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九霄传》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章 昊天垂青 下 “这才对,做人要讲本分,主仆上下可不能颠倒。” 赵寻安点头收剑,指着那些挑着箩筐的仆人说: “二管家,某的例钱用度是何品阶用不着赘述,这辞旧迎新的时候,想必不会少吧?” “低人一等的奴才辱骂功名在身的秀才,大不敬倒也算得上,到了衙门少不得二十大板,这大过年的,某追不追究,便看你的诚意了。” 瞅着语气柔和皮笑肉不笑的赵寻安,二管家面皮抽搐,心底一阵阵发冷,可算知晓,何为笑面虎! 使劲招手,眼力价不俗的仆人们把挑着的东西全部留下,规规矩矩行礼,跟着二管家转身匆匆离去。 赵萍儿看看手里的六两锭子,再看看地上的几个箩筐止不住的笑,来李府已有年数时间,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用度。 “莫笑,收拾好东西和我出去,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元年庆岂能错过。” 挥手扫去赵萍儿头顶的落雪,赵寻安抬头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烟花有些出神。 前生大病,过了正月初六天气回暖才好,拥有诸多机缘的元年庆便错过了,算得上人生一大憾事。 既然重生,这遗憾怎地不能再有。 毕竟多了数十载光阴留痕,诸多天骄的莫大机缘在心,如沧海遗珠,静待自己捡拾。 若是错过了,如何对得起这泼天大的机缘?! 面带笑容的赵萍儿在小院里不停奔走,仔细规整箩筐里的用度,赵寻安则回到屋里取了本薄薄的册子,捉了支纤细的羊毫小楷,沾饱浓墨认真落笔。 盏茶功夫薄册子便已写满,赵寻安又换了支羊毫中楷,在封皮写下八个大字,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取张废掉的生宣把墨迹吸干,赵寻安看着册子轻点头,这便是自己今后与修行一途搏风斗浪的底气! “萍儿好了没,该走了。” 把册子揣进怀里,赵寻安走出屋子扬声问。 “少爷少等,待我烧上火就去!” 正是喜好热闹的年岁,赵萍儿自然想去,不过还是提着一捆柴火跑向偏房边的低矮小屋,赵寻安忍不住好奇的问: “要煮饺子也得子时,这才酉时,太早了吧?” “您想啥那,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柴火,可得把炕烧的热热的!” “大过年的,怎么也得睡个暖和觉!” 小丫头从伙房探出头,有些气喘的说,薪柴淋了雪,引火属实不易。 赵寻安恍然,伙房炉灶直通偏房火炕,如今点上,待元年庆回来正好受用。 “少爷,柴火被雪淋了有些潮,我取本不用的册子引火。” 赵萍儿跑回偏房,拿了本陈旧的书卷扭头又钻进伙房,看着消瘦的小丫头,赵寻安眼神一阵晃动。 风风火火的身影与前生重叠,赵萍儿烈火中焚身作尘,只余一句少爷快跑在空中回荡,那一日,自己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咦,这册子怎么尽是些鬼画符?” 赵萍儿打开册子扫了两眼,发现与平日常见的书卷不同,不但文字晦涩难懂还画满古怪的线条,禁不住嘀咕了两声。 屋外的赵寻安眉头紧皱,隐感有关乎紧要之事发生,可就是不知由来。 看了看感觉应是无用的杂书,赵萍儿便用力把册子撕成两份,拿起火折子就要引火,却被闯进伙房的赵寻安一把抢走。 冲有些迷糊的赵萍儿勉强一笑,赵寻安双手颤抖的举起册子,借微弱星光看,蓝色封皮上有墨色行书,正是扶摇诀三字! “谢昊天垂青,待小子身好,定以三牲祭拜!” 手捧册子恭谨跪地,赵寻安行了九拜中最隆重的大礼稽首,言语更是诚恳到了极点。 虽说世间信奉昊天者无数,可如自己这般转世继而重生者能有几人? 人不能忘本,这感恩戴德之心,定不能少! “少爷,地上脏,赶紧起来!” 赵萍儿用力拽起赵寻安,弯腰使劲扑打青衫上的灰尘,心中也觉奇怪。 大病后自家少爷的秉性真是有了不小的变化,不但唯唯诺诺的性子变了,更是拜起之前落不入眼里的仙神,难不成是顿悟了? 回到屋里,找一本字帖与赵萍儿再去引火,赵寻安看着手中无缺的扶摇诀感慨不已。 将将重生不到一个时辰,一轻便得偿所愿,昊天与己,属实青睐有加! 前生于伙房偶得的几页扶摇诀,便是赵寻安走向修行之路的引子,也因之被萧山派收入门下。 可惜残卷只余炼气境功法,虽说进入门派后费尽周章寻得其它筑基境界功法,却是平庸至极货色,便是突破筑基境九重小境界也是千难万难,如同他人破大境。 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步差步步差,蹉跎数十载,终究成了他人垫脚石,最终连个齐全尸首都未有。 如今得了完整功法,今后的人生,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复心境,赵寻安掀开册子粗览,不到盏茶功夫呼吸变得沉重,原本苍白的面容更是潮红一片。 完整的扶摇诀超乎想象,竟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五大境界法诀! 死时赵寻安不过筑基两重的境界,与他来说金丹便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堑,更何况元婴老祖以及传说里的分神神君? 萧山派掌门不过金丹七品的修为,元婴境界的太上长老只在宗门大典时远远见过,至于分神神君,那可是大宗门或者昆仑秘境才有的大能。 莫说赵寻安未曾见过,恐怕宗门里见过的也不出一掌之数。 当年只是得了炼气境界功法便让灵根极差的自己不弱萧山派其他炼气弟子,如今得了完整功法,再有轻重得缘加持,只要无其他变故,分神与己不过时间问题。 这不是自大,而是三世为人者的自信! “......若能修到那般境界,便死也能含笑!” 赵寻安感慨,寻锥子麻线把扶摇诀细细修补,略微用力便是一身虚汗,眼前更是发黑,禁不住苦笑摇头。 羸弱的身子还不如萍儿,百无一用说的便是自己,既得泼天大幸,怎地也得好生补救一番,前世有句话说的在理,怎地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不是? 如此便牵扯到六轻里的另一轻,千年老参。 前生本是无法修行的尘民,却因一棵老参入了九品,擦着边得了进入修真大道的门票。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章 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上 赵寻安摇头: “这不是灯谜,乃是鸟窠禅师的一首诗,是与香山居士言谈时所作。” “却是怪了,字为诗,道家帖佛家,这是为何?” 口虽称怪,赵寻安心中却有些动荡,这诗的指处,怎么与自己这般像? “为诗也是谜,指处在心不在字,佛道本一家,说怪,也不是怪。” 清冷中夹杂萧瑟的声音响起,赵寻安回头,一面色苍白枯瘦道人穿皂色道袍肃立,手中马尾拂尘于风中不停摆动。 赵萍儿躲在赵寻安身后牙齿哒哒响个不停,月夜无人巷尾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东西,莫不是勾魂的阴差? “道长,小生这厢有礼了。” 赵寻安叉手躬身,虽是套路的言语,可行的礼数却是极其工整认真。 虽说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但这魂魄终究异于常人,能清晰感知眼前道人不凡。 “施主有礼,可有钱两布施,贫道已经许久未进滴米,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道人回礼,有气无力的说,肚皮应景的叫,叽里咕噜如若雷鸣。 赵寻安咧嘴,朝赵萍儿伸手,小丫头眨眨眼,在他手里放了一枚带着体温的铮亮大子儿。 “......萍儿,做人要大气。” 赵寻安无奈的说,赵萍儿噘嘴,掏出小荷包翻找,但觉每个大子儿和碎银都是那般好看,属实舍不得与人。 哭笑不得的从布袋取了一角两重的碎银子,赵寻安不理泫然欲哭的小丫头,双手把银子奉上: “小小钱两不成敬意,还请道长笑纳。” 道人一把抓过碎银子,放进嘴里使劲一咬,双眸立时放光,哈哈大笑地说: “小兄弟为人敞亮、大气,这玉简与你,务必收好,有大机缘!” 话刚说完,道人一个飞身跃上屋顶瞬息不见,惊得赵萍儿大呼小叫,没跑了,必然是月夜游荡的阴差! 赵寻安看着手中玉简眉角直跳,谜未解,一两碎银便得来了,这所谓的大机缘到底靠不靠谱,真能得到前世名闻天下的奇书寻珍录? 检视多遍,赵寻安最终确定,乳白色的玉简是真的,几十年的修道阅历在胸,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窦兄,便是这里,童山观的白灯笼!” 三位书生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赵寻安忍不住挑眉,收起玉简冲他们点头示意,牵起赵萍儿的手慢慢走向远处。 窦胜心中有些模糊感觉,忍不住仔细看了赵寻安两眼,最后在好友催促下回过头来,认真查看灯笼上的红字。 机缘到手去了心事,赵寻安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牵着赵萍儿在人群里穿梭,没多久手里就拿满了吃食。 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赵寻安心中也是感慨,这般盛世景象,待五年后昆仑秘境开启,便再也见不到了。 “少爷,咱们这是又转回来了。” 行到一处游人众多的地界,手里满是物件的赵萍儿笑了,赵寻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不是,又回到取了绞丝嵌翠银凤钗的地界。 此处灯谜出的有些水准,彩头也比他处好,倒是值得品味一二。 “丑字打一字,字猜字,好难哦。” 在一处五彩花灯前驻足,赵萍儿看着谜面眉头皱得老高,赵寻安扫了一眼咧嘴与她抚平,苦笑着说: “倒也没那么难,不过一牮字。” “怎么解?” 赵萍儿眨巴着眼问,赵寻安轻笑: “丑时为牛,代指罢了。” 见此处灯谜出得有些水准,彩头也比他处好,赵寻安便起了兴头连揭灯谜,不但得了不少钱两物件,敏锐的才思更是引得围观众人连连喝彩。 到得最后,便是这片花灯的主家也露了脸,却是天魁号的大东家,钱德敬。 “原来是赵公子,难怪有如此学识!” 见连捉彩头的是赵寻安,钱德敬了然笑言。 作为清凉府最大的商行东家,平日里和官府的交际应酬繁多,与知府李泽源关系甚好,所以认得赵寻安这位李府未来的乘龙快婿,知晓他的才情。 “原来是钱大东家的场子,难怪花灯这般出众。” 赵寻安叉手行礼,也是了然的说。 也只有这位不差钱的主儿才会有这般大的手笔,别家都是与些吃穿用度,他是直接上真金白银。 钱德敬拱手回礼侧身相邀,赵寻安打量去处不禁笑,难怪天魁号的花灯在此,原来旁边便是天魁号的总号。 前生经历数十载岁月,大多还是在秘境,红尘里的东西,终究遗忘了许多。 赵寻安和钱德敬往里走,赵萍儿小孩子心性未去,看着走马灯迈不动步子,便留下兴趣盎然的看。 进入总号寻一雅室对坐,钱德敬也不瞒着,直接说出相邀的缘由。 原是想请赵寻安写副大对子,天魁号过年不休,却是缺了个讨利头的对联。 听闻此言赵寻安忍不住咧嘴,眼见便是初一,这对子写的也太晚了吧? 经历老了人情世故的钱德敬一眼看出赵寻安所想,便苦笑着说: “今年是一千六百年才有的历法更迭之时,天魁号牵扯之事太多,属实忙晕了头,竟把这讨利头的事情忘了。” “原本想让曹掌柜凑合写副对子应景,如今得见赵公子也是巧,钱某便厚着脸皮讨要副大对子。” “内容无须沾染钱两臭气,只是说吉便好,放心,润笔绝对少不了!” 身为清凉府第一大乾第三的大商号,天魁号每年岁末岁首都是最忙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开元庆,出些算不得要事的纰漏也是正常。 赵寻安闻言也不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认真讲赵寻安在府城也是小有名气,有人找他求字也算不得啥稀罕事情。 刚进府学时教习让诸生员抄录碑文明志,赵寻安用一手朴厚灵动的魏碑直接惊了众人。 随时日见长,众教习同窗发现,赵寻安不止魏碑,无论楷书隶书还是行书草书,可谓尽数拿手。 长于书法的教谕大人逢人便说,与赵家子十来年岁月沉淀,必为天下闻名的书法大家! 那之后便有不少人求字,只是赵寻安大多推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不过小小秀才,当不得如此大的名声。 这便是李泽源喜欢赵寻安的缘由之一,知晓藏拙,诸多文坛前辈说过字如其人,赵寻安能写出这般飘逸书法,心性定然不差,属实锦绣于内。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七章 才高八斗 上 “我看看,让我看看!” 那位曾言赵寻安文才几层楼高的监考官,乃是蜀凉行省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 其心中本就看好,如今听右参议钱伯庸爆粗口立时来了精神,一把夺过卷子看了起来,那力道看的赵寻安心惊肉跳。 若是损了卷纸,秋闱可就瞎了! 三个脑袋挤在一起认真的看,时不时还互相争执几句,在落针可闻的考场属实惹人注意,没多久便把朝廷派来的主考官引了过来。 蜀凉行省乡试主考官乃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周礼,虽说官衔只是正五品,却是距离吏部左右侍郎最近的位子,堪称官小权大。 朝廷把他派来做主考官,也是对蜀凉行省的一种重视。 “三位大人,因何在此扎堆?” 周礼来到号舍旁,皱眉问。 三位监考官紧忙行礼,然后直接把卷子递给了他,钱伯庸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大人看看,一天不到便答完了,半点空处未有!” 周礼闻言也是一愣,紧忙查看手中的卷子,一看到秀丽的簪花小楷便恍然大悟的说: “噫吁嚱,莫不是茅厕旁的倒霉小子?” “正是,您接着往下看!” “……” 四个脑袋凑成一堆认真的看,赵寻安眼角抽个不停,什么叫茅厕旁的倒霉小子,这称谓也太难听了! 一位主考官外加三位监考官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周围的考生都被惊动,忍不住探头查看。 “为官二十余载,某还是第一次见到,学识如此深厚之人!” 周礼感叹的说。 第二场大考堪称驳杂,以他所知,从未有人全答出过。 毕竟人的精力时间有限,不可能把书山全部读记,可偏偏今日就遇到了这么一位! 虽然不知是否全对,但四人所知的,却是半点不差。 “书生,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礼看着赵寻安沉声问,钱伯庸紧忙提示: “大人,考场里这般问会起事端!” “无妨,你们三人可与我证,见此良才,实在按捺不住。” 周礼摇头,再次看向赵寻安。 赵寻安起身,叉手行礼: “清凉府秀才赵寻安,见过大人。” “原来是清凉府第一才子,难怪如此出众!” 三位本省的监考官恍然大悟,前些时日赵寻安风头无人可比,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赵郎归.立夏,惊动了整个蜀凉行省。 周礼轻点头,眼眸中除了欣赏,还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能被官家看中的人,果然不凡! “就差一篇命题诗了,你在这磨蹭甚?” 钱伯庸扫了眼矮几,见宣纸润白没有半点字迹立时皱起眉头。 赵寻安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斜眼瞪他,心想若非你等在这呱噪,某早写完了! 周礼看出赵寻安心思,忍不住眉头微挑: “赵寻安,心中可是已经有稿?” “正是。” 赵寻安拱手回,周礼捉起墨条亲自为其研墨,指了指矮几: “写,让我等看看,清凉府第一才子的文采可有虚妄!” “诺!” 跽坐几前,捉一支斑竹中楷沾足墨汁,赵寻安果断落笔,一首登幽州台歌,徐徐展开: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好诗!” 方文杰惊叹。 “罕见的好诗!” 钱伯庸与另一位监考官齐声说。 古人、后来、天地,六字一字不差,能把命题诗写的这般厚重,且仅短短时间,这般文采可称空前绝后! “即便策论有失,你也必为榜上良才!” 放下手中墨条,周礼感叹的说,随后轻轻拍了拍赵寻安的肩膀,与三位监考官一同离去。 其他人将将开始,赵寻安已经把三天的题目全部做完,且是这般出众,四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一颗文曲大星,正在大乾冉冉升起! 八月十四日酉时,第二场大考结束,与第一场一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也多了几分不同。 在赵寻安走出时,许多考生驻足目送。 这便是只经两场大考便被主考官定了性的,榜上良才! 一如那日,主仆二人在食肆吃过饭才回返居所,听了赵寻安的叙述,小丫头兴奋的上蹿下跳。 榜上良才可是主考官说的,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举人的功名,妥了! 八月十五卯时,考生们再次蜂拥进入贡院,赵寻安看着手上熟悉的牌子眼角直抖,彼其娘之,竟然又回到了四五八七! 熟稔的撕下袖口当鼻塞,待云板响起,赵寻安接过策论的卷子一看却是愣了,又是一个和前生不一样的题目。 前生为牧边,而如今的题目,却是论诸国。 “……昊天在上,可能明白告诉我,这重生后的天地,可还是过去那个?” 透过屋顶破洞看着蓝蓝碧落,赵寻安深深叹了口气,思量许久终下笔。 六国论!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祖庭。” “赂祖庭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赵寻安专心致志的写,用的不再是秀丽的簪花小楷,而是法度严谨的欧楷。 写的用心入神,即便周礼和几位监考官在身边围观也不知,几位大人屏息静气的看,不敢出半点声响,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篇策论写的酣畅淋漓,期间发下的熟宣不够,钱伯庸又去拿了厚厚一沓。 入神的赵寻安接过便写,丝毫没注意到,为自己换纸研墨加水点灯的,是四位大人。 洋洋洒洒数万字,写了整整六个时辰,待赵寻安提起最后一笔,五个人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大人,你们怎么在这?” 直到此时赵寻安才发现身前多了四人,周礼不合礼仪的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 “以我所见,前后数十年,文坛怕是无人能够及你!” 说罢周礼转身走,钱伯庸也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富五车,不是虚话!” 说完也是转身走,方文杰与另一位监考官同时拍了拍赵寻安的双肩,也是留言即走: “以你学识,天下才有一石,你独占八斗!” “才高八斗不为虚!” 看着大步离去的众考官赵寻安先是一愣,紧接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六国论有借鉴,但九成是自己所想,能得几位文道前辈赏识,心中甚是高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九章 远北 上 “一盆拔凉的井水浇头上,能不清醒?!” 赵萍儿没好气的说,赵寻安收敛笑,认真说: “我是说这些时日咱们的状态,却是遇到了鬼迷心窍,属实有些过于钻牛角尖了。” 赵萍儿皱眉思量,脸上慢慢浮起恍然大悟的表情。 “......还真是,这些时日咱们到底在发什么癫?” 使劲摇头甩掉发髻上的水渍,赵萍儿也笑了,手中辘轳摇的飞快,抓起刚提上来的井水嘭的泼了赵寻安一身,然后转身便跑: “来而不往非礼也,君子有仇立马报!” 使劲抹去面上水渍,赵寻安被小丫头气笑了,还君子有仇立马报,妥妥小人一个! 换了身衣服,主仆两人数日里第一次上街,看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 赵萍儿眼尖,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衣着打扮和花都本地人大相径庭的,便好奇的问,赵寻安与她抹去嘴边麻糖的渣滓,轻笑着说: “秃子总看不到自己头发短,你以为咱俩不是?” “秋闱已然结束,放榜须得等到十月底,不管考的好坏,如今却是最放松的时间。” “来自行省各处的秀才自然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游玩,待红榜一贴,再无轻松时日。” 这便是读书人的苦,一生轻松时日属实不多。 科举未中便得在书山里爬学海里渡,若是好运当了官,却又得在文书百事里挣扎,一生轻松的时日屈指可数,想来也是可怜。 “寻安兄,有些日子没见,你这是躲到哪里去了?” 拐过一个街角,两人正好与一群人撞面,都是身穿长衫腰悬青锋的秀才。 赵寻安一见便笑了,大多都是相熟的清凉府同窗,至于不认识的,也是参考的秀才。 “这几日身子有些乏,哪里都没去,躲在居所困觉呐。” “你们这是作甚,乌央乌央这些人,便不怕被官府误认聚众闹事?” “怎会,布政使大人也是书山学海里爬出的前辈,一早便发了公告,放榜前紧着学子们游山玩水,只要不做恶事,百无禁忌!” 有学子哈哈大笑的说,赵寻安了然点头。 重生后接触大乾官员不少,所遇都是贤良,与己并无交往,可帮衬却是不少。 话本里说的那种贪官酷吏,还真是少见。 “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同年正要游览秋山吟诗作对,寻安兄且一起去,有你这位清凉府第一才子在,这小诗会定然增色不少!” 赵寻安略作思量欣然同意。 文才不止内秀,若是隐于心中如何得世人认可? 与良才同行扬名,也是获得文才的正路。 花都三面傍山,出了北门便是风景优美的秋山。 原本碧绿的草木被秋风掠过,如被画笔勾勒,多了诸多色彩,打眼望去绚烂夺目,属实养眼的紧。 “诸位同年,望秋山风景如画,我等便以秋山为题各出一诗如何?” 有学子大声说,众人连连点头,为的就是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如何能不同意? 不过有学子加了个意,今日众人所作诗篇尽数记录周全,待回返便集合成册,就叫游秋山诗集。 这个提议引得喝彩一片,如此扬名立万锦上添花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拒绝。 “马某人献丑了。” 众人思量不到盏茶功夫,便有一本地学子拱手,看着俊美秋山吟咏: “目落秋山冷,猎猎秋风袭。” “朝日林间稀,落红挂人衣。” 诗成众学子鼓掌,做的算不得好,但才思敏捷值得赞叹。 其后不断有人诵读自己所作,大多与景象相合,只是过于直白,总是少了些许韵味。 直到一位双鬓染雪的中年才子拿出自己的诗,这才让平淡的气氛多了几分雀跃。 “秋山无云复无风,溪头看月出深松。” “草堂不闭石床静,叶间坠露声重重。” 众才子齐声喝彩,确是一首好诗,不管景象意境俱佳,堪称当前第一。 “寻安兄,别光顾着看景了,虽有佳人相伴,但也别忘了我等,大家伙还等着你的佳作那!” 见文采名望皆是最高的赵寻安只顾着与丫鬟赏景谈笑,有学子便吼了一嗓子,惹来哄堂大笑。 赵寻安拱手讨饶,略作思量轻声吟咏: “空林初落木,远岫可跻攀。” “昨日涳濛际,今来几席间。” “风高樵语近,天迥鹤飞还。” “采采东篱菊,悠然心自闲。” 清朗声音落地,喝彩掌声立时不断。 未说秋山,可思量间脑海尽是秋山景,众学子心中感叹,不愧是被主考官断言必然上榜的清凉府第一才子,只这一首诗,便远超他人。 小诗会沿着秋山狭道行,众学子边走边说,不断有佳作问世,原本的些许生疏消散一空,吟诗作对的气氛却是愈加热烈。 待行至位于秋山山顶的秋水潭,体力有些跟不上的学子们提议写首长诗为诗会结尾。 只是短诗好做长诗难出,登山又耗费了体力,一时竟无人出声。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轻松惬意的赵寻安的身上。 “寻安兄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豪杰才子,半点倦意未有。” “我等已经力竭萎靡,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首结尾的长诗,便仰仗你了。” 一位交好的同窗拱手,苦笑着说,其他学子见了也是纷纷拱手: “仰仗寻安兄了!” 赵寻安拱手回礼,望着山巅之下浩然景象,朗声吟诵: “我本蜀狂人,凤歌笑前贤。” “手持绿玉杖,朝别鹳雀楼。” “祁连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秋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数百字的长诗徐徐展开,原本气喘吁吁的众人脸色浮起惊容,待最后一句愿接卢遨游太清落下,喝彩声震天动地! “此诗可镇国!” 有学子感叹,紧接又有学子深吸气说: “不止镇国,当可传世!” “......” 赵寻安看着身边浓重白气,也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眸,未曾想文才竟在瞬间变得如此浓密! 看来这次秋山游,与己定有大因果。 秋山回返,不出三日诗集便刊印上市,近万学子大部知晓,未及多久赵寻安的长诗秋山谣就传遍花都,并向整个蜀凉行省蔓延。 待到十月来临,便是玉京也有传诵,蜀凉行省第一才子的称谓,在花都已然人尽皆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六章 龙鲤裂谷 下 藏经阁誊抄时时间有些紧,所以对满满当当的内容并未过心,求得便是一个速度。 如今静下心看,却发现杂项所载磅礴,并不弱于功法多少。 里边不但有对各种仙草灵药外貌药效的记载,还有与培植相关的手段,最厉害的是一种转化真气为灵液的手段。 这种由真气转化而成的灵液既能催生药材,还能修复内外损伤,说来根本就是神药一般的东西。 前生窦胜能成为一代修真天骄,也是有其缘由。 赵寻安看到也是心动,恨不得立时转化些许,这可是能保命的灵丹妙药! 只可惜记载说得明白,必须炼气五重天以上才能施为,否则必然会损坏道基。 事关修行根本赵寻安不敢乱来,只能压住心中冲动,期盼自己早些抵达五重天。 一个时辰后清水炖雪莲好了,主仆二人一人一碗喝的畅快。 老参熬制的参汤及其苦涩,雪莲汤水却是甘甜淳厚,喝得小丫头直舔嘴唇。 “少爷,上边还有三株,不行咱也炖了吧?” 喝上瘾的赵萍儿悄默声的说,样子鬼祟至极,赵寻安敲了她一指头,认真的说: “不问而取是为盗,雪莲功能强身健基,多了用处不大,怎能因口舌之欲毁了灵药传承。” 小丫头捂着脑袋嘀咕许久,也不知是在咒骂还是怎的,待头上痛楚消了,又好奇地问: “另一个人生里不是只有三株嘛,你我又活的可怜,是不是一股脑给炖了?” “......是,所以之后活的更加可怜。” 赵寻安摇头,若有所思的说: “老天师曾说,凡事需留底线,否则因果必然缠身,如今我倒是有些明了。” “那一生之所以处处心酸,其实根本便在于,过贪。” “过贪,甚意思?” 小丫头起了好奇心,凑到赵寻安身前问。 赵寻安一边与她揉敲起的鼓包,一边越发清楚的说: “凡事不可做绝,留三分好相见,那一生心性不成贪到极点,因着自己缺陷,见好处便想连根夺。” “一次可岂能次次可,诸多因果加身,不遭报应反倒怪了。” 说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叹气,看着赵萍儿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歉意: “少爷对不起你,若非贪念太大,岂能让你置身险境,那一生的我,终究错了。” “少爷,那一生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萍儿用脸蛋贴了贴赵寻安的手,轻声问。 “......那是梦!” 赵寻安斩钉截铁的说,恨的小丫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使劲甩。 太气人了,左右都是他说的算! 灵药入腹并未直接入境,老山参药效霸道,行的就是突飞猛进,却容易根基不稳。 而雪莲药效温和,走的乃是夯基固本潜移默化的路子。 短时间看不出效果,却能修补不稳的根基,让以后的修行之路,走得更加稳妥。 收拾好东西再割上一大捆青草,赵寻安把刷锅水与杂花马喝了个精光,然后便踏上南返的道路。 只是路线有些不同,即便是赵萍儿这路痴也看出不对,赵寻安便与她说: “那一生你我南归,再遇蛮民劫杀,最后逃到一处裂谷。” “裂谷有鱼唤龙鲤,味道极佳功能强身壮体,如今想起还有些想流口水,左右时间足够,拐个弯再去品上一品。” “少爷,那一生可是让你留恋?” 赵萍儿趴在身旁问,赵寻安略作沉思,最终用力摇了摇头: “半点留恋没有,只是遗憾之事太多,所以想起便觉心悸。” “对某来说便是个警示,今生路,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 小丫头看着自家少爷笑,慢慢睡去。 赵寻安取床棉被与她盖好,轻抿嘴,今生,定要萍儿平安幸福一生,再无那些痛楚! 马车顶着风雪一路南归,开元历元年腊月十日,抵达目的地,龙鲤裂谷。 冰雪天地里一条窄窄黑影不见尾,随着马车前行,裂痕越来越大,在一处变成上百丈宽的裂谷。 前方有一条侧裂直通谷底,虽有些窄,但马车终究行了下去。 “天,这里也太美了!” 赵萍儿看着百花争艳处,禁不住欢喜的说。 裂谷有风自生,沿裂壁直上,把外界的风雪阻挡在外。 原本有些惨淡的阳光,落入山谷立时变得灿烂,温度如遍布热泉的雪谷,透着阳春三月的暖。 小丫头第一时间甩掉臃肿的棉袍,抱着换洗衣物还有家伙什儿便往裂谷间潺潺小河处走,却被赵寻安一把拉住,无奈的说: “你当这里是雪谷热泉?” “都是至冷之水,比寒冰温度高不了多少。” 赵萍儿看着鱼儿欢快游怎么也不相信,便上前抹了一把,结果立时哭着跑了回来,竖着指头说: “呜呜,这也太冷了,寒冰哪比得上,指头都冻肿了!” “该,让你不听劝!” 说归说,赵寻安还是与她揣入怀里暖,好半晌才好。 取柳枝做钓,不用线钩,真气点下自然收起渔获。 采绿地野葱做料,乳白鱼汤喝的赵萍儿连连竖指,难怪自家少爷绕远道也要来此,就这口鱼汤便值了! “少爷,这龙鲤确实好吃,可也没见哪处像龙,为何要叫龙鲤。” “你就知道吃。” 赵寻安无奈摇头,再垂柳枝点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金红鲤鱼,指着头腹说: “认真看,是不是与一般彩鲤不同?” 赵萍儿仔细瞧,鲤鱼头顶生有两个小小鼓包,腹下鱼鳍也不一般,肉墩墩的不像鳍,反倒有些腿脚的感觉。 “真是来,这不会就是幼龙吧?!” 小丫头惊奇的问,赵寻安轻摇头: “神龙与凤凰都是神话时代的神兽,幼龙长什么样子,我怎么会知道。” 赵萍儿撇嘴,看着谷壁处黑洞洞的小河源头,突发奇想的说: “少爷,这河水比冰还冷,水里却还活着这么多龙鲤,你说那个小河源头里会不会住了一条真龙?” “这些龙鲤长大了便游回去,里边其实是个龙潭?” “就你会胡思乱想!” 赵寻安用手指轻敲小丫头头顶,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升起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只是河水太过冰冷,游进去有些不值当,赵寻安便催动功法运转寻珍录,把神识探了进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五章 仙神大敕令 上 “还要去,不会又受伤吧?” 一早喝过汤药赵寻安便准备出门,赵萍儿眉头皱得老高。 见她担忧赵寻安紧忙摇头,笑着说: “就是去看看,若是凤凰在,我转身便走。” “那就好,横竖自己的身子重要,用不到与那疯婆子较劲。” 听小丫头如此言语赵寻安笑得更加灿烂,萍儿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当朝国师都成疯婆子了。 骑上杂花,赵寻安用了一个时辰出了玉京主城,然后一路向北,朝蜿蜒悠长的洛水河奔去。 与其他建在城里的学府不同,武学上舍位于洛水边,赵寻安记得曾读过几首前朝名家的诗词,说的便是往昔繁华热闹的洛水河畔。 只是沧海桑田,千余载过去,诗句里优美的景象早已消失,只余残砖片瓦诉说当年风采。 出城没多久便没了路,入眼尽是齐腰深的野草丛,赵寻安怕有草坑崴了杂花马的蹄子,便牵着一路走。 大半个时辰后,赵寻安站在一片被岁月化成红灰色浮土的遗迹上,隐隐看到了远处的一大片建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建筑的全貌慢慢展现。 亭台楼阁俱有,占地面积属实不小,一半黑一半白,乍看突兀,可细细咂摸,却发现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来到古香古色的大门前,赵寻安抬头望,坐南朝北的建筑不管形制排列皆从古风。 跬步行,虽说被岁月抹上了尘,可牌子上的字依旧清晰。 赵寻安牵着杂花马由南向北走,依次过了集贤门、持敬门、太学门以及琉璃牌坊,最后来到一大片密集屋舍前。 看着硕大的伦堂二字,赵寻安忍不住挠头,嘀咕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哪里是武者修习的场所,分明是古时国子监的驻地! “......戳子做事就是不牢靠!” 赵寻安哭笑不得的摇头,沿着原路回返,待到了大门处不经意的一瞥,发觉自己似乎错怪了宋戳子。 刚刚经过的尽是纯白建筑,却忘了还有一片黑色的。 不过也怨不得赵寻安疏忽,毕竟大门正对,与白色建筑正好二分,黑色那边却要越过疯长的芦竹才行。 挥刀斩开儿臂粗的芦竹林,一大片纯黑色建筑映入眼帘,即便有烈阳照耀,却依然让人看得心里发闷。 来到黑色建筑前细打量,赵寻安忍不住咧嘴。 虽说白色建筑因着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但形制森严规整,骨子里的宏伟大气犹在。 而黑色建筑除了黑以外,就是简陋,寻不到半点雕梁画栋之类的东西,看的赵寻安直摇头,可真是黑白分明,二者风格大相径庭。 就在赵寻安与黑色建筑间漫步时,凤凰的马车也来到了大门口,车夫本想驭车直入,却被红蜓阻拦。 二人下车,红蜓把一面乌黑的牌子递给凤凰,恭敬地说: “国师大人,此处规矩颇多,牌子只有一个,只能您自己进了。” 凤凰接过牌子转身便走,红蜓紧忙提醒: “此处不同红尘他处,国师大人务必小心!” 凤凰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这是武学上舍?” “细看倒有些文院的感觉。” 凤凰沿着大路走,见到纯白建筑的感觉和赵寻安倒是一般,只是不等走到伦堂,便被人呵止: “何方宵小,竟敢私闯武学上舍,可是要行不轨之事?!” 听闻有些沙哑的言语,凤凰皱眉转身,却是一个身穿打满补丁被洗的发白的宝蓝道袍的老道人。 虽说道袍破烂不堪,脚上的草鞋也断了股,便发髻也是挽得乱糟糟,可不知为甚,凤凰却觉老道人异常的干净。 打出生到如今,就没见过如此干净之人。 甚至已经超出干净二字所能形容,或者应该说,是无垢! “你是武学上舍的看门人?” 因着老道人少有的干净,凤凰原本满腹的怒火消散一空,语气平静的问。 “算是吧,你还没说为甚来武学上舍,难不成是想偷藏书阁的孤本?” 老道人说着说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把抽出背后负着的铁剑,歪歪扭扭的指向凤凰。 看着锈迹斑斑到处缺口,已然快要断掉的铁剑,原本压抑的火气直冲脑门。 便这老道士,该有多瞧不起自己! 深吸两口气凤凰再次压住怒火,掏出乌黑牌子扔过去: “这是信物,我身为大乾国师,想要孤本自会有人双手奉上,一个快要泯灭的学府能有甚惊世典籍?” “怕是充满腐朽的滋味,便是送与我也不要!” 老道士接过牌子仔细检查,听闻凤凰言语禁不住笑: “让一屁大点女娃当国师,这大乾朝廷里的官宦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老道士抖手把牌子扔了回来,收住笑说: “牌子倒是没有问题,但你这丫头我不喜,快点离去,免得脏了武学上舍这神圣地界!” 凤凰双眼微眯牙轻咬,右手搭在青鸾剑柄,声音清冷的说: “之前那个男子没有牌子,为甚他便能进?” “我有通行的牌子,为甚却不让我逗留?” 老道人抖抖手中铁剑,锈迹哗哗的落。 “因为他干净,与武学上舍正相宜。” “你却太脏,左右禽兽之类,呆的久了,会污了武学上舍这片净土。” “找死!” 凤凰怒吼,青鸾宝剑嗡鸣出鞘,剑锋直指老道人眉心,瞬息便至! 便在锋芒即将点中眉心的刹那,铁剑后发先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拍中青鸾剑脊,超乎想象的力量骤然爆发! “轰~!” 巨力无匹,青鸾宝剑立时弯成月牙,凤凰被打的倒飞十余丈,血水口中泉涌般喷出。 “老贼受死!”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凤凰暴怒,并指在染血唇边一抹,随后虚空点向老道士: “大雷霆,落!” 法随言出,原本晴朗天空瞬间变得阴暗,数十条雷龙纠结成柱,轰然落向老道士。 “不愧是仙家圈养的仙禽,本事确实不小。” 老道士轻摇头,收起铁剑,同样并指点出: “荡魔天尊,大解厄!” 略带沙哑的言语落,阴暗天空骤然变得明朗。 雷柱未等落下便嘭的一声爆开,数十雷龙嘶鸣着想要飞入苍穹,却被无形法则撕裂,化作清风吹拂大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六章 仙神大敕令 下 凤凰双眸瞪得溜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攻伐之术,被人轻松破掉! 就在凤凰心神震惊之时,老道士大袖一挥,如翻飞柳絮般瞬间及身,一掌正中凤凰眉心: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轰~” 枯瘦掌心有刺眼白芒炸裂,若金乌振翅,光芒万丈! 白芒透骨而入,凤凰识海掀起千层浪,整个身体骤然僵住,被看似简单的一掌打飞十余丈,狠狠撞中参天古木,口吐鲜血落地。 “你、你可是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 眉心开裂不停流出血水的凤凰狼狈站起,用异常震惊的口气问。 不过心中已然肯定,眼前老道士,必定是传说里那位! 能够直引荡魔天尊、温元帅仙道神力的,唯有仙神大敕令。 而创造仙神大敕令且能使用的,唯有道宫大道首以及补天士首领大执事的师叔祖,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 被打斗的轰鸣声引来的赵寻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景象,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昨日自己被凤凰虐得血流满面,今个风水轮流转,换成她被虐的血流满面,报应来的真快! 老道士先冲赵寻安轻笑点头,紧接收敛笑容,冷面冲凤凰说: “别人惧你国师身份,怕你正一宗的背景,老道可看不上眼。” “限你半柱香时间离开武学上舍,但晚一息,某敲折你腿扔出去!” 凤凰紧咬牙,大步走向院门,任凭血水从七窍不停的流。 尘世能让她忌惮的人不多,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绝对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她的师父,那位正一宗的太上长老也曾说过,中土大千天纵之才多如过河之鲤,可能称为无匹的,唯有莫问天。 “久仰山河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之人,风流倜傥的紧呐~!” 莫问天抱拳面带微笑的说,态度和对凤凰属实天地之别。 “久、久仰久仰。” 赵寻安没回过神来,只是被动回礼,脑子里依旧一团乱。 尘世允许的最高战力就是炼气境九重天,凤凰便是自己唯一所知。 可刚才老道士的实力完全碾压,以自己所见,怕是筑基巅峰也未必有刚刚那般轻松。 如此说来,老道士境界定然非凡,可是昆仑大秘境未开,世间法则决不允许超界存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赵寻安还在发懵时,老道士莫问天大步近前,捉着他的手使劲摇,一边摇还一边带着哭腔说: “昊天在上,可算有接班的了,整整一个甲子,可憋死我了!” 说罢便将一个阴阳八卦玉板塞进赵寻安手中,正颜说: “自即日起,你为武学上舍山长,这天地间的圣地,便交予你了,万万上心!” 说罢莫问天转身便跑,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寻安大声问: “前辈,您这是去哪?” “跑路,一离开武学上舍老道我也就炼气七八重的境界,若被刚才那丫头逮着非得揍死。” “与你本术法,若能学会,便能和老道一般潇洒!” 说罢一本册子嗖的飞来,啪的一声糊在赵寻安脸上。 赵寻安取下册子,望着正在翻墙的莫问天咧嘴,像极了爬墙的贼偷,哪有半点高人的潇洒。 揉揉生痛的鼻梁骨,赵寻安抚平册子,见羊皮封面上有五个字,仙神大敕令。 翻开略微打量,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术法,想起老道士刚才对战时的表现,赵寻安立时觉得浑身发热。 虽说今生已经步入仙途,可与前生一般,赵寻安缺少术法和远攻手段,如今有了这本仙神大敕令,两生的短板,立时补足!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成了武学上舍的山长!” 宋戳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满脸羡慕的看着赵寻安,手中那个阴阳八卦玉板。 “戳子,你怎么也来了,大乾学府不用上课?” 见宋戳子出现,赵寻安立时轻笑着问。 “我去大乾不是为了学业,是为找媳妇,去不去的无甚关系。” 宋戳子摆摆手,拿过赵寻安手中阴阳八卦玉板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还一边絮叨: “我家老爹今个才与我说,武学上舍与如今学府构架大不同。” “山长不止是学职,还有朝廷官身加持,全称就是武学上舍祭酒。” “只是这祭酒却比国子监祭酒高出许多,享的是正二品的职衔,都赶上六部尚书了!” “唯一压不住的就是大祭酒阁下,身为官家老师的大祭酒阁下可是超品,能与他做比的,也唯有那些亲王了。” “小小年岁却当了这般大的官儿,你这际遇也太好了,早知我早点过来,兴许也能捞个山长当当。” 说罢宋戳子深深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把玉板交还赵寻安。 听了宋戳子一席话,赵寻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成了武学上舍山长,这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是来应聘教习的,怎么就成了武学上舍的山长?” 看着手中玉板,赵寻安眼角不停地抽,宋戳子撇嘴: “傻不傻,当了山长不比一般的教习强得多?” “当教习的成绩可都是山长一手定夺,你既当了山长,那成绩还不是由着你写,便打个上上等又能如何?” “且还有莫问天给的仙术,你这次属实赚大了!” 听宋戳子这么一说,赵寻安忍不住笑了,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对了与我讲讲道宫太上长老的事情,若非今日得见,我是真不知道,咱们大乾,还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想起之前所见赵寻安紧忙问,宋戳子却是挠头: “你这仙途里的大能都不知晓,更何况我这凡尘里的蝼蚁?” “也就将将老爹从大将军那了解了些许,也是模糊的紧,你刚刚怎么不问问莫问天?” “......当人面问他的丰功伟绩,这般失礼的做派,亏你想得出!” 宋戳子再挠头,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莫问天寿岁已经三百,乃是已知尘世里年岁最久的修士,也是人间上数的绝顶高手,一生对敌较量无数,无一败绩。 六十年前其游历到武学上舍,被时任山长讥讽愤而交手,却被三拳两脚打倒,最后只能困守武学上舍,成了接任的山长。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七章 当年才俊 上 “......就这么点东西?” 赵寻安撇嘴,宋戳子见他满脸鄙视,忍不住瞪眼: “我刚刚便说了,知晓的也是模糊,有这点就不错了!” “怎地,还想我胡编乱造与你开心?” 见宋戳子急了赵寻安只能无奈耸肩,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若谁都知晓老道士乃是世间巅峰,武学上舍岂会如此清凉,怕是每日里赶来看热闹的,都能把草甸踏平。 大乾人喜凑热闹的脾性,中土大千何人不知? “只要有玉板便是山长,这规则也太简单了,我交于你,你不就成了武学上舍山长?” 赵寻安再次把玉板递给宋戳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自己所求只是文才武蕴,并非真的想在宦海浮沉。 “......正二品的职衔,如此轻松就扔了?” 