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舞钰磬》 序章 玉落人间秀精气 爱撒大唐文华生 这天吃了晚饭颜夫人就开始叫肚子痛,颜老爷赶紧地唤了稳婆。 为了颜夫人生产,这稳婆也在颜府住了月余了。 那婆子垫着小脚儿一脸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就跳进正房的大厅,巴拉开扶着夫人的颜老爷,颜老爷一个踉跄差点坐碎了接住他的事事如意秀墩。颜老爷也顾不上屁股难受了,死盯着稳婆和夫人,稳婆摸摸颜夫人的肚子,号了号脉,大叫了一声:“快,快抬夫人到里间!要生了!” 颜老爷一路小跑地跟在浩浩荡荡抬着颜夫人的队伍到了后院。颜夫人进了屋,丫头截住颜老爷:“老爷,您在外面稍候,里面血光太冲。”丫头的一句话,颜老爷也只能和竹子、菊花、石头凳子桌子什么的在屋外站着了。 颜夫人自打呼天抢地地被婆子丫鬟们抬进了里间的大床上,颜老爷就开始在院子里看着鞋尖儿走圈,好像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脚上的鞋。 星光、月光越来越亮,颜老爷抬头看着正生孩子的那屋,窗子上人影乱动,颜夫人的哭叫声、喘息声和丫头婆子们的呼喝声好像很遥远,可是又那么近。 一个小丫头抽空给颜老爷上了一壶茶,颜老爷真是渴了,他喝茶的时候猛地觉得这水有点儿凉,随后马上发现那是开水!他手一抖,胡子、袖子上瞬间都是冒着白烟的开水的云痕了,茶杯倒没扔出去。颜老爷是清官出身,清官等于一种穷人,所以颜老爷有个习惯,无论杯子碗啊多烫,一般被烫了他还是会尽量不扔出去的,不然还得花钱买。 眼看一壶茶都喝了第六泡了,月亮也挂在了中天,颜老爷紧张之余也打上了几个哈切,打完了,颜老爷又挺不落忍的,觉得夫人那么幸苦在里面生产,自己居然还在打哈切,可是,眼睛真是越来越睁不开了。他就揉揉眼睛使劲盯着那窗户,这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晚上读书也老这样了,想着那会儿,他看着窗户笑了,一个穷官儿总比一个穷书生好多了啊~ “老爷!是个大小姐!”稳婆变戏法似地跳出了屋门,暨着月光,她拿着一条手巾,顶着一脑袋亮晶晶的汗,笑呵呵地跑出来,对颜老爷吐沫星子乱冒笑嘻嘻地说:“小姐可白了!跟个羊脂玉儿的似的!我接生一辈子了都没见过这么白的孩子!我给您抱出来啊!您等着!恭喜您啦!” 孩子头上戴了个防风的秀满了牡丹花的小巾子,在一个里外三层的红色小包儿里,就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脑袋,脑门儿皱皱巴巴的好像小核桃——白玉的小核桃,小鼻子红红的,眼泪儿好似雨后的露水一样在粉嘟嘟的小脸儿上颤抖着,颜老爷接过来这个软软的包儿,他觉得那孩子轻得不如包她的小被子重,又觉得这孩子贵重得如同一尊御赐的神像。借着丫头手里的烛台和晴朗的月光,颜老爷用手指点了点那似乎吹弹能破的小脸儿,他莫名地有点儿鼻子发酸…… 屋里都收拾好了,丫头婆子的都睡了去了,就留下颜夫人的陪嫁大丫头童姨和两个粗使丫头了,童姨吩咐促使丫头去后厨做点儿粥来,丫头应声就出去了,颜夫人头上也系着防风的秀着牡丹花的巾子,她呛着身子靠在枕头上抱着孩子,颜老爷本是坐在床沿子上的,看童姨进了里屋,就没等童姨动手自己搬了一张榆木凳子坐下了。童姨坐在床沿子上笑着看着娃娃说:“恭喜老爷夫人了,多可爱的孩儿!老爷给起个儿名儿吧~”颜夫人幸福地看着孩子,一听说起名就撇了一下嘴,说:“就他啊~老爷,咱这可是姑娘你别又起个忠义千秋的名儿啊。”颜老爷和童姨都笑了,颜老爷摇着头说:“你生完孩子还有这么大力气挖苦我,我能给咱们孩子起个程咬金那样儿的名儿啊~又不打算当山大王,你等我想想啊……”童姨和颜夫人看看孩子,又看看颜老爷,似乎在等一个什么天外仙旨一样。 颜老爷看看月亮,看看花花草草,都摇摇头,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会儿又皱着眉头,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颜夫人有点儿不耐烦了:“行了,明天再想吧~我困了~”童姨连忙说:“别介啊~粥一会儿热了就拿过来了,好歹补补身子再睡啊~”正说着,两个粗使丫头端着博山炉似的粥盅就进屋了,颜夫人闻着粥香,也觉得饿了,就让童姨撑着身子坐直了准备喝粥。打粥一进门,颜老爷一直盯着这盅粥,童姨以为他也饿了,给老爷也盛了一碗,放在他手里。颜夫人有童姨服侍着开始一口口地喝着童姨手里一勺勺的粥,颜老爷坐在床边上端着粥,举着勺子发呆。 童姨和颜夫人顾着喝粥也偷眼看他,颜夫人的嘴忙里偷闲地说了一句:“又呆了~”童姨偷笑了一下。 颜老爷盯着粥,那白色的粥好像晶莹剔透的白玉细粒,烟雾缭绕,颜老爷突然眼前一亮“有了!”吓得童姨差点儿把粥扔出去,颜夫人说:“干嘛啊?一惊一诈的?”颜老爷笑得满脸都是笑纹儿,拿勺子沾着粥在床沿子上开始写字儿,颜夫人和童姨低头看着他章法有度地拿着勺子写书法,没一会儿三个冒着白烟的大字就落在了床沿子上了。 童姨慢慢地念着:“颜,如,玉,太好了!颜如玉,真美!咱们小姐一生下来,那个稳婆就说跟羊脂玉儿似的,可不是颜如玉么~”颜夫人也很认可地看着三个字笑了说:“嗯~还好不是颜大忠什么的~”颜夫人一说,三个人连丫头都笑了。大人笑了没几声,突然那婴儿咯咯地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响亮,吓了屋里的大人们一跳,面面相觑地看着那笑得欢天喜地的婴儿,不知道她是真听懂了,还是另有所乐。 婴儿的小脸儿笑得似乎天上的星星都一起跟着笑了…… 生于书香传代的家庭里,父亲却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天生的一副怪脾气,却总能给如玉带来一种牢靠的感觉,而父亲身上最让如玉钦佩的便是他的那一手好字。如玉从小就缠着父亲来教她习字,父亲先是说女孩子学学绣花就可以了,执意不肯教她,可是这小如玉的死缠烂打,终于还是让父亲答应了他。 颜如玉最欣喜的看到自己的书法更妙了,每当她亲自写完一纸字帖以后,都是马上拿给爹爹去看,心里无时不刻的不在盼望着爹爹夸她几句,然而每次都是欢喜的蹦跳而去,愁眉着悻悻而归。娘亲疼爱这个可爱可怜的乖女儿,不仅给她买来了许多书纸,还时常领她去野外亲自感受那自然的性灵,而如玉的娘亲,又何尝不是一位出色的书法家呢! 每当看到春花开放的时候,如玉便兴奋不已,拿出自己的画纸来把这美丽的一幕画到自己的画纸上,然后提上自己的诗。如玉每当站在后园的小湖旁,望着那水中自由游弋的鲤鱼,都会欢喜非常,她真的好想自己就是那鲜活的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偶尔想到自己很难随便出门去,她便独自神伤,作一首小诗,书几个小字,抑或找来一把古琴,练练刚刚学过的曲子,就这样,小如玉静静的,充实而又懵懂的度过了十六个春秋。 她又怎么会想到,十六年后的这天,她却迎来了一个新的蓝天,一个男孩悄悄的进到了她的生活当中,而又是那样的突然。 风淡淡,飘落一尘度苍晚;人怜怜,爱尽一生试心间。 一 天宝年玉女初成 平原郡少生来栖 “如玉,如玉,快过来,看看娘亲给你带来了什么?”颜夫人一脸的神秘,她那雍容华贵的装束,使这个已近中年的女人显得依然是色韵非常。如玉忙小跑几步,从闺阁出来,只见娘亲手里什么也没有,便撅了撅嘴,撒娇似的朝娘亲说到:“娘亲,您又拿如玉玩笑了!如玉以后不理你了!”“不理谁啊!?这还了得,连娘亲都不理了,你还想理谁!?”如玉话音未落,就听到爹爹从书房出来,就这样斥责开来。 如玉低着头,偷偷的用眼睛扫了娘亲一眼,娘亲也是笑了笑,便回身劝道:“老爷,我在和女儿玩笑了,你看你又不知道,就来插嘴!”说着便用手摆了摆,让如玉回房去,如玉正要回身,这功夫从外面进来一个下人,“启禀老爷、夫人,张公子来了!”颜大人连忙起身来,吩咐下人道:“快请!”这时候,夫人笑了笑,看了如玉一眼,那如玉未尝听说过有什么张公子,她倒是听爹爹说过太原好像有个王公子来着,心里正纳闷呢,这到底谁谁家的公子呢,来我家做什么,就听见走步过来的声响,如玉便微微的抬起头来,朝大门看去。 只见外面进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年龄约摸有二十来岁,身上背着一个书箱,腰上扎着一条白绳,见了爹爹、娘亲就马上称呼世伯、伯母,这二老刚要迎身过去,他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玉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呢,这一轨,低着个头就更看不见了。爹爹忙喊道:“世侄这是何故?你家中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快起来,进屋来说话!”娘亲也赶忙招呼如玉过来:“如玉啊,过来,这就是为娘今个要给你认识的张公子,你还不过来见过张大哥!”如玉抬起头来,悄悄看了看那年轻人一眼,心想娘亲干嘛要让我见过他,我本来就没有见过嘛!更何况他还总是低着个脸,我怎么见啊!?“你磨蹭什么,老大不小了,你还怕见人不成!”爹爹见如玉行动迟缓,便喊了出来。 如玉这便小心的走了几步,生怕逾越了规矩再被爹爹骂,便忙道那年轻人身前拘礼道:“张大哥好!”那年轻人也是天生腼腆,一时涨红了脸,吱吱唔唔的也说不出话来,如玉偷偷的看了一眼,不禁回头要笑,又怕爹爹看到,便强忍着回过头来,站在那里。爹爹让张公子坐下拉,便吩咐如玉给公子倒茶。如玉撅着小嘴,心想干嘛让我倒茶,放着那么多丫头在呢,便又看了看娘亲,娘亲给她个颜色,那意思是赶紧去,别再惹你爹生气了,如玉便回身进了屋里。 一边倒茶,如玉一边回想这人的长相来,那人生的一双平目,泪光点点,好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神忧郁,总是流露着那么一丝哀伤,两簇眉毛并不是很浓,微微的就像是毛笔的细笔头点画过的一般,一张半圆不圆,微带红晕的脸庞,带着一个圆挑的下巴,他那嘴唇就好像是女孩子的唇纱一样,些许的带着点白韵,借着外面的光亮,他的皮肤显得很有光泽,只是仔细看来,好像又有道伤疤,两只耳朵,显得很灵巧,发髻扎的很整齐,俨然一个忧郁的书生模样。如玉心说道:这人生的到还面善,却不知道他诗书学的怎样。 “怎么还不来!”如玉正想着那人的长相呢,爹爹喊了一声,如玉的手慌的一哆嗦,茶水倒洒了一桌子。慌忙中,如玉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赶忙端着茶水出来了。娘亲笑着看了看她,她也朝娘亲微微的笑了笑,便把茶给端到大厅中的台桌上了,她先给爹爹把茶碗放下,这就拿另一碗正要给张公子放上,那张公子连忙起身来,双手来迎,一下子碰到了如玉的手了,又连忙抽了回去,只是小声的说到:“我自己来,自己来。”如玉低着头偷笑了一下,谁知爹爹又喊道:“你怎么回事?这怎么搞的!?”如玉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很委屈,自己没出什么错啊!干嘛又当着别人这么说我! 这时候,娘亲走了过来,一把撩起如玉的外裙笑道:“如玉,你把茶水都倒身上了啊?!”如玉这才回身一看,自己的外裙都湿了一大片了,连忙慌张的看了看张公子,涨红着脸,便跑到闺房里去了。“夫人,你看看,这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连倒茶都不会!”夫人笑了笑,只是朝公子说到:“你们伯侄俩先聊着,我去看看那不中用的丫头!”说着转身便过来了。“夫人,你以后让她好好学学这礼数,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是,是,老爷您说的对!”夫人一边应声,一边加快了几步,进了如玉的房间。 如玉正把自己的外裙脱下来,见娘亲进来了,便一脸委屈的说到:“爹爹尽当着外人的面让女儿出丑!”颜夫人笑了笑说到:“你爹也是为你好,这到以后你要嫁人的时候,还得感谢你爹呢!”“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留在娘亲身边!”如玉突然又撒起娇来。“傻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再说娘亲老了还有你兄长和弟弟养着呢!不缺你这丫头!”颜夫人本来是玩笑话,谁知这如玉竟当了真,便一下子哭了起来,把裙子仍在床上,也不再去管。嘴里只说:“爹爹偏心,娘亲也偏心,都不管如玉了,还不如别生我的好!” “你这孩子,怎么尽说这混话,谁不疼你了,我偏谁了?”颜夫人忙上前来,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来,给如玉擦眼泪:“快别哭,哭坏了,就不好看了,你再出门就该遮上布了!呵呵”如玉一听连忙不再哭了,可是她哪里止的了,还是不住的抽搐,一边抽搐,一边问娘亲道:“那个张公子,是谁啊,如玉怎么没见过啊!”颜夫人见她不再哭了,便又说到:“我说如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主嫁了啊,这………”谁知这一说不要紧,刚刚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娘亲就是嫌弃如玉了,今个才找来个什么张公子,是要把如玉送人了吧!?”说着便一下子挣开娘亲的手,扑到床上哭起来。颜夫人忙劝说到:“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人家张公子是咱家的贵客,不是来提亲的!”如玉听罢,这才慢慢的起身来,擦了擦眼泪。起身来问娘亲:“为什么刚才您说让我快找个主嫁了!?”颜夫人用手给她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到:“你爹如今被贬到这平原来,已经有十多年了,总是有大户来提亲,他总说你年纪还小给推脱了,这些平原的大户倒也好说话,可是不知是谁竟把你说到京城去了,这下子可把你爹给愁坏了。 如玉看了看娘亲,便又抽搐的厉害了:“说到底,还是爹爹想让我嫁出去啊!”颜夫人忙又说到:“不是你爹爹想让你嫁出去,是有人看重你的相貌,要来求亲了!”“是那张公子?我就知道娘亲和爹爹故意给我找来个男人就是想让我早点出门!”如玉扭身便又要哭起来。“要是他啊,我和你爹爹倒还放心呢,他怎么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可是这提亲的却是别人啊!” 如玉一听便又生疑惑了,“娘亲,谁来如玉都不嫁,您把他赶走不就行了!”如玉一脸娇气的样子。“我把人家赶走?我哪里赶得走啊!”颜夫人说着便让如玉快点把裙子穿上,如玉正要接着问为什么赶不走,颜夫人只说:“你慢慢会知道的,快点把裙子换上,你爹他们还在外面呢,咱们得赶快出去伺候着!”“娘亲,这张公子到底什么人,爹爹干嘛这么招待他,我见他穿的也不怎么富贵,干嘛这样礼厚于他?” “如玉,看人可不能只看人家穿戴啊!你就没好好看看人家身上带着一股子博学的气质么?!”颜夫人一边给如玉平整着裙子,一边让她调过身子去。如玉却说道:“什么气质,我才没看出来,我就看见他一个男人,都这么大了,见人就跪,还尽是脸红哭鼻子,像个女子一般!有什么气质!再说了,他懂得还不见得比得过我呢!”颜夫人给她弄好了裙子,便笑着说道:“这下子好了,我们的如玉又变得玲珑透亮了!呵呵,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如你,你和人家说过话么?!呵呵,别老是顺嘴瞎猜!” “那我这就问问他懂得什么去!”如玉抖搂一下,便往外走。“你这孩子,别那么冲动,小心失了礼节,让你爹爹再呵斥你!”