系列片的第三部,在排片占比接近50%的局面下,只收获了五千万的票房——而同系列的第二部前年上映的时候第一天票房就超过了两亿。 这样大的差距无疑是由网友的自发抵制导致。 第二天、第三天,电影票房逐渐走低,业内人士预测:这部电影的最终票房可能超不过三亿。 ——据悉,整部电影的投资远远超过了五亿。 橙象方面终于坐不住了,陈熙亲自出来开了一场记者招待会。 在记者招待会上,他说:“我是被人陷害的。与学妹发生那种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 有记者问:“陈总只否认了‘强奸’这件事,是不是就是默认了‘阳痿’?” 这个问题相当的尖锐,不仅仅是陈熙,就连他身边的助理脸色都一下就变了。 助理站出来说:“不好意思,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紧接着就护着陈熙下了台。 他们这样落荒而逃的举动越发的证实了“陈熙阳痿”的说法。 在这之后,陈熙彻底沦为了网友群嘲的对象。 == 我听说陈熙重回千行是在一周以后。 如同我从前料想的一样,他利用自己最大股东的身份,向姜越要回总裁的职位。 但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并不是因为千行在姜越的管理下渐渐走上了正轨,而是被姜越恶整过后对他的报复。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一天我正在认真工作,突然接到了姜越打来的电话。 他说:“你现在立刻到千行来,霍随在楼下等你。”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气,几乎不留商量的余地。 “有什么事……”我的“吗”字还没出口,姜越就已经把电话挂断。 他这么着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被他弄得莫名紧张,收拾好东西去跟瞿耀打了声招呼就立即离开。 上了车,我问霍随:“发生什么事情了?” 霍随跟姜越简直一个德行:“您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千行,我被他带着一路上了楼,却没往姜越的办公室去,而是进了某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挺多,老的少的都有,不少还是我见过几次的熟面孔——千行的那群董事们,以及陈熙和他的助理。 不过,我认识他们,他们不一定不认识我。 “这谁啊?”其中一个董事问,很不耐烦的样子。 姜越坐在最高位,看见我,站起身来冲我伸出了手。 “过来。”他笑得温柔,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姜越握住我的手,让我在他的座位上坐下。 我很懵,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我直觉这个位子我坐不了,紧张地想要起身,却被姜越按住了肩膀。 “坐好,别动。”他小声地说,语气中的强势让我自觉地转过了身,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姜总这是做什么呢?奇奇怪怪的。” “对啊,突然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过来,还让她坐在最高位上……” 好几个人在底下小声地嘀咕,表达自己对姜越的不满。 坐在我正对面的陈熙直视着我,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穿透空气,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姜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你不要以为叫来了姚希,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姜越并不理会他们,勾起一抹浅笑,自顾自地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也是千行集团最大的股东。” 第500章 股权让渡 一时间,安静的会议室内各处都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除了姜越与霍随以外,所有人都很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其中也包括我。 我很想问问姜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能丢了他的脸。 于是我镇定地坐住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最后是陈熙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越看向霍随。 接收到他的指令,霍随把一份文件摆在了我的面前。 封面赫然写着:《股权让渡协议》。 姜越弯下腰,往我手里塞了支笔,帮我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签名的地方。 左边的“甲方”签名的地方,有龙飞凤舞的“姜越”两个字,以及颜色鲜艳的印章。 “签字。”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我不解地看他,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先签,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害我。 尽管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在做什么?”有董事问。 姜越把文件合上,交给霍随。 “我刚刚和我妻子完成了《股权让渡协议》的签订,我名下的20%的千行集团股份现在全都转给了我的妻子。”他说。 “那她也只有20%。”陈熙阴沉沉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仿佛已经将胜利收入囊中,“比我的30%还是要少。” 姜越微一挑眉,笑得比他还要成竹在胸,“我说过她只有这20%了吗?” 陈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陈总可能不知道,其实在今天之前,旗峰公司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收购了许多小股东手里的股份,加起来刚好有30%。旗峰公司的法人代表,如果大家愿意去查的话,应该能够查到——就是我的妻子。而她自己,也购买了不少千行集团的股票。也就是说,现在她总共持有的千行集团的股份,已经超过了50%。”姜越大声地宣布。 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瞿耀跟我说过要借着旗峰搞垮千行的话,又想到当初千行最低谷时姜越让我购进千行股票时的坚持——原来都是为了今天。 我以为在他上一次离开千行的时候,就是他最后收网的时候——可并不是。 甚至我现在都无法知道他布下的网到底有多大,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收起。 陈熙的脸彻底黑了,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所以呢?”他问。 姜越站在我的背后,右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所以,你们想要弹劾我,是不是应该问问最大股东的意见?” 他加重了“最大股东”这几个字的读音。 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会儿全都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突然感觉到压力山大。 可我毕竟是千行集团现在最大的股东,我不能怯场,更不能让姜越的一切努力都白费。 “弹劾你是什么意思?”我板着脸,沉声问姜越。 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我故意压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粗一些。 姜越扫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腔调之中带了那么点儿委屈,“他们说,我这总裁干得不够好,要让我下去。” “不够好?”我配合着他演这一出戏,不满地看向会议室内的众人,问:“谁说的?” 好几个人都低下了头去,回避着我的眼神。 唯独陈熙迎着我的视线,说:“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姜越接任集团总裁以后,应该在半年内让利润翻一番,但是他并没有做到。” 他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让我气得笑出了声来。 “姜越是从你手里接的千行,当时的千行是个什么状况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我想,要不是你自己没办法收拾那个烂摊子,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让位给姜越的。”我看着陈熙说,“‘利润翻一番’这个目标,你首先得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你,你能不能达到?要是你自己都没办法达到,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就算今天我按照你们的意愿把姜越换下去,那你说说看,有谁能够接替姜越,做得比他更好?”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我的问题。 陈熙忽然笑了,“行,你是最大股东,你说了算。既然你都明摆着要袒护姜越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回过头,对助理说:“走吧。” “等一等啊陈总。”姜越喊住了他。 陈熙停下脚步,问:“不知姜总还有什么事?”他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不怎么好。 姜越则与他完全相反,笑得怡然自得。 “我听说橙象最近亏了不少,股价也在逐步下跌。如果陈总需要资金周转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把手里的千行集团股份卖给我——哦不,我的妻子。” 姜越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扎陈熙的心。 陈熙的脸变得更黑,“我的事,不劳姜总费心。”他冷冷地说完,大步地走出了会议室——还把门甩得震天响。 陈熙一走,其他人就相当于是“群龙无首”,“军心”一下子就涣散下来。 我问他们:“你们还坚持要把姜越换掉吗?” 他们全都摆手,说:“姜总很好,不需要换。” 也有人见风使舵地把锅全甩给了陈熙:“其实我们今天过来,是因为陈总说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们事先并不知道他是想要换掉姜总。” 我不管他们跟陈熙之间有没有牵连,但既然他们都表了态不换姜越,我也就没再追究下去,只当相信了他们的话。 “那今天的股东大会,就在这里结束吧。”我说,“大家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我冲霍随使了个眼色,他立即走到会议室门口,将门拉开。 “各位董事,请。” “我就不送各位了。”我坐在原位,始终如一地摆着“最大股东”的架子。 那些个董事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像是害怕在这里再多呆一秒钟。 等到所有人的走光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姜越,我这才松懈下来,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第501章 当然认识你 姜越拉了把椅子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 他揉着我发僵的手臂,夸奖我:“你做得很好。” 我勉强牵起唇角,说了句“谢谢”。 我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能不怯场已经很不错了。 面对着那么多比我年纪大、比我资深的商场前辈,我撂了那么多狠话,都快去了我半条命。 我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揩去掌心冒出的那一层黏腻的细汗。 等到力气渐渐回到我的体内,我才想起来埋怨姜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也好做一下心理准备,不至于跟现在一样被吓得这么厉害呀!” 姜越的脸上露出些许的歉意。 “虽然《股权让渡协议》是我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的,但陈熙是今天突然过来说要开股东大会的,我也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解释说。 “‘措手不及’?”他这词用得让人生气,“你这还叫‘措手不及’?” ——完全就是耍了一招极漂亮的回马枪,让陈熙“措手不及”才对。 “嗯。”姜越点头,“本来我应该连旗峰的股份证明都准备好,连着《股份让渡协议》一起甩到陈熙脸上的。”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我问他:“那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毕竟我也是千行集团最大的股东了,总感觉自己得做点事情才对得起这个身份。 “你什么都不用做。”姜越却说,“我让霍随把你送回去,你安心上班,这边的事情都有我来解决。” 我突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那我成为千行集团的最大股东有什么用?”我失望地问。 “嗯……”姜越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笑着亲了我一口,“你可以管我啊。”他的声音低沉甜腻,萦绕在我的耳边,“你的所有命令,我都得遵守。” 我立刻被他哄得心满意足。 “说到做到。”我伸出小拇指。 姜越轻笑一声,“说到做到。”他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我的。 == 霍随送我回公司。 起初他还很正常,后来我发现他时不时地瞄后视镜,还时不时地踩油门加速,并且在某个需要直行的路口左转,之后又一连转了几个弯。 我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霍随抿紧了唇,表情严肃非常。 “我们被人尾随了,我在想办法把他们甩开。” “尾随?”我一惊,转头向后看去,“哪一辆车?” “白色大众。”霍随说。 我定睛看了看,果然后方不远处,一辆白色大众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 “甩得掉吗?”我问他。 “不知道。”霍随说着话,又是一个急拐,我的身体因为惯性被甩到了一边,紧紧贴在了门上。 我扶着前座的靠背坐稳身形,连忙给姜越打电话。 我把情况告诉他,他比我想象的要镇定。 “别担心,我还派了其他人保护你,你让霍随直接送你去旗峰,不用刻意绕路。不管跟着你的人是谁,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得逞。” 有了他的话,我的一颗心安定了不少。 我对霍随说:“姜越让咱们直接去旗峰,不用管后面那辆车。” 霍随应了声“好”。 不久后,我们的车终于驶上了那条我熟悉的路。 ——路上的车也是一如既往的多,所有的车都以几乎相同的速度,缓慢地向前行驶着。 我往后看,那辆白色大众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他们跟丢了?”我问霍随。 “没有。”霍随除了留意前方的路况以外,还时刻注意着后面车的动静,“只是被另两辆车挡住了。我估计,挡住它的,就是姜总派来暗中保护您的人。” 我刚松一口气,忽然听见后方传来巨大的声响。 “坐好!”霍随大喊一声。 我吓得抓紧了头顶的扶手,都没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随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让车子横陈在马路中间。 车头与车尾不停地与旁边的几辆车发生不同程度的剐蹭,不断传来的撞击感让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头部。 “你做……”“什么两个字”还没出口,我们的车忽然被后方的一辆车直直撞上,车身重重地摇了一下,我的脑袋撞上了玻璃,剧烈的疼痛感让我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雪白,鼻腔里充斥着的全是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第一反应——这是在医院。 昏迷前的片段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我忽然想到:“霍随!” 这一声大叫让外面的人冲了进来。 “姚希你醒了?怎么样,头疼不疼?” 姜越疲惫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快要掉到下巴的眼袋和黑眼圈,以及青黑的胡茬告诉我:他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想坐起来,但稍稍动一下,身体就撕裂一般的疼,脑袋更是一阵犯昏,一股恶心感涌上来,我掐着喉咙,逼退呕吐的欲望。 “疼。”我说。 我的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就跟被砂纸磨过一样,粗哑难听得如同一只只会“嘎嘎”叫的鸭子。 姜越伸出一根手指问我:“这是几?” “一。”我很艰难地发声。 他又增加一根手指,“这是几?” “二。” “这个呢?” “三。” 确定我的视力和智力都没被撞出问题后,他又指着自己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完吞了口口水,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睛里透着紧张。 我想了想,刚摇了一下头,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变成了一片黑色。 我缓了缓,再睁眼时,姜越的脸色比刚才要难看了不少。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他的声线紧绷,还有细微的颤抖。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尖的冰凉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碰触。 然而我的这一举动再次让他成功误会,他用幽黑的双眸注视着我,里面有绝望的情绪在潺潺流动。 我不忍心再逗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努力动用全部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 “我当然认识你。”我说。 第502章 当场死亡 姜越像是不信我,追问:“那我是谁?” “我老公,姜越。” 听到正确答案,他终于放松下来,随即又沉了脸色,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掌心抽出来。 完了——我心想,他这是被我逗生气了。 “对不起。”我努力地将胳膊伸长,想要去够他的手。 姜越故意往旁边让了让,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咬一咬唇,心念一动—— “啊!”我低呼一声。 姜越赶忙走近,贴着床沿俯下身,焦急地问:“怎么了?哪里疼?” 我趁机抓住他的手,屈起食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挠了挠,小声地讨饶:“别生我气了。” 他冷冷地瞪我,没过多久其中的恼怒就变成了无奈。 “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他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 “好。”我连忙答应,咧开嘴讨好地笑。 这一个小插曲过去,姜越又问了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头疼吗?” “疼。”我如实回答。 但比头疼更重要的—— “霍随怎么样了?” 后面的车撞上来时,霍随掉转了车身的方向,让坐在后座的我避开了最直接的撞击,而他自己—— 姜越垂下了眼去,半天都没发声。 他这个反应…… 我那颗慌乱不已的心一点一点地坠入深渊,姜越的身影也在水光之中渐渐模糊。 “他、他该不会……”我的全身都在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满溢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浸湿了雪白的枕头。 “没有。”姜越这一次回答得倒是挺快,“就是全身多处骨折,头部也受到重创,现在还在重症观察室。不过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比起我预想中的结局,还是要好上很多。 冷静下来后,我又问姜越:“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必然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 我有预感,这一切都跟那辆尾随我们的白色大众有关。 “后面的车追尾,因为当时路况不好,前后车距太近,你坐的车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姜越轻描淡写地解释。 “那辆跟着我们的白色大众呢?”我问。 “白色大众就是肇事车,车上就一个司机,受了重伤当场死亡。” ——这个结果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的。 我不知道有人能够恨我到这种地步——为了报复我,竟然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那个司机是谁?”我很想知道。 姜越避过了我的视线,说:“就一个陌生人,应该是受雇于人吧。” ——以我对姜越的了解,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跟我说实话。”我拉住他的手,逼得他与我对视。 “说什么实话?”姜越大约调整好了心态,一派坦然地看着我。 “那个司机……我认识,是不是?”我集中精力,注意着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姜越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很快被他用浅笑掩饰过去。 “我都说了,就是一个陌生人。” “你不要骗我!”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一些,“你答应过我的,以后都不会再骗我!” 姜越抿紧了双唇,眼里闪过一系列类似于挣扎的情绪。 最后,他转开了头,小声地说:“是宋如夏。” 这回怔住的人轮到了我。 脑海里不期然地闪过她最后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原来她所谓的“代价”……指的就是这个吗? ——但好像她付出的代价比我要大很多。 许久以后,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么?” “今天早上在陈熙到千行的时候,我就让言良放走了她。我知道她会第一时间去找陈熙,本来想用她给陈熙添堵,没想到……”姜越的脸上写满了悔恨,眼底的郁色更深。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 过大的信息量让我的脑袋更疼。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对小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说恨,有——毕竟她害得我和霍随,或许还有其他人,在这一场车祸中受了伤;说同情,也有——毕竟她为此丢了性命;同时还有的,大概就是替她感到不值——她做了这么多,最终还是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 市区内车辆追尾,造成这样重大人员伤亡的情况非常少见——尤其在堵车的时候。 当时所有的车都在龟速行驶,即使发生了碰撞,也只会是轻微的那种。 所以警察并没有把这起车祸当成普通的交通事故来处理,而是成立了一个小组,特意来调查真相——为首的,就是当初负责我妈绑架案的陈队。 不过因为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其余的受害人——霍随和被宋如夏开车直接撞上的那辆车里的两个人全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能够给警方提供有用信息的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两个小警察来我病房给我录的口供。 姜越出去买水果去了,临走前拜托他们就算口供录完了也要等他回来了再走。 两个小警察遵守约定,在工作结束后留在病房跟我闲聊。 其中一个说:“其实这起案子查不查都没区别,肇事人都死了,就算查清楚了她是故意的,也没法抓她去坐牢。” 另一个与他有不同的观点:“万一她是受雇于人呢?咱们不得把幕后的那个人给揪出来啊?我可是听说陈队拿到了一则肇事人的通话录音,好像能够证明她是受人指使,才开车去撞姚小姐的。” “什么通话录音?”我萎靡了许多天的精神突然振奋,“宋如夏是被谁买通的?” 小警察尴尬地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队也没详细跟我们说过,我都是听组里的前辈聊天的时候说起来的。” 不久以后姜越回来,警察离开。 我想到姜越跟陈队挺熟,便问他:“你知不知道警察拿到宋如夏通话录音的事?就能证明她是受人指使的那个通话录音。” “知道。”姜越拿出一个苹果,坐到床边慢条斯理地削皮,“那则通话录音就是我给他们的。” 第503章 治标不治本 “想要我负责?行,你先解决了姚希。” 陈熙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放出来,紧接着是宋如夏的应答:“学长,你说话算话。” 她的语气很坚定,要是抱定了某种决心。 姜越按了一下手机,关掉了播放软件。 小警察所谓的“通话录音”就这么短——大概是被人剪辑过了,只留下了最重要的部分。 虽然我早已想到那个指使宋如夏的人就是陈熙,可亲耳听见他这么说,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我很难想象他说这一番话时的表情——因为面对着我的时候,他几乎都戴着一张深情温柔的面具。 我曾以为他是真的对我有好感,并因为自己辜负了他而产生过愧疚。 “凭这则录音能给陈熙定罪吗?”我问。 姜越摇头,“很难。他可以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宋如夏会当真。他只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律师,完全能够把自己撇开,不用负一丁点的责任。” 这样的结果很让人不甘,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不过,法律制裁不了他,我们可以利用舆论。”姜越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按照他一贯的风格,我猜测:“你要把录音传到网上?” 姜越“嗯”一声,“趁着之前那些事的热度还在。” == 在姜越采取行动之前,陈熙先来了我的病房。 ——姜越恰好有点急事要回公司处理,没人能够拦住他。 陈熙抱着一大束新鲜的百合,他的助理拎了满满两手的营养品。 “抱歉,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现在才有空来探望你。”他自说自话地把百合放到了我的床头柜上,又给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营养品放下。 姜越跟我说,通话录音的事陈熙并不知情。 于是我假装不知道他就是“幕后黑手”,只冷冷地说:“陈总破费了。” “算不了什么。”陈熙微微笑着,如毒蛇般阴冷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肚子上:“我听说你伤得很重,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好?” 我摸了摸小腹,“挺好的,多谢陈总关心。” ——孩子还在,是我最庆幸的事情。 也是多亏了霍随的当机立断,我全身上下,也就脑袋撞那一下最严重,靠门的右臂有点轻伤,其余部位都没怎么碰到。 不过由于当时车身的剧烈冲击和摇晃,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医生建议我近期都卧床休养,不要过度劳累,也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会有流产的可能。 “那可真是遗憾。”陈熙一点也不隐藏自己对我肚子里孩子的恶意,更不隐藏对于姜越的恶意:“姜越现在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么?还是说,你想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发现自己的爸爸是个废物?” 要说之前我为了不惹怒他、招致更严重的后果一直在隐忍,这会儿实在是再忍不住了,硬气地怼了回去:“第一,姜越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第二,他不是废物。相反,他在我眼中是最优秀的人。” “是嘛。”陈熙在笑,眼里却一片冰寒,“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他俯下身来,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让我一阵阵发寒。 我往旁边让了让,没有做声。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陈熙笑得眯起了眼,“就是亲眼看见姜越一无所有。” 我的身体一寸寸僵住。 我很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做什么?” 我捏紧了手指,将身下的床单攥得发皱,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往常一样平稳。 陈熙似乎很满意我此刻害怕的模样,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直起身子。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他说,“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保证。” 他的眼里有一丝阴鸷上过。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肚子。 “你就不怕我报警吗?”我直视着他的双眼。 陈熙却毫无畏惧。 “报警?”他讥笑道,“你有证据吗?” 他摊开了双手,“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况且,姜越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在外头树了那么多敌,难保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我劝你,为了自己好,还是早点打掉孩子离开他吧。” 陈熙留下这么一句话,施施然地走了。 我给姜越打电话:“你快来医院。” ——陈熙的话起了作用,我是真的很害怕。 倒不是怕自己因为姜越遭到报复,而是害怕陈熙会找机会伤害我的孩子。 姜越很快赶到了医院。 “陈熙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我无力去想他是怎么知道陈熙来过的,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将他牢牢抱住,借此来让自己狂乱的心平静下来。 “他想伤害我们的孩子。”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别人都说“为母则刚”,但我好像怀孕以后比从前胆子更小了,恐惧的东西也更多了。 “别怕。”姜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我:“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要不然……”我抓紧了他的衬衫下摆,迟疑着说出了酝酿了许久的话:“你别对付陈熙了吧?” 万一姜越把录音公开,事态扩大,陈熙受了刺激以后更加的不择手段…… 姜越没有直接地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说:“你要是害怕的话,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安心在家里休养。” “你可以保护我,可以保护其他人吗?”我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别的不说,就霍随——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动都不能动一下。陈熙想对他出手,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你就忍心看着你身边的朋友因为你而受到伤害吗?” 姜越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你知道吗?”他说,“要照你这样对陈熙放任不管,才是真正的‘治标不治本’,我身边的朋友也更有可能受到伤害。” 第504章 最后一面 姜越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介于我头部的伤还未痊愈,医生劝了很久,见劝不动姜越,转而交代了一堆的注意事项——听得我头更疼了。 姜越倒是一条一条地全都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 如上次那两个小警察所猜测的那样,虽然通过一系列的证据证明了宋如夏是故意伤人,但她已不在人世,而她的家人也无力偿还赔款,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警察也拿着那则通话录音去找了陈熙,被他轻飘飘地怼回来:“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想要打发掉她,谁知道她会把我的话当真?”一句话,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陈队亲自登门来向我和姜越道歉:“这种情况,我们的确处置不了他。” 这样的情况早在我们的预想当中,谈不上有多失望,我只是心里堵得慌。 按照计划,姜越对外公布了那则录音。 因这一起车祸性质恶劣,导致了多人重伤,引起了不少媒体和普通网友的关注。 再加上车祸的肇事者——宋如夏,恰好是先前陈熙“阳痿门”、“性侵门”的女主角,大家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因为那一次的事件受了刺激,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报复社会的想法。 而那则录音的公开,令所有关心此事的网友大跌眼镜。 原先还有不少同情宋如夏的人,这会儿全都站在了谴责她的那一面。 “神经病”、“贱”、“活该”,成为了被大家最多用来形容她的词。 当然,网友们也没有放过陈熙——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橙象反应得非常及时。 他们对外发布声明,表示这一则录音是有人加工伪造,故意对陈熙栽赃陷害。 在声明中,他们还提到:公司将对会传播这则录音的源头进行起诉。 然而很快,他们就被警察官方打脸。 有好事媒体特意上门采访了负责这次案件的陈队,询问那则通话录音的真实性。 陈队说:“录音是真的,是我们通过恢复宋如夏的手机存储拿到的证据之一,但不知道是通过哪种途径泄露出去了,还被人给传到了网上。” 尽管近些年来人民警察遭到了越来越多的诟病,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警察的话,还是比橙象要可信得多。 陈熙因此被安上了一个“杀人凶手”的头衔,抵制他和橙象的人日益增多,甚至到了群情激奋的地步。 我从从前电视台的同事那里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橙象今年的几部电视剧,原本卖出去了的被临时退货,没卖出去的更是没有电视台和网站敢接手。而已经上线播放的,收视率、网络播放量也大幅度跳水,在某打分网站上被许多网友疯狂的刷一星差评。 他们前不久上映的电影,还不到一个月,影院的排片占比已经降到了5%,票房以每天一两百万的龟速增长着——就这一两百万,还都是演员的死忠粉贡献的,几乎没什么路人进电影院去看这一部片。 业界预测:橙象的这部电影最终的票房可能堪堪一亿出头。 ——也就是说,将会产生近四亿的亏空。 这四亿的亏空自然不是橙象一家公司来承担,在它之后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投资商、赞助商。 实际上,单以钱来计算,橙象的损失不算大,可这一次的滑铁卢,给其后续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譬如他们明年打算开的一部大制作的科幻片,几位投资商纷纷撤资,定好的班底——国际知名的特效片导演、国内最当红的流量小生、一线小花,连合同都谈好了就差签约,这一下全都给推了。 对于一家影视制作公司来说,开不了剧、拍不了电影,就等同于赚不了钱。 一时间,橙象许多员工跳槽,就连当初和我对接过的那位李经理,都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江湖再见”。 在这样的一片混乱当中,事件的主角陈熙,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更没有给出任何的说法。 我问姜越:“陈熙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怎么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姜越说:“他在医院,陪他外婆。” 我这才想起来他的外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外婆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但好歹还是住在疗养院里,还能自己下地活动。 如今进了医院,还能让陈熙抛下一切专心地陪她……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陈熙的外婆……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我不知道她平时会不会看新闻,倘若她有关注最近陈熙的这一系列事情的话…… 我不敢往下想。 姜越点头,“恐怕时日无多了。” 我的眼泪骤然掉了下来。 不管我和陈熙之间怎样,外婆待我从来都是真心的,我待她也是。 只是……我应该不能去送她最后一程了。 这恐怕会成为我人生的一大遗憾。 == 我接到了陈熙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好多天都没有沾过水一样。 “外婆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犹豫了。 见我半天不做声,他说:“如果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的话……你可以和姜越一起过来,在那段时间之内,我会离开医院,姜越也可以派人时刻盯着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我跟姜越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吧。”我说。 “好。”陈熙答应,“但是不要拖太久。”他默了一瞬,“外婆她……可能等不起了。” 我听出了他细微的哽咽,这样伤感的情绪似乎通过电流传染给了我。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嗯。”我抖着手挂掉了电话。 我当即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姜越。 姜越问我:“你想去吗?” 我说:“想。” 他浅浅一笑,“那我们就去吧。” == 我按照陈熙发来的地址,找到了外婆的病房。 如同我们约定好的那样,陈熙并不在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外婆以外,只有一个年近五十的女护工。 一见到我和姜越进去,女护工搓着手,颇有些紧张地问:“是姚小姐吧?” “是。”我点头。 女护工说:“你可算是来了,老太太等你很久了。” 第505章 遗愿 女护工先出去,姜越跟在她后头。 “你跟老太太好好聊,我在外面等你。”他说。 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了我和陈熙外婆两个人。 这是一间vip病房,病床相对于普通病房里的来说要大了一倍。 也因此,瘦弱的老太太躺在上面,显得异常的空旷。 ——更添一丝无法言说的凄凉。 哪怕早已想到过这样的情景,亲眼看到还是让我的心不由抽痛。 外婆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她的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更加的蜡黄,一个普通的呼吸面罩,几乎占据了她的大半张脸。 