宋戳子俩眼瞪地溜圆,虽说再过两年自己便要去往山川秘境,可这般大的官衔到手,真不是说放便能放的。 只一个回家训父的想象便能喜死个人,二品对三品,那是妥妥的碾压! “已经交于你了,何处不轻松?” “只是需得于我开个录用的单据,教习一职,我还是相当宝贝的。” 赵寻安咧嘴灿烂笑,宋戳子见他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原本的羡慕也是淡了,又把玉板扔了回去,撇嘴说: “便你想得简单,仔细看看玉板下角那几个黑点是甚?” 黑点? 赵寻安拿起细看,还真有三个黑点,仔细辨认,竟是三个粟米大小的微字,赵寻安! “噫吁嚱,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翻来覆去的检查玉板,赵寻安惊奇的说。 宋戳子正颜,认真的讲: “不要小看这块板子,它可是传说里青龙大阵的阵眼,待哪日玉京危险,怕是能顶得上千军万马!” “这块板子,竟然如此重要?!” 闻言赵寻安身体忍不住一僵,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不是自己这个只想走个过场的人能够负担。 “我是从老爹嘴里知晓,老爹是从大将军嘴里知晓,都是古早的传闻,莫要太当真。” 宋戳子咧嘴笑,赵寻安松了口气,挑眉看着他说: “大将军闲着没事便和你老爹闲话,这般重的事情都讲,你们宋家果然不简单!” “不简单又如何,独子心不在仕途,左右是个空!” 宋戳子嗤笑着说,赵寻安一时无言以对,这秉性,属实洒脱过了火。 “不与你废话了,有个正事须得与你说明白。” 宋戳子收住笑,认真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收弟子,且必须是有武秀才或者童生身份的才行。” “即便成了教习,若无优秀弟子依然不算成绩,需得抓紧了!” “我怎么从未听说,有这么个规定?” 赵寻安倒吸一口凉气,瞬觉头大,事情没完了这是! “今个早上才定的,刚在各个学府颁布,你听说才怪了。” “便这破烂地界连个蚊子都没有,遍地荒凉,武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谁愿来此误终身?”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毕竟只是与你传个话。” “还有,三天内务必去礼部备案,你这山长的身份比教习有加成,但若没有登记,那便还是一场空。” “今个中午家中有客,便不打搅山长大人了,告辞!” 宋戳子咧嘴笑,转身大步离去。 “......我谢谢你啊~!” 赵寻安扯着嗓门幽怨的喊,宋戳子上马几息时间便跑的没了踪影。 深叹气,赵寻安收起玉板,再次回返漆黑一片的武学上舍,认真打量起来。 所有建筑尽数上锁,唯有一间略显突兀的茅屋木门大敞,周围还种着不少菜,田地里竟然还有母鸡带着小鸡刨食,应该就是之前老道士住宿的地界。 进屋看看也是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别无他物,赵寻安轻摇头,拿起床头放置的一盘钥匙关门离去。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把主体建筑都看了一遍,有疑惑浮上赵寻安心头。 作为一座传承最少数千年,且从未保养修正过的学府,武学上舍里建筑的状态,属实有些过于好了。 虽被厚重尘土遮掩,但之下建材却是完好。 不止石材,金器木器同样如此,便是窗户上的牛皮纸也一样,连个破裂的眼子都没有,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从被厚重灰尘覆盖的武器架取把同样被灰尘覆盖的钢枪,赵寻安用力振臂,便听嗡的一声,尘埃四散。 虽经岁月消磨,但枪尖依旧锋芒毕露,没有半点腐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寻安环首打量四周,突有悚意浮起,怎么感觉这幽暗宁静的学府,隐隐有种活物的感觉? 如若一个趴伏在地的亘古巨兽,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使劲摇头散去不羁的想法,赵寻安大步走向最关心的建筑,武学上舍藏书阁。 无论哪个学府,堪称核心的必然是藏书阁,里边不仅藏有大量典籍,更有诸多学子心得,以及学府的历史传承。 赵寻安很想知晓,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武学上舍的来处和历史。 大门被尘埃遮蔽的铜锁锁住,赵寻安寻得钥匙解开,就在推开藏书阁大门的瞬间,忽悠大风起! 气流裹挟无数岁月积累的尘埃飞向远方,有莹莹灯火与宽广大厅次第亮起,赵寻安瞠目结舌的看着巨大的空间。 灯火照耀下,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柜与整齐排列的桌椅,历经数千年岁月依旧光亮如新,时光已然停顿,耳边仿佛有学子们翻阅书卷的声音响起。 看着地板上绘满符文的巨大法阵,赵寻安深吸气,脸上尽是五味杂陈的表情。 时光法阵,山川秘境诸多修真宗门必备,乃是抵抗岁月侵袭的最佳手段。 只是需要大量灵石支撑,且涉及天地规则,无法在尘世布置。 这是赵寻安前生所知,可今日武学上舍所见,实在与当年的认知偏差颇大。 不但老道士莫问天超出界限,便这楼宇里的东西,也是远超想想。 藏书阁里的时光法阵,怕是比前生萧山派总堂的还要大。 这可是凡尘俗世,无法滋生灵石,这般悠长的岁月,到底如何维系? 步入屋里,赵寻安仔细观察法阵,最后苦笑摇头,眼中尽是茫然。 没有灵石供给法阵却自然运作,眼前所见,已然超出他的认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八章 当年才俊 下 细思量,只能说前生过得太过悲催太过平庸,所见只是中土大千毫厘,真正的仙途大道,怕是从未真正了解。 摇头甩去杂思,赵寻安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来到书柜前,随手抽了本册子,却是位当年武学上舍学子留下的修行心得。 “所谓真气化虚,继而实再而变,终成金汞,仙途大道并非遥不可及,只是那山。” “惜人皇断......” 赵寻安开始只是随意的看,毕竟上边写得分明,不过一连上九品都未达到的武道武夫,与他这炼气境的炼气士天差地远。 但只看了不到百字便被深深吸引,即便看完了,心神也久久不能平静。 前生今世皆为仙途中人,一直以为只有修行大能才能解惑,可今日一个悠长岁月之前的尘民所书,却如黄钟大吕般在脑海震荡。 诸多前生筑基修行里的困惑竟然迎刃而解,这位名唤何足道的虎贲儿,天资该是何等惊人! 认真把册子放回,过了许久赵寻安才静下心,然后再次抽取册子看了起来。 而这一看,却是直到黄昏。 有些恋恋不舍的把手中册子放回原处,赵寻安禁不住叹气,不说其他,单只这些当年被唤作虎贲儿的学子的修行心得,便可称得上至宝! 数个时辰只看了不到十本,书写者皆是武道下九品的武夫,可眼界所想远非如今修真能够比拟。 身在泥潭目光却落在重天之上,这些当年才俊的天资之高超乎想象,若是搁到今日,怕是无人可比! “还真是布袋换麻袋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 赵寻安自嘲的说,见窗外天色已晚,便转身离去,待藏书阁的大门徐徐关闭,原本明亮的灯火瞬间熄灭。 “你是说,你不但入了职,还成了一方学府的山长?” 赵萍儿满脸疑惑的问,赵寻安笑着点头。 愁容立时浮上脸面,小丫头用手摸了摸自家少爷的额头,语气担忧的说: “少爷,之前你不是已经看开了吗,能当便当,不能当咱们立马游山玩水去,可不能因为个狗屁科举魔障了啊!” “这狗屁二字说的也太难听了,放心吧,你家少爷心胸开阔,岂会如他人那般脆弱。” 把今日之事细细的说,原本满脸愁容的赵萍儿越听越喜,最后更是红了眼眶,合掌冲家乡那边拜: “老爷夫人,少爷有出息了,竟然成了京都一所学府的山长,衔职相当于正二品,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见小丫头哽咽的说,赵寻安心里也是酸酸的。 “呜呜呜,我这么些年的含辛茹苦也算值了,谁能想到这尖酸刻薄的熊玩意,真就出息了?” “......” 赵寻安先是眼角跳,随后整张面皮都抽起来,伸手捏着赵萍儿的脸蛋使劲拧,奶奶个熊滴,屁大点孩子这般说,膈不膈应人! “少爷,武学上舍既然有那么多屋子,还有现成的菜地,索性咱们搬过去住,横竖比租屋强啊。” 烛光下二人就着两碟咸菜喝粥,毕竟赵寻安嘴里的伤还未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 “我也是这般想,礼部备案算不得急,咱们明个先搬家。” “这武学上舍,以后就是咱们的家。” 小丫头使劲点头,面上尽是憧憬。 自从几年前家业被夺,两人就没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真真切切想要有个家! 午夜子时,小丫头已经睡了,赵寻安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着外衣来到院子,手拿铜钱龟甲占卜。 自打重生后就这段时间变化多,今日更是成了传承悠久的神秘学府山长,可谓一步登了天,细想一切,赵寻安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心里忐忑难安,便借着中天月光,卜算前路可有凶险。 龟甲铜钱落,在石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赵寻安解卦象,却是个上上的亥宫。 “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 “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 卦象借出,赵寻安大大的松了口气,转身回房,未有多久便响起微微的鼾声。 西屋里,熟睡中的小丫头面带笑容说梦语: “昊天垂青,有我伴着,可不就是大吉大利......” 翌日一大早两人便收拾妥当,驾车赶往武学上舍。 本来因着大片荒草地而皱眉的赵萍儿,待见到黑白分明的武学上舍立时乐开了花。 如此大的地界如此多的屋子,今后的生活必然逍遥! 选了个靠近茅屋菜地的二层阁楼打开,时光阵法属实让赵萍儿感到震惊,直呼这就是神仙住的地界! 至于赵寻安,心中疑惑却是更大,难不成武学上舍的每栋房舍里都有时光法阵? 这手笔,怕是山川秘境第一门派正一宗也比不了! 安顿好的小丫头拿着钥匙在武学上舍疯玩,赵寻安却在藏书阁认真品了两天。 收获很大,炼气三重天的门户已然松动,差的,就是最后那临门一脚。 赵寻安本想一气步入三重天,只是时间紧迫,再不去礼部备案真就完了,只得骑上杂花马,一路奔向礼部所在。 凭着举人的告身牌子进入礼部,赵寻安跟着引路的杂役来到一处小间,正在抄写文书的员外郎听闻他的来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还有两个时辰就封档了,关乎自己前程的事情,怎能如此拖沓!” 员外郎说的在理,赵寻安只得拱手接受批评。 “录用在哪个学府,报上名来,需得核实一下。” 员外郎一边说一边搬过本沉重的册子,武举数千人,信息属实不小。 “学府是武学上舍,某姓赵,赵寻安。” 赵寻安轻声言,原本不甚在意的员外郎却猛的抬起了头,恍然大悟的说: “原来是你,难怪来得如此晚。” “我说你也是的,明明是文坛有数的天骄,却非要走武路,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赵寻安咧嘴尴尬的笑,心道若不是武蕴鬼才想走,被你们左个为难又个为难,我有病啊?! “武学上舍,若非天策府来人介绍,我还真不知玉京有这么个学府。” “只是那里连个学生都没有,朝廷也从未拨过款,听闻山长每日介吃糠咽菜,你去那里有个甚用?”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九章 三重天 上 “听我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回文科科举,你走武科,没前途的!” 员外郎苦口婆心的说,赵寻安咧嘴,掏出阴阳八卦玉板双手奉上。 员外郎疑惑的接过,扫了两眼面色骤变,取出天策府与的册子细看,最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你、您是新任,武学上舍山长?” “应该算是。” 赵寻安轻点头,苦笑着说: “一见面,前任山长扔下两句话便走,其实我也有些疑惑,到底算不算得准。” “自然是准的。” 员外郎拿起天策府送来的册子,指着一行说: “只要玉板出现姓名,那就是武学上舍山长。” 说罢忍不住打量了赵寻安几眼,十六七的年岁却成一方学府的山长,说出去谁信? 因着山长身份,礼部备案手续走得极快,不过临了员外郎还是认真嘱咐了一句: “赵山长,生员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春闱考教里,学生的成绩便是教习的成绩。” “若是不足三人便是零分,您这会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说到这里员外郎表情有些古怪,细思量其实会试与这位新晋山长真是没什么用,都已是正二品大员的衔级了,属实用不到去争六七品的小官。 赵寻安谢过离去,员外郎直接寻到礼部尚书吴沛杨,把经过仔细讲述。 胖墩墩的吴尚书小跑着离去,嘴里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嘀咕: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入了皇城吴沛杨把事情说明,正在写大字的官家也是愣了,好半天才放下笔,伤脑筋的揉了揉额角: “自打国师被那位惹不得的人物打伤,孤便知道事情八成要超出掌控。” 说到这里管家忍不住侧目,身为国师的凤凰还是如过去那般在矮几写字,面色红润没有半点受伤模样。 毕竟身处高位,背后又是第一宗门,疗伤的圣药自然不缺。 “可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位人物竟会把山长之位传授于他,须知,他今年才十七啊。” 这话官家说的感慨,赵寻安这些年的变化历历在目,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成为武学上舍的山长。 他人不知武学上舍的重要,身为大乾掌权者的她岂能不知? 那可是能够决定大乾盛衰国家气运的地界,数千年朝代更迭,隐秘里皆能寻到武学上舍的影子! 见官家伤脑筋,吴沛杨却笑了起来: “这说明赵寻安有大气运,不然以莫大仙家的脾性,如何会第一次见面便把山长之位传于不及戴冠的小子?” “赵家子一心报国,由他执掌这数千年传承的学府其实是好事,说不得真就让他扶起,成为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兵家圣地!” 官家闻言若有所思的轻点头,隐隐觉得之前做的有些过了。 文人讲气节,武人讲筋骨,自己让人做的,却是在毁其气节碎其筋骨。 虽说有玉不琢不成器之说,可那不是在打磨,而是在毁人! 思量许久,官家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之前孤与赵家子的做派,错了。” 听闻官家认错,吴沛杨叉手行礼,笑得更加灿烂,身为皇帝能直言己错,好! “吴尚书,劳你费心,与方尚书把文武两科的为师考校撤了吧,如今想来是孤思量不周,做出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 官家有些丧气的说,吴沛杨闻言却轻轻摇头: “关乎科举乃国策,岂能朝令夕改,且为官先为师这做法甚好,与文武科学子都是长进的机会。” “只是需作改动,不用应聘,让举子们直接进入学府当教习,抹去那些旁枝末梢,直指核心便是最好。” 听闻吴沛杨言语,官家面色好了些,不过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 “如此说来,对赵寻安还是不公,武学上舍一个弟子都没有,他该如何过考?” “那就是他的事了。” 吴沛杨摇头,沉声说: “陛下与我等皆言他是栋梁,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将来如何为大乾奠定数百年基业?” “世间夸夸其谈之辈甚多,能够言行合一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对他的考校,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也是有其道理不是?” 轻点头,官家笑了,做事还是得靠老臣子,与新进相比,思量周全太多。 “......” 凤凰看着自己写的魏碑眼角微抽,官家和吴尚书的言语乱了她心,字写的那叫一个混乱,怕是比稚子都不如。 把宣纸使劲团了团扔进废纸篓,凤凰平心静气提笔再书。 正一宗太上长老曾言凤凰道心虽稳,可秉性少静,与修行乃是大忌,便让她闲暇之时多写字,每日最少二百。 若百日无一字乱,那便是秉性归静,便可以回返山门,准备筑基了。 赵寻安离了礼部,但觉心胸舒爽,不为别的,因为又有时间可以在藏书阁看书了。 回返武学上舍,赵寻安下马便一头钻进藏书阁,颇有些热恋情人片刻不想离的感觉。 这两日于藏书阁收获巨大,原本想着四海游荡的想法因之改变。 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都好,只是行万里路今后有的是时间,前生走的也是不少,可读万卷书的机会却是不多。 且看当年才俊所写心得,何尝又不是一种行路? 原本在院子里耍的开心的赵萍儿,见赵寻安在藏书阁一待又是一天,便冲进屋里有些担忧的说: “少爷,即便在礼部备案了也不能放松啊,那个戳子公子不都说了吗,必须得有学生,你抓紧去逮啊,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丫头是真心急,扯着赵寻安的衣袖使劲晃,把赵寻安都摇笑了,已经许久未见她有这般孩子气的表现了。 “莫摇莫摇,有没有学生得看因缘,又不是兔子,哪里去逮?” 伸手于赵萍儿头上摘下几根干草棒,赵寻安笑着说。 “......少爷,你这是又想开了?” 小丫头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的问,这些时日赵寻安言行透着古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想开了,有武学上舍在,即便得不到武蕴也无妨,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前贤所言果然有道理。” 说罢,赵寻安推了把小丫头,拿起书,不到三息便又沉了进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章 三重天 下 “......哎,这是读书读魔障了!” 赵萍儿叹气,转身哼着小曲儿蹦跳着去找杂花马,心中并未太过在意赵寻安的选择。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所求,不过一个武韵。 得之幸失之命,以如今赵寻安的身份,一直望少爷成龙的小丫头,已然释然。 自那日后,赵萍儿每日里除了在武学上舍闲逛,便是骑着杂花马出去玩耍,作为京城的玉京够大够繁华,属实让乡下来的赵萍儿开了眼。 至于赵寻安,除了与宋戳子还有送银票的吕轻才见了两面,其余时间都躲在藏书阁,连被窝都搬了进去。 期间赵萍儿劝了几次,见说不动也就算了,横竖看书也是长进,总比去玉京那些花天酒地的地界好不是? 时间一晃来到四月十一日,赵寻安罕见的离开藏书阁,正在锄地的赵萍儿惊喜地迎上,却被敲了一指头。 “好好待着,莫离开武学上舍!” 说罢赵寻安直奔白色建筑群,几个腾身便上了最高的白玉塔,站在塔尖静观远处洛水。 正值孟夏草木长得旺盛,洛水河畔垂柳成林夏桃繁花正茂景色宜人,许多船只在河面穿梭。 只是渔船商船稀少,大多都是游玩的画舫与乌篷,透过大敞的花窗,能看到歌姬在翩翩而舞。 “波随月色净,态逐桃花春,照霞如隐石,映柳似沉鳞。” 看着这充满人间气息的景象,赵寻安轻声言,但觉心神微微颤,双足发力从塔顶一跃而下,如大鸟般掠向远方。 “咔咔~” 突有晴天霹雳直落,早有准备的赵寻安甩袖抛出一大把铜钱,身形如利箭射入洛水。 便在同一时刻,丹田里对分的真气再多一股,狂暴如龙,透体而出于河面掀起三尺浪! 即便沉入水里,可赵寻安的左手依旧在不停推算,结果依然未变。 上山遇猛虎入海撞蛟龙,生死簿上消名号,枉死城里待轮回。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仙为遁去的一。 推算结果不是堪忧,而是极差! 自打之前破两重天被补天士寻到,赵寻安便有些明了,自己破境时怕是引动了某些未知的因果,而补天士,便能寻到这股与其相关的因果。 “轰~!” 霹雳冲破铜钱直入水中,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吓得周围船只上的游客纷纷翘首观望。 不明白这青天白日的,为何会有霹雳落下,劈的水面浮起上百条鱼鳖。 便在霹雳及身的刹那,赵寻安嘴角微微翘,自己,终于进入炼气境三重天了。 双手猛划水,身体如飞鱼跃出水面,赵寻安踏水而行,狂风般掠向对岸芦苇荡,心肝怦怦跳,必有强敌来临! 茫茫芦苇荡里,孤零零长着颗繁茂大槐,赵寻安跃上枝头盘膝坐,天晷出鞘,放置膝头。 敌人还远,倒是有些时间思索,赵寻安最想不明白的,便是炼气三重天竟有天劫落。 以前世的了解,只有筑基及跨越大境才会有天劫雷霆落,自己不过区区炼气三重天,属实不应该。 再有,便是推算数次半点不变的卦象。 猛虎、蛟龙,生死簿、枉死城,哪个都是向死之路,合在一起简直是十死无生。 虽说后边还有个遁去的一,却只能是仙。 自神话时代以后,中土大千便再未有过仙,而五千年前人皇那一剑,更是与世间订立了规则。 莫说仙,便是筑基真人都来不了。 这般说来,卦象简直十死无生! 赵寻安一遍又一遍的推算,加注诸多旁支,为的就是谋算出奇手。 天地阴阳清浊二分,本就来源一处,并非绝对。 便是十死无生的死地也会于不可能处留有生门,这是天地大道的根本,只是不知到底藏在何处。 正推算着,远方传来隐隐的轰鸣声,更有神识直接落在身上,赵寻安缓缓起身,紧了紧握着天晷的手,目光如箭般射去! “了不得,真就是个炼气士,还不是刚入的!” 疾驰而来的两位补天士里的胖子吃惊的说,瘦补天士哼声: “便是境界再高也无妨,这次带了星官大人与的禁器,便大圆满也与他灭了!” 胖子点头紧接摇头: “那可是中域星官大人三十年修为所化,若是碎了,星官大人境界倒退不说,便寿岁也会受到影响,能不用尽量不用。” “我省的。” 瘦补天士点头,反手抽出背后钢枪,越过胖子直冲赵寻安而去。 “果然加码了。” 赵寻安哼声,双脚发力身影瞬间出现在十余丈外。 后拖天晷微微颤,漆黑刀身有金丝游动,那是海量真气隐而不发,就等交锋那一刻。 百丈,十丈,接敌! “角木蛟!” 瘦补天士大吼一枪刺出,真气化作独角蛟龙一口咬向赵寻安。 “斩!” 敌手大声震天气势如虹,赵寻安也与他一般吼,天晷高高举起绽放大日般光芒,狠狠斩落! “轰~” 独角蛟龙应声碎,横挡钢枪被一击打弯,瘦补天士噗的喷出一口老血,身影暴退十余丈。 “花里胡哨!” 赵寻安嗤笑箭步急追,将要近身刹那天晷由下至上撩起,直指瘦补天士斜肋。 “牛金牛!” 见兄弟遇死局,数丈外的胖补天士立时爆吼,手中门板大剑一剑斩落! 剑气离刃立时化作金铸大牛一头撞向赵寻安,速度快的超乎想象,正与撩起的天晷相撞。 “嘭!” 赵寻安与胖补天士同时后退十余步,金铸大牛裂成数块丁零当啷落地,天晷漆黑刀身颤个不停,直到十余息后才停。 短暂交锋后,两方皆是缓缓后退,拉开足够反应的距离。 胖补天士护在瘦补天士身前,满脸戒备的看着赵寻安,眼前异端果如墨隐所说,强悍的超乎想象! 真气演化的金属性牛金牛坚如钢铁,便是炼气五重天的强者也不敢硬顶,总要避避锋芒。 可眼前异端却毫不退缩,更是一刀将之斩碎。 刀为神兵,人为神人! 看着眼前二人,赵寻安也是心中隐隐赞叹。 胖补天士先前那一斩非同寻常,若不是这些时日与藏书阁悟得许多道理,与真气控制更上层楼,再加上突破到炼气三重天,保不齐一招便会被他斩杀!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一章 引动苍穹 上 “可否详细说说,为何你们补天士如此容不得我?” 抖抖发麻的右手,赵寻安轻声问。 “容你?” 两位补天士同时笑了,负伤的瘦补天士沙哑的笑声如同刀锋相擦刺耳至极。 “我等补天士秉承天道代天行事,与祸乱人间的异端势不两立,如何容你?” 开口前赵寻安便能想到两人的说辞,毕竟与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知晓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心中所想。 只是心有不甘,总想在他们口中得到些许不一样的回答。 左右自己重生,与中土大千芸芸众生不同,被他们认为异端也算有些缘故。 可爹爹娘亲只因一言便被斩杀,心中这个坎,始终未曾过去。 “我可有过祸乱人间的举动?” 赵寻安再问,两位补天士同时一愣,胖补天士沉声说: “如今未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我等天职便是将灾厄斩杀于襁褓!” “你如今已是这般难斗,若是再过些时日暴露真面目,怕是最轻也得横尸千里!” 赵寻安笑了,这都说的什么屁话,尽是臆想,因为他们怀疑便可恣意取他人性命,真把自己当成了昊天? 看着满脸狂热的二人,赵寻安轻摇头,不再与他们言语,斜拖天晷箭步冲出! 见赵寻安冲来,胖补天士疾步迎上,五丈之外一剑斩出,吼声如雷声轰鸣: “牛金牛!” 又一头金铸大牛具现,嘶吼着急速撞来。 早有防备的赵寻安左手并指,凝神于虚空一点: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令出,一道白芒激射而出,正中金铸大牛眉心,瞬间化作石衣将其困住,赵寻安一个飞跃来到胖补天士身前,斜拖天晷轰然斩落: “杀!” 漆黑刀身顷刻变作金,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斩落。 “噹!” 胖补天士紧忙举剑格挡,却被无匹巨力狠狠砸倒,门板巨剑被崩出一个三指深的巨大缺口,便地面都被轰出一个浅坑! 赵寻安抽刀再刺,刀锋直指胖补天士心窝。 “角木蛟!” 便在刀尖将要刺穿胖补天士的刹那,瘦补天士已经赶到,真气所化独角蛟龙再次一口咬下! 左手早已紧捏法决的赵寻安一掌正中独角蛟龙额顶,沉闷吼声如雷: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轰~” 漆白光芒于掌心绽放,便大日之光都无法遮蔽,独角蛟龙瞬间碎裂,瘦补天士被轰得倒飞,原本迟滞的刀锋,一贯到底! “噗~” 胖补天士一口老血喷出,扔掉手中剑,双手死死握住天晷刀身放声大吼: “莫管我,用禁器!” 将将落地的瘦补天士抖袖,一朵红花飞出悬与眼前,赵寻安心神立感毛骨悚然,紧忙拔出天晷急退,胖补天士两个半掌应声落。 就在赵寻安急退之际,瘦补天士用尽全身力气把红花推出,小小花朵却如巨石,透着股莫名的重。 一离开瘦补天士身前三尺,红花立时变大,近乎瞬间来到赵寻安头顶,化作艳红法阵将其牢牢困住! “消!” 瘦补天士大吼,十二道符文阵环相对而转,赵寻安立时痛苦嘶吼,浮在空中的身体与阵环一般分作十二相对扭转,血水青稞喷了出来。 赵寻安心中尽是绝望,法阵蕴有无匹之力,根本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抗衡,殒命怕是就在下一刻。 猛虎、蛟龙,生死簿、枉死城,这卦象,还真是准! 就在赵寻安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之际,胸前有光闪烁,紧接一道红芒冲天起,法阵瞬间消散! 方圆数千里内的仙途修真具变色,齐齐扭头望向洛水畔,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起,九条雷龙盘柱绕,硬生生把苍穹打了个洞,十余息后才恢复! “这、这怎么可能?” 瘦补天士被眼前一幕吓到,面上尽是不能置信。 那可是中域星官三十年修为所化,堪称凡尘无匹,怎么会被破掉?! “噗~” 浑身染血的赵寻安瞬间及身,天晷从眉心插入直至刀锷,伴随啧啧的吸吮声,瘦补天士的血肉急速消失。 不到十息,便化作枯尸落地。 提刀来到还未断气的胖补天士身边,赵寻安抹去脸上的血渍咧嘴笑: “你们补天士心脏不会都在左边吧,裂了心窝都不死。” 说罢竖起天晷再次刺入胖补天士心口,伴随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胖补天士硕大的身躯急剧缩小。 “果、果然是异端......” 话未说完,胖补天士便化作只余皮骨毛发的枯尸,魂魄消散一空。 赵寻安看着胸前美人指徐徐呼出一口浊气,今日属实凶险,若非美人指突然发威,自己必死无疑。 只是,赵寻安望着高高在上的苍穹,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美人指的威力实在恐怖,结合之前卦象,还真是印证了过去的猜测,它的身体,真就是位仙! “......仙人如此恐怖,消失了却是件好事。” 轻摇头,只是一根指头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真身现世何人能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传说里的描述,真就算不得过。 调整好心情,赵寻安详细打扫战场,把有关自己的所有线索全部销毁。 随着自己境界越来越高,寻来的补天士也越来越厉害,万万不能与他们留下信息,否则遭殃的不止自己。 打扫完毕,赵寻安与僻静处入水,慢慢潜向对岸。 秦龙川,孤峰之上天启观,墨隐和中域星官看着泯灭崩裂的魂灯许久未曾言语。 墨隐数月前禅精竭虑推算出异端入了玉京,为防万一直接派出中境炼气士坐守,中域星官还拿出自己炼制的保命禁器做后手。 本以为这次必然手到擒来,可禁器激发消失,两位中坚补天士依然命丧黄泉,便是墨隐都有些茫然。 这个数次出现又隐的异端,到底是何等境界? “星官阁下,能破掉您那禁器的,会是何种修为?” 墨隐轻声问,中域星官细思量,轻叹气: “筑基便可,慢慢磨花些时日总会损掉。” “可之前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想要在这般短的时间损掉红花,最少也得是分神大能!” “......那怎么可能,自人皇断天路,中土大千规则森严,便是筑基都不允,何况分神?” 墨隐皱眉摇头,中域星官再叹气: “那就只能是那些,不符规则的老怪物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二章 引动苍穹 下 “若是他们动手,你我毫无办法,便是大执事也无奈。” “毕竟,他们可是,聆听者......” 两人再次沉默,仰头望向苍穹。 远处有清亮云板声响起,云雾里浮沉的天启观,更显清幽。 赵寻安悄悄回返武学上舍,未曾惊动赵萍儿,换了身衣服便又回了藏书阁,与书柜里抽出本薄薄的册子翻看,嘴里忍不住赞叹: “不愧是道宫太上,莫前辈属实了得!” 之前对战起了大作用的两记法术,都是这些时日从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给的仙神大敕令里学的。 前生,赵寻安最缺的就是远攻的术法,当年即便已经是筑基真人,可对战时依旧只能以近战为主。 虽说一旦筑基便有了御剑攻敌的手段,尤其剑修,更是独修剑术,战力在修真里名列前茅。 可真气消耗太过巨大,远不是一个灵根有缺的筑基下境修真可以支撑。 正因如此,便是萧山派内部比拼,身为筑基真人的赵寻安也经常被长于远攻的炼气士用术法戏弄,即便赢了,也成为他人笑料。 如今有了仙神大敕令,便彻底补足了前生的缺点! 把仙神大敕令细细翻看数遍牢记于心,赵寻安没有再看书,而是盘腿打坐起来。 这些时日收获有些过于多了,需得静下心多多思量化为己有。 再者之前受的伤颇重,过去只能前往药铺拿药,如今入了炼气三重天,虽说还是无法运用寻珍录里记载的功法转化真气为灵药,但些许疗伤的法门却是可以运用。 晚饭时赵萍儿进入藏书阁送饭,见赵寻安面色清白忍不住疑惑的嘀咕: “看个书看成痨病鬼,难不成书里真有颜如玉,把你精血吸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去栅栏里走一遭,横竖童子鸡不花钱,还能挣个大大的红包!” 赵寻安闻言眉头跳个不停,姑娘大了,未见内敛贤淑,倒是这嘴皮子越发犀利,与泼妇有的一拼! 在藏书阁一坐又是三天,寻珍录所记疗伤法门果然了得,之前受的内伤已然全好。 借着疗伤的由头,赵寻安还仔细钻研了寻珍录里记载的医术,对身体构造阴阳辩驳属实有了不小的认知。 既然学了医术,就是皮毛也喜实战,便把赵萍儿招来,煞有其事的捏住脉门诊断起来。 “啊呀,女公子脉象浅薄,怕是肺脾有些虚啊。” 赵寻安抚着不存在的胡须,慢悠悠的说,小丫头看看自己的手,撇着嘴说: “大郎中,小女子虽说不从医,但常识还有,左手管的是心肝肾,右手才是肺脾。” “难不成你是医仙下凡,抓着左手也行?” “......哈哈哈,疏忽了,女公子还真是调皮!” 赵寻安面色僵硬的换了只手,再次诊了起来。 “嘶~,女公子可是体寒?” 也就十几息不到的时间,赵寻安便有些兴奋的问。 过去虽会诊脉,却只是皮毛,看的也是肤浅,未曾想认真修习寻珍录后,真就读懂了深里的脉象! “大郎中净废话,打小天热了就喜搂着我睡,体不体寒你不知道?” 小丫头嗤笑着翻了个白眼,赵寻安咧嘴,死妮子半点面子不予,这戏没法演下去了,正待松手,却被之前疏忽的一点惊着。 “你、你你,入境三重天了?” 赵寻安的声音有些变调,小丫头点点头,得意洋洋的说: “昨个晚上睡觉前心头热,便运行了下功法,盏茶功夫便入了,实在简单的紧。” 听闻此言赵寻安眼皮子直跳,彼其娘之,老子没日没夜打坐行功,阅千百书卷寻找灵感,用了数月时间才得破境。 因着速度还自诩天才,你却盏茶便入,打击人用得着这般? “少爷应该也入了炼气三重天了吧?” 赵萍儿笑着问,赵寻安黑着脸点头,看向小丫头的眼中尽是羡慕嫉妒恨。 “那就不奇怪了,我的境界跟着少爷走,有你打底破境也就是一霎霎的事情。” “少爷你以后可要使劲儿努力,我坐享其成便可。” 看着龇牙咧嘴的小丫头,赵寻安被气笑了: “合着修炼的苦都得我背,你却坐享其成,何等没有道理!” “这不是没有道理。” 小丫头捂嘴笑,用手指了指头顶: “昊天垂青,没得办法。” 赵寻安本待讽刺她几句,可想起前生今世,表情便认真起来。 之前都是猜想,可经过今个这一遭,赵寻安真的开始怀疑,小丫头的境界,保不齐真就和自己有关! 即便昊天再垂青,可天地间的法则必须遵循,小丫头破境太过简单,已然违反法则。 如今能想到的,便如小丫头随口之言,自己与她便是一个整体,只要自己的境界到了,她自然而然也就到了。 想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萍儿,往日里我自诩昊天垂青,可如今想来,你才是昊天垂青的那一个!” 赵萍儿给给的笑,笑着笑着却又止住,异常认真的说: “少爷,你是不是快要入境四重天了?” 未曾想赵萍儿会说这般话语,赵寻安忍不住咧嘴摇头: “就你能想好事,即便本少爷天资再好,也不可能刚入三重天便去四重天。” “又没有惊世神药滋补灵根,哪来的那般逆天!” 听闻赵寻安言语,小丫头紧抿嘴角再言: “可我破境之后未曾停,清晰看到四重天的大门,我依附于你,那不就是即将破境的情景?” 赵萍儿说的认真,赵寻安忍不住皱眉,思量后再问: “你看到了何等景象?” “嗯~,仿佛自己与天地相合,就是苍穹也有感觉,有一刹那,但觉自己就是天地大千,无尽苍穹也是自己身躯。” “便举手投足,都能引动苍穹!” 看着小丫头异常认真的面容,赵寻安深吸口气,引动苍穹,这该是何等恐怖! 观想里,哪怕一山一水都是天骄,可自己与小丫头所见皆是无尽。 若是沟通天地也是这般无尽,那真是得想想,重生后的自己还有萍儿,到底生了何种变化,难不成真就是,昊天垂青? 见赵寻安脸色如染料铺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个不停,惹起心思的小丫头笑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三章 四重天 上 入夜,赵寻安辗转反复睡不着,小丫头的言语与他震惊属实不小。 为了印证运转扶摇认真行功,真就感知了天地,看到了苍穹! 小丫头不是妄言,赵寻安却是有些茫然,心里更是苦涩得紧。 三重天与四重天看似只差一个小境界,可在修行路上,却是一个不小的坎。 先一点,三重天乃是炼气下境,而四重天,却是迈入了中境。 一重天一道真气,二重天两道真气,三重天三道真气,可到了四重天,却是多加一道,五道真气! 以后的炼气小境界也是如此,不过赵寻安曾经听闻,其实不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重天便是那个变点,一旦到了四重天,真气道数便近乎没了限制。 曾有传闻,昆仑大秘境的仙途修真,有天骄炼气大圆满时,真气九十九! 再一个,便是四重天不再只是功力了悟变化,想要入境,必须勾动天地,得大道法则认可。 按照通俗的说法,便是与天地间的意志沟通,直白说,就是武者术士经常挂在嘴边的,天人合一。 前生进入萧山派后被置之不理,即便在小小的萧山秘境,也是用了数年时间才沟通天地。 且刚修行时观想的不过一宽不过巴掌的涓涓细流,还被诸多枯草落叶阻挡,即便沟通天地,道路也是狭窄无比,天生就比他人差了太多。 即便已经重生,可想起前生事,赵寻安依然觉得苦涩无比。 心中有事实在睡不着,赵寻安索性穿好衣服在武学上舍里漫无目的得走,最后跃上高高塔顶,望着星空下黑白分明的学府愣神。 待天明的第一缕晨曦落在脸上,调整好心态的赵寻安微微笑。 心中彷徨已经散去,又是一个艳阳天。 纵身跃下高塔,赵寻安骑马朝天策府奔去,既然把武学上舍当做了家,那自然要为其讨要点好处。 天策府,接待赵寻安的校尉听闻是来要资助的,脑袋立时摇成了拨浪鼓: “赵山长,您瞅瞅我身上这战袄,可知原来颜色?” 校尉扯着皮甲下边的灰白战袄问,赵寻安眨眼,有些犹豫的说: “可是褐?” “呵呵呵,错了!” 校尉大大的叹了口气,抖着被洗的发白的战袄略显苦涩的说: “原本可是赤红颜色,想当年,咱大乾军阵可是有名的如火如荼,可您现在看看,却是何等模样?” “......” 赵寻安心里也是有些沉闷,拍拍校尉的肩膀转身去找大将军。 以他享正二品衔职的身份,要找大将军倒也算不得难。 还是在气派无比的白虎节堂相见,秉性爽朗的大将军听闻他是前来要钱,想要修缮武学上舍,立时哈哈大笑的说: “没钱!” “您这便是胡诌。” 赵寻安被气笑了,指着周遭气派的大红酸枝官帽椅,还有台上那个巨大的案几说: “就这些正儿八经的好货,拿出去换个几千上万的银锭子轻松无比,哪里没钱了?” “武学上舍可是归属天策府直领,您可不能不管!” 大将军再笑,扯着赵寻安蹲下,把官帽椅底部扯起,指着那一抹灰白说: “小子,一把椅子我要你五两锭子,你且拿着出去卖,利头尽归你,如何?” “......蒙皮的杂木啊?” 赵寻安满脸苦笑,大将军扯起他,深叹气,指着威严堂皇的节堂说: “三国伐乾,我等武夫虽不惜命,可终究割了地,若非正一宗调和,大乾如今还不知如何模样。” “说来,都是我等失职。” “大乾自立朝伊始便重文轻武,又经此事,与我等武夫更加轻视。” “如今维系运作已是艰难,哪来的闲钱修缮!” 说罢,大将军面上浮起苦涩表情,赵寻安也是苦笑。 武学上舍主体建筑因着时光法阵守护无有损坏,可他处却尽显萧瑟,如今既然把它当做了家,自然要好生修缮。 谁承想直领的天策府竟如此贫穷,看来只能自掏腰包了。 “我与你说个门路,可要?” 见赵寻安失落,大将军挑眉笑。 “当然要,您快说!” “你说,大乾朝廷最有钱的部门是哪个?” “自然是户部!” 赵寻安没有半点犹豫的说,大乾所有的钱都归户部管,便国库也是,谁能比得上? “我说的是活钱,不是账目上半文不能少的呆钱。” 大将军再挑眉,赵寻安皱起了眉头,虽说如今已经有了官身,可终究未曾在宦海里游过泳,对这些门道还真是不知。 “你看看,读书读傻了吧,已入京城,却不知道多咂摸咂摸各部的门道!” 大将军哈哈大笑,见赵寻安不明,便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二字,工部。 “自官家继位,便废了宫里的内库,所有钱两尽数归了户部。” “不过官家有个要求,原本应该归属内库的钱虽说归了户部收纳,却不能任意支出,只能用于营造工程以及民间喜庆。” “去年开元庆全国燃放的烟火钱,便是从那部分支出的。” 原来如此,赵寻安点头,紧接疑惑的问: “即便支出也是户部的事,却和工部有甚关系?” “因为官家把民间喜庆的支出也算在工部头上,每年内库的钱哗哗的入,可只能供工部使用。” “比起掌管天下所有支出,却只能靠寒酸税收的户部相比,工部肥了不止倍数。” “听闻那些右手持笔左手擎斧的家伙,如今吃炊饼都得是带馅儿的,还都是大肥肉的!” 说到这里大将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赵寻安的眼角止不住的抽。 带馅儿的还能叫炊饼? 包子还差不多! “便是他们有钱,可我该以什么名目去要?” “总不能说武学上舍旧了,想要翻新吧?” 赵寻安摊手苦笑,大将军也是笑: “还真就可以!” 离了天策府赵寻安直奔工部,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人家工部是要修缮玉京,武学上舍在郊外,怎么可能出工出力? 不过大将军已经说了,那怎地也得去看看,若是万一成了那? 与聚在玉京的吏部礼部户部不同,工部所在如武学上舍一般,也是郊外。 毕竟要制作兵刃炮火,在城内实在有些危险。 门前下马,赵寻安和看守的兵丁说明来意,便被客气的领进一待客的偏厅等候。 偏厅不小,装潢也是绚烂,还有专门的杂役伺候。 喝的更是上品雨前,茶点则是玉京有名字号的招牌,赵寻安心里的希望立时拔高不少,大将军说得对,这工部是真不差钱!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四章 四重天 下 不到半柱香时间,一位身穿绿袍的官员便来到偏厅,见面就是一礼,抱歉的说: “让赵山长久等了,我家大人有事脱不开身,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有甚需要您跟我说便是。” “职责范围内能做主的我给您准信,若是难办我再询问各位上官,您看可好?” 态度礼数十分到位,一看就知,定是位经常接客的油子,赵寻安叉手回礼: “尚书大人日理万机某怎能打扰,只是区区小事,却要麻烦大人了。” 若是按照官场的规矩,以他如今享的正二品官衔,工部尚书应该亲自迎接才是。 不过赵寻安也知那是虚衔,不是因己,而是山长位置自带。 虽说在天策府和吏部都备了案,可连个俸禄都没有,属实虚的不能再虚,人家尚书来见是高看,不见才是常理。 绿袍官乃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郎中,名唤孙七两,所管倒是正与赵寻安所求相应。 听完赵寻安的详细叙述,孙七两略作思量认真说: “我也不瞒赵山长,按道理玉京修缮不包括郊外,毕竟武学上舍地处偏远,影响不到咱们大乾的门面。” “当然,略作延伸倒也不为过,毕竟还是玉京管辖的地界。” “只是下官有些不明,自大乾受了前朝的传承接手武学上舍,八百年里无数山长更迭,都未有人想过要修缮。” “毕竟说来总归不是大乾建成,您只是将将接手,却为何,非要修缮?” 见营缮清吏司郎中满脸认真,赵寻安轻思量,认真言: “某之前生活过于漂泊,渴求家而不得,如今莫名其妙当了山长,却把武学上舍当成了自己的家。” “见了家中破败便想它好,说来也是人之常情。” 孙七两眨眨眼,这个回答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认真想想,倒也有些道理。 轻轻用手指在几面敲了十余下,孙七两再开口: “其实,武学上舍两年前我去过。” 见赵寻安好奇,孙七两笑着说: “毕竟是古风建筑里保存最完好的,作为主管修缮的郎中,能在那里得到诸多灵感。” “对于修缮武学上舍,我心里也是同意,数千年传承的学府,在整个中土大千都不多见。” “哦,孙大人同意了?” 赵寻安闻言精神一振,孙七两却是点头又摇头: “工匠以及修缮所需材料下官都可调剂,只是这人工费用却不好说,毕竟须有名目,已经超出下官职权。” “也只能向三位大人提请,至于何时能够批复,却是不好说了,毕竟官场上最繁琐的,便是各种手续。” 孙七两说的诚恳,赵寻安略作思量开口问: “孙大人,人工需得多少?” 孙七两估摸着说: “其实武学上舍当年建造的踏实,用料也是上好,内部用不到修,只需把外边损伤的部位更换便好。” “再就是要把被杂草遮掩的道路清理出来,认真说用不了太多人工,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每月五百两的支出也就够了。” 五百两,赵寻安忍不住咧嘴,若不是如今手头有钱了,八成能叫出声来! 不过再想想其实真就算不得多,那般大的一个院子,材料费才是大头,人工真就算不得甚。 “若是人工费某出,不知何时能够开工?” “今个与钱今个上工,不带半点拖延!” 孙七两笑得灿烂,工部所辖工匠数量巨大,每个月养着是一笔不小开支,能有其它进项,自然是件好事。 赵寻安也不拖沓,立时回返武学上舍,寻赵萍儿拿了两千两银票奉上。 毕竟材料工部已经出了,若是办事抠搜,那就太不上道了。 孙七两做事也是爽快,银票到位立时安排人手,赵寻安还没离开工部,数十辆拉满材料的大车便直奔武学上舍而去。 后边还跟着数百工匠,提着工具挎着篮子笑呵呵的走,不像去上工,倒像是在搬家。 之后的日子,原本幽静的武学上舍变得异常热闹,安营扎寨的工匠干劲十足,整日介没白没黑的干,看的赵寻安都不落忍。 本想劝解几句,怎知干活的工匠们说的也是瓷实: “拿了大东家的钱自然得豁命干,两倍的工钱若还磨叽,那不成癞痢了嘛!” 