如玉前脚刚冲到门口,便慢慢的停下来,小心的把后脚跟上。好好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笑脸出来,朝爹爹这边过来。“怎么,你换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干什么事情都这么慢!”颜大人抬脸看了她一眼,便又和张公子说到:“如玉这孩子,就是这样,正经的不学,却总是想鼓动男孩子的东西,却什么都弄不好!呵呵,让世侄见笑了!”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便又朝如玉说到:“你张大哥是从京城来的,也读过不少的书,书法写的也是不错,以后你别有事没事总来找我,你找张大哥就行了!” 那张公子连忙说到:“世伯您言重了,小侄不才,未识得多少字,恐怕会在如玉妹妹面前出丑啊!”“哎,世侄怎么这样谦虚,就她那点墨水,还顶不过世侄你一副字呢,干嘛这么说!”又转身看看如玉:“听到没,以后女孩子家,别这么张扬,写了字就拿出来让人看,学你张大哥多谦虚一点!”如玉只是笑着看着张公子喝茶的样子,觉得这种喝茶的样子实在没见过。只见他双手捧着茶碗,一点一点的抿嘴喝,颜大人见她如此神情,便用手推了她一下:“还不再去倒茶了,没见我们都喝光了么!” 张公子忙说:“不必劳烦妹妹了,小侄不渴了!”如玉也不听他,只是端起茶碗来回身进屋,娘亲还是看了看她笑着。“哎,妹妹这回你得小心,别再弄脏了衣服!”谁知那张公子却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玉便回身来,看了他一眼,撅着嘴赶快几步进了屋。那张公子坐下像犯了罪似的,一脸的愁闷。颜夫人看了便笑着说:“世侄,不必管她,她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露在脸上,一会便好了!”颜大人也连忙说到:“是啊,这丫头从小没见过几个生人,都让她娘给宠坏了,如今见到你便不自在了!”颜夫人翻了丈夫一眼,便又冲着张公子笑了笑。 二 草圣孙贤诗书礼 平原地灵才俊清 如玉这又倒了茶水出来,那张公子连忙起身来。颜大人示意他坐下来,可是他哪里坐得住,见如玉过来,便又起身来接,这回他是小心加小心,害怕再碰到如玉的手了。那如玉倒也爽快起来,直接就递到他手里,免得他费事了。“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张公子见颜大人又斥责如玉,便忙说到:“世伯,是小侄的事情,和妹妹无关!”“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个,成什么体统!”如玉也是听惯了她爹爹的说教,便也不说什么,就站在一边看着这一老一少在闲聊些家常事,可是她一直纳闷,这张公子到底是何来历。 于是她想了想,便问颜大人道:“爹爹,您光说张大哥,学问好,字写的也好,可是这张大哥到底是谁,我却不知道啊!”那张公子听了,一下子憋红了脸,好像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正要自报家门,却被颜大人抢了先:“我说你这孩子,每天就知道折腾自己那点东西,人家来了半天了,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白教你那书法了,以后别学了!”如玉不知道这与书法又有什么关系,再次被斥责,她便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只是站在爹爹跟前,偷偷的抬起头,看了张公子一眼,浑身也看不出书法来啊! “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如玉,你又不让她出门,怎么认得张公子呢?!你看你都老糊涂了!”如玉听她娘这么一说,心说道:还是娘说得对!颜大人转头过来,叫住如玉:“你这几天可曾写过字帖么?”如玉忙答道:“写过,爹爹要看么?”颜大人笑了笑:“你看看,又按耐不住了,女孩子家该懂得什么叫矜持,不要那么张扬!”如玉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张公子却插话道:“世伯,没想到妹妹不光生的玲珑剔透,还写得书法来?”如玉心说:就行你们男的写,我就不能写了,我写的未必比你们差! 颜大人笑了笑:“她啊,那就是胡乱划划罢了,还叫什么书法!”说着回头又看了看如玉。如玉突然又说到:“爹爹怎么这么说,不算书法,还算画画不成?!”说着便回脸过去,不再看他。颜夫人说到:“如玉,进屋去,拿你那副新写的字帖来,给你张大哥看看!”如玉一听便欣喜的回身跑进屋去了。“你看她,一到这个时候,就最来劲了!”颜大人却时常这么说她。“不过小侄还真想看看如玉妹妹的笔法如何,不知妹妹学的是什么书?”张公子既然这么问,颜大人便也答了:“呵呵,算不得什么书,只是照着老夫的字体练练罢了!”张公子听罢点了点头:“世伯的书法可谓当世之妙,想那如玉妹妹的笔法也是刚劲有力吧!”颜大人笑道:“什么刚劲有力,简直是弱不禁风啊!哈哈!” 这时候,如玉拿着一副字出来,走到张公子面前,用两只纤细白嫩的手打开,只见那宣纸之上,用大楷题着一首诗,诗云:桃花溪: 隐隐飞桥隔野烟, 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 洞在清溪何处边? 张公子看罢,连忙称奇道:“妹妹果真好笔力,这字写的浑圆有力,却又不失灵秀之美,妹妹实在是书法中的奇才啊!”颜大人起身看了看,却笑道:“我说夫人为何让她拿这副字来呢,原来有目的啊!夫人是不是?”如玉听得更是如同坠了五里雾中似的,却是听不懂爹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玉便又问她娘亲:“娘,你有什么用意么?!”张公子也是迷惑不解的看着这夫妇俩,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谜题?颜夫人起身来,走到这字帖跟前,笑着说道:“老爷,如玉不是想知道张公子是谁么,拿出这字帖来,不就知道了么!”说着便冲如玉笑道:“好女儿,凭你的机灵劲,不会不懂得娘亲的话吧!” 如玉想了一会,看了看这张公子,只见他一脸迷惑,好像没什么新奇,又看了看这副字,也是想不出什么来,她悄悄的看了看爹爹,正在那喝茶呢!自己要是说不出,恐怕又得挨斥责了,她便仔细端量了这字帖一眼,一下子目光扫到了那诗歌的下面,便恍然大悟,忙喊出声来:“噢,是张公子!是张公子!” “是什么张公子?谁都知道是张公子!”爹爹放下茶来便又喝道。“不是,不是,女儿是说他是张公子,张旭爷爷家的张公子!”那张公子也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颜夫人是故意让如玉拿着那首祖父的诗作来的啊!张公子忙笑了笑,冲如玉说道:“是啊,是啊,在下正是!”“好了,秉言啊,快坐下来,别和这丫头说了,她啊,什么事情都新奇个没完!”张公子边坐下来,边又看了看那字帖,嘴里嘀咕着:“确实是好字啊!” 如玉欣喜的不得了,她知道爹爹曾经在张旭爷爷那里学书,心想这张秉言也一定是个书法能手了,想到这里,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似的,高兴极了,便笑着走到娘亲这边来,小声的问:“以后,张大哥是不是就在咱家住下了?”她娘亲往后一仰,便问她:“怎么,这回你又想着人家留下了!?”“我什么时候不想他留下了啊!”如玉马上回说道。“呵呵,你这孩子!”颜夫人回头看了看张公子他们,便又和如玉说道:“女儿啊,现如今张家不比从前了,他家败了,无奈之下,才来了平原,秉言他娘亲刚过世,这不还绑着素纱呢!”如玉一听便说:“爹爹既然和人家过去有交情,就该收留人家啊!”“呵呵,傻孩子,现在倒懂得讲这道理了,你爹爹怎么可能不管他呢!”说着便看看外面,马上就到晌午的样子了。 “咦,春梅呢?”颜夫人突然问道。“哦,春梅昨天说她娘病了,回家去了!”如玉看了看娘亲便又说道:“我前两天听春梅说,现在乡下好像流行什么病来着,她娘就得了这病。”“哦,是吗,我说怎么她早上也没出来呢,是回乡下去了啊!这平原城里还真多了不少病人,如玉也不要随便出去了!”如玉恩着答了一声,心里却说:我要想出去,也可得让我出去啊! 颜夫人便又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吩咐下人做饭了,今天有客人来,如玉你也多照应照应里面的屋子,收拾一下。如玉便起身回屋去了,颜夫人这就赶紧回了后仿,吩咐下人做饭去了。 此时的颜府,非比在京城时候的那样了,全府上下也就七八十人,一些杂事,还得颜夫人自己来回忙碌,时常会有常山那边的人过来省亲,而每次常山来人的时候,也是颜府最热闹的时候,兄弟子侄在一起,便是大乐事了,而今日张公子来颜府,颜大人也是待他如同亲侄子一般,当然要大加庆贺,不过张公子母亲丧事刚过,倒也不好大席庆祝,便只招呼了平原的秀才、乡绅前来让张公子交识一下罢了。 颜夫人和如玉两个人离开大堂,而颜大人和张公子却依然在聊,除了聊那些陈年旧事外,便聊起诗书来。颜大人问道:“贤侄最近可交得什么良师益友了么?”那张公子忙答道:“前年倒也在京城拜访过王维,不过此人好佛,秉言实在学不来他的那份闲情。”“哈哈,王摩诘好佛,京城内外无人不知,但能像他那样在朝堂之上,尚且不动权争之心的人实在难得啊!我过去留京之时,也曾见他一面过,不过倒也没有怎么接触。” 张公子忙说:“不知世伯如何看那王维的诗书啊?”“诗书?”颜大人笑道:“那王摩诘好诗、好画,书法当然也不赖,不过老夫却不敢苟同他那种手法。”“此话如何说来?”张公子把头靠近了颜大人一点便问。“摩诘之诗,自然旷逸;摩诘之画,悠然自翩;而他的字,却也柔气过剩,而力道不足啊!”张公子点头称是,忙说道:“要论书法,还是世伯您的篆楷书写的最有力道啊!”颜大人笑道:“贤侄不要如此吹捧老夫,当日要不是张旭公指点于我,老夫也是沉迷与褚遂良之手法,却不得要义啊!要论书法力道,还是已故的张旭公啊!”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张公子忙说道:“世伯不必悲伤,先祖故去也有些年数了,如今也早超生了吧!想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才有小侄今日的书法之成啊!”颜大人点点头又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几年奸臣当道,你家竟被………?”张公子也是低头不言,那颜大人又说道:“贤侄今日来到平原,不比长安了,但也不要小看了这平原城,这不愧是临近孔孟之乡的地方,风雅之士,富贵豪门也是不少啊!” 张公子听了忙问道:“不知这平原都有什么名士?还请世伯明示!”颜大人喝了口茶说到:“这平原豪门当属那城南的吴家,出身富商,先年颇有些资财,如今更是勒令子弟多习书画诗文,也有当朝之人;城北的卢家,本是范阳卢氏之后,生世士族之家,是自西晋以来的名门望族,如今儿女不是很多,却都舞文弄墨,四处求学,诗书传家;城西王家,虽然只是乡绅地主,却有良田千亩,鱼塘白口,也是这平原一号门,只是诗书礼乐修的不比其他三家,这家主事的王老爷,不好儒学,却好道学,平素最好与那道士来往;城东李家,传是李义府李公之后,如今也是诗书传家,有子弟在京城任职。” “没想到这平原城也是卧虎藏龙啊!”张公子听了惊讶不已,颜大人却笑道:“这个你倒不用在意,老夫与他们早有交往,来日与你一一拜访,想那四家都是好诗书之家,平素也都特别崇拜张旭公的的草书,贤侄拜访他们,他们倒也乐和的很哪!”张公子忙点头称是,颜大人却笑道:“贤侄你不知道,这四家却只是豪门之家,生的子弟也都是好官仕职,在这城里,更适合你交的还是那东南书院的三个人啊!” 颜大人没有断话,便接着说到:“这三人平时最爱与人争强好胜,自称是‘东南三狂’最崇拜那长安的李学士,想当年那李太白让贵妃研磨,力士脱靴,也作的一句好诗,赞美那杨贵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旅。 如今这三人也纷纷为佳人作来诗文,倒是那被赞美的佳人非是富贵豪门之家的女儿,却是那怡红楼的名妓,唤作彩露。那张公子听了便说道:“这名字倒取得很风雅啊!不知是否有点学问在里面啊?”颜大人笑道:“哈哈,那名妓倒也不是仅仅平靠脸面吃饭,倒也通的音律诗文,算是个有才的女子,可惜进了这肮脏之所。她那名字本是取得孟浩然诗《秋宵月下有怀》中的‘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说来也巧,这女子称她少时曾在孟浩然处学来一些诗文,人们还传说她是孟浩然的后人,这个老夫觉得倒是胡说。” 张公子听了便不禁叹道:“果真是可惜了!” 三 雄浑厚重真卿笔 妙趣横生察世居 “小侄倒想听听那三个才子是如何来赞美这样一个名妓的!”张公子接着又说道。颜大人笑了笑,“这个老夫倒是不曾记得,不过他三人也常到我这颜府来学习诗书,平素与小女交好,倒也有人写过诗文来夸如玉的!”“哦,那太好了,世伯可否说来听听!”这张公子急切的问道。颜大人抬头看了看外面,便说:“那些都是奉承话,老夫哪里记得!只是如玉听到却欢喜的很,早就自己写到宣纸上,藏起来了,改日你自己问她要来便是。”张公子便有些失望的感觉,倒也不再说话。 这时候,颜大人起身来,说到:“时候也不早了,来,我带你去认认这府上的路,顺便带你去自己的房间。张公子赶忙道谢,起身拿着背箱,便随颜大人出了厅堂。这颜府的院子不是很大,但装点的却很别致,尤其是厅堂正前方的那座碑石,上面篆刻着一副字,相隔十步便能把上面的字看得清楚,是《东方朔画像赞》,那张公子走到过碑石的时候,不自觉的凝视了一会,见颜大人已经走过好几步去了,便忙追上前去,喊道:“世伯,这碑石所篆刻之书,是属何笔法?” 颜大人回头笑道:“哈哈,那是老夫近年来所作,以贤侄的眼力,当知道是何笔法啊!”那张公子一脸狼狈,却低声说道:“小侄不才,实在看不透这是何笔法?”颜大人很吃惊的看了看他,便拍拍他的肩膀说到:“这不就是大楷?!呵呵!”“大楷?”张公子一脸惊色,“大楷竟能有如此张力,小侄观望之时,总有高山峭壁之感,大楷能得此工,世伯果真是绝世第一人啊!”颜真卿大笑道:“贤侄不要妄称老夫,想你之才,他日定在老夫之上!”张公子忙说道:“小侄愚笨,恐怕不行啊!” 这时候,颜真卿一脸不高兴,却也没有斥责于他,只是说道:“年轻人最忌讳妄自菲薄,你们都还年轻,想当日我初到你祖父那里时候,不也是什么都不懂!如今你少时既得祖父、父亲相传,更当有成器之心!”张公子赶忙自责不已,便跟在颜大人后面来了后院。这后院相比前门来说倒是很大,内挖了一口小湖,上架起一座拱桥,湖边栽满着垂柳,时有山雀歌唱,偶有鹦鹉来啼。细长的柳条垂到水面上,随着清风,微微的在湖面上泛起一片片涟漪,柳枝潜入水,引来一群群小鱼,嬉戏不已,此种情调非常。张公子不禁心里叹道:“果真不愧是一代书法大家的庭院!” 走在这小林间的石子路上,不禁让人问到一股清香之气,顺着这香气望去,只见在西面的有座亭阁,亭阁之中有石凳、石桌,四周栽满各种花树、花卉,蜜蜂蝴蝶更是飞绕其中,不肯离去。张公子心中不禁浮起一句诗词:“清风到处动闻声,未过春晓见芙蓉。哪来仙子施妙法,只道有心动性灵。” 而后又走过一段走廊,便来到一个房间,只见那门口题着一副对联:世事动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门上题着三个字:察世居。颜真卿走到这门前便开门进去,张公子忙跟着进来,只听得颜真卿说到:“此房间本是我先前闲置的一个后房,老夫知道贤侄要来,便装点了一些,贤侄不嫌弃就先在此住下吧!”张公子忙连声道谢,称道:“世伯言重了,小侄心中实在有愧,劳烦世伯操劳!”“哪里话,进来看看!”说着这二人便进了内屋。 张公子走入内屋一看,布置的果真精致。