我坐在刚刚护工坐过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眼泪从我的脸上滑下,“啪嗒啪嗒”地落到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婆的眼皮动了动。 我连忙抬手把眼泪擦干,恰好对上她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 外婆怔了一瞬,“小希?” 她几乎没发出声,只有虚弱的气音,隔着呼吸面罩,听到极不真切。 我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忍着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外婆,我来了。” 外婆勉强牵了一下嘴角,浑浊的眼里也有眼泪冒出。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她说话很慢,很费力。 我几乎要贴着她的脸,才能听出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我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不来看您!” 外婆抿了一下苍白得看不出血色的唇,垂下眼眸,声音更轻了:“陈熙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却又害怕弄疼了她,而后迅速松开。 “他骗了人家小姑娘,还让她开车撞你是不是?” 外婆闭一闭眼,又是两行清泪流下来。 “不是的……”为了不让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更加难过,我不得不违心地为陈熙说话,“他不是那个意思,是那个小姑娘自个儿当真了。” 外婆苍凉地笑一笑,“陈熙这个孩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你不必为他说好话,反倒是我……得好好地替他向你道个歉。” 她看着我的头——先前在脑门上缠着的一圈绷带拆了,只在伤口的地方贴了一小块厚纱布,还是挺显眼的。 “你这一下……伤得挺重的吧?”她的眼里流露出疼惜与歉意。 我捂着伤口摇了摇头,笑着说:“还好,小伤而已。” 外婆面上一片了然,却没有戳穿我的谎言。 “我不想叫你原谅他。”她说,“陈熙犯了很多的大错,不仅仅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叫我惊讶,却又不惊讶——她一贯是个拎得清的老人,从不无脑地护犊。 “小希。”外婆回握住我的手,恳切地望着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您说。”我连忙应道。 “我想……请你把陈熙送进监狱。”外婆表情严肃,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我惊呆了。 ——这个要求极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为什么?”我有些无措地问。 “只有他进监狱,才能给你们这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一个交代。”外婆的双眼再度被泪水充满,嘴唇更是因为情绪的起伏而不断颤抖,“其实我自己也有私心……陈熙的本性不坏的……做出这些事情,也是因为陈家那个环境对他的影响太大……我希望,能够有人帮助他认识到错误,让他以后重新做人……这样一来,我死也就死得瞑目了……” “外婆……”我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从嘴里逸出来。 “小希。”外婆看着我,“你答应我。” “我……”我心里很没有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替她完成这个愿望。 外婆将我的手捏紧了一些,“答应我。”她重复。 我闭一闭眼,“我答应你。” ——就算有再多的困难,就算要花费再多的时间,我也会按照和外婆的约定,把陈熙送进监狱。 “好。”外婆笑了,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 “我知道……陈熙做事很谨慎,很难让人抓到把柄,所以……” == 心电监测仪上的波纹变成了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 拉长的“嘀”声刺耳且一成不变。 我疯了一般地扑到床头,一边用力拍打着呼叫铃一边大声喊着:“外婆!外婆您醒醒!” 然而外婆合上的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呼吸面罩内部的一层雾气消散,便再不凝结。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姜越推门进来,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泪眼模糊地看他,喉头像被哽住,艰难地说话:“外婆……外婆去了……” 护士也赶过来,看到心电监测仪上的直线,又迅速跑出去,喊:“快叫医生过来!老太太没有心跳了!” 姜越扶住了我,将我带到一边。 他把我抱入怀中,我的脑袋被他按在胸前。 “别怕,医生马上就过来了。”他轻声地哄着我。 我的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不断涌出的眼泪全都沾在了他的前胸。 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人说:“麻烦你们出去一下。” 姜越应了声“好”,附在我耳边说:“医生来了,我们出去等。” 我的身体早就没有了力气,几乎全靠他才能出去病房。 我俩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门被护士关住了,女护工垫着脚从透明的窗户往里望。 她也哭得很厉害,“老太太可一定要撑过去啊……”她喃喃道。 姜越问她:“您给陈熙打过电话了吗?” 女护工说:“打了,刚刚那个护士出来的时候就打了……” 不到十分钟,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带着一群护士出来。 “病人家属在吗?”医生问。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我好不容易才在姜越的搀扶下站起来,一见他们这样,浑身的力气又全都被抽了出去,双腿一软,跌进了姜越怀里。 “病人家属马上就到。”姜越的话音刚落,陈熙就从电梯的方向飞奔而来。 他的双眼通红,用力地扯住医生的白大褂前襟,带着哭腔问:“我外婆怎么了?” 第506章 遗物 医生被陈熙这架势吓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陈先生,请节哀。”他的语气沉重,充满了遗憾。 陈熙用力地将他往旁边甩开,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很快,病房里便响起了一声哀嚎:“外婆——” 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 陈熙在病房里呆了很久都没出来。 姜越问我要不要先走,我摇了头。 “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我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陈熙跪在外婆的床前,整张脸埋入她那只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里。 他的身体不住地轻颤,有细微的呜咽声从他的脸与外婆掌心的缝隙里传出来。 我抿紧唇,思虑良久后抬手敲了两下门。 缓了好一阵,陈熙才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全是泪痕,看向我的时候,一双眼睛呆滞无神,仿佛丢了灵魂。 “你……还好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陈熙眨了两下眼,将其中的雾气逼出,才说:“不好。” ——很诚实。 “你有什么事?”他问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我……”我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去。 他现在这个模样,跟他说那些不太合适——他恐怕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外婆的追悼会,记得通知我。”最终我说。 陈熙点头,“好。” == “你跟陈熙说什么了?”姜越问我。 “外婆有东西给我,说是放在陈熙家里了,我本来想让陈熙带我去拿,但他那个状态……还是过一阵子吧。”我说。 “什么东西?”姜越好奇。 我握紧了背包的带子,低着头说:“不知道。她就给我说了个位置,让我自己去找。” 姜越没再发问。 == 陈熙外婆的追悼会我去了。 就一个小小的灵堂,差不多能容纳十多人的样子。 外婆躺在一个宽大的棺材里,周围全是黄色的菊花。 正前方的墙上,挂着外婆的遗像。 慈祥的老人,脸上是和善的笑容。 我到的时候,灵堂里没几个人。 而守在外婆的棺材旁的,只有陈熙一个,他的母亲不见影踪。 他与来吊唁的几人说话,脸上除了悲痛,没有其他的表情。 我点燃一炷香,三鞠躬后插进了香炉里。 陈熙对我说:“谢谢你。” “没必要。”我说,“外婆生前对我那么好,我来看她是应该的。” 陈熙勉强地勾了一下唇,“那也要谢谢你,能够不因为我而拒绝外婆的要求。”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我看一眼外婆——她换下了医院里那身苍白宽大的病号服,穿着崭新的寿衣。陈熙请人来给她化过了妆,此刻的脸色看起来竟比生前还要红润。 我的鼻子又酸了。 强逼回眼泪,我说:“我先走了,你节哀。” “等等。”陈熙却说,“外婆之前交代过我,说有东西要给你,但她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也没说放在哪里。”他看着我,“她有跟你说过吗?” “嗯。”陈熙主动提到这个话题,倒替我解决了一个烦恼——否则我还要纠结好久,选一个恰当的时机。 “她说了东西在哪吗?”陈熙问。 “就在你家里,她之前住的房间。”我回答。 “那等过两天我把外婆的后事全部办完了,再带你过去拿吧。”陈熙说。 “好,麻烦你了。”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陈熙语带歉意,“还有……宋如夏……我真的没有让她去杀你的意思。” 我轻“嗯”一声算作是对他的回应。 要不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我早就一点情面不留地怼回去。 == 姜越就等在灵堂外头。 我一出去,就被他拉住了手。 “不是说上一炷香就出来吗?”他皱着眉头不满地问。 “是啊,我不是上完香就出来了吗?”我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 “那你还跟陈熙说话?”他的语气酸不溜秋。 我有点无奈。 “我上次不跟你说他外婆有东西要给我吗?他说等过两天忙完了带我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姜越握紧了我的手。 “好好好。”本来我也没打算要单独跟陈熙去他家——毕竟那里还有一段极不愉快的回忆。 而且,陈熙曾唆使宋如夏“解决”我。 于我来说,他是极度危险的。 == 去拿东西也是陈熙主动联系我的。 我带着姜越,和他在他住的小区门口见面。 他似乎料到了姜越会来,见到他的时候没有露出一丁点惊讶的表情——但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他们俩谁也不搭理谁。 陈熙把姜越当空气,只对我说:“走吧。” 他带我们去的正是上次我留宿的那一套房,外婆的房间在他的隔壁。 ——当外婆的病情恶化以后,陈熙就把她从疗养院接到了家里。 但没住几天,就又进了医院。 “外婆不让我看,你自己进去找吧。”陈熙帮我把房门打开让我进去,他和姜越都留在外面。 我把门关好,按照外婆的指示,从她床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外皮有些生锈的铁盒。 我小心翼翼地把铁盒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陈旧的东西——破损的玩具车、布满划痕的玻璃弹珠、折了角的奖状、一本相簿,还有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外婆要给我的,就是这本笔记本。 我把笔记本从铁盒里拿出来塞进自己包里,而后把盒盖盖上,抱着铁盒出了房间。 “找到了吗?”陈熙问我。 我扬了扬手,让他看到那个铁盒。 陈熙似乎不认得这个铁盒,一脸懵地问我:“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然而他刚问完就笑着摆手,“算了算了,外婆不想我知道,你也别告诉我。” “没关系。”我当着他的面把盒盖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陈熙一下子怔住了,“这是……”他的眼眶微微的红了。 “应该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吧。”外婆事先告诉过我。 “嗯。”陈熙点头,颤抖着手把铁盒从我手里拿走。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铁盒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翻动着。 第507章 重新做人 陈熙一样一样、仔细地看着。 他看得很认真,每一样,他都要用手指轻轻地摩挲,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他最后翻开了那本相簿。 相簿很旧,边角都磨损得厉害。 里面全是他和外婆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从还需要人抱在怀里的懵懂婴孩,慢慢成长为清秀的小小少年;而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在他身边的外婆的脸上,也不断增加着不深不浅的沟壑。 “啪嗒”,陈熙的眼泪滴在了照片上。 他大概意识到旁边还有人,迅速地抬手抹去了脸上的痕迹,用力地把相簿关上。 陈熙问我:“外婆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你?” 他很不解。 “这都是我和外婆的回忆,对你来说什么用都没有。” “嗯。” 所以外婆并没有把这些东西给我。 她只是交代我,一定要把里面的笔记本拿走,然后用这个铁盒来搪塞陈熙,不让他起疑。 而如果陈熙问起来—— “外婆说,这个铁盒子里的东西,对她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所以她不能留给你。” 陈熙更懵了,“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不是她从小养到大的那个陈熙了。” 我还记得外婆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悲哀的、后悔的、内疚的。 “你不需要这些东西,也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 陈熙像是被雷劈中,呆愣楞地站在原地。 他睁大了眼,嘴巴微微张着,眼眶红得更厉害。 “所以她特意委托我,来帮她保管这个铁盒,等到有一天你变回那个她熟悉的陈熙了,再把这些东西还给你。”我终于说完了所有外婆让我说的话。 陈熙又发了很久的怔,才闭一闭眼,回过神来。 “你拿走吧。”他把铁盒还给我,随即转过了身去,连再看它一眼都不想。 我抱着铁盒,和姜越一起离开了他家。 上了车,姜越问我:“刚刚那一番话,真是陈熙外婆说的?” “是啊。”我叹一口气,“她多想亲眼看到陈熙改邪归正,可惜……” 姜越冷笑一声,“她以为你那么说了陈熙就能改邪归正了么?”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当然不是。”我从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本,“其实那个铁盒只是个幌子,陈熙外婆真正要给我的,是这个。” 姜越瞟一眼笔记本,问:“这个本子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陈熙外婆说,只要拿到这个,就能把陈熙送进监狱。”我看着这个封面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只觉得它仿佛有千斤重。 姜越眼睛一亮,问:“真的假的?她没有骗你吗?陈熙好歹是她外孙,她为什么要帮着你把陈熙送进监狱?” “不是她帮着我把陈熙送进监狱,而是我帮她。”我纠正姜越的说法,“陈熙外婆的遗愿就是陈熙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所以拜托了我。” 我把笔记本翻开,里面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有日期,有人名,人名后面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记号,还有一些数字。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我从头翻到尾,笔记本上记录的全都是类似的内容,我完全理解不了。 此时此刻我有些怀疑,外婆说有了这个笔记本就能把陈熙送进监狱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回家我就把笔记本交给了姜越。 “你看看,看能看出点什么来吗?” 姜越只看了第一页脸色就变了。 他拿出手机给言良打电话,“你来一趟我家。” 言良和瞿耀一起过来。 一进来言良就戏谑地问:“怎么突然转性,愿意邀请我来你们家做客了?以前我们说要来你不是都不让吗?” “让你们来不是做客的。”姜越面无表情地说,“你看看这个。” 他把笔记本递给言良。 “这什么东西?”言良把笔记本前前后后地打量一遍,而后翻开封面—— “操!”他大叫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高兴的,“这本子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他尤其激动,双目炯炯地盯着姜越。 姜越从头到尾都很镇定,饶是现在,面上也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陈熙的外婆给姚希的。”他说。 “陈熙的外婆?”言良疑惑地挑眉,“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就给姚希?坑自己亲外孙呢这是?” “她知道。”我说,“她不是在坑陈熙,是想帮他。她想让陈熙进监狱,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改邪归正。” “帮个屁!”言良却说,“这东西要交上去了,陈熙就不只是进监狱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得判死刑!” “什么?”我怔住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外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我能肯定,外婆要是知道这东西会让陈熙丢掉性命,肯定不会把它交给我。 “这笔记本里记录的到底是什么?”我问。 “这是陈熙贩毒的账本。”言良说。 “贩毒”这两个字惊呆了我。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些符号,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开了这么多年的娱乐会所,多多少少知道指的都是哪些毒品,平时也能避免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做交易。”言良说,“你看,这些人名后面是毒品的名字,再是数量,钱数。” 他草草把这本笔记本翻一遍,“这本本子用了快一半了,交易额加起来恐怕得上亿。陈熙要不被枪毙,我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凭陈熙做的这些事情,他被判死刑是喜闻乐见的,而且一点也不冤。 但我答应了外婆要帮助陈熙重新做人,如果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外婆交待。 我问言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陈熙不死?” 姜越闻言眯了眼,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还想帮他求情?” “不是!”我连忙否认,“只是……他要是死了,外婆的遗愿就不能达成了。” “你不是说他外婆的遗愿是让他重新做人吗?”姜越冷笑,眼里闪过一抹狠戾,“这不刚好?死了,投胎,重新做人。” 第508章 我要杀了你 我梦到了陈熙的外婆。 在我的梦中,她还是曾经病重前的模样。 她慈祥地笑着,叫我:“小希。” 我很快地跑过去,高兴地拉住了她的手。 “外婆!” 然而下一秒,外婆的表情变得狰狞。 她身上所有的血肉像是在瞬间蒸发,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骨架。 枯瘦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脖子,阴森森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你害死了我的陈熙!” 我吓得哭出了声来,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要你的道歉!”外婆说,“我要你给陈熙陪葬!” 之后我的身体一阵剧烈摇晃。 我听见有人在喊:“姚希!姚希!” 精神抽离,我睁开了眼。 周围一片黑暗,只能勉强看见姜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做噩梦了?”他问,语含担忧。 我抬手拂去额头上的冷汗,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梦到陈熙外婆了……她怪我没遵守诺言。” 姜越沉默了。 许久以后他说:“如果你想让他活着,那就让他活着吧。” 让陈熙活下来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很困难。 “让他自己带着这本笔记本去自首,然后把供货给他的上家交代出来,相当于是戴罪立功,这样虽然也要坐个几十年的牢,但起码可以免除死刑。”言良说。 “他能同意去自首吗?”瞿耀很不乐观,“等待他的可是几十年的刑期哎!要是我,宁愿搏一把,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灭口。” 言良冷嗤,“那也要他有那个本事才行。反正,他要是不肯自首,就只能等死。这个利害关系他捋清楚了,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该做出正确的选择。你们还是想想让谁去跟他摊牌吧!” “我去。”我不假思索地说。 “保陈熙的命”是我提出来的,自然而然也该我去做这些事情。 然而其他三人看我的眼神全是不赞同的。 瞿耀说:“陈熙毕竟是个危险人物,尽管他现在因为外婆去世受了打击而消沉,但不代表他不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姜越干脆自己揽下了这个差事:“我去吧。” 言良跟他抢:“要不我去,就你那个身体……”他的话说了半截,被姜越狠狠一瞪,就自动消了声。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我去。”姜越把笔记本握在自己手中,不容其他人置喙地说:“你们都不许插手。” 我却不放心他,“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捏了捏他的手,“这笔记本怎么说也是外婆交给我的,我想亲自去向陈熙传达外婆的本意。” 外婆临终前跟我说过话,陈熙是知道的。 我去跟他说,比由姜越代为转述在他心中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 姜越沉吟片刻,最终说:“好。” 我们和陈熙约在了一间僻静的茶室,用的理由是“外婆有东西让我代为转交”。 陈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我把那本笔记本拿出来的时候,陈熙的脸色丕变,血色尽失。 他抓狂一样地扑上来,从我的手里把笔记本抢走。 “这个怎么会在你那里?!”他怒瞪着我,眼神凶恶得像是要杀人。 我镇定地回答:“这是外婆给我的。” 陈熙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外婆的意思是,让你去自首。”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她希望你能变回从前的模样。” 陈熙倏地笑了,笑声格外苍凉。 “变回从前的模样?不可能的。” 他拎起桌上的茶壶,将壶里的热茶全都浇到了笔记本上。 姜越握住了我的手,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珍惜。”他讥诮地说,“走吧。” 然而我俩刚站起来,就听见陈熙说:“站住!” 他竟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把枪! 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真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的是姜越,陈熙的视线却落在我的身上。 “你走吧。”他对我说,“等我报完了仇,亲自下去向外婆赔罪。” “报仇?”我不懂,“报什么仇?” “他。”陈熙扬了扬手,枪一动,我的心也跟着加速狂跳,生怕走火。 “他抢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他看着姜越的眼里充满了恨意,“我的亲生父亲,我的千行,还有我的外婆。” “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抢你的?”姜越讥笑。 饶是被枪指着,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慌。 “我的母亲,才是方仲生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妈,不过是他无数情人当中的一个。真要追究起来,应该是你抢走了我的家庭才对。还有千行,那本来是我爷爷打算留给我的,却被方仲生霸占了这么多年。至于你的外婆——我就更没有抢了,毕竟我抢了也没用不是?” “你怎么没有抢了?!”陈熙目眦欲裂,高声指责到:“要不是你制造舆论,大肆宣扬我的丑闻,让我外婆看到,她就不会大受打击、病重不治!更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你果然是没救了。”姜越眸中的讥讽更甚。 我连忙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刺激陈熙。 万一激怒了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姜越却对我的提醒置若罔闻。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正视真相。明明让你外婆大受打击的不是我,而是你做出来的那些你自己都不堪启齿的龌龊事!是你让你的外婆失望了,是你让她不愿意继续活下去,面对自己早已变了样的外孙!” “你闭嘴!你闭嘴!”陈熙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泪水滚滚从眼里落下,嘴里不住地大喊:“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外婆!是你!”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有了往下按的趋势。 “不要啊陈熙!你这样只会让外婆更加失望的!”我想要阻止他,但还是晚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 第509章 真相 倒地的却是陈熙。 他手里的枪也随之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后掉到了地上。 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来,把陈熙控制住后又请求救护车支援。 言良跟在那队特警后,心有余悸地对姜越说:“幸好你提前留了一手。” “嗯?”我听得一头雾水。 言良跟我解释:“姜越猜到陈熙没那么容易听进你的话,担心会出意外,就让我跟陈队说一声,派人暗地里保护你们。姜越的身上带了窃听器,我们一直在隔壁房间监听着这边的动静。察觉到你们有了危险,就赶紧过来救你们了。” ——难怪一开始落座的时候,姜越选择了面对着门的位置,让陈熙坐到了对面。 刚刚陈熙还在发癫,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我还以为是来添茶的服务员,没想到会是来营救我们的警察。 而那时陈熙愤怒得太专注,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放开我!我要杀了姜越!替我外婆报仇!” 陈熙被打中的是手,警察替他简单包扎止住了血,没有了生命危险。 度过了最初的震惊、疼痛后,他回过了神,继续大吼大叫着,即使被警察按在地上,也还是想要往姜越这边扑过来。 “杀个屁!”言良走过去,冲着他的腰腹踹了一脚。 陈熙痛得闷哼一声。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警察解释你那个账本,争取不被判死刑吧!”言良冷笑。 “账本?”陈熙突然哈哈大笑。他看向桌上那本被茶水浸得字迹模糊的笔记本,得意地说:“什么账本?哪有什么账本?” 言良自然也看到了他的“杰作”,随即“噗”的笑出声来。 “是你傻还是你以为我们傻?”言良又用脚尖触了触他,“你以为我们在把账本还给你之前不会留备份吗?” 陈熙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这下子变得更白。 “我跟你说。”言良干脆蹲在了他的旁边,让他能够听清楚自己说的话:“我们不仅把账本上的每一页都拍了照,还一次性复印了十几份,不论你怎么销毁,都毁不完的。” 陈熙一怔,而后垂下了眼,再没做声。 许久以后,外头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在被抬出茶室的时候,陈熙突然看向我,苦笑着对我说:“姚希,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和外婆对我的期望。” 看着救护车渐渐远去,我的心情比来之前更加的沉重。 “你说……他会怎么样?”我问姜越。 姜越摇头,“不知道,看他自己的表现吧。” 陈熙废了一只手。 在伤势有所缓解后,他向警方提出要见我一面。 他说:“只要满足了我这个要求,我会告诉你们所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我去了。 姜越没有阻止我。 应陈熙的要求,我俩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见的面。 他的双手、双脚全都被镣铐束缚,同时还有两名狱警在旁边看着他。 这样的待遇,可不是普通的囚犯所能够拥有的。 他穿着橘红色的囚服,头发全都被剃光了,只有短短的一层茬,气质和原来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仍是“对不起”。 我“嗯”一声,始终说不出“没关系”。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一开始的相亲是个意外,但后来我发现你和姜越的关系以后,就决定去接近你。”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只是想把所有属于姜越的东西都抢过来,占为己有。” “你曾经被袭击、被绑架,都是我策划的,目的是想让姜越以为那都是陈亮做的,从而和陈亮结怨。” “因为陈亮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二恨的人。” “但我不能明目张胆地亲手除掉他。” “不过姜越太令我失望了,居然能被陈亮揍进医院,最后还是得靠我自己动手。” 听到这里我惊住了,“陈亮……是你杀的?” “嗯。”陈熙一点也不避讳地点头,嘴角勾起笑容,“那种废物,活在这世界上也不过是浪费资源。” “我妈的那起绑架案呢?也是你策划的?”我问。 陈熙敛了笑,“是。” “为什么?”要说之前的那些我还能理解,这个就是真的猜不到他的目的了,“我妈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绑架她?” “栽赃方仲生,让姜越和他之间产生更大的嫌隙。”陈熙说,“效果好像还不错。”他有点得意。 “那宋如夏?” “宋如夏是自己进的旗峰,不过后来有一次碰巧遇到,她主动提起这件事,我想……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我知道宋如夏喜欢我,就对她撒谎,说你总是纠缠我,让我很烦恼。这样一来,就算我不交代她,她也会自己帮我对付你。” “你对付我做什么?”我很不解。 在他的眼里,我难道不也是一颗用来对付姜越的棋子吗? 怎么会有人会自毁棋子的? “因为你跟姜越结婚了。”陈熙说,“自从那一次你在我家里过了一夜,姜越却没有跟你分开,我就知道,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是我轻易挑拨不散的。所以我换了一种对策——既然不能直接对付姜越,那就用迂回战术,你难受,姜越也会难受。” 我无语,“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 “幼稚,但是爽。”陈熙笑了,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盛峰和杨琳的交易,中间也有我的插手。一方面我想要整旗峰,另一方面,我其实是想嫁祸给瞿耀的。我知道杨琳用的是瞿耀的邮箱给盛峰发的邮件,我以为你们都会怀疑是瞿耀‘监守自盗’,从而让瞿耀和姜越的友情破裂。但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瞿耀是么?”我接了他的话。 “是啊。”陈熙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我在生气失望的同时,其实也很羡慕你们的这种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交过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我竟有点同情他。 第510章 我爱你 从监狱里出来,我心中五味杂陈。 姜越见我脸色不大好,关切地问:“还好吗?” “嗯。”我笑了笑,“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除了向我坦白的那些事以外,陈熙还交代了自己所有违法犯罪的事实,包括与人合伙种植毒品并制作贩卖。 ——当初y会所的毒品案,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样重的罪名,无疑是要判死刑的,但陈熙主动交出了自己的那一份账本,并把整个团队都供了出来。 警方根据他提供的信息,端掉了一个庞大的贩毒集团。 因他的这一份功劳,警方帮他向法院求情,免除了死刑,改成了二十年的有期。 听到这个结果,我的一颗心平稳落地:总算能给外婆一个交代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也没法再瞒着其他人——当然我也不需要再瞒。 我爸妈竟比姜越还要紧张,非逼着我放下工作,在家里好好安胎。 姜越自然是喜闻乐见,没有帮着我多说一句话。 来年三月,我生下一个女儿,足足七斤,非常健康。 从产房出来,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越的脸。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还有点肿。 生产时的疼痛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我摸着他的脸,好笑地问:“哭了?” 姜越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彤在一边吐槽:“你是没看到,你老公刚才哦,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活像生孩子的是他。” 这会儿姜越的脸都变红了,面上现出一些尴尬。 我拉着他的衣领,让他的脸与我相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姜越给我们的女儿取名姜煦,希望她能像个小太阳,平安快乐地长大。 “我会当一个好爸爸。”他抱着女儿,眼里充满深情,“绝不会让她跟我一样……” 我抱住他们俩,“一定不会的。” 姜煦一岁半才彻底断掉母乳,我也不用再为了她天天进补,成功地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瘦回怀孕前的样子。 而我和姜越的婚礼,也再次提上了日程。 在这近三年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和姜越在婚礼上露面。 “d国的天鹅城堡?”婚礼的前两天我才从姜越那儿得知具体的地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这不是你当初订好要跟秦卿结婚的地方吗?”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十分的难受。 “不是的。”姜越却说,“从前的那些,其实都是为我们的婚礼准备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秦卿结婚。” 他抱住我,一下一下地亲着,“你相信我。” 我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 我们的婚礼相当的梦幻奢华,几乎满足了所有小女生公主的幻想。 城堡、马车、在阳光下飘散的彩色泡泡,还有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的王子——王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吮着指头一脸懵懂的小公主。 姜越抱着女儿翻身下马,在所有亲友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向我。 他向我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老婆,我爱你。”他说。 我把手放入他的掌心,“我也是。” 第575章 冬日暖阳18 后面几天,姜煦都在酒店与录影棚之间两点一线。 节目录制渐渐上了轨道,艺人们对机器人的控制也熟练了许多,不再像最开始那样,需要教练时刻盯着。 姜煦也空闲了下来。 偶尔在休息室发呆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崔婉瑜那晚说过的话,“凌严喜欢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会抑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有几次甚至害得不知情的小学妹误以为她在发烧。 但她不敢去向凌严求证。 一来她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二来,哪怕凌严真的喜欢她,她目前也没法跟他在一起。 ——她的学业还没有完成,而且,等她毕业回国,依然与他分隔两地。 思来想去,她给崔婉瑜发微信:“再缓个两年吧。” 倘若不是这趟回国遇见凌严,倘若没有崔婉瑜催促,姜煦压根不会生出恋爱的心思。 在她对未来的规划里,事业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她不愿意为了凌严改变,也不希望凌严为了她改变。 “如果两年内他回了s市,或者我留在了b市,我就去跟他表白。” 崔婉瑜问她:“你就不怕他在那之前有了女朋友?” 一想到那样的可能性,姜煦心里有点儿难受。 但她还是假装释然地回:“那也没有办法。” “行吧。”崔婉瑜不再劝她,“以后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不会安慰你!” == 姜煦周一早上的飞机回学校。 崔婉瑜要上班,不能来送她,言良也因为太忙而只能把她送到机场。 姜煦独自一人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 距离登机还有近半小时,她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莫名生出些许的伤感。 明明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可这一次…… 她解锁手机,打开微信。 依旧除了节目组的微信群,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看着被她置顶的凌严的头像,姜煦恨恨地咬了咬牙,内心委屈一片。 她昨晚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状态,告知所有人自己今天就要离开。 许许多多的朋友——包括没说过几句话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都给她点了赞,留言与她告别,偏偏她最在意的那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崔婉瑜就是个瞎子!”她低声骂道。 她虽然从未有过恋爱经历,但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绝不会在对方要走的时候像凌严这般不闻不问。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被崔婉瑜一怂恿就脑袋发热地去找凌严摊牌。 否则她的尊严恐怕碎得渣都不剩。 == 姜煦又重新回归了正常的校园生活。 