劳动人民便是如此淳朴,见劝不动,赵寻安让赵萍儿每日里多买些肉食,怎地不能亏着他们。 转眼到了开元二年五月十一,距离晋升三重天正好一月,子夜时分赵寻安心有所感,便悄然离开武学上舍,朝远山行去。 与山巅攀巨木登顶,赵寻安仰望璀璨星空,左手连掐不停推算,总觉将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刻钟时间后,隐隐有沉闷声音传来,短短十余息便化作隆隆大音。 一颗小山般大小陨星划破宁静夜空,拖曳熊熊燃烧火尾,直冲东方而去。 未及多久便有强光从东方升起,把天地映照的如同白昼! 随后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林木不断倾倒,山川河流为之变形。 “......这便是苍穹?” 目见一切的赵寻安没有半点惊疑,脸上尽是喜悦的笑。 陨星过后,星海、甚或整个苍穹齐齐陨落,无尽光芒汇向赵寻安。 就在光芒入体的刹那,赵寻安但觉整个中土大千,甚或整个宇宙洪荒,与自己心神共鸣! 伸手触摸如同实质的星光,赵寻安心中尽是感慨,一月时间由三重天跨入四重,这破境速度,怎一个快字能形容。 便在赵寻安因陨星陨落破境时,方圆千里修真齐转首。 玉京城外五十里,无名野山被漫天星光笼罩,有仙禽神兽幻象在空中飞舞,观之,如同传说里的,仙境! “......凭一己之力勾动整个苍穹,难不成,是转世谪仙再入重天?” 凤凰站在紫禁之巅,望着远处璀璨野山,惊疑不定的说。 当年凤凰入境四重天,勾动的是整个大衍秘境,山川河流因其震颤变化。 正一宗太上长老因之感叹,不愧仙界当年住民,果然不同大千。 当时凤凰便曾询问,可有比自己还要宽广的? 太上长老答: “应是有,不过定非凡胎,说不得,便是仙界谪仙转世。” 同一时刻,无数神识探向野山,却被宏大立场阻隔,其中磅礴,令人心颤!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五章 变故 上 虽不知到底是何人与大世生万物,但必然是古今难寻的天纵,见神识不可入,诸多探查之人也就收了心思。 这般人物以后必是擎天巨擘,若是惹得恼了,并非好事。 秦龙川,天启观。 中域星官负手远望,墨隐身后轻声问: “星官阁下,可要派人前去截杀?” 将将已然不是天象变化,而是碎了! 诸天星宿运转瞬间崩塌,便孤峰之上的守护星阵也因之覆灭,异端与天地间的干扰强的出乎意料,让人观之便觉心惊。 “罢了吧。” 中域星官轻摇头,略带苦涩地说: “晋升三重天时便损了两位炼气士,就连我的禁器都被磨灭,再去人,只能是送死。” “可是,如此恐怖异端若不扼杀襁褓,待成长起来,与中土大千岂不是场劫?” 墨隐皱眉,中域星官望着正在慢慢归位的满天星斗,语气飘忽的说: “若真是那般,只能说中土大千,命中该有。” “昊天让这般恐怖异端出世,或许有其道理,我等承意者既然无法阻挡,那便静静的看。” “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总归有希望的。” “......诺。” 赵寻安盘腿坐于野山一处石台内视,原本稍稍平稳的心神再次变得激动,脸上尽是无法相信。 三重变四重,真气股数加倍,本当是五,可为甚,自己的却是十? 连续确认数次,丹田涌出的确实是十股真气,赵寻安眼角不停抽动。 若照此下去,自己保不齐会如传说里昆仑大秘境的天骄那般,待要筑基时,有九十九股真气于体内穿梭! “苍天待我,何其厚载!” 赵寻安深吸口气,起身一步数丈掠向武学上舍。 十股真气从丹田涌出,与奇经八脉奔涌。 真气总量大了数倍,运转速度也是快了数倍,若以战力衡量,怕是也提升了数倍。 如今的赵寻安有信心,若是与前生同境自己交手,怕是一对十都显轻松! “少爷,我四重天了,你是不是破境了。” 翌日清晨,赵萍儿揉着眼寻到藏书阁,迷迷瞪瞪的说。 “......”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赵寻安依然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脑子里更是莫名浮起一个想法,昊天垂青的会不会是小丫头,而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 作用,便是帮着小丫头偷懒! 这一日,宋戳子吕轻才罕见的同时登门,赵寻安正想与两人介绍一二,不成想两人直接动上了手。 “彼其娘之,吕胖子,还我钱来!” 宋戳子一个过肩摔把吕轻才放倒,两手扯着他肥厚的脸腮使劲拧,看的赵寻安差点笑出声,便这举动,怎么那么像自己收拾小丫头的手段? 虽然体型不占优,但宋戳子可是二品的天地灵根,再加将门出身,一个打八个文官世家出身的吕轻才也不成问题。 被摔的一身灰的吕轻才烂泥般倒在地上哼哼,嘴里还在硬: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打死我,看你爹让不让你为我披麻戴孝!” 这般话语激的宋戳子火气更加重了三筹,扬起拳头冲肉厚的地界哐哐的打,赵寻安紧忙制止,把他二人带进藏书阁,好笑的说: “这般闹腾实在有伤体统,都是官宦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至于此?” “你问这死胖子便知,亏了我上百两锭子,不打死便算好了!” 宋戳子气哼哼的说,吕轻才揉着青肿的肥肉反驳: “做生意本就有赔有赚,若是只赚不赔还用得着让你们占股?” “净想美事!” 两方互不相让眼见又要打起来,赵寻安无奈摇头,一人与了一指头,冰凉真气入体,立时便安静下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各自的事情,这般闹腾,也不嫌匠人们看着笑话。” 冷静下来的宋戳子瞥了眼吕轻才,认真说: “七月便要中考,你这做山长的却一个学生没有,难不成是放弃了?” 赵寻安与他斟茶,轻笑着说: “也不是放弃了,主要得有缘分。” “有秀才身份的学生岂是那般好找,都是将要参加秋闱的良才,如何看得上武学上舍这闻所未闻的学府?” “童生也一样,哪有能看得上武学上舍的。” “今日我来便是要与你说,这个条件已经改了。” 宋戳子摇头,把两部新决定徐徐说出。 为官先为师这个考题,本就是为了难为赵寻安所出,出的仓促自然问题不少。 前些时日所有举子都免了考教直入学府,可四大学府统共就那么多人,拥有秀才童生身份的更是少之又少。 原本定的每人至少三名学生,就那么点人,哪里够举人们分。 所以两部做了调整,学生可以不是秀才童生,但必须在之后的中考及格,且需在最后的院试里得到童生资格。 否则参加科举的举子,即便考的再好也不能入二甲,只能得三甲同进士出身。 “三甲便三甲,左右不过是个念想。” 赵寻安提起茶壶与二人倒茶,自己也端起一杯,借着热乎大大饮了一口,表情安详恬静的说: “我这把年岁也是看透,如今已有正二品的衔职在身,其它一切皆为浮云,随缘便好啊~。” 这拖声拉调的模样,看的宋戳子吕轻才同时打了个冷战,仿佛眼前的不是朝阳青年,而是一位经历世事沧桑的迟暮老人。 “......山河先生,你这是受了甚刺激?” 吕轻才皱眉,赵寻安不说话只是笑。 一个月时间从三到四,惊喜与的太大,赵寻安觉得,已经知足。 “寻安老弟,你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之前的风格!” 宋戳子也发觉赵寻安不对,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了摇,吕轻才也接着说道: “我来找先生,就是因为听家父说,这次无论文科武科只要进士及第,家慈家严都会有封赏。” “先生双亲因着异端之名被族人排挤,便坟墓都无人清扫。” “若能得了一甲有了追封,诏令在,赵氏族人怎敢怠慢!” “你说的,可是真的?” 原本无所谓的赵寻安脸色立时变得凝重,与他来说,父母之殇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中举之后之所以未曾回乡惩治族长,也是因为父母。 身为赵氏子孙便死也得埋在祖宗身边,自己已经走上仙途,恐怕今后相见的机会更少,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六章 变故 下 “半点虚话未有,明个吏部礼部外边就要张贴告示,到时您一看便知。” 吕轻才异常认真的说,未等赵寻安再开口,屋外摘菜的赵萍儿便闯了进来,眼圈红红的说: “少爷,必须入一甲!” “那可是正途,若是入了,老爷夫人在地下定然也会高兴。” 赵寻安抿嘴,用力点头。 两位二世祖吵闹着走了,赵寻安和小丫头面面相觑忍不住苦笑。 答应容易,可这弟子该如何找,身为外来户的他属实没有头绪。 情绪稳定下来的小丫头想了想,也觉实在为难自家少爷,便老话重提的说: “少爷,实在不行还是回文科吧,咱们回不去,总得让老爷夫人逢年过节时有些照应才好。” 赵寻安轻点头,心中却是苦笑,文科的路,说不得比武科还要难! 前生推迟数次的文科春闱近晚秋才举行,诸多文道良才于经史子集书山学海相搏,最终是一位来自西疆十六州的才子得了会元。 那一期会试,西疆十六州上榜才子超百人,近乎占了殿试名额的一半,惹得文坛轰动。 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予人蛮荒之感的十六州,文教竟然如此出众。 不过也有不少人感到疑惑,文教非短时能够奏效,十六州成绩过于惊人,怕是有些问题。 只是牵扯那位霸气的六王爷,无人敢多嘴。 若是惹怒了那位主儿,便是横尸街头怕也无人敢管。 结果殿试时十六州才子尽数暴起,凭借皮下血符想要刺杀官家与诸位大臣,若非国师凤凰力战,大乾帝王重臣怕是会被一锅端了。 只是凤凰再厉害也只一人,碰到这群拿自己当死士用的疯子,能护住官家和几位重臣已是极限,其它人属实顾不上,也顾不得。 最终十六州百余才子尽数陨命,大乾朝廷死伤四品以下官员超四十人,残破肢体铺满整个金銮殿。 便在官家暴怒想要追查之际,六王爷领二十万铁骑直入西关,战火瞬间烧遍整个大乾西部,苦战三年才平息。 大乾府兵乡勇死伤数十万,百姓更是数百万,比三国伐乾伤亡还大。 因着考题泄露,文科成绩全部作废,直到第二年春才重新开始。 重生后变化太多,赵寻安不敢赌,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先走武科。 毕竟前生武科没受影响,如果今生能入得一甲,不但能获得武蕴,还可与双亲获得追封,再怎么想也比文科要妥当。 想到这里赵寻安狠狠拍了下桌子,沉声说: “萍儿,咱们上街!” “干嘛,这都要吃饭了。” 赵萍儿嘟嘴,赵寻安再拍桌子: “街上吃,咱们去找弟子!” 说罢赵寻安起身,扯着嘀咕的赵萍儿便走,时不待我,距离中考也就一个多月,须得抓紧了! “哇~~,不愧是玉京黄庭大道,人就是多。” “少爷,这么多人,可你的机缘,你的学生呐?” 赵萍儿吃着油酥火烧大声嚷嚷,赵寻安眉头却是不停的抖,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这般需要用功的时候,好人家的学子定然在拼命努力,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出来闲逛? 但凡在街上的,不是傻子便是浪子,哪有半个能看得上眼的! “哎,来都来了,走着便是。” “如果实在没有,就像吕轻才说的,花钱雇上三个,先把中考糊弄过去再言其他。” 赵寻安有些丧气的说,小丫头咧嘴: “少爷你变了,变得世俗了!” “废话,若非变得世俗,哪来钱与你弄满头的钗?” 赵寻安被阴阳怪气的小丫头惹怒了,用指头点着插了十七八只形态各异钗子的脑袋怒气冲冲的说: “好人家最多两支钗,哪有你这样戴满头的?” “还有脸说某世俗,你就是天底下最俗的大俗人!” 小丫头见自家少爷真发火了,便不敢再激,埋头默默啃火烧,嗯,香着那! 走了许久也不见机缘送上门,赵寻安的火气是越来越旺,赵萍儿却是小吃不断,逛的那叫一个舒心。 “少爷,那有耍杂耍的,咱们去看看呗?” 赵萍儿见一侧有不少人围着看,听密集的锣声便知,定然是有艺人在表演杂耍。 “便你没心没肺,半个弟子都没找到,你还有心......,走,看杂耍去!” 原本的满脸火气瞬间消散一空,赵寻安扯着赵萍儿的胳膊兴冲冲的走,把小丫头整蒙了。 这言行变化实在太怪,莫不是染上了疯病? 围观的人不少,实在挤不进去,赵寻安便带着小丫头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上了屋顶。 赵寻安凝神仔细辨认,正在表演柔术的兄弟,正是在止戈学府见过的那两位拥有妖族血统的孪生子! 记得有武举当时说,因为不是正常招生时间,但凡参加考试的都是童生。 若能把他俩拉入武学上舍,所谓的中考绝对有戏! 兄弟俩的精彩表演引得喝彩连连,可当他们端着铜锣绕圈讨赏时,人群却轰然散开,叮叮当当落入锣里的大子,统共不到十枚。 孪生兄弟看着寥寥收入满脸苦涩,杂物里翻出两块干硬的糙饼正待果腹,一个亮闪闪的银锭子,噹的一声落入铜锣。 “谢谢,谢谢大官人!” 兄弟俩猛地站起,异常激动的行礼,赵寻安摆摆手,直截了当的问: “我记得你们可是有武科童生的身份,即便玉京的学府不收,总可以回家乡,考个武秀才的身份,也好过当街卖艺吧?” 见兄弟俩有些懵,赵寻安便把之前止戈学府见过之事略作叙述,两兄弟紧忙拱手,尊称先生。 “我俩来玉京的盘缠是整个村子凑的,如今入不得学府,实在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 名唤李青峰哥哥黯然的说,弟弟李青林则有些气愤地说: “大乾军中出过不少有妖族血统的将军,国家能保平安,我等前辈也出过诸多力,为甚不让我们考?” 赵寻安看看安静的哥哥,再看看满脸怒气的弟弟,沉声说: “事事皆有缘由,不让你们考也有道理。” “毕竟里外有别,你们山海行省乃是上古外三山的延续,归附大乾不过百年,风土人情还有血统终究与大乾有别。” “若是未有花妖作乱还好说,可老官家都因着去了,谁还敢与你们作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七章 青蛇弟子 上 听闻赵寻安言语,两兄弟眼神齐暗,其实这些时日他们也知晓了缘由,之所以不回,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不过,其他学府不敢收,武学上舍,却百无禁忌!” 赵寻安咧嘴笑,把武学上舍简单又略显夸大的介绍了一番,然后收敛笑容,异常认真的说: “传承数千年,非有缘人不得入,便食宿都不用花钱,前程更是无比广阔。” “能进入武学上舍,你们可知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兄弟俩闻言满脸惊喜,泪水在眼中不停滚动,随后高举双手趴伏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幸甚至哉,我等鄙陋能入武学上舍实乃天大福分,弟子拜见山长!” “哈哈哈,免礼免礼,得两位有缘良才,某心也是喜悦,喜悦呐!” 赵寻安扶起二人哈哈笑,赵萍儿却是忍不住撇嘴,这话语这表现,简直和话本里拐骗清白女子的浪荡子一般无二! 招呼两兄弟收拾锣鼓杂物,赵寻安和蔼的问: “家中几口人,来玉京走了多久?” “回山长,家中只余我们兄弟俩,外三山条件艰辛妖兽横行,能活过三十岁便算高寿。” “爹娘在我们八岁时便去了,是村里长辈把我们抚养长大,这次来玉京也是他们凑的盘缠。” “村子距离玉京遥远,跋山涉水一年多我们才到。” 说到这里,兄弟俩话语里倒是带着股隐约的雀跃,赵寻安问他们缘由,李青峰笑说: “虽说路上艰辛,但所见也是繁多,比起水边的村子,不知有趣了多少倍。” “难怪父辈们总想来大乾,天地果然不同!” “......见识多了,所以不想回去?” 赵寻安轻声问,两兄弟先是一愣,随后一起摇头: “见识多了更要回去,若将来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定要把村里人全接出来,外三山与其它行省相比,简直就是地狱!” 听闻两兄弟如此说,赵寻安轻点头,不忘本的人秉性绝不会差,自己今个真就捡到宝了! “外三山生人皆有妖族血统,你们是哪个族的?” 赵寻安沉声问,李青峰脱口而出: “龙族!” 赵寻安扫了他一眼,认真说: “外三山八百里寒潭,住有青蛇族人,双臂及脖颈生有鳞片,据传乃人皇之后。” “因着人皇断天路,诸多妖媚无法返回重天,故外三山生人尽数怨恨青蛇族人。” “若非族中有人皇神兵,怕是灭族都有可能、” 听闻赵寻安言语,两兄弟忍不住低下了头。 “如今你们所到,乃是人皇当年治下天地,所见皆有人皇血脉,怎么,在自己家人面前,却不敢说真话了?” 赵寻安这话说的不假,身为人类第一个皇朝的建立者,人皇后宫佳丽数千,子嗣更是数不胜数。 经过五千年繁衍,中土大千所有人族都可称自己为人皇之后,互为家人,算不得错。 赵寻安话说的轻盈,却听得两兄弟泪眼婆娑,跪倒再行大礼: “青蛇弟子拜见山长,我们,真的回家了!” 见两兄弟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赵寻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伸手扶起劝慰,师慈子敬的场面看的小丫头直撇嘴。 这两日闲得无聊正在看语术,自家公子卖嘴皮的本事与书上所写像了个十成十,真真的天下无敌! “那些脏污的铺盖莫要了,武学上舍都有,咱们回家!” 赵寻安大手一挥,李氏兄弟猛点头,挑着担子高兴的跟着走。 “山长,这小娘是谁?” 李青林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赵萍儿一直跟着,便悄声问,赵寻安笑着说: “算是你们教习,怎地,是不是觉得美艳动人?” “......山长,可以说真话吗?” “自然。” 赵寻安笑的更胜,李青林嘴巴咧得大大的说: “长得还行,打扮的却跟个花大姐一样,瞅着傻不愣” “咔~~~” 话未说完,一道晴天霹雳骤然落下,李青林被劈的抖个不停,脸面黢黑如锅底,兄弟俩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满脸怒气的赵萍儿。 属实没想到,花大姐一般的人儿,竟然还懂法术! “与你们说两个道理,务须记牢。” 赵寻安负手走,李青峰李青林身后跟着走。 “弟子必定牢记在心!” “一,人不可貌相,不可轻视任何人,说不得入不得眼的,便是位人间峰顶!” “喏!” “二,但凡女子便受不得批,只能赞,可明白?” 瞧瞧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的赵萍儿,李青林重重点头。 离村前村长也曾告诫,山外的女子是老虎,如今看来,却比老虎还要凶上二分! 马车顺着新铺的青石板路驶入武学上舍,李氏兄弟看着修饰一新的屋舍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于赵寻安所言更加信了几分。 雕梁画栋阴阳合,不说其他,单只占地与气派,便是八个大乾学府都比不上! 开间屋舍让二人住,食宿用具皆有工部小吏帮衬,第二日赵寻安便开始与他们上课,第一课讲的,就是断凡尘,入仙途! “......山长,我们不过凡尘里打滚的庶民,上来便学仙家法诀,是不是起的太高了?” 李青峰看着手里崭新的誊抄册子,有些心惊肉跳的说。 关乎仙途的功法那可是绝世珍宝,便这么与了自己,属实有些不敢相信。 “武学上舍不同其他学府,起点就是这么高。” 赵寻安风轻云淡的说,早上知晓两兄弟不但是童生,且具是金属三品的上境灵根后,赵寻安便知晓,自己真就捡到了大宝! 正好前些时日从书架找出一本名唤《两仪参同录》的修真功法,观之也是珍品,与他们兄弟俩修行却是正好。 “其他武道学府教习大多都是武夫以及初境宗师,少有炼气士。” “可武学上舍不同,除了你俩皆为仙途中人。” “收你们进来,看中的便是你俩的天资纵横,只要奋发,前程必然远大。” “良师有,神功有,能走多远,只看你们决心!” “还有月余时间玉京诸学府便要中考,务须殚精竭力,莫要丢了武学上舍的脸,更不要辜负家乡父老的殷殷期盼!” 赵寻安端正跽坐认真言,两弟子叩首拜服,能进入起点这般高的武学上舍,实乃三生有幸! 坐在门口剥蒜的赵萍儿忍不住撇嘴,发现自家少爷越来越能扯,武学上舍统共四人,除了两学生便只自己与他,可不皆为仙途中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八章 青蛇弟子 下 得此莫大机缘,出身外三山想要改变村子命运的李氏兄弟自然不敢怠慢,那真是豁出命去学! 赵寻安偶然寻到的两仪参同录,实乃武人修行绝品。 其中不但有修真功法,便上九品宗师境的功法也有详细记载,走的是步步夯基步步高的路子。 不像扶摇诀寒蝉诀那般起手便是仙途,十分适合武者出身的李氏兄弟修行。 若是遇到模糊不懂之处又有赵寻安这良师解答,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老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李氏兄弟刻苦用心没多久便上了正规,同时步入武者上九品的宗师境,惹得赵寻安老怀大慰,忍不住点头赞叹: “后辈如此长进,某这做山长的倍感欣慰呐!” “......弱冠都不及的无毛小子充长辈,要不要脸。” 正在摘韭菜的赵萍儿小声嘀咕,却被耳尖的赵寻安听到,立时挽着袖子大步行来。 小丫头扔掉韭菜嗖的一声跑的无影无踪,气的赵寻安头顶冒烟,心中暗暗发狠,若是逮到死妮子,非把她脸蛋子拧肿喽! 厨子跑掉无人做饭,赵寻安三人只得与匠人们凑活了一顿,工程眼见收尾,原本两三百人的队伍如今不到五十,再有几天便竣工了。 管现场的工部小吏左手炊饼右手羊肋,边啃边说: “赵山长,您这武学上舍实在是个风水宝地,若不是这次修缮,我都不知玉京竟然还有这仙境一般的地界。” 同样一手炊饼一手羊肋的赵寻安扭头环视,看着修缮一新风景如画的武学上舍,心中也是有种莫名情愫在涌动。 这便是家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曾有。 “这么大的地界就您几位实在浪费,不准备再多招些学生?” 小吏舀碗热腾腾的羊汤递给赵寻安,笑呵呵的问。 道声谢接过羊汤喝了一口,赵寻安苦笑说: “便大李小李他们都是废了老大劲才找到的,多招学生,哪有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赵寻安便觉头痛,三个弟子还差一个,眼见就往中考奔了,这该如何是好? “那是您眼界太高,最少也得是童生,玉京才多少?” “能有童生身份的都是各大学府的宝贝,哪有那么容易找。” “但白身的小子遍地都是,随便一划拉成百上千!” 小吏是本地户,对这些事情门儿清,赵寻安叹气,说的也是,实在不行,那也只能随便找个算了。 “少爷,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赵萍儿不知从什么地界钻出,抢过赵寻安手里的炊饼笑眯眯的大口吃。 “知道,便是你这个人,可算能解气了!” 一把抓住赵萍儿的脸,赵寻安满脸狞笑的拧,痛的小丫头吱哇乱叫。 这般景象看得匠人们哈哈大笑,主仆俩每天不斗个七八回浑身不爽利,显见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李氏兄弟不敢看,只是埋头苦干饭。 萍儿教习不敢对山长出手,对作为弟子的己等却肆意的紧,不是雷劈便是拳打脚踢。 武学上舍的日子过的舒心,无论食宿学习都是超乎想象的好,山长也是博学贤良,唯独教习不妥,真就是个疯婆子! 所谓的教学就是挨揍,几天功夫身上便是青摞青,村长所言实乃天地至理,这女子啊,真就是母老虎! 小丫头连连讨饶,赵寻安又拧了十七八圈这才住手,然后心情舒爽的说: “于我带甚回来了,难不成又是一群鸭子?” “我与你说,湖里已经不下百只,再多只能杀了吃。” “好好的恬静湖泊被弄得乌烟瘴气,也不知你怎么想的。” 赵萍儿无声嘀咕,见赵寻安瞪眼,紧忙冲远处打了个呼哨。 未及多久,一个身穿淡红丝绸留仙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生生的从芦竹林里钻出,小跑着躲到赵萍儿身后。 “......萍儿啊萍儿,你捡个猫猫狗狗的我便不说了,怎么能把人家孩子给拐回来?” 这话是赵寻安倒吸着凉气说的,一看穿着打扮便知小女娃出身不简单。 大乾律法,拐卖稚子动重刑车裂,即便赵萍儿是无心之过,那几年牢狱也是跑不掉。 “便少爷会瞎想,这是我与你找的弟子,别看只有十岁,人家可是个武秀才!” 赵萍儿翻着白眼说,赵寻安与小丫头了解的透彻,知晓她这么说八成错不了,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惊疑。 一个将将十岁的女娃是武秀才,这怎么可能?! “小诺儿,与这大叔看看你的牌子!” 见自家少爷满脸疑惑,赵萍儿便拍了拍女娃的肩膀,女娃怯生生的摘下腰间牌子递了过去。 “......” 赵寻安但觉胸口憋闷,自己才十七岁,怎么就成了大叔? 且之前不是说自己毛都未长,如今怎么就成大叔了?! 狠狠瞪了赵萍儿一眼,赵寻安接过牌子看,未及多久便大大的吸了一口凉气,小女娃的身份,比之前猜测还要了不得! 女娃交出的牌子并非大乾王朝制式,而是来自中土大千第一国,祖庭帝国! 照常理功名牌子只在本国有用,他国不会认,但,祖庭帝国除外。 作为人皇建立的最早的人类国度,即便如今远不能与五千年前相比,可依旧是中土大千最强大的国家。 他国只能称王朝、王国,唯有祖庭可称帝国。 若是刨根讲,如今的天下诸国,其实都是从祖庭帝国分裂创建,乃是当仁不让的宗主。 也因着这层关系,但凡在祖庭取得的功名,中土大千所有国度皆认,便是游牧部落建立的漠北王庭也是一般无二。 再一个,女娃复姓司空,名诺。 以赵寻安所知,毗邻祖庭帝国的荒泽妖国,国姓便是司空! “山长,女子可以考武秀才?” 李青林的发问惊醒了皱眉思量的赵寻安,见不止他,周围众人都是满脸好奇,便点点头说: “祖庭不分男女,文科武科皆可参加。” “数千年来无数英雌拜将入相,祖庭帝国的历史贤良,女子占据半壁江山!” 说罢,赵寻安深吸口气,认真询问赵萍儿与之相遇的经过,然后轻声问小女娃: “小诺儿,你家大人何在,怎地一个人外出?” “山长大人,我也不知道。” 司空诺抓着赵萍儿的衣角,摇头怯生生的说: “我在车上睡得香甜,不知怎的就到了车外,然后便遇到了姐姐,于是跟着回来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九章 血亲相残 上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赵寻安听得也是迷糊,便皱着眉头问她: “你是哪国生人,来大乾,却是为何?” “我是荒泽国人,来大乾是为了寻找机缘,治病。” 小诺儿撇嘴,带着哭腔继续说: “国师说我天生没有经脉,无法修行,便是寿岁也过不了十三。” “父皇花费重金去往山川秘境寻天机阁大师推算,说逆天改命的机缘在大乾国都,遇三凤死海起波涛。” “若能得缘,修仙之路一通百通。” “所以婆婆便带我来了这里,谁知一觉醒来人都不见了,我要婆婆,呜呜~” “......这事儿,有些大了!” 工部小吏萧博抽着气说,不止他,赵寻安和匠人们也是如此,除了赵萍儿。 这丫头拿着条炖的稀烂的羊肋喜滋滋的吃,还不时撕下绺塞进还在抽泣的小诺儿嘴里,虽说也是刚刚认识,但两人感情属实不错。 “老萧,牵扯一国公主,且还是有名的妖国,这事儿该怎么办,可要上报朝廷?” 赵寻安伤脑筋的问,小诺儿来的蹊跷,属实有些不好决断,萧博虽只是小吏,可毕竟是在工部做事,总比自己想事周全。 萧博挠着头思量,盏茶功夫后压着嗓门说: “赵山长,这事儿你最好莫要上报。”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眨眼,同样压着嗓门问: “为甚?” “这位可是荒泽妖国的公主,按道理来大乾那是国事,如今这不声不响的进来,必然有不能走官面的原因。” “可咱大乾暗卫也不是吃素的,相关信息绝对逃不脱他们耳目,既然双方都在装瞎子,您又何必戳破彼此间的默契?” 按道理这样的话萧博不应该说,官场便是如此,看破不说破,重在彼此悟性。 可这些时日赵寻安与他相处的属实不错。 身为享正二品衔职的山长,又是大名鼎鼎的山河先生,却半点架子没有,彼此相交只看本心。 与他这工部底层小吏没有半点看不起,属实让他觉得心暖,便不合规矩的把话说了出来。 赵寻安与他拱手,宦海里打滚的人能这般直言,且还不过是个小吏的,真是不多。 “小诺儿伸手,我与你把把脉。” 赵寻安轻笑,小诺儿仰头看看赵萍儿,见她点头,便把手怯生生的递了过来,还嘟哝着说: “父皇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您虽是山长也不能乱摸,只能碰手腕啊。” “咳咳,咳咳!” 见小娃儿满脸防备登徒子的表情,萧博忍不住用力咳嗽,差点笑出声来。 赵寻安满脸僵硬的捏住小诺儿粉嫩的手腕,真气刚入便吃了一惊,竟然真的没有经脉,真气瞬间便散了! “少爷,小诺儿的病重不重?” 赵萍儿轻声问,彼此间了解的透彻,赵寻安些许反应立时让他看破。 “这个,算不得重,算不得重。” 赵寻安敷衍着说,按住脉搏的手指却是更加了两分力。 脉搏跳动看似强劲却无根,稍一用力便止,荒泽那位国师说的不错,小诺儿活不长久。 经脉如血管灵气如血液,没了经脉形成的网络,真气无法守矩运转进而滋润躯壳,按道理出生不久便该夭折。 能活到如今年岁也是靠着皇家大量灵药喂投,只是女子有劫,一旦十三来了天葵,那就如万里长堤同时坍塌,挡无可挡,定然毙命! “小诺儿,你再说说天机阁大师的推算结果。” 若论对天机阁的了解,赵寻安绝对超出常人一大截,天机阁修士很少下定语,可只要下,那就最少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大师说,能改变我命运的地界在大乾都城,遇三凤死海起波涛,应该,便能活命吧?” 小诺儿轻声细语的说,不知怎的,山长手指一搭上手腕,原本惶恐的心便立时沉浸下来,更有种熟悉亲昵的感觉。 就如同父皇,在牵手嬉戏。 闻言赵寻安轻点头,左手不停掐算。 两个丫头的相遇,天机阁修士的卜语,落处总让他觉得与己有些牵扯,且这牵扯怕还不小,只是总觉差点东西。 以荒泽国家之力,恐怕天下名医都看了个遍,但对小诺儿病情都是毫无办法,自己这刚刚修习寻珍录没有多久的新手,又哪来的救治办法。 就在赵寻安凝神思量时,赵萍儿低下头,晃着脑袋逗小诺儿耍,却与他一丝灵犀,忍不住开口问: “萍儿,你头上那十七八支的簪子步摇哪去了?” “......小李说的对,戴的太多像个花大姐,我摘了!” 说到这里赵萍儿忍不住狠狠瞪了李青林一眼,吓得李青林连连拱手讨饶,因着这事得挨了七八通揍,实在痛楚难当啊。 “那为甚还插着三支?” 赵寻安再问,赵萍儿用手轻抚钗子,笑着说: “一支少爷亲手雕的木钗,一支开元庆得的银钗,还有一支有用翡翠拼成的北斗七星的金钗,好漂亮了,这三支打死也不摘!” 三支钗子虽说材质不同,但形制都是凤,赵寻安禁不住笑了,原来如此。 遇三凤死海起波涛,可不就是这木、银、金三支凤钗? 至于如何死海起波涛,却是嵌有北斗七星的金钗与赵寻安提了醒。 前些时日窝在藏书阁,属实看了不少世间罕见的典籍,其中有本所载乃是某位上古大能生平。 身为星辰体的他,因为体魄与苍穹相合,海量星光不断自主入体,虽说把肉体锤炼的坚若磐石,却也把经脉撑的碎裂消失。 原本上古大能也会如小诺儿般活不长久,却机缘巧合遇到良师,以其躯壳应和苍穹群星,星辰做穴运转乾坤。 把无量星光化作真气,以星图为规运转,终得大乘! 虽说小诺儿与他情况有些不同,但基底相似,又有寻珍录做底,略作修改应该不成问题。 “小诺儿,可愿当武学上舍弟子?” “你那无有经脉的病,某能治!” 赵寻安斩钉截铁的说,小诺儿面上浮现惊喜,与赵萍儿对视,然后使劲点头。 见小诺儿答应,赵寻安也是咧嘴笑,两个童生一个武秀才,自己这三位弟子与中考,怕是会大大爆冷。 晌食过后,赵寻安让小李与小诺儿较技,想要摸摸她这武秀才的底,未曾想仅仅十岁的小诺儿,真真与众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章 血亲相残 下 已入宗师境界的李青林原本瞧不上小诺儿,个子矮小且还是个娇嫩的女娃,怕是一拳就能打死。 于是不甚上心的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却被小诺儿叼住手腕,一个转身砸在地上! “嘭~!” “这么猛?!” 莫说他人,便赵寻安都被惊到了。 四指厚度的青石板被轰得粉碎,李青林嘴角渗血脸色发白,他可是宗师境的武者,却被一个简单过肩摔砸出了内伤! 见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小诺儿一头钻到赵萍儿身后,怯怯的看着大家。 “......小小身体却蕴五牛二虎之力,说不得,又是一个星辰体!” 赵寻安感叹的说,将将诊脉确实发现小诺儿体内有股莫名气息涌动,原本以为是溃散的真气演化。 如今想来,应该便如那位上古大能,体内蕴藏的不是真气,而是海量星光! 看似柔弱的身躯被星光锤炼的无比坚实,虽无武者上九品的内力,但只凭肉躯之力便可抗衡,甚至超越。 当天晚上,赵寻安便开始教导小诺儿,修行那位上古大能神秘师尊传下的功法,星辰诀。 虽说识字不少,可毕竟年岁尚小,小诺儿无法理解功法深意,赵寻安便与她详细解说。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中考修行事小,关乎性命却是不二的大! 两人盘坐藏书阁二层楼整整三个日夜不眠不休,求得便是一气点亮所有星穴,转化星光为真气。 修复坚固却如筛子般四处漏气的身躯,产生气感,一步跨入仙途。 第三夜,就在星辰西沉日欲东升的刹那,小诺儿身躯骤然绽放光芒,不是至白,而是点点银,如同夜空里的星。 赵寻安咧嘴欣慰的笑,三天三夜,这逆天改命,终究是成了! 察觉自己体内变化的小诺儿呜呜哭着跪伏在地,口里直说谢谢山长,赵寻安刚欲开口勉励,却发现小人儿已经睡了过去。 三个日夜半点无休,便是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才十岁的孩子。 赵寻安与她盖上薄被,负手走出藏书阁,看着初升的太阳笑,一位炼气士两位宗师,便是武举里都可称雄。 官家专门与自己设的这个阻拦的科目,如今怕是已经成了加分项。 五日后武学上舍修缮完成,萧博带着匠人们离去,赵寻安与每人都封了一个红包。 既是为了感激众人的辛苦,也是为了情谊。 从小到大三世为人,赵寻安便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吃住过,淳朴良善的匠人和虽然精明但不失热忱的小吏萧博,属实与他不少感动。 “某不多言,以后但有不平事尽管找我,只要能做到,绝不推辞!” 这是赵寻安第一次与这般多人承诺,两个多月的时间,众人与他改变不小。 待众人离去,武学上舍大敞的院门被紧紧关闭,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中考,正是勉励之时。 荷月十一正逢三伏,地里的寒瓜长势喜人,师徒五人围坐凉亭吃瓜解惑,赵寻安吃口赵萍儿叉到嘴边的瓜肉,指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说: “文武便如阴阳日月缺一不可,武道你们已上正轨某不担心,但文道却是少有教导,今日便考教一下,以寒瓜、凉亭、湖水为题,写首命名诗如何?” “啊~~” “嗯!” 拖声拉调的是大李小李两兄弟,作为生活在八百里寒潭的青蛇族人,最重视的便是武道,至于文才会写会读便好。 对于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属实打心里觉得发怵。 干脆利落回答的自然是小诺儿,身为荒泽小公主,自幼得的教导定然是文武并进,诗词歌赋与她来说算是陶冶心神的玩耍,却是有趣的紧。 “大林先来。” 赵寻安点将,李青峰咧嘴,憋的面红耳赤总算憋出一首诗来: “三伏坐凉亭,大口吃寒瓜。” “湖里鸭子游,山长笑哈哈。” “呵呵,挺好,真的挺好,只是太过直白没有深意,许得略作调整。” 赵寻安满脸僵硬的夸赞,刚要与他讲解一二,便听院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十余黑衣人护着一辆马车闯了进来。 “我的千年老榆木大门!” 赵寻安嗷的一声冲了过去,掠过持刀戒备的护卫来到院门前仔细检查,发现只是门栓碎了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向闯进来的众人。 马车行到凉亭前停下,一身穿白衫身体消瘦的男子踩着仆人后背下车,看着满脸吃惊的小诺儿笑: “小诺儿,两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许多。” “皇兄?!” 小诺儿失声叫,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倒一步躲入赵萍儿身后,身体不停的抖,显见与自己哥哥关系不好。 “当时让人把你扔下,未曾想一转眼便不见了,为了找你,可是费了我不小气力。” 拿帕子遮住嘴,身为荒泽皇子的消瘦男子摆手: “杀了我妹子,闲杂也莫留,一并清理干净。” “诺!” 四位黑衣人亮出狭刀大步上前,直冲阻拦在前的李氏兄弟砍去。 李青峰李青林虽然手无寸铁却半点不退,大步上前,不待刀锋落下骤然前冲,两记一般无二的冲肘狠狠撞飞两人。 紧接同时旋身避开劈向自己的刀锋,两记大摔碑狠狠拍中黑衣人颅顶。 “嘭!” 两个脑袋被同时拍的粉碎,森白的骨茬粉红的脑浆皮肉连同黑色毛发飞溅的到处都是。 消瘦男子见了禁不住一愣,未曾想眼前这两个十二三的少年,竟有这般手段! 终究是蛮荒外三山生人,李氏兄弟秉性纯良,但下手却是狠辣。 想要在穷山恶水里生存,一身戾气决不能少。 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咳咳,都上,于我好生秤秤这两个小崽子的斤两。” 荒泽皇子摆手,余下的黑衣人挥舞着狭刀同时扑了上来,李氏兄弟反手从腰间取出两根百炼精钢的骨朵,箭步迎了上去。 “皇兄,为什么杀我?” 小诺儿含着泪问,荒泽皇子笑着说: “我被贬为郡王,如今荒泽可继承皇位的只有你。” “若是杀了你,我这被废的皇子便是唯一血统,家里那老不死的为了咱们司空家的江山不断,便只能传位于我。” “小诺儿莫怪我,皇位之前,无亲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一章 一指苍穹碎 上 “我从没想过要当皇帝,皇兄,你要皇位我便与你!” “这个世上,我只有你和父皇两个亲人,真的不想因为那些无用的东西,失去你。” 小诺儿边说边哭,荒泽皇子面上隐隐浮起一抹心痛,但是紧接便被欲望冲洗的一干二净: “傻丫头,皇位岂是你想与便与的?” “诸多与皇朝盘根纠错的大妖瞩目,待到那个时候,你不想当都不成。” “想要与我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去死。” “到那时司空一族直系只我一个,他们想不与,却也不行。” 说罢荒泽皇子腾身跃过战作一团的众人,抽出腰间金丝软剑,剑锋直指小诺儿眉心! “死排骨精,竟敢对小诺儿出手,当小娘不存在啊!” 赵萍儿一把将小诺儿拉到身后,抽出悬在腰间花重金修复的秋水长剑,对准锋芒毕露的金丝软剑,狠狠刺了过去! “噹~~” 锋芒相撞发出清亮的脆音,暗劲沿金丝软剑蔓延到荒泽皇子身上轰然爆开,把他远远抛出,狼狈落在地上。 “少爷,你这招太帅了!” 赵萍儿笑呵呵的收剑,一刀斩开金丝软剑的赵寻安狠狠瞪了她一眼: “半点剑术不懂还想锋芒相对那是作死,不知道用雷术?” “忘了。” 小丫头干脆利落的说,赵寻安忍不住摇头,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山长,呜呜呜!” 小诺儿跑到赵寻安身边,扯着衣襟哇哇哭。 自那日诊脉后,赵寻安便与她不同一般的感觉,有些像父皇但更加柔和温暖,让她不自禁的想要亲近。 “莫哭莫哭,有山长在,谁也伤不到你。” 轻抚小诺儿头顶,赵寻安宽慰的说。 “好大的口气!” 荒泽皇子缓缓爬起身,拍着身上浮土沉声说。 上下打量略显狼狈的荒泽皇子,赵寻安咧嘴笑说: “口气算不得大,他人不好说,便你这样的,某一个打八个不成问题。” “那便试试?” 荒泽皇子扔掉手中堪称神器的软剑,有些狰狞的笑。 赵寻安好奇的看看地上的金丝软剑,扭头冲赵萍儿说: “傻丫头赶紧捡起来,这么好的宝贝,怎么也能换根老榆木的门栓不是。” “好嘞!” 赵萍儿蹦蹦跳跳的去捡金丝软剑,荒泽皇子先是一愣,紧接暴怒,竟敢如此无视自己,找死! “吼~!” 荒泽皇子仰天大吼,身体瞬间膨胀变形,不及三息便化作一只身披银白毛发的半虎半人妖物,吼叫着扑了过来。 把小诺儿推给赵萍儿,赵寻安收起天晷挽好衣袖,箭步冲了出去。 荒泽之所以被称为妖国,盖因此国国民皆为妖族后代,虽因数千年的婚嫁稀了血脉,如今大多为人形,却可激发血脉返祖化妖。 妖物形态的荒泽国民战力最少提升数倍,能在人类天地聚合成国,这便是缘由之一。 荒泽皇室妖化后会变成半人半虎的妖物,若能激发全部血脉之力,则会变成一只银毛白虎,传说乃是仙界神兽西方白虎之后。 能与拥有传说中神兽血脉之人动手,赵寻安心中甚喜。 之前让神兽转世的凤凰打的毫无抵抗之力,如今连进两境,却要看看遇到神兽白虎后裔,自己会有怎样改变! “破!” 两人对冲,丈许外荒泽皇子骤然加速,十根近乎透明的尺长纯白虎爪伸出,狠狠斩向赵寻安。 “彼其娘之,不讲诚信!” 赵寻安忍不住骂粗口,之所以收起天晷,便是以为弃剑的荒泽皇子想要与己肉搏。 怎知却有爪子加持,比之金丝软剑,怕是更加危险了几分! 闪烁着寒光的爪子已然临身,此时想要拔刀已是不及,赵寻安扬手一指点出,正中锋锐爪尖: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令出,刺眼白芒闪过,妖化皇子化作一座石雕。 赵寻安深吸口气,右肘后撤骤然顶出! “嘭!” 巨力落石衣分崩,荒泽皇子口吐鲜血横飞十余丈。 赵寻安有些失望的摇头,虽然同属神兽血脉,可与凤凰相比,这荒泽皇子查了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两重天时的自己,怕是也能轻松拿下。 “啊~~” 落地后荒泽皇子大声哀嚎,原本高大威猛的虎人模样急剧缩水,几息便恢复原貌,一边咳血一边怒吼: “蝉鸣大师、非图仙长,我花重金请你们来,便是这般袖手旁观?” 赵寻安双眼微眯,扭头望向马车,心中不由一紧,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气息,车厢里的存在,怕是有些棘手! “将将见殿下打的开心,我等便多看了一会儿,见谅见谅。” 马车门帘掀开,一身穿短打的汉子,扶着须发皆白的老者下了马车,弓腰略作言语,便抽出腰间狭刀走向赵寻安,直截了当的问: “小子,炼气几重天?” “什么意思” 赵寻安抽出天晷,沉声问。 汉子笑了: “我是六重天,你若比我低那就趁早认输,由着皇子殿下杀了他那妹子,省的我麻烦。” “若是比我高,那我扭头便走,能否保下公主殿下,便看你能不能抵得蝉鸣大师了。” 赵寻安一时无语,前生今世数十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我是四重天。” 略作思量赵寻安回答,别人干脆自己也不磨叽,该说的话语自当到位。 汉子点头,接着问: “认输还是死扛?” “小诺儿是某弟子,想要取她性命,便跨过某的尸体!” “噹!” 体字刚落狭刀便已到了颅顶,天晷险险挡住刀锋。 “噹噹噹,斩!” 汉子回刀复斩三连,巨大的力道打的赵寻安连连后退,便在脚下不稳时,狭刀突然变向,由直落化作横斩,直冲侧腰落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寻安右手拖刀于腰侧,左手却狠狠拍向汉子眉心: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破!” “噹!” 未等赵寻安左手拍落,汉子左手正正对上,白光轰然爆开的刹那,狭刀狠狠斩中天晷漆黑刀身,赤红火花溅了一地! 巨力及身赵寻安站立不稳踉跄侧倒,却在将要落地瞬间带刀挥出,带着血花从汉子大腿外侧掠过。 赵寻安单手撑地一个翻身跃出数丈,天晷横在身前,谨慎提防。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二章 一指苍穹碎 下 原本面带三份慵懒的汉子见自己受了伤,表情立时认真起来,沉声说: “好犀利的刀法,感觉不像修道之人所创,倒有些战场杀伐以命搏命的味道。” 赵寻安没有言语,不过心里也是赞叹,这汉子好犀利的眼光,前生自己那位武道宗师好友,可不就是战场上闯出的厮杀汉! 见赵寻安不说话,汉子呲牙笑: “将将我只用了八分力,收着手呢。” “接下来我会出全力,可不是刚才能够比拟!” 见汉子说的实诚,赵寻安轻点头: “你这人挺实诚,那也不瞒你,其实将将某只用了七成力,还有诸多手段没施展,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见赵寻安面色不似说谎,汉子眼角抽动,突然哈哈大笑的说: “哈哈哈,其实刚才我只用了四五分的力,等下开大凶得很,万万小心!” “毕竟你这厮挺有意思,若是死了,我会伤心。” “......你说这话,便不觉的脸红?” 赵寻安指指汉子还在流血的大腿,嗤笑着说: “这么大的人了,还如稚子般磨嘴皮子,有意思?” 汉子有些尴尬的咧嘴,狭刀半收异常认真的说: “是没啥意思,不与你废话了,接招!” 招字落地汉子不进反退,五丈后一刀斩出,赤红刀芒瞬息数丈,只刹那便来到赵寻安面前。 恐怖刀芒掠过,引得周围空气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早有防备的赵寻安狂催真气,斜带天晷高高撩起,原本漆黑刀身瞬间化作一轮大日,狠狠撞向赤红刀芒。 “嘭!” 如同两颗陨星相撞,刺眼光芒轰然爆开,掀起的气浪一泄十数丈,刮得草皮泥土飞满天。 便是十余丈外的马车也被掀翻,拉车的马儿吓得大声嘶鸣。 “接某一刀!” 破开刀芒后赵寻安未曾停歇,顶着漫天飞舞的杂物瞬间及身,闪烁寒光的刀锋,朝被光芒泥草迷了眼的汉子急落。 只是落点并非要害,而是持刀的臂膊。 “你心软了!” 眯缝着眼的汉子猛然睁眼,原本漆黑的眼眸竟然变成金红,赵寻安心神骤然升起不好的念头,只是距离太近,已然没有变招的余地。 话音刚落,两道如同实质的金红光芒从汉子双眸射出,滚滚热浪随之涌出,烤的赵寻安衣服发鬓发出焦糊的味道。 