靠着东墙的地方是一张床,床上挂着四副字画,看样子是取四季之意,都是有诗有画。最右一副,画着一枝桃花,多点飘落,有文人于桃下,时过风雨,满地落红,旁边用行书题着孟浩然诗《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落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笔力挥洒自如,又有刚正之气,张公子心说这定是世伯所书了,再看第二副,画着一少女,坐在小船之上,游于莲花之中,左手拿杵,右手持花。旁有题贺知章《采莲曲》: 稽山云雾郁嵯峨,镜水无风也自波。 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芰荷。 此书笔法与前副迥然不同,笔锋柔美,好如流动之水,又恰穿梭之浪,操柳枝拂水之动,怀云间明月之美。张公子想了想便也想不出此书是谁所作,后来想到如玉,好像也不是如玉之笔风。 再看第三幅字画,画着一山下小园,一草棚下,老者垂膝,书童嬉戏。翩然蝴蝶,菊中飞逸。想必是那陶潜之图。果然在诗右侧题着陶渊明之诗《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此副书字,因字数稍多,便写的有些小了,然而却清新非常,笔墨到处,无不流露一种旷达之气,却好像又有一种执拗之风,每笔每划都是坚挺纤细,现出钢针穿线,宝剑出鞘之气。张公子见这副字画,也非是熟悉之作,便也没再想是谁人所作,接着便看第四幅。 第四幅画着一处苍山,一栋木屋,暮色昏昏,白雪纷飞,有二人于路间寒暄,又好像是送别,再看那题诗便知此是送别之意,只见画上题着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看那笔风,圆滑不出秀气,刚挺不是柔风,笔墨也是混洒如雪飘,张公子一看便知道是如玉所作,这时候又想想前面两幅,不禁有些疑惑,便忙问颜大人道:“世伯明示,这四副书画,首副应是世伯亲作,末副应是如玉所作,小侄不知这中间两幅是出自何人之手。”颜真卿笑道:“贤侄果然好眼力,看得出老夫的也就罢了,竟能看出那丫头的来!哈哈!”“小侄也是连看带猜的!”张公子有些不好意思。“这第二幅啊,是你伯母所作,第三幅是我儿,如玉她兄长仲明所作。”张公子叹道:“世伯一家果真是书法之家啊,小侄没曾想到伯母也会!也才知道如玉还有一兄啊!可是小侄来了半天却未能得见,不知现于何处呢?” 刚说完,只听见外面有人笑道:“哈哈,是谁在背后说我呢?”二人赶紧回身看去,只见颜夫人从外面进来,一脸欢喜。颜大人笑道:“秉言在称赞你的书法呢!哈哈!”“我那是闲的没事作的,算是什么书法!我刚听你们在说仲明,怎么他回信了么?!”颜大人便又冲张公子说到:“仲明啊,早先从军,在常山他伯父那里,修习舞剑去了,过两年回来!”颜夫人却道:“秉言很想见他么?”张公子忙说道:“那仲明兄有事,小侄便也没这个念头了,只是看到他的书画来,便想有缘见上一面!”“哈哈,仲明好舞枪弄剑,写字画画却是消遣罢了,你要是想找人来论书画啊,还是到晚上,会有人和你切磋的!哈哈!” 张公子没来得及问,颜大人便问夫人:“你都通知他们了?”“哈哈,那当然了,他们说要和秉言一绝高下呢!”张公子忙问这是何事。那颜大人便说:“方才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三狂’么,晚上大席上,我便叫他们来让你认识认识,你也顺便问问他们那赞美佳人的诗句了!哈哈!”张公子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颜夫人又说道:“晌午,也没准备几个菜,秉言啊,你就和你世伯,现在这屋里歇会,我再去吩咐下人去打些酒水来!”“劳烦伯母,小侄都习惯了,不用这么在意于我!”张公子忙说到。“哎,你伯母也没怎么准备,主要是晚上有席,午头也就不必吃的太多了,你别嫌弃就好!”张公子连连道谢。颜夫人这就去了,这一老一少,便在那桌前坐下来。 看这张桌子,方正形状,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外摆一个茶壶,靠床不远,迎着窗子,西面贴着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类书籍,有书法、有画作。这正是个读书习字的好地方。张公子一看便心里欣喜非常,忙又道谢到:“世伯为小侄操心,小侄来日定当以全身报答您的恩情!”颜大人摆了摆手说:“这是哪里话!你祖父是我恩师,你父亲也是老夫挚友,也算是兄弟手足一般,你便是我的亲侄子了,还尽说这种见外的话!”说着把脸一兜,那有些皱纹的脸上皱纹更是想扭曲在一起的丝线一样,多了乱了。 张公子忙自责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你在这住的舒服、自在,便是顺了老夫的心了!哈哈!”颜大人笑道。张公子只管点头。这时候只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跑来,帮当帮当,进来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爹爹,娘亲叫您和哥哥去吃饭呢!”张公子起身来,看了看这孩子,颜大人笑着说:“这是老夫的小儿子,唤作书明,书明还不见过你哥哥!”小孩子很机灵,便用一口稚气而甜翠的声音说到:“我听娘亲说今个新来个哥哥,长得一表人才,我还不信,这一看还真是个大美男啊!哥哥好!”张公子听了便笑着答好,颜大人大笑:“这话是从谁那学来的!?哈哈,你这孩子!”那孩子倒还爽快:“我这是听春梅姐姐在见到那王公子时候说的,便记得了这话!”说着又看了看张公子,张公子只是笑了笑,说到:“书明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不爱习字,却拿他没法子!”颜大人说着,滑了孩子的头一下,把他靠在自己身边。“书明还小,大些就好了!呵呵!”张公子正说着,就见如玉又从外面进来了,她一看到书明,便笑着说道:“过来,到姐姐这来,别缠着爹爹了!”书明便愈加的往爹爹身上靠,“姐姐老是骗我,我不和姐姐玩了!我找爹爹!”颜大人看了看如玉:“你又几时骗了他了?”如玉忙回道:“我哪里骗他,是他自己非要说来着,我说不让他来,便说来了爹爹会生气,谁知一转眼,他都自己跑来了!”张公子看了看如玉,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话。“爹爹,饭菜酒水都准备好了,娘亲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如玉说完便也看了看张公子,他被这么一看,忙整理了一下衣襟。颜大人便和张公子说到:“走吧,咱们先去把这午饭垫上,晚上还有席面呢!” “爹爹,晚上有什么好玩的么?”小书明忙问道。“呵呵,当然了,你整天想着的那几个哥哥都来咱家,陪你玩啊!哈哈,再加上这新来的哥哥,你不乐翻了!”小书面欢喜的说到:“爹爹真好,爹爹真好!”如玉一听,便也高兴起来,这下子好了,又有的玩了,整天憋在府里,也不透透气,都憋坏了,时间长啦,还真挺想那几个人呢! 如玉边跟在后面边小心的看着那张公子的背身,真是个清瘦的书生,走起路来也是直挺挺的,不过看他身材还真是好,不想有些人中间促,两头窄,这个身形倒还好了许多呢。也不知道他的书法到底如何,都知道张旭爷爷是草书高手,不知他孙子是不是也是修习草书呢!如玉慢慢的自己想起来,待到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忙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四 纯情不知心颜色 男读女想美人图(上) 晌午饭后,颜大人便说过午他还要处理公事,便让如玉陪张公子多熟悉熟悉府上的事物,习俗什么的。如玉便答应着,颜大人这就去了外堂。而夫人也是说要带着书明去街市买些杂货来,这正要出去。“娘亲,如玉想跟你去,可是现去不了了,不过您也得给我带着那江南的胭脂来!”如玉见娘亲要走,便连忙喊道。“平原城哪里有江南的胭脂,你这孩子怎么竟瞎说!”颜夫人又说到:“我就给你带些胭脂来罢了!”“哎!娘亲,真的有江南的胭脂呢!我听春梅前两天说的!”如玉却很自信的样子。 “好好,你倒给我说说看,你让娘亲到哪里给你去买这江南的胭脂?”颜夫人无奈的看了看如玉。如玉见她娘亲有这意思了,便笑着过来,小声给她娘说:“在怡红楼,我听春梅说那边有卖的!”“什么,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羞耻!”颜夫人突然脸色大变,吓得如玉都呆了,娘亲还没这么说过自己。张公子忙起身了劝道:“伯母,如玉也是无心………。”“你看那春梅回来,我不打烂她的嘴!”说着便领了书明气冲冲的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收拾的下人,和如玉、张公子三个人了,下人无心干预这事,只是如玉心里不是滋味,真是又惊讶,又害怕,又迷惑。她惊讶娘亲怎么这么大反应,她害怕自己会受到惩罚,她迷惑娘亲为何要说她不知羞耻。想着想着,泪花便泛起来,不住的哭泣起来,小声的呜咽,那张公子见她这样,也是慌乱了手脚。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往如玉身前靠了靠,伸出手来,却又缩了回去,当最后真的鼓起勇气来,伸过手去碰如玉的时候,如玉抖了一下身子,他便又马上抽了回来,口里也只是小声的劝道:“如玉别哭了,伯母也只是无心说说。”“无心,什么无心,你刚对娘亲说我无心,现又说她无心了,到底谁无心啊!”如玉这回却又哭出声来了。那张公子实在解释不来,便只好说道:“是我无心,是我无心!”如玉好像没听见似的,便还在哭。 那下人看到了,便也来劝,如玉哪里听得进去,张公子站在一旁也是无计可施,竟干站着不再说话了。如玉怕是见没人理她,便也不怎么哭泣了,小心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泪水,用一种怀着无辜的眼神看了看张公子,张公子见她不哭了,忙笑脸过来:“如玉妹妹还是笑着好看,还是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风景,那就好了!” 如玉心说,这呆瓜刚才不来哄我,现在倒想着我领他了,我可没那么便宜他!这便还有些哭泣的样子,呜咽着对张公子说到:“张大哥,你还是先陪我回房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啊!你哪里不舒服?严重么?”张公子更有些慌了,便忙凑过来,正要用手扶她,想想还是抽了回去。如玉见他怯懦,便直接伸出手来,他这才小心的托起如玉的手来,小心的扶着她朝闺阁前来。 如玉在路上总是不住的低头偷看那张公子,这么着,他都不敢直视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正直呢,还是看不上我?想着,如玉便故意在石子路上装作绊了一脚,张公子慌乱的一把抱住如玉,如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却赶忙回过头去,“妹妹,没事吧?”“没事,谢谢张大哥了!”如玉心里却暗自偷笑:这呆瓜还真是个老实人! 二人便小心的朝如玉的闺阁走来,按说这如玉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如何能让男子入的她的闺阁呢,这倒是个蹊跷事。早就说过,如玉自小爱习书画诗文,便也像那男子一样,住的内外两屋,内屋便是她安睡的闺阁了,而这外屋,却只做书房用了。 张公子正小心的扶着,只听见如玉小声说了声:“到了!”这便抬起头来,看那间屋子,不是很堂皇,布置的却也不比那“察世居”简单。门上没有楹联,却挂着一面镜子,那铜光闪闪,甚是堂皇。张公子心想这许是辟邪用的,便就随如玉进了屋。 屋子收拾的很整齐,大概就是上午颜夫人嘱托的那样,如玉早早收拾了。没有丫鬟春梅在,如玉便只能自己收拾,不过平时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如玉也是很少让下人碰的,兴许是怕下人不懂得风雅,弄坏了那些东西吧。 仔细看看这屋子,一进门便看见那张大方桌,大方桌上也是摆放着笔墨纸砚,与那察世居不同的是,这桌子上同时摆放着几个瓷瓶,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却不知有何用处。迎着窗子,正好冲着那个花林中的亭阁,香气扑来,让人神清气爽。张公子正松开如玉的手来,如玉便进里屋说要换身衣服出来,张公子便自己在这外屋坐了下来。 他坐到方桌旁边的一张小桌子旁,刚坐下一抬头,便看到墙上悬挂着一幅美人图。那图是横幅的,画的一花龄女子游于园中,俯身桥上,目视着湖面,神情飘逸,衣衫若飞。张公子一看便知这是如玉了,那园中的小湖也是格外的熟悉,但这图是谁人所画,却不得知。再看那美人旁边杨柳依依,水波奕奕,不晓得是美女若水,还是水若佳人。那画作上有一首题诗,看样子好像是仿作的诗作,又好像不是。说它是仿作的,是因它其中引得一句骆宾王的诗来: 整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 水下看妆影,眉头画月新。 张公子识得这诗,知道是骆宾王的《咏美人在天津桥》,可仔细看看这诗,又不能说是抄袭来的,因它给这诗句作了变动,于是这诗便就成了自己的佳作《水玉和美赞》: 美人貌如玉,生而无尘染。 飘衣香满园,动袖心彷然。 水下看倩容,眉头画月环。 依依杨柳见,羞妒水玉川。 张公子看罢,便又起身靠了近来,再看看这书的笔法,他还是对书法更在行一些,不过这字却不像如玉亲手所写,再想想察世居的那四幅,竟无一幅和这笔法相似,却不知这又是谁人的作品。这正想着,如玉却从里屋换了一身装束出来。 张公子回身看她,突然眼前一亮,好似换了个风韵似的,这如玉身着一身粉黛颜色的秀裙,脚登一双粉白色的小花鞋,微微之光能看出那鞋上绣的芙蓉图案。而那腰间更是系挂一条丝带,如同柳条落水般柔顺,又好比那下涧小溪般洒脱。再看如玉的整个身材,那真是多一分不得其美,少一寸不见妆容。面如脱水之玉,剔透莹凉,点点情光;容较牡丹花红艳,唇如芙蓉红透白。眉若金鱼游水,目比珍珠出壳。身动则香气满庭,衣飘则晕光四射。那如玉笑声如玉环相磬,妙比山间脆响,朝张公子这边走来,张公子慌忙要说话,却被那如玉抢了先。 “张大哥,看看我这身怎么样?!”张公子看呆了眼,一时却也忘掉了那夸美的词,只是连忙应声道:“好看,好看!”如玉笑着过来看了看那墙上的画,便又问张公子:“大哥,可看得出这画是什么风格,这诗是何人所作,这字又有什么特点么?” 这张公子又看了看那画,便开始说起自己的感受来:“这画想必是画的如玉妹妹了,这园子也就是那外面的小湖边的杨柳园了!”如玉笑了笑:“那你说说这画、诗、书的风格是何妙处?”如玉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看看这公子的学问如何,那张公子倒也不曾多想,只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画画的有些力道不够,虽说有柔美之意,飘洒自如,能见风之动,却未见风之情,能出笔力华锋,却不得剑气!看这画风,当是学得吴道子之风,但却未得要义,所以并未曾学成。”张公子说着,便用手指了指那画上女子的丝带,又说:“看这丝带,飘洒的好比柳枝,柳枝虽柔,却尚有刚劲,而丝带不同,丝带画的如同柳枝,便是不行的了!”“张大哥果然好眼力,可是如玉倒不明白,画画怎么还得什么剑气呢?!”如玉忙问他道。 张公子回头看看如玉说道:“妹妹可知道吴道子么?”“刚才你不是说过了么,我当然知道了!”