她自己的毕业论文写完了,答辩的事也准备得差不多,每天在实验室里除了辅导学弟学妹,就是帮导师跑跑腿,干点行政上的活。 不算忙,但能保证有事可做。 ——杜绝了胡思乱想。 某天傍晚,姜煦在实验室里接到了言钰的电话。 “姐!我来n市啦!好吧其实我已经来好几天啦,不过前几天都跟着剧组在拍戏,今天终于都拍完啦!导演给了我们一天的假期,你明天要是不忙的话,我能去找你玩吗?或者就吃顿饭也行~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了~” 姜煦自然不会拒绝言钰。 “好啊~你住哪家酒店?明天早上我过去接你。” 言钰报了酒店名字,又叮嘱她:“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大雨,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伞哦~不要淋到了~” 隔天果然如言钰说的那样,从清早开始就下起了大雨。 外头黑沉沉的一片,让人有种身处夜晚的错觉。 姜煦撑着伞出了门,可还不等她坐上车,牛仔裤就湿到了大腿。 她给言钰发了条微信,跟他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到,才慢慢发动了汽车。 雨势太大,路上的车比以往更多。 正常半小时的车程,今天硬是花了双倍的时间。 言钰在酒店门口等她,姜煦的车刚一停稳,他就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裹挟着一股湿冷的雨汽钻进来。 “哎,姐,先别走——”他阻止了姜煦踩油门的动作。 姜煦疑惑地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带了点儿讨好的笑,打着商量问:“我有几个同事想去商场买东西,但是这会儿出租车不好打,你能不能带他们一程?” “行。”姜煦点头,“你让他们过来。” “还有件事——”言钰心虚的神色更重,“就那几个同事里头有一个女孩子,追了我好久了……我不喜欢她,所以就骗她说我有女朋友了……”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不敢看姜煦。 姜煦对自己这干弟弟了解得紧,见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让我猜猜看——你还告诉她,我就是你‘女朋友’,对吗?” 言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就……”他的声音愈发的轻了,“用你当挡箭牌比较方便……因为你不在国内,而且比我身边的所有女生都漂亮一百倍……” 看在后面一句的份上,姜煦决定不跟他计较。 “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你。”她摸摸他的脸,顺便报复性地拧了一把。 言钰立刻眉开眼笑,也不管自己的脸还疼着。 “我这就去叫他们!” 他下了车,没两分钟就又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女一男一共三个人。 言钰还是坐的副驾驶,那三个则被安置到了后排。 姜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 两个女孩子看得出来年纪很小,应该和言钰一样,是来剧组实习的大学生;男孩子要偏大些,穿着打扮上也更加成熟,应该比她小不了几岁。 “你们好。”她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我是言钰的……”“姐姐”这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又硬生生被她吞回去,“女朋友,我叫姜煦。” 两个女孩子看得出来不怎么高兴,但还是挤了笑回她:“姜煦姐姐好~”总体反应不算激烈。 倒是那个男孩子,突然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急切地问她:“你说你叫什么?!” 第576章 冬日暖阳19 姜煦多少算个“名人”,以往在学校里碰上热情一些的同系学弟妹,对方通常也是这么个反应。 但不同的是,学弟妹们除了“惊”,还带了“喜”。 姜煦从这男孩子的脸上看到的,却是浓浓的愤慨与失望。 犹豫两秒,她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姜煦,生姜的姜,和煦的煦。” 言钰转头,好奇地问:“范源哥,你认识我、咳、女朋友吗?” 范源没搭理他,继续问姜煦:“s市实验学校毕业的?” 姜煦点点头,反问:“校友?” 范源“嗯”一声,之后便窝在门边专心地玩手机,没再说话。 两个女孩子也几乎不怎么出声,姜煦虽觉得尴尬,但乐得轻松。 把他们送到酒店附近的商场,姜煦顺便去超市买了些食材,才带着言钰回了自己的公寓。 言钰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地换好姜煦专门为他准备的拖鞋,把食材拎进厨房。 “姐,我帮你做饭呗~”言钰跃跃欲试。 姜煦想起他从前在她家厨房里制造过的“灾难”,冷着脸强硬地把他赶出去。 言钰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框,将姜煦切菜的背影拍下,上传到朋友圈:“嘤嘤嘤,被剥夺了进入厨房的权力【哭】” 姜煦从上大学以来就独自在外生活,做菜的手艺自不必多说。 很快,她就做好了三菜一汤,漂漂亮亮地摆到餐桌上。 言钰再次拍照发朋友圈:“嘻嘻嘻。吃饭啦。” 因外头仍下着大雨,姜煦没法带言钰出去玩,两人宅在家里打了一下午游戏。吃过晚饭后,姜煦又开车把言钰送回了酒店。 下车前,言钰倾身抱住姜煦,略有些伤感地闷闷地说:“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姜煦摸摸他的脑袋,宠溺地安慰道:“我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回去以后第一个看你,好不好?” 言钰这才稍微振奋了些:“一言为定!” 姜煦把给他买的零食递过去,笑眯眯地说:“那我们下个月见~” 言钰抱着零食下车,还没进酒店,就在门口碰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范源。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范源。 范源的目光却停留在逐渐驶远的姜煦的车上,等言钰举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倏地回过神来。 “刚刚跟他们吃完饭,我下来抽根烟,顺便透透气。” “噢。”言钰不过随口一问,对他的目的不是真的有兴趣,“那你继续透气吧,我上去了。” 范源却拦住了言钰的去路,哥俩好地把胳膊横上他的肩膀,一脸猥琐八卦的笑:“跟哥哥透露一下呗,你这女朋友啥时候谈的呀?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言钰早就料到了剧组里有人会问类似的问题,在姜煦家里写好了“标准答案”,两人各留了一份。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谈了。咱们平时不都忙工作嘛,就觉得自己的私事儿没必要说。” 可范源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好糊弄。 “我跟你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吧?好像除了今天,都没见你在朋友圈晒过女朋友。”范源微眯着眼,狐疑地审视他。 “那是因为我女朋友一直在这边念书啊!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晒嘛!而且……”言钰故意压低了声音,耷拉着脑袋面带几分失落,“因为她年纪比我大不少,怕别人知道我们俩谈恋爱对我影响不好,一直不让我公开我们俩的关系。说实话,要不是最近赵雨婷总烦我,我今天也不会在朋友圈发那些东西。” 范源没有接话,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范源哥,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你自个儿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行吗?”言钰双手合十,卑微地恳求道。 “行。”范源点点头,松开了他。 “你上去吧,我再抽根烟。” 等言钰走了,范源摸出手机,点开最上方的微信对话框,发送:“感觉是真的。” == 凌严的消息来得莫名其妙:“睡了吗?” 姜煦的视线上移,两人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分享会那天,距离今天有近半个月的时间。 她极快速地翻了个面,趴在床上用手肘撑起上身,捧着手机回:“没有。有事吗?” 等待凌严回复的时间每一秒都很难熬。 她的心跳比平常要快上一倍,就连手心也紧张地沁出了点汗来。 “我过两天要去n市谈生意,你有空的话,我们见面吃个饭?”凌严问。 “好啊。”姜煦毫不犹豫。 “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不聊了,你早点睡。”凌严每次结束对话都格外的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煦瞪着“不聊了”三个大字,半晌后,把输入框里已经打好的字全部删掉,气恼地扔了手机。 下次见到崔婉瑜,她一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顿! 说什么凌严喜欢她! 喜欢个屁啊! 第577章 冬日暖阳20 这一场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姜煦懒得冒着雨去学校,干脆宅在家里线上帮学弟妹看论文,还顺便做了一次大扫除,把自己打算带回国的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了箱子里。 第三天,n市终于放了晴。 早上出门前,姜煦收到了凌严抵达的消息。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需要我去接机吗?” 对方如她所料地拒绝:“不用。合作商派了车过来。” 姜煦回了个“哦”,抿着唇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她的公寓离学校很近,平时都是走着过去。 考虑到下午可能要去跟凌严吃饭,她破天荒地开了车。 在实验室楼下停车的时候,恰好被几个学妹撞见。学妹们跟她关系不错,便没怎么客气,直接地询问她下午是否能送她们去几公里外的另一所大学参加活动。 这个活动是两所大学的相关学系一起办的,形式类似于研讨会,但气氛比研讨会要轻松。一开始也邀请了姜煦,但姜煦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浪费时间,就没同意去。 “可以啊。”姜煦很爽快地答应。 她知道她们要带机器过去,坐出租就怕司机不注意磕了碰了。赔钱倒是小事,复原机器又得费不少力气。 反正来回一趟也用不了多久,应该能赶上与凌严的晚饭。 结果姜煦这一去就入了虎穴。 那边负责的老师一见到她,好说歹说非把她留下。 研讨会上不让用手机,姜煦抢着给凌严发了条微信说明了情况,而后按照规定关掉了手机。 原本这场研讨会预计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但因为临时加了姜煦这么个“嘉宾”,硬生生又往后拖了一个多小时,导致最终散场时已经接近六点。 姜煦火急火燎地开了机,凌严发来的消息却只有一条,还是回复她的:“好。” “我这边结束了,但还要送学妹回学校,可能需要半小时左右。你要是等不及的话,我们明天再约也是一样~”她一边打字一边帮学妹拎机器下楼。 凌严很快回过来:“我等你。” 姜煦的心跳因这没有任何暧昧含义的三个字而骤然加快,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扬高。 她的情绪变化明显得连身边谈笑的学妹都注意到,纷纷凑上来八卦打趣:“在跟男朋友发消息吗?” 姜煦心虚地急忙摆手否认:“不是,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学妹们嘴上应着“哦”,神情却是如出一辙的揶揄。 == 把学妹们安全送回学校,姜煦才又跟凌严联系:“你订餐厅了么?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过去。” 凌严发了个餐厅名字过来。 那是一家最近人气超高的网红餐厅,姜煦之前听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提过几次,再加上经常在社交网络上刷到,所以有些印象。 “不是说这家至少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凌严今天刚到就能订到座位,姜煦在惊喜的同时,不免又有些疑惑。 “我让合作商帮了个忙。”凌严解释到。 “好。”姜煦没深想,“那我现在就过去。” == 凌严到得竟比姜煦还要晚一些。 “对不起。”他从出租车上下来,颇有几分行色匆匆,“司机好像带我绕了路。” “没事。”姜煦笑笑,看着他一身齐整的西装与一脸的疲色,将心疼的话藏在了心中,故作轻松地说:“我刚来这边的时候,也被坑过几回。” 正是饭点,餐厅里热闹非凡。 凌严报上自己的名字,却被接待员告知:“因为你们迟到了快一个小时,我们已经把你们的桌子给了其他客人。如果你们依然在这里用餐的话,大概要等一两个小时左右。” 这家餐厅目前只接待预约的客人,因此门前不设等位区。 姜煦不愿跟个傻子一样在大街上站着等,于是扯了扯凌严的袖子,小声地说:“换一家吧。” 凌严抿一下唇,大约有点失望,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好。” 这一带姜煦还算熟。她带着凌严逛了两条街,稍微有点名气的餐厅,全都人满为患。 最终他们俩又回到了原点。 姜煦垂着脑袋,拧着手指懊恼地给凌严道歉:“都怪我……” 如果她早上狠狠心拒绝了那几个学妹,这会儿可能已经跟凌严坐在餐厅里享受美食,而不是饿着肚子互相大眼瞪小眼了。 “你也不想的,别自责了。”凌严抬起手,即将碰到她发顶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顿住,而后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现在这个时间,去哪家餐厅都要等位。”他扫一眼街面上其他店门口三五成群站着说笑的男男女女,状似无意地提议:“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不如我们买点菜去你家里做?”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行啊!”姜煦一口应下,忽又有些羞涩地补充一句:“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厨艺……” “不嫌弃。”凌严回答得斩钉截铁。 第578章 冬日暖阳21 姜煦把凌严带回了家。 “你等一下哦,我去给你拿拖鞋。”她留凌严一个人在玄关,自个儿急匆匆地往阳台跑。 她家里除了言钰,再没有外人来过,因此给客人用的东西,她也全部只准备了言钰的。拖鞋前两天言钰穿过以后她洗了晾阳台上,可连着下了两天雨,直到今天出了太阳,才彻底晒干。 姜煦把浅灰色的毛绒棉拖放到凌严脚边,“家里只有这个,你将就一下。” 凌严却半天不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双拖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该不会跟我爸一样,也有洁癖吧?”姜煦试探着问。 她爸的洁癖经过她妈这么些年的“整治”,已经不算严重了,但还是很让人头疼。 万一凌严也来…… “没有。”凌严否定的答案让姜煦骤然松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穿?”她心里的困惑犹在。 凌严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从拖鞋转移到了姜煦的脸上。 “你男朋友不介意?”他问,语气生硬得格外不自然。 “男朋友?”姜煦一愣。 凌严提醒她:“言钰。” 姜煦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她急得红了脸,有种在他面前裸奔的羞耻感。 凌严的神色愈发冷冽,声音里带着冰碴儿:“范源是我朋友,他知道我认识你。” 姜煦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么小。 她本想对凌严坦白,却又担心他会走漏了风声,让言钰在剧组里不好做人,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应下:“哦。” 她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拖鞋你穿吧,没事的。” 凌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鞋换上。 “你喝咖啡吗?”姜煦问凌严,“我前几天刚买了咖啡豆,很香的!” 凌严拧眉思考了两秒,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我不喝咖啡”这句话咽回了腹中。 “好。” 姜煦拎着一大包食材进了厨房,首先把咖啡煮上。 凌严紧跟在她身后。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将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问:“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们俩去超市的时间太晚,新鲜的蔬菜早就被人抢光。姜煦干脆买了两块好点的牛排,打算配上家里储存的意面对付一顿。 因为操作简单,倒没有需要凌严帮忙的地方。 “你去客厅坐着玩一会儿,我很快就能搞定。”她把凌严推出去。 凌严却不走,直直地杵在厨房门口。 “我看你做。”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观摩学习。” 姜煦也不好再轰他。 两人间的气氛始终诡异但融洽。 姜煦专心做饭,凌严也专心地看着,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问题让她回答。 突然,他问:“你和你男朋友也是这样吗?” 姜煦手一抖,按下心底的不安故作镇定地回头:“怎样?” “你做饭,他在外面看。”凌严眼底晦暗无光,嗓音沉到发哑。 姜煦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心脏不知怎的竟有些刺痛。 “对啊。他不会做饭,每次进厨房都是灾难。”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到。 凌严的唇因她的话抿成了一条直线。 忽的,他背转了身去,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去客厅等你。” 少了凌严的陪伴,姜煦放松了许多,然而心头却空落落得难受。 她努力不让自己多想,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锅里的牛排上。 == 晚餐陆续上桌。 姜煦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从厨房出来,冲着客厅叫了一声:“开饭了!” 凌严坐在沙发上,始终背对着她,闻言才缓慢起身,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见他走近,姜煦主动递出咖啡。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就什么都没加。糖和奶都在桌上,你自己看着办。” 凌严接过杯子,眉心再度拧紧。 “没有别的杯子么?”他问,“一次性的纸杯也行。” 姜煦原来的咖啡杯被言钰不小心摔了,他就买了一对卡通动物造型的赔给了她。其中一个她一直在用,但被凌严拿在手里的另一个,也就言钰来的时候用过两次,她每次都洗干净也消毒了。 不过凌严要是嫌弃,那也没有办法。 “没有了。”姜煦撇撇嘴,“那不然我给你拿饮料喝吧?家里有雪碧、可乐,还有矿泉水,你想喝什么?” “水吧。”凌严说。 “好。”姜煦又重新去了厨房。 她刚拉开冰箱们,就听见外头传来“啪”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了。 “怎么了?”她慌忙火急地捞了一瓶水就往外跑。 餐桌旁的地面上,淌着大片大片的深褐色液体;而在那液体之中,是早已四分五裂看不出形状的粉色咖啡杯碎片。 凌严面无表情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手抖了,没拿稳。我明天买新的赔你。” 姜煦摆手:“不用了,就一个杯子而已!”她关切地打量他,“你没怎么样吧?” “没有。”凌严抬脚,让她看到被咖啡染色的拖鞋:“但是咖啡洒拖鞋上了。我明天一起买了赔你。” 那双拖鞋湿得不能再穿,姜煦赶忙拿了自己的凉拖来给他换上。 她蹲在地上,仔细地捡起所有的碎片,连着再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棉拖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等所有的狼藉都收拾完毕,姜煦与凌严才坐上餐桌。 “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凌严首先开口。 他半垂着眸子,一脸愧疚。 “哪有!”姜煦强笑着安慰他,“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尝尝我煎的牛排吧!” 凌严掀起眼皮看她,舔了舔嘴唇,小心地询问:“我可以拍张照吗?” 他此刻的模样透着卑微,姜煦按住泛酸的胸口,大方应到:“当然可以!” 凌严对着桌上的牛排照了两张,又问姜煦:“你可以端着牛排让我拍一张吗?” “好啊!”姜煦立马配合,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凌严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吃饭吧。”他微微弯唇,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第579章 冬日暖阳22 晚饭结束时间已经不早。 洗净碗盘从厨房出来,凌严捂嘴打了个哈欠,姜煦转头恰好瞥到。 “困了?”她迎过去,“我送你回酒店吧。” 凌严平静地看着她,问:“我能借宿一晚么?” “啊?”姜煦愣住。 “我不想让你送,回来路上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现在太晚了,外面的车不好打,所以……”凌严抿一下唇,“当然,你要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在楼下多等一会儿,应该也能等到车。” 姜煦虽然的确觉得不方便,但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狠心到扔他一个人去楼下吹冷风。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下吧。”她说。 “多谢。”凌严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 公寓的客房是姜煦特意为言钰准备的,房间里的摆设与装饰也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随处可见他最爱的篮球元素。 凌严看着贴了满墙的nba球星海报,沉着声问:“你男朋友篮球打得很好?” 姜煦没亲眼见过言钰打篮球,只是总在听他吹嘘自己是什么“乔丹第二”,于是讪讪地答:“还不错吧!” 凌严紧接着又问:“你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他的视线明明一直停留在那些海报上,姜煦却凭空感觉到了一股威压。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不高兴了。 可他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她交了“男朋友”? 还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不合他心意? 为了试探他的心意,姜煦顺着他的话,故意露出一脸甜蜜的笑来:“对呀!我男朋友打篮球的时候可帅可帅了!” 凌严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揣在裤兜里的右手却紧紧握成了一团。 “你以前不是喜欢打网球么?什么时候开始对篮球感兴趣了?”他转过身来,终于与姜煦对视。 姜煦没料到他还记得她这个从初中开始就彻底丢掉的爱好,吃惊的同时心底又涌出来一股淡淡的甜。 “我喜欢打网球和我喜欢会打篮球的男人之间并不冲突呀!”她扬起脸,笑容更加灿烂,语气也更加的娇柔。 凌严从前最喜欢她微笑时脸畔浅浅凹下去的梨涡,此刻却觉得分外刺眼,恨不得用什么东西填平了,让它们再显露不出来。 他绷直了面部线条,声调也直降好几个度:“我想先洗澡。有多余的睡衣么?” 姜煦立马打开衣柜,露出里头一排言钰留在这儿的衣服。 他当初买了两套睡衣换洗,但因为每次都只住两三天就走,有一套从始至终都没穿过。 姜煦把那套全新的睡衣拿出来,连着一条全新的男士内|裤一起,剪掉吊牌交到凌严手上。 “我男朋友身材跟你差不多,你应该都能穿。” 言钰个头比不得凌严,但也没矮多少。两个人都属于偏瘦的身型,衣服尺码就算不同,最多也就隔了一个号。 凌严把睡衣抱在怀里,手指捻着平角内|裤抖了抖,冷着脸说:“小了。” 姜煦瞪着眼:“啊?”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腰,“不小呀!他和你一样,我一条胳膊能绕大半圈。” 凌严指了指裆|部:“我是说,这里小了。” 姜煦:“???!!!”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见姜煦大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凌严幽幽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小了就小了吧,反正就穿一个晚上。” 姜煦突然恶向胆边生:“你也可以不穿,我又不会半夜偷偷跑过来看~” 她“嘿嘿”地猥琐笑着,调戏得正大光明。 凌严斜着眼乜她,眼神里的防备不加掩饰。 “那可说不定。” 姜煦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了客房门口。 她气急败坏地冲着他的背影吼:“谁特么想看你啊!一点肌肉都没有!干瘪得跟竹竿似的!就算你脱光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几秒钟后,走远的某人去而复返。 “是么?”他勾起唇角,眉眼间竟染上了些许邪肆的味道。 姜煦心中警铃大作,惶恐地往后倒退了半步。 “我、我……”她屈于他的震慑,却又不肯轻易地认怂,“我”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凌严嘴角的弧度更深。 他反手带上房门,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扔到床上,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第581章 冬日暖阳24 这一晚,姜煦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临近转钟,才终于不敌疲倦沉沉睡去。 也因此,她起得比平日要迟一些。 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姜煦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空无一人,她正思忖着凌严究竟是走了还是压根没起,就听见隔壁浴室门开的声音。 姜煦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凌严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按着腰部的浴巾,靸着她那双不合脚的凉拖大剌剌地走出来。 他的上身光裸,未完全干透的体表仍有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划过,看得姜煦又是一阵浮想联翩。 不多时,他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姜煦一惊,急忙咽下口水站直了身体。 她一手握着门把,瞪着眼极不友善地质问他:“你昨晚不是洗过澡了吗?” 一大早只围着一条浴巾在她家里乱晃…… 她合理怀疑他是在故意整她。 ——就为了看她恼羞成怒而后出糗。 “昨天太晚了,没有洗头。”凌严镇定地答,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有吹风机么?”他把吸了水变得湿乎乎的毛巾随意搭在肩膀上,恰好遮住两侧线条分明的锁骨。 姜煦眼里的光遗憾地暗淡了一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她凶巴巴地命令,随即转身回房。 凌严却没有听她的话乖乖地等,反而跟了上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姜煦警觉地顿住。 “你干什么?!”她不由提高了音量,目露凶光:“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的吗?!” 她的公寓不大,主卧也只在客房双人床加衣柜的基础上多了一张给她放电脑和课本资料的书桌,空间狭小逼仄。 与凌严孤男寡女共处如此一室——尤其在他衣冠不整的情形之下,她不免有些紧张。 凌严并不将她的愤怒当一回事。 他挑一挑眉,面上倒多了些戏谑的笑意。 “你在害怕?” 姜煦当即否认:“谁害怕了!你才害怕呢!” 她梗着脖子,一脸强装出的不屑。 “是么?”凌严上前一步,长臂一伸,便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他刚洗完澡,身体仍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姜煦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 她慌张地抬头瞪他,骂道:“你、你干嘛啊?!” 原本凶狠的话此刻被她说出来,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度,还透着小女生的娇羞。 凌严不说话,只微扬着唇,专注地盯着她。 半晌后,他开口:“煦煦,你脸红了。” 姜煦愣了半秒,气急败坏地偏开脸为自己辩解:“你被异性突然这么搂着不脸红啊?” 凌严坦荡荡地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你看我脸红了吗?” 姜煦快要被他撩到崩溃。 “我居然被你骗了二十多年!”她咬着牙恨恨道。 凌严不解:“嗯?”表情分外无辜。 姜煦忍无可忍地抬起双手,捏住他的两边脸为自己找回场子:“我以为你是冷心冷性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是个臭不要脸的流氓!说!你是不是老在外头调戏人家小姑娘?” 他这一整套下来流畅得没有一次卡壳,可见技巧之娴熟。 一想到他撩拨过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姜煦忽的一阵胸闷,酸酸涩涩的滋味难以言说。 “没有。”凌严板起脸,严肃地否认,“除了你,我从未与任何异性亲近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姜煦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点点的甜蜜潺潺地由心底涌出,她花费了许多工夫才成功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 她娇嗔地轻哼一声,故意怼他:“反正我也联系不上那些被你调戏过的姑娘,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真没有。”凌严这会儿也急了,敛去继续逗弄她的心思,一板一眼极认真地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信我?” 这样的凌严才是姜煦所熟悉的。 先前的惧怕与紧张感立刻消减了大半。 “我信不信也不重要。”她撇撇嘴,违心地嘴硬:“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周围的温度仿佛凭空降下了好几度。 姜煦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便对上了凌严那双冷若冰霜的深色眼眸。 第382章 冬日暖阳25 姜煦控制不住地偷偷往旁边瞟。 凌严侧过头无声地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只给她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侧脸。 ——打她说完那句话以后,他们俩就陷入了这种诡异的“冷战”。 说是“冷战”,实际上也不大恰当,因为她每一次的搭话,凌严都会回应,且半点听不出敷衍。 但她若是不开口,他便一直像现在这样,绝不会主动与她交流。 姜煦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当时的确是口不择言了些,可那会儿错过了道歉的机会,后面再挑起话题,只会让两人更加难堪。 “到了。”凌严突然出声,惊得姜煦手一抖,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下榻的酒店就矗立在路边,距离他们俩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哦,好!”姜煦慢慢减速,最终准确地将车停在酒店门口。 凌严解开安全带,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他语气中透着的疏离让姜煦陡然一怔,酝酿了一路的感性道别也变成了:“不客气,一路顺风。” 眼见着凌严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店,姜煦按下心间蔓延开来的苦涩,果断地调转车头离开。 没了去实验室搞学术的心情,她记得曾经的室友amy几天前在社交软件上发布过一张派对邀请函,时间好像就是今天晚上。 与amy再次确认后,她回家补了个眠,睡醒后直接去了派对现场。 派对在amy新交的富二代男友的豪宅里举行,参加的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现场的男男女女大多成双成对,就算有单着的,也都在努力地给自己找个伴。 姜煦只想凑个热闹蹭一口酒喝,所有男人的示好搭讪都被她拒之门外。 amy伴随着劲爆的舞曲扭着腰肢过来,见姜煦形单影只,体贴地表示:“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个非常棒的男伴!” 姜煦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 “我一个人挺好的。” amy与她同居过两年,对她的脾性十分了解,倒没有再劝。 “哎,姜。”amy干脆在姜煦身边坐下,顺手拿了杯香槟握在手中,略有几分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amy算得上姜煦在n市最好的朋友,在姜煦刚来n市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为她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姜煦对她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信赖。 “是啊。”姜煦啜了一小口酒,苦笑着说:“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 “怎么会?!”amy惊讶地瞪大眼。 姜煦因着出众的长相与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学术成就,在学校里向来很受欢迎,追她的男生从来没有断过——但也从未有人成功。 “什么样的男人啊?有照片吗?”amy的好奇心被勾起。 姜煦不爱拍照,也不爱给别人拍照,手机里的照片大多是单调的景物或者食物。 “你等等,我找一下。”她一边说一边点开凌严的朋友圈,然而里头空无一物,只有一条“仅三天可见”的提醒。 最后还是从她与崔婉瑜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一张崔婉瑜发过来的、她与凌严一起去q大参加分享会时被不知道哪位学弟或是学妹拍下来的照片。 “哇!”amy两眼放光,捂着嘴夸张地大叫:“这么帅!难怪你会喜欢!” 姜煦收起手机,一仰头,一杯酒就又下了肚。 “我喜欢有什么用?” 她闭一闭眼,凌严那张冷漠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明明中间那么多年都克制着过来了,年少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悸动,差一点就要在时间的长河中被磨灭,却又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便死灰复燃。 早知道就不答应言良去b市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胡乱地挥一挥手,似要挥去心中无尽的愁绪。 amy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她:“没关系,以后肯定能遇上更好的!” “对!”姜煦重重地点头,重复她的话:“以后肯定能遇上更好的!” amy作为这场派对的组织者,得去招待其他的客人,没能陪姜煦太久。 姜煦窝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所以从不曾喝醉过。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醉酒后会彻彻底底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第583章 冬日暖阳26 外头的天黑了个透。 派对仍在进行当中。 挂在客厅中央天花板上的彩色灯球不停闪烁,五颜六色的光线来回摇摆,营造出一种热烈又暧昧的氛围。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踩着昂贵的真皮沙发疯狂热舞的女人身上。 她的舞蹈不成章法,融合了网络视频里常见的时髦动作以及古旧的广播体操,看起来诡异却又新奇,引得不少人跟着模仿,还有更多的人起哄尖叫。 “天呐,姜!”amy跟男友亲热完从房里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她急忙甩开男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将姜煦从沙发上拽了下来。 浓重的酒气让她忍不住皱眉:“天!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姜煦还残存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认出amy后,她咧嘴一笑,憨憨地炫耀:“他们都说我舞跳得好!” 瞥见周围一群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amy警惕地把姜煦搂进怀里,费了老大的劲带着她上了二楼。 派对在一楼举行,二楼是“禁|地”,要安静许多。 姜煦一点儿也不听话,一路上都在反抗,嘴里不断念叨着:“你放开我!我要去跳舞!我要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舞后!” amy反锁上门,从她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手机,用她的指纹解锁过后便不再管她,在床上坐下专心翻着她的通讯录。 姜煦通讯录里的人几乎全是学校里的导师和学弟学妹,关系说不上亲近,自然没法指望对方来接她回家。 “姜,有人能来接你吗?”amy转头问道。 姜煦已经脱鞋爬上了床,伴着从楼下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跟孩子似的又蹦又跳,还时不时地发出类似于“呜呼”、“哦耶”的奇怪叫声。 听得amy尴尬得脚趾抓地。 姜煦大着舌头,含糊地吐出一个名字:“凌严!” 见amy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又补充说明:“让凌严来接我!” “凌严”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m国人,但在amy的印象里,姜煦身边似乎并没有熟识的同乡。 联系上姜煦的反常,amy很快有了猜测:“凌严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吗?” 姜煦点头,火气一下冲上脑门:“对!就是他个渣男!白眼狼!负心汉!” 她念叨的那些个词amy压根听不懂。 “你手机里存凌严的号码了吗?”amy问。 “存、存了!我给你找!”姜煦一把抢走手机,因着意识的混沌,把通讯录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都没能准确地找到凌严的名字。 最后她气恼地扔了手机,瘫坐在床上嚎啕大哭:“没有了!没有凌严的号码了!他把我删掉了!他不要我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amy看得胆战心惊。 “好了好了,别哭了!”amy赶紧过去抱住她,一面安抚,一面偷偷捡回了她的手机。 姜煦哭了好一会儿,大约是累了,又或是酒精上了头,她闭着眼,老老实实睡着在了amy的怀里。 amy总算松了一口气。 姜煦通讯录里的姓名都是存的英文,amy连蒙带猜,拨出了一个可能是凌严的人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 “嗯?”冷淡的男声充满磁性。 amy愣了半秒,那人又问:“有事?” 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是凌严吗?”amy忙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是。”很快,那人便转换成了英文。 “我是姜的朋友,我叫amy。”amy介绍道,“是这样的,姜来参加我的派对,但是不小心喝多了……这房子不是我的,我不能留她睡在这里,暂时也没空送她回家……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接一下她?” “……好。”凌严说。 == 凌严在四十分钟后到达。 amy提前到门口去等他。 “wow!”amy并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他的欣赏:“你比照片上还要帅呢!” 凌严的脚步顿了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问:“什么照片?” “你和姜的合照。”amy笑眯眯地说,“应该是你们一起参加某个活动的时候吧!是她国内的某个朋友给她发的,为了让我能够认出你,她特意找给我看的。” amy不是大嘴巴,在没经过姜煦允许的情况下,绝不会把她的心思透露给凌严知道。 在得到amy答案的瞬间,凌严就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哦。”他淡淡应到。 amy却勾了勾唇。 看起来,姜并不是毫无希望。 == 一楼的客厅里,“群魔乱舞”愈演愈烈。 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有几对情侣甚至控制不住地当众热吻,且大有“少儿不宜”的趋势。 凌严的脸黑得可怕。 amy抱着胳膊抖了一抖,勉强挤出一个笑:“跟我来吧,姜在楼上。” 看着床上衣着完整、睡得无知无觉的姜煦,凌严的脸色这才渐渐变得正常。 “谢谢。”他对amy说,“姜煦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amy摆手,见凌严俯下身去试图将姜煦抱起,忙不迭地问:“需要帮忙吗?” ——凌严那小身板,哪能承受得起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醉鬼! 然而凌严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姜煦抱在了怀中。 “不用。”他站直身体,面上表情无异,“请问,姜煦的车停在哪里?” “在后面的院子里!”amy正要领着凌严出门,姜煦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amy立即邀功:“姜!我给凌严打电话啦!他来接你啦!” 姜煦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第584章 冬日暖阳27 听到凌严的名字,姜煦因醉酒而空洞无神的眼在瞬间有了焦距。 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她慌张地抬头看去。 熟悉的下巴线条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姜煦借着酒劲情绪激烈地反抗:“你放我下来!” 凌严结实的臂膀将她箍得很紧,嗓音中透出淡淡的不悦:“别动!” 瞥见他眼底凝结的寒冰,姜煦在恐惧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浓烈的愤怒。 “你放我下来!”她提高了音量,挣扎的幅度更大,手掌用力地拍打在凌严的肩膀与胸脯上,连带着他的身形都开始不稳。 amy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几次想要出言调解,可半天都找不到恰当的时机。 “姜煦。”凌严第一次用如此阴沉又郑重的语调喊姜煦的名字。 姜煦一愣,在意识到自己的胆怯过后,又懊恼地故意变本加厉。 “我不怕你!”她鼓起勇气迎着他的视线,努力忽略掉内心的不安,冲他放着狠话:“你别想吓唬我!” 她如同一只拼命张牙舞爪却毫无攻击性的小奶猫,自以为尖锐的爪子划在凌严的身上,不仅没能给他造成伤害,反而让他愈发觉得她可爱,以至于先前因为她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派对而产生的不满也被逐渐冲淡。 “我没想吓唬你。”凌严暗叹一口气,语气温柔了些,“你听话,跟我回家,好不好?”最后甚至变成了低哄。 姜煦向来吃软不吃硬。 他的态度好转,她便不跟他闹了。 “我自己能走!”这一点她仍然坚持。 凌严盯了她半晌,最终顺从地将她放下。 被他们当作“隐形人”许久的amy急忙拎来姜煦的球鞋让她穿上。 球鞋是系带的,姜煦艰难地把鞋套在脚上,整准备弯腰去系鞋带,忽的肩膀被人扶住。 “我来。”凌严先她一步蹲了下去。 姜煦怔怔地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心跳后知后觉地漏了一拍。 凌严的十指灵活且修长,不到半分钟,她的两只鞋面上各出现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此刻的气氛温馨和谐,amy识相地悄悄退出了房间。 “走吧。”凌严伸出手,姜煦眼睛眨了眨,却没有牵上去。 “你不是生我气走了吗?干嘛还要假装好心来接我?”她委屈地翻起了早上的旧账。 “我没有假装好心。”看在她喝醉了的情况下,凌严不和她计较,哪怕她说的话尖酸刻薄到能够轻而易举地伤他的心,“一码归一码。我生你的气,不代表我会放任你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 “我才不是一个人!”姜煦一下来了劲,“还有amy陪着我呢!” 然而她左看右看,都没能看见amy的影子。 “amy人呢?”她揪着凌严的袖子质问他,“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凌严顺势将她的手握住,“她还有其他客人要陪,你别耽误她。” 他的掌心微凉,恰好能够中和姜煦此刻偏高的体温。 她没舍得甩开,只用绷紧的手指来隐晦地“抗议”。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回家我让你说个够。”凌严微微俯身,与她平视,“你喝多了,继续留在这里不安全,知道吗?” 他的眼里除了担忧再没有其他情绪。 姜煦偏开脸,轻轻地“哦”一声。 “开车来了吗?”凌严问。 姜煦点点头,倒是老实了。 “钥匙。”凌严摊开另一只手掌,姜煦乖乖地把车钥匙从随身的小包里抠出来给他。 “车停在外边的马路上。”她还有点记忆。 如此乖顺可爱的模样让凌严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一如他的想象。 “好。”在她反应过来前,他迅速地收回手,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第585章 冬日暖阳28 为了照顾姜煦,凌严车开得不快。 驾驶座的车窗被他降下一道细缝,一缕缕的凉风钻进来,让车内时刻充满新鲜的空气,不至于令人头脑发昏。 姜煦把椅背放下了一半,侧身躺着,半梦半醒地望着窗外的黑夜发呆。 凌严时不时地瞥她一眼,留意着她的状态。 “冷的话跟我说。”他叮嘱她。 因为是来参加派对,她只穿了件露脐的短袖t恤,搭配一条紧身的薄牛仔裤,一点儿也不保暖。 “不冷。”姜煦低声含混地答。 凌严抿一下唇,没再多问。 中途amy发了条短信过来问:“姜,到家了吗?” 姜煦努力睁大眼,敲了删、删了敲,费了半天劲才回复一个正确的句子:“在路上,快到了。” amy又问:“你和凌严还好吗?” 姜煦想了想,回:“好。” 他们俩现在确实挺好的。 没有吵架,也不算冷战。 比早上那会儿要好得多。 想到早上两人的不欢而散,姜煦握紧了手机。 “对不起。”她其实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借本能,说出憋了一整天的这三个字。 “嗯?”凌严不明所以。 “早上……是我说话太难听了。”姜煦慢慢地转过身。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凌严只余下一个虚虚的轮廓。 或许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的勇气倍增,即使语无伦次也要一口气说完:“我们说好了要做朋友的……所以不管我是不是你女朋友,你做的事情也不全都和我没有关系。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的感情,也知道自己错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对我说同样的话,我肯定会比你更生气。我就是想请你原谅我……当然你不原谅的话我也不会强求……你是很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姜煦。”凌严突然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他绷紧了下颌,双眼直视着前方。 “啊?”姜煦顿住,呆呆地望着他。 她能从语气中听出他不同于之前的严肃,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坐直,却又被安全带重新拉回来。 “我从来都不想跟你做朋友。”凌严说。 有那么一瞬间,姜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亦或者说,她更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巨大的恐慌与难过将她包裹,鼻腔的酸楚让她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半晌后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是沙哑的哭腔。 凌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这次来n市,不是为了谈生意。” 姜煦又是一愣。 “是我错了。”他忽的勾唇,自嘲一笑,“我以为‘温水煮青蛙’对你适用,但没想到你才回n市这么几天,就交了男朋友。” 他的话题转的太快,姜煦浆糊一样的脑子跟不上他的速度。 “你……在说什么啊?”她是真的听不懂。 凌严一脚踩上刹车,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姜煦怔怔地看着他解开安全带,在她开口问他“要做什么”之前,他已经俯过身来,掐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第586章 冬日暖阳29 姜煦的脑子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运转。 周围的声音仿佛全部消失,她唯一能够听到的,便是自自己胸腔传来的急速不断的擂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杂乱无章,没有任何节奏。 唇上湿润的触感格外真实,眼前英俊得不似凡人的男人闭着眼,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持续的时间不长。 凌严松开手,身体也随之后撤,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不让她有太大的压力,也能够时刻将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姜煦的脸爆红。 倘若今天强吻她的换作别人,她一定已经扇了一巴掌过去。 可偏偏…… 她不仅没生出反感,反而在他抽离后有一点点的留恋。 她舔了舔唇。 明明是无意识的动作,却透着致命的性感。 凌严的嗓子发干,浑身的血液朝着一处涌去。 如果她没有醉酒,如果不是在车上…… 他的眸子暗了暗,强压着欲望问:“懂了吗?” 姜煦茫然地眨眼,掩饰着慌张故作镇定:“懂什么?” 凌严极有耐心地与她解释:“我想要做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男朋友’。” 他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姜煦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在成功消化他话里的意思过后,她的心跳竟变得比之前更快,一阵狂喜由心底涌出来。 “你……”她哽了哽,娇羞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问:“喜欢我?” “我喜欢你。”事已至此,凌严没有继续隐瞒自己心思的必要。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烟花连番炸开,姜煦的喜悦到达了顶峰。 她正准备将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和盘托出,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他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 他的不高兴那样明显,甚至都不用她去费心分析揣测。 她尚未成型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在凌严眼中,便成了尴尬与不知所措。 他的心再度往下沉了沉。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不用再强调。”他抢先开口,以免她说出他不愿听到的话,“只是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不找个口子发泄出来,我怕我会疯掉。” 他坐直身体,没事人一般重新系上安全带并发动汽车。 “选择的权力在你手里。”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我不会威胁你,更不会强迫你。但是姜煦,如果你拒绝我,我们俩就到这里了。” 如他对她说的那样,他想做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朋友”。 她不接受他,他便绝不会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眼睁睁看她与男友亲亲我我。 ——那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折磨。 “你这就是在威胁我、强迫我!”姜煦的脑子终于好使了,瞪着凌严义正严辞地指责。 为了给自己增加些气势,她还特意调高椅背,由躺改成了坐。 “我没有。”凌严否认,“你可以不和我做朋友。” “但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姜煦大声说。 凌严淡淡乜她一眼,讥诮道:“你又不是没有抛弃过。” 第587章 冬日暖阳30 只消这一句,就让姜煦彻彻底底败下阵来。 年少时期对他的刻意无视,她曾经以为压根算不上什么。 毕竟他们俩算得上“亲密”的交集只在幼儿园相识的前几天,并且这段短暂的友情归根究底还是毁在他的家人手里。 所以那些年里,她一直告诉自己:她没有错,也从不曾认真考虑过凌严的感受。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竟成了“抛弃”。 “那个不算……”姜煦毫无底气地反驳,抬头瞥见凌严脸上的嘲讽,心头忽的又涌上来一层委屈与不甘。 “你奶奶和姑姑都不是什么好人,我爸妈当初不让我跟你来往,也是为了我好。就算让我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她的话里带着狠劲,听起来有点像是赌气,但其实是怂人借酒壮过胆以后的“吐真言”。 哪怕意识到自己多年的疏远对他造成了莫大的伤害,姜煦生出的情绪也只有抱歉,没有半点后悔。 因为她很清楚:她父母永远是以她的利益最大化原则来考虑问题的。 如今她拥有了成熟独立的思考能力,再回过头去把自己放到当初她父母的位置,依然认为他们的做法挑不出错处。 ——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凌严从来不知道当年的那一出“绝交”还有这样的内幕。 他自始至终都以为是接连两位保姆的出言不逊惹怒了姚希,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他悄悄握紧了方向盘,胸腔中心潮澎湃,有愤怒,也有终于摸清真相的释然,“你远离我,是因为我奶奶和姑姑?” “没错!”姜煦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大概是身体晃动幅度太大,她重心不稳地朝前栽去,幸得被安全带拉了一把,脑袋才没撞到挡风玻璃上。 头晕目眩的感觉因此变得更加强烈,胃部的翻涌让她急急地大叫:“停车——” 凌严依言踩下刹车,姜煦立即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她一手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弯着腰吐得稀里哗啦。 因着早上与凌严的矛盾,她这一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吐来吐去也只有晚上喝进去的那点儿酒精。 颜色奇怪的液体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臭味。 凌严拧着眉站在她身侧,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以免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 等她结束,他第一时间送上纸巾与漱口用的矿泉水。 “以后少喝点酒。”他说,“喝醉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姜煦吐空了胃,嗓子眼也热辣辣的烧得慌。 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的心理变得十分脆弱,凌严轻描淡写一句劝告的话听在她的耳中也变成了埋怨。 原本因为呕吐而蓄积的生理性眼泪还没流尽,此刻仿佛洪水决了堤,不断地往外涌。 “谁都能指责我,就你凌严不行!”姜煦咬紧牙,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把。 可凌严没被她推动,她自己倒因为反作用力而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凌严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前,胳膊一伸,就把她揽进了自己怀中。 “我没指责你……”他叹着气解释,姜煦却不听。 “要不是你早上跟我冷战,我至于跑去跟一群陌生人喝酒吗!”她推他、打他、咬他,鼻涕眼泪更是糊了他一身。 凌严站着不动,任由她发泄。 姜煦泪眼婆娑地看他,这段日子以来的茫然与失落促使她脱口而出:“崔崔说你喜欢我、amy说你喜欢我,现在你也说你喜欢我!可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看起来像是喜欢我的?” 第588章 冬日暖阳31 凌严的面上现出些异样。 “我……”他的喉头哽住,因羞赧而泛红的脸颊被昏暗的路灯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暖光,比平日多了几分寻常人的温度。 姜煦安静了两秒,没等到他的后文,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她用力地挣脱他的怀抱,眼泪落得更急更凶,“你就是记恨我以前对你不好!专程来报复我!” 她现在没法进行复杂的思考,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全凭本能。 却偏偏刺进了凌严的心里。 “我要想报复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他捏住她乱动的手,逼得她安分下来。 “姜煦。”他微微低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神情严肃且专注,“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喜不喜欢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姜煦被他唬得止住了哭。 她不敢看他,别开脸去小声地抽噎。 凌严从她手里拿过纸巾,抽出一张细细地替她揩去脸上的脏污。 “还吐吗?”他轻声问。 “不吐了。”姜煦摇了两下头,便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凌严顺势将她搂紧了些。 “再睡一会儿吧。”他重新调低了副驾驶座的椅背,从后座拿了抱枕放入她怀里,“到家了我叫你。” 姜煦没吭声,也没合眼,和之前一样,望着窗外发呆。 她逐渐变得冷静,而后便开始懊恼—— 为什么在凌严第一遍告白的时候她没有直接给出回应,反而要去纠结他有没有威胁她的问题? 现在再挑起这个话题,就会显得好像是她主动要跟他在一起一样。 她脸皮薄,做不出这样的事。 然而凌严没有如她所愿的再度“请”她做他的女朋友。 到家以后,他给她泡了解酒的蜂蜜水,又煮了碗清淡的青菜面,甚至还体贴地帮她放了温度适中的洗澡水,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姜煦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凌严仍坐在客厅里,诧异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凌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怎么不吹头发?”他走过来,仿佛没听见她问的问题,自顾自地去浴室里取了电吹风。 电吹风他昨晚用过,知道她放在哪里。 “去哪儿吹?沙发还是卧室?”他问。 “我一会儿回卧室自己吹吧。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姜煦伸手去拿电吹风,凌严却往旁边躲了躲。 “你喝多了酒,我不放心。万一吹到一半睡着了,湿着头发容易着凉。”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凌严开了暖风,站在姜煦身前,一手撩起她的长发,一手握住电吹风,仔仔细细地吹着她的头皮与发梢。 他的动作很温柔,舒服得姜煦想睡觉。 她的眼皮慢慢下坠,直到完全合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小鸡啄米。 凌严怕她摔到地上,出声将她唤醒:“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不要~”姜煦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用双臂缠上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腰腹之间,撒着娇说:“我好困~想睡觉~” 第589章 冬日暖阳32 凌严的身体因她主动的“投怀送抱”而僵住,黑沉的眸子里多了抹暗色。 他低头盯着她的发旋,语调危险:“姜煦。” 姜煦没应声,小猫似的用脸在他的小腹上蹭了蹭。 一股邪火陡然往下窜去,凌严咬紧牙,却又不舍得推开她。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问,声音沙哑。 “你是……”姜煦呢喃着,口齿不甚清晰,“严严……” “严严”这个小名只在他幼儿园的时候被人叫过。 在他们俩的关系降到冰点以前,她也是这么叫他的。 凌严的心脏发酥发软,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嗯,我是严严。”他顿一顿,问:“你喜欢严严吗?” 他能够感觉到此刻姜煦对他的亲近与依赖,从她当年刻意疏远他以后,还是头一回。 他想,或许她会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先前没有得到的答案,说不定…… 一颗心扑通狂跳。 忐忑与不安将他淹没。 凌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姜煦任何一个微弱的发音。 “喜欢……严严……”姜煦的声音很轻,可凌严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喜悦,也有担忧。 ——她醉得不省人事,万一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严把电吹风关掉放到一旁,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 摄像头对准了她的脸,他重问一遍:“煦煦,你喜欢严严吗?” 姜煦没有让他失望:“喜欢的,我好喜欢严严……” 凌严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再度翻涌的狂喜。 “你是喜欢严严,还是喜欢言钰?” “我……”姜煦有一秒的犹豫,眉心也随着微微皱起。 “我都喜欢……”她说。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凌严体内沸腾的血液在瞬间凝结成冰。 忽的,他嗤笑一声。 “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言钰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而他,只是一个曾经被她抛弃过的老同学。 陪在她身边的这两天时间,都是他从言钰那里偷来的。 删掉刚刚录制的视频,凌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替她把头发吹干。 == 被凌严放到床上的时候,姜煦睁开了眼。 凌严起身的动作慢了半拍。 “醒了?”他问,神情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冷漠,眼里先前的情愫荡然无存。 姜煦的瞌睡在一瞬间惊醒,她捂着胸口,莫名有些心慌。 抬手急急地拉住凌严的袖子,可被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视线一扫,她又心虚地松开。 舔了舔嘴唇,姜煦可怜巴巴地问:“你要走了吗?”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嗯。”凌严直起身,“你睡吧,我关灯。” 眼见着他果决地朝着门口走去,姜煦忍不住出声将他叫住:“哎——” 凌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头疼~”姜煦的嗓音软软糯糯的,透着示弱与讨好。 她吃定了凌严不会扔下她不管。 果不其然,她在心里还没数到“三”,他就已经折回了床边。 “怎么疼的?”凌严问。 姜煦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就这儿,突突的疼,疼炸了。” “闭眼,我给你揉。”凌严侧着身子在床沿坐下,两只宽厚的大掌分别贴住她两侧的头皮,拇指力度适中地按在她的太阳穴上,依着某种频率揉捏。 姜煦不算撒谎。 她的太阳穴的确有点疼,但远远不到“疼炸了”的程度。 被他这么按着,她的疼痛感一点点地减缓,困意再度侵袭而来。 突然,一阵音乐声钻过门板,从外面的客厅传来。 “我的手机……”姜煦想要去拿,却被凌严按回床上。 “我去。”他很快取了手机回来,可脸色相比之前,又更难看了几分。 “言钰找你。”他把手机塞进她的掌心。 第590章 冬日暖阳33 姜煦平时与言钰联系得还算频繁,但通常都是通过微信,只在言钰来n市玩的时候,两人才会偶尔打一两通电话。 可言钰刚从n市离开不久,昨天发的朋友圈还定位在国内,不可能这么快又过来。 姜煦担心他有急事,因此不顾凌严在场,便直接接通了电话。 她一个“喂”字还没说完,言钰就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质问了一堆:“姐你怎么回事呀?有男朋友了也不跟我说?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弟弟了?我们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姜煦的脑子本就不够好使,言钰的语速又太快,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 “……啊?”她的表情呆呆的,“什么男朋友啊?” “凌严啊!百家集团那个!”言钰以为姜煦在故意装傻,气愤得音调飙高了些,“姐你真的太不够义气了!这种事情还得让我从别人那里听说!” 姜煦没有开免提,但房间里太静,言钰说的话,凌严戴着助听器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没有着急出声。 姜煦慌张地抬头,见凌严一脸平静,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她强自镇定地问言钰:“你从哪儿听说的啊?” “范源啊!你还记得吗?上次跟我一块儿那哥们儿!他居然是凌严的朋友!”言钰越说越觉得荒谬,“我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早知道我就不找你帮我演戏了!今天范源把凌严朋友圈截图发给我的时候,我尴尬得都差点无地自容了!” 姜煦当然记得范源。 昨天凌严才提起过他。 而言钰是她“男朋友”的消息,也是范源透露给凌严的。 她忍不住怀疑:范源怕不是故意两边挑事的吧?难不成,他就想看凌严和言钰打起来? “钰钰……”姜煦一边留意着凌严的脸色一边斟酌用词,“这个事儿吧,比较复杂,我回头跟你细讲,行吗?我发誓,绝对不瞒你!” 言钰发泄了一通,心里的气去了大半,便没追着她不依不饶。 “行,你那边不早了吧?”他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时差,想起姜煦初初开口时话音里透着的困倦感,他连忙道歉:“我吵到你睡觉了吗?那我挂了,你快睡吧!” 他的话音刚落,电话就断了。 姜煦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下,就听见凌严问:“言钰是你弟弟?” ……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也好。 姜煦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不必再绞尽脑汁地去想该怎么引到这个话题。 “是。”她点头,“他是我言良干爹和温语干妈的儿子。” “那你说他是你男朋友……”凌严眯起眼,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是因为他们剧组里有个女孩子在追他,他嫌烦,就拿我当挡箭牌——跟你拿我去堵郝教授的嘴一样。”姜煦解释说。 凌严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你昨天可以跟我说实话的。” “可你是范源的朋友呀!”姜煦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万一你跟范源说了,那言钰不是很尴尬?” 凌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后冷冷道:“你还挺贴心。” 第591章 冬日暖阳34 姜煦再迟钝也知道:凌严并不是在表扬她。 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想起来:“你发什么朋友圈了?” 她一边问,一边打开自己的微信去翻。 凌严的脸上现出些不自在,眼神闪躲着说:“没什么。” 的确是“没什么”。 因为姜煦把朋友圈翻到了一个星期以前,都没看到他发的任何东西。 “你删掉了?还是屏蔽我了?”姜煦专门点进他的主页,依然是一条直线,以及“仅三天可见”的提示。 凌严的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删掉了。” 姜煦没有怀疑,但对他发的内容愈发的好奇。 知道从凌严这里问不出有意义的信息,她没白费力气。 反正言钰那里有现成的截图,她明天问他要也是一样。 “所以……”凌严猛地欺身接近,单手撑住她身后的靠背,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他的脸近在咫尺,漆黑的眼底流淌着异样的光芒,“我在车上说的那些……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蛊惑,姜煦羞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红着脸细声细气地答:“好啊。” 凌严皱着眉,调整了一下的助听器。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啊?”姜煦愕然,顺着他的手指瞥见嵌在他耳朵里那一抹熟悉的黑色,立刻又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说……”她鼓起勇气,抬起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的耳边音量不高也不低:“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下一秒,凌严就反手将她抱住。 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放她离开。 姜煦能够感觉到他的颤抖。 她的手掌下滑,轻轻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 许久之后。 凌严终于放松了力道,手臂仍虚虚地揽在她的腰间。 他问:“我能行使男朋友的权力,亲你一下吗?” 语气与表情都极尽克制。 姜煦娇羞地点点头,耳根子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她闭上眼,等待着来自于“男朋友”的亲吻。 很快,凌严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 相比起之前在车上,此刻他要温柔许多。 他极有耐心地吮吻、舔舐,小心地用舌撬开她的贝齿,引领着她跟上他的节奏。 这是姜煦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毫无经验的她很轻易地就随着凌严沉沦。 直到她的舌根发麻、胸腔里的空气耗尽,凌严的唇才依依不舍地撤离。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时不时地划过她被他吻得水润光泽的嘴唇。 姜煦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面上专属于少女的羞涩让凌严生出某种想要狠狠“蹂躏”的欲望。 他的眸色渐深,喉咙莫名有些干涩。 姜煦虽然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看过的爱情片不少。 如今萦绕在两人周身的暧昧又诡异的氛围叫她体内的警铃瞬间大作。 “你……”她回避着凌严炙热的视线,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一些。 “你快去洗澡睡觉吧!”她把手机举到他眼前,“看!都过12点了!再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小心错过回国的飞机!” ——她还记得,他订了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国。 “没关系。”凌严却抽走她的手机随手扔到床上,收紧手臂再次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姜煦的胸膛与他紧紧相贴。 凌严低下头来,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 第592章 冬日暖阳35 “我们来日方长。” == “啊啊啊啊啊!”姜煦抱着枕头,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他居然…… 一想起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她就又控制不住地把红透了的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小崔崔!”姜煦捞起手机,不管崔婉瑜是不是在上班,连着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恋爱啦!” 崔婉瑜回复得特别快:“!!!!!” “跟谁?” “不是凌严的话,就不要告诉我了。” 姜煦找了个捂脸害羞的表情,“就是凌严~” 崔婉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搞到真的啦!!!!!!!” 看着那一长串的感叹号,姜煦仿佛能够感觉到崔婉瑜此刻不输她的兴奋与激动。 “快快快!详细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崔婉瑜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们俩谁先表的白?” 姜煦摸着发烫的脸,单手敲下一行字:“他先表白的。” 崔婉瑜:“真的吗?!凌严果然真男人!我没看错他!哈哈哈哈!我早跟你说了他喜欢你吧?你还不相信!/白眼” 姜煦撇撇嘴,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吹捧她:“崔科长眼真尖!把牛逼给崔科长打在公屏上!” “行了,这些众所周知的事实就不要说了。咱们回归正题,说说你和凌严。”崔婉瑜不愧当了几年科长,抓重点的技术向来比普通人要强,“你们俩还不知道得异地多久呢!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上次姜煦为了堵崔婉瑜的嘴,不让她催促自己去跟凌严表白,用了“与凌严分隔两地就算表白了在一起也不方便”这么个借口,崔婉瑜当时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放在实际情况里来看,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毕竟异地恋的失败几率远高于成功率,姜煦与凌严又都是特别能“招蜂引蝶”的主儿,万一哪天被围在身边的小妖精给勾引走了……她这个坚持了二十多年终于梦想成真的cp粉哭都哭不出来。 姜煦沉默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在她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发生进行的,气氛合适了、情绪到了,答应凌严做他女朋友,几乎是一件格外水到渠成的事。 她倒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哪怕之前是由她自己提出来的。 “你们俩这才刚开始呢!”崔婉瑜一个母胎单身,开始了对姜煦的谆谆教导,“维系一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在你们不能经常见面的情况下!有时候吧,明明你说的话没那个意思,但对方因为看不到你的表情、听不到你说话的语气,就会想多,然后就是互相误解啦、吵架啦、冷战啦……你吧,还好,心大,平时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咋藏心事,可凌严就跟你完全相反呀!我说实话啊,我跟他同学十几年,直到今天,我都没看懂过他。我觉得你跟我可能也差不多——哦不对,你比我还不如,起码我还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姜煦脸上的表情僵住。 崔婉瑜的每一刀都精准地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建议你好好跟他谈谈,找一个解决的办法。你现在是确定了要回s市工作,你们家公司又没有开到b市的计划,所以最好是凌严能够早一点结束b市的工作,回去s市找你。” 姜煦当然也希望这样,可—— “得看凌严的工作安排。我不能情感绑架他,强迫他迁就我。” 第593章 冬日暖阳36 凌严的飞机是下午2点。 因着昨晚的失眠,姜煦一觉睡醒,就已经过了10点。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和凌严一起去酒店取了行李,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匆匆赶往机场。 时间紧迫,姜煦省略掉情侣间冗长的告别步骤,推着凌严的行李箱催促他去安检。 凌严却杵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姜煦抬头,恰好对上他暗沉的眼。 她一怔,问:“怎么了?” “我要走了。”凌严说。 姜煦点头:“我知道呀!” 凌严的眸中划过一抹恼色,似乎是在气她的不开窍。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告别吻?”他问。 姜煦的脸骤然红了。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她小心地与他商量:“能不能……先欠着?” “不能。”凌严回绝得毫不犹豫。 姜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咬着牙用眼神强烈地谴责控诉他。 凌严用食指点上自己的侧脸,淡淡地威胁道:“你不亲,我就不走。” 姜煦相信他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几秒钟的纠结过后,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凌严并不满足于这样短暂的亲密。 可她的脸皮太薄,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叹着说:“还有一个月,我等你回家。” == 送走凌严,姜煦没回家,而是调转车头去了学校。 明明他才来了两天,可这会儿一走,她心里竟空落落的,有几分寂寞。 实验室里有人陪着,应该能稍稍缓解一些。 然而学弟妹们都各自有事在忙,姜煦只能翻翻论文,偶尔在《机器人争霸》的教练群里冒个泡给他们答下疑。 她没忘记跟言钰要凌严的朋友圈截图。 言钰一下发了好几张过来,其中有炫耀她做的晚餐,有懊恼自己打碎了“别人”的马克杯、弄脏了“别人”的拖鞋,还有躺在她家里客卧床上的自拍。 每一张都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绿茶”气质。 姜煦忍不住笑出了声。 凌严这个样子,还挺可爱。 言钰问姜煦:“姐,凌严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是。”姜煦发了个“嘘”的表情,嘱咐他:“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别跟其他人说,尤其是我爸妈!” 