可想而知,这两道光芒必然炽热至极,但若落下,怕是瞬间便会烧穿任何物体! 就在金红光芒将要触体的刹那,赵寻安运转全身真气并指点落: “荡魔天尊,大解厄!” 法随言出,原本被炙烤的滚烫的空气瞬间变冷,两道金红光芒刚烧穿赵寻安衣物便嘭的一声爆裂,化作红晶落地消失不见。 血水从汉子眼眸喷出,但他理都不理,扬起狭刀便劈。 赵寻安前手做轴后手带,天晷以无匹之势斩出! 便听噹的一声响,狭刀脱手飞远,泛着寒光的漆黑刀锋,正正比在汉子脖颈。 “为甚不斩下?” 汉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沉声问。 赵寻安哼声答: “你也心软了,眼光落处若是头颅,某必遭重创,一报还一报罢了。” 说罢,赵寻安收刀,汉子与他竖了个大拇哥,从胸口掏出个布袋扔给站在远处观战的荒泽皇子,大声说: “殿下,我不是对手,这钱拿着烧手,还与你。” “可能知晓高姓大名?” 汉子拱手,赵寻安回礼: “武学上舍山长,赵寻安。” “我叫非图,赵山长以四重境界败我,将来必然是仙途里的天骄。” “今日得饶感激不尽,青山绿水有相逢,告辞!” 捡起掉在地上的狭刀,汉子冲老者拱手,随后大步离去。 “哎,非图不管秉性根骨都是不错,亏就亏在性子过于放荡不愿依附,所以没有好的功法法宝。” 老者摇头,慢吞吞的走上前。 “若能归入宗门得了法财,六重天的境界,岂会败于你手?” 赵寻安抿嘴,看非图对老者的态度便知,必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神识怎么探查也发现不了半点真气,且身躯腐气浓重,若按望气的说法讲,怕是命不久矣。 “既是此处山长,想必在大乾也是出名的才俊,我这老朽之人不想杀你惹来麻烦。” “认真说不过司空家的家事,那女娃儿来此又非官方,后生仔,你又何必非要掺和其中?” 老者与非图皆是一个态度,并不想与赵寻安动手,毕竟都是外来者,且所做之事有悖律法,打心里不想与大乾生人起冲突。 回头看看被赵萍儿以及李氏兄弟护在身后的小诺儿,赵寻安摇头,扎刀而立,认真说: “还是那句话,想要小诺儿的性命,迈过某的尸体再说。” “......顽冥不化!” 老者摇头,跬步行,赵寻安箭步前冲,挥刀猛斩! “风。” 苍老声音落,眼见近身的赵寻安突然倒飞,身体瞬间出现十余道伤口,艳红血水泉涌,就连地面也被不明之力切出深深痕迹。 “风刃?!” 荡腿落地稳住身体,赵寻安紧皱眉头,没有半点声响威力却如此大,老者境界定然不低。 “再与你个机会,退去。” 老者还是那般老态龙钟的走,可在赵寻安眼中,却如巨兽俯瞰,透着股尽在掌握的自信。 “可能告知境界?” 赵寻安沉声问,血水哗哗的流,腰间戴着的阴阳八卦玉板,被染得通红。 老者笑了,轻声说: “炼气境,大圆满。” 惊悚的感觉犹然而生,赵寻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自己的运气可是真好,重生一年多,竟然遇到两位尘世里的巅峰! “识时务为俊杰,知晓差距,可要退走?” 老者在身前丈许之地处驻足,丝毫不畏惧持刀站立的赵寻安。 “少爷!” 赵萍儿看看身后小诺儿,再看看赵寻安,面色变得青白一片。 赵寻安冲她咧嘴笑,猛然挥出天晷,三丈刀气激射而出! “斩!” 一招用尽所有真气,金色刀气瞬间至,却被老者随手破碎,赵寻安一口血水喷出,萎靡倒地。 “火。” 老者跬步走,随口一个轻描淡写的字,炽热火焰瞬间把赵寻安包裹。 便在即将陨命的刹那,悬在腰间的阴阳八卦玉板突然绽放五彩光芒,火焰立时消散无影。 紧接赵寻安胸前美人指突然激发,赤红光芒冲天起,满脸惊愕的老者瞬间化作灰烬,便是苍穹也被戳了个大大的洞!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三章 谪仙 上 “这是,天碎了?!” 大乾皇宫望气塔,凤凰吃惊的看着远处,湛蓝苍穹如同画布般被戳了个大窟窿,露出深邃虚空,过了盏茶功夫才慢慢复原。 正在御书房与官家言语的大将军一个腾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看看腰间放射莹莹光芒的玉佩,再看看被捅了个大窟窿的苍穹,汗水瞬间流了下来。 “彼其娘之,青龙大阵认主、仙家术法降世,怎么都凑到一起来了?!” “大将军,出了何事?” 官家看着慢慢愈合的天际心跳有些急,任谁见了都知,必然有大事发生! “赵家子正式执掌青龙大阵,不知从哪来的仙家术法却破了大千壁垒。” “保不齐就是坚盾利矛相撞,事情大发了!” 话未说完大将军便大步跑向马栏,上了坐骑眨眼跑的无影无踪。 “官家莫要出宫,诸位供奉全力戒备,我去看看情况!” 凤凰从望气塔一跃而下,在房顶几个点脚便消失不见。 十余僧道异士从不起眼处现身围住御书房,表情也是无比凝重。 “......事情,真的有些大发了。” 官家面色苍白的说。 这些时日大将军与她讲了许多,这才知晓,神秘的武学上舍与大乾的重要性,远超所想! 而掌控武学上舍的山长,能力更是大的惊人,玉京数百万官民的安危,皆在其手! 至于仙家更不用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起手落沧海桑田。 这般大能若是临世,天底下的所有世俗政权,怕是都得分崩瓦解! “......” 荒泽皇子浑身哆嗦个不停,缩着身子想要逃跑,可没走几步便被赵寻安擒住了肩膀,这厮直接崩溃,趴伏在地大声求饶。 见他鼻涕眼泪一大把还想搂自己的腿,赵寻安忍不住一脚踹飞,一国皇子竟然是这般德行,也太过恶心了! “山长,不要杀我皇兄好不?” 小诺儿上前,搂着赵寻安胳膊,面上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 赵寻安揉揉她的小脑瓜,轻笑着说: “且放心,杀这等货色会污了手,山长不屑于做。” 说罢,赵寻安伸手把李氏兄弟招了过来,指着地上那些惨兮兮的黑衣人说: “人欲杀我我必杀人,这点做的不差。” “但,玉京毕竟不是外三山,说到底这些家伙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且与你俩境界差距颇大,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务须牢记!” 赵寻安说的认真,自己前生数十载岁月不曾明白,到今世才得大悟。 两弟子出身蛮荒,秉性虽然纯良,但行事戾气过重,需得好好调教,免得走上当年自己的老路。 李氏兄弟眼中赵寻安不但是师长,更是予己希望的圣贤,自然半点不差的记在心中。 见他们如此赵寻安也是欣慰,正欲再言心神却是一动,忍不住望向院外。 大将军骑着乌骓,隆隆跑来。 “......可算知晓,为甚太上长老那么说了。” 赵寻安轻抚腰间玉板,恍然大悟。 之前被蝉鸣大师用风刃重创,血染玉板,却阴差阳错真正掌控武学上舍,知晓其中惊天秘密! 武学上舍已不是一座简单学府,不但是护卫整个玉京的青龙大阵的枢纽,本身也是一件神器! 存在的时间更是比传说还要久远,在人皇创立祖庭之前便已存在。 当时还有另一个称谓,先贤殿! 乃是人皇至宝之一,攻守兼备,便是大乘修真也能抗衡! 只是当年人皇断天路时与诸多大能鏖战,终究伤了根本,人皇离去时将其还归发现故地洛水河畔以作修养。 历经五千年岁月沉淀,原本落凡的武学上舍终究再次萌生,学府之内便是另一重天地,如同山川秘境。 执掌者便是这方天地主宰,更能借助武学上舍甚至青龙大阵法力攻防。 只要在学府内,便可称天下无敌! 就在赵寻安心神震颤时,大将军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有些惊喜的问: “可是真正掌握了武学上舍,如何掌握的?” 赵寻安拱手行礼,笑着点头,然后把血洗玉板之事说了一下。 大将军听完忍不住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 “好小子,着实了不得!” “莫问天那老货每日取舌下清血滋养,用了十三载才掌握,你却血染便得!” “与你相比,他那三百余载的寿岁白活了!” “咔~~!” 话刚说完便有霹雳径直落下,看着满脸焦黑的大将军,赵寻安紧忙解释: “大将军,莫前辈虽已与我交割离去,但多年生活留下无数因果,需得谨言才是。” “......人都走了还这样,属实占着茅” 见空中隐隐有雷丝游走,大将军终究住了嘴,正颜问: “刚才那个仙人术法是怎么回事,若是打向玉京,怕是青龙大阵也会粉碎!” 赵寻安咧嘴,指着胸前挂着的美人指说: “是这么回事......” 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大将军听得直挠头,这短短时日里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赵小子这山长当得也是不易。 “你说那个引得仙人指自动护住的炼气士,名叫蝉鸣?” 大将军眉头问,赵寻安点头,指了指依然趴在地上哭个不停的荒泽皇子说: “如果我没听错,那位炼气境大圆满的修真应该是叫蝉鸣,这位荒泽妖国的皇子应该清楚,毕竟人是他找来的。” 见身穿墨黑战甲的大将军看向自己,荒泽皇子紧忙止住哭连点头: “大将军明鉴,确实是蝉鸣大师!” “那个左道的蝉鸣?” “半点不假,确实是左道阴食门的蝉鸣大师!” 荒泽皇子使劲点头,大乾国天策大将冯平波在诸国也是声名赫赫。 三国伐乾之战,若非有他在,大乾怕是早就亡了。 以不到敌军五分之一的兵力鏖战数载直至迎来变数,天策大将冯平波功高盖世! “赵小子啊赵小子,你可是办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对,是两件,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将军感慨的说,见赵寻安有些不明,便与他说起缘由。 “中土大千明面上的炼气大圆满不超一掌,行事最恶劣的便是出身阴食门的蝉鸣。” “其最喜吸食修行天纵精血壮大自己,被其谋害的各国良才不下百。” “诸国都有与他的通缉,怎奈这厮武力高绝近乎无敌,不但多次逃过围捕,还损伤了一大批修真高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四章 谪仙 下 “未曾想今日却折在你手,这因果际会,真是说不清。” 大将军说的感慨,作为当事人的赵寻安也是一样。 蝉鸣可是人间峰顶,自己在他面前羸弱的如同鸡雏,死得如此简单悲催,着实让人有些唏嘘。 一时间对修真道路感到有些茫然,即便修的境界再高,一指便成飞灰,可有意义? 麾下兵将超百万,大将军驭人的本事自然极强,一眼便看出赵寻安所想,笑着宽慰他: “莫想太多,你这个美人指怕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大世法则在,按道理仙家遗骸不该存,只能说天道五十无绝路,总有那遁去的一。” 听闻大将军如此说,赵寻安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大将军,如今天地间,真的还有仙家存在?” 这是赵寻安前生今世都在嘀咕的事情,神话传说有诸多仙神,可自打神话时代之后,世上再无仙家新生。 便是人皇断天路也只是断的山川秘境诸多修真,改了凡尘俗世与他们的容纳。 这般改变天地法则的大事也未见仙家出现,对于如今到底还有没有仙,不止赵寻安,其实许多修真皆有如此疑惑。 “应是有,不过陨落凡间的应该唤作谪仙,比如你手中这根断指。” 大将军轻点头接着解释说: “你这美人指在凡尘俗世堪称唯一,可在山川秘境,却也有少量发现。” “某与道宫大道首冕下言语过,他曾说,莫把仙神看的太高,认真说不过是超出一定境界的修行者,只是比一般修真强大的多。” “只是仙神有个特点却是超乎常理的存在,那便是寂灭无有。” “寂灭无有,却是何意?” 赵寻安有些不明白,大将军思量着说: “大道首也是推测,那便是消散寂灭甚或完全无,对仙神来说也不是死。” “只要有某种契机出现,即便完全的无,也会诞出有。” 见赵寻安还是不解,大将军使劲挥手: “莫问我,我也是迷糊,等你哪天站位高了,自己去搜寻答案。” “不过与你说个明白,美人指威力无穷,但也极度危险。” “如今显现的法力不过是久远岁月前的储备,一旦消耗空了,怕是便没了与世间法则相抵的气力,到那时必然有劫数降临。” “你带在身上怕是会受到波及,殒命都算轻的!” 听闻大将军如此说,赵寻安忍不住伸手握住美人指,感受着那股让他心暖的气息,笑着说: “美人指于我来说便是护身符,若是无它早已毙命,我会小心观察,若真有那一天,定会好好处置。” 见赵寻安如此说大将军点了点头,紧接皱眉看向荒泽妖国那二位继承人。 如今坚盾利矛之事都有了落处,唯独这牵扯到一国皇权的事情实在不好处置,尤其对他这个平日只是关注兵家之事的大将军。 “这俩,你打算怎么处置?” 大将军指指与赵萍儿手拉手站在一起的小诺儿,又指了指受气小媳妇般侧坐在地的荒泽皇子,有些伤脑筋的问。 赵寻安苦笑摇头: “若只是小诺儿倒也罢了,她是武学上舍弟子,身为山长护其周全也是应当。” “如今荒泽皇子也出现了,还出了这么多人命,小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为好。” 听闻赵寻安的说辞,大将军也是眉头高皱,与他相视无言。 好在未及多久宫中便来了人,了解情况后立刻回宫讨要旨意,未及多久礼部尚书吴沛杨便坐着马车赶了过来。 比前些时日更加胖了几分的吴沛杨费力的下马,只是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下官拜见大将军,赵山长好。” 吴沛杨拱手,欲待弯腰却被大将军一把托住: “算了吧,看你胖的,这一弯腰保不齐便倒,就不知克制一下口舌之欲?” 说到这里大将军还使劲捏了把吴尚书臃肿的大肚子,妥妥的膏满肠肥,戳一刀得喷一地! 详细听过赵寻安讲述后,吴沛杨干脆点头: “虽说牵扯他国皇家,但处置起来算不得难。” “我与公主殿下在礼部造个册,算是来大乾学习治病。” “郡王殿下派人送去使署,这些护卫的尸体也一并送去。” “他做的事情自会有人一五一十与荒泽妖国使署说个明白,左右死伤没有大乾子民,这种脏事让他们自己伤脑便可,与我大乾无关。” “一个小小的使署使者,能担得起这般重的责任?” 大将军反问,觉得吴沛杨这话说的不太靠谱。 吴尚书闻言却是笑了: “说来也巧,前些时日荒泽妖国内司大人因事途经我国,因心绞暂住使署疗养,如今还未离去,正可让她处置。” 大将军恍然点头,看来荒泽妖国之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内司可是妖国皇宫女官第一人,官比尚书令,与大将军官齐。 这般高官同时与皇子公主出现在他国,若说巧合狗都不信! 大将军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大批身穿灰甲的骑兵护卫一辆纯白马车赶来,小诺儿一见从马车下来的老妇便扑了过去,扎在怀里呜呜的哭。 老妇心肝小祖宗的一通安抚,这才让小诺儿转哭为笑。 有些蹒跚的来到孤零零站在树旁的荒泽皇子身边,不待他言语,老妇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身为郡王的皇子莫说生气,便怨言都不敢有。 只是低着头轻轻抽泣,老老实实听身为内司的老妇训话。 赵寻安与吴尚书对视,与小诺儿这般亲近,又敢抽郡王的脸,这位内司大人的身份,恐怕远不止一个正一品的女官那么简单。 教训完了荒泽皇子,老妇这才在小诺儿的搀扶下来到两人面前,先与吴尚书寒暄几句,随后便朝赵寻安深深施礼: “这些时日,小诺儿亏得赵夫子护佑周全,老身这厢有礼了。” 赵寻安紧忙虚扶,不说官职,单一个年岁自己也受不起。 “本以为天机阁修士只是为了骗财,未成想赵夫子真就治好了小诺儿的顽疾,老身代表司空家,谢过赵夫子大恩!” 老妇又是一个深躬,赵寻安再虚扶,心中倒是了然,能代表司空家,这位内司大人,看来还是位皇亲国戚。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五章 中考 上 老妇招手,旁边婢女奉上木盒,其拿起一枚铸有下山猛虎的铜牌双手递与赵寻安,认真说: “夫子大恩司空家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承恩铜牌聊表心意。” “持铜牌之人若有难事,天下间但有荒泽使署便可求助,无论事由大小皆会全力帮衬,与我荒泽亲王相等!” 赵寻安听闻心头也是一震,这个承恩铜牌属实有些重,紧忙推辞,却被老妇坚决推返,然后又取三枚鸽蛋大小的明珠相赠。 “此乃东海鲛人一族所献镇风珠,戴在身上可清心明目去除杂念,与修行有大用,还请夫子笑纳。” 赵寻安再推依然无用,心中也是有些赫然。 自己将将十七的年岁,却被人唤作夫子,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老身还有要事需办,不能回返荒泽,那惹事的家伙我带走了,还请夫子好好教导小诺儿,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 这是老妇离去时说的话,赵寻安自然万般同意,毕竟还要靠着小诺儿与自己争分,能留在学府当然最好。 时间很快来到开元二年六月三十,众武举携弟子一人来大乾学府参加排位捉签,再过十二个时辰,五家学府的中考大比便要在大乾学府举行。 因为关乎武科科举,且表现优异的学子还会被三部登录名册,诸多英才皆是虎视眈眈,想要为自己挣个好的排次,若是将来入了宦海,定会有不小帮助。 只是在听闻武学上舍时众人感到疑惑,玉京学府九十九,从未听闻有这么一家,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待了解到武学上舍只有一山长一教习三子弟后,引得四家学府学子齐哗然。 便这么一家濒临关门,比私塾还小的学府,如何来的资格作为武科科举考教之地? 大李小李性子过于木讷,从心底打怵来这人多的地界,赵寻安便只能带着小诺儿前来。 毕竟是一国储君,大排场见了无数,与小诺儿看来,会场除了稍显热闹一无是处。 仆佣虽多但职责不明,穿着也是混杂,做事没有半点章法,只会吆五喝六的嚷嚷,俨然把具有官身的大乾未来栋梁们当成了少不更事的小子吆喝。 “就他们这态度,在荒泽最少二十板子起,也太气人了!” 进来时因小诺儿年岁太小,赵寻安身份也是无人信,被好一通难为。 幸好礼部一位郎中过来帮忙,见了赶紧放行,不然还得被人拦在外边,气的小诺儿小脸通红。 小娃儿噘着嘴满脸愤愤的样子惹得赵寻安禁不住笑,便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随后牵手寻到空荡荡的武学上舍的座区坐下,静待排位捉签。 四大学府的座区此时已经满了八成,乌央乌央尽是人,见传说里的武学上舍来了人,参会学子里大半目光立时落在两人身上。 虽然听闻武学上舍山上年岁小,但真没想到,竟然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四大学府山长里年岁最小的也有半百多,与他当孙儿的年岁却成了一方学府的掌门人,怎一个惊字能够形容。 至于诸多身为教习的武举,眼光却是复杂得紧,既有钦佩,又有提防。 毕竟不少与赵寻安一同参加过教习考教,知晓这位文转武的天骄本事,教导出的弟子,定然也是非凡。 惊愕之后众学子目光又落到粉雕玉琢的小诺儿身上,看起年岁也就十岁左右,穿着粉色留仙娇憨可爱,却无半点学子模样。 “这是那位山河先生赵山长的妹子吗,倒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绝色!” 有大乾教习闲言,却被吏部官员制止: “莫胡说,那是武学上舍学子,身份颇为尊贵,妄议小心惹火上身!” 没多久这言语便传的众人皆知,一个十岁的娃儿,且还是个女娃,竟是中考教技的对象,实在是个奇谈! 没多久其他四家学府的座区便坐满了人,唯有武学上舍空落落只有两人,小诺儿见了有些不喜,忍噘嘴甩着赵寻安的衣袖说: “山长,以后定要多找些学生,咱们学府太冷清了。” 赵寻安闻言咧嘴,心道还多找,若非为了武蕴一个都不会有。 只是小诺儿手劲不小,再让她甩下去八成得碎,赵寻安便安抚着说: “好好,以后定然多找,与你找上七八个同窗,每日里热热闹闹的玩耍,这总行了吧?” 小诺儿使劲点头,小脸尽是笑意。 武学上舍哪里都好,就是人太少,那么大的院落每日见不到几人,实在清静过了头。 未多久礼部来人,赵寻安见了面上露出惊喜,竟然是个熟人,乃是文选清吏司郎中周礼,自己乡试时的主考官! 赵寻安起身便要前去拜访,却被周礼笑着摆手制止,如此场合吗,实在不适于叙旧。 有大乾教习引着周礼步入希音法阵,却是来宣读中考规则。 赵寻安仔细的听,发现这因己而生的科目,正在越来越规范。 虽是武科举子授徒,但考教内容却不止较技一项,而是分了三项,分别是文试、排阵、较技。 原本认为重中之重的较技只占三分,且还排在最后,立时惹的全场轰然。 周礼笑眯眯的看,待众人冷静下来这才说: “若是较技便可代表一切,那也不用举办武科科考,直接比武定名次便是。” “之所以增加文试、排阵两项,却是大将军与诸卫将军们的商议结果。” 说到这里,周礼面色认真起来: “来前大将军特意嘱咐我带话,大乾不缺没有头脑的匹夫,缺的是可运筹帷幄致胜千里的将帅!” “大乾武科选贤,武技只是三分,致重,却在文韬武略!” 言落众人尽数默然,面色阴阳变换不定。 大将军之言确实有道理,只是之前所做尽是为了教技,如今规则改变,明日便是中考,便是想要应对也来不及。 如今只能依赖的,只能是命了。 赵寻安闻言却是笑了,笑的有些意味颇深,规则改变与武学上舍来说,实在是大大的好。 其实大将军所言,是他赵寻安曾说过的! 大半月前大将军闲来无事,便到武学上舍玩耍,正好看到大李小李二对一战小诺儿。 三人打的你来我往热闹非常,却也凶险至极,境界武技属实与大将军不小惊。 待听说小诺儿已入仙途,大李小李也是宗师中后,大将军忍不住咧嘴,笑说便这本事中考怕是无敌。 赵寻安却面色凝重的摇头: “个人武技高低,与本事关系算不得太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六章 中考 下 听闻如此言语大将军惊了,询问缘由,赵寻安便说了之前周礼所述。 当时大将军便皱起了眉头,发现这些年朝廷路子走的有些偏。 诚如赵寻安所说,一群武技超群但兵法策略混乱的匹夫,到了千军万马的杀阵,也只能在点占些优。 与整个全局而言,怕是有害无益! 当时赵寻安也是有感而言,未曾想大将军真的入心了,为此还特意改变了中考的项目,说不得,以后武科科举的侧重也会有所变化。 虽然规则突变会对今科举子产生不小影响,可对大乾以后的长治久安,却有莫大好处。 赵寻安教导三位弟子时便是文武兼备,武技不落,六韬三略不落,便是经史子集也是半点不落。 文道武道便如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和合,才是至强! 宣读完规则周礼便走了,如此场合不便交谈,赵寻安只能叉手拜别,待有了空闲,定当前去拜会。 文科简单,只要按着科考题目走,辛苦翰林院的众位翰林便可分出三六九等,武科牵扯较技却是麻烦,只能靠捉签排出对阵先后。 数千举子次第在大木桶里抽取标有号码的竹签,对阵倒也简单,相邻单双相较便是。 武学上舍只赵寻安一人,所以半点不急,待所有人都抽完了,便让小诺儿去取最后那枚签子。 “去吧,必然是四五八,我这辈子啊,算是和四五八七这几个数字杠上了!” 看着被次第撤掉并写满名字的墙板上只余四五八号,赵寻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诺儿蹦蹦跳跳的从签筒拿起最后那根竹签,一见真是四五八,忍不住兴奋的冲赵寻安喊: “山长,您可太厉害了,这竹签,真就是四五八!” “......呵呵呵。” 见众人投来怪异目光,赵寻安满脸尴尬的笑,签筒只余一支,除了四五八还能是甚? 抽完签赵寻安起身准备离场,这般嘈杂的环境对喜静的他来说实在有些燥。 未成想刚走了两步,便被一身穿明黄长袍的少年拦住,指着鼻梁怒骂: “贱种,莫以为当了甚山长便张狂了,再敢侮辱国师,我扒了你的皮!” 赵寻安眉头微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少年未曾见过,自己也从未侮辱过凤凰,这般辱骂,因何而来? 呵骂的声音不小,原本嘈杂的会场立时变得有些安静,齐齐看向少年,有教习惊呼: “那不是十三王世子冯陆熙吗,为何找上武学上舍赵山长?” 听闻此言,原本安静的场面再次嘈杂起来,驻守幽州的十三王爷堪称大乾南部长城,官家上位离不开他的大力支持。 且王爷性子温厚仁义,行事颇有古贤之风,治下民众有口皆赞。 只是他的独子冯陆熙打小跋扈,与他老子半点不像,在幽州算得上是个祸害。 十三王爷不舍打骂,但又不想他糟践百姓,便在去年把他送到玉京国子监,想要改改他的秉性。 哪知刚入国子监这厮便殴打了经科教习,惹得大祭酒震怒,亲手打了四十杖,差点取了他性命。 十三王爷心痛从幽州赶来想把宝贝带回家修养,未成想他这做老子的也被大祭酒打了二十板子,更是一通骂: “子不教父之过,竖子如此嚣张都是你犯下的错。” “教不严师之惰,既入国子监,秉性改不好便不允走!” 十三王爷捂着尊臀狼狈窜回幽州,再不敢多言。 大祭酒乃是与十二皇老一般的超品,便大宗正见着也需客套,岂是他这小小郡王可以反驳。 从那以后十三王世子冯陆熙便在国子监踏踏实实的住下,有大祭酒调教,秉性确实好了许多。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隔三岔五的惹事,然后被打的皮开肉绽静养,过段时间还是照旧。 这顽劣的秉性让大祭酒阁下都觉挠头,在玉京可谓妥妥的祸害。 “十三王世子,谁与你说,某侮辱国师了?” 赵寻安沉声问,这话由来必须查清,若是有人故意挑事,严惩不贷! “尔如何做的世人皆知,还用他人说?” “你便应老老实实等国师休,竟敢退婚侮辱,贱种便” “啪!” 冯陆熙话未说完便被赵寻安一巴掌抽到脸上,人直接懵了,属实没想到除了大祭酒,竟然还有人敢打自己。 且打的,还是自己的脸! “你个忘” “啪!” 赵寻安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劲力比刚才重了三分,冯陆熙嘴角立时带了血。 “贱” “啪!” “我” “啪啪啪~~!” 巴掌声连成了片,赵寻安面无表情的打,十息不到冯陆熙粉嫩的脸蛋便肿成了球,莫说嘴巴,鼻子眼睛都开始往外流血。 “住手!”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两位贴身护卫扬刀便冲了过来,可未等近身便被小诺儿两拳打飞,撞的灰墙开裂,房顶簌簌落尘。 本已住手的赵寻安冲小诺儿笑了笑,揪着头发把想跑的冯陆熙拉回,抖手又是十几个巴掌,硬生生把面皮抽裂。 “啊~” 之前一直绷着的冯陆熙终于受不了开始放声大哭,赵寻安扯起明黄长袍一边擦手一边平静地说: “与你说个明白,将将十几巴掌是因你那两个护卫打的,扬刀便砍,把人当甚?” “御下不严,你合该受罚。” 冯陆熙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赵寻安,泪水混着血水不停流,滋进开裂的面皮疼痛无比。 “莫装,大祭酒阁下把你屁股打裂也未见你有改,不过是换了脸,装甚可怜?” 赵寻安嗤笑着说,大步来到想要起身的护卫身边,抬手便是二指,两人立时瘫倒在地,面色苍白的如同宣纸。 指落脐下三指,恐怖真气侵入,瞬间涨爆丹田,两位宗师境的高手被废,以后怕是比常人都不如。 会场里鸦雀无声,变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十三王世子便被赵寻安打破了面,就连贴身护卫也被废。 “赵寻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世子动手,这可是以下犯上,莫不是想死?!” 终究反应过来的大乾学府众人紧忙围住冯陆熙,主事更是用手指着赵寻安厉声质问。 结果打的上瘾的赵寻安一巴掌将其抽倒,哼声说: “某乃正二品的衔阶,小小白身扬手质问,不是以下犯上?” 虽只一巴掌,但力道属实不小,白花花的牙齿落了一地。 会场无一人发声,今日的赵寻安气势逼人,出手狠戾,望之如下山猛虎!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七章 如今不同往日 上 深呼吸平息沸腾的心神,将将贱种两字勾起前生剧痛,原本平静的心海起狂涛。 赵寻安用了好大气力才压住心中升起的杀意,看着越聚越多的大乾教习说: “某心有猛虎,莫挑衅。” 语气平静,但其中寒意清晰可辩,打头几位教习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一件事,莫看赵寻安外表儒良,可其本质,却是位踏入仙途的修真! 见众教习不寒而栗,赵寻安哼声,牵着小诺儿转身走,几位站在一旁的吏部礼部官员却一躬到底,苦笑着说: “赵山长,十三王世子确实错了,不该辱骂冲撞您,略微训诫也是应当。” “但您出手属实太重,若是十三王爷追究,我等微末必被牵连,这该如何是好?” 终究是宦海博浪的健儿,几位官员知晓应该如何言语,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与赵寻安极大地面子,行事水平比大乾教习们高了数倍不止。 见几位官员言语间皆是尊重,赵寻安便抬手托起众人,认真的说: “无妨,若被牵连你们便去武学上舍找某,我去找十三王爷理论。” “问问他到底如何教导的儿子,贱种这种词汇,也敢说!” 说罢赵寻安点头走人,小诺儿转身冲满脸血污的冯陆熙用力挥了下拳头,狠狠的说: “山长不但是我师长,还是我荒泽妖国亲王,一个小小郡王世子竟敢辱骂,且等着,待我长大,必然平了你幽州地!” 言语里透着狠辣,但小诺儿外表实在娇俏,众人不觉可怖,反倒有些可爱的感觉。 见赵寻安两人离开,原本满脸可怜相的冯陆熙面上浮现狰狞,恶狠狠的说: “不过一虚领正二品衔级的贱种,且等着,我这便召集家将撕了他!” “......十三王世子,赵山长可是仙途中人,便是寻常炼气士都不是他的对手,非官衔那般简单。” 几位官员具是消息灵通之人,知晓那日苍穹碎裂的缘由,听闻冯陆熙的言语只觉可怜,什么都不了解便来找事,十三王爷怎就生了这么个愚夫。 消息闭塞的冯陆熙闻言一愣,紧接再次嗤笑着说: “便他再强也只一人,数百强手其上,便不信宰不了他!” 众官员齐咧嘴,当众说杀人,这十三王世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蠢。 “对了,还有那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便会吹牛,待我宰了赵寻安便把她扔进妓寨当妓子,小小年岁承不得风雨,到时必然生不如死,看她还嘴硬不!” 说道这里冯陆熙忍不住笑,牵着面皮又是钻心的痛,面目扭曲的如同怪物。 “世子殿下还是收回这句话的好!” 一位礼部郎中面带寒霜的说,其它几位官员也是脸色大变,有两位直接抄起烛火架逼上前,看的几位大乾教习满脸懵。 今个的情形怎么这么怪,几位文官大人这般举动,难不成是要打十三王世子?! 冯陆熙也被官员们的举动吓着了,眼前场景他这辈子都未见过,终究不是蠢到底,猛然醒悟的说: “那、那个小丫头身份不一般?” “你嘴里的小丫头乃是荒泽妖国公主,且是妖国皇位唯一继承者,世子殿下,你是在与大乾起战火!” 不止冯陆熙,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那位指着赵寻安鼻梁呵骂的教习瞬间白了脸,口齿不清的问: “大、大人,赵寻、赵山长,不会真是荒泽妖国亲王吧?” “算是,同时还是救治了未来妖国皇帝的帝师!” 礼部郎中哼声答,抄起一旁桌上尺长镇纸指着冯陆熙说: “大乾连年征战,好不容易得了几年歇息,若是因你之故再起战火,杀了你都不能平民愤!” “世子殿下,收回之前所说,认错!” “认错!” 虽是清瘦文官,可此时几位两部所属气势迫人,吓的大乾教习连忙躲闪,原本护在身后的冯陆熙立时被几根沉重的木头怼在脸上。 “我错了,刚刚乃是无心之语,还望几位大人原谅。” 冯陆熙毫不拖沓的说,虽说性子狂妄,但他不傻,知晓自己这次真的犯了错,惹了不该惹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若强顶,少不得挨一通打,保不齐最后父王还得携礼感谢几位两部官员。 见冯陆熙认错,几位官员也是松了口气,纷纷扔下手中物件。 看似几人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其实,这才是消除纷扰的最佳手段! 大乾学府在场数千人,谁也不能保证今日发生事情不会外传。 王世子错话,代表朝廷的官员教训,终让他知错,这样便把可能引起国事纷争的言语抵消。 即便荒泽妖国知晓,也只会赞一句大乾国处事果然守则,便皇亲国戚也不能逾。 “将将棍棒相对也是迫于无奈,还请世子殿下见谅。” 礼部郎中叉手行礼,冯陆熙使劲摇头,血花溅的到处都是,开口言语却是让众人吃惊: “几位大人行事缘由我明白,若真因言语起了国战,便是诛了我全家也不能抵罪!” 此言一出,几位官员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这位世子殿下,冯陆熙有些狰狞的笑: “年数时间里得了大祭酒他老人家那般多的教诲,若连这点事都看不透,那我可真就蠢死了!” “那将将世子殿下为甚......” 礼部郎中有些犹豫的问,冯陆熙却是咧嘴再笑: “还能为甚,不过是被那些归国的酸腐利用。” “知晓我崇敬国师且不知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便于我下了个套,真是好手段!” “论心机,再过十年我也不是他们对手。” 官员们的眼神再变,这还是己等知晓的那个祸害?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世子殿下,还是处置一下脸上的伤吧。” 一位教习拿着伤药过来说,却被冯陆熙推开,笑着说: “不用,正好让我清醒一下,这个世上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若再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会被人拍死!” 说罢冯陆熙一把搂住礼部郎中的肩膀,哥俩好似地往会场外走,一边走一边问: “郎中大人与我好生说说那赵寻安赵山长的事情,彼其娘之,那些穷酸跟我说的,怕是掉了个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八章 如今不同往日 下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几人走出大乾学府,有关赵寻安的事情礼部郎中正好说完,却听得冯陆熙连连倒吸凉气。 未曾想今个竟然惹到这般了不得的人物,短短年余时间从一介饱受欺凌的书生走到如今位置,听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哈,这般牛人我都不知,被人利用也是活该!” 听完礼部郎中的话,冯陆熙哈哈大笑,脸上孩儿嘴般的口子哗哗流血,看的几位官员也有些不落忍,便出生劝: “世子殿下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吧,免得留疤。” 摸摸还在滴血的脸,冯陆熙点了点头,两名面色苍白的护卫紧忙拿着伤药与他敷。 “既然废了,赶明便回幽州。” 冯陆熙话语平静地说,两位护卫脸色却是更加白了。 “别多想,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去各领个百亩的庄子,以后便安安稳稳过日子。” 听闻自己主子如此说,两位护卫紧忙跪拜谢过,对他们来说,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远比跟在喜好惹事的冯陆熙身边强。 “今个赵山长表现有些反常,与往日相比,手段属实狠戾太多。” 一位吏部官员轻声说,他对赵寻安也算了解,知晓他平日里的秉性,见了今日表现也是有些吃惊。 “......会不会是贱种两字惹的祸?” 冯陆熙若有所思的说,几位官员对视两眼,心道这位主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见官员们不说话,冯陆熙立时明白几人意,又是咧嘴笑,脸上刚敷好的药粉哗哗往下落。 “我这张臭嘴真得改改,若是因着胡言被打死,那就可笑了。” “世子殿下今日表现出乎我等意料,果然传言做不得准。” 礼部郎中有些感叹的说,冯陆熙听了却是放声大笑: “传言都是真的,不过我脾性虽烂但有个优点,敢作敢当。” “往日里做的破事确实不少,不过自打进入国子监,这年余时间又养出一个优点,那便是听人劝,吃饱饭!” 说罢冯陆熙拱手与几人道别,看着受了不轻伤势却毫不在意,大步离去的世子殿下,一位员外郎忍不住感叹: “今个怕是同时见了两位青年才俊,以后必是大乾栋梁!” 其他几人若有所思点头,赵寻安本就惊艳,那是官家与诸位大臣都放在心上的宝贝。 可十三王世子的表现也出乎众人意料,一开始觉跋扈,后边却发现,有些前朝放荡古风,心思并不像传说里那般恶劣。 知错便改,敢作敢当,便只这两点,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赵寻安如今气势已成,再不是你我可以拿捏的软柿子了。” 皇宫御书房,大祭酒一边与官家下棋,一边轻笑着说。 沾一枚黑玉云子轻落,官家也是有些感慨的说: “赵家子的际会属实不凡,这才多长时间便与荒泽妖国扯上了关系,还真正掌握了武学上舍,如今哪怕是孤,也不敢随意动他。” 师徒俩对视,几乎同时摇头。 青龙大阵执掌者打立朝开始便地位超凡,整个玉京都在其掌握里,借着武学上舍加持,怕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 “老师,陆熙被打的那般狠,您不心痛?” 不再说让他们心里沉甸甸的赵寻安,官家轻笑说起十三王世子,将将暗卫传来的消息让她也是有些惊。 脸面都被抽开了口子,这赵寻安下手可着实够狠! “心痛也心喜。” 大祭酒点头,随手把官家堵住自己大龙的棋子抄起一扔,然后把自己的棋子放上,接着说道: “这年余时间莽小子改变不小,尤其今个说的话,甚得我心。” “再过那么几年,必定是我大乾一代贤王。” 官家把落在榻上的棋子捡起,撇着嘴说: “就他那狗脾性,不祸祸幽州百姓就不错了,其他孤也不强求。” 大祭酒闻言摇头,认真的说: “莫要小看陆熙,莽小子这些年改变很多,不要用老眼光看他,前贤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回到武学上舍,小诺儿蹦蹦跳跳的去找大李小李耍,赵萍儿看到赵寻安心情有些不佳,便靠上去轻声问: “怎地了,捉个签还把自己整抑郁了?” 赵寻安摇头,寻桌坐下,牵着赵萍儿也坐下,叹气说: “原本以为自己脾性温和,今个才发现,那一生带来的戾气,其实从未消失。” 把大乾学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寻安忍不住苦笑: “幸好如今不同往日,不然这几巴掌下去怕是离死不远,毕竟,那可是世子。” “......可是贱种二字惹的祸?” 赵萍儿拉着赵寻安的手问,赵寻安轻点头,没再说其他。 前生便因这两字害了小丫头,深刻在魂魄最深,怕是永远不能释怀。 “与我说说,那一生所见,我到底如何凄惨,让少爷你这般不能释怀?” 靠在赵寻安肩头,赵萍儿轻声问。 “......那是个梦,须得尽早忘掉!” 赵寻安起身,大步远行,恨得赵萍儿忍不住冲他挥拳,不过未及多久便笑了起来。 梦也好,人生也罢,如今日子过的舒爽,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便是中考,赵寻安把三名弟子召集到一起,说了一下该有的应对。 “较技某不担心,关键是文试、排阵。” “小诺儿还好,大李小李你俩接触六韬三略统共不到两月,掌握只是皮毛,策论排阵更是一塌糊涂,某心甚忧。” 听闻如此言语,大李小李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他们知晓赵寻安与两人的看重,只是自小生于蛮荒,能识字便不错了,哪有那个条件学兵家典籍。 见兄弟俩难过,赵寻安却笑了,沉声说: “俗语讲得好,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如此时候,正是你们山长某发挥的时候。” “不求理解通透,只求死记硬背,六个时辰里,必须把这些文章一字不差背过!” 说罢,赵寻安从一旁拿出册子交于三人,封面四个大字,猜题大全。 翌日,武学上舍全体出动,杂花马迈着轻盈脚步奔向大乾学府,然后再遇那日场景,人山人海,只得下马步行。 即便是玉京排名第一的大乾书院也容不下近乎万人,只得拆通几个校场,做了个大大的考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九章 狼崽子 上 数百羽林军把考场团团围住,一干武举杂人俱被拦在百米之外,赵萍儿扯着赵寻安衣袖,有些担忧的问: “少爷,小诺儿和大李小李他们没问题吧?” “且放宽心,有我那猜题大全,他们应该、大约、也许、差不多,没问题。” 赵寻安漫不经心的说,小丫头忍不住恨恨的捶了他一下,这叫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正与小丫头白话着,赵寻安突然察觉有视线射向自己,扭头望去,却是个脑袋包扎成球的大脸盘在看。 见被发现,那人还笑呵呵拱手,惹得赵寻安有些疑惑,从未见过脸面这般大的家伙,定然不认识,却为何冲己行礼? 心中虽有疑惑,赵寻安还是同样叉手回礼,无关生熟,礼数必须做到位。 辰时开考午时结束,两个时辰考教文试、排阵,时间与科考相比紧了太多,难度自然也低了许多。 待云板声响,学子们纷纷涌出,赵萍儿一把揪住小诺儿,急切地问: “考得如何?” 小诺儿点头笑,大李小李靠近压低嗓门说: “山长真乃神人,策论题目一般无二,排阵择子也是半点差池没有。” “便是三韬六略也对了八成往上,成绩绝对差不了!” 听他们如此说赵萍儿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科目关乎春闱,关乎老爷夫人能否得追封,与她来说,实在重要。 半个时辰吃喝拉撒,紧接便是较技,以三人境界自然无忧,很快入了前百。 就在小李再次上场时,赵寻安却压住他的肩膀说: “你这次的对手不简单,若是凶险,认输便是。” 李青林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用力摇头: “山长,我不能给武学上舍丢脸,便再不简单我也要打,想让我输,除非爬不起来!” 看着大步走向校场的李青林,赵寻安即感担忧又觉欣慰,忍不住感叹的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这心里实在有些复杂。” “比人小李也就大个四岁,毛都未长全,装甚大瓣蒜?” 赵萍儿嗤笑着说,恨得赵寻安扯着她面皮一通扭。 脸面变成大饼的冯陆熙,看到正与赵寻安打闹的赵萍儿眼睛立时一亮,戳戳身边找来的百事通小声问: “武学上舍赵山长身边那女子是他何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重金请来的百事通扫了两眼,小声答: “那是赵山长的贴身丫鬟,叫赵萍儿。” “虽说挂着奴籍,可他俩自小一起长大,赵举人夫妻死后更是扶持着过,比亲兄妹还亲!” 冯陆熙了然点头,但觉正与赵寻安撕吧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美,花丛中打过不知多少滚的心肝怦怦跳。 “老赵,小李那对手不简单,需得小心看顾!” 宋戳子不知从哪钻出来,绷着脸与赵寻安说。 赵寻安使劲拧了下正在扯自己鼻子的赵萍儿,点头说: “我晓得,小李上去时我与他说了,若是凶险便认输。” “只是他不想与武学上舍丢脸,除非被打倒,不然怕是不会认输。” “......还是认输的好,那家伙,就是个疯子!” 宋戳子面色凝重的说,赵寻安听出他话里意味,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说说来头。” 宋戳子深吸气,沉声说: “可记得官家上位后发配西海的郭启龙?” “这郭子禄,便是他的侄子!” 官家继位乃大势所趋,不过其中也有插曲,几位有竞争力的王爷也想坐坐那把椅子,暗地里的动作也是不断。 期间发生的最有名的事情,便是左领军卫将军郭启龙率百人截杀当时还是公主的官家。 虽因道宫道人及正一宗天下行走护卫得当官家未受伤害,一干人等被杀的只余郭启龙三人,但官家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几位婢女却被杀的精光。 老官家震怒屠了郭启龙一家,并将九族发配西海牧羊,算得上是老官家一生中做的唯一狠辣之事。 因大乾立朝八百年,株连之事少之又少,当年郭氏发生之事,便是身在偏远的赵寻安也有听闻。 “郭氏族人不是都在西海牧羊吗,这郭子禄怎么回来了?” 不怨赵寻安好奇,株连之人五十载不允返乡,这才几年,按道理做为郭启龙直系血亲的郭子禄,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能为何,不过官家心善罢了。” 宋戳子翻个白眼,继续说了起来。 西海不但环境恶劣,周边更有无数蛮族,郭氏人尽是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那般苦寒之地,未及半年便死了大半。 两年后西海逢了场百年不遇的白灾,草原被封整整五个月,待雪融边军寻到郭氏驻地,遍地尽是残缺尸首,除郭子禄外无一活人。 “那小子命不是一般的大,人也不是一般的狠!” 说到这里宋戳子眼角忍不住跳,那般酷寒之下,靠族人尸首硬生生活了小半年,想起便觉不寒而栗! “如此惨状经边军上报被官家知晓,便赦免了这郭家唯一血脉,还把收缴的府邸一并归还,问其有何愿望,竟是回西海牧边!” “官家不允,让他在玉京好生生活,怎知这小子偷偷混入往来边陲商队回返西海。” “待边军找到他时,其正在一个蛮族小部落生火烤肉,遍地尽是尸首,至于烤制的是甚,你也应该能猜到。” 赵寻安忍不住抬头,看向默默站在校场一角身形消瘦的郭子禄,心神也是有些波澜起。 与他相比,自己那所谓的凄惨,属实苍白了许多。 “之后官家便让他入了止戈进修,这小子哪点都好,就是出手太过狠辣。” “这些年被他废掉的止戈学子最少十几个,因之得了个狼崽子的绰号。” “止戈学府山长无奈把他扔到军中磨砺,却不知是谁这么大的面子,竟然把他寻来当了弟子,小李属实有些危险!” 宋戳子一同言语口干舌燥,见赵萍儿带的有水囊便讨过大口的喝,却听赵寻安沉声说: “大李小李出身蛮荒,与郭子禄差不多,远非那些承平惯了的学子可比,虽然境界不如,但也不会那么容易败下阵来。” 知晓大李小李出身的宋戳子想了想,也是忍不住点头。 外三山那蛮荒之地出来的青蛇族人,对上西海荒原存活下来的郭子禄,这仗,还真是有的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章 狼崽子 下 “武学上舍,李青林!” 校场两人相对,李青林拱手报名,与郭子仪消瘦体形相比,这些时日吃喝不愁的李青林明显壮实不少。 “......” 郭子禄双眼直勾勾看着小李青林,既没言语也没回礼,无礼至极。 控场教习也知郭子禄来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复述规则便退了出去。 “你的身上,有我的味道。” 教习刚一离开,原本沉默的郭子禄便开口,声音异常嘶哑,没有半点少年的清亮。 李青林有些不明的眨了眨眼,轻轻嗅了嗅,恍然的说: “还真是,都有些汗气,今个太热,属实止不住汗。” “......白痴!” 郭子禄摇头,突然箭步及身,右手二指如同银叉,目标直指李青林双眸! 出手速度快的惊人,转瞬便到眼前,根本来不及格挡。 李青林目光骤缩,半点躲闪念头没有,一个矮身用前额顶了上去! “噗~” 锋利如刀的指尖落下,前额立时皮开肉绽,血水飞溅而出。 可即便受了伤,李青林眼睛依旧眨都不眨,双腿猛发力,一式阴阳双推狠狠打在郭子禄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即便已是宗师境大圆满,郭子禄依旧被打的连退数步,李青林大步急追紧随其动,又是一记顶肘打向心窝。 “破!” 郭子禄扭腰甩臂硬挡,随后一拳轰出,观战之人能清晰看到拳面之前气旋,这是内力外放的表现! “嘭!” 李青林肩头受到重击被打的腾空飞起,可是刚一落地便合身撞了过来,一个大摔碑狠狠盖向郭子禄颅顶。 郭子禄抬臂格挡,李青林却在瞬间变招,双手由劈变绕锁住右臂,紧接双腿攀肩猛然发力,一记罕见柔术竟把郭子禄摔倒在地! “杀!” 不等郭子禄稳住身子,李青林头槌狠狠撞中面门,坚挺鼻梁立时塌掉,两人血水交融一起四处飞溅。 周边观战之人皆被两人交手吸引,便是旁边校场较技的其他学子也被吸引,属实想不明白,不过是场学子间的比拼,何至于打的如此惨烈。 “......这还是平日那个喜欢傻笑的小李?” “我怎觉得比郭子禄还要狠辣!” 宋戳子瞠目结舌的说,赵寻安笑了: “你才与他见过几次,幼时无双亲,能在外三山那蛮荒之地养活自己的少年,心里怎会缺了戾气?” “如此说来,胜负还真得另说。” 宋戳子忍不住挠了挠脖子,两少年打的太过惨烈,血水横飞的场面,便是他看来也有些心里发毛。 “错了,小李必败。” 赵寻安轻摇头,见宋戳子不明,便指着校场躺地相搏的两人说: “郭子禄这许多年军中生活,终究磨灭了些许戾气,看似出手狠辣其实留了三分余地。” “且其境界占大优,一旦认真,小李怕是撑不过十招。” “都打成这样了还算不得认真?” 宋戳子真的惊了,看着浑身血水如同野兽般相搏的两人实在有些无法置信。 “看似恐怖,其实皆是皮外伤,讲真小李也并未完全放开,真若豁命相搏,胜负只在瞬间!” 校场两人好似听到赵寻安的言语,原本便相当惨烈的战况,瞬间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滚开!” 被李青林拖入地面战的郭子禄突然暴吼,众人能清晰看到音波炸裂,气浪如狂风泄向四周。 “这便是小李必败的缘由,入场时我便发觉,郭子禄的半只脚已然迈入仙途,境界属实差的太大。” “如今更是开了气感正式褪凡,小李,如何能是对手?” 赵寻安叹气,看着弟子因境界落败,他这做山长的,心里也不好受。 暴吼之后郭子禄如同换了个人,一脚便把与自己纠缠的李青林踹出数丈远,血水立时从李青林口鼻喷了出来。 “杀~” 不等李青林稳住身子,郭子禄一个飞跃近身,高高扬起的拳头裹挟白雾般真气轰然落下! “轰!” 口鼻喷血的李青林双臂交叉硬挡,却被无可匹敌之力摧枯拉朽轰倒,脚下七寸厚的坚硬青石板如被炮轰,裂成碎石飞溅四方! 这一击,便是赵寻安看的都有些心惊,郭家这根独苗的灵根,绝对恐怖! “你、可是已入仙途?” 七窍流血的李青林,声音嘶哑的问。 郭子禄有些惊奇的看着他,这般巨力竟然没有放倒,膝盖离地不及指宽,可终究顶住了! 且不停流血的眼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只有无比的坚定! “已入,李青林,你很像我。” 郭子禄沉声说,刚才所言味道,其实也是相同意思。 “胡说,我和我哥都是丹凤眼,你却是吊丧眼,哪里像了?” 李青林愤愤地说,郭子禄眼角忍不住抽: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对言语的理解有问题?” 站直身体缓缓后退,李青林咧嘴说: “山长说过,我太过纯良,与他人话语里的深意理解不了,有话你直说,别绕圈子。” “......这点与我不像。” 郭子禄叹气,昂首说: “我已踏入仙途,你半点取胜机会都没有,认输吧。” 一向死战的郭子禄心软了,眼前这厮与自己实在太像,看到他便如看到另一个自己,真的不想下狠手。 听闻郭子禄言语李青林却笑了,使劲抹了把面上的血渍,额头翘起的皮肉都被他掀了起来: “上校场前山长与我说,若有凶险便认输。” “我与他说,除非爬不起,否则绝不认输!” “关乎山长春闱,只要我还能动,就绝不认输!” 说罢,李青林摆了个两仪肘,姿势与赵寻安神形几乎一般无二。 “你很尊敬你们山长?” 郭子禄轻声问,脸上有微微波澜起,李青林使劲点头: “父母已死,山长便是我于这个世上最尊敬的人,他是我的亲人!” “......我很羡慕你,倒下吧!” 语落及身,郭子禄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包含真气的右拳微微泛光,狠狠打向李青林胸口。 这一拳若是打实,怕是死都有可能! 李青林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可怖,毕竟整日里被赵萍儿拳打脚踢,与这修真真气实在熟悉,知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 但是,为了武学上舍为了山长,心无畏惧,半步不退!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一章 上上等 上 每天一点点的不“祖宗保佑!” 李青林放生大吼,狂运两仪参同录,所有内力尽数归于右臂,也是一拳轰出! “......可惜了。” 大乾学府一位炼气士忍不住叹气,真气内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潜力无穷的小子,怕是要被废了。 便在双拳将要相撞的刹那,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轻轻盖住二人拳头,即将喷薄而出的真气内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山长?” 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寻安,李青林满脸茫然,这正打着呐,自家师长却上了台,貌似,不合规矩吧? 与满脸懵的李青林不同,郭子禄心中尽是惊骇。 纤瘦手掌看似轻柔,实则重如山岳! 只是轻轻覆盖自己拳头,整个身体便骤然僵住,便是丹田也瞬间停止运作,莫说出手,便是动都动不了分毫! “那、那个,赵山长,您这样行事实在不合规矩,我等很难做啊。” 控场教习拱手,苦笑着说。 自打昨个赵寻安狠狠教训了十三王世子,几位官员又透露出许多惊人的消息,原本与赵寻安不太重视的学府人员态度立时大反转。 正二品衔阶,享荒泽妖国亲王待遇,未来妖国帝师,哪个身份都不是轻与的。 便是自己山长见了,怕是也得拱手行礼,更何况己等小卒。 “还请先生见谅则个。” 赵寻安和气拱手,苦笑着说: “宝贝弟子有险临身,某这做师长的实在把持不住,该如何处置依规便是,某没有半点意见。” “依规可是要取消李青林之前上等成绩,只能得个丁下,您看......” 教习也觉伤脑筋,若是这位较起劲来,还真没啥办法。 毕竟刚刚确实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出人命。 说来也是自己这控场教习失职,只是较量二人境界战力远超,实在是无从插手。 “无妨,定丁下便可。” 赵寻安轻点头,教习忍不住松了口气,思量这位赵山长的态度和昨日相比,属实好了太多。 “山长......” 听闻自己只得了丁下这最低等的成绩,将将打成那般模样都未流泪的李青林咧嘴便哭。 赵萍儿与他们说过弟子战的缘由,皆是为了山长故去双亲,自己身为弟子却只得这个成绩,实在难过至极。 “傻小子,哭甚。” 赵寻安伸手使劲揉揉李青林的脑袋,搂着他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 “不还有你哥哥与小诺儿嘛,以他们俩的本事,必然是甲等。” “再者说了,即便你们全是丁下也不怕,某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便武科举子,有哪个能是某得对手?” “文韬武略策论武力,某就是峰顶,且放宽心!” 李青林点头,不过还是在默默流泪,赵寻安忍不住苦笑,也是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了,这般模样,就不觉得丢人? 眼见走出场外,赵寻安突然转身,冲呆呆站在校场的郭子禄说: “小子,凡事须往前看,莫让自己沉浸过往出不来。” “生活还得继续,终究有希望在。” “即使如今只你一人,努力为郭家开枝散叶便好,待你老了的时候,可不正是一大家子血亲?” 郭子禄抬头,看看满脸真诚的赵寻安,叉手,躬身。 赵寻安笑笑,再说一句: “需记得,行事莫要极端,留三分才好。” “为人修行也是如此,因果机缘绕身,昊天自会瞩目。” 说完赵寻安点点头,揽着李青林回了武学上舍的位置。 “萍儿教习,对不起,我输了。” 李青林低着头说,赵萍儿哼声,取出针线伤药一边忙活一边批评: “你就是个犟龟,早按你家山长说的认输多好,怎的也能有个上等的成绩。” “这下好了,鸡头变屁股,可高兴了?” 这话说的直戳人心,本就抽泣的李青林直接哭出了声,却让小丫头一巴掌拍了回去: “知道错了?” “嗯!” “回去掏茅厕的任务就给你了,不许偷懒!” “嗯!” 听闻把武学上舍最脏的活计交于自己,李青林原本难过的心情立时好了许多,蹲着身,呲牙咧嘴的承受赵萍儿粗手粗脚的缝合。 宋戳子见了忍不住朝赵萍儿竖了个大拇哥,不愧是武学上舍唯一教习,这安慰人的本事,实在是高! 文考排阵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可近万人的较技,却只是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四强。 而四强里的一半都是武学上舍弟子,在场所有人望向赵寻安的脸色都变了,实在没想到,这个只有一掌人数的武学上舍,弟子竟然如此出众! 司空诺、李青峰、郭子禄,还有一位大乾学府的学子,这便是四强。 其实许多人都明白,若非李青林对上的是郭子禄,说不得武学上舍会四占其三,这是何等的惊人! 按号排位本应小诺儿李青峰对战,但因师出同门,大乾学府便进行了调换。 小诺儿对郭子禄,李青峰对大乾学子。 首先对阵的便是李青峰,那位刚入宗师境的学子无论经验境界都差了太多,不到五招就认了输,赢得属实轻松。 再看到一身粉红留仙的小诺儿对上郭子禄后,所有人都露出期待眼神。 一位是与校场踏入仙途的绝世天骄,另一位则是一路摧枯拉朽,昨晚两拳放倒两位宗师境高手的妖国公主,这看头属实不小。 “老赵,小诺儿没问题吧?” “这般粉雕玉琢的娃儿若是伤着了,可会心痛死人的!” 宋戳子有些担忧的问,赵寻安挑眉上下打量他,有些伤脑筋的说: “这话某怎么听得有些别扭?” “小诺儿才十岁,你个老梆子莫打歪主意!”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难听,我才十八还未及冠,怎么就成老梆子了?” 宋戳子老大不愿意的说,赵寻安嗤笑: “难怪平日你来武学上舍总与小诺儿带礼物,原来是憋着坏心!” “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个良善姑娘传宗接代去吧,忘了两年后便要去往山川秘境了?” “小诺儿还是个孩子,待她长大,你早便是大叔了。” “大叔更有味道,女儿家最喜的就是大叔!” 宋戳子嘴犟,赵寻安忍不住眨了眨眼,彼其娘之,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对小诺儿有意。 略作思量,赵寻安贴耳说: “小诺儿可是将来的女帝,后宫不能说佳丽三千,巴掌数总得有,你确定,要进入深宫当终生见不得人的雄性妃子?”停的努力,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二章 上上等 下 听闻此言,原本满脸坚决地宋戳子呆住了,想到每日里要与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好姐妹”等待小诺儿翻牌宠幸,便觉一股寒流直冲脑门。 “将将言语是在玩笑,哈哈,玩笑!” 宋戳子面容僵硬的说,赵寻安嗤笑,都不愿与他辩,满脑袋汗珠像别人看不见似的。 随之赵寻安又想起件事,好奇的问他: “你身为大乾学府生员,又是宗师大圆满的境界,为甚没人拉你当短期弟子?” “我可听说若是得了好成绩,四大学府与学子都有不菲犒劳。” “我是来学府找媳妇的,为何要当他人牛马?” “再者说了,以我的实力必然横扫全场,那些武举也出不起那个价钱。” 宋戳子仰头傲然的说,赵寻安与他个小拇指,无言的指了指正在拱手作礼的小诺儿与郭子禄,宋戳子立时垂下了头。 这俩都是小小年岁便步入仙途的变态,自己如何能是对手? “你打伤了小李,我不高兴。” 行完礼,小诺儿满脸不高兴的说,郭子禄沉默最少七八息时间才开口: “所以?” “我会狠狠揍你。” “哦。” 郭子禄点头回一字,然后再次沉默。 见他这般表现小诺儿更加不高兴了,摆个守势招手: “来吧,用出全力,否则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你小,女的,你先。” 郭子禄见小诺儿拉开架势,自己也摆了个封山守势,声音嘶哑的说。 “我境界比你高,是前辈,得让着你,别墨迹!” “......” 见小小人儿满脸认真的说,郭子禄抿抿嘴,换个起手式,狂运真气,闪电般冲向小诺儿: “嘭!” 同样蕴含恐怖真气的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相撞,发出巨大声响,掀起的气浪吹得控场教习衣衫狂舞。 小诺儿变招的速度超乎郭子禄预料,不等他收拳再出招,手臂便被牢牢锁死。 紧接一声轻喝,少年消瘦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个大圆,狠狠砸在地上! “嘭~” 碎裂的石块四处飞溅,小诺儿连招不断,一个十字固把郭子禄牢牢锁住。 控场教习和围观之人都看呆了,未曾想小小人儿出招竟然这般利落,之前大放异彩的郭子禄,竟被如此简单拿捏。 “......这是甚招式?” “山长说叫柔术,赤手搏击老好用了,赶紧认输,不然掰折你胳膊!” “咔!” 小诺儿较着劲说,怎料郭子禄突然松劲,右臂立时断掉。 “我输了。” 拖着断掉的胳膊起身,郭子禄转身边走,眼角不停抽动。 小妮子这直爽的脾性,与被自己吃掉的妹妹,真像。 “这就完了?” 宋戳子有些不能相信的嘀咕,不只是他,所有围观之人皆是如此想法。 本以为是场龙争虎斗,怎知却是虎头蛇尾,一直表现凶悍的郭子禄突然这般容易便认输,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赵寻安看的仔细,见郭子禄沉默走向远处,便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这郭子禄,可有姐妹?” “还真有个,比他小两岁,边军发现的时候,两条腿只剩白骨,甚是凄惨。” 说到这里宋戳子猛然醒悟,望着郭子禄萧瑟的身影许久未曾言语。 这传说里没有人性的狼崽子,怕是一直未曾从过去的阴霾走出! 较技结果不用说,有目共睹,武学上舍弟子无可匹敌,如今要等的,便是文试、排阵的成绩。 未及多久,大乾学府诸多教习捧着大大的红卷轴从伦堂那边走出,一直未曾露面的大乾学府山长终究露了面。 须发皆白人已垂暮,但精神尚好。 因为关乎武举春闱成绩,吏部礼部还有兵部都来了人,且是各部的副官,左右侍郎。 近万学子的成绩如科考般在墙上贴了十张大大的红榜,武举们也列了三榜,前一百的有杂役大声由后往前念。 “第一名,武学上舍赵山长,为官先为师考教,上上等!” 赵寻安笑,全场喝彩不断,与乡试那时一般,实至名归! “这般成绩,我也好回去交差了。” 宋戳子满脸笑,赵寻安禁不住咧嘴: “你还是莫在大乾学府混日子了,与你家严手下当个小吏也好,这般整日价跑腿又无俸禄,何苦?” “你以为我傻?” 宋戳子嗤笑,遥冲天策府拱手,呲牙咧嘴的说: “老爹那地界太小容不下我,前几日已在天策府挂了职,正儿八经的果毅都尉。” “虽说官衔差了太多,但我可是天策府的,老爹说话语气都轻了三分,爽意的紧!” 赵寻安高竖拇指,这孩子与他爹绝对不对付,整日想的都是怎么压自己老子一头,不孝子啊! 得了如此成绩众人自然高兴,这些时日练的也是辛苦,赵寻安便决定去玉京找间上档次的酒楼庆祝。 宋戳子不与他们掺和先行走了,毕竟天策府那边还需上报。 路上恭喜声接连不断,仿佛赵寻安已经捉定会元。 众人如此想倒也不差,毕竟本为蜀凉行省文科解元,策论功底远不是一群赳赳武夫可以比拟。 且如今还是境界成迷的仙途中人,一群最高不过宗师的武者如何抗衡? 说来便是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赵匹夫驻足!” 几人刚要出学府大门,却被一群身穿罕见紫色短打的男子拦住,张嘴便是恶言。 赵寻安立时皱起眉头,不用问,定然是找茬的。 心里也是无奈,自己与这大乾学府八成命里相冲,每次来都得出点事。 “却是为谁,不会又是国师吧?” 赵寻安有些无奈的问,与凤凰的事儿算是过不去了,昨个是十三王世子,今个这些紫色短打的稀罕物,却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虽说人品堪忧,这自知之明倒是有些。” 一膀大腰圆青年逼近,仰着头说,赵寻安清晰看到鼻孔里有块黑褐色的异物,忍不住扭头,这也太恶心了! “若无国师提携,你这下里巴的佃户怕是还在乡下种地,如今飞黄腾达便弃了恩主,便小人都不如!” “与你同为男儿,属实不齿!” “......既然不齿,便去堂子里做阉人兔儿爷,不想做男儿,没人拦着你。” 赵寻安哼声说,心里也有些嘀咕,这些家伙脑袋莫不是痴了,说的话颠三倒四,自己怎么就成了佃户?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三章 打脸 上 紫色短打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的,也太恶毒了! “赵寻安,莫以为因着傍上兵部右侍郎便这般狂妄,不过一半点真本事未有的卑鄙小人,但凡有点男儿气魄便与我单挑,看不打出尔屎来!” “对,有种单挑,看不打出你这腌臜物的腌臜物来!” 一群人大声叫嚣,周遭武举学子俱惊,从哪蹦出这么一群愚夫,敢如此挑衅赵寻安,莫不是活腻歪了? 赵寻安笑了,被这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生生气笑了,一群脚步虚浮的下九品武夫竟敢挑战自己,谁与他们的胆子? 还有,自己怎么就傍上兵部右侍郎了,这些时日自己的事迹应该传的挺广,眼前这群愚夫竟然不知,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冯陆熙躲在角落看的嘿嘿笑,还是学正大人说的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通下了保票的编撰便壮了这些蠢货的胆。 且狂着,惹毛赵大蛮横,有你们苦头吃! “这么有斗志,属实好得很!” “败了某也不要你们的命,只需把玉京闾左之地的茅厕全部清了,且打扫一年便可,可敢于某写下文书?” 赵寻安面带笑容的问,紫短打们连连点头。 将将回国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若是教训了这虚有其表的小人,定会衬托己等高大,想必国师也会高看。 至于输,不过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痨鬼,那就不可能输! 赵寻安与门前看热闹的大乾教习言语,未多久便有人拿来四宝,桌椅也备的齐全。 随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紫短打们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为甚周遭看向己等的目光,都是那般怪? 仿佛在看愚夫,好笑里还带着星点的,怜? 文科科考其中一项便是公文奏章等的书写,赵寻安娴熟的紧,没多久便与十三位紫短打签好了文书。 红红的手印按下,又有如此多人作证,伤残了也是自家之事,怨不得他人。 “可怜呐~~” 终究有人忍不住发声,紧接周围尽是唏嘘,便再傻的人也知晓事情不对。 就在赵寻安与大乾教习言语想要借校场一用之际,又有一群身穿紫色长衫的书生寻了上来,与短打们一般,开口便是恶言: “赵匹夫莫急,若是被莽夫们重创便有了借口,还是先与我等文道中人比一场。” “总要让人知晓,你不过是一沽名钓誉偷抄他人诗篇的小人再说。” “......左一个匹夫又一个匹夫,尔等出身便那么高贵,学识智谋便那般无匹?” 赵寻安也是醉了,可以定言,这些没头脑的愚夫绝对是被人挑拨前来找事。 不过也是奇了,自己的传说不少,他们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竟会半点不知? 大乾学府门前人数越聚越多,终究惊动了留在学府内做表登册的各部郎中,在听闻了事情经过后也觉头大。 昨个是十三王世子,今个是刚从祖庭回返的勋贵子嗣,我大乾到底是怎地了? 关乎大乾社稷安危的王公重臣们,便生养出出一群这等货色? 那我大乾,可还能有明日?! 紫长衫们的要求,赵寻安允了。 不过有一个要求,需得和紫短打一般签订文书,输了的一样去闾左之地打扫茅厕,时间也是一年。 李青林看着签订文书的紫长衫紫短打开心的笑,闾左之地那些土厕臭气熏天,积累了数十载的污秽,那气味能生生把他们呛死! 与他们相比,自己轻松百倍不止。 “说吧,你们想怎么比,某接着便是。” 看着手里厚厚一沓文书,赵寻安满意点头,十三个紫短打十二个紫长衫,若是加个零便是二百五,好数字啊。 “文道论的便是诗词对子,正好诸位大人在,让他们命题便可,我等在祖庭修得一身学问,不惧任何比拼!” 礼部吏部四位郎中闻言忍不住叹气,一位更是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一群靠着祖辈荫泽做了贡生的不学无术之辈,竟敢挑衅独占大乾才气八斗的赵寻安,该是何等不智! “诸位大人,那就麻烦你们了。” 赵寻安冲几位郎中笑呵呵的拱手,郎中们苦笑回礼,心道侍郎们溜得太快,这种不讨好的事情却又落在己等身上,命苦啊! “赵山长,他们还是群孩子,在祖庭国子监进修两年刚回来,世事不知,还请手下留情呐。” 礼部一位郎中拱手求情,他与其中一紫长衫乃同一家族,属实没想到,回来没两天这厮便又惹事,且惹上的,还是生命正旺的赵寻安。 “且放心,不过是打扫茅厕,与他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来说,却是个强身健体的好机会。” 赵寻安笑眯眯的说,郎中笑的更苦,便那种没几个人愿做的腌臜营生,自己这表侄,有的苦受了。 文书签订众人转移校场,发觉有些不对的紫长衫寻机会靠近礼部郎中,悄声问: “表叔,我怎地看他人瞧我的眼光有些不对?” “......都在看白痴,有甚不对?” 礼部郎中瞥了眼自家表侄,闷声闷气的说: “去祖庭这两年,不知你学识长进没有,但这毛躁脾性倒是越发的大了。” “且等着,打扫一年茅厕,能把你皮肉都沤臭了!” 说罢礼部郎中甩袖走,紫长衫额头有些渗汗,心肝微微的跳,不好的念头越发的大! 大校场已然摆好桌椅,便观战的贵宾席坐满了人,中央坐的是须发皆白的大乾书院山长单于博,赵寻安见了紧忙叉手行礼,不论其他,单一个敬老便应该。 同为山长且身居二品,老山长也不敢毫无顾忌的受下,有些艰难的起身回礼,笑着说: “赵山长才气无匹,老夫也是由衷敬服,尤其是那首破阵子,想来便觉心神激荡。” “期待今日再有良作出,让我这古稀垂暮之人,亲身感受天纵风采!” 说实话,赵寻安真未想到,作为大乾第一学府山长的单于博本人竟然如此和善,便以晚辈之礼扶着他坐下,苦笑着说: “今日冲突属实出乎意料,将将过来时诸位大人也与我提了个醒,终究得与他们些许脸面。” “毕竟都是国子监的贡生,若是做的太过,属实与国子监不太好看。” 单于博闻言却是摇头,认真的说: “赵山长想的差了,便应与这帮自视甚高的家伙一些教训,若是大祭酒知晓了,定然欣喜。”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四章 打脸 下 见赵寻安不明,单于博叹气: “国子监早已不是初创时的人才济济,如今已然成了勋贵浪荡子谋官途的污地,大祭酒阁下也是伤神。” “你若能狠狠教训一番,让这些没人敢惹自诩龙马的浪荡子知晓自己的真实,与国子监与大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闻如此言语,赵寻安若有所思点头,不由想起武学上舍那纯白的一半。 藏书阁里有载,黑为武道白为文道,在被称为先贤殿的那个年代,其实武学上舍只是纯黑那一片。 而白色的,则是国子监文院,先贤殿,便是祖庭最早的国子监。 只是岁月流逝再加当年损伤,终究逝去当年景象,只以武学上舍之名流传。 “诗词曲牌三首,对三副,按赵山长意思,他败一次便算输,你等可有意见?” 吏部郎中大声言,如今已然有些不好感觉的紫长衫们紧忙点头,本来无底的心多少有了些信心。 十二人对一人,六局胜一便可,即便对方真的文采出众也是必输无疑,终究老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 “第一首命题,秋。” “限时半柱香,过时不候!” 听闻命题紫长衫们立时松了口气,有关四季的诗词算是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写首往日佳作便可。 众人捉笔沉思,正想该取哪首为好,却听杂役大声吼: “武学上舍赵山长曲成,名唤,天净沙.秋思!” 这么快?! 紫长衫们心肝俱跳,己等连字都未写便成,这速度也太逆天了! “不怕,那赵匹夫定然是取的往日所作,且写的这般快,字必然如鬼画符般丑陋,我等平心静气的写便是。” 有人发声,其他人紧忙点头,正待收敛杂思落笔,刚刚那杂役又大声吟咏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啪!” 一紫长衫闻诗心颤,手里中楷竟落于纸上,染了一大片黑,其它贡生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脸苦涩。 闻诗如目景,一派萧瑟入眼,西方落日正红,那断肠人,可不就是在讥讽己等? “好~!” 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紧接喝彩声连绵不觉。 礼部郎中不禁感叹: “赵山长之文采属实惊人,呼吸间曲成,赵八斗的诨号半点不差。” 吏部郎中点头: “意境杰佳,可传世,只是与山河先生时所作慷慨诗词,风格有些大相径庭。” 其他官员闻言齐点头,赵寻安山河先生的大号来处,便是因其喜好写山河壮丽澎湃激昂诗词。 这首天沙净虽好,但内容过于萧瑟,让人读了心中立时彷徨,风格与过去诗词属实差之千里。 大乾学府山长单于博闻言笑了,捋着长长胡须说: “大相径庭那是应当,为了打醒那些浪荡子,便得下狠药,若是与他们还要慷慨激昂,可不成了笑话?” 众人恍然点头,将将两人言语他们也有听闻,赵寻安这首曲牌的意境,倒是正合了单于博的意。 “单山长,看来赵山长与您这位文道前辈还是颇为尊重,在为人行事方面属实不差。” 礼部郎中若有所思的说,单于博点头,叹气说: “可惜天底下只有一个赵寻安,与他相比,这些浪荡子看了简直污眼。” 郎中们闻言哈哈大笑,这种话也只有老学究敢讲。 表侄在场的那位礼部郎中却是苦笑,单山长说的不错,自己也觉污眼,笔都能被吓掉,心境该是何等薄弱! 半柱香时间到,十二紫长衫竟无一人诗成。 实乃赵寻安珠玉在前,他们属实不敢拿出自己所做,若是被人大声吟咏,怕不得羞死个人。 见众贡生咬牙切齿,面上多有不服,吏部郎中若有所思的说: “既然要打醒,那下边这首的命题,却要更上把劲。” 众人点头,商量许久,第二首命题出,却是两个词,茫然、心碎。 “第二首命题,茫然、心碎。” “限时半柱香,过时不候!” 吏部郎中大声言,命题一出紫长衫们立时傻了眼,两个词,且是寻常罕见,半柱香时间哪够!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思量,该如何凑出一首意境相合的诗词曲牌。 不求好,只求有即可。 就在紫长衫们皱眉思量时,那位大嗓门的杂役又扯着脖子嚎了起来: “武学上舍赵山长词成,名唤,梦中记!” “啪~” 毛笔掉了一大片,十二紫长衫眼中已然浮起惊慌。 未曾想,己等真就上了十三王世子的大当! 杂役恭敬拿起赵寻安写的魏碑,心中按赞一声罕见好字,然后便大声吟咏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首词落,紫长衫里竟有人哭泣,其他人也不好过,脸色尽是青白一片。 两首命题十二人凑不出半个字,己等称谓的匹夫却在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写出两首镇国传世绝品,这脸被打的,那是啪啪作响! 郎中们咧嘴相视,这劲儿,似乎上的有些大了! “好词,必是镇国传世!” 礼部郎中见着自己表侄哭心里也不落忍,但还是不得不赞一句,能亲眼见如此佳作临世,算得上人生一件幸事! “我看赵山长那赵八斗的诨号,说的还是有些低了。” 吏部郎中感叹,单于博点点头,然后苦笑着说: “这首梦中记劲力上的有些过了,词是好词,可属实过于悲切。” “第三首命题还是多谢昂扬才好,一曲一词,我这垂暮都想归去算了,何况那些不长进的浪荡子。” 众人点头,未及多久命题再出,却是一个字,行。 赵寻安听闻立马便要下笔,礼部郎中却到了身边,附耳苦笑说: “还请赵山长莫再出凄凉绝品,多少与他们些激励吧。” 说罢郎中叉手深躬身,赵寻安紧忙扶起,扭头看,这才发现紫长衫们皆是呆呆站立,眼中失了焦点,尽是茫然。 赵寻安忍不住咧嘴,就这孱弱的心里还想打击别人,搞笑不是? 见礼部郎中眼中尽是哀求,赵寻安点头,昂首沉声言: “尔等,可知错?”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五章 暮秋春闱 上 十二紫长衫尽数沉默低头,心中虽有懊悔,可一向看重面皮的他们,属实没那个脸承认错误。 “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未有,你等心境,只怕稚子不如。” 此言一出,紫长衫们头垂得更低,心中彷徨更深,众目睽睽之下如若赤裸,怕是死的心都有。 赵寻安摇头,提笔便写,边写边说: “与你们一首凉州曲,当知何为豪迈男儿行!” 羊毫中楷挥舞,厚重魏碑徐徐展开,礼部侍郎直接放声吟咏: “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 “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 “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 “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诗成,校场赞叹连绵不绝,十二紫长衫叉手深躬身,虽未道歉,却看得出心中悔悟,言行,终究是错了。 “可还要作对比拼?” 吏部郎中沉声问,紫长衫们齐摇头,文采差之千里,诗词大道都不及,更何况对子? 早些认输还好,否则只能自取其辱。 “武学上舍赵山长胜!” 杂役大声吼,赵寻安目光落向那十三位紫短打,笑着说: “拳脚器械随尔等选,单挑群殴车轮战皆可,只要某败一次便算输。” 紫短打皆是使劲摇头,苦笑拱手认输。 终究是四六九城的坐地户,大乾学府还是有不少相熟之人,便在刚刚文道比拼时,将赵寻安的真实情况认真与他们说了个详细,差点把他们吓漏。 能与国师对照,虽说两招便败,可终究是步入仙途的炼气士,己等不过下九品的武夫,怕是一个指头就能碾死!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赵山长原谅则个。” “说来都是十三王世子下的套,我等刚从祖庭回返世事不知,听信他的谗言挑衅赵山长,如朝天吐沫,可笑至极。” 赵寻安点头,知晓错了敢于承认错误,不说其他,这习武的确实比习文的爽脆。 “文书都在,某不说其他言语,闾左茅厕的营生,便是你等二十五人一年里的大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尔等一生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借此机会磨砺心性,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罢赵寻安来到单于博及几位郎中面前拱手告辞,顺便把文书全都放到了桌上。 认真讲之前比拼虽然场面不小,但在赵寻安看来便如儿戏。 一群认不清自我的浪荡子,怎配当自己对手。 “赵山长,即便浪荡子们不堪,终究人多,将将那般言语,便不怕失手?” 单于博笑着问,赵寻安也是笑,用手指点点文书说: “莫看他们有些比某岁数年长,可心智怕是总角不如。” “文书只言他们败了如何,可有于我半点惩戒?” 说罢赵寻安再拱手,带着赵萍儿小诺儿还有大李小李笑盈盈离开。 今个不但为官先为师的考项拔了头筹,又耍了一干二世祖,这心情,说不出的好。 拿起二十五份文书逐一看,到最后单于博忍不住苦笑,一群傻厮,这种损己利人的文书不细看便签,真是不知这世上凶险! 自打中考过后,武学上舍无论师生,行事都慢了下来,再没有之前紧张氛围。 打出生便不停忙碌的大李小李有些不习惯,找赵寻安询问缘由,坐着摇椅吃赵萍儿喂食的寒瓜的院长大人轻笑着说: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人生不止修行,还有生活,张弛有度才能走得长远。” “便如弓弩,若是一直承力用不到多久便会崩裂,可若是松紧有度,数百年依旧韧性十足,其中缘由,你俩须得多多思量。” “嗯,山长说得对,你俩得多多思量!” 小诺儿坐着矮凳,一边大口吃一边用力点头,李氏兄弟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苦修却始终寻不到仙途所在,原来是一直崩得过于紧了! 那日以后,三位弟子每日两个时辰的修行,其余时间则是看书出游,用赵寻安的言语说,便是寻找世间法则明悟大道至理,顺带陶冶情操。 赵萍儿乍闻此言差点被气笑,自家少爷脾性了解的通透,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便是心里有了底子开始偷懒。 赵寻安受了批评立时反驳: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所谓世事不能极,张弛有度持之中庸,方为不败!” “......” 话语说的轻巧,可与赵萍儿震撼却是天大,小丫头若有所思转身走,身影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瑟,却把卖嘴皮子的赵寻安整懵了。 怎么五千年锦绣里经常被人拿来卖弄口舌的一句话,却把自家丫头给说傻了? “咔咔空!” 原本万里无云的碧空瞬间布满乌云,紧接便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原本躺在草坪偷懒的师徒四人被淋得通透,大呼小叫往屋里钻。 “不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都已是初秋,怎的这般反常?” 使劲抹了把脸,赵寻安有些郁闷的说。 这些时日表面轻松,其实内里未曾松懈。 虽说扶摇诀修炼的少了些,可玄之又玄的卜,却是有了不小进展,不说其他,三五天里的气象变迁那是拿捏的稳当。 就连宋戳子这小子要外出踏秋都会特意过来问下,今日这般毫无预兆,实在罕见。 “山长,您说会不会是萍儿姐不高兴了,所以这天都变了?” 小诺儿寻了条棉帕一边擦拭一边问,赵寻安禁不住咧嘴,若真是那样,自家丫头岂不成了昊天? 眼见到了桂月,原本松弛的武学上舍再次绷紧,不为别的,院试将近,大李小李要备考秀才了。 若是往年倒也简单,武科主要便是力兵射御,对宗师境的两人真算不得难。 可如今因着赵寻安引的武科改制,文试排阵占了大头,出题的也不是大将军,再不象中考那般可以猜,只能老老实实攻读。 若是堂堂宗师连个秀才都考不上,那就真成了笑话! 眨眼便是八月一日,赵寻安亲自把李氏兄弟送入考场,引得玉京府院之人瞩目。 毕竟这些时日赵寻安声名不小,作为山长亲自送弟子赴考秀才的,也是罕见。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六章 暮秋春闱 下 “......戳子,你为甚会出现在这里?” 刚把李氏兄弟俩送进去,赵寻安便见穿着风流倜傥的宋戳子从马车下来,拿着折扇大摇大摆走向玉京府院大门,身后还有小厮与他提着盛放文房四宝的木盒。 “看你这话说的,来这里除了参加院试还能为甚?” 宋戳子翻个白眼,招手让小厮取两串糖葫芦,与赵萍儿小诺儿各一,惹得大小姑娘皆是眉开眼笑。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不过是个武科童生!” “还有,你不是已经在天策府挂了职,且是果毅都尉,用得着再来取这武秀才的功名?” 赵寻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宋戳子咧嘴笑: “大哥莫笑二哥,你都是正二品的衔级了,不一样一门心思想要往科举里钻,我这果毅都尉怎么就不能当个秀才?” 这话说的属实有理,赵寻安无言以对只能耸肩,待见他接过木盒步入院门,才大声说: “努点力,这般岁数若还当不了秀才,以后见着大李小李可就是晚进了。” “到那时被人训话的可就是你了,面子何在?” 迈着四海男儿步晃晃悠悠走的宋戳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倒,转身与赵寻安一个大大的瞪,心里也是有些嘀咕。 平日里见到李氏兄弟最喜做的便是以师长身份教他们人情世故,若是真的连秀才都考不上,以后见了面,难不成还得称呼一声前辈? 院试只得一天,辰时入酉时出,考的科目与武举中考一般,与往年相比多了文试排阵,力兵御射则还是如过去一样。 见李氏兄弟笑着走出赵寻安心里便有了底,听闻他们说起考题更加放心,都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 秀才的功名,稳了! “宋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满脸凝重?” “大智不智,大谋不谋,可是出自文韬举贤?” 宋戳子的声音有点颤,原本满脸笑的赵寻安神色骤僵眼角一阵抖,憋着气说: “明明是出自武韬发启,怎么就成了文韬举贤,除了同属六韬,两者哪有半点牵连?”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可是出自龙韬奇兵?” 这话宋戳子说的更颤,脸色都有些白,赵寻安忍不住叹气: “与六韬更是半点不沾,此乃三略之上略军谶所书。” “我说戳子,这些时日你到底是如何温习的?” “......尽是游山玩水,闲暇时去天策府找同僚白话,哪来的温习?” 宋戳子咧嘴笑,笑得比哭都难看,叉手冲大李小李躬身,唤一声前辈转身走,身影那是萧瑟到了极点。 宋戳子匆匆离去,赵寻安看着狂奔的马车认真说: “这便是反面教材,一瓶不满半瓶晃荡最是危险。” “无论修行学习皆需认真,戒骄戒躁才能走得更远。” 李氏兄弟了悟点头,李青林忍不住问: “戳子公子,为甚要称呼我和哥哥为前辈?” “......待院试成绩公布,他一小小童生见了身为秀才的你俩,可不就要唤声前辈?” 说罢赵寻安哈哈大笑,一想那场面便觉喜庆。 十日后红榜上墙,李青峰为案首,李青林第二,本以为考不上的宋戳子贴着榜尾得了秀才的功名。 按玉京府院教谕的话,文试排阵除了前三,他人尽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污泥里边淘石子,能上榜的也没强到哪里去。 院试未过多久吏部便公布了武科科举的时间,便是暮秋一日,文科科举未定,有小道消息传,怕是要跨年了。 至于武科科考内容也已公布,便如赵寻安所想,除了力兵射御还有策论,多加了文韬武略兵法排阵,比起过去变化甚大。 一干武举听闻科考内容那叫一个痛苦,虽说这些时日早有猜测,可真正落实还是觉得心颤。 让一群莽了半辈子的武夫读书写文章,该是何等残忍! 不过,虽说武举们痛苦,但与这暮秋举行的春闱还是有些信心,便如那位府院教谕之言,皆是稀烂,也只能矮子里边寻高个了。 暮秋一日,玉京贡院前人山人海,如同乡试一般,天还没亮便聚满了人。 只是赵寻安再不是当年,刚到贡院便被迎进侧旁屋里,毕竟享着二品大员的衔级,待遇自然不能与他人相同。 “寻安你也是,堂堂学府山长,又是二品大员的衔级,在荒泽那边更是亲王待遇,何至于跟举子们同场竞技?” 兵部右侍郎宋前程摇头说,作为宋戳子的老爹,两人也见过几次面,还吃过几次便饭,算得上熟人。 “让叔父看笑了,其实如今之所以参加春闱,一个是想与逝去的双亲寻个追封,以后归不得乡,也不怕无人供奉。” “再一个,说来便是执念,总想与春闱整个名头,最好能去边陲走一遭,看看六百年前祖宗遗憾之地。” 赵寻安说的恳切,宋前程轻点头。 将将十七便走到如今高位,取得享誉天下的名声,赵寻安在文武两道可谓已经走到尽头,如今追求的,怕也只剩遂过去心愿了。 辰时入场,赵寻安未得号牌,直接去了天字一号房,无人有异议,毕竟山河先生的名声在,一群莽夫,如何与之比拼文韬武略? 酉时离场,原本三天的考试赵寻安一天便成,卷子被禁军铁骑直接送到了宫里,大祭酒大将军尚书令都在,便是很少露面的中书令以及门下省侍中也在。 三省齐聚,三公来了太保大将军,便是等同十二皇老的大祭酒也到了,这般阵仗真是许久未见了。 先看文韬武略兵法考卷,几位上了年纪的重臣拿着答案对,最后门下省侍中老大人却是苦笑起来: “遣翰林和兵部郎中们考教赵寻安便是笑话,其所答,比正解还要完备!” “这是自然,毕竟赵小子占了大乾文才八成,余下那两成,如何是他对手?” 大将军嗤笑着说,大祭酒则是一把推开桌上卷子,把赵寻安写的策论平铺开,众人立时围上看了起来。 “......” 官家那叫一个无语,这可是自己的御书房,怎地便让这群老货给占了? “兵者,诡道也!” 大祭酒只是一言,便引得躲在后处怄气的官家上前,认真听了起来。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七章 六招 上 大祭酒略显沧桑的声音,与赵寻安所写策论相合,未及多久众人便深陷其中。 自人皇创立祖庭,人类便有了兵家传承,著书者繁多,但内容多为带兵布阵执着于点,却从未有这般直指核心的论述! 赵寻安这篇名为计的策论,把亘古以来原本松散不成体统的理念聚合,读之瞬间明了,字数虽少,却可称古今从未有过的兵家圣典! “......赵寻安啊赵寻安,我大乾,到底该如何待你!” 读完大祭酒忍不住感叹,声音微微带颤,这篇字数奇少的策论承载数千年兵家积累,便只是读,都有些山岳压顶的感觉。 “计与六国论一般,坚决不能示人!” 大将军沉声说,小心翼翼把策论卷起,双手递与官家,脸色万分凝重: “便如策论所说,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与我大乾损伤恐超乎想象,官家需得万万收好,今后读诵者只能是大乾忠贞,且永不能外传!” “我省得。” 官家满脸郑重接过,唤来红蜓取金盒锁好,归于国宝仓,只有她能亲自开启。 见策论保管好,众人沉甸甸的心这才好了些许,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忍不住感叹: “最早知晓赵寻安是因那篇六国论,心中便有感叹,我大乾相位后继有人。” “后拜读山河先生诗集,着实被诗词里的浩荡慷慨震撼,有他在,我大乾文坛便有了昂扬根骨。” “之后得知其弃文从武心中实在不喜,这般旷世天赋岂能浪费!” “可今日读了这篇计才知晓,赵寻安非一科一道能够限制,他便是我大乾百年昌盛的奠基人!” 侍中老大人的夸赞可谓奇高,但诸位重无一人质疑,皆是认真点头赞同,中书省中书令农利老大人更是感言: “不说其它,单只这计篇,赵寻安便可称兵家大圣!” “古往今来兵家大士无数,可能如他这般为兵法定根基的,无有一人!” 与一旁矮几写字的凤凰猛抬头,农利之言在她看来更胜濮阳言奇。 所谓大乾奠百年昌盛,在仙途中人来看,不过大江东逝水。 可圣位不同,那是流芳百世、千世的因果! 神话时代便有论断,成仙易,成圣难。 即便赵寻安逝去尸骨无存,可只要圣名在,那便有天大因果,超乎生死,魂魄与天地同存! 虽说这些时日确实有些惊讶赵寻安的表现,可怎么也没想到,已是如此地步。 “......” 看着桌上被墨染花的上品熟宣,凤凰但觉心神烦躁,揉成团扔进纸篓,不知为甚,心底里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恨。 