如玉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我也只是知道其名,从未见过此人,倒是听父亲说过,他曾和我祖父学书来着,只是不得要义,难得刚劲挥洒之气,便弃书从画了。”张公子这便又说着,如玉笑了笑:“这人还真是善变,呵呵!”张公子看她笑了笑,又说道:“那不叫善变,是叫做适合自己的事情,吴道子是习道之人,也是懂得自在之道的!” 如玉听得很入神,便又问他什么是自在之道,那张公子看来在高谈阔论之时,毫无腼腆,倒是侃侃而谈,从不拘束。他只说:“自在,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找合适的吧!呵呵!”“你说了倒等于没说!”如玉撅着嘴说道,又忙问:“你赶快说说那画怎么还有什么气啊!”张公子忙应了声:“哦,听说那吴道子,学书未成,便去学画了,他是善于人物的,而当初教他的那个师傅,便让他能运笔挥洒自如,让他得挥剑之气。于是他便去观武士练剑,可是还是始终不得要义,就像这画上的一样,只是刚挺,缺少柔力剑气。” “看来爹爹也是画不来这柔风了!呵呵,那他又如何得到这柔力剑气的呢?”如玉笑了笑,心想今个还真长了见识。张公子笑了笑:“吴道子也是有幸,让他有一日观到了公孙大娘舞剑,便得了这剑气。”“公孙大娘?是谁?”如玉一听便问道,“女人还有练剑的?”“哈哈,那公孙大娘可是个高手,柔中不失劲力,剑里透风,无论是书法还是画画,能得其风,都可自成一家,旷古流传。”张公子正讲得津津乐道。 “那她长得漂亮么?”谁知如玉突然这样问道。张公子一脸惊奇,忙答道:“我也是听先辈说起,出生的时候,恐怕人家就早去世了,未曾知道长得如何。”如玉却是一脸灰色,“改天问问爹爹去,呵呵,要是个美女,我便和她一争!”张公子见如玉一股子正经的样子,不禁心里叹道:“想你美貌如玉,又如何动的刀剑,恐怕剑出玉碎,不得保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外露,只是说道:“妹妹还是不要和她争的好,那公孙大娘想必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要不怎么能挥得起剑呢!” “说的也是啊!”如玉想了一会,便又问道:“那你再来说说这诗!” 五 纯情不知心颜色 男读女想美人图(下) 张公子便又说起这诗来:“看这诗文,看是新作,实则仿作!”如玉一惊,忙问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从没见过谁写过这类诗文啊!”张公子看了看如玉,便问道:“这诗是妹妹所作?”如玉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失态,忙说道:“不是,我就是说说我的看法,你说是仿作,你倒是说他仿的是谁?” 张公子笑了笑,“不知妹妹读过骆宾王的诗么?”“骆宾王?”如玉想了一会,“你说的是那个写檄文讨伐武后的那个和尚么?”张公子笑道:“看来妹妹还识得这人,不知妹妹可曾记得他有一诗,是描写美人的呢?”如玉想了一会,才说道:“这个倒不曾知道,他一个和尚该不会赞美美女吧?!” “呵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和尚就不赞美美女了?”张公子笑了笑,面容泛光,唇齿透亮,早就不见了腼腆。如玉忙坚持道:“他一个和尚,怎么还好美女,那不破戒了么!”张公子说道:“诗人出家,无非不得志,暂且为僧,陶冶心性,化纯化静,而好美之心是诗人天性,又怎么会失掉呢?!”如玉便也无言以对,只是点头,“那你把他那诗背来听听!” 于是张公子背诗道:《咏美人在天津桥》 美女出东邻,容与上天津。 整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 水下看妆影,眉头画月新。 寄言曹子建,个是洛川神。 如玉听了便思道:还真是有些套用的词句,不过具体如何套用,却说不出,还是让这呆子说说!于是又让张公子详细说说。那张公子心里也是求之不得,便一句一句的道来:“妹妹你看这画上之诗,第一句是”美人貌如玉,生而无尘染“,这是交待画上之人,也就是如玉妹妹你,再看这骆宾王诗,第一句,也是交待美人的出身。”如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这样。“妹妹再看这颔联和颈联两句,与骆宾王诗,简直同出一辙。”张公子说完,便又停了下来,只能着如玉回话。如玉细细的看了一下,便说道:“还真是套用啊!不过这尾联还好吧!” 张公子又说道:“这诗叫做《水玉和美赞》,尾联无非是要照应题目罢了!”如玉忙喊道:“这该死的书生,竟然骗我!”张公子连忙作揖道:“在下有说错话的,还望妹妹别在意,我只是顺嘴胡说,就当是说混话了!”他真是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如玉却笑道:“张大哥何出此言,你说的很好啊!我还得感谢你呢!”张公子一脸吃惊:“那刚才妹妹是?”“喔,哈哈,那不是说张大哥你了,我是说那个孟流阳!”如玉说着便抬头又看看那诗,“要不是张大哥告诉我,我还以为这是他自己作的呢!却是那别人的诗句来唬我!” 张公子有点摸不到头脑,便问这孟流阳是谁,如玉说是城东南书院的书生。张公子便笑了说道:“我倒听说了这东南面的这三个书生,莫非这画是他们所作?”如玉连忙惊奇的说道:“张大哥真是有心啊,连他们都知道?!”张公子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忙说道是方才颜大人告诉他的,接着又说道:“这诗文能让他写成这样,也不失一首佳作了!”如玉这才又看看那诗,笑着说道:“那倒也是!张大哥,那你快来看看这书字!” 张公子看着这书法发呆,一时竟没有说出半个字来。如玉见得吃惊,便说笑道:“张大哥该不会说,不知道这人笔法如何吧?!”张公子凝神看字,好像没有听见如玉刚才所说的话一样,那手也跟着画上的字的比划来回划动,看样子这字还真让他不好评说。 如玉笑了笑,便也在一旁观看。张公子想了一会,说到:“我自小在家大多都是见得刚劲的笔法,也都是草书之类的,对于楷书倒是也学过一些,看这行书还真是不敢妄加评断!”如玉笑了,便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名家所书,有什么好怕的,张大哥就只管评价就是了!也没人笑话你!”说着便小声笑了笑。张公子见她笑了,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就拿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说说这书法了!” “看这书字,倒还清爽够有劲道,笔锋也是很挺秀,每笔每划都非是肆意而为,看来作的此书之人,定是个踏实的人啊!”张公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如玉。如玉笑了笑:“还真让张大哥你给说中了,这人却是憨厚老实,不过他却也和爹爹一样,怪的很!”张公子笑着说道:“是么!呵呵,不过看他这字,好像还是带着一丝松散的感觉,字的笔划不是很连贯,好像是拼上去的一样,不过能写到这个程度的,我也是钦佩不已了!” 如玉笑道:“张大哥是否也是擅长于草书呢?!”张公子笑了笑:“说不上擅长,只是从小见得祖父写字时候,在一旁看着罢了!”如玉忙跑到方桌旁边,喊道:“张大哥能不能给如玉写几个字来看看啊!”张公子连忙回绝:“在下只是嘴上功夫,书字实在没有准道,还是不要在妹妹这里出丑才好!”如玉过来拉过他的手来,这一拉又让他红了些脸,如玉却笑着说:“来嘛,给如玉写个字,也好让我学学!”张公子先是执意不肯,后来也是拗不过如玉,便只答应写那么几个字。 张公子拿起笔来,把袖子抹上去,看他那手,白皙纤细,却是筋骨非常,臂如长竹,滑亮而坚挺,仔细看那一条条筋道,犹如雄鹰张翅,气力十足。张公子握笔有力,微闭双眼,手动笔滑,墨到之处,犹如黑蛇狂舞,又好似墨鱼翻腾,风动绸缎一般,不过半刻,手收笔落,一幅狂草就此完成。如玉忙拍手叫好,便欢喜的看着张公子,连忙过来问他:“张大哥,你这笔法是直接从张旭爷爷那学来的么?!”张公子看了看如玉,又看了看那字,“如玉你看得出我写的什么字么?”如玉看了看边说道:“好像是”如玉红颜“吧!” 张公子便摇了摇头说到:“我笔力不够啊!我学东西贪多却不精,练这草书也练的不够,所以你一看便还能看出是何字来!”如玉吃了一惊,“怎么,看不出来的字才是好字么?”张公子又摇了摇头。如玉有些迷惑了,却觉得这字实在漂亮,看它干了,忙放到一边,生怕被弄脏了。张公子在一旁站着,忙说道:“妹妹还是把它丢了吧!写的不好!”那如玉笑道:“现在那字是我的了,我可不丢了,怪可惜的!哈哈!”张公子便也不再多言,却自己回身看了看如玉书架上的那些卷轴来。 如玉又上前问道:“张大哥,可知道在这世上,谁人的行书最好么?”张公子想了一会,半晌也没答上来。如玉笑道:“张大哥也有不知道的啊!哈哈!”张公子窘迫着脸,很不自在,便刚要开口,却听到外面喊道:“小姐,夫人让你带着张公子到堂上去!”如玉应声便问是何事,那下人只说是好像来了什么人,和夫人一起来的,说要见见张公子,这二人便不再谈论,整理整理,奔厅堂去了。 正朝这厅堂过来,又有下人来传话说一会老爷便从府衙回来,好像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宴的事情,叫小姐和公子也做些准备,毕竟晚上有那几个书生过来,谈诗论画的事情,夫人和老爷都不好参与,于是还叫这下人来通报一声。如玉笑道:“张大哥,笔力雄厚,举止风流,那几个秀才,岂能对得过他!娘亲真是多虑了!”张公子忙连连谦语道:“妹妹严重了,在下实在难当啊!”如玉看着他那副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又见下人在场,便忙收回笑脸,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和下人说道:“知道了,却不知堂上来的何人?” “禀小姐,只是个书童!”那下人话音未落,张公子便喊出声来,“是张华!是张华!”如玉见他欢喜的样子便问他张华是谁。张公子说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伴读的书童。如玉倒笑称道:“既然一起长大,那倒称不得书童了,该叫书友才对!或者该叫学友才对!哎呀!怎么都觉得不顺口呢!”张公子却说道:“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也未曾把他当过书童,只道是朋友弟兄了,但毕竟这礼数在这,他还是我的书童。”如玉听罢,便笑道:“还是张大哥懂得礼数,心里也是诚挚的很啊!”张公子只是微低着头,又笑着看了看如玉,也没有再说什么。 已近厅堂,只听到有夫人和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张公子的脸上便露出了更欣喜的笑容。如玉几步追上他来,走到门口便朝里面看去,只见娘亲在里座坐着,那年轻人坐在外面,两个人正简单的交谈。仔细看看那书童,生的身材却并不是很矮,也是七寸有余,头发上扎,一身淡色衣服,侧面而视,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面容,只是看他口齿伶俐,好似压过了自家公子。如玉走进屋来忙跑到娘亲身边,便笑着对娘亲说道:“张大哥一听有个书童打扮的人来了,便快速赶来了,只说是来了他的挚朋呢!”那年轻人见如玉来了,忙起身来作揖拘礼,颜夫人笑了笑,他便回身,正看到张公子过来,忙走到张公子身前,称道:“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如玉母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俩,那张公子却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怎么跟到这来了,我不是让你回乡了么!?”如玉和颜夫人都有些吃惊,那张华却依然笑脸逢迎:“公子,我跟惯了你,离开你我活得不自在,哪有什么心思回乡啊!” 这时候,颜夫人起身道:“秉言啊,你看张华也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干嘛一来就赶他走呢!不是怕我们吧!?”张公子忙回道:“伯母,小侄来这已经是劳烦非常,却还带个书童,实在不妥啊!”如玉这会仔细看了看那张华的模样,生的真是眉清目秀,肤色微黄,一副孩子脸,说起话来,手脚并动,实在活泼。如玉心想这是一个什么人物,这般年岁,竟然还是如此童趣,真的少见啊! 张公子这正说的“不妥”,却听见外面有人说到:“有什么不妥的!贤侄你既来我这,便不要见外,再这样就枉费老夫和你伯母的一番苦心了!”张公子听是颜大人声音,便忙回身拘礼,回道:“世伯,可是………”颜大人有看了看这张华道:“这年轻人是你的书童?”张公子忙答道是了,颜大人笑着说道:“就凭他这机灵劲,老夫也不想他被你赶走呢!看来他也不是个一般的书童啊!”说着看了看张华。那张华赶紧施礼,答话道:“谢谢老爷夸奖,小童倒还习过书字,还临过大人您的书法呢!”张公子瞪了他一眼,他却未曾觉察道,还是笑脸着。 颜大人笑道:“我说是吧,果然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便又问他几岁,张华忙答是十八岁。如玉一听,比我还大两岁呢,却生的像个十四五的样子,真是的! 张公子又要说什么话,谁知颜大人又问夫人晚宴的事情,他便滑过身子,把张华拉到一边去了。如玉看着这两个欢喜冤家,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六 书香府第礼繁让 青春时节友多交 颜夫人回颜大人说,晚宴的事情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说那几个书生传信过来,一会便来拜访。张公子听到这话,便看了看颜夫人,颜夫人冲他笑笑,却又回身拉了如玉一把,如玉便反应过来,冲张公子说道:“张大哥,那几个书生,一个个的都是狂的很!你今天一定要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才行!否则啊,他们可不会服气的!” 颜大人听了,忙呵斥道:“你这丫头,自己不收敛,还竟教起别人来了!”如玉不敢再多言半句,颜大人又看看张公子说道:“贤侄初来这里,还是要多和那几个书生交往,你们都还年轻,该共同奋进才是!”张公子忙点头称是,这便拉着张华到自己身后,又和颜大人说道:“世伯,您要是留下他,也不要再给他找地方了,就和小侄住到一起吧!”张华忙笑道:“好啊,我从小就和公子一起!”张公子忙捅了他一下,那意思是别多说话。颜大人看了看他,说道:“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挤啊?”张公子只说就不必再麻烦了,颜大人本想再说什么,后来话到嘴边又想了一会,才又问道:“夫人意下如何?”颜夫人笑着答道:“他俩既然自小要好,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他乐意住哪就住哪吧!”张公子忙连连称谢,便又说自己回去整理一下,也好让张华认认房间,这边出了厅堂去了。 如玉偷偷跟上几步,却被颜大人叫住:“你干什么去!?”如玉忙回道:“我过去帮帮他们!”“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关心人了?”颜大人看看夫人笑道,“夫人,你看这孩子!哈哈!”如玉娇气的喊道:“爹爹总取笑于我!我回房去了!”说着便要离开,颜大人赶紧喊道:“你上哪里去,今个晚上有宴席,你就在这堂上等着,谁人来了,也好招待招待!”“不是还有下人了么!”