从她妈上次的态度能看出来,她是不反对自己和凌严在一起的;但她爸就不好说了…… 所以姜煦打算利用剩下的一个月好好准备一番说辞,一回家就跟她爸妈坦白。 “ok。”言钰打小就听她的话,姐弟俩的“革命情谊”比一般人要深厚得多。 “不过姐……”他仍有些忿忿,“你真的太不仗义了!非要我问到头上才肯告诉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姜煦怕他误会,急忙解释:“我们俩昨天晚上才确定关系!还是在你挂了电话以后!” 事实上,要不是他的那通电话,她与凌严恐怕至今还在尴尬。 “啊?”言钰平时也会写剧本,因而通过姜煦的只言片语,他已经脑补了一出她因为他的电话而去质问凌严紧接着两人戳破那层窗户纸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戏。 “那好吧。”他很轻易地原谅了她,“等你回国,咱们仨一块儿吃个饭。” “好~”姜煦答应,“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好的赔罪!” 第594章 冬日暖阳37 姜煦以前没谈过恋爱,所以男朋友不在身边也没感觉到有太大的落差,就是每天晚上视频到最后要说再见的时候,两个人都伸不出挂断的手,只能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狠心”的那个人。 偶尔凌严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陪着姜煦睡觉。 说是“陪”,其实就是保持着语音通话的状态,姜煦睡觉,他安静地干自己的事情,或者捧着书给她念一些幼稚的童话故事。 虽然每天沟通的时间不多,但姜煦已经心满意足。 她的幸福与甜蜜表现得格外明显,就连实验室里整日醉心于研究的导师与学弟妹都看出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同,纷纷调侃祝贺她。 姜煦也都坦然地一一收下。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姜煦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学位证和毕业证书。 学院里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院长要求姜煦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演讲,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她压根没做参加毕业典礼的准备,在处理掉了自己的一些旧物、又把公寓托给amy放到专门的网站上出租以后,她就买好了回国的机票——目的地是b市。 她没跟她爸妈说,甚至故意将回国的时间报晚了一个星期。 当然——凌严也被她蒙在鼓里。 唯一知晓内情的,只有被她抓来帮忙的“cp粉头”崔婉瑜。 == 时隔两月,姜煦再一次回到b市。 大件的行李她提前寄回了家,这次她一切从简,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和要送给凌严的礼物。 拎着行李箱上摆渡车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排着队等上车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是凌严。 意料之中的结果。 姜煦勾勾唇角,心底蓦地生出些失落。 不过这股失落很快就被即将见到凌严的喜悦与激动所冲淡。 她打开手机,首先给崔婉瑜报了平安,而后回了凌严数小时前发来的那条“吃晚饭了吗”。 “吃了。今天事情很多,挺忙的,一直没顾上看手机,现在才到家。我先去洗个澡,太困了,一会儿直接睡觉了,就不找你了~” 这趟航班是姜煦特意挑的,起飞的时候在n市是早上,到b市了那边也才晚上九十点,不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 中间这段超长的飞行里,即使不回凌严的消息,他也不会起疑。 “好。”凌严几乎秒回。 姜煦在心中暗笑,用手指戳戳他的头像,想象着一会儿他看见她时惊慌失措的表情。 崔婉瑜特意请了半天假来机场接她,还帮她订了凌严公司附近的酒店。 两人一接上头,崔婉瑜就兴奋不已地问:“你有什么计划?” 姜煦如实回答:“守在凌严公司门口等他下班,给他一个惊喜。” 此话一出,便遭到了崔婉瑜的嫌弃。 “守株待兔太慢了。”她说,“你应该主动出击!” 姜煦有点懵:“主动出击?” “对!”崔婉瑜右手握拳,两眼放光,“你到了就直接冲进他办公室,当着他公司所有人的面宣示所有权!让那些想爬他床的女人知难而退!” 第595章 冬日暖阳38 崔婉瑜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 姜煦脸皮薄,做不出这么高调的事。 并且,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把她与凌严的恋情传出去。 万一传到了她爸妈的耳中…… 她抱紧双臂,打了个寒战。 与崔婉瑜在酒店门口分了手,姜煦把行李放回房间,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时间还早,她试探着给凌严发微信:“还在工作吗?” 手机一震。 凌严:“还没睡?” “渴醒了,起来喝口水。”姜煦胡乱编着理由,眼底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今天没跟你视频,有点想你。”——这说的倒不是假话。 越是离得近,她对凌严的思念就越浓。 若不是顾忌着他还有工作,她恨不得立刻就奔到他面前将他紧紧抱住,任他拼命拽也不放开。 然而凌严的下一句就成功把她吓到:“那现在视频?” 姜煦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心跳也因为惊慌而疯狂加速。 “明天吧~我马上就睡了~”她快速敲下这两行字,“等你下班回家我应该就醒了~到时候找你呀~” “好。”凌严依然很好说话。 姜煦松了一口气。 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她现在没什么困意。 换了条漂亮的小裙子,化了个自然的淡妆,从行李箱里随便挑了个包拎上,姜煦打算出去逛逛。 六月的b市刚刚入夏,气温还没飙过30,但头顶的太阳很大。 姜煦往鼻梁上架了副墨镜。 她的脸小,几乎有一大半都被藏在了墨镜之下。 下到一楼,她刚出电梯,就看到前台站了个人。 那优越高挑的身材,哪怕只有个背影,她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凌严! 心一慌,她急忙侧过身去,生怕与他的视线对上。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她这一趟来b市本就是为了见他,哪里有躲的必要?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与表情,正要去与他“相认”,可一转身—— 凌严的身边竟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他们两人似乎极为熟稔,女人与他说话时满脸柔情,凌严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为了听清她的话而特意低下来的头与偏过去的身体,则显示出了他对她与对旁人的不同。 姜煦怔了两秒,在被他们发现以前迅速地离开了酒店大堂,乘电梯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时候,她的手仍在抖。 她忍不住去猜: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凌严另眼相待?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崔婉瑜发来的信息:“怎么样怎么样?去找凌严了吗?” “没。”姜煦把包随手一扔,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了床上。 崔婉瑜恨铁不成钢地骂:“你怎么这么怂!” 姜煦也觉得自己怂,居然就这么落荒而逃。 她毕竟顶着凌严正牌女友的头衔,哪怕那两个人真有点什么,应该尴尬的也不是她。 可现在再下去,也已经晚了。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床,头脑一热,又拨出了凌严的电话。 听着听筒里延绵不断的“嘟”声,姜煦心里越来越没底,不安感也越来越浓。 幸好,在被自动挂断之前,凌严清冷的声音传过来:“煦煦?” 第596章 冬日暖阳39 距离上一次“起床喝水”还不到一小时,姜煦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干干一笑,说:“我睡不着。你现在忙吗?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抱歉。”凌严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大概需要半小时。” 姜煦的心不断下沉。 但同时,她又安慰自己:或许那女人只是他的客户,他们俩单纯是工作上的往来。 “那好吧。”她舔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活力:“你去忙吧~我找个剧看看,可能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好。”凌严应道。 姜煦在心中冷哼一声,忿忿地挂断了电话。 这么一折腾,她再没有了出门逛街的欲望。 甚至于她都不想再见到凌严,恨不得立刻订机票下一秒就飞回s市。 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起。 姜煦愣了一愣,怀着满腹的疑问接起:“喂?” 电话是前台打过来的。 甜美的女声格外恭敬客气:“不好意思呀姜女士,您住的这间套房浴室排风扇有点问题,上一位客人报修过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派人过去修理,结果工作人员操作失误把房间卖给了您……为了弥补我们的过失,这边给您免费把房间升到总统套,您看可以吗?” 排风扇在姜煦看来只是一个小问题,加上前台态度不错,她自然不会去故意为难对方。 “换个房间就行了,没必要升总统套。”她说。 “但相同的套间都被预订了哦,目前只有总统套是空着的。”前台告知她,“您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们只是希望所有的客人能在入住酒店期间拥有最好的体验,不想让您带着遗憾离开~” 姜煦想了想,答应:“行。” “那我现在就让人把房卡送到您房间,再帮您把行李搬到总统套。”前台似是怕她反悔,迅速交待完后立即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有人过来按门铃,是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员。 服务员把总统套房的房卡交到姜煦手中,在遭到她拒绝过后,仍旧坚持帮她把行李箱拎到了总统套房门口。 姜煦一推开门,一股凉意便倾泻而出。 应该是客房管家提前开好了空调。 先前因凌严“疑似劈腿”而生出的不安与焦躁减少了几分,她反手带上门,又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客厅的墙壁与天花板上粘着五颜六色的彩带与气球,布置得像是小朋友的生日派对现场。 她正疑惑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忽然发现在墙壁的正中央、最为显眼的地方,挂着一道横幅,上面印着四个大字:毕业快乐。 眼泪唰的一下涌上来。 她捂着嘴,看着穿着一身纯白西装的英俊男人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从里面的房间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姜煦的喉咙像被异物堵住,眼前一片模糊。 凌严最终在她的面前站定,指尖抚上她湿润的眼角。 “煦煦,毕业快乐。”温柔的声音夹杂着浅淡的笑意,他微一倾身,柔软的唇贴上她的额心。 第597章 冬日暖阳40 姜煦狼狈地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吸着鼻子接过凌严递来的玫瑰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她问。 凌严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秘密。”他说。 姜煦佯作恼怒地瞪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胸有成竹:“肯定是崔婉瑜那个叛徒告诉你的!” 她的行踪除了崔婉瑜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只要凌严稍稍透露自己的计划,崔婉瑜为了嗑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卖掉! “这不重要。”凌严将她搂进怀中,任由她花了妆后脏兮兮的脸贴上他雪白的西装外套,“煦煦,我很高兴。” 他低下头与她对视,眼中似有繁星闪烁。 姜煦脸微红,害羞地移开视线。 “我……也很高兴。” 能够不透过摄像头面对面地说话、能够拥抱他,是何其简单却又奢侈的幸福。 “谢谢你。”她发自内心地说,“为我准备这么多。” 凌严将她抱紧了些。 “这句‘谢谢’,应该我来说。”他敛了笑,一板一眼地说:“煦煦,谢谢你,愿意让我为你准备这些。” 他这话听起来格外卑微。 姜煦的心刺痛,越发觉得对不起他。 “啊对了!”她挣脱他的怀抱,“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茶几上,姜煦拉过自己的行李箱。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她与凌严确定关系后真正相处的时间甚至都没有一天,她来不及去观察,平时视频也不好意思问,“就买了一些我认为适合你的东西。” 她的行李箱不大,里头除了她的几条不占地方的连衣裙外,全都是给凌严的礼物。 “这块手表挺好看的,做工精细、表盘有特色还百搭,配西装和休闲服都行。” “这条领带中规中矩,是你的风格。” “这双篮球鞋是联名款,超级抢手,我排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队买到的。我知道你不打篮球啦,这也不是打篮球穿的~现在年轻男孩子都喜欢这个~” …… 她一样一样地仔细介绍着,凌严保持着与她同样的姿势蹲在地上,安静且认真地听她解说。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姜煦能从他如水般柔情的眼神里看出他对她准备的礼物的喜爱。 她的心被填得满满的,背后仿佛长了翅膀,开心得都快要飘起来。 “我很喜欢。”凌严唇角带笑,冲着姜煦伸出手去:“手表,你能帮我戴上吗?” “当然!”姜煦急不可耐地把手表套到他的手腕上,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满意,“我的眼光真好~”她得意地自夸。 “嗯。”凌严点头。 姜煦的视线瞟到他胸前的领带,问:“领带要试试吗?” “好。”凌严撑着膝盖站直身体,姜煦拿着领带跟上。 “你自己系还是……”她有些犯难,支吾着说:“我学是学过,但没帮人系过……” 姜煦学习打领带,是在买下这条领带之后。 她想象过无数遍自己帮凌严打领带的场景,每一次的想象都让她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无疑,她是想要亲自动手的。 可她此前从未实际操作过,万一失误了…… “你帮我。”凌严盯住她,目光炙热。 为了不让她太费劲,他甚至还体贴地弯下了腰。 “那……要是一会儿我系得不好看,你不要怪我。”姜煦心里发虚,连带着手也发抖。 幸好事前大量的练习取得了成效,她顺利地打好结,模样还挺漂亮。 姜煦抚平领带的褶皱,默默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她对上凌严深邃的眼。 他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看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姜煦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迅速地退后一步,故意表情夸张地夸赞:“真好看!” 第598章 冬日暖阳41 因着她刻意拉开距离的举动,凌严眨了眨眼,眸中的暗色又浓郁了几分。 “煦煦。”他冲姜煦伸手,语调低沉:“过来。”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上许多,指骨瘦削修长。 姜煦的心脏仍在狂跳。 但她没有过多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她的手温热,他的手冰凉。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均在心底发出一声暗暗的喟叹。 凌严手臂一收,便轻而易举地将姜煦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箍住她的腰,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 隔着不厚不薄的几层布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 令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凌严喉头发紧,之前准备好祝贺她毕业的台词在这一刻竟全想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煦煦,嫁给我,好吗?” ——与她结婚,是他理智被欲望冲昏后仅存的念头。 姜煦被他极具冲击性的发言吓到。 他们俩虽然有十多年的感情基础,但真正在一起,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彼此的了解还没有深入,生活习惯也没有进行过磨合。 在经过短暂的几秒思考过后,她小心翼翼地发问:“是不是……太快了?” 她无任何意义的询问在凌严看来就是换了种方式的拒绝。 浑身沸腾的热血在瞬间冷却。 他抿住薄唇,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藏进眼底深不可测的墨色之中。 “是我唐突了。”再次开口时,他彻底冷静下来。 放开姜煦,他转为牵住她的手,神色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应该还没吃午饭,饿了吗?” 因为一直谋划着给他惊喜,姜煦在飞机上没能吃下多少东西。刚刚打算出去逛街顺便吃个午饭,却又撞见凌严与陌生女人的亲昵。 “饿了。”姜煦乖顺地点头。 “等我一下。”凌严拿起沙发旁的座机,拨了个电话。 座机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听筒漏音严重。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骤然传来:“凌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午餐可以送上来了。”凌严说。 “好的,请您稍等。”女人恭敬应道。 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姜煦抢在凌严前头跑去开门。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后,她愣在原地。 “姜小姐?”半小时前刚在楼下见过的年轻女人脸上挂着笑,眼中有一丝丝不确定的疑惑。 “我是。”姜煦很快回神,右手握紧门把,身体笔直得有些僵硬。 年轻女人眼底的疑惑消除,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 “您好,我是您的专属客房管家薇妮,按照凌严先生的吩咐,给您二位送午餐过来。” 薇妮稍稍侧身,姜煦这才看见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走廊空地上,放着一辆摆满佳肴的餐车。 姜煦赶忙让出一条路。 薇妮把餐车推进套房,为他们把一道道菜转移到餐桌上,欠了欠身,才又推着餐车离开。 房门关上,不知怎的,气氛有点尴尬。 姜煦为自己不信任凌严搞了个乌龙而有些羞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凌严一言不发地盯住她,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放在腿上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泄漏了他内心因她突如其来的沉默而奔涌而出的紧张与不安。 第599章 冬日暖阳42 最后是凌严先开了口:“菜不合胃口?” “啊?”姜煦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菜上,闻言才急急地扫了一眼,“没有啊。” ——全是她爱吃的。 凌严的面色因此而又沉了些。 “那为什么不高兴?” 姜煦被他问得愣住,短暂的几秒窘迫过后,她红着脸低声说:“我没有不高兴,就是……” 她顿在这里,双手无措地蹂躏着桌布。 ——承认自己吃醋不可耻,可承认自己乱吃飞醋…… “就是什么?”凌严眯起眼,为了听清她的话,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因他突然的“求婚”而对他产生排斥的心理。 他才刚刚得到她,倘若就此功亏一篑,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姜煦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敢看他,支吾着把话说完:“就是我之前下了一趟楼,碰到你和薇妮在前台,我以为你们俩……”她咬了一下下唇,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然后我就上来了,还准备买机票回s市,结果……” 凌严蓦地松了一口气。 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 “薇妮在向我汇报工作。”凌严解释说,“我的计划需要她来配合执行。” ——这一点姜煦在得知薇妮的身份后就已经想通。 “煦煦。”凌严忽然正色,姜煦立刻正襟危坐,忐忑地等待他的“批评”。 凌严的手越过桌面,拉住了她的。 “这辈子,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他极其认真地说,“所以,以后不要再吃醋了。” == “凌严真这么说?!”崔婉瑜比姜煦还要激动,嗓门大得都快要震破她的耳膜。 姜煦揉了揉被她炸疼的耳朵,甜蜜地轻“嗯”了一声。 “我去!”崔婉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住啧啧称奇:“凌严那闷葫芦平时一声不响的,没想到说起情话来这么厉害!看来我下一个文的男主人设得再改改了!” 姜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们俩的恋爱就单纯只是你写文的素材吗?” “当然不是!”崔婉瑜连声否认,“不过说到我的文……”她“嘿嘿”地讨好笑着,“有影视公司看中了我的处女作,想要跟我买版权。毕竟那个文写的是你和凌严的故事,所以我还是得征询一下你们俩的意见。” 虽然崔婉瑜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以姜煦与凌严为原型,但处女作所借用的素材是最多的,也是最贴近他们俩的真实生活的。 这个故事倘若被改编成电视剧、为大众所熟知,难免会对他们俩造成影响。 因此崔婉瑜有些拿不定主意。 姜煦倒不太在意,只是问:“版权费高吗?” “一般般吧,两百多万。”崔婉瑜答。 “跟我分吗?”姜煦又问。 崔婉瑜咬牙:“分你一半!” “男女主角能挑好看的吗?” “能倒是能……”崔婉瑜怎么说都是个“人气写手”,影视公司给她的权力比一般小写手要大,选角方面对方说了她可以提建议,绝不会用她不满意的,可她认为:“再好看,也没你们俩本尊好看呀!” 可惜姜煦与凌严都没有半点进入演艺圈的想法,否则她一定会向制片人拼死力荐。 “行了,别吹捧我们了。”姜煦撇嘴,“卖吧,反正我也不看。” 第600章 冬日暖阳43 姜煦在b市呆了一个星期。 除了刚到那天凌严抽了大半的时间陪她,其余时候两人依然像以前一样,只在晚上短暂地见上一面。 这倒怪不上凌严,主要是姜煦来得不够凑巧,百家最近刚好在做一个新的项目,什么都得要凌严过目,以至于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弥补自己不能够陪伴姜煦的缺憾,凌严特意从同一层为数不多的女职员里挑了一个年龄与姜煦相近的,让她带着姜煦逛逛b市,打卡各种网红地标。 姜煦对此其实没多大兴趣——相比起顶着大太阳在外头乱逛,她更愿意在舒服的总统套房里咸鱼瘫。但这毕竟是凌严的一番心意,她便没有拒绝。 一个星期以后,姜煦按照原定计划飞回s市。 凌严碰巧与合作商约了见面,没来得及赶回来送她。 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但姜煦打小便见惯了她父母的忙碌,知道这种身处高位的身不由己,并没有过于纠结。 抵达s市后,姜越的专属司机开车到机场接她。 她爸妈也都是大忙人,没有一个抽得开身。 司机问姜煦:“小姐打算回哪边?” 姜煦甫一成年,姜越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给她置了一套房产。当初说是为了庆祝她“长大成人”,但姜煦知道,他不过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好跟她妈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姜煦这些年回国,除了年节,几乎全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于是她说:“回华阳吧。” 做完决定,她又在家庭微信群里向父母汇报:“我回华阳了。” 姚希工作上通常要用微信联络,因此回得很快:“好。今天好好休息,倒好时差明天晚上回家吃饭。” 看到“倒好时差”四个字,姜煦心里发虚,掌心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好哒~”她发了个表情卖萌,撒着娇报上自己想吃的菜名,还指定了厨师:“@姜越 老爸不要做漏了~爱你哦~么么哒~” 姚希的厨艺远不及姜越,姜煦一直更爱吃姜越亲手做的菜。 最初姚希还会吃醋,可久而久之转变成了喜闻乐见的态度——能让她省不少事。 这会儿她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做这几道菜吗?是不是有点少了?” 姜煦一共点了四道菜,家里三个人吃,不少了。 于是她问:“还有其他人要来吗?” 姚希反问她:“你不带人回家?” 姜煦心里一“咯噔”,强自镇定地装傻:“我带谁回家?” 姚希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小严呢?没跟你一起来s市?” 姜煦开始慌了。 她找到言钰的微信号,言辞激烈地质问:“言钰你给我滚出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和凌严的事告诉我妈了?!” 言钰:“????” 姜煦:“你别给我装傻!” 她把群里的聊天截图甩给言钰,“我妈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言钰急了:“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跟干妈说过你谈恋爱的事!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要是有半句谎话,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言钰从不对姜煦撒谎。 姜煦懵了:“那我妈从哪儿知道的?” 言钰给她出主意:“你直接问干妈不就行了!” 姜煦犹豫片刻,决定再挣扎一番,切回去回复她妈:“他干嘛要跟我一起回s市?” 姚希倒是直接:“行了,别演了,我已经知道你跟小严在谈恋爱了。” 姜煦:!!! 第601章 冬日暖阳44 姜煦脸上的血色全部退去,额心与鼻尖被密密麻麻的冷汗布满。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异样的脸色,关切地开口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姜煦急忙干笑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您不用管我。” 司机仍不放心地多看了她几眼。 姜煦这会儿捧着手机,仿佛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偏偏对面是她最尊敬也最畏惧的母亲大人,她不能无故“消失”,更不能用掉线或是信号不好一类的拙劣借口来回避这个危险的话题。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您从哪儿听说的?” “前几天我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遇到凌严的姑姑了。她过来跟我聊你和凌严的事,让你没事去他们家玩。” 姜煦倏地冷静下来,原本的恐惧与慌乱在此刻被担心所代替。 她与凌严约好,暂时不对外公开两人的恋情。凌严与他姑姑的关系不好,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是他主动透露。 他们俩这一个多月以来几乎全靠视频联系,也就是她在b市的一周与凌严见了几次面,但他从未给其他人介绍过她的身份。 他姑姑能这么快就知晓,必定是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 “@姜煦 人呢?跑了?”姜煦半天没回消息,姚希忍不住催。 手机的震动让姜煦回了神。 她吩咐司机:“回我爸妈那儿吧,麻烦您了。” 随即她在群里通知姚希:“妈,我今天住你们那边,有点事儿想跟您和我爸说。” “怎么,要负荆请罪?”姚希跟她开玩笑。 “负荆请罪肯定是要的。”姜煦抿唇,“不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大约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姚希也不继续逗她了。 “好,那你先回去,等我和你爸下班回家。” == 因为s市的空气污染日益严重,姜越与姚希早几年便从市中心搬到了城郊的别墅。 别墅连着花园占地好几百平,不高不矮的三层小楼,可常住的,只有姜越与姚希两个人。 司机把姜煦送到花园门口便离开。姜煦自己拎着行李箱往里走,偌大的花园空空荡荡的,除了打理得当的花花草草,什么都没有。 进了屋,更是冷清得可怕。 把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间,她简单冲了个澡,穿着干净的睡衣在床上躺下。 报平安的信息她一落地就给凌严发了,然而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复,可见仍处于忙碌之中。她也不想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打扰他,按捺着性子刷了一会儿微博,没过多久,就等到了她妈回家。 姚希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上班的套装。 姜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跑着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我好想你!” 姚希提着她的后领把她推远了些,“别抱,我还没换衣服。” 姜煦撇嘴埋怨:“您怎么跟我爸越来越像了!” 姚希不置可否,看一眼时间,问:“回来以后吃东西了吗?肚子饿不饿?” “没吃。”姜煦摸着肚子摇头,可怜巴巴地说:“好饿。” 姚希瞪她,“饿了不会自己做饭吗?冰箱里又不是没有食材!” 他们住得偏,外卖都送不到,所以阿姨每天上午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总会帮他们把冰箱填满。 姜煦吐吐舌头,想要抱着她妈撒娇,手刚伸出去,就又自觉地缩了回来。 “这不是想等我爸做嘛!”她“嘿嘿”笑了两声。 “那你等着吧!”姚希没好气地说,“你爸刚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今晚有个应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呢!” “啊……”姜煦的肩膀瞬间垮下去。 “去换衣服吧,我带你出去吃饭。”姚希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刚好凌严表妹今天过生日,他姑姑那天给我发了邀请函。” 第602章 冬日暖阳45 凌严的姑姑凌璐姜煦印象里好像见过一回——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 听她妈说,凌璐当年跟她干爹言良相过亲,但没被言良瞧上。 ——当然,瞧上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会儿见到人要打招呼,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人家,也不要表现在脸上。”去酒店的路上,姚希苦口婆心地叮嘱。 “知道啦~”姜煦本不是一个情绪特别外露的人,从小跟着她爸妈见惯了大场面,也懂得分寸。 “礼物我放在后座了,下车你记得带上,到时候送给周梓妍。”姚希虽然原本没打算赴这个约,但毕竟收到了凌璐的邀请函,还是让助理帮忙准备了一份礼物,想着哪天路过百家亲自给凌璐送上去,结果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姜煦闻言回过身去,空荡荡的后座上只有一个包装好的长条形盒子,差不多一截手臂的大小。 “这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礼物是助理买的,姚希也没见过实物。 “首饰吧。”她报了个名字,是全球知名的奢牌,“据说是设计师的隐退之作,整个s市就这么一套。” 凌璐的老公是食品行业的大亨周耀云,凌、周两家都是不差钱的主,送给“小公主”周梓妍的礼物,肯定不能太普通。 这套首饰的价格只有一百多万,有钱人家都买得起,但因为限量,得靠关系才能拿到。要不是品牌方与她们杂志合作频繁,对方卖了个人情,姚希恐怕得排在好几个人之后等专柜的通知。 姜煦对首饰没什么兴趣,“哦”了一声就移开了视线。 周梓妍的生日宴会在风行集团旗下的酒店举办。 姚希刚一下车,候在门口的迎宾员就诚惶诚恐地过来迎接。 没一会儿,大堂经理带着几个员工排成了长列,冲着姚希与姜煦整齐地弯腰鞠躬,恭敬地喊道:“夫人好!小姐好!” 巨大的阵仗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姚希与姜煦都尴尬得不行,加快脚步逃离这灾难性的现场。 然而,发现了她们俩存在的其他赴宴的宾客都顺势围了过来,或真诚或虚伪地与姚希寒暄。 姚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如今与姜越一样,可以熟练地应对。但姜煦鲜少参与他们的应酬,此刻显得颇有几分拘束,尤其旁人老爱把话题往她的身上引: “姚总编,这是您和姜总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令嫒真是集合了您与姜总的所有优点,长得可真漂亮!” “听说姜小姐一直在国外念书,现在是学成归国了,还是放暑假呀?” “小姑娘有男朋友吗?我侄子今年28岁,也在m国发展,不如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 姜煦努力地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客气有礼地回答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的。”她拒绝了某位富太太加微信的要求,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一直追着她问:“你男朋友哪家的啊?” 姜煦心中厌烦,便干脆沉默以对。 可对方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的的沉默是因为男友上不得台面,立马“推销”得更积极了些:“你听阿姨一句劝,找老公啊,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像我侄子这种,家里开公司,自己能力还强的,才能配得上你!” 姜煦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端着笑怼回去:“不劳阿姨费心了。我爸妈一直跟我说,就算我未来的老公是个废物,我们家也养得起。” 第603章 冬日暖阳46 姜煦的态度从始至终不卑不亢,那位富太太被她噎得顿时没了声,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跑了。 姚希乜姜煦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和你爸可没说过那种话。” 姜煦立刻变了脸,讨好地抱住姚希的胳膊,小女孩似的撒娇:“我就是堵那个人的嘴嘛~” “要堵她的嘴,你直接说你男朋友是凌严不就行了?”瞥见姜煦陡然僵住的脸,姚希的眼神变深,有点点的担忧隐匿其中,“是你不愿意公开,还是凌严?” 她的语气转冷,姜煦怕她误会凌严,赶忙解释:“是我啦!” “为什么?”姚希不解,“现在我和你爸都知道了,你也不用继续瞒着。” 姜煦垂下脑袋,小小声地说:“是我觉得异地恋不太靠谱,万一和凌严没有坚持到最后,不对外公开的话,起码以后见了面没那么尴尬。” 姚希没谈过异地恋。 无论是多年以前的前任还是姜越,都与她在同一个城市。 所以她没法体会到异地恋的苦。 轻轻拍了拍姜煦的手背,她出言安慰:“我相信你们。” ——主要是相信凌严。 他等了这么多年,一定会比谁都更珍视这一份感情。 == 周家租下了酒店最大的宴会厅,请到了s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当红的娱乐明星。 姜煦一进去,就碰到了熟人。 “姜老师!”阳光帅气的年轻男孩子与一个多月以前相差无几,只是一身正式的礼服装扮增添了几分违和的成熟感。 “宁睿,好久不见~”姜煦脸上的微笑总算真诚了一些,“高考完了么?”她与他寒暄,“什么时候出成绩?” 宁睿的脸当即垮下来。 “能不提这个么?”他瘪着嘴,不高兴地哼哼,“反正……我这种学渣,离你们学霸肯定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宁睿童星出道,这么多年一直不间断地在拍戏,自然无法完美地兼顾学习。 不过他的目标是电影学院,文化课也不需要考得多好。 “行,不提。”姜煦噙着笑,“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她与宁睿差了快十岁,自动把自己放到了“长辈”的位置上,倒没觉得摸他脑袋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可一个小姑娘斜地里冲出来,重重地拍开她的手,护小鸡崽儿似的把宁睿护到了自己的身后,充满敌意地瞪着她质问:“谁许你摸宁睿了?你信不信我告你性|骚扰?” 姜煦一下傻了眼。 小姑娘穿着某高奢品牌的仙女裙,脸上的妆很浓,打扮得格外精致,显然是今天到场的嘉宾,而不是宁睿的工作人员。 姜煦没跟她起冲突,默默地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宁睿。 宁睿却厌烦地皱起了眉。 “周梓妍,你有病吧?”他一点面子也不给对方,伸手把她扒拉到了一边。 周梓妍脚上踩着高跟鞋,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 姜煦急忙去扶,好不容易帮她重新站稳。 周梓妍却不仅不感谢,反而气急败坏地推开姜煦,厉声骂道:“不用你假好心!” 第604章 冬日暖阳47 周梓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她的话音未落,几名保镖模样的男人就冲上前来,一人不由分说地出手制服了姜煦,剩下的团团将周梓妍护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姜煦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胳膊一痛,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放开姜老师!”宁睿如同一只暴躁的小兽,毫无形象地扯开保镖桎梏姜煦的手。 这群保镖一直跟着周梓妍,自然知道宁睿的身份。他们不敢伤他,虽不情愿,但还是恭谨地退后了两步。 然而下一秒,周梓妍的呵斥声响起:“陈卫!谁许你放手的?!” 被唤作“陈卫”的保镖一愣,立即又冷着脸去抓姜煦。 宁睿张开双臂,挡在了两人中间。 “周梓妍,姜老师可是来参加你生日宴会的客人!”他冲着周梓妍吼。 “我可没请她!”周梓妍瞪着姜煦,一脸鄙夷,“谁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野|鸡!跑到别人的生日宴上来勾引男人!简直不要脸!” 她的声音很大,恰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姚希被包括凌璐与周耀云在内一群人的围住,起初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闻言好奇地望了一眼。 她原本是抱着看一出狗血剧的心态,可当看到自己的女儿也处于风暴的中心,且似乎正是周梓妍口中不要脸的“野|鸡”时,脸色顿时变了。 凌璐与周耀云很快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急地去看姚希。 姚希黑着脸,讥诮地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周小姐骂人的词汇这么丰富。” 周耀云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忙赔着笑道歉:“对不起姜夫人,是我们平时没教育好女儿!我这就去让她给姜小姐道歉!” 他大步流星地拨开人群往前。 周耀云是出了名的宠女儿,十几年来更是帮着周梓妍收拾了无数的烂摊子。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见他铁青着脸,以为他是要对姜煦动手——就连周梓妍与宁睿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宁睿紧张地带着姜煦往后退了半米,脑中警铃大作。 