既有天纵之才为甚早不表露,非要退婚后才显现? 难不成真如蜚语所述,便是要,让李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武学上舍一干人等正在聚餐,宋戳子和吕轻才这俩冤家也在,炙子上洒满西域茴香的鹿肉劈啪作响香气四溢。 配着新出的白羊酒,众人吃的酣畅淋漓。 “老赵,武举们与你同年属实凄惨,便不是一个等级,这会元状元,妥妥的十拿九稳!” 一向喜穿长衫的宋戳子罕见换了身短打,倒是方便了抢食,铁筷子敲得炙子噹噹作响。 “老宋说的对,不过以先生如今的地位声望,便是状元也有些衬不上,只当是个耍,开心就好。” 吕轻才笑呵呵的说,赵寻安与他碰杯一饮而尽,面上却是有些思量。 这次策论写的有些重,乃是五千年锦绣兵家至圣的文。 写时未曾察觉,如今细思量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会不会与这中土大千的冲击,有些过于大了? “老赵想当耍,但官家和诸位大臣,却未必允。” 宋戳子摇头,见赵寻安挑眉,便哼声说: “你一出场卷子便被直送宫里,听我老爹说,大祭酒还有几位老大人都在等着看,这般待遇,便大乾八百年也只你一人!” “如今谁人不知,山河先生乃文武双全之天纵,若你只是窝在武学上舍,朝廷想要让你出力倒也有些难度。” “可你自投罗网入了武科,这就将把柄与了朝廷。” “以朝廷对你的重视,春闱过后绝不会轻松放置,且等着,有你忙的时候!” 赵寻安闻言不禁一愣,宋戳子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想窝在武学上舍直到昆仑大秘境开启的想法,说不得,真是有些难度。 两日后考教力兵射御,赵寻安轻松拿捏,主考官便是宋戳子老爹,兵部右侍郎宋前程。 看着赵寻安一骑绝尘碾压所有人,忍不住苦笑着与监考官们说: “便应找宫里报个请,让一位踏入仙途的修真与武夫同场竞技,这是何等残忍地事情。” 监考官们也是苦笑点头,两三岁的稚子如何能是大人对手? 单手举鼎过头,一刀碎五柱,十二箭不但全中靶心,且把后边石墙都崩塌,除了御还正常,其它哪点是凡俗武者可以做到? 与文科九日不同,武科春闱六日便结。 武举们也是庆幸,幸好今年没有较技,否则运气不好遇上赵寻安,怕是科举路便断了。 因着春闱在暮秋举行,会试考完三日便放了榜,赵寻安三字毫无悬念的位于最高,会元的名头实至名归。 只是有一点引世人议论,前十名策论卷子都已上墙让人观摩,唯独赵寻安这会元的不在。 有好事者询问缘由,守榜的吏部主事直言不讳的说: “文科考卷赵山长全对,所作比答案更优,你等看解题卷子便可。” “至于策论,因涉及兵家大事,已被收入皇城禁地,怕是无福观摩了。” 一言激起千重浪,众人议论纷纷,去年文科乡试策论被朝廷封禁,如今武科会试策论又被朝廷封禁,山河先生与策论一途,恐怕已然无敌! 红榜侧旁有张小一些的告知,本应一个月后举行的殿试三日后在保和殿举行,科目倒是没变,只有较技一项。 “这一届的春闱,变化属实太大了!” 有上榜的贡生抱怨,科考六日可谓禅精竭力,三日后却又要殿试,时间逼得实在太紧。 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调整得了身心? “且放心,中了贡士进士便跑不了,左右不过与禁军护卫表演一番,没有你想的那般艰难。” 相熟之人解说,那贡生这才放下心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八章 六招 下 赵寻安同样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总是有些堵,明了这是卜在预警。 看来这本应走过场的殿试,于己怕是有些劫数! 三日后,晨钟震响,二百余位开元二年贡士身穿纯黑短打,沿禁军士卒排成的长道一路前行,走向皇城巍峨保和殿。 官家大将军及六部主官均已到位,看着武科改制后第一批贡士徐徐入殿。 “贺陛下,天下武英尽入大乾!” 刚晋升的户部右侍郎大声赞,官家还没发话,大将军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哼声说: “尽说屁话,文韬武略都分不清的愚夫,怎么就成武英了?” “还天下,便大乾的都来不全!” “若天下武人都是如此本事倒也好了,一群莽货怎地也成不了事!” 大将军这话怼的厉害,右侍郎大人出了一脑袋的汗,实在不明白,不过是些应景恭维的言语,却是哪里惹着他老人家了? 右侍郎大人扭头看向自家尚书,发现其正低着头数地上陶砖的雕纹,那叫一个认真,丝毫不理会自己求助的眼神。 “张卿家说的也不算错,喜庆日子些许夸大不为过,大将军过于刻薄了。” 直到官家开口,右侍郎才松了口气,大将军闻言哼声没再开口。 不过面皮子拉得老长,一看便知心情不爽。 官家苦笑,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矗立的凤凰,心里也是嘀咕,这位自己管不了的姑奶奶手下悠着点,等下可千万莫整出大事来。 众贡士到位,礼部尚书吴沛杨按着套路把祭天祭祖祭往圣先师的流程走了一遍,然后便到了较技的步骤。 二百余位贡士面有期盼,毕竟是在官家面前表现,若是得了圣心,一飞冲天都有可能。 可观摩的大臣们脸色却是有些怪,且目光总是喜往赵寻安那边溜,但凡有心的都会发现不对,更何况赵寻安这当事人。 从大将军铁青的脸面赵寻安便能发现有些问题,但属实想不出缘由,只能静观。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属实不太好。 较技有条不紊地进行,榜尾先行。 与往年不同,对手不是禁军中人,乃是各个卫府甚至边军的武技教头。 交手时没有半点走过场的意思,那是真下狠手,虽说只是木质兵刃,却几乎个个见了血,惹得观礼官员议论纷纷。 在这关乎国家选贤与能的保和殿,讲的应是分寸,如此腥风血雨,实在有些过了。 待到进入前十,交手对象直接换成大名鼎鼎的卫府边军将军,打的更是惨烈,有两位直接被打断了骨头。 观礼的官员们再迟钝也知事有不对,怕是有事要生。 赵寻安静静的观,左手不停推算,终究有了结果,忍不住看向立于龙椅旁的凤凰,凶险来自她处。 “......这是纠缠不清了啊。” 有些无奈的轻声嘀咕,其实不用推算赵寻安也有所了悟,这位李家大小姐便是自己克星,凡事总喜找自己麻烦。 大殿之上手握青鸾,想也知道不安好心。 大将军之所以绷着脸连官家都不愿搭理的缘由已然了解,说不得考教自己的对手,便是这位纠缠不清的国师大人! “会元郎且上前,选趁手兵刃。” 礼部尚书吴沛杨朗声说,凤凰沿着阶梯走下,大将军深叹气,心中陡生厌恶。 关乎江山社稷之事都能一言定断,正一宗与凤凰凌驾皇权之上,如此下去,大乾,可还是亿万大乾人的大乾? 赵寻安行至大殿中心叉手行礼,带着笑说: “吴大人,不用那般麻烦,遣人把某佩刀送来便可,想来国师,不屑用那木剑。” 凤凰近前静立,未曾言语,只是用冷漠眼神看着赵寻安。 赵寻安本想问缘由,最终却只是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这又是犯了甚邪气。 未及多久,便有禁军奉上长刀,赵寻安接过天晷,笑着与凤凰说: “不知这次,国师要出几分力?” “十成!” 凤凰声音冰冷的说,赵寻安表情微僵,认真说: “保和殿可承得住?” 凤凰扬手甩出一张金符,立时化作数丈方圆淡金色法阵将两人笼罩。 “且放心,便是筑基真人也破不开此结界法阵,全力施为便是!” 凤凰沉声说,嘴角竟浮起一抹笑,赵寻安叹气: “准备的真周全,实在想不通,你为甚如此仇视,看来,这次是想彻底废了某。” “放心,你家大人当年活命恩情在,我不会彻底废了你,接招!” 青鸾出鞘,凤凰开心笑,扬手便是一式平平无奇的刺,却在赵寻安身前三尺,起山崩地裂般大音: “轰~~” 此时赵寻安眼中所见已不是四尺青锋,而是一座迎面撞来的嶙峋大山! 天晷瞬间出鞘,绽放耀眼光芒,赵寻安没有避让,而是运转十成功力,冲眼前虚妄大山狠狠斩落: “破!” 怒吼里,金色刀芒再长一丈,若夜鸟投林,义无反顾撞向巍峨大山! “轰~~!” 山二分,金白二气轰然爆开,化作汹涌气浪与结界法阵内震荡。 即便有结界法阵保护,可只是泄出的些许力道便震的保和殿微颤,众人心惊望向如同半球般反扣地面的结界,不知二人,如今是何等状态。 看着周边不停荡漾的光芒凤凰再笑,借气浪光涌掩形,想的也太好了。 两指并拢与空中画符,一道淡蓝龙身隐隐现,待最后猛点睛,凤凰轻呵: “除秽!” 嘭的一声龙身爆开,骤然化作无数雷光与结界内穿梭,气浪光涌随之急速消散。 “接某一刀!” 赵寻安于身侧显,漆黑天晷自下而上撩起,带着呼啸,直指凤凰腰腹,速度奇快不弱雷霆。 青鸾宝剑如灵蛇般转向,剑尖正正点住天晷锋刃,刮人魂魄的刺耳声音响起,观战的诸多官员贡士忍不住捂住耳朵,便觉一阵阵恶心欲吐。 刀势遇阻赵寻安瞬间变招急刺,在青鸾宝剑针锋相对之际左手猛然点出: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言出,白芒正中满脸惊奇的凤凰,立时化作石衣将其困住。 赵寻安双眸微亮急带刀,一个甩肘狠狠打出,便听砰的一声碎石乱飞,凤凰身体径直飞出撞到结界滑落在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九章 意难平 上 “好!” 大将军忍不住叫好,惹来众人瞩目,官家更是眼中带钩。 不过大将军却视若无睹,心里畅快的紧,只是遗憾赵寻安用的是肘不是刀,若能斩了这祸乱朝堂的妖女该有多好! “你进步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 凤凰起身振掉身上碎石,语气平静地说,不带半点火气。 “还可,与那日相比,终究有了些许抵挡的本事。” “我记得当时你还是二重天,这才多长时间便入了四重天,赵寻安,你果然不凡!” 面上浮着笑,可眼光却如刀,赵寻安心头隐隐有些麻,同为炼气境修士竟能看透别人境界,不愧是前生被称为第一天骄的凤凰,本事果然天大! 腕翻转青鸾在空中舞出朵朵银花,凤凰笑着问: “你那一肘力道不小,猜猜我伤的如何。” “半点未伤,恐怕机会也是你故意与的,就是想摸摸某的根底。” 赵寻安轻摇头,将将肘尖落处如磐石,真气连表皮都侵入不得,何来伤之一说。 “倒是有些自知之名,可知我用了几分力?” 凤凰点头再问,赵寻安呼出口气,身微蹲,刀锋半隐,轻声言: “管你几分,终究不是对手,这猫戏鼠的把戏,还是算了吧!” 话音未落身已冲出,天晷高扬急下,却被凤凰单手持剑一剑挑飞! “且受着!” 赵寻安爆吼,刚刚刀势狂野不过幌子,天晷飞出人已近身,双臂用力一个肩东放倒凤凰,紧接双腿便攀了上去,与握剑右手来了个狠辣的十字固!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凤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放倒,脸面立时变得大红,自打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 “......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礼部尚书吴沛杨倒吸着凉气说,不只是他,殿内所有人俱是一脸震惊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虽说大乾男女间的风气在中土大千也算开通,但这般紧密接触且还是这般姿势,属实有些超出认知。 大将军倒是对此有些了解,毕竟去武学上舍次数不少,也曾见李氏兄弟互搏运用,知晓乃是赵寻安创造的一种近身战法,威力着实不小。 前些时日还想让赵寻安去军中教导,可真未想过,若是男女间运用,竟会是如此景象。 赵寻安运转全身气力锁住凤凰臂膊,想要让她吃痛投降。 毕竟二人境界差距太大,炼气大圆满便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数月前若非青龙大阵认主美人指激发,早被那位左道虐死。 若想取胜,运用关节技以小博大是赵寻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我要杀了你,雷来!” 凤凰羞愤难当骤然爆发,数十雷龙凭空生,聚合成柱直冲赵寻安劈落! “轰~!” 碗装结界爆发刺眼光芒,殿内众人紧忙遮眼,待光芒散去看,浑身焦黑的赵寻安,依旧死死锁着国师凤凰的臂膊。 只是平日里孤高冷漠的国师大人如今状态有些不好,面容黢黑,如云鬓发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你那太上长老师父没有教过你,雷电会传导?” 赵寻安笑着说,满脸黢黑更显牙齿玉白。 刚刚怒急攻心的凤凰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不过挨了雷击,倒是让她冷静下来,眼中急火散去,余下的只有冰冷。 “看来你没有师父,不然他会告诉你,莫要惹怒,一位境界远高于你的修真!” 赵寻安笑容僵住,心神剧烈震颤,但觉被自己锁住的凤凰气息狂涨,外放真气如同针芒,刺的皮肤隐隐作痛。 “风!” 只一字,狂风骤起,空中响起密密破空之音,赵寻安一阵头皮发麻紧忙松手脱开,可终究慢了一步,被十余风刃扫过,艳红血水立时喷泉般涌出! 大将军脸色骤变,他处看不到,但赵寻安背部惨白脊骨都露了出来,这不是考教也不是教训,分明就是想要赵寻安的命! 刹那间赵寻安便遭重创,心中也是吃惊,凤凰,这是真想杀了自己? 不等赵寻安思量清楚,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青鸾宝剑插入直至剑柄,凤凰现身满脸笑: “便如之前所说,我不会彻底废了你,不过这暮秋九月,你是莫想下床了!” 说罢凤凰徐徐抽剑,灌入赵寻安体内的真气与丹田骤然爆开,若狂潮瞬间涌遍全身! “噗~~” 本就受伤的赵寻安大口喷血,之前受创的伤口血水更是不停喷溅,仰面轰然倒地。 “咳咳,哈哈哈,国师大人,好手段!” 赵寻安咳着血笑,见凤凰俯视,表情有些狰狞的说: “某这一生,除补天士从未恨过一人,今日,却要加上国师了!” “......苍穹之上的凤凰,会怕污泥里的蝼蚁?” 重伤赵寻安后心境通透的凤凰笑着说,随手散去结界,大将军呼喊着御医扑了上来,看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铁青着脸说: “国师大人莫不是忘了,你之前,不过也是一只泥里求生的蝼蚁!” 原本畅快笑的凤凰皱起了眉,大将军身份地位远不是赵寻安能够比拟,这话却是不太好接。 大将军拍拍赵寻安肩膀,起身看着凤凰认真说: “某不是仙途中人,但也曾与老天师等道家大能论道。” “修仙最重因果,赵家与你有活命之恩,你不但不报反把赵寻安重创,认真讲便是恩将仇报的忘八端!” “虽说仅只十七便已是凡尘峰顶,但某可以断言,就凭你这尖酸刻薄恩将仇报的烂脾性,仙途,绝走不远!” 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重,甚或可以说是辱骂,凤凰脸色变得铁青,右手搭住青鸾,何曾有人敢如此说她,哪怕是大将军也不可! “怎地,某说实话便急了,想要动手?” 大将军嗤笑,龙行虎步来到凤凰身边前,俯视着说: “你以为你是甚?” “大乾八百年,册封国师数十,人人德高望重,唯独你,除了嚣张跋扈还有甚?” 凤凰双眸微眯,手中青鸾徐徐出鞘,官家看不下去,有些不悦的说: “大将军,你这话说的有些” 怎知未等官家说完,大将军便沉声说: “陛下,我等老臣迎您上位,可不是想为大乾找位太上皇!”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章 意难平 下 此言一出平地起惊雷,莫说保和殿里的官员,就是正被缝口子的赵寻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这般言语,便是扣上谋逆的帽子也算不得错! “何为国师?” “与德高望重者以国敬,教化天下百姓品德,享国老之待遇,这便是太祖立国师的根本!” “请问陛下,您册封凤凰,依据何在?” “口口声声爱才惜才,却放任他人侮辱,您又把大乾的江山社稷亿万百姓,放在了哪里?” 保和殿鸦雀无声,官家面上浮起一丝迷茫,继位至今多闻赞誉,如大将军今天这般谏言,还是第一次听闻。 “大将军,看来你对孤的意见颇深,为甚平日不说?” 收敛心情,官家沉声问,大将军看看六部主官,轻摇头: “某毕竟老了,这些话,本不应该某来说。” “陛下且看,三公三省,到底还有几人可与你说真言?” 说罢,大将军解下腰间玉佩放于地上,转身走: “今日请辞,太保及大将军之位请陛下另选贤人,大乾如今的朝廷,某这老匹夫,属实看不懂!” 开元二年九月一日,玉京有大事发生。 会元赵寻安被国师重伤,得其评为丁下,殿试红榜三甲末,赐同进士出身。 太保天策府大将军冯平波与保和殿斥责官家,后请辞归去。 一个时辰后,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尚书省尚书令闻人启,中书省中书令农利,集体请辞。 自这日起,大乾三省三公俱无,老大人们一生为国,终究萧瑟离去,朝野震颤! “呜呜呜,那李家大小姐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忘八端,老爷当年就不应该救她!” 赵寻安被人送回武学上舍,赵萍儿见自家少爷伤的这般重,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李氏兄弟也是不停抹泪,小诺儿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早上喜气洋洋送人去,本以为状元手到擒来,未曾想却是丢了半条命回来。 “莫哭了,与今日朝堂变故相比,我这伤,属实算不得甚。” 赵寻安摇头苦笑,一想起大将军离去的萧瑟身影便想哭。 后续几位老大人的请辞,说来皆是为己,心中属实感激又怀歉疚,若不是自己,老大人们定能于三公三省之位荣退。 如今却成白身,说来只是一介草民,让人想起便觉心酸。 “若是山长也早早修真,那凤凰便连提鞋都不配!” “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阴狠,莫看她今日叫的欢,日久天长了,必然凤凰变草鸡!” 小诺儿抹着泪恨恨地说,赵寻安未曾与他们隐瞒自己何时习武修行,统共不到两年的时间属实让三位弟子震惊。 这般速度已不能说快,赞一个举世无双才堪相配! 赵寻安听闻忍不住笑出声,强忍痛楚揉了揉小诺儿的头顶,十岁的稚子言她人小小年纪,也是没谁了。 一个时辰后,荒泽妖国使署大使便亲自赶了过来,带了诸多疗伤药品,其中便有荒泽妖国内司司空妇如留下的救命臻品。 赵萍儿取寡酒和药与赵寻安灌下,未及刻钟便觉好了许多,便是那些蜈蚣般的大口子也开始收缩,且有麻痒出现,显见开始愈合。 “这是什么药,疗效怎么如此惊人?” 小心翼翼坐起,赵寻安惊奇的按了按心口,原本憋闷痛楚消散的无影无踪,那粒药丸的疗效也太惊人了。 即便前生入了山川秘境,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这般神药! “好叫赵山长知晓,此药乃是我家陛下花重金与山川秘境里丹鼎门求得,功能起死回生。” “整个荒泽妖国只有九枚,内司大人走前特意与殿下留了一枚,也就是您,他人便是死也不能动。” 听闻此言赵寻安忍不住叹气,先与大使拱手谢过,又轻轻揉了揉小诺儿的脑袋,自己弟子,便用不到说谢了。 荒泽大使刚走,宋戳子与吕轻才便赶了过来,看到赵寻安伤势也是心惊。 宋戳子把带来的鹿肉补品交于赵萍儿,感叹的说: “也就是你,换做他人必死无疑,凤凰这臭婆娘行事肆无忌惮,分明不把他人当人,便这烂脾性,总有一天会挨天打五雷轰!” 赵寻安忍不住冲他竖了个大拇哥,这厮是真不把凤凰看在眼里,第一次见面便言屎尿屁,如今更是挂上臭婆娘的称谓,心气属实不是一般的高。 “不用说以后,打今天起,咱们那位国师,日子便不好过喽。” 吕轻才哼声,见众人瞩目,便笑呵呵的说: “国师大人恣意妄为,官家宠信行事不公,最终引得几位老大人请辞。” “他们可是大乾的定海神针,同时离去的结果,便是官家也承受不住!” 见众人被己撩起瘾头,吕轻才继续嘿嘿笑着说: “我家老爹将将回家,那是出了一身大汗,听闻十二皇老因着三省太保的请辞动了怒,齐聚皇宫寻官家讨要说法。” “官家无奈承认自己错误,并对自己宠信国师之事检讨。” “十二皇老与其下了通牒,国师以后不允参政不允掺和国家大事,更不允对朝中官员出手。” “但有违反,驱逐境内所有正一宗之人,大乾与正一宗,断交!” “噫吁嚱,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寻安惊了,正一宗这些年在大乾势大,前生昆仑大秘境开启后,整个大乾几乎沦为正一宗在尘世的豢养之地。 皇室一脉还有诸多大臣下场凄惨,不过最惨的还是亿万子民。 政体被那些不把尘民当人看的正一宗修真破坏的不成样子,黎民百姓如同放牧的牛羊,国体虽在却已不国,人间炼狱便是真实写照! “千真万确,大宗正院大宗正阁下特意让十二皇老捎话,凤凰若有再犯,不止驱逐正一宗,更将举行宗族大会,商讨官家这位子,是否该换人坐!” “彼其娘之,这可真要换天了!” 宋戳子忍不住爆了粗口,赵寻安有些心颤的追问: “大将军还有诸位老大人可能回返?” 吕轻才摇头: “老大人们是请辞,官家当堂应允,合理合法,哪有朝令夕改的做法,回不来了。” 赵寻安和宋戳子同时深叹气,但觉心中憋闷难耐,终究,意难平。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一章 开府 上 开元历二年的武科暮秋春闱,处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先是会试会元在殿试时被国师打成重伤差点殒命,紧接三公之一的太保,天策府大将军怒斥官家愤而请辞。 一个时辰后门下省侍中、尚书省尚书令、中书省中书令,三省同时请辞。 老官家留下的六位托孤重臣,前些年去了太师太傅,如今余下四位也去了,少了这些语重的老臣子,大乾朝堂,真就成了官家一言之地。 心思缜密之人其实也明白,历经六年春夏,官家,终于开始收权了。 殿试红榜出,原本的会元成了榜尾孙山,玉京尽是哗然。 步入仙途的山河先生落此下场,属实寒了文武两道才俊的心,诸多言语终究汇流成河,官家不公之言人尽皆知。 原本声望极高的国师凤凰也被拉下神坛,赵寻安乃至赵家与其之间的纠绊被传得越来越广。 众人这才知晓,自己眼中完美无暇的天女,其实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心如蛇蝎般的女子。 原本因着促成和谈息了战火而被大乾国民推崇的正一宗,也因凤凰之事声名急坠,民间信者再次被道宫反超。 且以流言传播的速度来看,说不得一年半载后,正一宗在大乾的声望,怕是得与旁门左道同流 凤凰一时任性引起的变故之大,超乎正一宗预料。 未及多久山川秘境里的正一宗便派人直抵玉京,找到凤凰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李师叔祖,奉掌门之命招你回返宗门,十日不至门规处置!” 听闻此言凤凰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何缘由招我回去?” “百日字还未曾完,若是断了,岂不前功尽弃?” “以李师叔祖如今状态,怕是永远完不成!” 来人见凤凰面上有惑忍不住摇头,沉声说: “这些时日李师叔祖所为惹起大乾众怒,宗门名誉受损,掌门让我问问你,到底想做甚?” “可还记得离开宗门时,与你交代的任务?” 虽只是个炼气境修真,但来人代表宗门代表掌门,平日里高傲的凤凰也不得不重视,略作思量认真回: “任务未曾忘,但实在不明,不过一群蝼蚁般的尘民,何至于如此看中?” “我等仙途中人只要沉心修行便可,何必在乎这红尘里的声名?” “这个掌门未曾说。” 来人再摇头,见凤凰眉头高皱面有不喜,想了想轻声说: “不过曾听门里几位师长偶尔言语过,所谓法则,不过众志成城历沧海。” “凡尘是湖海,山川秘境是云雨,若无湖海支撑,秘境便成了无根之水,总有一天会枯竭。” “山川秘境里的宗门之所以与世俗皇权牵连,为的便是,引源、润基。” 听了来人言语,凤凰沉默许久才再开口: “当年离开宗门时,为甚没人与我说这些?” 来人继续摇头,表情有些怪异的说: “因为宗门所有人都以为,不用讲。” “我等皆为山川秘境生人,你却是中土大千生人,生于斯长于斯血肉根骨里便亲近,谁也没料到,你竟会把大好形势弄成这般模样。” “尤其这蝼蚁二字,就不应从你口中出。” “饮水思源,毕竟生你养你的,便是你口中的,蝼蚁!” 话已带到,正一宗来人行礼离去。 凤凰呆坐久久未动,后边那两句话如晨钟暮鼓,震慑心神。 “......这次殿试的余波,未曾想竟然这般大!” 官家放下手中书卷,倚着床榻叹气说,红蜓奉上茶盏轻声说: “国师已在收拾行囊,明个便要离京,让奴婢与陛下说一声,不来告辞了。” “......这些年的姐妹感情,便这般散了?” 官家再叹气,红蜓闻言忍不住抬头,能让九五至尊如此言语,这还是第一个。 “你去内库,把那株不老草取出来,用寒玉盒子封好替孤送与她,好聚好散吧。” 挥挥手,官家闭目养神,红蜓慢步退走。 初冬已至,但武科三甲的去处依旧未曾公布,近三百人窝在玉京,连个俸禄都未有,只靠着以举子身份领取的微薄例钱惶惶度日。 相比武科进士,文科举子们更加难捱。 本当春季举行的文科春闱到了初冬也未有消息,说不得便得来年,这在大乾八百年历史里属实罕见。 除了六百年前诸文举投笔从戎,还是第一次。 文武两科皆愁,但与赵寻安来说属实算不得甚,已是正二品的衔级,哪会在乎所谓官身。 至于钱两更是如此,经历殿试之后声名更旺,趁此新出一册表情怀的诗集,卖的那叫一个火爆,银锭子流水般的来。 喜得吕胖子笑尿了裤子,被左侍郎大人一通好打,吃饭时狂笑漏尿,实在太过膈应人! 原本重创的身子也在诸多补品的滋养下飞快的好,赵寻安有感觉,若非受伤,怕是灵根都要更上一层楼。 只是本来十拿九稳的武蕴如今只是初生,距离圆满悠远,且爹娘追封无望,想来还是有些抑郁。 于是便经常领着小诺儿在上舍凋零的湖边钓鱼,不为那口菜,就是求个悠然自得的心境。 “山长,您为啥又把鱼儿扔回去,我还等着吃鱼呐。” 小诺儿见赵寻安提钩,摘下活蹦乱跳的红鲤又扔了回去,立时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赵寻安笑着说: “这些时日红烧鲤鱼实在吃腻,且看能不能钓条胖头,晚上吃砂锅鱼头。” “嗯!” 小诺儿立刻展颜笑,山长不仅治病修行无人可比,便是这做菜的手艺也是罕见,就连妖国御膳房那些御厨都比不上。 自打来了武学上舍,人都胖了好几斤! 两人这正钓着,大李噔噔噔跑了过来,未等张嘴便挨了赵寻安一指头: “毛躁,鱼儿眼见便要上钩却被你吓走,该打!” “山长莫打,大将军来了,还有三位老爷子,看起来便不是一般人,您赶紧去看看吧!” 大李揉着脑袋说,赵寻安闻言一愣,随手扔下钓竿便跑。 自请辞后大将军与三省老大人们便离了玉京,赵寻安问过多人都说不知去处,便四位老大人府上也是不知,这些时日属实有些担心。 如今听闻无事自然欣喜,不过今日联袂登门,怕是有些不小的缘由。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二章 开府 下 赵寻安大老远便看到身穿灰色长衫的大将军,身后那三位不用问,自然是三省老大人们。 疾步近前,赵寻安叉手一躬到底,情真意切的说: “因私己之事惹老大人们罢官出游,小子心里万分愧疚,幸好无事,否则万死抵不得罪!” 大将军冯平波一把扯起赵寻安,先是使劲锤了锤他的肩膀,然后满意的说: “不愧是我大乾文武双全天骄,那般重的伤,他人没有一年半载连床都下不了,你却还能顶着寒风钓鱼,这钓性着实不小!” 赵寻安咧嘴,实在不知这话是赞是批,只能傻笑相迎。 “赵山长,这大冷的天,便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风里站着?” 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笑呵呵的说,赵寻安紧忙引着他们往藏书阁旁边的雅集轩走,嘴里不停道歉: “萍儿这妮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把老大人们扔在这里,实在是小子的罪过。” “待她回来,定要好好说上一通!” “算了吧,萍儿丫头半点错没有,见我等来了比你还高兴,转身扯着小李便跑,说是去买好肉好菜。” “说来也是武学上舍人手太少,总共一巴掌数目,能顾得过来才怪。” 大将军用力摆手,赵寻安苦笑着推开雅集轩的大门,几人立时被清逸雅致的布置吸引。 “真是不错,数千年岁月也未曾损坏分毫,武学上舍不愧为尘世里第一神器!” 中书令农利感叹的说,尚书令闻人启点头: “与武学上舍相比,大乾建筑过于追求富丽堂皇,却是少了几份沉淀和韵味,显得有些过于肤浅了。” “便你们这些骚客会说,某来过多次,没有其他感觉,就一句话,待着舒坦!” 大将军嗤笑着说,此时大李和小诺儿也跑了回来,见赵寻安正与老大人们言语,紧忙烧水上茶,然后坐在一边乐滋滋的看。 大将军从袖袋掏出包野果递与二人,然后感叹的与赵寻安说: “赵小子,你的机遇远非寻常可比,不论其它,等将来小诺儿接了帝位,单只一个荒泽帝师之名,天下便无人敢惹。” 赵寻安宠溺的揉揉小诺儿的脑袋,轻笑着说: “好叫老大人知道,招收大李小李还有小诺儿时其实心里有些私念,便是春闱。” “如今长久却没了其他想法,他们可是某的心头肉,若能逍遥自在的过,便是不当女帝也是好的。” 听闻此言,老大人们齐点头,大将军笑着问: “可知这月数时间,我们这些老东西去了哪里?” “小子正想问呐,整个玉京都不知晓您四位的下落,着实有不少人担忧。” “我们去了童山。” 濮阳言奇轻声说,赵寻安眼睛立时一亮: “您几位,去见了老天师?” 在赵寻安眼里,老天师便称一声神人也不为过。 前生因着昆仑大秘境开启,诸多山川小秘境里修真疯狂涌入中土大千。 虽说境界高者依旧不得入,可还是乱了世,俗世里的兵将对上这些高来高去武力强大的修真属实没有太好办法。 便在大乾因正一宗及诸多散修即将分崩时,是老天师出手镇压一切,与了大乾朝野三分气,让这八百年的王朝得以延续。 “不但见了,还在藏经阁呆了整整一个月!” 大将军咧嘴笑,满脸的得意,赵寻安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自己只一天,老大人们却月数,着实不公平! 年级最大的侍中濮阳言奇瞥了眼大将军冯平波,认真与赵寻安说: “老天师让我与你带个话,天道有异你为变数,武学上舍乃守护人间圣地,历经无数岁月沉寂,也该复苏了。” 赵寻安猛地望向濮阳言奇,但觉心神阵阵颤,左手禁不住推算,竟是天予不受反受其咎! 如此看来,武学上舍,真就要在自己手里复苏。 “老大人,老天师可有说某该如何做?” 压下心中悸动,赵寻安拱手问,大将军一旁插嘴: “这还用说,便是收录学子招聘教习,行开化之道,把武学上舍真正运作起来,如此而已!” 赵寻安差点与大将军竖个大拇哥,能从身为赳赳武夫的大将军嘴里听到如此文绉绉的言语,属实不易。 认真思量许久,赵寻安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武学上舍属实不小,便四大学府也不及一半,若真正运作起来,怕不得上万学子,数百教习。” “杂役之类更多,小子如今虽说有些积蓄,但也支撑不住如此大的开销。” “朝廷又无拨款,便是倾力而为,怕是也只能支撑书院大小,离真正运作差了太多。” 越说赵寻安心里越是没底,这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也填不满。 “......我说赵寻安,你是不是想岔了?” 几位老大人越听越觉古怪,尚书令闻人启忍不住开口: “哪个学府用得着朝廷拨款?” “生员每月交那般多束脩,但凡有些年头的学府尽在赚钱,哪有自己往里扔钱一说?” 赵寻安咧嘴,还真是忘了,学生上学,是要出束脩的! “哈哈哈,我知缘由,大李小李还有小诺儿不但不交束脩,赵小子每月还与他们花销,他这山长是只出不入那种,十成的冤大头!” 老大人们闻言也是笑,赵寻安苦笑两声,束脩之事,是真的忘了。 冯平波拍拍桌子压下众人笑,沉声说: “还有一事,虽说已经请辞,可我们四个老东西还想与大乾做些事情,想在武学上舍传授一下大半辈子积累的经验。” “当个不要束脩的普通教习便可,赵小子,你可收?” 看着笑眯眯的四人,赵寻安起身叉手郑重行礼。 老大人们心意重,有他们在,便有了底气! 三公三省归于武学上舍,若消息传出,定会震惊天下! 开元二年十月五日,卖邸报的小厮在玉京街头巷尾大声呼喊。 武学上舍仲冬初正式开府,即日起接受天下学子报名,并诚聘文武教习各两百,待遇从优。 学府山长为踏入仙途的山河先生赵寻安,已定司业四人,分别是: 前天策府大将,太保冯平波! 前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 前尚书省尚书令,闻人启! 前中书省中书令,农利!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三章 懵 上 消息传开,整个玉京沸腾。 所有人都没想到,请辞的三公三省,竟都去了武学上舍,也不知官家知晓会是何等心思。 “少爷,就咱这鸟不屙屎的地界,会有人来报名吗?” 赵萍儿用双手支着下巴问,与地处玉京城的其他学府相比,武学上舍属实偏远太多。 生员教习往来不便,且之前毫无声名,再者又不是约定俗成的求学季,实在想不出人家有甚道理来此。 “......莫问我,我这心里也在纠结。” 坐在临时搭建的小小木屋里,赵寻安心里也是忐忑。 虽说武学上舍传承久远,可对大多玉京人来说,却是第一次听闻,不知根知底,哪家家长会把孩子送来? 这正纠结,小李领着一消瘦身影走了进来: “山长,有人报名!” “郭子禄?!” 看着眼前少年,赵寻安属实有些吃惊。 “你不是在止戈学府修习的嘛,为甚来了武学上舍?” “我已入仙途,学府教习们大多武夫无从教导,想要更进层楼,只能来武学上舍。” 沉默寡言的郭子禄少有说这么多话,舌头都有些发僵。 “萍儿,登录!” 终于有人报名,且还是这般良才,赵寻安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原本满脸愁的赵萍儿打开册子认真写,嘴角带着笑,有一便有二,好兆头。 “郭子禄是吧,你来武学上舍算是来对地界了,前途绝对广大!” “对了,束脩得交下,一年二十两纹银,大子儿也行,不过得是足串一千两百的。” 登录完毕,赵萍儿伸出右手勾丫勾丫的晃,那财迷样子看的小李直咧嘴。 郭子禄取出张一百的银票双手奉上: “不用找。” 接过银票赵萍儿眼睛都亮了,起身用力推了小李一把: “赶紧带大官人、咳咳,带优秀学员去寝室,独间的昂!” “教习,您这嘴脸” 小李话没说完便被晴天霹雳打中,脸盘子变得黢黑,未说完的话归了肚皮,嘟哝着领郭子禄走向寝区。 “李兄,赵教习莫非也是仙途中人?” 郭子禄有些吃惊的问,将将雷落能清晰感受到散溢的真气,其中厚重,属实让他有些心颤。 “这还用问,别看疯婆子贪财,可根骨高的离谱。” “统共接触仙途不到两年,平日里就没见她修行,不是溜猫逗狗便是欺负我俩,可境界却是噌噌的涨,如今已是炼气四重天。” “......可知赵教习灵根品阶?” “山长曾于法阵测过,没有显示。” 听闻此言郭子禄忍不住回首望,面上尽是惊容。 没有显示并非无有灵根,毕竟赵萍儿已经跨入仙途,只能说明已经超越法阵测试范围,如国师凤凰一般,乃是世间罕见超品! “吼吼吼,一百两啊,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赵萍儿咯咯笑着说,赵寻安也是服气,平日里钱两银票也是常见,至于这般激动? “意义不同,咱们教学生都是赔钱,这可是第一次有入账,能不高兴嘛!” 将银票板正放入木盒,小丫头笑着说,赵寻安撇嘴刚欲言语,大李也带着人走了进来: “山长,有人报名!” “十三王世子?!” 赵寻安忍不住连连眨眼,来者又是熟人,却是那位被自己抽肿脸的十三王世子冯陆熙。 “山长好,教习好,听闻武学上舍招生我心大喜,这一早便赶过来了,可是第一?” 冯陆熙拱手到底,笑嘻嘻的说。 “你不是国子监的贡生嘛,来武学上舍作甚?” 赵寻安皱眉,这位声名实在太差,属实不太想收。 “我找大祭酒问了,同意我来武学上舍学习,却要麻烦山长、教习了。” 说罢冯陆熙再施礼,与那日相比,态度属实好了太多。 “武学上舍有规定,不允” 不过赵寻安心里还是不愿,刚要婉拒赵萍儿却笑眯眯的开了口: “最早报名的是郭子禄,一年束脩二十两他却与了百,你能出多少?” “萍儿,你这” 听闻小丫头的言语赵寻安心里着实不喜,教书育人之事,怎就当成了买卖? “这有银票五百两,还请教习笑纳!” 不等赵寻安说完,冯陆熙双手奉上银票,赵萍儿眼睛瞪得溜圆,啪的一巴掌打在大李肩头: “赶紧带世子殿下去寝室,带套间的那种,好生伺候昂!” “......” 赵寻安那叫一个气,拉达着脸刚要说话,却被赵萍儿呛了一顿: “少爷你是不是傻,五百两银锭子的大买卖也想推出去,忘记三年前差点饿死的事了?” “怎会忘记,只是你我今非昔比,属实不差那点钱两。” “十三王世子秉性恶劣,便如一块臭肉,说不得会坏了一锅好汤。” 听闻赵萍儿说起往昔赵寻安也是有些唏嘘,但对冯陆熙属实不爽,实在不想这厮进入武学上舍。 “少爷,可还记得乾圣所说,有教无类?” 闻言,赵寻安禁不住皱起了眉,小丫头继续说: “知书懂礼学子都喜,可人无完人,又不是圣人,哪个没有缺陷在身?” “去其糟粕留精髓,纠歪归正,可不就是师长应该做的?” “别人忌惮冯陆熙,可你不怵,若能教出个好秉性的未来郡王,于国于民岂不是大善?” 赵萍儿说的认真,赵寻安的目光也是惊奇,未曾想自家丫头竟然还能说出这般道理,实在让人吃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死妮子说真话!” 拍桌瞪眼赵寻安大声吼,原本满脸正气的赵萍儿立时垮了脸,抱着盛放银票的箱子乐呵呵的说: “横竖你能治他,五百两的银票啊,打死也不放!” 赵寻安叹气,便知会这样! 之后的变故有些出乎赵寻安意料,本以为能来报名的以稚子蒙学为多,毕竟一年束脩只二两,远比玉京城里书院私塾低。 可真来报名的,却大多是富家子弟官宦之后,尤其是国子监,除了十三王世子,竟然一气来了上百。 且那次中考发难的十二长衫十三短打尽数报名。 小丫头拿钱拿得开心,赵寻安却泛起了嘀咕,大祭酒阁下这是要做甚? 难不成是想把国子监里的刺头,尽数扔到武学上舍?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四章 懵 下 第一日报名学子便超两百,随时日渐久,报名的越来越多。 开元二年十月十五,竟有一家学府集体来投,从山长至学子,人数过千! 赵寻安被惊着了,特意招思贤学府山长孙志远问话,刚过不惑之年的孙志远苦笑着说: “赵山长以为,与一家学府来说,什么最重要?” 细思量,赵寻安认真说: “学风、传承!” 孙志远略微一愣,轻笑着说: “我还以为,赵山长会说是良才功名。” 如此说也是不错,毕竟能让学府扬名的,一是出名士大儒,一是科举上榜。 若一家学府两边不沾,半点成绩不出,那离关门也就不远。 “良才功名自然重要,但我以为,学风传承更重。” 赵寻安沉声说,孙志远若有所思点头,轻声说: “赵山长落眼悠长,不计较一时得失,非常人可以比拟。” “在我等急功近利之人看来,良才功名重,可更重的,却是途径。” “途径?” 赵寻安眉头高皱,不明话里意思,孙志远冲屋外拱手,认真说: “老大人们,便是路径!” 赵寻安恍然大悟,随后禁不住摇头,道理倒是明了,只是让人听闻,属实有些不爽。 “思贤学府学子勤勉师长用心,可自打老山长故去,这些年实在少了攀爬的途径。” “我这山长不出息,实在攀附不上朝中大人,连累学府凋零。” “本来已是无以为继,闻武学上舍招录实在欣喜,求赵山长与我等师生一条活路!” 说罢孙志远一躬到底,赵寻安搀扶笑。 这些时日学子多,应聘教习却只得了了十余,如今一下补全,属实不错! 仲冬初,武学上舍正式开府,诸方来贺,场面之大堪称开元之后最盛! 六部主官副官皆至,数十名士大儒同庆,国子监更是倾巢而动,学正学录齐聚,便是大祭酒也亲临。 原本简简单单的入学礼,在大祭酒操持下依古风走,诸多学正学录带高冠穿长袍吟咏伏拜,硬是办成了祭奠山河天地的大典。 这般阵仗莫说赵寻安,便是四位老大人都有些懵,这是甚状况? 若是不明之人看到,怕是以为,这是国子监搬迁了! 礼毕,诸多生员汹涌入,其中夹杂许多身穿紫色衣衫的国子监贡生,偶尔还能看到拿着铺盖卷的杂役,人数远超登录数量。 而门口相迎的除了武学上舍教习,还有诸多国子监师长,面上尽是笑容,喜迎大乾良才得入名校。 武学上舍一干人等彻底懵住,身为五驾马车的赵寻安、冯平波、濮阳言奇、闻人启,还有农利,如事外人般站在门口看着流水般的人流。 “......我瞅着,今个这事情,有些不对!” 年纪最小的前尚书令闻人启沉声说,冯平波嗤笑着呛: “便是屁话,还用你说,傻子都知不对,保不齐便是鸠占鹊巢!” “莽夫今个这鸠占鹊巢的成语用得不错,铺盖卷都带来了,还是大祭酒带头,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农利皱眉说,濮阳言奇哼声: “还能怎地,武学上舍乃老天师与你我点明的褪凡之地,且关乎数年后天下大势,除了寻安任何人不能掌。” “便拼着这把老脸不要,也要与萧仲谋那厮说个明白,实在不行便打。” “横竖莽夫武力值高,挨通拳脚如同挠痒,由他前面骂着顶,我等后边施闷棍,这么多人,莫看他是大祭酒,挨了打也无处寻人!” 老大人们说的起劲,冯平波眼角直抽,早便知道文人心狠,可未曾想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要坑自己,真他娘不是东西! “......” 赵寻安半张脸都在抽,大祭酒阁下揣着手,在几人身后乐呵呵的听,不时还哦呦一声,也不知是震惊还是耻笑。 “咳咳,司业老先生们可能回身,看看谁在背后?” 赵寻安先冲大祭酒叉手行礼,然后无奈的说。 宦海浮沉数十载都是人精,一听赵寻安腔调便知不对,贵为学府司业的四人猛回身,看着大祭酒萧仲谋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老货,何时到了身后? “将将不是说的很带劲吗,怎地突然萎了?” 大祭酒挑眉,四位老大人呵呵笑,左右不知如何面对,且笑着,保不齐便蒙混过去。 “彼其娘之,你们四个没良心的老货,把我一人扔下便跑,且还是去找老天师修褪凡之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喂狗了?!” 老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年岁最大的濮阳言奇开了口: “老萧,莫怪我等不理。” “你是帝师,官家最信任的人,与我等,已经不是一条心。” “......数十载的兄弟情义,便这般散了?” 大祭酒眉头高皱,大将军性子直,直截了当的说: “不是我们与你散,而是站位不同。” “这些年你变了许多,把官家看的比一切都重,凡事皆以她好。” “可我们不同,老官家去时托言三公三省,大乾是冯家的大乾,可更是大乾万千子民的大乾!” “若官家行事有误当诤言警示,若有驳理法当怒斥警醒,若依旧我行我素做昏君举动,为了大乾,可兵谏!” “老官家说这些话时,你就在身边,可还记得?” 大祭酒沉默不语,农利叹气接话茬说: “官家当权这些年,大乾百姓确实受益不少,可称贤皇。” “但与凤凰及正一宗太过放纵,便如与大乾拜了个老子。” “如此行事,可对得起大乾八百年来,万千因抵御山川秘境侵袭而死的贤良?” “可对得起五千年前为芸芸众生怒斩天路的人皇?” “我等已然老朽,即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与官家斗气,索性请辞,省的相看两相厌。” “打今日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兄弟之词,便莫说了。” “......我有想过你们怪我,可真未想到,会是厌我。” 大祭酒有些感慨的摇头,伸手指着赵寻安说: “赵小子确实文武双全,堪称大乾不二天骄,可独木难成林,一个人再强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是了了。” “为了他一人抛弃官家抛弃朝廷,不嫌过分?” “大祭酒你错了!” 冯平波上前一步,朗声说: “我等不是为一人,而是为世间公道!”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五章 大漠西关 上 “乾圣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官家偏袒至极,以他人性命做玩笑,可是明君所为?” 武人出身的冯平波嗓门大,引得院门处往来学子教习瞩目,更有国子监的两位见了想要近前,却被大祭酒挥手散去。 “有句话大祭酒站在高位久了可能忘了,某今个再与你说遍,士可杀不可辱,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冯平波俩眼瞪得溜圆,须发耸立,如若下山猛虎,气势着实狂暴。 “......我也有句话要与你说,可还记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祭酒正颜问,这句话拿捏得厉害,乃是三纲之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乃宦海博浪儿必须尊崇的至理。 大将军皱起眉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牵扯三纲,属实有些不太好解。 闻人启拍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 “大祭酒言语偏袒的厉害,只说三纲不言五常,与大乾未来栋梁极尽刁难欺凌,可称得上仁?” “若非仁君明君,便这三纲,不守也罢!” 大祭酒怒目视,身为原尚书令的闻人启只是轻笑。 过了许久大祭酒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 “未曾想,官家在你等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此言一出,不止闻人启,其他三人也笑了,笑而不语。 