如玉看样子很不愿意在这等着,她心里却想着去找张公子呢!“下人不行,就得你在这!”如玉听了便皱起了眉头,旁边的那个下人却偷着笑了,如玉看到了就更不高兴了。“那爹爹,我可只管在这等着,其他事情我可不管!” 颜大人变得严肃了些,“什么,你不管让你在这干什么!?等会那些人来了,你就负责给他们倒茶什么的!”这时候,颜夫人又说到:“老爷,你也别为难如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那几个书生的脾气,怎么可能给他们倒茶!”“这就是让你从小惯的,看看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瞧瞧她那模样!”颜大人有点生气的样子。“好了老爷,我在这看着她便是了,你也不用这么操心了!”颜大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便回身就走,嘴里一直在唠叨着。 颜夫人见老爷走了,便又笑着对如玉说道:“你爹说的也对,平时你和那几个书生怎么闹,娘亲也不管了,今个既然有贵客前来,便也放肆不得,那还是好好在这候着,来了也照应那几个,不要越了规矩!”如玉看了看娘亲便说:“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守过规矩,如玉又如何管的了!”颜夫人又看看那下人吩咐道:“王妈啊!你去到厨房照应一下,这里由我和小姐在就好了!”那王妈应声而去。这时候,颜夫人才说道:“如玉啊,你也不小了,该懂些规矩了,也不能总学那些纨绔书生胡闹了!这样子,你让娘亲如何是好!?”如玉见娘亲没有玩笑的意思,便只好临时应承,笑着又哄娘亲道:“如玉知道娘亲疼我,如玉也知道该懂规矩了,娘亲你看看我今天的衣服好不好看?” 颜夫人这才仔细打量了如玉一番,笑着说道:“好看,好看!”如玉又要说话时,听见外面有笑声传来,便拉着娘亲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娘亲问她为何,她却只是笑着,洋溢着神秘,洋溢着诙谐。 颜府大门,两个下人在清扫着门房,只听见外面有人喊道:“王公子到了!”颜夫人这便招呼如玉起来出去。如玉笑了笑,却没有动弹,只是摇了摇头。颜夫人看了看她,便自己起身,这要出去迎那王公子,如玉这时却拉住夫人说道:“娘亲,不用管他,他自己便会进来给您请安!哪有您出去的道理!”颜夫人回头,一把把如玉拉起来,这就往外拉,边拉着便教训道:“有客人来了,你就该尽主人的礼仪,又怎么能如此冷淡了人家!” 如玉踉跄着身子起来,连说道:“娘亲松手,娘亲松手,我自己去迎他便是了!”颜夫人笑了笑,便松开了她。如玉便走在夫人前面,恭恭有礼的出了厅堂来到大院里。只见大门一开,进来一个小童,这小童生可爱,却是十分安静,不见半点声响。尾随小童身后的,想必便是那王公子了。这王公子生的倒还健朗,并非一般书生模样,体型微胖,面露荣光。走起路来也是相当的沉稳的当,不带半点的肆意。再看他的穿戴,头上扎着一顶青白小帽,颈上带着一个如意坠头,身穿一件橘黄长褂,腰别一条清黄丝带,脚蹬一双灰色方靴。浓眉大眼,仪表大方,见人总得三分笑,语出常见多样好。 如玉这便往前几步,喊道:“王公子,今天来得这么早啊!”那小童忙跑到他家公子后面,公子便把画轴递给了他,他便跟在后面了。王公子先过来拜过颜夫人道:“小生承蒙老爷、夫人看重,今日得以来此,实在感谢!”颜夫人笑道:“承辉啊,何必每次都如此拘礼,今日来得没有别人,都是你们年轻人,大可放开了来!”如玉笑道:“你这胖子,每次都是这般模样,什么时候,也没见你说笑过几回!”颜夫人马上斥责道:“不得无礼!”便又笑脸对着王公子说道:“如玉这丫头口无遮拦,承辉不要放在心上啊!”如玉笑着看了看那王公子,他却毫无一点变化,还是那般正板的模样,回说道:“夫人言重了,小声岂敢,小生岂敢!”颜夫人听罢也笑起来,看了看如玉,如玉便说道:“娘亲不用管他,他就这样惯了,您啊,越说他就越这样!哈哈!”如玉说完便又笑起来,那王公子听了也没什么动静,只是又问夫人,“夫人,小生听下人说,今日有位公子,新从东都前来,是否有这事情啊?”夫人笑着称是。如玉又打岔道:“要不然,请你来做什么啊?那张公子啊,可是厉害………”颜夫人回头瞪了如玉一眼,“你这孩子,别尽是胡言乱语!”如玉这就不再多言,不过还是不住的偷笑着。 颜夫人这又说道:“承辉啊!不要听她胡说,这张公子也是和你们差不多年纪,今个让你们来啊,是帮忙带带他,他一个人从东都而来,难免有些不周的地方,还请你们以后多多担待啊!”王公子连忙回说道:“小生不敢,夫人言重了,想那张公子也非等闲之人,担待小生承担不起,在一起切磋还是可以的。”如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颜夫人看看她,便也忍不住笑了,又冲如玉说道:“一会你带王公子去见见秉言,娘亲先到后房看看!”王公子忙和夫人作别,如玉便笑道:“你怎么自己来了,那两个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一阵风吹过,前院的大榆树上,飘落下来一片片的叶子,给人一阵凉爽,一场绚烂,一种宁静的感觉。如玉看看天,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暗淡,东面的天角也早已泛出了月亮的弧线。王公子也随着看了看天,俯身捡起一片落叶来,便说道:“小生今日未得父亲同意,便没和那两人出来,如今,在下是刚出门来!”如玉笑着说道:“难不成你家老爷比我爹爹轨距还多?”王公子也不知如何回答,便只是称道:“在下不知颜老爷如何,父亲对我是向来不曾松懈的!”如玉心想,这倒难怪,那王老爷信道念佛,怎么会少了规矩,便只是笑了笑,又说道:“方才娘亲让我领你去见那张公子,你便随我来吧!” 王公子忙谢如玉,便吩咐童子在一处等着。如玉回身见那孩子很是无聊的样子,便又说道:“怎么丢下他呢,让他也过来吧,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知变通!”王公子又谢了,便招呼小童过来,小童也是老实的跟了来。如玉便等着那小童,笑着问道:“你几岁了啊?”那小童先是看了看王公子,王公子忙答道:“这是在下的表弟,从小被舅舅送来,做了书童,如今也是有八岁了!”如玉看着那孩子,便又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好像个小山雀似的!”这便又拉过那孩子的手来,“过来,姐姐领着你!”那孩子忧郁了片刻,回头看着王公子,王公子点了点头,他便小心的跟到如玉身边去了。如玉用手握起那孩子的手来,孩子怯懦的抖了抖,如玉便又小声的说道:“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还是很紧张,总是不住的回头看王公子,王公子却自己低着头,那孩子便只得回过头去,可是照养不言语。 如玉见他如此怯懦,便也不再问他,只是自己说些故事来。那孩子偶尔也露出一丝笑容来。王公子跟在后面,如玉有时也回头看看,只见他低头端详那手中的树叶,竟然走得越来越慢,如玉便喊了一声:“你快点!”王公子好像没听到的样子,还是低着头在看,如玉不禁笑了笑,又看看那孩子,孩子也是一脸惊色。如玉心想,这还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啊!正走在路间,便看见张华朝这边过来,见了如玉忙见礼到:“大小姐好,大小姐过来找我们家公子啊,公子认识你这样的美人,真是让人羡慕死了!”如玉听了便不禁欢喜的笑了,而后又马上收容问道:“你这是到哪里去,你家公子可在房里?” 张华见后面跟着一个装束讲究的公子,便盯着看了看,如玉又说道:“喂,我问你话呢!”张华忙笑答道:“小的该死,小的有些东西误在街上了,公子叫我取来,公子正在房里歇息呢!”如玉便又招呼王公子快点,公子便跟上来了,看到张华,二人都分别打量了一下,便擦身而过。王公子过来,又回头看了看那张华,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思,便就跟了上来。 察世居里,张公子正坐在床上,端详那四幅画,发呆的样子,给人一种死寂,一种疑惑,一种空虚。如玉进来便笑着喊道:“张大哥!张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个人来!”张公子一惊,便忙下床出来,见如玉领着一个孩子,心生疑惑,这又是谁家的孩子,难不成颜老爷还有个儿子,便看着那孩子,又问如玉道:“这是………”如玉笑道:“张大哥误会了,我不是说他,你看那人在后面呢!”正说着,王公子从外面进来,见到张公子便问如玉道:“想必,这位便是那张公子了!”张公子忙答道:“在下正是!兄台是?”没等王公子回答,如玉便笑着说道:“你们俩别总这样兄台啊、在下的了!”指着张公子说:“这位是张秉言公子!”又回身指着王公子说:“这位是王承辉公子!”说完便又说道:“这样说话,岂不简单,你们那套,实在麻烦!”两人听罢,互相示意拘礼,便也没有多言。张公子邀请这几人进了内屋,那王公子还是拘礼道谢了,才进来,一进屋,便看到那四幅画来,他不禁一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来,如玉忙问他道:“你怎么了?”张公子也是一头雾水。 七 文人尔雅风一致 狂生自在几多详 这王公子看着那四幅画,露出一脸窘迫,一脸愁云,而后却又一脸微笑。如玉这下子就更不解了,便又看了看张公子,心说道:这人还真是怪了,怎么都是这般模样!那王公子凝思了一会才说道:“张兄这墙上怎么挂着这样四幅画?!”张公子一听便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寻思:看来这王公子是要挑这画的错了。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看如玉,那如玉一听,便问王公子:“这画有什么奇怪么?” 王公子又说道:“不知张兄以为如何?”张公子笑着说道:“王兄见笑了,这画确实不妥!”如玉这可有点不高兴了,便又追问张公子道:“这画哪里不妥?”张公子笑了笑,只说道:“想必王兄比我说的清楚,还是让王兄说说吧!”“哎这既然是张兄的房间,在下哪敢造次,还是张兄自明道来吧!”王公子拉过小童,小童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这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紧靠在王公子身边。 “哎呀!和你们说话真费劲!你们随便找个人说说这画哪里不妥!”如玉说着自己便又看了看那画。王公子这时倒笑了,而后说道:“还是让在下先说说我家的事情吧!”如玉便马上应道:“那你就赶紧说来!”王公子便说道:“过去,在我家正堂也挂着像这样的画来着。”张公子听了应声道:“是么!”王公子点了点头又说道:“那是家父为了装点正堂用的,不想一日来了一个道士,却见了说不好。父亲便问了那道士缘由。”如玉忙问道:“那道士是谁?”张公子也是一惊,“不会是那………”王公子笑了笑,“张兄想必也想到了,正是吴道子!”如玉听了忙叫道:“方才你没来时候,张大哥还在说你画的那画呢,还说到这吴道子来着!” 王公子一惊,忙问道:“是哪幅画?”如玉笑着说道:“不就是你给我画的那幅!” 张公子这时便说:“王兄果真和那吴道子学过画?”王公子忙说道:“惭愧!惭愧!我无缘学的他的画,只是学来家父的几点笔法罢了!家父倒是和他学过!”“看来令尊与吴道子交情不浅啊!”张公子忙说道,“不过那日吴道子如何说的?”王公子便又说:“他只说,如此挂画,实在是故弄玄虚,妄攀风雅!这画哪有这样挂的!”如玉听了便说道:“我先前听张大哥说时,便就觉得这吴道子不是什么高人,如今看来却真是了!”王公子听了,满脸惊讶的神色,又看了看张公子。张公子忙解释道:“王兄不必误会,方才在下刚和如玉妹妹说到吴道子弃书从画之事来着,她才有这么一说!”王公子还是很惊讶的表情,便问:“张兄你说吴道子弃书从画,有据可考么?!” 如玉听了笑道:“哈哈,你还不知道张大哥是谁呢!呵呵,这位啊,就是吴郡长史,张旭公的孙子啊!”王公子听了忙又做礼道:“未知张兄身份,如今见得便是三生有幸!”张公子忙回礼道:“王兄言重了,在下也只是晚生而已!”“不过,还请张兄细细说说吴道子的事情!”王公子接着问道。“哦,在下也只是听祖父过去提过,那吴道子曾向祖父和贺知章大人求教书法,未成,便离去学画去了,其他的也不甚知道。”王公子听了忙答谢说:“在下今日还是刚知道他也学过书。”如玉听了便有些不屑,“切,书画本来就是一体的,他书法学不好,画也定是不怎么样!”张公子忙说道:“妹妹可知当今谁人画画最好?”如玉想了半晌,只说先前看过王摩诘的山水画,想必是他的画最好。张公子听了便摇头道:“王维之画,属于清净自然,是为情境所作,只是画境,未知画之神。” 王公子听了便也点头称是,便说道:“要论当今风月之美,传神之妙者,还是吴道子啊!”张公子笑了笑,只说:“在下也一直想拜访他,却不知他现在何处。”如玉听了,便更不高兴了,“你们这明摆着在说我不是么,那道士说不好,你们就说不好!”张公子看着笑了,却也没有说什么,王公子又说道:“家父或许知道他的住处,来日我问过再来告诉张兄!”张公子忙作揖答谢,这二人礼数真是一点都不敢少。 如玉也不和他们啰嗦,便扭头出了那察世居,张公子正要追出来,如玉却又自己回来了,却又到那孩子那里,拉起小手,便朝孩子说道:“走,咱们出去,不理他们了!”那孩子哪里肯走,一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王公子,等待着他的回答或允许,王公子看了却也没有表态,那如玉一把便拉那孩子出了门。这两个人也就跟着出来了。 刚出门不远,便看到张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如玉领着孩子,也没言语什么,倒是那张华机灵,老远便喊如玉小姐的好了。张公子这便招呼那张华,东西都拿来了没有,张华只是答道好了,便跑到这边,给公子看了包袱。张公子点头称是,又叫他回房收拾一下,也出来跟着帮忙一下。那张华应声说是,却马上又回身说道:“外面好像来了几个人,公子你们还是去瞧瞧,看样子很了不得的样子!”如玉一听便停下来,忙问道:“什么人?还了不得了!?”张华笑了,笑得有点滑稽,有点神秘,也有些调皮,却回身跑掉了。如玉一看更气了,但她刚要喊出来,却马上又回去了,扭头便走了。 王公子跟到张公子这边,问他说道:“张兄可曾考过科举?”张公子忙答道:“诗书倒还读过,还未曾应举!王兄呢?”那王公子一脸沮丧,只是叹气道:“我已应了一次,却未得中啊,如今也得再用功苦读了!”张公子听了便劝说道:“王兄何必如此,大家同样啊!现在的科举受权臣掌控,哪里好中啊!”王公子听了也只是点头,沉默不语。就这样朝前院来了。 前院里已经摆上了长桌,方凳,有几个下人来回忙和着。颜夫人在一旁张罗着,如玉过来后便给那孩子找个座先坐了,她便跑到娘亲这边来了。那王公子见孩子坐到正座上了,忙赶上几步,一把给他拽了下来。 颜夫人笑说道:“你们想必也都互相认识了,承辉啊,方才你那两个好友也来过了,只是正见了老爷,便随他进书房去了,好像要拿什么东西来看,些许便会出来,你们先坐!”王公子忙做礼答谢。颜夫人又看看如玉,笑着说道:“还别说,我这女儿今个的打扮在这月光下还真漂亮哩!”如玉瞬间红了脸蛋,映着烛光,闪烁非常,就好像是五彩的霓虹一样,只是笑着说道:“娘亲又取笑如玉了!”夫人笑着又说道:“快去招待一下张大哥,别在这黏我了!”“谁要招待他!让那王承辉招待,最合他口味!”颜夫人听了惊说道:“怎么又这等无礼,让你爹爹听了,还不打你的小腿!”这又马上和那两人说道:“如玉无心,你们别在意啊!”张公子忙回道:“是我二人方才怠慢了妹妹,该是我先和妹妹说声不是才好!”