周梓妍则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转头抱住周耀云的胳膊哭诉:“爹地~那个老女人欺负我!你快把她赶出去!” 但这一次,周耀云并没有如她所愿。 相反,他抽出自己的胳膊,反手就给了周梓妍一个耳光。 他下手不轻,周梓妍被打得偏开了头去,脸颊上红色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而在这其中,最震惊的当属周梓妍本人。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不敢置信地盯着周耀云,嘴巴张了又张,半晌后才吐出一句:“你打我?” 周耀云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忍,但还是咬牙骂道:“打的就是你!我和你妈真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别人!” 周梓妍的眼泪哗哗地流下。 周耀云却视若无睹,转而去安抚姜煦:“姜小姐,我先代梓妍向你道声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计较!” 他的态度还算好,加上不想被那么多人当猴子一样围观,姜煦决定卖他个面子,息事宁人。 “周叔叔的道歉我接受了。”她从宁睿的背后走出,顺势递上准备好的礼物,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梓妍,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第605章 冬日暖阳48 姜煦其实想直接离开的。 可她妈没动,她也不能一个人走,只好老老实实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周梓妍并不想要姜煦的礼物,半天都没有伸手去接。 周耀云一个警告的眼神飞过来,她害怕得抖了一抖,最终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收下。 “还不谢谢姜小姐?”周耀云沉声提醒。 周梓妍低下头不看姜煦,敷衍地吐出“谢谢”两个字。 经过了先前那一出,姜煦也没指望周梓妍能有什么好脸色。她摆摆手,说:“不客气。” 周梓妍依旧赌着气不搭理她,倒是周耀云好话说了一堆,还让自家保镖轮流着给姜煦道歉。 姜煦尴尬得脚趾抓地,迫切地想要从当前的处境中逃离。 眼见着她妈被一群人簇拥着往这边来,姜煦蓦地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她“大方”地说,“今天梓妍生日,大家开开心心才好。” “果然还是煦煦懂事!”一直紧贴着姚希的中年贵妇开口,脸上虚伪的笑容和谄媚的语调让姜煦有些难受。 接收到姜煦质询的目光,姚希体贴地为她介绍:“这位是你凌璐阿姨,梓妍的妈妈。” ——凌严的亲姑姑。 姜煦心中的反感顿时又多了几分。 “许多年没见,煦煦一下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凌璐与姜煦套着近乎,自然地去抓姜煦的手。 姜煦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想要躲开,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 姚希搭腔:“是啊,梓妍也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呢!” “什么大姑娘啊!就是小孩子脾性!”凌璐半真半假地埋怨,“这不?还没开席呢,就把煦煦得罪了!” 姜煦原以为可以翻篇,凌璐这一下,重新又把话题引回来。 她只能多费半天唇舌去解释自己并不在意周梓妍的恶劣行径,还违心地替周梓妍找了许多合理化的借口。 然而周梓妍并不因此而对她心存感激,相反,还怨毒地瞪了她好几眼。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正式开始,周耀云、凌璐夫妇带着周梓妍去准备一会儿的致辞,姜煦的耳根子才清净下来。 “姜老师……”守在一旁的宁睿一边偷偷地打量姚希,一边往姜煦跟前凑。 他长年跟着剧组全国各地的拍戏,很少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聚会,所以不认识姚希,也就不清楚姜煦的真实身份。 不过看周耀云与凌璐刚刚的表现,姜家的地位应该在周家以及凌家之上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免对姜煦多了一层畏惧。 “嗯?”姜煦依旧待他和蔼可亲,哪怕此刻心情不好,也还是扯了个笑容出来。 “对不起。”宁睿满心愧疚,“都是因为我……” 要是他没扒拉周梓妍那一下,后面的这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不怪你。”姜煦下意识地想要拍拍他的头,手伸出去,又及时收了回来,“只怪我手欠。”她干干一笑,无奈叹息。 她平时这么对自己干爹家的两个弟弟习惯了,宁睿在她眼里,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但在旁人看来,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第606章 冬日暖阳49 宴会正式开始。 姚希与姜煦是临时过来,周家人并未提前安排好她们的座位。她们俩倒乐见其成,随便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填饱肚子后悄悄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姜煦忍不住抱怨:“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我不如在家里煮碗面条吃。” 姚希却不以为意。 “闹这一下也好。”她说,“咱们两家关系闹僵了,凌严姑姑以后应该不会再主动找我了。” 她总觉得,凌璐对她的态度透着一股诡异。 “你说,凌严姑姑都知道你和凌严在交往,也知道我和你爸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讨好我?” 倘若有朝一日凌家故侄为了百家集团的继承权彻底撕破脸的话,她与姜越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凌严那边。 姜煦随口答道:“讨好你总比得罪你强,毕竟我和凌严以后也有可能分手。” 姚希沉吟片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嫌弃,“你能不能别老把‘分手’挂在嘴边上?哪有年轻人谈恋爱跟你一样悲观的?你和凌严这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在热恋期吗?” 姜煦不知道什么叫“热恋期”。 或许是因为两人长期分隔两地,他们一直不像其他恋人那样黏糊。 只是见了面又分别的时候,她会感到浓浓的不舍——但凌严是否与她一样,她从未问过。 见姜煦抿紧了唇不说话,面上透着失落,姚希心微微疼。她体贴地给出建议:“你要不要趁着还没正式进公司,先去b市玩几天?” 姜煦一惊,心虚地垂下头颅。 “不去了。”她说,“凌严最近挺忙的,我去了他也陪不了我。” “……那好吧。”姚希轻轻叹一口气。 她女儿这恋爱,谈得也真够坎坷。 ——不过比起她与姜越当年,还是差得远了。 == 姚希刚把车开进车库,还没停稳,凌严就给姜煦发过来了视频邀请。 车库里信号不好,加上姚希在一边,姜煦没接,直接点了挂断。 她准备给凌严解释,一句话还没打完,他的视频邀请就又弹了出来。 姚希熄了火,拔出钥匙扔给姜煦,抢在她前面下了车。 “视频完了记得锁车。” 姚希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姜煦的脸有一点点红。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视频电话。 画面卡顿非常严重,凌严那张阴沉沉的脸自打出现在屏幕上,便半天没有动过。 “能听见我说话吗?”姜煦跳下车,试图找一个信号好点的地方。 凌严异样的情绪让她有些紧张,她在心里不断地猜测他不高兴的原因,却因为网络不通畅而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在哪儿?”凌严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坏掉的录音机。 姜煦干脆换成打字发过去:“家里的车库,刚跟我妈出去了一趟,现在才到家。” “去哪儿了?”凌严也用文字回她。 姜煦思考两秒,选择了隐瞒真相:“吃饭。我爸去应酬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和我妈找地方随便对付了一顿。” 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怎么着,凌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好。” 第607章 冬日暖阳50 姜煦正犹豫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视频突然断了。 凌严的下一条消息跟着过来:“有点事,先挂了。” 姜煦盯着这几个冷冰冰的字,委屈与失落蓦地涌出。 可这样的情绪,她不能当着他的面表露——她不愿意做一个“不懂事”的女朋友。 == 姜煦进屋的时候,姚希与姜越都在。 姜越喝了点酒,半躺在沙发上,姚希叉着腰站在一旁,一脸嫌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听见声音,两人同时转头。 姚希诧异挑眉:“这么快?” 姜煦抿抿唇,笑容勉强:“他工作忙。” 姜越眉心皱起:“能有多忙?一个小时都抽不出来?” 姚希冷不丁地踹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你爸当年更过分,去外地出差好几天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她安慰姜煦。 姜越不服气:“我什么时候……” 然而话还没说完,小腿肚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你别想太多,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见见你两个干妈。她们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一直在念叨要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姚希适时地转移话题。 “好。”一想到要与自己两个优秀可爱的干妈见面,姜煦的心情稍稍变好了一些。 “那我先上楼洗澡睡觉了。”她冲姚希姜越摆摆手,“空间留给你们,妈你少说两句,别让我爸太难堪。”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姜越抱怨的话才完整地说出口:“你安慰女儿我没意见,但为什么要撒谎诋毁我?” 姚希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敷衍地啄了一下,“委屈你了。” 姜越却不肯作罢,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随即,他掐着她的腰,深深地吻了她好几分钟,才一脸餍足地放开。 “原谅你了。”他得寸进尺地说。 姚希没好气地瞪他,但眼中波光流转,映衬着粉色的双颊,更像是在撒娇。 姜越的喉结滚动,眸色渐深。 意识到“危险”,姚希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别闹。”她警告他,“正事还没谈完呢!” 姜越不高兴地问:“什么正事?” 姚希面含担忧地往楼上看一眼,“煦煦这恋爱谈得,好像不太顺利。” 姜越坐直身体,目露凶光:“要我去教训凌严吗?” 姚希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你别给我瞎添乱!” 姜越被她打蔫了,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问:“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干?”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姜煦与凌家那小子在一起——倒没有针对凌严的意思,而是姜煦与谁在一起,他都不乐意。 他巴不得姜煦不谈恋爱,一辈子做他的“贴心小棉袄”。 但这种话他不能说出口,因为一定会被姚希收拾。 “你去打听打听,凌严最近在忙些什么。”姚希正色道,“如果有咱们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他一把。” 姜越不屑地撇嘴:“你还不如说,让他放弃百家,直接入赘咱们家。” “我倒是想。”姚希还真有过类似的念头,可她知道,凌严与姜煦绝不会同意。 “反正,你帮帮他,也是在帮你女儿。” 第608章 冬日暖阳51 姜煦是三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儿,向来最受宠爱。 温语、沈梦与她许久未见,又是给她买衣服,又是带她去美容院做spa,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煦煦,我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姜煦趴在按摩床上舒服得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温语问。 她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对啊。”她的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子羞涩。 “是在国外认识的吗?同学?”温语好奇。 “是同学,但不是在国外认识的。”姜煦害羞得厉害,脸红到了耳根,“是我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 “凌严?”温语一下子猜出来。 她与姚希、沈梦聚会,话题多半围绕三个孩子,因此姜煦与凌严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 姜煦一惊,倏地抬起头来,把给她按摩的技师吓了一跳。 另外的三人依旧趴得稳稳当当,丝毫没有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话最少的沈梦点评:“那孩子挺好的,煦煦,你眼光不错。” 姜煦憋了半天,艰难地憋出来一句话:“谢谢干妈夸奖。” “你们俩谈多久了呀?”温语又起了个话头,语气里却含着隐隐的担忧:“见过他家里人了吗?” 姜煦忽的想起她言良干爹曾与凌璐相亲的过往,紧张而又尴尬地笑了两声,答:“才谈一个月呢,没到见家长那地步!” “昨天凌璐女儿过生日,我带煦煦去吃了顿饭。”姚希接过她的话,“不过煦煦跟凌璐女儿因为宁忱儿子闹得挺不愉快的。” “宁忱儿子?宁睿?”温语虽然这几年接的工作少了,但还没有退圈,对活跃在线上的明星艺人仍很熟悉,“我确实听说过凌璐女儿追宁睿追得很猛,有几次还追到剧组去了,但宁睿对她并不感冒,光是澄清绯闻的声明都发了好几遍。凌璐女儿就是一被宠坏了的‘小公主’,除了杀人放火什么事都敢做。煦煦跟她起了冲突,以后可能还会有麻烦。” 姜煦最讨厌麻烦。 她小声嘟囔:“早知道昨天就不去了。” 姚希倒是处变不惊。 “她要惹出麻烦,烂摊子得她爸妈收拾。我相信凌家和周家都会审时度势的。” 温语仍不放心地叮嘱姜煦:“总之煦煦,近期你还是小心点好。” == 做完spa,她们去了温语提前订好座的私房菜馆。 等菜的中途,温语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脸色就变了。 “出什么事了?”姚希问,脸上原本的笑容在瞬间隐去。 聊着天的姜煦与沈梦也都立刻噤声,把目光投向温语。 温语担心地看了眼姜煦,斟酌着开口:“我经纪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把煦煦和宁睿昨天晚上在凌璐女儿生日宴会上互动的视频传上网了,还编造了他们俩谈恋爱的谣言。现在这事儿已经上了微博热搜,煦煦之前在言良那个节目里露过脸被人认出来了,好多宁睿的粉丝涌到节目官博底下去骂煦煦,就……还挺难听的。” 温语的经纪人跟了她很多年,自然是认识姜煦的。这事儿一闹大,经纪人就立马通知了温语。 姚希沉着脸,拿出自己的手机。 姜煦以为她是要看那些评论,急忙按住她的手,劝道:“妈,咱们先吃饭,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609章 冬日暖阳52 姚希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抽出。 “放心,我不看。” “那……”姜煦瞥见她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一页页地往下翻,最终,她的手指在宁忱的名字上停住。 “我问问宁忱,宁睿那边打算怎么应对。”姚希一边说,一边拨出电话。 温语也没闲着,一个电话打到言良那里:“煦煦跟宁睿的绯闻,你让节目组出面澄清一下。” 然而言良比她的动作更快:“声明已经在写了,我们跟宁睿的团队也通好了气,一会儿一起发微博。” 与此同时,姚希也得到了宁忱同样的答复。 “这次的麻烦,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家宁睿引来的。”宁忱满怀歉意,“你让煦煦别太担心,我们肯定能够处理好的。改天我们一家再去s市,一定要好好向煦煦赔罪。” “宁天王这么说就太严重了。”姚希压根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今天的事对煦煦、对宁睿来说,都是无妄之灾,他们俩也都是受害者。所以,‘赔罪’不必了,不过等你们来s市,我们聚一聚,一起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宁忱爽快地答应下来。 事情有了解决方案,姜煦便不再为此而困扰——事实上,她打从一开始就不甚在意。 这件事闹得再大、网上那些人骂得再难听,只要她不主动去看,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姚希和沈梦也平静下来,悠闲地品着菜。 唯独温语,微信提示音几秒响一次,不知道是在跟谁联系。 “我经纪人和助理发现,很多骂煦煦的微博账号,疑似是某些公司专门养来带节奏的水军。”她紧皱着眉。 “水军”这种东西姚希也不陌生。 有时候她们杂志在微博上打广告,也会花钱买一些水军评论转发,让表面的数据能好看点。 不过,这事儿要是有水军下场,那情况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就只是骂煦煦?”姚希问。 “对。”温语表情凝重,“看起来是专门针对煦煦的,有些反而还特意把宁睿给摘出去,让其他人不要攻击他。” 要是针对宁睿,还可以看作是跟宁睿竞争的其他演员的公司买的水军,但偏偏那些“人”只针对姜煦—— “我得跟你爸说一声。”姚希看向姜煦。 起初她以为就是昨天参与宴会的某个人无心把视频传上网,继而被营销号发现了大做文章。 她想,只要澄清了就行,没必要知会姜越。 可现在,只有姜越出马,才能揪出幕后的黑手。 姜煦点头:“行。” 反正她爸最后总会知道,早说晚说都没有差别。 姜越不出意外的勃然大怒,与姚希通电话时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你们都别管了,好好吃饭,早点回家。”他安慰姚希,也让姚希多安慰安慰姜煦。 姚希瞥一眼认真吃饭的姜煦,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自豪:“你女儿淡定得很。” 倒是温语不淡定地叫出声:“咦——” 所有人朝着她看过去。 温语既疑惑又慌张:“绯闻相关的微博居然全部被删掉了!” 第610章 冬日暖阳53 姜越刚刚从姚希处得知此事,微博自然不是他删的。 温语与沈梦分别打电话问过自家老公,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该不会是……”温语把目光投向姜煦,姚希接过她的话:“煦煦,你问问小严,是不是他干的?” 姜煦略有几分迟疑,但还是说:“好。” 她其实并不认为是凌严动的手。 凌严工作忙到与她联系都没时间,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网络上的谣言? 可眼下除了他,好像的确也想不到其他人选。 点开凌严的微信,姜煦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现在忙吗?” 凌严秒回:“不忙。” 手机震动的同时,姜煦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微博是你找人删的?”一句话敲了删删了敲,过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发出去。 凌严回复得却很快:“嗯。” 姜煦的心又凉了一截。 他既然让人删掉了那些微博,说明他已经看过她与宁睿在昨天的晚宴上互动的视频。 “你不要误会哦,我跟宁睿只是普通朋友!”她急忙解释,“我是把他当弟弟看的!跟言钰一样的弟弟!” 她焦急的表情被三位长辈看在眼里。 姚希问:“怎么了?是小严删的吗?” 姜煦勉强挤出一个笑:“是他。” 姚希立刻懂了:“小严误会了?” 姜煦瞄一眼手机。 已经过去了两分钟,凌严那边却半点动静也无。 她越来越没底,又追着发了一条信息:“是真的!!!!我发誓!!!!!” 她把自己保存的所有哭泣的表情一股脑全发了出去。 “不知道他误会没,还没回我。”姜煦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 姚希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小严不是那种乱吃飞醋的人,你好好跟小严说清楚,肯定没什么问题。” 姜煦紧盯着一动不动的手机,却不敢确定了。 另一头,节目组代表姜煦与宁睿方共同发表声明,表示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在节目里更没有半分过线的行为。 宁睿的粉丝多半都信了,可普通网友有许多仍持有怀疑的态度。先前疯狂带节奏骂姜煦的水军也没有死心,甚至将凌严那一招“全网禁言”硬掰成姜煦心虚的证据。 宁睿气得开了直播,与那些网络喷子直接对线。 “淫者见淫。”他轻蔑地说,“我当姜老师是姐姐,她当我是弟弟,我不觉得我们俩的互动有多过分。更何况,昨天晚上的宴会上那么多人,我们要真有点什么,绝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来,还让有心人拍到。那位‘有心人’……”他顿了半秒,勾唇冷笑,“你是谁我心里有数,如果不想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劝你现在就收手,当面诚恳地向姜老师道个歉。否则……你爸妈也护不住你。” 姜煦的身份,昨晚回家后他爸就给他好好“科普”了一通,他也因此才有了当众放狠话的勇气。 他知道自己的直播那人一定会看,但她会不会悔改……他其实十分没底。 第611章 冬日暖阳54 周家书房。 周梓妍被两个保镖按着趴跪在地上,周耀云握着皮带,一下又一下地往她的背上抽。 “爸!我知道错了!爸!别打我!好疼!我好疼啊!”周梓妍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周耀云面色冷凝,冲上头的愤怒让他下意识地下手更重。 “再不好好教训你,咱们周家迟早得折在你手上!” 昨天的生日宴会过后,周梓妍与朋友们约了第二趴。 他不忍坏了女儿的兴致,又认为经过了宴会上那一遭,她会意识到姜煦不是她能够招惹的人,便没把她抓回家说教。 然而事实证明,他高估了他女儿的眼力见,也低估了她闯祸的能力。 他不过是少叮嘱了一句,她就给他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你知道那姜煦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动她?” 要只是她自己在网上添油加醋胡乱说话,他还能给姜家硬掰成“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偏偏这不孝女暗地里用他的名义买通了水军公司,把姜煦与宁睿的绯闻炒到了全网皆知、甚至全网皆骂的程度。 以姜越的性子,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 等他查到他们头上,到时候倒霉的不仅仅是周梓妍一个人,还有整个周家。 说不定连公司,都得连带着遭殃。 “不管姜煦是什么人,我是您女儿啊爸爸!”周梓妍努力地扭过头,试图唤起周耀云的同情。 周耀云却毫不留情地再度挥下鞭子,厉声骂道:“我宁愿没你这个女儿!” 凌璐刚从公司回来,听保姆说周耀云与周梓妍一起在书房,且书房里不断传出周梓妍的哭喊,立即扔了手里的包,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二楼。 还没到书房门外,她就听见周梓妍喊:“妈!救我!妈!” 凌璐急忙冲过去,书房的门却从里被锁住。 她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叫:“耀云!开门!梓妍!妈妈来了!” 书房内的周耀云无动于衷。 周梓妍听到凌璐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凶。 “妈!”她扯着嗓子,哭得格外凄厉,“妈您快点救我!我要被爸打死了!他真的想我死!妈!” 凌璐的心撕裂一般地疼,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妍妍你别怕!妈妈马上就进去!”她柔声安慰完周梓妍,转眼又变得狠厉:“周耀云,你现在立马给我开门!要是妍妍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你跟我没完?”周耀云气急败坏地红了眼,“我还跟你没完呢!” 他大步走到门边,解开锁把门拉开。 “凌璐,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女儿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拽住凌璐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把她也甩到了地上。 凌璐的膝盖“嗵”的一下重重磕上地板,疼得她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周耀云你发什么疯?!”她抬起头死死地瞪住周耀云,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妍妍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她也是你女儿!你凭什么这么打她?” “妈!”周梓妍想要往凌璐身边爬,却又被保镖按得死死的。 凌璐忍着痛爬起来,发疯一般去推两名保镖。 保镖只得了按住周梓妍的命令,不敢动她。 凌璐对他们又打又踹,嘴上骂着:“滚啊!不许碰我女儿!” “够了!”周耀云甩着皮带,巨大的响声吓得周梓妍抖了一抖。 凌璐赶忙蹲下去把周梓妍护在怀里,冲着周耀云吼:“周耀云,你要打就打我!我这条命反正也不打算要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周耀云作势扬手。 凌璐却突然撒起泼来:“周耀云!你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初你投资失败,害得整个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是谁拿了钱帮你度过难关?要是没有我、没有百家,你周耀云今天能站在这儿对着我们娘儿俩耀武扬威吗?” 周耀云忽然顿住,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的气势一下子降下来,“就是这不孝女自作主张、胡作非为,惹上了姜家。万一姜越动了怒,别说我们周家,就连你们凌家也逃不过这一劫!”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凌璐讥诮地笑,看周耀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他风行强,我们百家也不弱!姜越有再大的能耐,也搞不垮百家!反而妍妍闹这么一次,说不定能激得姜越逼他女儿跟那个小杂种分手!那小杂种要没了姜家做靠山,还拿什么跟我争?” 第612章 冬日暖阳55 姜煦没跟着姚希回城郊。 凌严一直不理她,她内心焦灼,又怕被父母看出,干脆离他们远远的“避难”。 市中心的房子她很久没住过了,但在她回国之前,姜越特意找人打扫干净了,方便她随时过去。 屋内如她料想的那般一片漆黑。 她懒得开灯,借助手机微弱的光芒,蹬掉鞋光着脚往里走。 经过客厅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回来了?” 姜煦被吓了一大跳,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沙发上,多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凌严?”姜煦激动得声音在飘,“你怎么来了?” 她给他留过自己家的地址,也告诉过他大门的密码,却没有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地独自出现在这里。 凌严起身,一步步地朝着她走来,最终在她身前站定。 “想见你。” 他伸手将她抱住,脸埋在她颈侧,嗓音比先前要低沉绵软许多。 姜煦拍拍他的后背,不用多问,就能猜到他情绪突然低落的原因。 “对不起。”她心里充满歉疚,“以后我一定跟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这事儿的确是她的错,不能怪凌严多想——毕竟所有看过那则视频的吃瓜群众都误会了她与宁睿的关系。 凌严的手臂收紧了些,极轻地“嗯”了一声。 姜煦的心脏抽痛了一瞬,罪恶感又多了几分。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她故意转移话题,以转换此刻略微尴尬的气氛。 “你找我的时候就到了。”凌严顿了半秒,语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以为你会在家。” 姜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前一个误会才刚刚解除,她可不想再来一个。 “我两个干妈给我接风,跟她们在外头逛了一天。”怕他不信,她还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喏,给你看照片!” 凌严却按住了她的手。 “我相信你。” 他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眸子在黑暗之中熠熠发光。 “煦煦绝对不会再抛弃我,对吧?” 姜煦曾经对他的“抛弃”,始终是扎在两个人心上的一根刺。 姜煦闭了闭眼,努力憋住汹涌的泪意,哑着嗓子承诺:“对。” 凌严唇角勾起,单手捏住她的下巴,轻柔缓慢地吻上她的唇。 “你可要……说到做到。”含混的话音融化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一时间,室内只余下暧昧而缠绵的喘息。 == 凌严过来得急,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姜煦给他叫了份外卖。 等待的时候,她想起来问他:“昨天晚上你跟我视频的时候,是不是不高兴?” 凌严承认得倒挺干脆:“是。” 姜煦坐直身体,与他面对着面,紧张而又认真地问:“为什么?” 凌严捏住她的脸,冷哼道:“还不是因为有人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还搞‘摸头杀’那一套!” 姜煦的眼珠子心虚得滴溜溜乱转。 她干笑着又道了一遍歉:“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过——”她忽的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613章 冬日暖阳56 正如凌严身边有凌璐安插的眼线一样,凌璐的身边,也有凌严的人——而且还不少。 前一晚的生日宴,与其说是为周梓妍庆祝,不如说是凌璐为自己拓展更宽的商业人脉。 因此,凌严派人将她盯得紧紧的。 却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 姜煦听得咋舌:“你和你姑姑这是在演《无间道》吗?” 商场的凶险诡谲或许比起《无间道》来,要更甚一些。 不过这些东西,凌严没必要跟姜煦细说。 “我们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他用一句话带过。 那是他的私事,姜煦不方便多问,但有一件事,她必须要跟他说清楚—— “以后你要是生我气了,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真诚,“我很笨,经常不懂你在想什么,也不想毫无头绪地瞎猜。如果有什么误会,我们一起努力解除;倘若真的是我犯了错,我也可以好好反省,早点哄你开心。” 凌严无声地盯住她,幽深的眸子里有许多情绪一一淌过。 “好。”他勾起一个笑,“我答应你。” == 外卖到得很快。 凌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姜煦窝在他身旁的沙发上,捧着手机回各个好友的消息。 虽然此刻网络上已经没有了那则绯闻的半点痕迹,但毕竟曾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她的朋友们都有所耳闻。 而崔婉瑜,是其中最为激动的一个。 “我的天!你居然跟宁睿传绯闻!也太凑巧了吧!” 姜煦不解,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卖掉了处女作影视版权的事吗?”崔婉瑜问。 姜煦自然是记得的。 “制作公司前天给了我一个男女主角的候选名单,宁睿的名字就在上面!”崔婉瑜把那份名单也顺带着拍照发了过来,男女主角各有三位候选人,按照制作方看好的顺序排列。 宁睿排在男主角候选人的第一位。 剩下的两个,姜煦都不认识。 “其实我也最中意宁睿!因为他是三个人里头最年轻最帅的!本来就刚刚高中毕业,演起高中生来毫无违和感!”崔婉瑜巴拉巴拉地夸了宁睿一堆。 姜煦皱着眉头盯着凌严的侧脸打量许久,回复她:“我觉得宁睿不太合适。” 第一,他长得跟凌严一点儿也不像;第二,他的性格外向开朗,与凌严的沉闷截然不同。 她很难想象,宁睿演绎出来的凌严会是什么模样。察觉到她的视线,凌严转过头来。 “怎么?”他挑眉问道。 “你觉得宁睿怎么样?”姜煦脱口而出。 听到“宁睿”这个名字,凌严的面色骤然变沉,眼神也逐渐转冷。 “你又想做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危险。 姜煦连忙摆手:“你别误会!不是我!” 她把自己与崔婉瑜的聊天记录拿给凌严看,“本来应该也问问你的意见的,不过我想,你可能不在意这些东西……” 凌严的确不太在意,可如果是让宁睿来扮演他—— 他抿着唇,用姜煦的账号回复崔婉瑜:“除了宁睿,谁都行。” 第614章 冬日暖阳57 这话显然不是姜煦的风格。 崔婉瑜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你是凌严?!” 凌严瞥一眼,把手机交还给姜煦。 姜煦坦坦荡荡地回:“刚才确实是他发的。” “我的天!!!”崔婉瑜的鸡血被打满,“你不是还在s市吗?难不成是凌严去找你了?omg!他是不是看到你和宁睿的绯闻,一怒之下就飞回去质问你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一些¥%#的事?你们俩现在该不会一起躺在床上吧?!” 她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越到后面,尺度越大。 姜煦的手被手机震得发麻,脸也因崔婉瑜大胆的发言而烧得通红。 “瞎说什么呢!”姜煦害羞地咬着下唇,拍了一张凌严吃饭的照片发过去。 谁知崔婉瑜不仅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这么快就结束了?凌严这么不行?” 姜煦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果断地关闭了微信,把手机扔到一旁。 “怎么?”凌严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扭过头来看她,“不聊了?” 姜煦被他问得莫名有点心虚,避开视线干巴巴地答:“不聊了,没什么好聊的。” 凌严挑眉:“那我们俩聊聊?” “聊……什么?”姜煦的心尖蓦地一颤,紧张得声线发抖。 凌严凑近了些,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旁,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 “我刚才看过了……”他的鼻尖抵着她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的眼底,声音比起平常似乎更低沉了些,也更加的蛊惑人心。 “你家里好像没有客房。” 姜煦住的是一套大平层,房间倒是不少,但因为她一年里待在这儿的时间不多,从未有客人上过门,她也就懒得去布置客房,任由多余的房间空着,以后好改装成自己专属的实验室。 “好像……是哎。”经凌严提醒,姜煦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 “所以……”凌严的语速放缓,幽黑的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今天晚上我睡哪里?” 他话里的暗示姜煦不是不懂,她也不排斥与凌严同床共枕,可……要她亲口“邀请”他睡到自己床上,她总觉得羞怯。 于是她垂下眼,躲避着他灼灼的目光,轻拍了两下身下的沙发:“喏,现成的地儿。” 她的声音轻得如蚊子哼哼,耳朵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凌严嫌弃得皱眉:“太短了,腿伸不开。” 沙发是姜煦自己挑的,北欧风格的布艺沙发。款式倒是挺文艺好看,但缺点也很明显——没法睡人。 她平时躺着看电视都得蜷着腿,更别提人高腿长的凌严了。 “那不然……”她犹豫了两秒,最终决定牺牲自己:“你睡床,我睡沙发?” 凌严“唰”的起身,爽快答应:“好。” 姜煦:????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我有点困,先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凌严离开得没有一丝留恋。 当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姜煦气愤地从沙发上弹起,火箭一样冲向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她大声叫道。 第615章 冬日暖阳58 凌严将房门重新拉开,双手抱臂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还有事?”他挑眉问道,眼里是淡淡的戏谑。 姜煦一手按住门板,中气十足地指责他:“凌严,你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哦?”凌严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了呢?” “你居然让我一个女孩子睡沙发!”姜煦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重重地戳了两下,越说越气:“哪有人这样的啊!” “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凌严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好笑地反问。 姜煦被他噎了一下,语无伦次地反驳:“我、我那不是跟你客气呢吗!” “行。”凌严点着头,把她让进房里,“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这样好说话,倒让姜煦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我……”她脚上似有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还不满意?”凌严停下,眉心微微皱起。 姜煦刚才不过是气他的态度,也不是真的想让他去睡沙发。他愿意把床让出来,她心里头堵着的那一口气顿时就下去了。 “你睡床吧!”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跨出一步,一条胳膊就从背后缠到她的腰间。 一股力道蓦地将她往后拽,下一秒,她的后背就贴上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别走。”凌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姜煦的心跳骤然加速,脸迅速红到了脖子根。 “干、干嘛啊?”她的身体僵硬得仿若一尊雕塑,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 “你舍不得我睡沙发,我也舍不得你睡沙发。” “既然如此——”他拖长了尾音,手臂渐渐收紧,“不如我们俩一起睡床上?” 姜煦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也……也不是不可以。”她的声音小得听不清,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凌严眨一眨眼,眸底被笑意充满。 “煦煦……”他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甜蜜的气氛被打破,两人都有几分失落。 “快接电话吧!”姜煦拍了拍凌严仍覆在她小腹上的手。 凌严不情愿地松开,转而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 手机屏幕因来电而自动亮起,“爷爷”两个字格外清晰。 他抿着唇,神情中能看出纠结的成分。 姜煦识趣地从他怀里挣脱,“我去洗澡啦!”她摆摆手,兔子一样跳到衣柜前,随手抓了一套睡衣就溜进浴室。 凌严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把电话接通。 “爷爷。”他恭恭敬敬地叫。 苍老却威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出:“我听说,你今天放了芹芹鸽子?” 