其中缘由大祭酒也知,懒得说,若非觉得不堪怎会请辞,坐在高位拿着高薪每日里遛鸟逗狗岂不快哉? “你们四个老匹夫秉性如茅厕之石又臭又硬,我不与你等辩。” 大祭酒哼声,扭头看向赵寻安: “赵小子,你可是饱览圣贤书籍,与朝廷与官家,可有异心?” 赵寻安闻言一愣,不明白这矛头,怎么突然指向了自己。 略思量,赵寻安与老大人们一般面上带起笑,轻声说: “大祭酒,可还记得坤圣之言?” 话语轻柔,可四位老大人同时望了过来。 中土大千诸国尽数推崇乾圣,缺少有提及坤圣,某些时候,坤圣这二字几乎成了禁忌。 “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 “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 “乾圣以君为上,坤圣以民做海,如同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两者和合才为乾坤。” “大祭酒,圣人们说的清楚,我有无异心,可用说?” 大祭酒真的惊了,看着眼前写出了六国论以及兵者诡道也的天骄,心中翻江倒海的乱。 本以为赵寻安怎地也得顾及君臣之礼,说些表忠心的话语,未曾想,竟是这般惊世骇俗言论! “......过去官家与你的爱护,却都忘了?” 大祭酒沉声说,赵寻安摇头: “小子一路走来,靠的皆是自己学识,官家只是看好,真正行事却是百般阻挠万般难为,您所说的爱护,却在哪里?” 听闻赵寻安言语,大祭酒沉默了,最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满腹经纶韬略,唯有献与国家才能施展,忍他人不能忍,将来才能踏上巅峰。” “大祭酒所见长处,只是小子九牛一毛,官家喜恶无所谓,毕竟某眼中所望,从来不是一国一土!” 赵寻安仰头,针锋相对的说,其中昂扬引得大将军忍不住与他竖了个大拇哥。 “再者,小子已是仙途中人,不及两年四重天,这速度倒也算得上天骄。” “红尘与我不过历练,待哪日回首,怕是已然沧海桑田,宦海浮沉,如何算的巅峰?” “......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便是把国子监搬来此处!” 原本满脸阴沉的大祭酒突然笑了,有些感慨的说: “老天师信里说得对,站位不同思量不同,赵寻安,红尘与你不过旅途一景,你的前程太过璀璨,大乾留不住。” “怎么个意思,老天师与你通信了?” 濮阳言奇有些惊奇的问,大祭酒瞥他一眼,嗤笑着说: “四个老匹夫赖在童山观每日里酒肉不断,一大把年岁的老不羞还敢调戏女道人,惹得老天师烦心,若非恼了赶你们,怕是还舍不得回来吧?” 四位老大人闻言满脸尬,赵寻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调戏出家人的戏码都敢做,这哪里是德高望重的三公三省,怕不是街头浪荡子装的吧? “别听他瞎说,我等只是与那娇俏小道姑啸了几个,顺便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评价了些许她的身材,观摩了她洗漱,与调戏半点不沾!” 冯平波挥着大手义正言辞的说,赵寻安忍不住咧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全占,这还不叫调戏? “老天师与我说得明白,大变在即,终需一技傍身,武学上舍乃大气运之地,我便占个便宜,借宝地一用,也寻寻这褪凡之道。” 大祭酒轻笑着说,冯平波闻言皱起眉头: “武学上舍山长乃是赵小子,学府内里机密你也明白,这般鸠占鹊巢可好?” “莽夫,你先想好,真正的武学上舍,是哪处。” “别家过来不对,可国子监过来,却是名正言顺!” 大祭酒说的认真,几位老大人不知,可赵寻安却明了的紧。 藏书阁中有记载,在人皇取得武学上舍之时本唤先贤殿,可在之前更久远的年岁里,武学上舍只是其中一部,便是如今纯黑那片。 至于纯白那片则唤文院,黑白和合,却是一座不知国别的国子监! 赵寻安轻声与几位老大人说,濮阳言奇恍然大悟点头: “难怪白色那一片没有半点武夫粗莽,尽是文道恬静,原来本就是文人待的地界。” “大祭酒,即便你因着这点把国子监强行搬来,可这地界终究是赵小子的,他如今招收的学子也是文武皆有。” “以后这府院的话事人,却是谁?” 冯平波认真问,说到底国子监乃是朝廷直属,而武学上舍却是个游离其外的特殊存在。 几人之所以入内,一是老天师嘱咐,再就是看重这里的环境氛围。 即在玉京却又独处,不与朝堂牵扯还能悠闲归家,实乃归田之人最佳选择。 “武学上舍山长是赵小子,同时兼着文院院长,这总行了吧?” 大祭酒笑着说,冯平波有些不明: “那你这厮位置为何,总不能把大祭酒的位置交于赵小子,自己却当个普通教习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六章 大漠西关 下 “便你能胡扯,大祭酒可是超品,岂是想让便能让?” 大祭酒嗤笑,扭头与赵寻安认真说: “即日起武学上舍改称国子监,分文武,皆由你说的算,我这老朽不过挂个名。” “只希望你能把自己文武才气传下,让我大乾,多些治国安邦的好苗子。” 大祭酒话语刚落,赵寻安身体便不引人注意的微微颤了颤,文才已满未有变化,但寥寥无几的武蕴却是骤然飙升,与过去比,高了最少数倍! 赵寻安叉手行礼,此事当仁不让。 武学上舍是自己的家,本来就是开府的时候,虽说不明大祭酒为甚非要把国子监迁入,但与己横竖没有坏处。 且心中锦绣五千年绚烂在,若能与这方世界传承开来,也是一桩幸事! 武学上舍开府之日震惊玉京乃至整个大乾,所有人都未想到,大乾国子监会与之合并。 被传与官家不合的山河先生不但依旧是武学上舍的山长,更是兼任文院院长,一人掌控文武两科。 如此变故惹世人迷惑,不过倒也知晓一件事情,以勋贵子弟为主的国子监改了规则,黎民百姓寒门之后,也有了当贡生的可能。 时光匆匆过,草创的武学上舍,如今扩大数倍的国子监,因有原国子监及孙志远之部运作,很快步入正轨。 月余时间里,山河先生的大课学子们未曾听闻,文武两科的教习们却听了个贴切。 学府运作自然有人打理,赵寻安落眼处不是学子,而是人数上千的教习,他们才是道理传承的根本! 所讲即非经史子集也非文韬武略,却是世人少有提及的,为师之道!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人有三命,生命、造命、立命!” “生养铸身师造其魂,而后知廉耻礼仪悟人生至理终究自立其命。” “所以为师者便如再生父母,自古以来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便在于此。” “师者之重,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数千为师者认真听,不止国子监本府教习,玉京四大学府及其它学府也有来人,便朝廷六部官员甚或翰林院也都来人聆听为师之道,且场场不落。 自赵寻安开讲为师之道,其中名言迅速传遍整个大乾,引得文坛为之轰动! 诸多名士大儒皆言,其中之重,怕不弱于亘古传说里的乾坤二圣。 大祭酒听闻过后也是久久不能平静,更是进宫与官家说: “你我之前行事错了,大错特错!” “文武两科与赵寻安只是小路,他所做,乃是教化天下的圣人之道,必为万世师表!” 官家看着手中新出的师之道薄册也是迷茫,为了姐妹之情把一位未来可能成仙成圣的天纵推走,孰对孰错? 腊月十三,年根眼见近了,吏部终于放出二百余名武科进士的派遣告示。 与往年按三甲名次由朝廷指派不同,开元二年的进士,却是自行选取二百八十一个官位去处,其中有好有坏尽都言明。 若是选择交叠比武场上论输赢,简单直接。 当然,也可哪处都不去,只是朝廷会收取官员告身,再次变成白丁一个。 “少爷,真的要去?!” 小丫头一边与赵寻安收拾行囊,一边恋恋不舍的问。 赵寻安点头,轻轻揉了揉赵萍儿的脑袋,两人打小从未分离过,自然也不想,可这次去的乃是西北边陲军营,若是带个贴身丫鬟,可就成了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赵寻安不会择官,所谓收取官员告身与他属实没啥关系,毕竟已是正二品的衔级,如今声誉之高更是冠绝大乾。 一个孙山位置的小小武官,与他来说便是笑话。 怎料赵寻安不但去吏部选了官位去处,还是人人都不愿往的西北边陲,如此选择莫说世人看不懂,便是自以为了解的冯平波也有些不解。 “某以为你会选西疆十六州,却为甚选了这西北边陲?” 晚间吃饭冯平波疑惑的问,赵寻安与诸位老大人及大祭酒各自盛了一碗温补的汤水,轻声说: “西疆十六州乃六王爷封地,这名义上的大乾国土只驻扎了一都百人。” “官职虽是高配果毅都尉,却是只能当个摆设,想要得偿老祖宗的心愿,怕是半点可能没有。” “但西北边陲不同,那里有西关!” 西关二字赵寻安咬的很重,桌上五位长者同时倒吸凉气,尤其大祭酒,被汤水呛的连连咳嗽,待止住后立时开口: “赵小子,西关如今乃是草原王庭的地界,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若是惹怒草原王庭,遗失的可就不止西关,怕是阴山一线都得遗失!” 大祭酒说的激动,老大人们面色也是诸多变化,西关之失,乃是大乾无法言喻之痛! 五十年前,经数百年休养,地处兵家必争之地的大乾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国力之强除稍逊祖庭外,可俯视中土大千诸强! 但谁都没有料到,驻守西关的兵将却在年关将近时投了草原王庭,引三十万遭了白灾的草原铁骑,直入腹地! 第一次步入温暖中原的草原铁骑,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横扫小半个大乾江山。 虽说之后被大乾军民豁命逼退,可西关终究成了王庭所有,向东五十里彻底荒废,变成无人驻守的荒原。 失了西关保护,锦绣长城便如失了龙头,护国大阵因之消散,大乾再无屏障可抵。 自那以后,每逢寒冬万物凋零之际,草原人便会大举入关掠夺,与大乾造成的损失无可估量。 正因如此,原本堪称强国的大乾国力不断衰弱,到如今,已然不属诸强。 “大祭酒您想多了,我只一人,便是想去看看。” 见大祭酒反应如此强烈,赵寻安笑了,与他奉上茶水一碗,沉声说: “当然,若是碰上打草谷的也会斩他百八十头,其中分寸某自然知晓。” 见赵寻安如此说大祭酒松了一口气,可冯平波却不然,总觉他这话说的,有些过于轻巧了。 夜深人静时两人坐于高塔,顶着寒风饮酒,冯平波把遮眼的花白头发撩起,认真问: “赵小子,你之前所说,可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 赵寻安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呼着酒气说: “当然,若是有机会,某不介意把西关夺回,再开护国大阵!”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七章 一路向西北 上 “某就知道,你小子既然选了西北边陲,定然有所缘由!” “哈~” 冯平波使劲拍了拍赵寻安的臂膊,本欲放声大笑,蓦然察觉乃是午夜时分,便紧忙捂住嘴,待喜劲过去才再次开口: “草原人在西关经营了五十载,把这能够直入中原腹地的关卡看的极重,机会,怕不是那么好找。” 他人说这话只能算估量,身为前天策府大将的冯平波说这话,却是有确凿证据。 当大将军这些年,天策府最关心的便是西关,即便伐乾三国的毗邻边关,都比之不上。 冯平波也曾派遣大军窥视,更是一年与草原王庭酣战,并逼近西关。 奈何这传承自前朝的关卡坚如磐石,付出数万人的伤亡也未曾攻下,反倒被陆续赶到的王庭援兵包围。 若非左右千牛卫左右领军卫合计近三十万大军援救得当,说不得西北边军会被团灭! 西关被草原王庭经营的如同铁桶,想要找到攻破的机会,几乎不可能。 “大将军,机会不是找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 赵寻安捏一粒腌渍黄豆入口,轻笑着说。 冯平波轻思量,了悟点头,感叹说: “若能早十年遇到你便好了,我大乾绝不会颓败成如今这般模样。” “大将军,十年前我才七岁,遇到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帮您夺回西关?” “管他有用没用,怎地也是神童,保不齐挂在枪杆子上一晃鞑子便弃关而退了那?” 大将军酒气上头,用力挥舞着胳膊说,赵寻安垂了满脸黑线,这什么人啊,难怪被其它三位老大人唤作莽夫,果然够莽! 该说的说完,老少二人不再言沉重话语,而是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的胡扯,在这月圆星稀的夜晚,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赵寻安遥望西北举杯敬,面上带着抹淡淡的笑。 西北行可不止西关,武蕴在那处,十八得缘,也在那处! “哈哈哈!” 挥手把鸡子大小酒盅摔的粉碎,赵寻安突然放声大笑。 不知为甚,一想到将要离开诸事绕身的玉京,便觉心胸无比开朗。 已然八分醉的冯平波虽不知缘由,可也随之大笑,但觉无比畅快。 抓起六斤重粗瓷坛子,把浓重白羊酒一口喝干,赵寻安撕开碍事的长衫前摆,脚踩塔顶宝葫芦,放声大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白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被两醉汉沙哑笑声吵醒的师生本待怒,可在听闻赵寻安清亮吟咏后,原本浮躁的心思立时静了下来。 未及多久有人直抵塔顶,拱手说: “山长,大祭酒问,这四言诗可有题?” 赵寻安醉眼朦胧的看,发现来者是半月前刚刚招入的武科教习,曾经交过手的六重天炼气士非图,便揽着他肩膀问: “短歌行,写的如何,可是爽意?” “我粗人一个,写的如何不知,但听着,确实舒爽的紧!” 非图使劲点头,眼中尽是赞叹,虽然踏入仙途时日不短,但于传说里的仙人模样属实模糊。 可今日见了酒后高歌洒脱不羁的赵寻安,非图隐隐升起一个念头,孤高仙家,便应如此风采! “值此良辰美景,正当放荡不羁,大将军,看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脱衣解裤,腹胀的赵寻安一泡老尿哗啦啦的落,酩酊大醉的冯平波哈哈大笑的跟做。 俩醉汉浑然不知,塔底有数百被短歌行引出的师生,正满面震惊的看着二人表演。 非图满脸叹服忍不住鼓掌,山长不愧为大世谪仙,如此豪放,实乃我辈楷模! 第二天天亮,醒酒后知晓自己所为的赵寻安羞红了脸,遇到与己打招呼的师生都不太敢言。 去见大祭酒的半路遇到同样脸红脖子粗的冯平波,两人齐声叹气,昨个晚上,可真是丢了大人! 两人低眉垂眼的步入偏厅,大祭酒正与濮阳言奇、闻人启、农利三人笑谈,见了正眼不看的说: “昨个晚上,可是畅快?” “哈哈,挺畅快,挺畅快。” 冯平波笑着小意的说,赵寻安也是一般轻笑: “饮的有些多,孟浪了,今后注意,一定注意。” 大祭酒猛拍桌子怒斥: “俩不知节制的孬货,一山长一司业,三更半夜塔顶露鸟撒尿,可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自觉?” 俩人身体齐颤,紧忙叉手领罪。 “若那么想显摆,那我便帮上一把,唤全体师生大校场围观,你俩可劲儿表现,如何?” “......” 赵寻安冯平波身子再颤,腰再躬,双手几乎着了地,心里也在懊恼,昨个怎么就发了疯?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节操碎了一地啊! 大祭酒狠批,三位老大人见缝插针的讽,两人那叫一个汗流浃背。 大半个时辰过去,说的累了的几人总算住了嘴,赵寻安冯平波这才松了口气。 也就两人面皮厚,不然将将那些扎人诛心的言语,非得把他们扎的千疮百孔不可。 饮口微凉的茶水,大祭酒慢条斯理的问: “赵山长这诗词本事确实大,一首短歌行怕是又得传世。”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倒也不错,把你俩丑态美化不少,题为甚,可完整?” 听闻带刺言语赵寻安咧嘴,苦笑着说: “题倒是有,乃某日外出郊游所作,唤作望野山瀑布。” 将来自五千年锦绣的七绝换了个名说出,引得大祭酒四人连连点头,农利感叹万千的说: “诗词之道已被赵小子走到了尽头,古今怕是无人可敌,一首撒尿诗都如此瑰丽,天下文人,该如何追赶?” 赵寻安咧嘴,属实不知该如何接言,这算夸赞还是讽刺? 批斗结束,两人总算得了坐下的许可,年岁最小的赵寻安与诸位老大人斟茶,拱手说: “小子明个便要去往西北,学府不担心,有您几位定海神针在,定然走不偏。” “唯一担心的是萍儿那丫头,打小与我从未分开过,还请诸位老大人多多看顾!” 说罢赵寻安起身,叉手行礼。 大祭酒摆摆手让他坐下,笑着说: “你就不该担心萍儿那丫头,四重天的炼气士,谁敢欺负?”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八章 一路向西北 下 “再说人缘,小丫头懂事俊俏,但凡未成家的哪个见了她不是眼里喷火?” “怎么说也是仙途中人,这要是能娶回去,防火防盗传承仙缘一并有了,如此好事谁不想要?” 大祭酒说的逗趣,赵寻安却上了心,若有所思的说: “也是,萍儿这丫头说来也是十五的大姑娘了,若是嫁的早,保不齐都该有娃儿了,也是该想想她的未来了。” 赵寻安这话一说,老大人们齐眨眼,闻人启直截了当的问: “萍儿丫头你不准备收入房里?” 听闻此话赵寻安直接笑了: “老大人您想啥那,我与萍儿自幼一起长大,虽说买卖时挂着奴籍,可于我们家来说,那就是自己的娃子。” “爹娘在时半点杂活不让她干,也就跟着我苦的那些年接手了一应杂物。” “于我来说,萍儿便是亲妹妹,是世上唯一亲人,若把她当了通房丫鬟或者侍妾,那不成了牲口?” “待我二十及冠,一准儿与她消了奴籍,若是出嫁,铁定按嫡女的排面走。” 老大人们恍然大悟的点头,一路看着两人相互扶持的走,平日里也是亲密的紧,本以为赵寻安是当屋里人看。 未曾想小丫头在赵寻安心里,地位竟然如此高! “其实消不消的无所谓,萍儿丫头如今可是仙途中人,俗世里很多规矩不用守,你看哪个炼气士,会是奴婢身?” 农利笑着说,赵寻安轻摇头: “总要与她消了心里才踏实,有份因果在,不好。” 听闻此言农利轻点头,知晓赵寻安在乎小丫头,不想让她有半点委屈。 “大祭酒,诸位老大人,不瞒您几位,小子其实长于卜算,这些时日与大乾朝政占卜时,卦象皆是不佳。” “一次两次尚可言失手,十次八次皆为如此,必然有劫数在。” “尤其这不知何时举行的文科春闱,总觉有不祥在,需得多分重视。” 赵寻安斟酌的说,皇族争龙之事必然会有,前生因之让将将恢复的大乾再受损伤。 虽说因着自己的缘由,如今朝野有了不小变化,可矛盾在、野心在,六王爷谋划数年,文科殿试怕是逃不出当年变故。 原本有凤凰无所谓,横竖能护的官家周全,如今因己之故返回山川秘境,该有的提醒万不能少。 否则因果落下处,便是自己这始作俑者。 “噫吁嚱,怎从未听你说起过,来来来,与某看看手相,还能活多少时日!” 冯平波笑嘻嘻的伸出手,赵寻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树发新芽,荒山绽红花,您的岁数千年黑万年白,保不齐如夫人都得取上七八个!” 一干人等哈哈大笑,浑然不把刚才言语放心上,赵寻安轻叹气,话不能说透,如何发展,只能听天由命。 翌日卯时,天未亮赵寻安便牵着杂花往院门外走,赵萍儿扯着他手,眼圈红红的。 自打记事便在一起,何曾分离过,且还是这般长久的时间。 赵寻安温言抚慰,又与相送的小诺儿和大李小李说: “某不在时多多看顾你们家教习,修行不能落,待某回来时,小诺儿力争入两重天,你俩怎地也得步入仙途。” “如今正逢大变,若不能激流勇进,必会一落千丈!” 小诺儿和大李小李叉手行礼,赵寻安点点头,上马直奔远方而去。 早朝结束,御书房,官家皱眉问: “你们是说,赵寻安去往西北边陲,窥视的,乃是西关?” 尚书省左仆射胡怀民及兵部尚书周成志齐拱手: “正是,大将军前些时日与我俩闲聊时说及,赵山长心有乾坤,所谋属实让人心惊。” “为甚前些时日不说,今个却说?” 官家眉头皱的更高,胡怀民身为如今尚书省实质第一人,只得再拱手,苦笑着说: “之前属实有些不太信,毕竟只一人,如何破天关?” “可昨日大将军在兵部死磨硬泡,硬是与赵山长讨了个中郎将的衔,话里话外让人心惊,怕是真就冲着西关去。” “因那处牵扯天大,我俩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应由陛下定夺。” “赵寻安乃是孙山,至多不过都尉,怎么可能领中郎将的衔级?” 官家高皱眉头,兵部尚书周成志苦笑: “大将军拍着桌子吼,武学上舍山长本就领二品文官衔级,如今又直领整个国子监,与他个最低档次的七品武官,是看不起天下文人还是看不起天下武夫?” “若非临近西关那卫边军最高也只是个将军,大将军都想与赵山长讨个征西将军的衔级了。” “且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朝里文官转武路都要升最少半级,以赵山长如今的地位,真要说起,便与个征西将军的衔级都算小了。” 这是真心话,如今赵寻安声名之大超乎想象。 从国子监流出的赵寻安所著书册震惊天下,文道魁首兵家准圣不是高抬,真就是事实! 若是让这般人物去当个小小不然的营头,天下必然大哗。 之前本就因着国师之事惹非议,若是那样,朝廷的声名,可就真的臭了! 听闻周成志言语,官家头靠椅背闭目养神,胡怀民两人对视,静静的等。 “......因着西关陷落,万里锦绣长城不再是护国之地。” “五十载岁月,西关便如流血不止的伤口,不断削弱我大乾国力,当年强盛却变成如今二流,想来也是心酸。” 睁开眼,官家异常认真地说: “若赵寻安真能夺下西关修复护国大阵,盘活锦绣长城这条巨龙,那便是封狼居胥的不世之功,与他个王爵都不为过。” “传令西北边军,全力配合赵寻安作为,孤便用登基以来攒下的家底,赌赌这国运再起!” “喏!” 胡怀民、周成志叉手行礼,眼神大亮。 虽是文官,但终究都是男儿,家园被异族人当成予求予取的牧场,但凡有血性的,如何能忍? 未及多久兵部传讯法阵便开始运作,花大价钱从山川秘境得来的晶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由密语写就的公函跨过遥远距离,直抵西北! 此时赵寻安正骑着杂花顶着风雪一路向西北,年关将至,天地如棉。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九章 邪修 上 开元二年腊月二十五,赵寻安踏着积雪出了直隶,正式入了西山行省的地界。 因着数天大雪再加临近年关,行了十余里也未见一个人影,若非有不时出现的驿站村子补给,人还好说,杂花马是铁定撑不住的。 “大人,这个时候还在赶路的,实在少见。” 驿卒一边与杂花马修理蹄子,一边好奇的说。 “军令在身,月数时间到西北,还是早些上路的好。” 赵寻安坐在缺了条腿的藤椅上,看着驿卒把烧红的新蹄铁与杂花装上。 此时天还大亮,赵寻安本想赶往下一个驿站,未曾想有个蹄铁脱飞差点崴了马脚,便在这背山的小驿站住下休整,待明日一早再走。 “大人,以后这蹄铁最好两个月数就换一次,杂花神骏马蹄长得快,否则容易伤腿脚。” 驿卒爱惜的摸了摸杂花油光水滑的皮毛,这般好的马儿,真是许久未曾见了。 赵寻安点头,给驿卒一两锭子,让他与杂花喂些上好的豆料,再打三十个鸡蛋,这待遇听得驿卒直咧嘴。 难怪马儿神骏,就这伙食,便人都比不上! 走了几天驿道赵寻安也有些乏了,见时间尚早便往山上行,在玉京时无处施展,如今遇见山野,正好操练操练寻珍录。 踏着薄雪上山,一路运转功法放出神识探查着走,未及多久便在人迹罕见处寻到颗二三十龄的山参。 有了收获,原本只是散心的赵寻安立时来了兴趣,沿着凋零的林子渐行渐远,待天色变得暗淡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的有些过于远了。 不过看着手中收成也是高兴,上年份的药材最少找了七八样,原本一重的功法更进层楼,神识探索范围已达方圆二十丈,倒是意料之外的喜。 赵寻安见天色黑了本待回返,神识却又感知到灵药气息,且气息十分强烈,说不得便是株罕见珍品,便顶着枯败荆棘走。 十余丈后钻出荆棘丛,看着前方空地上的屋子,赵寻安皱起了眉头,神识指向,灵药所在正是有些破烂的茅屋。 赵寻安跬步上前轻敲屋门,许久没人回答便准备走。 看外边挂着的皮毛,应是猎户的居所,常在山中走采到些上好的药材也是正常。 “救、救命......” 屋里突然传出微弱的呼救声,赵寻安心神禁不住跳,一把拧碎铜锁推开木门,怪异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茅屋空间极小,一个火炕占了大半,炕上躺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年岁双十左右,见到赵寻安忍不住呜呜的哭。 “姑娘,你......” 赵寻安不知该如何言语,眼前诡异景象属实让他觉得心惊。 女子双手双脚被铁钉钉在炕上,赤裸的身体长出密密麻麻乳白菌菇,尤其腹部那一颗,高两尺面盆大小,香气便是由它发散。 而寻珍录所指,正是那颗巨大的诡异菌菇! “救我。” 女子抽泣的说,赵寻安上前探查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女子后背生出无数粗细不一的菌丝,深深扎入炕面,能清晰看到血液流动,实在不知该如何救治。 “道祖在上,未曾想这天寒地冻的时节,竟会有人送上门来!” 屋外传来有些惊喜的叫声,赵寻安深吸口气大步向外走去,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想也知道,来者九成是始作俑者! 出声的是一身穿臃肿棉袍的老道,见腰悬长刀身上只穿单薄短打的赵寻安走出,原本脸上的笑容立时消散。 如此寒冷的天气只穿单衣,脸上却无半点青白,来者必然是内力深厚之辈。 且如今男子多喜配剑,挎刀的除了悍徒便是军旅中人,不管哪个都不是好与的。 “哈哈哈,大郎君光临寒舍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老道讨好的笑,握着手中青锋后退着走,面若寒霜的赵寻安气势如虹,让他心肝止不住的跳。 “屋里那女子与菌菇,什么情况?” 赵寻安抽出天晷慢慢走,沉声问。 “哈哈哈,那可是好东西,上品的阴灵菇,食用可益寿延年,贫道费了好大心思才培育的这般大。” “当然,这般灵药归属当看天意,大郎君与之有缘,贫道甘愿双手奉上!” 老道笑呵呵的说,眼光却不时扫向乌黑天晷,灵觉超群的他能感知到天晷内蕴,如同大日般炽烈,却又隐隐有些说不出的邪。 更有血气孤魂萦绕之上,采生的数量绝不会少。 能持此刀者必然不凡,眼前之人,九成九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你将将所言送上门,甚意思?” 赵寻安脚步略快,老道退的也更加快了两分: “不敢瞒大郎君,一小小女子供养不出这般大小的阴灵菇,每过十天半月总要与炕下塞点养料才好。” 说罢老道猛然转身,拔腿飞掠向远处。 “嘭!” 两息不到赵寻安便赶到了老道前方,一个大摔碑将他拍了回去。 “大郎君,贫道一直以礼相待,又未阻您的路,为何这般对待?” “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培养大半年的阴灵菇都送与您了,还要怎地?” 老道抹去嘴角血渍,举起手中三尺青锋,带着些许怨气的说。 “那女子什么来历?” 赵寻安反问,老道咧嘴: “山下随意抓来的女子,乃是罕见的阴属灵根,不然也培育不出这般好的灵药,贫道知无不言,大郎君可能放我离去?” “如何救治?” 赵寻安沉声问,老道闻言一愣,有些结巴的说: “做、做了苗圃便如煮熟的肉,怎么可能再活?” 深叹气,赵寻安便知八成就是这么个结果。 毕竟寻珍录与医道术法涉猎不少,将将碰触女子时已经有些了然,活生生性命自己却无从拯救,心中属实憋闷的紧。 “你出身,可是左道邪修?” 收拾心情,赵寻安大步行,天晷斜带。 老道脸色大变转身狂奔,灵觉感知赵寻安与己已然起了杀心,嘴里有些急的说: “看大郎君手中刀便知是同路人,好处已经与你,为何还要取我性命?!” “左道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身影拉长瞬间及身,天晷刀锋从后心窝一掼到底,伴随啧啧的吸吮声,满脸惊容的老道,不到五息便化作干尸滑落在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章 邪修 下 看着滑落在地的干尸,赵寻安依旧觉得碍眼,这种把人不当人看的腌臜物,便是死了也觉恶心! “火德星君令,业火焚身!” 一指点落,干枯骸骨燃起熊熊烈火,刻钟后,只余数块布满裂痕的灰白枯骨。 赵寻安轻摇头,火德星君敕令所引火灵还是太过虚弱,如果这次西北行能顺利取到十八得缘,必会成为自己杀手锏! 抬手一个大摔碑盖下,枯骨立时化作飞灰消散,赵寻安转身走,一点灰粉落入身后,很快消失不见。 心神骤然一紧,赵寻安转身四下打量,却并未发现有甚不对,左手掐指推算也是正常,便继续走向木屋,只当是自己太过敏感。 就在灰粉融入赵寻安体内的刹那,位于地火沸腾的熔岩大殿正中央的巨大石雕,轰然碎裂坠入熔岩池,炽热的熔岩喷射着熊熊烈火溅向四面八方。 一身穿古怪桃红长衫的老者皱眉,有些惊奇的说: “了不得,道祖真脉竟然绝了户,看来那个窝囊废,被人杀了!” 周边众人齐齐望向沸腾的熔岩池,没过多久便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老者嫌弃的看着众人,忍不住嘀咕: “难怪被正道看不起,遇事只会慌乱,半点主意拿不出。” 说罢来到熔岩池,一道法令打入,然后便跽坐一旁,静待变化。 刻钟后,已然沉寂的熔岩池再次变得沸腾,一黑甲遮体之人徐徐浮出,原本大声议论的左道众人立时禁了声,纷纷趴伏在地,大声呼喊: “恭迎牧首莅临!” 声音整齐动作划一,看的桃红老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彼其娘之,整日家就会拍马屁,一群谄媚小人,难怪被正道看不起!” “融树,你也是左道中人,如此说自家道友,可好?” 左道牧首澹台无度踏着沸腾熔岩上岸,作为左道执事熔岩大殿殿主的融树立马殷勤上前,先帮其拂去肩头赤红熔岩,后用双手托起黑甲遮蔽的右臂,恭敬前行。 这般姿态像极了俗世宫里宦官,便是心思阴沉的澹台无度都有些受用不住,挥手让众人起身,颇有些无奈的说: “......你这举动,与诸位道友有何区别?” “那怎能一样!” 融树俯身用袖子扫净座上浮尘,恭敬地托着澹台无度手臂坐下,语气认真的说: “他们是媚上,我是忠心,看似举动不差,实则天差地远,半分不同!” “融树啊融树,你怎地也是元婴老祖,行事能不能不要这般不羁?” 澹台无度叹气,虽然融树万分恭敬的唱了个肥诺,但他知晓,这老小子根本没入心。 “把我唤出来所为何事?” “牧首,您将将从池子里出来,便没发现有甚不对?” 融树伸手指指前方,澹台无度抬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祖的雕塑,怎么没了?! 听完身为熔岩大殿殿主、左道执事的融树叙述,澹台无度轻点头,沉声说: “老道虽不出息,可终究是道祖唯一传承,岂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 “与所有左道邪修颁布悬赏,擒拿杀害老道之人。” “活捉一千红灵,取魄一千黄灵,若只是尸首,一千白灵。” 说罢探手从残存的道祖石雕捉了一缕因果交于融树,起身再次走入熔岩池,身体徐徐沉入炽热熔岩。 “正是修行要紧之时,没有要事莫打搅我!” “牧首,您这价格是不是有些低,左右也是道祖传人呐?” 融树大声说,澹台无度已经沉没,有沉闷声音从熔岩里传出: “便是传人也只值这个价钱,一个筑基都筑不成的窝囊废,再多就是浪费!” 赵寻安不知,因着今日之事,以后会与自己惹来多少麻烦。 不过,即便知晓他也不会手软,若是放过这般邪修,天理何在? 修真便是修出真我,若只知妥协,那还修个屁的修,道心早便四分五裂! 略有些迟疑的推开屋门,天色已黑,但女子带着期盼的眼神依旧清晰,赵寻安张了数次嘴,却实在不知如何说。 见他举动,泪水再次于女子眼角滑落,期盼眼神化作彻底绝望。 “呜呜,我从未做过错事,昊天为何这般惩罚我?” 嘤嘤哭声听的赵寻安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仿佛又到那日,萍儿丫头在眼前消散。 “......对不起,某无能为力。” 赵寻安声音有些沙哑的说: “不过害你那个妖道已经被某斩杀,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罢,赵寻安使劲咬了咬牙,抽出天晷沉声说: “这般痛苦莫若死,我可帮你再入轮回,期盼来世,你的人生美满幸福。” 见赵寻安握刀逼近,女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不想死,侠士,你救不得别人也救不得?” “就不能与我找个大夫看看,非要杀了我才好?” 听闻女子言语赵寻安忍不住咧嘴,这话说的,貌似,有些道理。 把将将采摘的人参喂给女子吊气,赵寻安转身大步冲向山下。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寻安不信佛不信道只信昊天,也不在乎功德,只想让那活生生的性命,得以延续。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们正要上山找你呐!” 刚到驿站,赵寻安便与举着火把的驿丞等人相遇,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一说,驿丞立时拱手道谢: “未曾想这惊动省府的失踪案,竟是左道邪修作为!” “您且歇着,后边的事情下官运作便是!” 见驿丞揽下后事赵寻安心思稍安,自己人生地不熟,行事绝对比不上这些地头蛇。 “我带的有饼,这便回山等着,定要找个好大夫,诊费我出!” “您放心,且等着便是!” 赵寻安寻了个大大的毯子扭头上了山,驿丞动作也是快,翌日大早一大帮人便寻到了茅屋。 除了驿丞和两位大夫,还有十余位县衙的捕快,以及两位道宫的道士,就连善使小刀的仵作都来了一位,配置的属实周全。 大夫捕快道宫道士还有仵作轮番进,赵寻安插不上手,只能与驿丞站在一旁看他们忙碌。 “赵大人行事实在有条理,若非老参吊命,我等定不敢如此出手。”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忙碌,满手是血的仵作走了出来,未及多久,女子也被裹着毯子抬了出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一章 怒 上 虽无法起身,但女子依然真诚感谢,最后还语重心长的说: “大人勇猛无比,不愧是护国守疆的大乾好男儿,只是以后别光顾着动刀,有些事情交与别人做,反倒更好。” 这话说的赵寻安尴尬不已,捕快们也是笑,不过还是把事情经过询问清楚并造册,随后便拆了茅屋火炕。 从炕坑里抬出十余具焦黑骸骨,显然都做了养料。 赵寻安询问救助手段,仵作笑着说: “也算不得难,两位道长施法破邪,把那些古怪蘑菇里的灵气归还躯体。” “大夫们行针喂药强身心,我只管切除缝合便是,虽说大姑娘满身疤不好看,终究能活命不是?” 赵寻安与他及众人高高竖了个大拇哥,五千年锦绣有云,术业有专精,这话说的半点不差! 因着女子之事又耽搁了一天,晚饭时县令特意设宴款待,期间赵寻安知晓了女子的出身。 乃是知府之女,还是行省小有名气的才女,并在当地女院做教习,难怪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却是教书育人的女先生。 自打知府之女外出被劫,大半年里附近几个县连续有人失踪,衙门发了疯般查找却没有半点头绪。 若不是赵寻安无意间发现,恐怕还是悬而未决的案子。 县令的一番话语倒是引起赵寻安些许想法,便沉声说: “陆大人,茅屋尸骸不过十余,失踪之人却是数十,某有个猜测,你说老道所种阴灵菇,会不会不止一处?” 县令及作陪的县丞主簿齐愣,赵寻安接着说道: “某与那老道相逢时,应是刚从他处过来,茅屋里又无可寝之处,保不齐便是过来探查情况。” “说不得山林间老道布置了不止一个培育的茅屋,确需认真在山上搜寻才是!” 因赵寻安一言,县衙又忙碌起来,当天晚上便有消息传到驿站,沿山脊行五里又发现一个茅屋,也是同等模样。 后续,怕是还会不断有发现。 只不过那与赵寻安已经没有关系,翌日大早天刚蒙蒙亮,杂花马便出了院子,沿驿道一路远去。 之后数日天气晴朗,虽有些冻,但不影响赶路。 驿道行人稀少,杂花马倒是能够放开跑,不到两天便行入沙河行省,待到年三十酉时,赵寻安已然来到陇原行省出西北的最后一道关卡,故人关。 即将辞旧迎新,作为军镇的故人关人来人往,处处挂着桃符红对,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赵寻安买了支糖葫芦边吃边看,路上行人至少小半是府兵乡勇,余下之人大多也是军人家属。 自打西关失守,故人关便成了抵御草原人东来的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只是看着高不过两丈的城墙,赵寻安忍不住叹气。 与西关十五丈高的巍峨城墙,属实不能比。 在驿站独自一人吃了顿饺子,倒是有些前生赵萍儿死后的感觉,孤独、寂寞。 那些年已然习惯,可自打重生,这还是第一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凉。 “先人诚不欺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一口闷下微苦老酒,赵寻安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穿上重金购买的陨铁冷锻瘊子甲,赵寻安骑着杂花行出故人关,立时有沙尘扑面而来。 一道关卡把世界二分,关内生意盎然,便是大雪寒冬也遮不住微微的绿。 关外则是另一片天地,极目之处皆是灰黄,风刮过,卷起大片沙尘。 取赵萍儿备的丝巾绕面,赵寻安拍拍杂花,踏着广阔无垠荒漠一路向北。 五十年风霜,原本直通西关的驿道早已不见,赵寻安目标也并非西北边陲,而是略微往西南的一座山脉,名唤红土岭。 之所以来西北行省,原因之一便是它,十八得缘之一的六丁神火,便在那里! 前生昆仑大秘境刚开未久,中土大千法则变化还未完全,炼器宗掌门便与一干门内精英顶着劫雷冲入中土大千,直奔红土岭。 一行人拼着境界受损道基开裂,硬是从红土岭一处险境取得六丁神火,自那以后炼器宗宗门大盛,十数年后便连昆仑大秘境都有人寻来,为的就是求一柄神兵。 作为开天辟地生而有的天火,六丁神火传说存于仙家太清祖师八卦炉中,乃是炼体炼器炼神的绝顶神火。 炼器宗不仅因之宗门大盛,便元婴境界的掌门也在十余载后入境分神,门内诸多修真因之境界大进。 可谓因之一己,盘活了整个炼器宗! 若非不知具体位置所在,当年写定三重六轻十八得缘时,怎地也得列入轻重。 自踏入一望无垠的荒漠后,杂花马天性得以解脱,嘶鸣着狂奔,烈风卷着砂石打在身上砰砰作响,赵寻安不恼,却觉爽意无比。 相比重重叠叠的城市天际,广阔无垠的大地,才是男儿驰骋天地! 傍晚时分一人一马在一处枯黄的沙棘丛前休息,赵寻安取棉帕帮杂花擦汗,估摸一个白日已行千里,心中也是感慨。 当年五两锭子买的连车带马,谁能想到,竟是世间罕见的千里驹。 乏了累了,吃过掺了鸡蛋的豆料,杂花如人一般侧倒歇息,赵寻安就着篝火烤饼,一边烤一边慢悠悠的说: “莫在那里遮遮掩掩,一个多时辰了,想要作甚直说。” 刚到沙棘丛赵寻安便发现有人匐在一处凹地,看着自己忙碌却未有半点动作。 不是死人,远超常人的耳朵能清晰听到略微有些急促的心跳。 原本赵寻安不想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谁知是个甚? 岂料火燎大饼香味四溢,那躲了一个多时辰也未曾动的家伙开始大口吞咽口水,便声音大的,就连杂花都忍不住抬头看。 赵寻安话语出口,吞咽口水的声音立时停滞,不过仅仅五息不到又开始响,且更加急促。 见此情景赵寻安忍不住摇头,取一枚石卵挥手砸去,便听哎呀痛呼,一妖娆身影爬起冲了过来,夺过枯枝上的大饼疯狂撕咬。 “呜,呜~~!” 大饼烤的喷香但异常的干,女子只嚼两口便翻了白眼,赵寻安捏住下巴拿水囊一通灌,总算把她救了过来。 刚回过神,女子便又捧着大饼用力撕咬,显见饿了许久。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二章 怒 下 “慢点吃,饿得久了不能吃太多太快。” 赵寻安把皮囊递与女子,顺便与她一块生了盐花的腌菜。 女子接过大口的吃,一边吃一边流泪,赵寻安轻摇头,看她身上左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便知,定然遭了不少罪。 大饼腌菜很快吃干净,女子舔去指缝里的渣子,冲赵寻安感激一笑,随后两眼一翻倒在篝火旁昏睡过去。 “......也是个可怜人。” 赵寻安见到了女子脖颈处的烙印,那是草原人为自家牲口打的标识,若是出现在人身上,便说明这个人,乃是牲畜一般的奴隶。 取毯子与女子盖好,赵寻安躺倒,看着透亮如同湛蓝宝石的苍穹静思。 腹地空气比起荒漠好了太多,沙尘几乎不见,可夜观星空,却无有这般璀璨。 想来,应是灯火太多,人间气息盖过天,比不得这方净土,天如被,地似床。 近辰时下了霜,有风呜呜的响,虽然席地而眠,心身憔悴的女子却睡了一通许久未有的好觉。 之所以醒来,也是被浓香的粮食味道吸引。 “醒了就过来吃些,我放了点冻干的苦茎,与你伤口有好处。” 赵寻安用木棍不断搅合熬开的炒米防止黏锅,女子抿嘴,慢慢靠了过来。 “谢大人活命之恩。” 双膝跪地,女子趴伏在地行稽首大礼,赵寻安皱眉扫了一眼,沉声说: “莫跪,某不喜。” 女子闻言紧忙起身,透过无法遮体的破烂布裙,可以看到修长大腿,赵寻安见了摇头,舀一碗米粥递过: “想吃自己舀,别太饱,八分即可。” 女子道谢,接过碗小口吃了起来,赵寻安也盛了一碗,边吃边问: “从草原人那边逃出来的?” “嗯。” “可有归处?” “......没有,爹娘阿哥三年前全被草原人杀了,只余我一个。” 轻摇头,女子继续喝粥,语气平淡至极,不含半点悲哀波澜。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自己要去红土岭不便带人,可若把她扔在这里,又有些于心不忍,倒是有些麻烦了。 “此处距离草原人掌控之地怕是得有数百里,你一女子,怎么跑到这里的?” 赵寻安再问,女子又是摇头: “大人看来不是西北人,自打前些年三国伐乾后,除几座重要军镇附近,整个西北行省已然成了草原人的驰骋之地。” “我等黎民百姓便是他们予求予取的渔获,故人关外,尽是敌国!” 说到这里,女子的声音终究起了些许波澜,赵寻安用力抿了抿嘴,未曾想西北形势比知晓还要严重。 心中想要夺取西关的念头,却是更加深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马兰。” “听言语应是读过书的,不像你所说,出身黎民百姓。” 赵寻安沉声问,西北行省荒芜苦寒,普通人家的女子多数大字不识,如眼前女子般谈吐的,怕是少之又少。 “......我家爹爹生前乃是西北行省库米什县县令,所以自幼比别的女娃多学了些书卷上的知识。” 女子慢慢垂下了头,声音有些颤的说: “但有甚用?” “不过是草原主子手里一只有些特色的牲口,用来招待贵客淫乐时,能得意洋洋自傲几句的,听话母狗!” “嘭!” 赵寻安持碗的右手骤然握紧,铜碗被捏的稀烂,米汤撒了一地。 心中怒火冲天起,赵寻安起身甩掉手上汤水,但觉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痛。 虽说早便知晓落入草原人手里必然痛苦不堪,可那都是纸面上的东西,哪有女子所说这般凄厉? 过了许久赵寻安心情才得以平复,看着女子沉声说: “某要去西北大营任职,不过先要去趟红土岭,马兰,你可愿与某同行?” 女子眼中先是浮起一丝喜,紧接又变得暗淡,轻摇头说: “不敢瞒大人,草原人诸多部落在寻我,若是和大人在一起,怕是会与大人惹来杀身之祸。” “你做了何事?” 赵寻安有些好奇的问,女子轻咬嘴唇,苦笑着说: “夜寝时,杀了主人吩咐好生招待的王庭库尔敦卫将军之子。” 女子说的平静,赵寻安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五十年前第一个从西关冲入西北行省的,便是草原王庭库尔敦卫。 近十万铁骑摧枯拉朽般横扫西北行省后,仅用三天便攻克故人关,直入大乾腹地。 在那场浩劫里,与大乾伤害最大的,就是这个库尔敦卫! 大乾近些年来边关摩擦的主要对手,除了镇守西关的王庭镇军便是它,多少西北边军将士因之埋骨荒漠。 作为草原王庭最精锐的八大卫之一,库尔敦卫在大乾的名头,怕是比自家十六卫府都要响亮! “说实在,你的胆子属实不小。” 赵寻安带着些许赞叹的说,身为女奴却刺杀了如此贵客,若是被抓,剥皮割肉都算轻的! “不过是被逼的。” 马兰摇头,轻声说: “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宠溺,我自幼胆小,若非将军之子喜虐杀侍寝女奴,我也不敢如此。” “眼睁睁看着共苦姐妹被其开膛饮血,除了一搏,哪里还有去处。” 赵寻安点头,笑着抽出天晷,指指趴伏在荆棘丛边的杂花说: “且躲到马儿身后,那些草原鞑子,来了。” 马兰神情立时一紧,侧耳倾听,果然有马蹄声渐近! 刚要言语赵寻安便与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转身,大步迎向风尘里冲来的马队。 “是被甲的大乾边军精锐,放箭干掉他!” 马队头人视力极佳,见赵寻安身穿灰黑瘊子甲,立刻把他当成了落单的边军精锐游哨,话音未落便先行张弓急射。 其它鞑子反应也是极快,纷纷张弓急射,数十雕翎立时笼罩赵寻安。 马兰见了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草原人最厉害的便是弓箭,如此多的雕翎落下,这位不知名的大乾军官,必死无疑! “散!” 赵寻安拖刀疾驰,一声大吼平地起风暴,真气扫过数十临身硬杆雕翎立时碎成屑! 右脚踏地高高跃起,漆黑天晷绽放刺眼金芒。 “斩!” 刀锋落如大日陨,一掼到底,打头鞑子连人带马被劈的粉碎! 