王公子也正要起来,颜夫人却又说道:“呵呵,看来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如玉听了,扭捏着小声说道:“娘亲,你就偏着他们!” 颜夫人走开来,笑着说自己要去看看老爷他们怎么还不来,如玉便又缠着说道:“娘亲何必如此管他们,他们自己该来便来了!”张公子也说道:“如玉妹妹说的是啊,伯母还是坐下歇息片刻吧!”颜夫人这便刚要坐下,突然又起身来,说道:“书明还在屋子里捣鼓他那些玩意呢,我还是把他叫出来!”如玉听了便也刚发现书明还没在这里,又想到那王公子带来的孩子,便笑着说道:“今个,书明也有玩伴了!”颜夫人也正看到那个孩子,便问王公子这是谁家的孩子,又夸道长得真是乖巧。王公子忙起身,回道:“夫人莫怪小生,只因这孩子离不开我,我便把他带了来,还请老爷、夫人见谅!”颜夫人却笑道:“我谢过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见怪呢!书明整天吵着没人玩,今个还真是如玉说的,有了玩伴了,也省了我不少心了!”那孩子站在王公子身边,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夫人,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渴望,一股迷慌。颜夫人这刚回身过去,便从东院的院门处传来了阵阵说话的声音,如玉使个神秘的表情,便躲到了那碑石后面,王公子刚要问她作何,张公子摆了摆手,这便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了。这两个人也忙起身来,只等着颜老爷和那“二狂生”过来了。 颜老爷身着一身青布衣服,手里拿着一张宣纸,好像是要写字似的。张王二人正要拘礼,只见又从院门后面过来一书生,生的一副傲气,养的一身灵秀。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腰系春蚕翡翠半丝带,左配一条玉佩,右挂一处玲珑,卷眉上挑,丹凤笑目。面似出水芙蓉,色若出晕朔月,却又显灵清怒气,好似那兰陵上阵,关公挥刀。他左手拿扇,右手端着一桶毛笔,走步沉稳,竟有通灵之韵味。张公子一看这人,便心知非是等闲之人,不禁心生一阵赞叹:孔孟之乡,果真人杰地灵! 于是二人过来请礼,颜老爷笑道:“怎么不见了那丫头!?”王公子想说什么,却又被张公子抢先说道:“方才还在,如今却不知何处去了,兴许是回房了吧!”王公子看了看张公子便也没言语。颜老爷正要说话,却被后面的人又抢先说道:“如玉妹妹兴是听说我来,便要好生打扮去了,哈哈!”众人回视一看,只见刚从门里出来又一个书生,长发简单一扎,身着一身白青褂子,面如冠玉,白皙放光:眉梢微浓,犹如杨花出落:水目高鼻,一脸华气。真是面落浮尘不是垢,神挂欢喜笑先声。这人放下手中的砚台和墨汁,便又说道:“前面的这位兄台想必就是那张长史的孙子,张公子了!” 张公子心想这倒又出来一个啷当书生,便忙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是?”那书生便走到方才和他一起出来的那个书生跟前,便说道:“张兄何故有此一问,我们便是那东南三狂了!”旁边那书生也做礼介绍道:“在下李无忌,还望张兄多多指教!”张公子也忙答礼:“李兄言重了,在下张秉言,早就听世伯说过你们,只是未尝见得,便有些不知所向。”“哈哈,张兄一定见过如玉妹妹了,她未曾和你说过我么?”张公子笑了说道:“好像说过,都怪在下疏忽,一时没有记得!”这时候颜老爷笑道:“他啊,便就是那………”“花狂孟流阳!”谁知如玉从后面跳出,慌得那书生一跳,忙笑道:“妹妹真是神女,来去恍惚啊!”颜老爷见如玉这般模样,便怒目而叱:“你这从哪里来!?”如玉还是笑道:“女儿一直都在这里啊!呵呵,要听听你们说我什么坏话!” “你这丫头,不懂规矩!”颜老爷说罢,又突然笑了,“也罢,也罢,今个就这样了,下不为例!”如玉听罢便喜笑颜开,“谢过爹爹!”那李公子也见了如玉说道:“妹妹,几时换的这身衣服,真是灵纱套玉身,恍从天上来啊!”如玉笑了笑,便又朝张公子说道:“这个便是墨狂了!哈哈!”张公子听了也是有点乱了,谁知那如玉又跑到王公子后面说道:“这个啊,是礼狂了!哈哈!”“你这丫头,快别胡说!什么狂啊乱啊的!”如玉一回神,见娘亲领着书明从屋里出来,又招呼王公子带来的那小童来,“今个啊,你们俩就好好的玩吧!” 颜老爷见了夫人,便问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颜夫人却笑道:“你瞧瞧,这越老越啰嗦,你都问我几遍了,都这时候了,还不妥当,难道要到天亮才妥当了!?”说着便又笑了。颜老爷听了只是咳嗽几声,没说什么,那孟流阳却又跑到老爷后面,忙搀扶起他,说道:“伯父可得注意身体,不要操劳太多了!”如玉看了便说道:“就你会来事!”颜夫人笑道:“老爷有这样一个门生,也不怕寂寞了啊!哈哈!”“伯母怎么这么说,流阳也是十分崇拜伯母的书法啊,来日也一定学学!”颜夫人听了只是笑笑,又说道:“大家都坐了吧,一会便上来菜点酒水了!” 八 识身交才子赞美妓 论唐诗少俊慕豪郎 这正说着,便有下人上了菜来了。这些人都纷纷坐下。颜老爷坐在正座上,这四个书生分别坐下,靠着颜老爷的左是李无忌,孟流阳:右边是张秉言,王承辉。如玉和娘亲坐在左席尾座,那两个孩子自己在右边靠着碑石的地方玩耍。颜老爷说道:“且容老夫给你们介绍我这贤侄!”那孟流阳忙笑着说道:“张兄,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定是那家名门之后吧!”如玉笑道:“哈哈,要论名门,谁比得上你孟家啊!”孟流阳忙应声道:“妹妹怎么这么说呢,我虽然是孟子之后,可怎么比得了当今那些书香门第啊!” 颜老爷呵斥如玉道:“混账!不要插话!真是无礼!”夫人便捅捅如玉,如玉觉得实在委屈,但也不敢说话了,就拿起桌子上的瓜子来,孟公子又说道:“在下平生最慕李太白,徜徉风流,更得贵妃研磨,吟得一口好诗,行的一手好书!”李公子捅了他一下,他回头见李公子一脸神慌,便又看看颜老爷,马上和老爷道歉:“伯父,小侄一时失礼了,您不要见怪!”颜老爷笑笑:“年轻人说话,就是浮躁,倒也无妨!秉言,也非是什么豪门之后,但绝对是名门啊,秉言的祖父,便是吴郡张旭张长史了!” 李、孟二人听了,脸上不禁浮过一丝惊奇,但是却也没有太大惊讶。李无忌这便起身做礼:“未知张兄来历,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张公子忙起身回礼道:“惭愧!惭愧!徒有先祖之名,如今却也未有半点名堂!”“哈哈,你们两个应该更合了!无忌不也是喜好书魔么!想必张兄定是书中高手吧!”“对啊,对啊!比你写的好多了!”如玉这时突然喊道,刚喊完却有瞧瞧爹爹,生怕他再斥责她来。颜老爷看看秉言便说道:“秉言可知北海有个善于行书的人么?”张公子想了片刻,“未曾得知,小侄自小并未尝习过行书。”颜老爷便又说道:“那倒怪了,你祖父应该与泰和先生有过交往才对!”秉言还是不知。 这时,李无忌说道:“颜伯,想必张兄果真不知大伯。”颜老爷这便说道:“大概是泰和兄常年在北海的缘故吧!一想到泰和兄,老夫就难免有些愤恨啊!”“颜伯,您也不必再挂怀了!”李无忌忙劝说到。张公子有些迷糊,问这是为何。孟流阳这回便更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想当年,李邕大人行书天下,可谓是无人能与之媲美,怎奈却得罪了李林甫这个权奸,却要与他较量。李邕大人怎知他口蜜腹剑,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一副书字,却招致杀身之祸。”“怎么回事?”张公子忙问道。“唉!那李林甫嫉贤妒能,搞了个荒唐理由便陷害了李邕大人!”颜大人听罢也说:“自张丞相辞官以后,便是奸臣当道,文不敢言,武不能举啊!”张秉言这才回过味来:“在下长日未得这官场之事,只是听说那李林甫奸猾,却不知他也行书法啊!”“唉!那都是妄攀风雅,取悦那武惠妃呗!”孟流阳又说道,“如今这朝廷不还是一样,围着女人转!这女人啊,长得好,不是迷药,她要再有那么点气质,便是最烈的美酒了!”颜老爷看着他们,却也没说话,只是端起一碗酒来,喝了下肚。 “其实啊!话说回来,这平原城,也是个藏花落凤的宝地呢!”孟流阳说着便笑着对如玉说道:“要说灵秀绝代,还数如玉妹妹啊!”如玉被他一说,不禁笑了一笑,又故谦虚的样子说道:“你别胡说,什么灵秀绝代!我才不绝代呢!”夫人见如玉这般脸都红了,便笑着说:“哈哈,你孟大哥是夸你呢,快别冷了人家!”“是啊!是啊!姐姐就是幽灵绝代!哈哈!”小书明从桌底探出头来,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发现了至宝似的。“你这孩子,看我不打你!”如玉一听,便装成生气的样子,便要起身去追打书明。 书明见姐姐过来,一下子像个窜出洞穴的田鼠似的,便跑到了颜老爷那里。如玉这才不再追他。颜老爷刚喝了口酒,见书明跑过来,才看到如玉正追他,便呵斥道:“成何体统!还不都老实的回去坐下!”书明仰脸看看爹爹,颜老爷也让他回去坐下,他才悻悻的回去,那王家的小童见他回来,忙让开地方,好像还在安慰他似的,可是书明呢,哪里需要安慰,到那坐下便抓起一把糖果,吃了起来。 张公子这时候冲孟流阳说道:“今天初来时,听世伯于我说,这平原城中还有一风华名妓,名唤作”彩露“的,诸位兄台可曾熟悉?”这时候李公子说道:“颜伯何故与张兄提到这女子?”颜老爷笑道:“也是无心提到的,老夫也是听说她有几分才气,堕入风尘,不禁觉得可惜了!”“老爷就是这样,总觉得有才气的就该像自己一样!”夫人笑笑说道。颜老爷看看夫人,“你总是这么说我!难道才华要堕入风尘才好么!”夫人笑笑,便冲年轻人说道:“大家看看,这老夫又执拗了!呵呵!”孟流阳听了忙说道:“伯父也是惜才,那彩露也实在让人觉得怜惜万分啊!” “你啊,快别说了,就你那些事情,这平原城里,谁不知道!”李公子在一旁说道。“呵呵,孟兄,号称花中之蜂,却单采那露水去了!”王公子这时却笑了说道。“采露水?那不成了豆娘了!”如玉一旁插嘴道,“呵呵,看他还真像个豆娘!”说着又笑笑看了孟流阳几眼。那孟流阳并没扫兴,却还说来:“彩露,真是这平原的最大风景了!就那一笑,不知倾倒多少英雄呢!” 听得众人都笑了,谁知小书明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彩露,是那个怡红楼的姐姐么?”颜夫人忙斥责道:“小孩子不要多问!”颜老爷却也好奇:“书明,你是怎么知道的?”书明正要说,夫人却给他抓了一把瓜子,便只顾着吃了。老爷也不再问,这又说到:“秉言不是好奇他们给那女子作的诗么?趁现在就问问吧!”没等张公子说话,孟公子便争先说道:“哈哈,原来张兄是想问这个啊!那就让王兄先说吧,他最年长,该他先说!” 王公子忙说道:“在下实在惭愧,哪有这等资格,要论风流倜傥,该是孟兄,况且我三人中,你与彩露交往最密,是该先说!”李公子也看看孟公子说道:“王兄所言甚是,何况那日也是你提议才有此作的!”孟公子便笑道:“既然二位兄台如此抬举,那我便先来说上两句!”张公子忙称谢道:“孟兄有劳!” 孟公子离席而立,踱步于席间,如玉见了不禁低头偷笑。他背右手,左手拿一把扇子,便走便吟诗道: 春桃作晚风明气, 暮色通颜美倩惜。 晨辉落处伤人恨, 彩露清清润凤衣。 一首诗吟完,孟公子微闭双眼,百般陶醉。张公子忙叹道:“好诗!好诗!”这时王公子便接着吟诗道: 炫女凄凄入净尘, 生得妙美情沉奋, 苍天本作灰颜色, 却注莹心露彩痕。 没等众人说话,那李公子便起身吟唱道: 古道柔肠英雄泪, 如冰似雪颚上灰, 春时雨过花作晚, 却有独菊坐年真。 张公子听罢,不禁连连赞叹,颜老爷也笑道:“真是后浪更比前浪高,老夫如今也作不出这样的诗来了!哈哈!”众人皆笑,唯有如玉苦着个脸,只是自己在那里吃着东西。 颜夫人见如玉不怎么高兴,便笑着问她:“我女儿是不是吃醋了啊!呵呵!”如玉这才赶紧说道:“娘亲尽拿女儿玩笑,哪有吃醋啊!那彩露不过一个妓女!”“呵呵,这还不叫吃醋,一个人也不言语,却在这里沉闷!”颜夫人说着又看看那些男人们,便笑道:“你们快别说了,说的我们如玉都不高兴了!”如玉靠了靠忙喊道:“娘亲!” 孟公子听了笑道:“妹妹是出水的芙蓉,山中的宝玉,如何嫉妒起风尘中的草露来了?!啊哈哈!”“谁嫉妒了!我怎么会嫉妒她哩!”如玉脸色有点涨红。“哈哈,妹妹嫉妒也是常理,也是应该啊!哪有漂亮女孩不知嫉妒的!不过我不也早为妹妹作诗一首了么!”如玉一听,忙又说道:“你作的那是什么诗,分明是抄来敷衍我的!” 众人听了,不禁一惊,那孟流阳更是惊讶,忙问道:“妹妹此话怎么说的?”“你问问张大哥,你尽糊弄我来着,早被张大哥看出来了!你还想抵赖!”如玉争辩道,又看了看张公子。众人又都把目光移到张公子身上,看得张公子浑身不自在,忙起身应道:“在下无心之过,只是先前看孟兄那诗,觉得是仿骆宾王之作,没想如玉妹妹较了真了!” 孟公子听了大笑:“张兄果真好眼力,见多识广。在下平生最佩服两个人,一是当今在世的李太白,另一个便是那骆宾王了。哈哈!”“难怪孟兄诗中有他的影子,原来是这样啊!”张公子又称歉意道,“还望孟兄不怪小弟失礼!”李公子笑道:“他啊,这等事从来都不放心上,张兄也不用给他道歉!”孟公子笑道:“无忌兄所言甚是,人生几何,若长将苦恨束缚于心,哪还有什么快活可言!?”颜老爷笑道:“听流阳这话,倒像是个看破红尘的人了,呵呵!”孟公子忙应道:“多谢伯父夸奖,小侄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张公子不禁叹道:“孟兄如此心境,必能成就一身豪情啊!” “过奖,过奖!”孟公子这正回话,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呼喊声来,众人都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注意开了。“来人啊!”颜老爷喊了一声,这便过来一个下人,“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是,老爷!”下人匆匆的走了,颜老爷又说道:“诸位贤侄,不要理会那些事情,无非又是哪家起火,吵架纠纷了,无伤风雅!”李公子忙说:“颜伯,您要想去处理,就去处理公事吧,毕竟还是公事要紧,也不用陪着我们!”其他人也都如是说道。颜老爷看看大家笑道:“如今年轻人也都是明事之人啊,老夫也倍感欣慰了!” “你啊,嘴上说不必理会,心却早就跑了远了!”颜夫人看看老爷笑着说道。这时候,张华从后院过来,先向老爷夫人问好,这便又和诸位公子问好。如玉这时说道:“唉,你怎么先和他们问好,没看见我么?!”张华这便笑嘻嘻的走到如玉身边,给如玉捧起一碗酒来,“小人是想如玉小姐,您冰清玉洁,该来个不一样的问候!”孟流阳笑道:“哈哈,如玉妹妹,你及时找的这样一个伶俐的伴了?!”如玉忙说道:“谁说是我的伴?”张华这便自己介绍道:“小人张华,是和俺家公子一起来的!”张公子这也站起来和那两位解释。 “啊!我说呢,过去从未见过如此一个人物,今见了,还真是乖巧伶俐呢!”孟流阳又笑着说道。如玉这又说道:“依我看啊,他倒是和你脾气一样!油腔滑调!”“不得无礼!”颜夫人赶紧拍拍如玉。张华听了笑了一下,“看来小人做得很不好了,在这里和小姐赔罪!小姐恕罪,小姐恕罪!”那样子显得很恭敬,却又很滑稽,引得如玉笑了出来。“你这赔罪,岂不也让我要和她赔罪不是?!”孟流阳突然说道。那张华又说道:“小人是腹中空吐沫,公子就不一样了,您是风流一笑生啊!”“什么叫一笑生!?”书明突然又探起头来问道。孟流阳拍拍孩子的头说道:“呵呵,就是说你孟哥哥我好啊!”书明这便又说道:“那我们也是一笑声,二笑声!”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时候,下人从后面过来,和颜老爷嘀咕几句,老爷便说到堂上看看,这便起身走了。 九 真草书出愁多味 醉酒惹得病几人 颜老爷起身离开,众人正要说话,他却又转身回来了。