凌严看一眼紧闭的磨砂浴室门,将音量压得更低:“爷爷,我跟您说过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这样藏着掖着,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老凌总轻嗤一声,语带威胁地说道:“我不干涉你恋爱,但你得清楚,如果你选的妻子不能让我满意,百家集团,我绝对不会给你。” 第616章 冬日暖阳59 姜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却不见了凌严的踪影。 “凌严?凌严?”她一路找出去,最终在客厅外的阳台上发现了他。 他背对着透明的玻璃移门,半趴在栏杆上,指间似乎有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凌严?”姜煦把门拉开,一股隐约的烟味伴随着夜晚的微风,蓦地钻进她的鼻腔。她忍不住皱眉,问道:“你在抽烟?” 凌严不慌不忙地把烟掐灭,镇定地说:“没抽,就点了一支。” 姜煦走过去,看到已经燃了大半的香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不过这并不是眼下的重点。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在此之前,凌严从未当着她的面抽过烟。他既然能够克制,说明烟瘾不大,不至于非得在这个时候来上一支,还要冒着被她抓包的危险。 凌严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他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姜煦被他盯得发毛,才幽幽地开口:“煦煦,我们公开吧。” “啊?”姜煦愣了一下,有点心慌:“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她的反应让凌严的心不断下沉。 “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握住她的手腕,骤然收紧的手指捏得她生疼。 起初她说怕她爸一时接受不了,他才同意暂时隐瞒两人的恋情,让她慢慢给她的家人做心理铺垫。可如今,他姑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了她的家人,且他们似乎也并未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他以为,她不会再有顾虑,可…… “不是啊!”姜煦急忙否定,“我爸妈、我干爹干妈,还有我最好的朋友都知道我们俩在谈恋爱啦!这不就够了吗?” “不够。”凌严沉声说,眼神竟透着几分执拗,“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其他男人的绯闻上热搜。” “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呢?”姜煦不懂,“除了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什么好处?” 她向来低调,不喜欢过多地暴露在大众面前。 因此这么些年来,知道她是风行集团“小公主”的人寥寥无几。 倘若她跟凌严公开,依照凌家的作风,必然会把他们俩推到风口浪尖,并将她的身份炒得人尽皆知——毕竟当年凌璐与周耀云联姻,凌家就是这么操作的。 “况且,我也不想成为百家与其他公司谈判的筹码。” 凌家曾借助周家的名气与地位,成功扭转了百家集团持续多年的颓势,使得百家重新跻身国内零售行业前列。 而周家的公司比起她爸的千行集团,还要差上许多。 凌严的身子重重一颤,脸上是不敢置信,以及……受伤。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唯利是图到连感情也能算计的人?”他哑着嗓子质问她。 “我没有说你!”姜煦回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又生气,“我就是……”她纠结地咬住下唇,垂着眼支支吾吾,“就是不相信你的家人。” 他的家人什么德行,凌严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承认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他爷爷的步步紧逼,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望进她的眼底,孤注一掷地发问:“如果我一定要公开呢?” 第617章 冬日暖阳60 姜煦被凌严逼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她不愿意面对公开恋情后接踵而至的麻烦,也不愿意面对他被拒绝后受伤的眼。 “如果你一定要公开的话……”她握紧拳头,内心挣扎着深吸了一口气。 凌严屏住呼吸,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四周静悄悄的,就连夜风拂过吹响树叶,都是那样的明显。 “如果你一定要公开的话……”姜煦重复一遍,闭上眼睛给出自己最终的答案:“那就公开吧。” 她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妥协后的无可奈何。 ——终究,她还是更舍不得他。 沸腾的血液在体内四处流窜,凌严冰凉的四肢也因此而有了几分暖意。 “煦煦……”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将姜煦用力地扯进怀里。 她的脸贴着他起伏不停的胸膛,耳边是他震如擂鼓的心跳。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突然之间,先前所有的委屈,仿佛全都消失不见。 “我没有安全感。”凌严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你那么好,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我很害怕。” 姜煦怔住,心尖像被针扎过,细细密密地疼。 “你也很好啊!”她急忙安慰他,“而且,喜欢你的人也有很多呀!” “我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我。”凌严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低下头认真地与她对视,“我在乎的,只有你。” 他的眼中是一片执拗的深情。 姜煦被他的眼神烫到,害羞得红了脸。 “我……”她忽然有些口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了的嘴唇,“我当然喜欢你呀!” “只喜欢我吗?”凌严较真地追问。 姜煦被他感染,也变得正色起来。她用手捧住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又清晰:“凌严你听好了,这辈子,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所以……”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浅浅地啄了一下,露出一个调戏得逞的狡黠笑容,“你以后不要吃醋啦~”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如今她一个字不少地全还给了他。 凌严的眼睛眨了眨,眼角竟泛起了微微的红。 “煦煦……”他的声音越发的沙哑,像是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姜煦茫然不解地抬头看他,不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那就不要控制呀!” 凌严的眸色幽幽转暗,其间似有暧昧不明的亮光隐约闪烁。 “你确定?” 姜煦点头:“确定!” 她的话音未落,两脚就陡然腾空。 凌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卧室的方向而去。 姜煦这才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对不起我错了!”她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讨好,“我刚才脑子不清醒!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还是控制一下自己吧!好不好!凌严!严严!宝宝!亲爱的!” 凌严却一言不发,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他一脚踹开虚掩着的房门,把姜煦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之上。 在她逃离之前,他覆上她的身体,鼻尖抵住她的鼻尖。 第618章 冬日暖阳61 姜煦躺在他的身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其间全是慌乱与恐惧。 她紧张地舔了舔唇,声音打着抖:“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但“第一次”毕竟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在她的设想当中,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而今晚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凌严直勾勾地盯住她,那饱含侵略性的眼神让姜煦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严严……”她瘪着嘴,哭唧唧地撒娇,“你别这样……” 凌严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闭了闭眼,眸中原本的暗色褪去,化作一片清明。 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在姜煦的唇上浅啄一口,随即撑着床面,直立起身体。 “我去洗澡。”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很快,里头就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床上。 姜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捂着自己狂跳个不停的心脏,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啊啊啊啊! 一通无声的呐喊过后,姜煦强迫自己闭上眼,努力在凌严洗完澡出来之前睡着——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时间已经不早,她又在外面逛了一天,这会儿沾上床,困意倒是真的一点点地席卷而来,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她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凌严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女人,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她还真是对他放心。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掀开被子躺在她的旁边。 因为刚刚冲了个冷水澡,他的身体透着一股子凉意。 甫一碰上姜煦,她就自动滚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环抱着他的腰,脸还在他的胸口上轻微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凌严将她抱住,窗外的月光一缕缕地透进来,恰好映出他脸上如水的温柔。 == 凌严比姜煦起得早很多,她才睁眼,他就已经把买好的早饭摆满了餐桌。 姜煦咬着肉包子,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直视凌严。 昨晚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醒得太晚,不必去面对在床上与凌严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凌严很自然地起了个话头。 姜煦答:“明天。” 她爸给了她三天的休整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天。 按照计划,她要在家里宅上一整天。 “那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回一趟凌家?”凌严又问。 “回凌家?”姜煦一怔,“见你家人吗?” 因为知晓了他家人曾经的所作所为,她对他们总抱有一股浓重的敌意,一提到他们,她就会神经紧绷。 凌严点头:“对。” 姜煦面露难色:“一定要去吗?” 凌严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只有我爷爷。”他说,“其他人都不在。” 姜煦心中的排斥稍稍减轻了些。 “你爷爷……对你好吗?”她问。 凌严如实回答:“不算好,但也不算不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只会追逐利益。而我现在,对他还有些用处。” ——换而言之,他爷爷对他可能还不错。 “那好吧。”姜煦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凌严的手,表情凛然得仿佛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我陪你去。” 第619章 冬日暖阳62 关于百家集团老凌总的传闻,姜煦曾听过不少——大多来自网络,偶尔家里的长辈也会聊一聊。 在她的印象里,老凌总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所有露脸的新闻照片里,他永远都不苟言笑,手下的员工对他的评价也全是诸如“严厉”、“苛刻”、“高高在上”这样的词。 所以,姜煦提前做好了在凌家冷场的心理准备。 但她没有料到,真实的现场气氛竟会比“冷场”还要糟糕。 == 凌家老宅通常只有老凌总夫妇与几个佣人在,可今天不知怎的,凌璐与周梓妍母女也出现在了这里。 姜煦一见到她们,就知道事情不妙。可来都来了,自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小严,你怎么把煦煦带回家了?”凌璐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慌张的表情不加掩饰。 凌严没搭理她,冲着坐在周梓妍身边的凌夫人叫了声“奶奶”,便又转头问候在门口的佣人:“爷爷呢?” 凌家的佣人对凌严十分客气,脸上虽没多少笑意,但一口一个“小少爷”叫着,礼节摆在那里。 姜煦想起他小时候在凌家的待遇,不免有几分唏嘘——凌家这一群人,倒是把“跟红顶白”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您看您是现在就上去,还是……”佣人不确定地问,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姜煦的身上飘。 凌严握紧了姜煦的手,“现在上去。” 佣人见他没有要与姜煦分开的意思,忽的现出几分为难,音量也压低了些:“小少爷,老爷只说让您去见他……” “没关系。”凌严牵着姜煦就要上楼,却被凌璐拦下。 “小严,爷爷既然说了只见你,你贸然带煦煦上去,多半会惹他生气。”她“善意”地提醒,笑得别有深意:“你不是最害怕爷爷生气?” 凌严冷漠地盯住她,反唇相讥:“姑姑不是最希望我惹爷爷生气?所以——”他往旁边挪开半步,绕过她继续往上,“我帮您实现愿望,您应该开心才是。” 凌璐被他噎住,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他们姑侄二人间的火药味很浓,姜煦生怕引起一场大战,始终小心翼翼、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下头贴着凌严装隐形人。 眼见着他们就要穿过所有“障碍”上到二楼,凌璐不甘心地冲周梓妍使了个眼色。 周梓妍立刻扑到了凌夫人的身上,扯着嗓子干嚎:“外婆!您可要为我和表哥做主呀!” 凌夫人向来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对着凌严时没有表情的脸,这会儿露出的慈爱与关切叫人忍不住咋舌。 “怎么啦我的妍妍?受什么委屈啦?说出来让外婆听听!” 周梓妍一扭头,将怨毒愤恨的目光投向姜煦。 “那个女的!不是个好人!”她用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她一脚踏两船,明明都跟表哥在一起了,还在我的生日会上勾引我的男朋友!臭不要脸!” 第620章 冬日暖阳63 之前周梓妍一直安安静静,姜煦总担心她要放什么“大招”;这会儿她作起妖来,姜煦反倒松了一口气——还是那么没杀伤力的小儿科。 凌夫人对周梓妍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她冰冷的视线从姜煦的脸上扫过,紧接着,便停在了凌严那边。 “凌严,妍妍说的是真的吗?” 凌夫人的音量不大,却饱含威严。 凌严握紧姜煦的手,迎着凌夫人的视线,不卑不亢地回答:“不是。” “表哥你别护着她了!”周梓妍故意刺激凌严:“她说不定都给你戴好多顶绿帽子了!” 凌严薄唇抿紧,幽暗的眼底闪着寒光。 察觉到他释放出来的冷意,姜煦悄悄地屈起食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周小姐,说话要讲证据的。”她笑吟吟地与周梓妍对峙,“我和宁睿的关系,昨天晚上我已经通过多种渠道澄清了,你如果一定要这么污蔑我,那我只能让我的律师来跟你谈了。” 周梓妍心虚了一瞬,但看到旁边凌夫人黑沉的脸,又重新有了底气。 “你别吓唬我!我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怕事!”她挺直了后背,梗着脖子,“你勾引宁睿就是事实!那天晚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姜煦我告诉你,你不要当了婊|子还在这儿立牌坊!我们凌家是不会让你这种贱女人进门的!” 周梓妍这一番话说得难听极了。 姜煦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甩到了一步之隔的凌璐的脸上。 “啪”! 凌璐的脸偏向了一边。 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伤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妈!”周梓妍很快地冲过来。 “璐璐!”凌夫人也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姜煦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 “虽然古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但凌璐阿姨,您女儿养成这样,您这个当妈的,多少得负点责任。所以这一巴掌,你受之无愧。” 凌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恼羞成怒地瞪着姜煦,“姜煦,我可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以下犯上!你不要以为你是姜越的女儿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姜煦懒洋洋地勾起唇角,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问:“您想把我怎么样?” 凌璐扬起了手。 然而在挥下之前,手腕就被凌严攫住。 与此同时,凌夫人也开了口:“璐璐,住手!” 凌璐诧异回头,却被凌夫人警告地瞪了一眼。 凌夫人藏好紧张的情绪,板着脸冲姜煦端起长辈的架子,说:“姜小姐,你打了妍妍妈妈一巴掌,妍妍刚才不懂事乱说话的账,就算是还了。不过,我们凌家虽然财富地位样样不及你们姜家,但也不至于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人受你欺辱而不反抗的地步。姜小姐,我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姜煦不怕凌夫人,也不怕凌夫人对她生出偏见。 她知道,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表现得乖巧伶俐,凌璐这一家子也不会让她和凌严好过。 她随凌严回来这一趟,本就不是为了见她们。 于是她说:“没问题,等我陪凌严见过了爷爷,我们立马就走。” 第621章 冬日暖阳64 “闹什么呢?”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姜煦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见周梓妍跟火箭似的,“噌”的一下窜上了楼梯。 “外公!”周梓妍大叫一声,哭哭啼啼地抱住了拄着拐杖站在二楼走廊的老凌总的手臂。 老凌总皱着眉,没搭理她。他暗含着压力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在姜煦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位是?”他问凌严。 凌严立即将姜煦拉到自己身边,郑重其事地介绍:“我女朋友,姜煦。” 老凌总的眉心皱得更紧,看向姜煦的目光中带了些许的审视。 “是真的女朋友,还是带回来搪塞我的?” “真的。”凌严与姜煦十指紧扣,语气坚定不动摇。 姜煦连忙挽起一个笑。她的长相是清冷挂的,但笑起来,又格外甜。 “爷爷您好,我叫姜煦。”她大大方方地迎上老凌总略带不满的犀利目光,声音清甜洪亮:“您或许听说过我爸爸的名字——他叫姜越,千行集团的姜越。” 老凌总有一瞬的诧异。 他用眼神向凌严求证,只见凌严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老凌总重又开口,语气比先前要和缓许多,“你和我们家小严,是幼儿园同学?”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当年家中保姆因凌严而与千行集团总裁夫人发生的摩擦,他至今都记得。 那时他很是惶恐了一阵,幸而对方并未斤斤计较,可惜凌严与千行集团总裁千金的友谊就此断掉,他与家人也没能够如愿以偿地攀上“高枝”。 可谁知…… “是。”姜煦笑着点头,话也捡好听的说:“难为爷爷还记得我。” 老凌总怪责地瞪了凌严一眼,“你怎么不早说?”旋即,他又和善地看向姜煦,“小严没说今天要带你一起回来,我没提前让厨房准备你喜欢的菜,不然……咱们一块儿出去吃?爷爷请你!” 他这脸变得着实有些快。 好在姜煦适应良好,端着始终如一的得体微笑,委婉拒绝了他过于热情的邀请:“不用了爷爷,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老凌总眼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行,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被冷落半天的周梓妍扯了扯老凌总的袖子,以唤回他的注意。 “外公!”她泪眼婆娑地控诉:“您别被那女的骗了!她抢了我男朋友!刚刚还打了我妈一巴掌!还跟外婆顶嘴!她可不要脸了!” “胡说!”然而老凌总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挥手甩开了周梓妍缠着他的手,“小煦可不是那样的人!” 老凌总的反应出乎了姜煦的意料,但看凌严、凌璐以及凌夫人波澜不惊的脸,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惊讶。 只是凌璐与凌夫人都有一些愤恨——不知是冲老凌总,还是冲姜煦。 “小煦啊,你别跟我这外孙女一般计较。”老凌总好声好气地安抚姜煦,“她被她爸妈惯坏了,打小就任性,脾气坏得很!” “外公!”周梓妍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被老凌总的眼刀冷冷一扫,又胆怯地住了嘴。 “倒不是我想跟她一般计较……”姜煦微微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向老凌总抱怨:“是这小姑娘始终不肯放过我。明明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她却不听。” 老凌总眼神瞬间转冷,盯着周梓妍问:“小煦说的是真的?” 周梓妍打着哆嗦,在老凌总面前又不敢扯谎,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凌璐。 凌璐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姜煦就在这里,她没法撒会被当场戳破的谎,可真要承认了周梓妍的错误……以她爸的行事作风,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周梓妍推出去,以换取姜煦的好感。 “这就是一个误会……”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上的巴掌印依然明显,“况且,我已经受了姜小姐一巴掌,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吧!” “我是想揭过的。”姜煦看向周梓妍,“就是不知道周小姐……” 周梓妍哪怕再恨姜煦,这会儿也不敢跟她硬杠到底。 “揭过就揭过!”她粗声粗气地说,用音量来填补自己不足的底气。 “行。”姜煦点头,“既然周小姐诚心想要揭过,那就跟宁睿一样开个直播,郑重地向我和宁睿道歉,并把事情解释清楚——包括是你找人上传那则视频的事。” 第622章 冬日暖阳65 视频上传者的信息,姜越虽然着手在查,但结果还没有给到姜煦。不过那一晚在生日宴会上,她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解释清楚了自己与宁睿的关系,依然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她能够想到的就那么几个。加上宁睿在直播中说的那一番话,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与周梓妍有关。 很显然,周梓妍并未料到这么快就会查到她的身上,短暂的几秒傻眼过后,立即慌张地否认:“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才没有叫人上传视频呢!一定是你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看不惯你!” 凌璐也着急地帮周梓妍辩解:“姜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说视频是妍妍找人上传的,你有证据吗?” 这还真难住了姜煦。 不过她不会给这对母女占上风的机会。 “证据我当然有。”她面色如常,甚至还流露出些许胜券在握的自信,“如果你们一定要看的话,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跟你们对质。” 她自打升入初中以后,就不爱用这种“狐假虎威”的低劣手段吓唬人了。可对付凌家的人,要不搬出她爸来,她就只有受欺负的份。 果不其然的,凌璐母女被成功唬到,就连老凌总,也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看着自己女儿和外孙女被姜煦噎得哑口无言的仓皇模样,老凌总心头的怒火烧得愈发的旺了。 “你!”他指着周梓妍,“现在就按照小煦的要求,开直播道歉!我在旁边盯着!小煦不满意就不许停!” “外公……”周梓妍噙了一眼框泪水,不敢置信地瞪着老凌总。 凌璐想帮周梓妍求情,然而被老凌总眼风一扫,又讪讪地闭上了嘴。 “快点!”老凌总扬了扬手里的拐杖,作势要往周梓妍的背上招呼。 周梓妍连忙躲开,跑到凌璐身后,大声叫道:“我不道歉!死也不道歉!你们别想逼我!大不了以后我不来这里了!反正我也不是凌家人!” 她这话一出口,老凌总还没反应,凌璐先转身给了她一巴掌。 “谁许你跟外公顶嘴的?!” 凌璐气得直抖——倒不是因为周梓妍对她爸不敬,而是因为担心她爸一怒之下把百家直接交给了那个小杂种。 周梓妍从小到大没挨过凌璐的打,这会儿是真的被打懵了。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地哭嚎起来,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 “我要跟你们断绝关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妍妍!”凌夫人追了两步,回头命令家里的佣人跟出去拦下她。 “让她走!”凌璐却说,语气狠绝,“我看她能走到哪里去!” 凌夫人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劝道:“妍妍毕竟年纪小,又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姜煦轻笑着插一句:“奶奶,我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和妍妍一样,也是爸妈掌心里的宝呢~” 听出她话里似有若无的威胁,凌夫人当即收了声。 老凌总沉着脸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厉声道:“她既然想跟我们凌家断绝关系,那就断绝吧!但在那之前,她必须给小煦道歉!凌璐,你去把她给我带回来!不然,你们母女俩一起滚!” 第623章 冬日暖阳66 这事儿要只是姜煦与周梓妍的个人恩怨,看在老凌总这般维护她的份上——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多半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凌家那三人着实欺人太甚,且两位长辈针对她实质是冲着凌严,她便难以咽下这一口恶气,铁了心要替凌严报复一回。 凌家老宅虽不说地处偏僻,但顶级富人聚集的地区,公共交通自然没有别处发达。周梓妍刚满18,还没拿到驾照,只能对着车库里停着的一排豪车干瞪眼。 凌璐很轻易地逮住她,却没有急着将她“押”回去。 “妍妍,你别闹了。”毕竟是自己放在掌心疼了十八年的女儿,哪怕刚才再生气,一见到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凌璐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周梓妍的情绪仍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闻言再度爆发:“我没有闹!明明是那个贱女人在闹!你们却都护着她!帮她说话!” “妈没有护着她……”凌璐试图去抓周梓妍的手,却被她避开。 “我要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接我!我还要告诉他,你们凌家人全都欺负我!我要让他跟凌家也断绝关系!”周梓妍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喊叫变得沙哑,模样格外的狼狈。 她这一番话说得过于任性了,凌璐神色转冷,没有阻止她掏手机的动作。 “打,你赶紧打!”凌璐冷笑,“等你爸知道你又把姜煦得罪了一遍,你看看他是会来接你回家,还是跟上次一样,把你一顿毒打!” 那一晚的经历周梓妍印象深刻——不,应该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在想起来,她全身上下仿佛仍旧在疼。 手机屏幕上,是翻到一半的通讯录。 周梓妍咬着下唇,手指轻轻一划,重又退回了主界面。 “那我也不要向那个贱女人道歉!”她梗着脖子,极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你以为我能咽下?”凌璐不屑地轻嗤一声,“现在是你外公让你道歉,你要是不听,他就会剥夺我的继承权。周梓妍,你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愿意让本来属于你的财产,落入凌严那个小杂种的手里吗?” 周梓妍的脑袋哪怕再转不过弯,此刻听完凌璐的话,也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不愿意道歉,但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笔财产飞走。 吸了吸鼻子,她总算冷静下来。 “我去道歉。”她说。 凌璐的脸上终于现出了欣慰的笑。 她摸了摸周梓妍的脑袋,夸奖道:“真是妈妈的乖女儿。” == 姜煦与凌严早在老凌总的招呼下下了楼,凌璐母女进来的时候,他们三人正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饮茶聊天,凌夫人则面无表情地作陪,一句话也不说。 凌璐牵着周梓妍的手,把她引到姜煦面前。 “煦煦,妍妍来跟你道歉了。”凌璐也一改先前的盛气凌人,舔着笑脸将身段放低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因此而集中到了周梓妍的身上。 姜煦端起一个甜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好啊。”她说。 第624章 冬日暖阳67 虽然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周梓妍真正面对姜煦的时候,一口气仍无法轻易地咽下。 她死死地瞪着姜煦,被咬到发白的嘴唇不住颤抖,半晌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老凌总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凌璐见状,暗暗地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周梓妍的神智清明了些许。 “对不起!”她恶狠狠地说,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威胁。 姜煦没搭理她,而是转头看向老凌总,问:“爷爷,您觉得……我该接受吗?” 周梓妍的毫无诚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凌总自然说不出要求姜煦接受的话。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命令周梓妍:“按照煦煦说的,开直播,郑重道歉!煦煦不满意,你就别想蒙混过关!” “我不要!”周梓妍情绪激动地拒绝。 凌璐也为她求情:“直播就算了吧?妍妍还是个孩子,网上那些人说话那么难听,她受不了……” “她受不了,我就受得了?”姜煦轻飘飘地反问,笑容里藏着刀子,“凌阿姨,要不要我给您看看,网上那些人都是怎么骂我的?” “我承认,是妍妍不懂事,我向你道歉,妍妍也向你道歉!我们会在物质上给你补偿!你就放过妍妍,行不行?”凌璐努力藏好心中的恨意,低声下气地向姜煦讨饶。 “行。”姜煦点头。 凌璐正松一口气,忽的又听她说:“今天周梓妍可以不直播道歉,不过改天可能就得换周叔叔和凌阿姨当着各大媒体的面向我道歉了。” 凌璐愣住。 她与周耀云结婚近二十年,仗着凌家的权势,从未怕过他。 可如今因为周梓妍,她爸已经与她产生了嫌隙。倘若今天的事被周耀云再知道……那后果她不敢去想。 于是她很果断地,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妍妍,直播,道歉!”她强行抢走周梓妍的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 周梓妍狼狈的脸立刻出现在了镜头中。 她尖叫着捂住脸,想要逃跑,却被凌璐命佣人抓住。 周梓妍经常在微博上炫富,收获了一批数量不小的粉丝。因此她的直播一开,就有不少人观看。 许多不明所以的粉丝问:“大小姐怎么了?” “被绑架了?” “要帮忙报警吗?” 姜煦从凌璐手里拿过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各位网友中午好。我叫姜煦,这两天挺出名的,相信大家对我都不陌生。”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片“????”。 “姜煦?跟宁睿传绯闻那个?” “怎么跑大小姐直播间了?” “我记得大小姐说过喜欢宁睿的,这是……情敌线下约架了?” “看起来是大小姐输了。” “姜煦牛逼啊!” …… 姜煦扫过这些弹幕,眉心微微皱起。 “我现在在周梓妍的外公家里,她妈妈和外公外婆都在,我们俩没约架。”她对着凌家众人拍了一圈,“之所以开这个直播,是因为周梓妍和她妈妈有话想对你们说。” 周梓妍现在情绪激动,不肯开口说话,姜煦只能指望凌璐来澄清事实真相。 凌璐骑虎难下,被老凌总一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姜煦和宁睿的视频是周梓妍出于嫉妒指使人上传的,他们俩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亲密关系,请大家不要误会。周梓妍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向姜煦道过歉了。为了防止不实绯闻进一步扩散,我们决定开这一场直播说明情况。” 她刚说完,姜煦就关闭了直播。 网友们的发言她看了一些,惊讶的占了多数,当然也有骂周梓妍的。 至于之后事态会怎样发展,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了。 老凌总问姜煦:“煦煦,你满意吗?” 姜煦“大度”点头:“满意。” “那就好。”老凌总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然而这点笑容转瞬即逝。 “你们俩——”他用拐杖点了点凌璐与周梓妍,又指向大门口,“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给我滚出去!” 第625章 冬日暖阳68 凌璐母女俩走后,气氛虽仍旧诡异,但比起之前要和谐了许多——除了凌夫人饭吃到一半称身子不舒服中途上了楼。 老凌总对姜煦这个未来孙媳妇相当满意,言语间处处透着想要凌严早点把她娶回家的讯息。 凌严却没有贸然去接他的话,而是时刻留意着姜煦的反应,生怕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幸好,她始终是笑着的。 那笑容虽不能说是完全发自内心,但也看不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一顿饭吃完,老凌总想留姜煦继续喝茶聊天,被凌严拒绝:“她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今天得提前做些准备。” 姜煦点头附和,甜笑着加上一句:“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老凌总这才勉强放他们离开。 出了凌家老宅,姜煦吐出一口浊气。 “感觉跟打仗一样。”她望着天苦笑。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被人握紧,姜煦转头,对上凌严那双深沉的眼。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可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与眼底划过的暗光泄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姜煦屈起食指,轻轻地在他的掌心挠了挠,撒娇一般地安抚他:“你放心,我很英明的,才不会搞‘连坐’那一套~” 凌严的嘴角松了松,问她:“现在去哪儿?送你回家?” 姜煦摇头,“去看个电影?” 她与凌严在一起的时间有限,还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像模像样地约会过。 “我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可能以后都会非常忙,今天不看的话,就没机会了。” “好。”凌严带姜煦去了距离最近的电影院。 姜煦选了一部时间合适的烂俗喜剧,买了爆米花可乐,跟凌严手牵着手进了放映厅。 周末的下午,来看电影的人不少。 为防止打扰到旁人,姜煦与凌严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们俩坐在最后一排的边上,前面恰好也是一对情侣——年纪看起来不大,大约刚刚二十出头。 这对小情侣比他们要腻歪许多,甫一坐下就搂搂抱抱,互相投喂着小零食,双方口中黏糊的情话不断。 姜煦听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荧幕,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影片上。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姜煦视线下移,看到那只手的掌心里,捧着几颗圆滚滚的爆米花。 “吃吗?”凌严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她的左边传来。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姜煦的脸蓦地一红。 她速度极快地低头,将散发着浓浓奶油香气的爆米花从他掌心衔起,柔软湿润的唇避不可避地碰到了他干燥温暖的掌心。 凌严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震了一震,幽深的眸子在黑暗的放映厅内竟明亮得有些诡异。 姜煦只顾着害羞,对于他的变化毫不知情。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凌严立刻又从桶里抓了一把爆米花,再度送到她的嘴边。 姜煦:“……” “哎你们谈恋爱能不能换个地方?酒店不够你们亲热吗?非要来公共场合脏别人眼?这还有小孩子呢!”旁边的大姐大声骂道。 姜煦一惊,连忙把凌严的手推开。 然而等定下神来才发现,大姐骂的是前面那对已经抱着亲上了的小情侣。 第626章 冬日暖阳69 小情侣年轻气盛,被大姐骂了不仅没安分,反倒与她起了激烈的争执,双方差点打起来。 姜煦帮着劝了半天架,最终还是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进来,这一场冲突才平息。 等放映厅重归宁静,姜煦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下意识地往远离凌严的那边挪了挪——她可不想挨骂。 明明是在黑暗之中,凌严却清楚地瞥见了她的动作。 眼皮垂下半截,他把一桶爆米花都放进她的怀里。 “你吃吧。”他的音调平平淡淡,听不出起伏。 == 电影结束,观众有秩序地离场。 因为坐在最后,姜煦一直等到前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走吧~”她向凌严伸出手。 凌严轻“嗯”一声,却没有去牵她的手。 “这里路窄,你走前面。”他说。 姜煦瘪嘴,不情不愿地踏着台阶往下。 一出放映厅的门,她立马转身将他的手握住。 “嘻嘻~”她冲着他娇笑,拉着他的手晃啊晃,“得把我们家严严牵好了,不能再弄丢了~” 凌严一怔,抿成直线的唇骤然松动。 姜煦见状,避开人群将他带到角落。 她费劲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会难过的。”她小心翼翼地撒着娇,眼角眉梢全是讨好。 小心思被她看穿,凌严狼狈地别开脸去。 “我……”他的喉头哽住,想要说“没有生气”,但又不太甘心。 舔了舔唇,他从喉咙管里艰难地挤出声音:“你刚才……不想靠近我……” 姜煦愣了半秒,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也太小气了吧!”她斜着眼睨他,眼神中的揶揄丝毫不加掩饰。 凌严的脸一红,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姜煦抬手捏住他的脸,蹂躏半天过足了手瘾才解释:“我不是不想靠近你,是怕被旁边的姐姐骂~我脸皮薄,可不像某些人——” 她促狭地拖长了尾音,凌严的脸顿时红得更加厉害。 他将她作乱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来,紧紧地困在掌心。 “我饿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找地方吃饭。” 姜煦见好就收,撇了撇嘴,没再继续取笑他。 “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 然而屏幕上显示的十多通未接来电与数十条微信消息令她一时间有些心慌。 “妈,怎么了?”她最先回了她妈的电话。 姚希的语气是出乎她意料的平静:“你今天跟小严去他家里了?” 姜煦的眼皮跳了跳,问:“您怎么知道?” 姚希沉默片刻,问她:“你和小严还在一起吗?” 姜煦瞄一眼凌严,心更慌了。 “在。” “你们现在回家,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们。”姚希没有解释太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见姜煦脸色不好,凌严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阿姨找你有事?” 姜煦点头,“我妈让我们俩现在回去见她和我爸。”她紧张地抓紧凌严的手,“我有点害怕。” 第627章 冬日暖阳70 凌严把车开得飞快。 姜煦心神不宁地打开微信。与她父母那边肃穆的氛围完全不同,微信上的一群朋友发来的全是祝贺。 崔婉瑜是里头情绪最激动的一个:“啊啊啊啊啊!姜煦你果然是个不声不响做大事的人!昨天凌严才回s市,今天你们居然就订婚了!” 姜煦看得一头雾水,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订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崔婉瑜很快甩过来一个微博链接,某家正规媒体的官方认证账号两小时前发布了一条新闻,称千行与百家即将“联姻”,未来可能会打造一个谁都无法超越的商业帝国。 在更加详细的新闻内容里,除了有姜煦、凌严携手离开凌家老宅的照片以外,还有记者对所谓“知情人士”的采访。 “知情人士”透露:姜煦与凌严已经分别见过了双方家长,此次前去凌家老宅,也是为了和老凌总商讨具体的订婚细节。 “行了!你就别瞒我了!这条微博已经被所有大型媒体转载了,热搜也挂到了榜首,基本上全网都知道你和凌严要订婚了!”崔婉瑜干脆发了语音过来,义正言辞地指责姜煦“不够仗义”。 姜煦开了免提,崔婉瑜的声音也传进了凌严的耳朵里。 他疑惑皱眉:“订婚?” 姜煦小声解释:“网上在传。我妈让我们回家,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凌严的眉心霎时拧得更紧。 他们俩的对话全被崔婉瑜听了进去。 “我去!不是吧?你们俩真没订婚?”她拍桌大叫,语气里是全然的失望以及不甘心。 “没有啊。”姜煦无奈回答,“我们今天确实去了一趟凌家老宅,但只是去见一见凌严的爷爷,压根没人提到订婚。” “那那个什么‘知情人士’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呢!”崔婉瑜气愤地抱怨,“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 姜煦抿唇,心情比起之前更加糟糕。 她与凌严去凌家的时候,老宅里没有外人。她可以肯定,这一系列的操作——包括偷拍、爆料,全都是凌家人所为——说不定还是老凌总亲自授意。 毕竟当年凌璐与周耀云从谈恋爱到订婚再到结婚,也是同样的一套流程。 她不喜欢凌家带有目的的高调,但为了凌严她可以忍下。 ——她父母却不一定能。 万一他们因此要求她与凌严分开…… 姜煦把目光投向凌严。 他优越的侧脸线条一如往常,紧绷的下颌线为他平添了几分森冷的气质。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稍稍偏过脸来。 她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凌严一怔,面上的寒冰融了几分。 “我会给叔叔阿姨一个交代。”他的右手覆上她的手背,传递给她些许安定的力量,“全部的后果交给我来承担,你别害怕。” “我不是怕这个……”姜煦嚅了嚅唇,一口气哽在喉头叹不出来,“凌严……”她反握住他的手,犹豫几秒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第628章 冬日暖阳71 姜越与姚希坐在院子里品茶。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姚希放下茶杯,扭头望一眼。 “回来了。”她对姜越说。 姜越挑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挺快。” 他们俩谁都没有起身,甚至没有过分地留意院子另外一头的动静——直到姜煦与凌严手牵着手站定在他们面前。 “妈、爸。”姜煦怯怯地叫。 凌严的表现比她好一点,依旧冷静大方:“叔叔、阿姨。” 姚希应下,指着空出来的两把椅子说:“坐吧,别站着了。” 姜煦偷瞄不曾赏过他们半个眼神、垂眸老神在在喝茶的姜越,腿仿佛僵住了,怎么都迈不出去。 姜越这才把目光转向她。 看到她摆出的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他忍不住嗤笑一声,问:“现在知道害怕了?” 姜煦立刻瘪起了嘴,硬生生给自己掐出了满眼的泪光。 “爸——” 然而她刚开口,就被姜越打断:“得了,别给我来这一套。” 从以前到现在,姜越认真跟姜煦生气的次数不多,而每一次,都会败在她的“眼泪攻势”之下——当然,前提是她得真被他给吓哭。 姜煦悻悻地收了声,咬住下唇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姜越视若无睹,语气淡然:“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看的是凌严,目光倏地变得犀利。 凌严不躲不闪,正面迎视他,答得不卑不亢:“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定会尽快给叔叔、阿姨以及煦煦一个满意的答复。” 谁知姜越竟不耐烦地挥一挥手,颇有些不满地说:“我不是问这个。” 凌严愣住,姜煦也一脸茫然。 “你带煦煦回凌家,是去做什么?”姜越盯紧了凌严,仿佛能叫他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凌严迟疑半秒,选择如实以告:“让我爷爷见一见煦煦,好断了他继续给我安排相亲的心思。” “你之前没告诉他你在和煦煦交往?”姜越的声音沉了沉,像是掺了冰渣。 凌严被他问得有片刻的怔忪,但很快,又沉着应道:“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的!”意识到凌严打算揽下所有的过错,姜煦急忙为他辩解:“跟凌严没有关系!是我不想公开的!” 在周梓妍的生日宴上,她同姚希曾就此聊过一回,姚希也帮忙作证:“这事儿你确实误会小严了,是你女儿想得太多,不能怪小严。要你女儿愿意早点松口,最近的许多麻烦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说到这里,姚希嗔怪地瞪了姜煦一眼。 姜煦心虚地低下了头,喃喃道:“对不起……” 凌严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再度开口:“是我做得还不够,不能让煦煦毫无顾虑公开我们的关系。” “没错!”姜越点头,很自然地把“锅”甩给了他,“煦煦一向思虑严谨,她不愿意公开,肯定是因为对你不满意。” “不……”姜煦正要否定,被姜越凉凉的视线一扫,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姜越抿一口茶稍稍润了润喉,冷不丁地提问:“你们俩以后有结婚的打算么?” 第629章 冬日暖阳72 姜煦被他问蒙了,两眼瞪大、嘴巴微张,愣在了当场。 凌严比她要镇定,面上无波无澜,只是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似乎又变得幽深了些。 他转头看向姜煦,见她迟迟不说话,唇线慢慢绷直。 他们俩的反应均被姚希与姜越看在眼中。 “煦煦。”姚希点了自家女儿的名,“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姜煦身子一震,“啊?”一双眼睛慌张地乱瞟,但在察觉到凌严眼里的不安与失望后,竟奇异般地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 她与凌严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 她以为,至少还要过个两三年,他们才会讨论结婚相关的话题。 甚至,她都不清楚,她与凌严的恋爱,能不能持续到那个时候。 可在当下,她想,倘若凌严现在就向她求婚,她应该会答应。 不管他家里人怎样、她家里人又怎样,他喜欢她、她喜欢他,他们俩想要在一起,这就够了。 于是她说:“结婚……当然是要结婚的。” 听到她的答案,凌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握紧她的手,怀揣着她给的巨大勇气、坚定地表态:“如果不是以结婚为前提,我绝不会去招惹煦煦。” “好。”姚希点头,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姜越轻哼一声,在姚希的眼神威胁下,又不情不愿地把尖刻的话咽回腹中。 “既然你们迟早都是要结婚的,不如就尽快办了。”姚希的话轻飘飘的,却如同惊雷,炸得姜煦与凌严不知所措。 “什么意思?”姜煦呆呆地问。 姜越没好气地瞪凌严,“你们凌家发那种新闻稿,不就想达到这个目的么?” 凌严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叔叔……”他想要解释,却被姜越不耐烦地挥着手打断:“你别说话,听我说。” 凌严立即闭上了嘴。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姜越冷笑,“那种拙劣的小伎俩,不是你能使出来的。” 姚希一点情面不留地拆他的台:“你要夸小严,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 姜越被她噎得脸上泛起丝丝的红。 “谁夸他了!”他嘴硬道,“行了!说正题!”他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凌总既然想让你们早点结婚,我就遂了他的心意。凌严,你问问你爷爷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两家人见一见,好好聊一聊你们的婚事。” 姜越这反应过于反常了。 要换其他时候,他被人这么“阴”一场,必须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可今天……他未免太好说话了些。 姜煦向姚希求助,姚希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小严。”姚希开了口,却是下的“逐客令”:“你先回去跟你爷爷通个气,我们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凌严知道他们有话要与姜煦单独说,便识趣的没有久留。 他轻轻捏了捏姜煦的手,说:“我走了。” 姜煦瘪着嘴,不舍地摆了摆手,“那你路上小心。” “嗯。”凌严抿出一个笑来,“晚上我再找你。” 第630章 冬日暖阳73 凌严一走,姜煦骤然放松下来。 她拉开椅子在姚希身旁坐下,笑得一脸狗腿。 “妈,你们不生气?” “凌家那样算计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不生气?”姚希捏着她的脸,轻轻咬牙:“但我们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凌家是凌家,凌严是凌严,他没有参与,我们当然不会迁怒。” 姜煦笑得更谄媚了些:“我爸妈最英明了!” 姚希松开手,翻了个白眼。 “不过……”姜煦舔舔唇,迟疑着问:“你们真打算让我和凌严立刻结婚啊?” “凌家风声都放出去了,我们不至于当众打他们的脸。”比起对着凌严时,此刻姜越的语气要温和许多,“毕竟百家集团以后还是得由凌严来继承,败坏了他们的名声没有任何好处。” 两家联姻的新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凌家那边放的,倘若姜家出面“辟谣”,难免会让凌家下不来台。有些投机倒把的人,甚至有可能会故意给凌家使绊子,好向姜越“邀功”,换取与千行集团合作的机会。 如果姜煦没有与凌严结婚的打算,这样的局面倒是姜越喜闻乐见的。然而在女儿的幸福面前,他那因凌家的小心思而生出的愤怒则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了。 “百家集团不一定由凌严继承吧……”姜煦的眼前蓦地浮现出凌璐那张歇斯底里的脸,“凌严的姑姑不还盯着呢么……” “这就是我们要求和凌总‘谈一谈’的目的了。”姜越勾起唇角,一派成竹在胸,“百家集团如果不是由凌严继承,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 凌家想要借千行的势令百家壮大,必然得做出一些牺牲。 对于老凌总来说,牺牲掉一个女儿,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姜越的双眼倏地眯起,嗓音森然:“我还有帐要跟凌璐一家算呢。” 姜煦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我和宁睿的绯闻?” “嗯。”姜越已经拿到了所有的证据,那一则视频正是周梓妍指使人上传的。在网络上带节奏骂姜煦的水军,也是周梓妍花大价钱雇的。 “那个……”姜煦为难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就算了吧!我今天在凌家已经自己处理完了。” 凌璐替周梓妍向姜煦道歉的视频现在传得全网都是,要不是姜凌两家联姻的新闻更加劲爆、压过了她们的风头,周梓妍恐怕还在被千万网友唾骂。 “而且,我也答应了凌严的爷爷,让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以后再不追究了。” 大概是科研做得久了,姜煦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不希望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要不是周梓妍跟疯狗一样一直追着她咬,她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你要是再出手,就真的是没完没了了。”她恳求姜越:“爸,你就让我清净清净吧!” 姜越沉吟片刻,“行。”他选择了妥协,“我可以不动凌璐和她女儿,但我们的态度,必须得让凌总知道。该怎么选择继承人……我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第631章 冬日暖阳74 凌严回了凌家没多久,老凌总就亲自给姜越打了电话。 两人和和气气地聊了好一会儿,愉快地敲定了两家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隔天,姜煦正式进入旗峰,以“姜工”的身份开始了自己的社畜生活。 旗峰的汽车研究所里半数以上是与姜煦年纪相仿的、从国内外顶级学府毕业的高级工程师和研究员,其中有不少都听说过姜煦的名号,对她的到来也表现出了极其热切的欢迎。 上班第一天,同事们硬是攒了个局,要与姜煦熟悉熟悉。 姜煦自然不会拒绝。 饭局定在了旗峰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旗峰地处海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之一,周边的餐厅档次普遍高于平均水平,不少公司老总也爱领着人过来吃饭应酬。 好巧不巧的,姜煦就遇上了周耀云。 说“遇上”,可能不够合适。准确一点,应该是她单方面的看见了他,以及他“金屋藏娇”的小姑娘。 科研人员大多不怎么喝酒。 饭桌上,姜煦被新同事灌了快半瓶果汁,中途实在憋不住,出去上了趟厕所。 回来的路上,恰好某间包房的门被某个醉鬼不小心撞开。她不经意的一瞟眼,便看见了周耀云。 周耀云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怀里抱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羞答答地依偎着他的胸口,周耀云低下头来与她说话,眉眼间透着几分别样的温柔。 在门打开的瞬间,那小姑娘仿佛惊弓之鸟,以极快的速度弹起,收敛起脸上羞涩的表情,直挺挺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至于周耀云,则一脸警惕地瞪着误入的醉鬼,厉声斥道:“你是什么人?!” 姜煦赶紧闪身躲到一边,避免被他发现。 散场后,凌严开车过来接她——姜煦以为今天要喝酒,中午便定下了这位免费的“代驾”。 “你先等等,咱们别急着走。”她指使着凌严,把车开进中餐馆的停车场。 “还有事?”凌严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吩咐的去做。 “你认识你姑父的车吗?”姜煦问他。 “我姑父?”凌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就是周耀云。”姜煦说。 “哦。”凌严点头,“认识的。” 他本人对凌璐一家子的关注不多,奈何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周耀云开的车他见过几次,车牌号从第一位到最后一位,他都能倒背如流。 “那你找找,这里有他的车吗?”姜煦指着外头停着的车说。 凌严开车在停车场里转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那辆有几分眼熟的黑色大劳。 “周耀云也在这里?”他问姜煦。 “对呀~”姜煦神秘一笑,“不只有他呢~咱们在这儿等一会儿,说不定能看到一出好戏~” 大约过了一小时,周耀云才和一群人现身停车场。 那小姑娘仍跟在他身边,但始终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两人表现得规规矩矩,不见半点包房里的亲昵。 姜煦轻啧一声,不由感叹:“还挺谨慎!” 凌严不解:“嗯?” “周耀云旁边那小姑娘,你知道是谁吗?”姜煦问。 凌严定睛看一眼,答:“是他去年新招的秘书。” 他的话音刚落,周耀云就与那小姑娘一左一右的同时上了大劳的后座。 “只是秘书?”姜煦又问。 “根据我目前得到的情报,他们俩没别的关系。”凌严顿一顿,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我姑姑盯周耀云比我紧得多,周耀云要真的出轨,家里绝对没这么安静。” 姜煦闻言,笑得高深莫测:“那可不一定。” 第632章 冬日暖阳75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耀云藏得再好,只要有心人想深挖,就一定能够挖出点什么。 ——最起码,当时包房里与周耀云同场的还有好些个人。那些人全都是他婚内出轨的见证。 但周耀云既然敢把小三带到他们面前,说明他们的关系比寻常的朋友还要亲密。想要撬开那些人的嘴,很难,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于是,姜越亲自攒了个局,邀请了除周耀云外当天在场的所有人。 姜越的面子,没有人不给。 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也有坚定地站在朋友那边守口如瓶的,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好几个人纷纷倒戈,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姜越拿到周耀云出轨的证据。 两天后,那群人与周耀云的另一场聚会还没散,姜越的邮箱里就陆续收到了好几封邮件——全是周耀云与小三亲热的照片和视频。 姜越顺手转发给了凌严。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两家人见面的那一晚。 地点是老凌总定的,在海市最高的云顶餐厅,底下就是车水马龙的跨江大桥以及灯火通明的江滩,夜景格外漂亮。 “最近海市在搞什么‘旅游文化月’,每个周末都会在江滩放烟花,这家餐厅是最好的观景位置。”老凌总得意地介绍。 姜越笑着恭维:“多亏凌总,今晚我们不仅能大饱口福,还能大饱眼福了。” “哪里哪里!”老凌总谦虚摆手,把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推到姜越那边,示意他点菜:“姜总,请。” 姜越倒也不客气,翻开菜单一连点了好几道菜,都是姚希与姜煦爱吃的。 “你们看看够不够,不够再加。”他对老凌总说。 老凌总今天来这儿并不为了吃饭,便让凌严随便加了两个菜。待服务生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姜总,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的时间也不短了,你看咱们要不好好合计合计,定个日子早点把事情办了?” 姜越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茶。 “我也想让他们快点结婚,不过——”他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我跟您说句实话您可别介意啊凌总——” 老凌总心头一“咯噔”,面色沉了些,但嘴上仍“大方”地说着:“你说,我不介意。” 姜越这才半推半就地把话说完:“你们家凌严这身份,配我们家煦煦,还是差了点。” 老凌总捏紧了茶杯,沉默不语。 见他不接话,姜越又半真半假地埋怨:“大家都知道,百家集团未来您是打算留给凌璐的。凌璐对凌严怎么样,稍微对你们家了解一点的人都清楚,您也没必要撒谎骗我。日后一旦凌璐上了位,凌严在百家集团是个什么处境,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有数。我虽然欣赏凌严,但也没打算招个入赘的女婿。他如果不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肯定是不会同意这一桩婚事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隐晦,但“逼宫”的意思相当的明显。 老凌总听完,倒松了一口气。 “姜总大可放心,百家集团的继承人我已经定了,正是凌严。我相信,凌严绝不会让我和姜总你失望。” 第633章 冬日暖阳76 百家集团是老凌总一辈子的心血。 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放任自己的女儿、孙子明争暗斗,为的,不过就是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继任者,带领百家集团跨入一个新的高度。 而如今,凌严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继任者”。 他把百家集团交出去,心甘情愿。 然而,姜越眉心的结仍未解开。 “凌总也是在商场上打滚的人,应该知道口头上的承诺——不论对方说得有多好听,都做不得数。” 老凌总干脆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那依姜总意思,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你的信任?” “很简单。”姜越咧嘴一笑,“把您名下的股份转给凌严,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集团总裁。” 老凌总愣住。 “这……”他的身子骨虽一日不如一日,且早已把大部分的集团事务都分给了凌璐与凌严处理,但他从未想过要“退休”。 在他的计划里,不到彻底下不来床,他绝不会交出手里至高的权力。 “凌总不愿意就算了。”姜越放下茶杯,招来服务生,“麻烦先把账结了。” 服务生没见过菜还没上就要结账的客人,迟疑之间,老凌总慌忙将他打发走:“不着急,你去忙着。” 服务生看看他,又看看姜越,颇有一些不知所措。 姜越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凌总,等着他做最后的决断。 老凌总不得已地选择了妥协:“明天我就让律师去办。” 姜越这才重新展露笑颜。 服务生等了一会儿,见桌上几人都没有要立刻结账的意思,便自觉地欠身退开了。 被迫答应把手头的股份转让出去,老凌总的心气多少有些不顺,但又不能明显地表露出来。因而在饭局之上,他开口的次数比最初减少了许多,多是姜越把话头扔给了他,他才勉强接过说上几句。 与老凌总的郁郁沉沉不同,姜越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心情,甚至在经过了姚希的允许后,比往常多喝了半杯葡萄酒。 他向老凌总许诺:“等凌严正式接管了百家集团,我就立马让煦煦和他结婚。” 老凌总面上兴高采烈地应着:“那就好!”心里却呕得要吐血。 渐渐的,盘子里的菜都见了底,饭局也走到了尾声。 “大家都吃好了的话——”老凌总转头吩咐凌严,“小严,去把账结了。” 凌严刚起身,就被姜越制止。 “不着急。”他说,“凌总不是说今晚江滩会放烟花?咱们看完再走,不然浪费了这么好的位置。” 老凌总定这家餐厅,便是冲着烟花来的。但此时此刻,他早就没了赏烟花的心情。 偏偏姜越表现得兴致盎然,他只能放下刚刚拿起的拐杖,赔着笑说:“好。” 烟花大会晚上9点开始,距离现在还有十多分钟。 姜越给自己和老凌总把茶杯倒满,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门口,在从外面进来的客人身上停留。 突然,他的黑眸一亮。 下一秒,凌璐焦急却又故作惊喜的声音响起:“爸!姜总!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第634章 冬日暖阳77 凌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了一群白领打扮的人。 那群人大约是她的下属,见着老凌总,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凌总好!” 老凌总的脸色却极难看。 “你怎么来这儿了?”他盯着凌璐问,余光则固定在了对面的三人身上,生怕他们会当场翻脸。 然而姜家三人面上皆是一派风平浪静,尽管都没给凌璐正眼,但还是让老凌总稍稍安下了心。 凌璐仿佛并未察觉到他的不满,笑吟吟地说:“今天部门团建,秘书给订的这家餐厅,没想到会遇上你们!” 老凌总并不相信她的鬼话,但也没有将她拆穿。 “那你们去吧!”他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你们先过去点菜。”凌璐转头吩咐仍等着她的下属,接着自顾自地拉开一把空着的椅子,说:“我跟凌总、姜总说会儿话。” 那一群都是识相的,立马跟着带位的服务生走了。 凌璐无视桌上众人各异的表情,佯作不知地询问:“你们是在商量小严和煦煦的婚事吗?” 没了外人,老凌总也懒得给她面子,低声呵斥道:“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凌璐嗔怪地瞪他一眼,捏着嗓子装和善:“我可是小严的亲姑姑!他要结婚,我当然得关心关心!” “凌小姐说得是。”姜越点头,客客气气地接下她的话。 “姜总……”老凌总担心他要发作,正准备解释几句,却见他抬手制止了自己的继续发声。 “凌总您别着急,我没生气。”姜越浅笑着安慰他,“凌小姐虽然与煦煦有些矛盾,但毕竟是小严的姑姑,自然有权力参与咱们的讨论——更何况,这其中还关系着她的利益。” 被姜越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挑破,凌璐的笑僵了一僵。 “所以……”她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已经商量出结果了吗?” 这个问题依旧是姜越回答的:“当然。” 凌璐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试探着问:“那结果是……” “在凌严正式接管百家集团以后,他们就结婚。”姜越说。 他的最后一个字音恰好踩着9点整的钟声。 楼下江滩古老的铜钟清晰无比地响了九下。 下一秒—— 咻—— 砰—— 五颜六色的烟花炸开在深色的夜空。 也炸得凌璐的大脑一片空白。 正在用餐的食客纷纷停下来,发出喜悦的惊叹。 安静的餐厅慢慢变得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观景视野极好的落地窗边。 突然,有人问: “江对面那栋楼的大屏幕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新上映的电影吗?” “看起来不像哎!” “咱们国内的电影尺度应该没这么大,而且这两人长得也忒不像演员了吧!男的中年油腻就算了,女的也不怎么样……” “哎哎哎!你们看那个男的!像不像是周耀云啊!” “周耀云?哪个周耀云?” “就是所谓的海市‘食品大亨’啊!网上很火的‘大小姐’周梓妍的爸爸!” 听见熟悉的名字,凌璐眨了眨眼,勉强回过神来。 顺着其他人的目光,她看到对面江岸最高的那栋楼挂着的“天幕”上,出现了两张她极为熟悉的脸。 第635章 冬日暖阳78 黑色的皮质沙发上,一男一女两个人紧紧相拥,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男人的衬衣领口大敞,女人的上衣也褪去了一半,白色的肩颈全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们亲得激烈,女人的双臂缠住男人的脖子,男人的手在女人的背部游移。 一团火猛地窜上来,凌璐的表情在瞬间变得狰狞。 老凌总厉声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此时此刻,凌璐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不打一声招呼,起身就往外走。 桌上的所有人——除了老凌总,全都冷眼看着。 老凌总因“家丑”外扬被人看了笑话,脸上臊得慌,找了个借口拉上凌严一起离开:“我得去处理一下这个事。” 姜越相当的善解人意:“您去吧。我们一会儿看完烟花秀再走。” 听到“烟花秀”三个字,老凌总的脸黑得更加厉害。 他握紧拐杖,由凌严搀扶着,用尽全力地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姜越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女儿都被人绿了,他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面子。” “他如果不是这种人,今天晚上你做的一切不就没有意义了?”姚希微微弯唇,眼底全是讥诮的笑意。 “那倒是。”姜越轻笑着,牵起她的手,问:“回家?” 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他们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姚希看向旁边兴致盎然盯着窗外的姜煦,指着对面高楼上仍在播放的视频,对姜越说:“你女儿好像对那种东西很感兴趣。” “别看了。”姜越硬生生掰过姜煦的头,板着脸教训她:“小孩子不能看这个,会长针眼。” 姜煦撇撇嘴,“我都快三十了,还小孩子呢?再说了——”她小声嘀咕:“我在国外见过的,比这个尺度还大的多了去了。” 眼看着姜越就要发飙,她连忙转移话题:“其实我也不是对这个感兴趣,我就是在想,这究竟是您的手笔,还是凌严的手笔?” 虽然周耀云出轨是她最先发现的,也是她提出想要借此打击凌璐、让凌璐彻底失去与凌严竞争的资格,但她从未想过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姜越首先撇清自己:“不是我。我只是让人拍下了视频,至于怎么用,全凭凌严发挥。不过——”他笑了笑,“那小子还挺有创意,也有手段,是个做大事的人。” 姜煦却听得眉心紧皱。 “这事儿周家和凌家肯定得查,万一最后查到了凌严身上……他在凌家的处境只会更差。” “如果他真的蠢到被查出来,那所有的后果都是他活该。”姜越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气得姜煦直瞪他。 姚希也没好气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但还是帮着他向姜煦解释:“你爸的意思是,以小严的能力,这事儿肯定查不到他。” 姜越对凌严的信任并不是毫无来由。 几天以后,当出轨的新闻在网络上全都被抹去了痕迹、当网友们又有了别的讨论话题,周耀云终于揪出了害得他颜面尽失的“幕后黑手”。 第636章 冬日暖阳79 视频里,周耀云与小三亲热的地点在他的办公室。 而能进去他办公室放偷拍摄影机的,除了他的下属,就是平时与他关系亲密的人。 他并不怀疑他的那些个朋友们。他敢把小三往他们面前带,是因为他们同样有把柄握在他的手里。倘若没能守住他的秘密,他们也会玩完。 所以,他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所有有机会进他办公室的下属身上。 最后还真让他抓出来了一个—— 那人原是某部门的经理,因在工作上犯了错,被他撤了职,又输了与前妻的抚养权官司,便记恨上了他,近期多次上门来闹事。 当被他找到的时候,那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当面羞辱了他一番。 周耀云气极,却不能将那人送到警局绳之以法——因为那人的摄像机拍下的,不仅有他出轨的证据,还有更多他不敢让人知道的违法行为。 于是,这件事所导致的后果,周耀云只能默默承受。 他辞退了小三,并与她彻底断了关系;他还发了内部信,向公司所有的员工道歉,承诺以后会洁身自好,专心经营公司。 然而最难搞的,还是凌家那边。 凌璐是个偏执的疯子,在得知他出轨当晚差点把他打进医院。 在家里佣人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的周耀云,当即做出了要与凌璐离婚的决定。 但这婚并不是那么好离的。 首先,凌璐不同意。 凌璐这么多年来能在百家集团占有一席之地,除了自身的能力以外,仰仗得最多的便是夫家的势力。尽管周耀云不忠,可在如今这节骨眼上,她必然不会做出离婚这种犹如“自断双臂”的蠢事,将百家集团拱手让给凌严那个小杂种。 其次,老凌总不同意。 周耀云出轨在老凌总看来并非什么大错——毕竟现任凌夫人曾经就是他在外养着的“小三”。虽然这事儿闹得太大让他折了面子,但比起周家能带来的利益,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一次周耀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能够彻底脱离凌家,他背着凌家其他人,私下里去京市找了凌严。 对于他的出现,凌严有些意外。 “我以为姑父最近很忙,没想到竟有空来看我。” 话虽这么说,凌严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进了家门。 周耀云在沙发上坐下,凌严要去给他倒茶,却被他拦下。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周耀云压低了声音,表情郑重严肃,“你想不想彻底解决凌璐,夺得百家集团的继承权?” 凌严一愣,而后垂下眼睑,一副对他的提议兴致缺缺的模样。 “姑父可能不知道,外公已经承诺要把百家集团交给我继承,千行集团姜总一家人都是见证。我没必要对我姑姑动手。” 这内幕周耀云此前并未得知,因而有几秒的错愕。 “如果姑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么现在就可以走了。”凌严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我虽与姑姑多年不和,但她毕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成为你对付她的武器。” 周耀云顿时慌了,“那……如果我送你我手里全部百家集团的股份呢?” 第637章 冬日暖阳80 海市的豪门凌家,在爆出女婿周耀云出轨后,再度因为丑闻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不同的是,上一回的丑闻只在娱乐版引起了反响,这一回却是令全国上下都为之轰动的巨大社会性新闻! 百家集团现任掌门人的亲女儿、传闻中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人凌璐,竟然是杀害自己亲哥哥的杀人犯! 当年老凌总的独子、凌家的大少爷凌翊因车祸身亡,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然而二十多年以后的现在,凌翊的亲生儿子凌严拿出了一份鉴定报告,证明事发时凌翊开的那辆车刹车被人为破坏,最终导致他撞上围栏当场死亡。 而破坏凌翊刹车的人也被凌严找到,当着一众警察的面,他亲口指认,拿钱收买他、让他除掉凌翊的,正是凌翊的后妈和继妹。 人证物证俱全,凌夫人与凌璐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 在她们被警察带走的当天,老凌总就因为心脏病发而进了医院,甚至一度被告病危。 因老凌总之前就签好了股份让渡协议,凌严名正言顺地手握集团最多的股份,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并成为了百家集团新一任的总裁。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得太快,姜煦足足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消化掉这个结果。 而她也是在一周以后,才见到瘦了整整一圈、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的凌严。 姜煦心疼地将他抱住,手掌抚过他骨头凸出的后背,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她娇声埋怨,话语间的关切令覆在凌严心上的寒冰一点点地融化。 “煦煦……”他用指尖轻轻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周身残存的戾气在这一刻消弭无踪。 “我很高兴。”他反手抱紧了她,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线有些微的颤抖,“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我终于……亲手为我爸妈报了仇。” 姜煦咬住下唇,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直到真相曝光,她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的死是人为。 那一刻她难受到崩溃。 她难以想象,凌严怀揣着这样一个秘密,是怎样在凌家与他的“仇人”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 “你……”她的喉头滚动,咽下并不存在的异物,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辛苦了……以后,我会让你不那么辛苦的。” 她的承诺温柔但坚定。 凌严合上眼,遮住自己眼底闪烁的泪光。 “好。”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束缚他多年的枷锁终于被脱下,从今以后,等待着他的,只有他渴求了一辈子的幸福。 “还有一件事。”半晌后,他说。 “嗯?”姜煦抬头看他,“什么?” 凌严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她家里宽阔的落地窗边。 “你看。”他指着远处的夜空。 姜煦捂嘴惊呼:“天哪!” 数十架无人机像一颗颗星星,在浓稠的黑夜里发出明亮的光芒。 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讯号,很快,它们开始变换队形。 几分钟后,姜煦看到偌大的两行字: xuxu(煦煦) marry me(嫁给我) 她的眼泪再止不住,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煦煦。”凌严拉住她的手,忽的单膝跪下。 他仰起头,虔诚地望着她,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打开的戒指盒。 晶莹的钻石折射着灯光,璀璨夺目。 “嫁给我——好吗?” 姜煦握紧了他的手,俯身吻上他的唇。 在他瞬时睁大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如花的笑靥。 “好。”她说。 == 姜煦和凌严的故事到此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