这又说道:“诸位贤侄都是喜文弄墨之人,方才老夫和流阳、无忌也早说过今日定让你们切磋一下,特备了笔墨纸砚,诸位在这宴席之上吟诗书字,也正好让彼此互相了解一下!”说罢,便又看看张公子,“秉言,你说是不是啊?”张公子忙起身回话道:“世伯一番苦心,我等实在感谢不尽!”另外三个这也起身做礼。颜老爷笑道:“老夫本想今日也操笔上阵,没成想这便来了事务,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弄吧,老夫失陪了!” “伯父说的哪里话,伯父要是写字,还哪有我们这些人的份了!哈哈!”孟公子说着便又冲夫人道:“伯母您说是不是?”“哎呦!你快别说他,他那字都是那么吓人!还是让他别写的好!”颜夫人说着便笑了。颜老爷回头看看,便只是指了指夫人:“你啊!”说完也略带微笑的走了。 颜老爷的身影刚离开院子,如玉便一下子站起来,夫人想拉她,但手伸出来又撤回去了。她跑到那纸轴那,这便张开纸来,喊张公子来写字。孟公子笑着说道:“妹妹真是见了新人,忘旧人了!”如玉却说:“你别妒忌人家笔法就好!”这孟公子便冲那两位书生对面一笑,又看看张公子说道:“不知张兄习的什么书?”张公子正想答呢,那张华抢先道:“我家公子各类书法都有习过!”张公子瞪了张华一眼,又笑说道:“别听他胡说,在下只是多习草书。”三位都点点头,孟公子又说道:“张兄承得谁的笔法?” “你这人怎么这时候脑子僵了,张大哥当然是学得张旭爷爷的笔法啦!”如玉忽然说道。孟公子笑了笑,只是点头道:“一直只闻长史书妙,却从未见识过,看来今日借光也能见识一下!”张公子忙说道:“在下愚笨,未得祖父笔法精义,只是照着样子写过罢了!”“张兄何必谦虚,我等也都是乡野之人,未曾见得大家风采,今日难得,还请张兄赐教!”李公子起身做礼,张公子忙回礼。王公子也说道:“张兄今日初来,还请赐教我们三个!” 夫人见他们如此相让,便笑着对秉言说道:“秉言啊,既然大家都请你书字,你便写几个让他们看看!”张公子忙点头称是,便起身来。如玉笑着铺平那宣纸,公子说道:“劳烦妹妹了!”如玉笑着转到一边,这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书明和伙伴也站到凳子上看着。唯有夫人一人在旁边坐着,微笑着看着他们。 张公子拿过笔来,手微握,动笔毫,见似握笔不住,又不见滑落半分。身舞如乱蛇出洞,墨飘如雨后浮云。颠洒狂逸,如风来袭,却又不见墨飘字乱,总有清雅之气。如玉看了便笑着说道:“比下去了,比下去了,你们三个!哈哈!”那三人互相看看,都笑叹道:“张兄果然不愧是真草大家之后,笔力浑厚有力,飘洒自如啊!”张公子忙谦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不过张兄,你这一划好像有点不稳!”李公子指着字上的一笔说道,如玉忙问:“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要嫉妒乱说啊!” 孟公子笑道:“妹妹,是字就有三分浮,这字也不可能全都稳啊!”张公子这也仔细看看,“李兄所言极是!”“张兄想必是有什么牵心之事,才使得笔力不能雄劲永长吧!”李公子这又说道。大家都看着张公子,小书明站在凳子上扶着姐姐也睁大双眼看着,好像要等着他回答似的。张公子沉思了一会,这便说起自己的心事来。 张公子本来未曾想到这点,只是经过别人一说,自己便也有了些许感触。便长叹道:“想我祖父,真草传世,可惜我等后人却没有一个出息!”“张兄何必这样说呢?张兄之才,令我等钦佩不已啊!”王公子忙说道。其他人也都劝说他来。颜夫人在一旁坐着,看看张公子,并没有言语。只是示意张华一下。张华便忙说道:“我家公子自小就用功习字,但老太爷曾说过他非是习字的材质,便也未曾怎么教他,这些都是他偷学来的!”孟公子听了便说道:“张兄悟性不点即透,实在难得啊!” 张公子又说道:“在下现在也只是含糊的在字体样子上过的去罢了,却没有得到什么真的笔法啊!如今诗书科举,未曾应得,哪里敢妄称是张旭长史之后啊!实在愧对先祖!”如玉见张公子这样,也是变得一脸愁云。现在倒是安静了许多了。李公子这又说道:“如今奸臣当道,科举不中非是张兄之过啊!”张公子忙又说道:“在下非是不中,是未曾敢去应试啊,如今也只能是落得这般穷酸模样!” “哈哈,依张兄之才,让那杨国忠见了,也定是赞叹不已,为何不去一试呢!”张公子听了便说道:“在下实在觉得腹中书墨不够,生世二十载,还未曾拜访过哪家名师指点。”“张兄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心有顾忌啊!”李公子听了微微一笑,便又说道:“今日朝廷虽然不正,但这盛世之时,文人墨客层出不穷,张兄倘若不是为仕途而学,何不出访那些隐世的高人啊!”“李兄所言正是啊,在下听闻那李太白也早已离了京城,到了江南,张兄若能见得他来,便定能获益匪浅啊!”孟公子忙说道。 “李太白?就是那个让贵妃研磨的那个狂学士么?”如玉听了不禁问道。“妹妹果然不同一般女子,见多识广!”孟公子听了便笑道。“孟兄所说李白,在下儿时也曾见过,不过如今也是恍惚记得他的面容,要是见了还不知能不能认得他来?”张公子说完,孟公子便大笑着端起一碗酒来,满口入肚,颠倒身形,摇晃不定,这便吟诗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一边吟诗,一边围着众人转来,晃荡着身子,摇摆着屁股,张公子见了有些愣了。众人也都微笑而视,未曾做声。 这孟公子转到如玉身旁,端酒吟唱:“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如玉听了有些欢喜,却也有些不自在,她便忙说道:“你这人就爱套用别人的诗,这有主的诗词,还能随便用了!?”众人听了也都笑了起来,孟公子却照旧吟唱,不见更该颜色。那两个小孩,也都笑得很欢腾,书明下来也拿起一个碗来,摇摆着跟他蹦跶起来。颜夫人忙喊道:“小孩子不要跟着胡闹,快过到娘亲这来!”书明未曾听到,便还跟着他转悠,如玉看了便不禁笑了,心想这真是滑稽表演了! 孟公子兴致来了,却也不顾了他人,只顾自己逍遥了,张公子不禁叹道:“孟兄心境实在让人羡慕非常!”李公子听了冲他一笑:“张兄也不要总是如此心事重重,该逍遥时,便逍遥就是!”“是啊,今日听几位兄台一说,在下心中好像敞亮了许多了,要上进不求功名,自然其心,便是真心了!”两位也都点点头,又看看那孟公子,再看看后面的书明,都笑了开来,夫人看了也不禁笑了。 转的多了,却真的是颠倒行步了,孟公子兴致更是来了,便随手拿起笔来,张开宣纸,挥洒成书,逍遥自在,称得一体独秀,不见半点拘泥。 如玉这便过来看他写的字来,那三个书生也都凑了过来,张华一边笑着在一旁也翘首看看。只见孟公子写了一行诗来:“罗袖动香香不己,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写完了,便一下子坐到凳子上,又喝了一大碗酒水。 众人过来看看,“这不是贵妃所作的《赠张云容舞》么?”张公子看了便说道。如玉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看这诗,突然说道:“没想到杨贵妃却写得如此好诗,是不是抄了哪个大臣的啊?”李公子笑道:“杨贵妃若是无才,仅凭相貌,又怎得皇上如此宠爱?!这贵妃不仅能歌善舞,而且通的诗文字画,音律也是懂得。如玉听了忙喊道:”哎呀!天下竟有如此女子,还生的皇宫之中,总有一天,如玉也要超过她!“众人听罢也都笑了笑,再见那孟公子,看来果真有些醉了,伏在桌子上有些恍惚其词,不知所云,却又猛地起身来说道:”如此佳人,入了皇宫便是伤恨了,还是彩露好啊!“说完又一头趴到桌子上。众人见了也都微笑不言。 这时候夫人突然起来问道:“书明呢?!”众人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如玉忙喊书明,却不见回声。问问王家的孩子,他也摇头。这下子可急坏了人们。大家这便到处去找,只留下那孟公子一个人躺在桌子上。张华领着王家的孩子,一路跟着找来。 夜里,很静,很黑,虽然颜府的四处都有些许的烛光,但那个大院还是黑了厉害,这要到了后院的林子里,便就更黑了。如玉不敢进后院,便只在前院里喊。几个公子也都四处去了,如玉见张华跟过来,便叫了,和他一起找。这才敢往后院过来。正找着找着,只听见夫人喊道:“书明!过来!过来!”众人便都朝着声音的方向过来,听得那声音是从湖边传来的。大家到这边一看,便看见一个小人影,站在湖边,晃晃悠悠的。夫人急得厉害,又害怕一过去,书明掉到水里,便慢慢的叫唤他过来。 如玉从后面过来,看见书明在那,便大喊一声,“书明!快过来!”那孩子身子一晃,这便要掉进湖里,夫人一下子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孩子,自己却滑了一脚倒在地上了。几个书生忙过来看看,如玉也赶紧跑了过来。王公子忙扶起夫人,夫人回头看看书明,这刚要说话,却一下子昏了过去。如玉急忙喊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众人赶紧托起夫人来,张公子招呼张华去叫老爷过来,如玉扶起书明,那孩子却也是不省人事。如玉惊慌失措的脸上涂满了愁思,她不知如何是好。张公子和李公子扶着夫人,王公子抱起书明,便朝房里来了。 这时候,从内院跑过来几个下人,赶紧跟到夫人房里,收拾好床来,又马上去请大夫去了。如玉急得不禁哭了起来,“娘亲,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如玉啊!”几个公子站在一旁,也插不上话,这时候,一个老仆人说道:“小姐快别哭了,夫人大概是劳累过度,您还是让她好好歇息啊,一会大夫来了就好了!”如玉看看那人是自己的童姨,便又哭了厉害了,“王姨,你说的是真的么?”“唉,我哪里敢骗小姐呢!”如玉这才止了些眼泪。又看看王公子问道:“书明呢?”王公子说刚被书明的奶娘给抱去了。如玉应了一声,便又看看外面,“爹爹怎么还没来啊!” 正说着,张华匆忙的从外面过来,张公子忙问他通知老爷没有。他只说道老爷正在处理一桩人命官司,这时候抽不开身来,让大家先好生照顾夫人。如玉听了便哭道:“都什么时候了,爹爹还忙那公事,娘亲都这样了,他还管不管了?!”说着便又走到床边,哭起来了。 “如玉妹妹,从小你也不是不知道,颜伯向来都是这样,如今咱们还是耐心等等大夫来吧!”李公子说罢,便回身看看外面,些许亮光,却不见一个人影,如玉这也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哭泣来了,王姨掏出一张手帕来,给她擦了,心疼的说道:“快别哭了,快别哭了!” 十 颜府伤病夫妻怨 豪门官司世代争 天亮了,静静的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颜夫人慢慢的睁开眼睛,见如玉趴在床边,她想叫醒女儿,但还是轻轻的起身来,倚靠在床上。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神情凝重而又有些恍惚。不知是病情的缘故还是真的有什么心思。她沉思片刻便赶紧的起床来了,如玉动了动却也没有醒来,大概是昨晚哭泣的太厉害,真的是累了,困了。 正当夫人起身要下床的时候,正巧王姨进来了,见了夫人忙喊道:“夫人,您醒了,怎么起来了,快!快躺下!”颜夫人看了看如玉,用手示意王姨小点声。这又小声的问她:“书明怎么样了?”王姨会意的笑笑:“夫人放心,小少爷没事,昨个大夫来过了,说少爷就是被惊吓着了,喝些补药休息几日便没事了!”颜夫人听了忙说:“我得赶快去看看!”说着便从穿上鞋子起来,那王姨赶快前来扶住夫人:“您啊,还是好好休息,少爷那边有刘妈照看着呢,您不知道啊,昨晚大夫说您就是操劳多了,应该多休息才是,这不我刚给您煮了鸡汤,一会就好了!”颜夫人笑笑:“麻烦你了!”“唉,应该的,应该的!我们这些人平日里都受您的照顾,您生病了,哪有不管的道理!呵呵!”夫人又笑笑:“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得过去看看书明!” 王姨见劝不住夫人,便又说:“您非要过去也好,我去看看鸡汤是不是好了,我给您端来,喝了再陪您过去!”夫人只说自己不想喝汤,就是想去看看书明,王姨扶着夫人便招呼道:“来人啊!来人啊!”这一招呼,过来个杂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华,王姨便招呼他扶着夫人先坐下来,自己这便要去看看鸡汤。夫人看看张华正要和他说些什么,张公子过来见了夫人忙说:“伯母您怎么起来了,别的事情招呼我们就好了!”夫人看看张公子便问:“你世伯做什么去了?”张公子忙说道:“世伯昨晚处理一桩命案,现在还在府衙呢!伯母千万别责怪世伯,这都是小侄的过错,实在过意不去!”“你这是怎么说的?哪里是你的错了?”“要不是小侄昨个来了,摆了宴席,也”“也什么?秉言啊,你这话说的不对了,什么事都是早先就注定了的,怨不得任何人。”张公子听了沉默不语,夫人又问他:“昨个那三个人都怎么样了?”张公子只说他们都各自回家去了,说今个晌午还说要过来看望夫人。 正说着,如玉醒过来了,见娘亲在那说话,便赶快过来说:“娘亲,你怎么”“我怎么了,我不是在这了么!看你,脸都哭成什么样子了,再哭啊,就嫁不出去了!”说着便笑了笑。“娘亲这样了,还取笑女儿!”张华在一旁说道:“大小姐生的和仙女似的,什么时候都漂亮!”如玉抬眼看看张华不禁笑了笑:“娘亲好了,我就不哭了,可您怎么起来了?”正说着,王姨端着鸡汤进来:“你娘啊,是惦记小少爷,非要去看看!来,炖的鸡汤终于好了,夫人还是先喝了鸡汤再说吧!”张华接过鸡汤来,放到桌子上,如玉给娘亲盛上一小碗来:“书明那边有刘妈照顾,娘亲还是多休息吧!”说着用汤匙盛了汤送到夫人嘴边。夫人并没有接过,却说道:“如玉,你过去看过弟弟没有?”如玉只说自己一直在着陪着娘亲来着,哪有心思过去。夫人便有些不悦:“你怎么这样不关心弟弟呢!”“我是惦记娘亲,才”说着,如玉便又哭了起来。张公子见她哭了,忙说道:“伯母,您也别怪如玉了,她昨晚在这陪了您一夜,也顾不过来啊!”王姨这也说道:“是啊,是啊!昨个还是小姐招呼下人请了大夫,把少爷送到房里的呢!”张华也正要说话,张公子却一把拉过他来:“你先去看看书明少爷醒了没有,再回来告诉我们一声!”“是啊!呵呵,那就先让让人去看看,夫人这就放心了吧!”王姨这又和张华说道:“快去看看!” 张华这便出去了,夫人看看外面,又看看如玉,便说:“唉,刚说了不让你哭,这就又哭了,快别哭了,别哭了!”说着便笑了笑,大家看看也都笑笑,如玉这才擦擦眼泪,趴在娘亲的腿上说:“娘亲,昨个您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傻孩子,我不是在这了么!呵呵!”夫人笑笑,又看看王姨、秉言,便自己拿起汤匙来,喝起鸡汤来了:“嗯,真好喝!呵呵!”大家看着夫人渐渐的好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些许功夫,张华回来说书明少爷已经醒了,就是不怎么精神的样子。夫人便又问他:“给他吃过饭了么?”张华笑着说:“刘妈妈已经给少爷煮了粥喝了些,还给他煮了些草药,现在正要端给少爷喝呢,我便过来了!”夫人听了马上起身来,众人忙劝道:“夫人,还是把鸡汤喝完再去吧!”“不行,我得过去,从小书明就不爱喝药,我不去,他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众人劝说不住,如玉便扶着娘亲和几个人一同来到了书明的房间。这房间也是内外屋,少爷住在里屋,刘妈住在外屋。门口的有个丫鬟见了夫人几个人来了,忙迎上来说:“小少爷不肯吃药,正在里屋闹呢!”夫人赶忙往屋子里走,丫鬟喊了一声:“夫人小姐来了!”里面刘妈出来正要说话,就听见书明在喊:“娘亲!娘亲!”夫人蹒跚着步子被扶进里屋,接着又挣开如玉,一下子坐到床上,安慰儿子说道:“娘亲来了,娘亲来了!别怕,别怕!”书明满眼泪痕看着娘亲便喊着:“娘亲别走!娘亲别走!”“娘亲不走,娘亲不走!”夫人边说边把书明搂在怀里,又问刘妈:“怎么给他吃这草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怕这味道!”“老妇知道,可是大夫说了,这汤药压惊,少爷得喝些才好。”夫人把书明松开,书明马上嚷道:“我不喝,不喝!娘亲我不喝!” “好,好,好!不喝,不喝!”夫人又把书明搂在怀里,他才静了下来。如玉看看便和娘亲说道:“娘亲,您可不能这么惯着他啊,哪有不吃药的!”夫人看了看如玉,便又抬头吩咐刘妈:“你还是给他加些糖来,去去这苦味吧!”“夫人!可是”刘妈看看王姨,王姨笑了说道:“夫人,我看还是别加糖了,这药可不能乱改啊!”“是啊,娘亲,前些天我还听春梅说她们村有人乱弄草药死人的呢!”如玉这刚说完,夫人就斥责道:“快给我闭嘴!什么死人不死人的,别尽说这不吉利的话!”说完又看看张公子说道:“秉言,你小时候受惊吓了怎么办的呢?”张公子这才回神:“那时候小把,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喝了些清汤草药,不过也没这么大味道。”夫人想了想便又吩咐道:“还是给他煮些干草汤来吧,这些草药味道太浓,把它煮淡了,再给他喝好了!”刘妈想说什么,王姨拉她一把这便称是出去了。 正出来,恰好逢见老爷过来,忙行礼称呼。里屋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回身过来,这时候书明已经睡着了。张公子行了见礼,老爷支呼一声,便忙问夫人状况。夫人只说:“你还知道关心我啊!”老爷没再言语,这就又问:“书明怎么样了?该吃药就给他吃,从小不爱吃药,早晚惯出病来!”如玉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夫人便说:“他怕吃药,硬逼着他吃也不行啊!你还想来你在堂上审犯人的那套啊!”老爷看看如玉:“你还不快把你娘扶了去歇息去!”如玉忙要扶起娘亲,夫人忙说道:“干什么,你来了就让我休息?!我还得看着儿子呢!”老爷看看夫人:“夫人,你就听我一句,赶紧歇着去吧!这不是还有我么!”“有你?等到你来看我们母子,我们早就死了!”夫人这时候显得有些不满。张公子听了忙劝说到:“伯母,世伯也是忙于公务,才耽误了过来,您”“你少给他圆场,他呀,就是这样子,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啊,倒也习惯了!” 颜老爷也不知说些什么,倒是那张华见机来了句:“这不老爷,刚处理完衙门上的事,没来得及歇息就过来了,老爷昨晚要不是那堂下的人死缠着,早就过来了!”众人看看张华,也都没说什么,夫人坐在床上,给书明铺铺被子,便起身来,如玉连忙扶了,朝外面过来,张华也赶忙帮着扶着,夫人抬头看了看老爷,没说什么。刚出外屋,就喊刘妈过来。刘妈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草药,夫人吩咐了些照顾书明的话,便一声不吭的出去了。张公子见老爷站在门口,便上前说道:“世伯,您也早点歇息去吧,都忙了一夜了!”颜老爷看看张公子:“秉言啊,你来的时候,可曾注意到这城里有什么蹊跷了么?”张公子先是一惊,接着便问:“世伯,您这是”“哦!方才的那命案疑点太多,不过总体还是跟这场疫病有关。”“疫病?嗯,小侄想起来了,我刚进城来的时候,见城里有很多办丧事的,我倒也没在意,今听世伯一问,才知道这里闹疫病了。” 颜老爷说着又招呼张公子出来,二人便朝夫人房间来了。“世伯,您看伯母是不是得了疫病了呢?”张公子忙问道,颜老爷停顿了一会便说道:“我昨晚特意让大夫留意过了,说只是劳累多了,还好不是疫病。”“原来世伯早就世伯您果真关心伯母,我给您圆场还真是多余了呢!”张公子钦佩地看着颜老爷,他灰白的头发却显得十分的坚挺。二人走过庭廊,这又过来一个下人:“老爷,先前打发那人,又回来了,说他不服,还说您要非让他赔钱,他要上告朝廷!”颜老爷听了先吩咐下人去了,说自己一会就到。张公子忙问:“这到底是什么案子,世伯如何处理?”颜老爷也是一脸愁闷:“要不是蹊跷么,这城北的卢家来了个亲戚,没来几日便生病死了,生死本是常事,他卢家却说是前些日子李家的丫头给这亲戚施了毒药死的,便非要夺了李家丫头惩治,谁知惩治丫头是假,他卢家少爷却诱奸了那女子,那女子便自杀了,不过她死得却着实蹊跷的很,她好像在被诱奸之前就已经患了疫病,真是难以断定她是怎么死的。” 张公子听罢便问:“那李家可是那城东的李家么?”“是啊!老夫也曾和你说过,不过这李家祖上便与王家不和,今这桩官司,谁也不让谁,老夫也只能先让卢家赔了些钱给那丫头家,谁知他家不服?!” 十一 出手帕秉言说事 去府衙众人言杂 颜老爷本想回屋子里再看看夫人,正巧有衙役来请,便辞了张公子去了府衙。张公子一个人朝夫人这边回来。正走到门口,却见张华出来了,张公子便问他夫人怎么样了,那张华笑笑说道:“公子,咱们还是回房吧,你昨个不也没怎么睡么?!”张公子看看张华这又说:“你要回去你自己回,我们住在人家怎么能这么没规矩,夫人病了理当去看望,这样才不枉人家收留我们!”张华听了忙解释道:“小的知道,可屋子里都是女眷,何况夫人已经歇息了,你我怎么好再进去探望。”“说的也是,不过总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不妥。”张公子看看屋里,好像也没什么声响,便回头过来又说道:“咱们就这么回了?” “公子放心,方才我已经和夫人小姐说了,她们不会怪咎你的,还是回去吧!”张华脸上总是露着笑容。“那好吧!我们先回去再收拾一下屋子。”张公子看看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不是很好,这便和张华一起朝察世居过来。“对了,你家里人都怎么样了?”张公子突然问道。“哦,我娘还算硬朗,有公子给的那些盘缠过得还算好吧!”张华看看公子,又说道:“可是公子您为何不去长安,却来了平原呢?长安不也有很多世交大人么!”张公子看看张华,一时没说什么,张华这也没有再问。快到门口的时候,公子叫张华进来这才说道:“方才在院子里,你说这话怎么行,让颜家的人听了多不好啊!”张华这才回过神来:“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可是~”“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去投奔那些庙堂大人却来这里吧!”张公子坐到椅子上,倒了两碗清茶,摆手让张华坐下。 张华坐了便又笑着说到:“莫非公子是冲着他家小姐而来?”张华的笑很不自然,显得很假,好像带着些讽刺,又好像带着些期待。张公子赶紧说道:“你别胡言乱语!我哪里知道他家有女儿了!”张华又笑了,这回好像是松了口气的的舒展,不那么假了:“那你为何放着京都不去,偏来这个地方?”张公子听了却说:“怎么,你想去京都?”“哪里是我想去,明明是你自己想去么!”“什么!我想去,我想去怎么没去,你真是莫名其妙!”张公子有些生气,便起身回了里屋。 张华跟着起来,站在门口:“公子,你我从小长大,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想去京都,洛阳你都不愿意待,我真难想象你为何来这里呆着!”张公子脸色显得苍白,只说:“你再胡说,就回家去,别跟着我了,我爱在哪就在哪!”“公子你也别说赌气的话,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来这里,和你一块长大的,我,你该相信吧!”张公子看看墙上的那四幅画,望着发呆了一会,没有说话。张华便怏怏而退,回外屋去了。 些许时候,张华一个人躺在床上,还没睡着。便觉得有人坐到了他床上,回身才见是公子,脸上马上笑了,却又赶紧收回了笑容。张公子拿出一张手帕来说道:“你既然问了,我告诉你也无妨,可你别告诉别人啊!”张华赶紧坐起来:“小的保证不告诉别人!公子你就放心说吧!”张公子拿出的这块手帕上只绣着一行字:栖身王侧不得显,立身青年宜外饶。张华赶紧问这是何意。公子却说:“祖父只是在弥留之际把这手帕给我,让我远离两都,还说一定不要进考科举,不知为何。”“那你昨晚怎么还说你想考科举了呢?”张华忙问道。“我真是想考啊,我不这么说,难道说我不想考,这说了谁也不信啊!”“说的也是,不过公子,你干嘛在老爷去世后,还在洛阳呆了一年呢?这个我就不明白了!” 张公子看看那手帕,这又说道:“是祖父嘱咐我的,他帮我写了封书信早早的给颜老爷送来,还告诉我说见了颜老爷只说是自己母亲新亡,不可提别的事情,我也就这么办了!”张华听得有些迷糊,但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到底是张长史给安排的一切,这公子只能照办了。“可是,你干嘛让我回家啊?我~”张华这又问道。“哦,我来投靠颜府,不好带着书童来啊!”张公子说完,便搭肩在张华身上:“这个,我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你,你没怪我吧!”张华听了一时也没说话,只是用双眼盯着张公子,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你干什么?”“哈哈哈!我哪里会怪公子啊,这不我都找来了么!哈哈!”张华说着便大笑起来。公子也笑笑,这便起身来说:“你先睡吧,我到府衙看看颜老爷去,听说那命案不怎么好办,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在人家住着总不能老是闲着,一会你也多去夫人那边看看,有些杂活干干什么的!”张华听了,做个诡异的微笑,便回身睡了。张公子看看张华,露出一丝微笑,便朝外面来了。 “哎!公子等等!”张公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张华喊他,便回过身来:“怎么了?”“外面快下雨了,带着把伞!”说着张华把伞递给公子。公子冲他笑笑:“谢谢了,呵呵!”张华这又说道:“那你早些回来啊!”公子应声出了屋子。外面的天阴沉的更厉害了,空气也潮湿的很,随时都有可能下雨,不过他拿着伞,便没什么顾虑了。 张公子想再去看看夫人,后来想想夫人可能还在休息,便没有回身,径直朝着前院来了。刚走到大门那里,见着进来两个姑娘,大概都是只有十多岁的样子,张公子点头示意而过。刚过去,就听有个女子喊:“公子可见得我家夫人?”张公子回身看看四周没有旁人,便知道是喊他了,于是便问:“姑娘说的可是颜夫人?”“当然!在这颜府,还能说谁?”那女子说话干脆流利。张公子有些惊奇,但还是照实说了:“夫人染病了,小姐她们都在夫人房里呢!”这姑娘先谢过公子,张公子回身正想这人是谁,那姑娘又喊:“不知公子是谁,为何到了这颜府?” 张公子回身正要回答,又一想这人是谁,干嘛告诉她呢,这便搪塞道:“你回去问过颜府的人便知了!”说完便要回身出去。“公子留步,你得说出你是何人,要不我可不敢放你出去!”“什么?!”张公子听了这话诧异非常,“不敢放我出去?这是何意?”那姑娘说道:“想必公子也知道最近这城里出了很多怪事,所以对生人,我们都得提防着才行,你还是说清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吧!” 张公子这才知道,八成是这姑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来了,何况和她说了倒也无妨,这便说道:“我是洛阳~”“张兄,伯母怎么样了?”张公子正要说自己是谁,就见那三狂进来了,这姑娘先是一愣,便马上笑脸迎了上去:“三位公子怎么来了?”那孟流阳便说:“春梅,你这丫头尽是偷懒,你看这几天不在,夫人小姐都累得病了!”“小姐也病了?”春梅忙问。孟流阳没马上回答,倒是看着了旁边那个女孩:“这小妮子是?”“哦,这是俺妹子,叫腊梅,快过来见过公子!”说着便拉过那女孩过来,孟流阳笑得灿烂,正要说什么,李无忌这又说道:“孟兄,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伯母怎么样了!”“是啊!”王承辉附和道,这又问张公子:“张兄,夫人好些了没?”春梅指着张公子问道:“这位是~”“哎呀,你不知道啊,这是你们府心来的少爷!”孟流阳笑着说道。张公子一脸尴尬:“不是,不是~”“少爷?大少爷?”春梅也更是一脸疑惑,“大少爷不是在常山么,回来了么?”这便走到张公子身边过来端详起来。 “哎呀!我说流阳,快别耽误了正事!”李无忌有些不耐烦了。张公子这也忙说:“噢,噢,伯母方才歇息了,所以我这才出来,正想去世伯那边看看,听说是个很棘手的案子!”“哦,我们也听我爹说了,是卢家和李家的案子!”王公子说着便又看看李公子。李公子没说话,孟公子笑道:“李兄,你干爹家出了案子,怎么也没见你着急啊?”李公子正要说话,那春梅却抢了先:“哎,这公子到底是谁,你们还没说呢!”“我~”张公子这正要说,又被孟公子抢先说道:“春梅,你还是先去看望夫人小姐吧,不该这么多事,哈哈,还是好好学学礼节,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哈哈!”春梅看看孟公子:“你们不告诉,我去问小姐去!反正以后我可不帮你们传信了!”说着拉起妹妹便朝后院走了。“咦!你们看这小妮子,脾气还挺倔!”孟流阳指着春梅的背影说道。 “好了,谁让你老逗她了”李公子说着又问张公子:“伯母真的没事了么?”“应该是吧,大夫说了只是操劳过度的事,休息几天便没事了。”“那书明呢?”“书明啊,好像是吓着了,有刘妈照看着,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哦,那就好了!”李公子刚说完,王公子便说:“我们要不也去衙门看看?”李公子没言语,孟公子笑着说道:“李兄不会是特意避讳吧!不像我们三狂的作风啊!”李公子微笑说道:“干爹家的事情,我一向少管,你们也知道,我和他家只是个名分关系,平时也很少来往的。”张公子听了便说道:“原来李兄是那李家的干儿子啊!不过我听世伯说,这个案子还是有利于李家的,李兄不必担忧!”他看看李公子这又说道:“那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府衙看看?” “怎么不去,这事哪能少的了我们!你说是不是啊,李兄?”孟公子笑着看看李公子,他便也微笑着说道:“是啊,是啊,去看看,有什么!”“哈哈!那就走吧!”孟公子大笑着,又特意看看张公子:“张兄,今个见到如玉了?”“见了?怎么了?”“没怎么,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正陪着伯母呢!” 孟公子冲他笑笑,有些诡异。张公子便有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呵呵,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你不该出来,呵呵!”张公子看看他们,旁边李公子便说道:“好了,孟兄你正经点吧,一会该下雨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孟公子听了便掏出一把伞来:“哈哈,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伞还是彩露送的呢!可惜这坏了一角!”说着便小心的摸了摸那伞角。大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都笑了。一道闪光,随即来了一声响雷,一场雨水就这样的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