光芒轰然爆裂,地面被炸出一数丈方圆大洞,碎石砂砾若箭矢横扫八方,草原鞑子痛苦哀嚎纷纷落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三章 红土岭 上 “杀!” 赵寻安于沙尘中穿梭,速度快如闪电。 手持弯刀的草原鞑子豁命相对却无半点用处,漆黑刀锋如妖蟒盘旋,于不可能处掠过,一具具干尸轰然倒地。 “快跑,这是妖物幻化的人形!” 有鞑子被杀阵诡异景象吓破胆,转身疯狂逃窜,却被后发先至的赵寻安一刀穿心,啧啧声里很快化作干尸倒地。 “某让你们,离开了吗?” 从干尸里徐徐抽出天晷,赵寻安轻笑着说,残余鞑子皆是满脸的汗身子止不住的抖。 妖物竟然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便敢食人血肉,就不怕昊天降下劫难?! “四散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一身形异常高大的鞑子大声吼,众人仓惶逃窜,他却逆流而上,挥刀直落赵寻安脖颈! “嘭!” 狠辣侧踹后发先至落在胸口,高大鞑子立时倒飞三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看着四散而逃的草原鞑子,赵寻安轻摇头,凝神并指与虚空处轻点: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令出,白芒以指尖为心绽放,正在狂奔的鞑子立时被石皮包裹,变作石人轰然倒地。 见此情景赵寻安轻颔首,仙神大敕令果然了得,尤其对上凡尘中人,威力大的超乎想象。 难怪五千年前人皇豁命也要断天路,自己区区一个炼气士便能轻松抹杀近乎半都人马,若是山川秘境里那些分神大能,怕是一掌便能拍杀整座城镇之人! 走到一石人前,赵寻安把刀尖对准心口插了进去,血水立时涌出,未等落地便被天晷吸食干净。 失去生命支撑的石人立时化作浮尘散落一地,高大鞑子痛哭不止,眼见同族毙命尸骸无存,属实让他肝肠寸断。 赵寻安跬步走,在高大鞑子身前驻足,俯视着说: “看到自己族人被杀,感觉如何?” “妖怪你莫嚣张,作下如此恶事,终有一天,昊天会让你坠入无间地狱!” “某杀人便是恶,你们草原人随意虐杀我大乾子民,便不是恶了?” 赵寻安蹲下身,直盯高大鞑子的眼睛,想要看出他真实想法。 未曾想高大鞑子眼中没有半点疑惑迷茫,语气异常坚定的说: “弱肉强食本就是昊天订立的法则,强便是至善,弱便是至恶,至善惩戒至恶,无论怎样都是对!” “....哈哈,哈哈哈哈!” 赵寻安放声大笑,直接笑出泪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彼其娘之,那某比你强,岂不就是至善,而你,不就是至恶?” “大乾宗师炼气士无数,那他们不就是至善,你这小小武夫,不就是至恶?” 赵寻安笑着问,鞑子眼中略有茫然,不过很快再次变成坚定: “大萨满说过,我们草原人即便再弱小也是至善,你们中原人便是再强大,也是至恶!” 收敛笑容,赵寻安看着满脸坚定的鞑子轻摇头,与他嘴里塞了颗伤药,沉声说: “草原人已经腐朽,再不是传说里文明古国的继承者,某不杀你,走吧。” 鞑子费劲爬起,有些惊奇的说: “你不杀我还让我走,这是为甚?” “因为你舍身为己。” 赵寻安再笑,话语却是渐冷: “去吧,祈求昊天不要让某再遇到你,好运,不会永远落在一人身上!” 高大鞑子抿抿嘴,捡起弯刀狂奔离去。 “......大人,您是人,还是妖物?” 马兰近前,有些困惑的问。 赵寻安收起天晷,笑着说: “只要心存善念,有锄强扶弱之心,以天地浩然为本,是人是妖,有何区别?” 马兰略作思量认真点头: “大人说的对,这世道,人有时,怕是比妖魔更恐怖!” 赵寻安再笑,马兰眼界终究窄了些,对所谓妖魔多是臆想,若接触过小诺儿便知,所谓人妖之别,实在可笑。 毕竟传说里人类的祖先,亦并非人类! 收敛笑,赵寻安正颜说: “马兰,你也看到某的手段,应知某不是常人,再问汝一次,可愿于某同行?” 事不过三,第一次须得斟酌,若是第二次马兰还是不愿,那便说明命该如此。 马兰看了看赵寻安,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眼前男子乃是自己生命里的贵人,若是再拒,迎接自己的,怕是无边劫难! 将破烂棉裙略作整理,马兰跪伏在地再行大礼,认真说: “奴婢马兰今生跟定主人,至死不渝!” 赵寻安叹气,伸手将马兰扶起,知晓其为甚自称奴婢。 如赵萍儿般有文书的奴籍,只要主人家在官府消了文书便是子民。 可如马兰这般脖颈被打上烙印的,却永世不得翻身,这是整个中土大千所有国度遵循的礼法。 来处乃是祖庭,听闻还是人皇当年订立,至于缘由,却是不知。 唯一活着的鞑子步行跑了,留下伤马十余骑,倒是方便了赵寻安。 人有罪马无辜,赵寻安把那日寻出的上好药材与马儿喂下,选三匹伤势轻的做备,准备一气赶到红土岭。 毕竟赶赴西北边军有时限,红土岭又不知状况如何,能早莫晚。 马兰本想从干尸身上扒身衣服穿,却被赵寻安阻止: “膻腥之辈的衣物莫穿,寻个有水源的地界洗去这些年的晦气,穿某的衣衫便可。” “虽不合身,终究是我大乾风气!” 马兰点头,上马随赵寻安一路远去。 未多久寻到一条结冰的小河,赵寻安升起篝火铁锅烧水,留下一套黑色短打起身远去。 一个时辰后回来,马兰已洗漱干净换好衣服,赵寻安见了轻摇头,古人云红颜自古多薄命,果然有其道理。 长得这般出众,难怪会被鞑子送与贵客侍寝。 “主人,能否告知您的姓氏出身,有人问起奴婢也好作答。” 收拾好行囊再次上路,顶着风大声问,赵寻安笑着说: “姓赵名寻安,从玉京来,乃是西北边军阴山卫,正在赴任的新任中郎将!” 看着策马奔驰的赵寻安,马兰好看的杏眼瞪得溜圆,嘴巴下意识大张。 中郎将可是一卫副官,身为官宦人家出身的马兰知晓其中意味,只是一位正四品的将领不带任何护卫孤身横穿西北,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之前赵寻安的表现,马兰心中有所了悟。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四章 红土岭 下 那般天人手段,这天下,又有何处去不得? 天高地远,结了冻的地面坚硬无比,马儿驰骋起来毫不费力,两人四马短短时间便跑出数十里。 在即将跨越一条冰封大河时,赵寻安却驻了足对马兰说: “且歇歇,否则他们就追丢了。” 马兰一开始不明白,可当看到远处隐隐的马群身影立时明白,赵寻安等的,竟然是草原人! 见马兰满脸震惊,赵寻安笑着说: “放那鞑子回去,可不只因着赏识。” “你在这里等,某去去就来。” 说罢赵寻安抽出天晷,御马疾驰而去。 看着迅速变小的身影,马兰心中更惊,原来放那鞑子回去,就是为了引来更多追兵! “就是他?” 身穿红绿神袍的萨满,指着疾驰而来的赵寻安问,高大鞑子用力点头: “就是他,大师小心,他会妖术,凶得很!” “哼,昊天垂目之下,妖术怎能与天地正法抗衡,看某收了他!” 说罢萨满于起伏马背高高举起手中绘满符箓的长矛,大声喊: “天雷破!” 一道刺眼金芒从矛尖升起直刺苍穹,原本稀疏的云层迅速聚集,只数息时间天色就变得昏暗,随后便听轰的一声巨响,耀眼雷龙直落千丈,狠狠劈向赵寻安! “荡魔天尊,大解厄!” 赵寻安左手在空中急画符,紧接一指点落,眼见及身的雷龙嘭的一声爆开,化作清风吹拂大地。 坚硬无比的地面瞬间破裂,葱郁草木伸展着枝丫窜出,却又在凛冽寒风中迅速枯萎。 “......连天地正法都能破掉,这妖人,果然妖的很!” 身穿红绿神袍的萨满脸面变了色,毕竟只是个未曾褪凡的术师,将将借助法矛落下的那一击用了十成的功力,却被轻松破掉,心里立时慌乱起来。 近百草原汉子挥舞着弯刀长矛冲锋,可萨满却压住了马速,不多时便从领头位置落到了队尾,心中不好的念头越来越大。 一指便能驱散雷霆正法,难不成这所谓的妖人,其实是个踏入仙途的修真?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相距不及十丈,赵寻安再次并指朝虚空一点,白色光芒落处立时放倒十余骑,人马在惊恐呼喊里化作灰白石雕。 余下草原汉子瞬息及身,已经来不及施展法术,赵寻安腕翻转哧哧两刀斩出,丈余长刀芒立刻清空身前,紧接便撞入潮水般涌来的马群里! 这便是骑兵作战的特点,速度极快,潮水般连绵不断,便是赵寻安一时都有些手忙脚乱。 虽说三世为人,可还是第一次与这般多的骑兵对战,手中天晷虽利,马战时终究短了,比不得枪矛长处。 十几息里身上接连被长矛戳了七八下后,赵寻安彻底怒了,虽说戳不破陨铁瘊子甲,借助马力的刀锋与他也如蚊子叮咬,可不伤人却恶心人! “斩!” 十股真气从丹田涌出,过奇经八脉入天晷,原本漆黑刀身瞬间化作数丈长光刀,赵寻安放声大吼,左右两个圆几乎同时斩出。 便听噗噗声接踵响起,数十道血水喷泉般涌出,近三十人马碎裂坠地! “杀!” 即便族人被天晷斩成碎块满天飞,可余下草原汉子半点不怵,挥舞着兵刃豁命厮杀! 我等皆为昊天子民,有萨满大师护体,便是死了也能荣归仙境,何惧之有? 这是草原汉子们的心声,却不知,他们心中地位崇高的萨满大师已经调转马头,在高大鞑子惊愕的目光里逃向远处。 “火德星君敕,业火焚身!” 一刀斩断刺向自己的长矛,赵寻安再次一指点落,周围十数骑立时燃起烈火。 赵寻安从马背腾身而起与众骑间跳跃飞驰,手中刀锋连斩,一条条性命不断陨落。 “......难怪炼气士少有参加大阵战,原来如此。” 看着升腾着热气的血红大地,赵寻安重重吐了口胸中浊气。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四重天的炼气士,不过与一都凡俗交战,却打得如此艰难,便脸颊都被划了一刀! 若非陨铁冷锻瘊子甲保护得好,便是重伤也有可能。 细思量,应该还是与人皇订立法则有关。 万千人里出不了一个炼气士,但数百军士便可屠,两相抵,没有一方独大,这才有了数千年的稳。 “看着族人接连死去,感觉如何?” 腕翻转舞刀花,赵寻安收起天晷轻笑着问,高大鞑子面色惨白的看着他,声音颤抖的说: “你、你是故意让我把族人引来?” 听闻此言赵寻安有点惊奇,笑着说: “看你长得有些莽,未曾想心思倒是缜密,却不知看到信任的萨满抛下你等逃跑,是何感受?” 高大鞑子沉默不语,面色不断变幻,赵寻安轻笑,骑杂花马离去。 “走,可以过河了。” 来到河边,赵寻安笑着说,满眼叹服的马兰轻点头,两人四马踏着坚实冰面走向西岸。 开元三年一月五日,与荒漠狂奔数日后,前方突有浓重雾气出现,马兰感到惊奇。 荒漠水源少且寒冷,本不应该出现这般景象,毕竟有雾气出现,便说明周边有大量水源在,且温度绝对不低。 赵寻安见了却是心喜,与传说中一般,红土岭被浓重雾圈包裹,里外便是两重天! 一个时辰后,雾气变淡,一条赤红色的蜿蜒山脉显现,一眼望去见首不见尾。 “主人,这是哪里,温度怎么这么高?” 马兰抹去脸颊滑落的汗水惊奇地问,赵寻安笑着说: “看山岭的颜色便应知晓,这就是红土岭。” “传说红土岭乃仙家太清祖师八卦炉剥落坠下的一块炉砖,蕴有开天辟地生而有的天火,温度自然高于他处。” 马儿闻到了前方清新的草香,不用两人催便放蹄狂奔,很快来到草木旺盛的山脚,长满果子的树木看的许久未吃菜果的马兰眼热。 赵寻安与马兰交待妥当,背着行囊往山上走,寻珍录的法诀已然打开,即便找不到六丁神火,能寻到些灵药也是好的。 毕竟是仙界陨落,保不齐便会有仙草之类残留。 沿着山脊一路向上,赵寻安即便穿着厚厚的靴子也能感觉到地下的温度,心里对有无仙草更增了几分信心。 能在这般高温下生长的药材,绝不简单!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五章 得缘六丁 上 果如赵寻安所料,上山不及半个时辰,便已采摘到不少上年份的灵药。 不但在隐蔽处寻到百年左右的老山参,一路所遇青黛、繁缕、及己等药材更是大片的长,倒是让赵寻安觉得有些怪。 看起不像天然丛生,倒有些药田的感觉,且脚下石路虽然狭窄,可过于平坦,隐隐能看到修整过的样子。 赵寻安正在疑惑,却见侧旁林子一阵晃动,几个背着药篓手拿小锄的采药人走了出来。 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人见到赵寻安也是一惊,世代相传人迹罕见的灵山,突然出现一身穿铁甲腰悬长刀的武人,任谁见了心里都会颤上两颤。 两方对视许久未曾言语,赵寻安略作思量拱手说: “诸位好,未曾想这般偏远之地,也有植药人。” 几位药农互相看看,年长者拱手说: “倒也算不得太过偏远,我等药农数代于此生息,红土岭所产药材在大乾西凉边镇也是小有名气的。” “只是红土岭外有雾圈,若非知晓通道几不可入,如大郎君这般外来者,还真是第一次见。” 听闻几位药农之言,赵寻安忍不住挑眉,这事前生传说里真就没有,不过倒是多了个寻访的路径。 “诸位贤良可知红土岭何处有地火,或者终年高温不散之地?” 既然是红土岭的坐地户,自当对此地熟悉,六丁神火炽热无比,所在必然有异。 “大郎君,整座红土岭地下都有热泉,高温从未散过。” “至于地火我等没见过,也没听长辈说有,若真存在,也只能在白头那边。” 说到这里年长者抬手指了指远方,蜿蜒悠长的褐红色山岭,唯有那处白雪皑皑。 “长辈们自小便与我等说,白头那边有妖魔,靠近不但会有性命之忧,更会与村子招来诅咒,便是死也不能靠近。” “所以白头那边如何,我等半点不知。” 说完不等赵寻安回话,几人转身钻入林子,没多久便消失不见。 “......” 赵寻安忍不住皱眉,药农话里透着怪异,一听便知有问题。 只是,赵寻安看看远处白雪皑皑山头,还是大步行去。 能让身为元婴老祖的炼器宗掌门落境,想也知晓那处不简单。 只是如今人皇法则还在,相比昆仑大秘境开启后必然安全许多,与己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值得冒险。 当然,若是太过危险那便算了,如今的十八得缘便是二三十都有,属实不值得为之搏命。 赵寻安走了没多久,几位药农又从田里钻出,看着远处山脊上隐约的身影,面上表情不断变幻,有恐惧有欣喜,还带着点释怀。 “你们说,这个大郎君,可能结缘?” “你我皆为染尘之体,无看透因果之眼,如何知晓?” “老祖宗说得明白,能入雾圈便是有缘人,且大郎君英气逼人,与咱们大不同,说不得便能摘了那份机缘。” 几位药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年长者思量许久重重叹了口气: “得之幸失之命,左右是他的机缘。” 说罢年长者转身再离去,留下一句有些萧瑟的言语: “我等终归是豢养蜉蝣,生或死喜与悲,皆由不得自己,听天由命吧。” 几位药农闻言也是沉默,随之钻入林中再次消失。 赵寻安沿山脊一路上行,神识与方圆二十丈内不停搜索,不但发现大片药田,便是百年以上的灵药都发现了两株。 尤其是那株红艳艳的木灵芝,年份怕是得三四百年,蕴藏的天地灵气满而溢,如同云雾笼罩,一看便知不凡。 刚见时欣喜,取出解腕尖刀本欲割取,可思量再三赵寻安还是起身离去。 灵芝便那么毫无遮掩的长,药农们必然知晓,自己这个外来者若是采了,那与偷有何不同? 大步前行十余里,脚下炽热消失,原本温暖的空气慢慢变得寒冷,赵寻安未做停歇一路向上,待双脚踏上白雪,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随着山势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大,最后化作呼啸天地的狂风,寒气更是直入肺腑,便他这般踏入仙途的修真都有些承受不住。 待登至最高,狂风骤停,赵寻安看着眼前景象不由愣了。 退后一步狂风,呼啸声无比刺耳,进前一步静谧无声,如同两个世界。 山巅竟是一巨大湖泊,幽蓝水面没有半点波纹,倒映明月如镜。 “这却是有些意思了。” 赵寻安左手急掐,看着卦象忍不住挑眉,却是个龙台闲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谏言。 虽说有些看不懂,但怎么思量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便踏着陡峭岩壁一路下行来到湖旁。 伸手触摸湖水,竟是温温的热,赵寻安笑了,应是找到了目标所在,只是不知,六丁神火在湖中何处。 沿着湖边走一遭,却没发现任何不同,赵寻安看着湖水微微皱起眉头。 红土岭这处山峰看来便如火山口,保不齐六丁神火便在湖底最深处,想要寻得便需潜下。 只是自己水性算不得佳,境界还未到能完全闭息的地步,火山湖都是深的恐怖,怕是有些难度。 解掉瘊子甲扎好衣袖,赵寻安一头扎入湖里,直冲幽暗湖底游去。 盏茶时间、半柱香、一炷香,头顶射入的月光已然消失,可湖底依然遥远,赵寻安心中暗叹,转身向上游去。 终究是有缘无份,六丁神火,只能留与炼器宗了。 噗的一声冲出水面,赵寻安使劲抹去脸上水渍,看到周围景象不由一愣,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原本的陡峭岩壁消失,天色也是大亮。 置身处不是湖泊,而是一口不小的古井,周围有七八个人在打水,却对浸在水里的赵寻安视若无睹。 远望,天空雾蒙蒙的,能闻到很大的烧燎气。 赵寻安爬出古井,轻拍打水人的肩膀,对方半点反应没有,只是沉默的挑起担子,走向远处。 环视四周,所见尽是飘着烟火的铁匠铺,一阵风吹过,耳边突然响起密集的打铁声。 有过前生经历的赵寻安了然,自己这是,来到了一处不完整的秘境! 运功蒸干湿淋淋的衣服,赵寻安就近步入一铁匠铺,头发花白老汉正在抡锤打铁,火炉里的炭火熊熊燃烧。 却不是平常火焰的红,而是透着一股隐隐的紫。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六章 得缘六丁 下 赵寻安上前细观,随后用手掠过火焰,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颜色虽然有异,但只是普通凡火。 在铁匠铺看了许久也未寻到特异,赵寻安转身离开,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铁匠铺忍不住摇头,这该找到何时? 连续入了几十家铁匠铺,所见火焰尽是红中带紫,却都是凡火模样,赵寻安有些心灰意冷,寻一高处坐下,俯视这片无边无际的秘境烟火。 大日西沉月东升,夜幕下炉火映照半天红,赵寻安身影半分不动,如石雕般静静看着听着,丹田行运扶摇,气息缓缓融入此方天地。 便在弯月西沉大日再升,第一缕晨曦照映大地时,原本与己无关的世界,仿佛有了些许不同,自己,仿佛融了进去。 “二柱子,赶紧去找罗东家领炭,火熄了再燃可就麻烦了!” “炊饼,热腾腾的炊饼,一枚大子儿一个!” “有没有上山取矿的,八个时辰后出发了!” 原本呆滞的世界突然变得生鲜,赵寻安依旧坐在高处静静地看,于眼前变化也是有些了悟,应是运转扶摇诀时,自己的气息融入了这方天地。 “上面那位大郎君,麻烦你下来中不?” “硕大个屁蹲儿遮着烟囱,我等如何起火?” 赵寻安正看得有趣,却有位花白头发的老铁匠冲他大声喊,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 “说的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满大街瞧去,用屁蹲儿堵烟囱的,能有几个?” 老铁匠嗓门不小,引得街上行人哄堂大笑。 赵寻安讪讪跳下拱手赔礼,老铁匠转身就走: “这般年纪还像淘小子般做事,整一个黑屁蹲儿,可真出息!” 周遭之人闻言笑声更大,赵寻安那叫一个尴尬,使劲拍了拍身后灰尘,几个腾身离了这片区域。 虽说融入秘境,可六丁神火到底何处还是没谱,且马兰还在外边等,属实不能久待。 赵寻安漫无目的的走,有些不明白,此处秘境为甚有这般多的铁匠铺,他们忙忙碌碌,又在做什么? “还能作甚,不过是萃取火灵,复活六丁。”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赵寻安猛回身,见一女子与己咫尺而行,立时出了身冷汗,这般近的距离都没发觉,属实不该。 “莫多想,我不是人,而是你要找的六丁神火的一部分,丁丑。” 女子轻笑着说,赵寻安又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觉,其竟然能看透自己心里想法,且还是神火一部分,属实有些惊心! “随我来。” 女子抓住赵寻安的手轻跳,两人立时朝空中飞去。 男女授受不亲,赵寻安本当拒,可不知为甚,唤作丁丑女子,与他一种莫名的暖。 仿佛记忆中娘亲的手,温暖入心。 在高高天际棉花般云朵里坐下,丁丑指着大地显现的由诸多铁匠铺构成的巨大六眼,轻声说: “自仙界陨落后,我们六丁便散了神,化入整座山岳。” “此方秘境的使命便是重铸我等,也是我命好,乃是第一个被工匠们锻和的。” “原本六丁重聚少不得要几万载,不过中土大千迎来巨变,怕是三五年便能聚。” “只是到时除我皆是新生,六丁神火已然不是你所熟知,咱们数万年的情谊,怕是便消了。” “幸好缘分不断,见你来了,我这心里属实欢喜得紧。” “当年那个留着寸头穿着夹克的小子,真心不想遗忘。” 丁丑笑着说,看向赵寻安的眼中尽是温柔。 “......” 话语异常温柔,可听在赵寻安耳中,却如天崩地裂,识海更是混乱无比。 五千年锦绣来时,可不就是寸头夹克? 身为六丁之一的丁丑,真就认识自己! 过了许久赵寻安才平复动荡的心神,声音有些干涩的问: “丁丑,你我可是旧相识?” “这还用说,不然我与你在这里说甚?” “......我可是,遗忘了许多?” “怕是,转生之谜无解,便是昊天都无法完全掌控。” “能和我说说,当年吗?” 赵寻安心跳的厉害,丁丑轻思量,徐徐摇头: “不能说,你如今不过芸芸众生里一人,忘记过去反倒更好。” “若真想知,待哪日扶摇九霄之上,大道法则再不能限,自然知晓。” 说罢,丁丑看着赵寻安再笑: “可知晓六丁神火与南明离火的区别?” 赵寻安想了想,皱眉说: “六丁文,南明燥,某知晓的只有这点。” “倒也有些道理。” 丁丑手指轻点,一只火焰小兽凭空出现,欢快的绕着两人飞,然后噗的一声泯灭。 “与破邪去惘无坚不摧的南明相比,六丁有心,在锻不在毁,这便是区别。” 说到这里,丁丑扭头盯着赵寻安说: “这还是你当年所说,这一世,终究忘了。” 手指再起,轻轻点到赵寻安眉心,丁丑微微笑,瞬间消散,有声音幽幽说: “我等不过一滴血,汇聚后便不存,毕竟尘世法则如山。” “期待那日,与九天之上重逢。” 声音犹存伊人不见,赵寻安摸了摸眉心那处,有些温温的热,心里有些暖,可更多的却是彷徨。 三生两世记得牢靠,期间并无中断,可与丁丑间的纠绊亦是清晰无比,到底是泯灭了一世记忆还是认错了人? 可世间,真能有这般相像的两朵莲,便因果际会都不差? 思量许久,天色暗了又亮,过得三个轮回,赵寻安从云端一跃而下。 不管是遗忘的一世还是世间那两朵莲,俱往矣,如今要争的,唯有今生! 大地迅速接近,便在赵寻安将要坠地的刹那,天地骤然顿住,由诸多铁匠铺构成的巨大六眼轰然爆裂,化作无边火海将整个秘境吞没。 赵寻安置身火海,先觉炽热剧痛,不过三息化作温暖,紧接整个世界轰然泯灭,化作一点晶莹金。 虽然不知缘由,但赵寻安就是知晓,那是一枚血,一枚仙人之血,丁丑所说的,那滴血! “噗通~” 赵寻安一头扎入幽蓝水里,待从水面浮出,所见是宁静的夜色,山口的大湖,之前一切仿佛梦。 但眉心那个金色的点,还有掌心燃起的火,说明之前经历,真实存在!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七章 层峦叠翠大西关 上 踏水而行来到岸边,炽烈火焰随意念涌出笼罩全身,湿淋淋衣物立时变得干爽。 探指轻点,一抹红紫落于地,岩石瞬间被烧裂熔化,噼啪声不断响起,火焰不熄反倒越来越旺。 赵寻安轻笑,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喜。 不愧是开天辟地天火之一,威力强悍无匹,即便是小境界高出数筹的对手遇到,怕是也无半点抵抗之力! 这正喜着,六丁神火突然回缩体内,转瞬消失不见,任赵寻安如何催动也不见踪迹。 赵寻安忍不住皱起眉头,正在疑惑,身体却猛然震了又震,许久未曾进阶的灵根,在瞬间步入七品! 这是什么情况? 灵根由八入七本是喜事,可来的实在莫名其妙,心里属实喜不起来,就在纠结之际,眉心金点有莫名意识流入,赵寻安恍然大悟。 六丁神火不属凡尘,分裂时还好,如今整合天地自然不容,只能隐与丹田深处做伏,想要运用,怎地也得筑基。 可若想完全掌控,怕是得传说里的大能才可。 不过与赵寻安来说,倒也算不得坏事,六丁神火长于锻,伏与丹田便是在不断锤炼神体,却是有百利无一害。 也正因如此,原本便要晋升的灵根一步入了七品,只要再过一阶便是中境,那就是天壤之别! “这趟红土岭之行,来对了!” 赵寻安沉声说,穿好瘊子甲本欲转身走,却被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脱离本体的一点神火不但没有熄灭,反倒燃烧的更加旺盛,却让他有些惊奇。 本待招手收回,一个念头浮起,赵寻安轻摇头,转身离去。 便如老天师所说,凡事留三分余地,自己本就是夺取的炼器宗的机缘,事不能做绝,这团六丁神火,便算与他们的一份缘! 出山口一路狂奔,几个飞跃便出去百余丈,隐在丛林里的几位药农吃惊的看着赵寻安,面上尽是惊。 人毫发无损的出来,这么说神火已然被取走,红土岭,怕是很快便要坍塌,化作一片寒冷平原! “把能收的药材都收了,回村子,准备离开吧。” 年老药农叹气,虽是神火守护,可生于斯长于斯,红土岭就是自己的家,属实有些舍不得。 其他药农也是叹气,转身便走,唯一中年药农没走,反倒蹲下身子,用药锄破开地面,把手探进洞里不停摸索。 老年药农听闻声音转身看,见他如此表现心中也是隐隐浮起一丝波澜,待见中年药农惊喜的捧出一把冒着白烟的土,紧忙回身一把握住,面上也浮起了喜。 虽说比往日温度低了些,可涌动的热浪依旧在,未曾想那位大郎君,竟与红土岭留下了几份蕴! “村长,咱们红土岭保住了?” 中年药农声音微颤的问,老年药农看着远处正在瓦解的白头山轻笑点头: “神火现白头崩,但红土岭,无恙!” 下到山脚时晨曦正从地平升起,马兰上前行礼,松了口气说: “昊天保佑,眼见山塌水泄,奴婢这心里正担心,还好主人您出来了。” 赵寻安闻言猛回头,远处白头水汽直冲云霄,冰雪山石轰隆隆滑落,湖泊之水喷涌而出,隐约间,可见五彩霞光闪烁! “走,去西关!” 离开红土岭,赵寻安与马兰一路向西北,如今六丁神火入手再无它事扰心,目标唯有西关。 三重之一的武蕴,在等自己采摘! 开元三年一月十七,关内已是万物萌发,可西北边陲依旧寒风凛冽,见不到半点春意。 赵寻安本欲直奔阴山卫所在犄角城,可当看到与崇山峻岭间不时出现的烽火台,便临时起意,沿着阴山曲线直奔西关。 路上遇到十余支草原人的队伍,有放牧的牧民,也有身穿皮甲巡游的草原铁骑,遇到的大小部落也有五六个。 正值晌午炊烟渺渺,依稀能听到帐篷里传出载歌载舞的声音,显然草原人不但控制住了西关,更是把西北广阔的大地,当成了自己的疆土。 牧民们见到身穿大乾服饰的两人只是微愣,除了戒备没有其他举动。 可巡游的草原铁骑见了二话不说举弓便射,见在他们眼中,最好的大乾人,便是死人! 若对方人多,因着马兰的关系自不会与他们硬顶,可最多不过十几人的队伍,赵寻安属实看不到眼里。 天晷出鞘马蹄急,赵寻安上手便是一记仙神大敕令,紧接数丈长的刀芒掠过,血水碎块满天飞! 没有能够引起质变的数量,凡尘骑兵与赵寻安这般仙途中人对战,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在杀掉第六支骑兵小队后,赵寻安终于看到了无数大乾人魂牵梦绕的大西关! 两侧山峦叠翠,更显黑色城关巍峨雄壮。 蜿蜒阴山在那处骤然断成南北两段,一处五里平坦山口,成了沟通中原与大草原的枢纽。 传说那是草原王庭的前身,文明古国遗民迁徙时,天神降下大斧为他们开辟的逃生之路。 在草原人再次崛起后,历代中原王朝为了抵挡他们的侵袭,与亘古遗址的基础上修建起锦绣长城,并布下守护大阵。 而位于两山之间的西关,便是大阵九处阵眼之一,堪称守护巨龙的龙头! 城墙高度超过十五丈,宽度可容五辆马车驰骋,各处遍布女墙箭塔火炮,又有法阵守护,堪称固若金汤。 当年若非守关兵将反叛,便是草原王庭的兵力再加十倍,怕是也拿不下这中土大千第一关! 第一次见到西关的二人静静看,心中有莫名情绪涌动。 即为建造如此宏伟建筑的先辈感到骄傲,又为如此雄关却落入膻腥之手而担忧。 虽说因着前生有些底气,可真当看到大西关,便是赵寻安心中也生了疑惑,自己,真能把如此雄关夺回? 思绪万千之际,一队身穿黑色重甲手持长枪的骑兵从西关下兵营奔出,直冲两人而来。 赵寻安看着轻笑,拍拍杂花,与马兰转身跑向远处。 “主人,看到草原人的重骑您为甚笑,还笑得这么开心?” 见赵寻安嘴角咧的越来越大,马兰忍不住好奇的问。 “可知草原王庭骑兵强大在何处?” 赵寻安笑着问,马兰眨眨眼,思量着说: “可是骏马强弓?”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八章 层峦叠翠大西关 下 “那是表,真正的强大之处,乃是悍不畏死!” 赵寻安咧嘴,见马兰一头雾水,便大笑着说: “只你我两人却派出一大什的骑兵,且俱是铁甲重骑,这说明甚?” 不等马兰言语赵寻安便接着说道: “畏死懒政,那个悍不畏死的马背民族已然腐朽,再无当年那股悍勇!” “千里之堤,终究毁于蚁穴!” 奔出百余丈,赵寻安勒马转身,抽出天晷大笑着反扑,原本正在奔驰的骑兵队列见了,竟然出现了十余息的乱。 “甚好,便让某摸摸,你们这些重甲精锐,到底还有当年几分勇。” 赵寻安轻笑着说,从得胜钩摘下一支长矛,瞅准领头的百户,用力扔了出去! 之前作战,赵寻安从被杀死的王庭骑兵手里属实收集了不少长矛,此时倒是正好当做投矛用,威力远超一般细小投矛。 “嘭~” 蕴含恐怖力量的长矛直接把百户从马背带飞,重重落在地上,所有重甲骑兵心头俱是一颤,百余丈距离一矛贯穿重甲,来者必定是位宗师境的大将! “莫怕,他只一人,一伍举盾拒,二伍平矛,三伍四伍放箭,杀!” 见众人乱,一身材魁梧什长大吼稳定军心,平举钢枪,第一个冲了出去。 “有胆!” 赵寻安挑眉,当当数刀劈碎临头箭矢,再与得胜钩捉一支长矛,抖手抛出。 “噹!” 长矛瞬息即至,什长双眸紧盯,侧身躲开的同时钢枪猛地抬高,把长矛高高挑飞。 “......是个高手。” 赵寻安轻笑,虽说只是随手施为,可能挑飞自己长矛的,怎地也得是个上九品的宗师。 骑兵对冲速度奇快,仅只两矛双方便入十丈,就在会马相过的那一刻,隐在马腹的什长一枪刺出,吼声震得赵寻安耳朵发痒: “杀~~!” “噹~~” 赵寻安斜带天晷,一刀正正劈中钢枪,火花四溅,竟然没有斩断! 不过巨大的力量依旧把钢枪远远打飞,什长臂膊落下,竟被一刀之力震脱。 天晷刚刚收回杂花马便狠狠撞入骑阵,对头黑马前额被撞塌,哀鸣翻倒,赵寻安哈哈大笑着挥舞天晷。 以一敌众却未用真气,但只凭刀锋之利便让一干王庭重骑觉得胆寒。 刀锋落下,冷锻重甲便如纸般碎裂,但凡扫过,必无全尸! “退回军营,快!” 见赵寻安不到十息便斩了七八人,一直吊在队尾的另一什长大声吼,第一个调转马头往回跑。 其它骑兵见了也是同样施为,不管不顾转身便跑,赵寻安皱眉收刀,背后砍人的举动,他实在做不来。 身后传来蹄声,赵寻安转身,竟是将将什长,左手举着钢枪冲来。 “祖宗保佑!” 五丈外什长放生大吼,身形骤然发生变化,本就伟岸的九尺身材最少又高了一头,身体更是宽了近半,臂膊粗如人腰,青面獠牙如同鬼物。 半收的鹅蛋粗细钢枪,在近身瞬间狠狠刺出! “嘭!” 赵寻安一把抓住刺来的钢枪,略微用劲便把什长连人带枪举到了空中,然后猛地一甩,什长狠狠砸在地上,血水立时从口鼻涌了出来。 “嗖!” 甩出的钢枪顺滑入地,便尾巴也看不到,什长惊恐看着赵寻安,眼角止不住的跳。 如此神力他在家乡曾经见过,那是不属凡尘的炼气士! 跳下马,轻轻拍拍杂花,赵寻安来到什长身前,蹲下身,阴沉着脸问: “外三山的?” “......嗯。” 什长见赵寻安猜到自己来处便点了点头,出身是自己的骄傲,无不可说之处。 赵寻安一拳将他打的滚了好几滚,血水从口鼻哗啦啦的流。 “既是大乾子民却当草原王庭走狗,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我是外三山王屋岭的,如何就成了大乾国人?” 什长使劲抹了把面上血,气咻咻的说。 赵寻安忍不住眨眼,还真是,外三山大得很,归附的那部分便是如今的山海行省,王屋岭远在山海行省之北,和大乾真是没啥关系。 “嘭!” 赵寻安扬手又是一拳,打的什长又打了好几个滚。 “我、我都说我不是了,为甚还打我?” 什长又抹了把面上血水,愤怒的问。 “你莫不是白痴,草原人都跑了,你为甚还要与某战?” “大可汗于我风族重金聘勇士三千,岂能如胆小鬼般逃命?” 什长继续愤怒的说,赵寻安心头却是微跳,这话有些意思,控弦数十万的草原王庭主宰竟然不远万里去外三山雇佣妖族,让人不得不有所猜测! “你的族人,都在西关?” “哪有,除了我这犯了错误的,都在大可汗身边听用。” 什长使劲摇头,赵寻安眨眨眼,笑着问: “你这话说的有些太过爽直,你说某是信还是不信?” “也就你们这些开化之地的家伙有这般多花花肠子,我风族勇士从不说谎,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揣测风族勇士崇高之心!” 赵寻安抖手又是一拳,不过劲力小了许多,眼前这厮爽直的秉性,让他心生好感。 “叫甚姓名?” “伯父!” “......叫什么?” “人白伯,父亲的父,这么大声都听不见,你耳背?!” 赵寻安嘭的一拳把他打飞老远,气笑的说: “想占某便宜,莫不是想死?” “你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风族皆姓伯,父用作名乃男儿之意,怎么就占你便宜了?!” 伯父使劲抹了把血水,浑身抖的厉害,这几下子伤得着实不轻。 听闻解释赵寻安忍不住咧嘴,未成想这化外之地来人,于文字方面还颇有造诣。 “某说伯父啊......” 赵寻安扬手与自己一个小嘴巴,然后认真的问: “孙贼,可曾想过被他方俘虏会有何下场?” “自然知晓,左右不过一个死,头掉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算甚?” 伯父言语那叫一个利落,赵寻安但觉有些无法接话。 这般爽朗的脾性属实对脾胃,真真不想剁了。 “与某想个折,怎么能不杀你?” 赵寻安有些伤脑筋的问,伯父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 “不太好办,族里第一次接这么大的活计,族长一早便说了,不能与族里丢脸。” “你还是一刀砍了我好,下手利落些,我怕痛。”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零九章 犄角城 上 看着眼前爽直傻大个,赵寻安手里的天晷起又落了好几次,最后一脚踹到他的屁股,恨恨的说: “滚吧,以后莫要再落入我手,否则定斩不饶!” “......便这般把我放了?” 伯父使劲抹了把面上的血,有些惊奇的问。 赵寻安被他气笑了: “怎地,我还得八抬大轿把你送回去?” 用力拱手,伯父转身上马离去,一边往嘴里灌伤药一边大声说: “是条了不起的汉子,以后出战,我出工不出力!” 看着狂奔离去的影子赵寻安笑了,人不傻,只是过于憨直。 自己既然来到西北,那战事定然剧增,但愿他聪明些能避开,这般有趣的家伙若是死了,还真会让人觉得遗憾。 此时马兰已经骑马靠了过来,双手奉上浸了水的棉帕,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崇敬。 赵寻安接过棉帕擦去面上手上的血,若有所思的问: “可是想学武?” “想,这混乱的世道,强大自己才不会受辱。” 马兰点头,苦笑着说: “只是奴婢年岁过于大了,属实太晚。” “有甚晚的,某开元元年才开始习武修行,不一样达到如今境界?” 赵寻安笑着说,马兰闻言吃了一惊,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眼中武力无匹的主人,习武修行竟然只有两年时间! 两人翻身上马,朝阴山卫驻地行去,赵寻安看着远处隐隐的黑影轻笑着说: “想便好,吃得住苦咬的紧牙承得住痛,所谓武道,远非终点!” 马兰重重点头。 距离阴山卫驻地犄角城还有五里,便有大批身穿锁子甲的轻骑迎了过来。 毕竟距离西关不到二十里,犄角城里不少值守兵将看到之前大战,见赵寻安这牛人行来,阴山卫将军董海东立时亲自带队迎了出来。 他有九成把握,来者是这两年声名正盛的山河先生赵寻安。 虽说这次履职是做自己副手,可其本为武学上舍山长,身居正二品文官衔职,接触之人又尽是朝中重臣。 且前些时日兵部专门有命令下,自己不过一小小边军将军,与其相比属实差了太多,若不知本分拿捏着当上官,以后穿小鞋怕是得穿死。 “可是赵寻安赵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赎罪啊!” 十丈外董海东便拱手告罪,莫说赵寻安,便是身后跟随的诸位将校也懵了圈,这称呼反了吧? 刚才不是说来者可能是新任中郎将吗,这高半级的正官见到副官,却怎么称呼起下官了? 赵寻安苦笑,叉手刚欲行礼,便被狂奔而至的董海东止住,语气万分感慨的说: “将将城头所见属实振奋人心,也只有您这般人物才能做到,我等大大不如!” “以后这西北边陲之安危,便仰仗赵大人了!” 略显夸大的话语看似诚恳至极,赵寻安却听得浑身不自在。 来前大将军也说过多次,草原王庭之所以没有侵占整个西北行省,西北边军的两位将军功劳莫大。 尤其与西关正面对峙的阴山卫将军董海东,若非有他在,草原人怕是早便兵临故人关下了。 本以为其人如西北寒风般孤傲凛冽,谁承想却是这般油滑模样,属实有些出人意料! 马蹄哒哒,两人携手并肩行,身后一干将校忍不住窃窃私语,自家主将的姿态可不是一般的低,难不成眼前之人,却是位王侯弟子? 未多久队伍来到了城下,与灰黑坚石铸就的雄壮西关相比,夯土建造的犄角城属实入不得眼。 土墙高度不及丈,还到处都是新补的口子,本来土黄的颜色被无数陈血染得斑驳,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刺鼻的气息。 看着简陋城关上身穿破烂甲胄,从上到下灰蒙蒙的边军将士,赵寻安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异常认真地说: “将军,你与阴山卫,不易!” 原本满脸堆笑的董海东笑容慢慢隐,声音有些低沉的说: “最不易的是西北百姓,我等武夫,愧对他们。” 犄角城看似破旧,其实建起时间只有短短五年,乃是官家继位后所作少有几件大事! 新老官家交替之时,因着三国伐乾西北行省近乎完全失守,故人关短短三个月被王庭骑兵扣关九次。 大乾隐忍数载,终在五年前交子之夜做出反击。 一直缩与故人关内的边军两卫六十府共二十万人前出西关,左右威卫左右武卫一百府三十余万人横扫整个西北行省,斩杀草原鞑子逾五万,擒获妇孺老幼近二十万! 朝廷征调临近行省民夫五十万大车十万驾,顶着入关交战的王庭骑兵的箭雨刀山,用时一个月,硬生生与西关二十里处强行建起犄角城。 后经十余次酣战,在付出八万精锐边军及十五万民夫的性命后,终究夺回西北行省大部。 西北战事与官家创下莫大声誉,原本有些不稳的座子立时变得稳固,更是酒楼茶馆里,大乾人少有能提及的,与它国对战里的胜绩。 接风宴赵寻安被董海东推到了主位,两人窃窃私语了许久,所说乃是不能让他人知晓的西关事宜。 “这些时日某需细细摸摸对方底细,至于底气还是有几分,如今却是不好说。” 赵寻安说的实在,董海东了然点头。 朝廷花费那般大代价运行法阵传令,所谋定然天大,阴山卫不过一个点,自己只要照做便是,内里知晓的却是越少越好。 “用不用与底下人说说大人您的身份,我看疲沓货们的眼神有些不对。” 董海东咧着嘴说,他也知晓自己与赵寻安的态度有些过,底下的骄兵悍将不知缘由自然心有不服。 可没有赵寻安点头,有些事情不好说,毕竟关乎整个西北,越少人知晓越好。 “将军,某只是阴山卫一新来中郎将,哪有其他身份。” 赵寻安也看到了诸将校反应,便笑呵呵的说。 若不是董海东告知,他还不知兵部与己下了那般大的权利,看来朝廷和官家,是真的希望自己,把西关夺回来! 见赵寻安笑,董海东也跟着笑,却是苦笑。 那群孬货想要作甚明白的紧,铁定是手底下见真章,可眼前这位乃是褪凡入仙的炼气士,一群至多初入上九品的武夫,如何能是对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一十章 犄角城 下 董海东这正腹诽赵寻安老鹰装鸡怂欲待耍糊人,一面红耳赤的折冲都尉便端着酒碗寻了过来,醉醺醺的说: “中郎将大人本事属实了得,洒家着实钦佩得紧,来,浮一大白!” 董海东一口寡酒喷的老远,赫连毅这老小子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平日里阴人一个,张嘴闭嘴便喜掉书袋。 今个突然冒充爽直汉子,九成九憋着坏水! 赵寻安端着酒碗起身,笑盈盈的欲待言语,赫连毅目光骤缩,手里酒碗蕴着暗劲狠狠撞了过去。 “噹!” 赫连毅手里的粗瓷酒碗撞的粉碎,赵寻安端着的酒碗,便连里边的酒水都未洒出一滴。 赵寻安斜着的身子慢慢回正,端起酒碗一口闷,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浑身酒水碎屑的董海东,甚叫无妄之灾,这便是。 “......将军,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信?” 赫连毅咧着嘴说,董海东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点着头说: “我信,你不是故意,你他娘是有意!” “真不是,我就是想称称中郎将大人斤两,谁承想整你一身水!” 赫连毅满脸惊恐使劲摆着手说,十几年的老兄弟了,自家老大啥秉性门儿清,心眼那是比针眼还小。 今个泼他一身酒水,保不齐哪天晚上睡觉时他就能还你一身马尿,妥妥老阴货一个! “你他娘就是放屁!” 董海东接过亲卫递来的帕子使劲抹了把脸,气哼哼的说: “真要称便拳脚底下见真章,你个阴货便是借着由头,找那日某抢了你粉头的仇!” 赫连毅闻言眼角直跳,彼其娘之,这妥妥是含沙射影,怕不是还记得那日自己没付钱便溜了? 紧接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的说: “将军,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随便称中郎将大人的斤两?” “只要赵大人没意见,你想怎称便怎称!” 董海东哼声说,看向赵寻安时却是满脸堆笑。 武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交底,称斤两乃是最快树立权威的办法,只要打服了阴山卫里的刺头,作为外来户的赵寻安便能很快立足。 与图谋西关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赵寻安也是笑,发现作为阴山卫将军的董海东确实不简单,不说其它,单只揣摩人心这一点,便远超常人。 “中郎将大人,洒家” 赫连毅拱手,未等他说完赵寻安便摆了摆手: “都是武人莫整那些虚的,某把话放这,阴山卫无论何人,只要胜过,这中郎将的位置,便是他的!” 一言出满堂惊,紧接便是隆隆议论声,只道这是赵寻安的便宜话。 毕竟中郎将已是从四品的高职,再进一步就是一卫将军,任免只能由兵部决断,不是他本人能够随意决定。 “咳咳,赵大人背景惊人,一个区区中郎将的衔职,他有的是办法与你等运作,且放宽心。” 董海东在后边浇了一把火,大厅如同炸了锅,嘈杂的声响差点掀了顶棚。 赵寻安负手走向厅外,出了大厅便是一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巨大校场,倒是方便较技。 见大厅众人尽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董海东笑着挥手: “且去且去,若谁挣下中郎将的衔职,某帮他付龙城阁子一个月的钱,天天粉头不重样!” 呼啦啦数百人蜂拥着往外挤,眨眼大厅便少了一半。 余下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之前西关那处交锋不是目见便是耳闻,一人对二十余王庭重骑却能毫无损伤胜之,往小里说也得是位大宗师! 纵观阴山卫三十军府十万虎贲,宗师境的也有二十数,可能如他那般轻松取胜的,怕是不多。 “就知道吃,这般幸事哪还坐得住,都与某去校场,好好看看何为百人敌!” 董海东扯下个鸡腿,吃着大步往外走。 主将有令众人不敢不从,有样学样每人都拿着些吃食往外走。 平日里哪会有这般好的伙食,可不能浪费! “将军大人,您这笑的,可有些阴森。” 阴山卫左郎将公羊军河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花生米说,董海东瞪他一眼: “便你个囊球怪话多,平日里某就这般笑,怎就阴森了?” “把自家兄弟往火坑里推,可不阴森?” “......听你这意思,知晓点什么?” 董海东挑眉,公羊军河附耳轻言: “你知我最喜诗词,这两年往来故人关最多的也是我,会不知晓武学上舍山长山河先生的姓名?” “与一位褪凡入仙的炼气士较技,卫里兄弟们的下场,定然凄” 没等公羊军河话说完,董海东扬手把他脑袋夹在了胳肢窝,闷声说: “便你聪明、便你知晓的多,这么些年一直提不起来也不想想缘由!” “世上聪明人少蠢货多,可认真做事总能往上走,偏你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最惹人厌,这左郎将,便是你的尽头了!” 公羊军河闻言欲待反驳,却被胳肢窝浓重的汗臭熏得两眼泛白,差点昏过去。 身后兵将看着拥作一团的两人皆是感叹,将军与左郎将大人的兄弟情义,还真是深厚啊! 赵寻安与武器架旁驻足,看着蜂拥而至的众人说: “拳脚兵刃皆可,便这大校场随你们施展,谁做第一,谁当判官,何等规矩?” “第一自然是我!” 赫连毅撸着袖子下场,抱拳说: “兵刃无眼还是拳脚为好,中郎将大人须得小心,洒家虎拳可凶得很!” 说罢赫连毅还摆了个猛虎扑食的架势,董海东正好走来,一脚踹飞公羊军河,挥着手臂说: “某乃阴山卫主官,当判官那是相宜的紧!” “且打便是,只要不死不缺胳膊少腿便好,开始!” 话刚落赫连毅便冲了出去,一式饿虎偷心直打赵寻安心窝。 “嘭!” 赵寻安不躲不闪,一个边腿后发先至把赫连毅抽出三丈,人没落地便晕了过去。 “......” 董海东也有些发懵,赫连毅可是宗师,虽说知晓他一定会输,却没想到会输的如此痛快,一脚便晕了过去! “赵大人胜,下一位!” 见赵寻安看向自己,董海东急忙判定胜负,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见了赫连毅四仰八叉躺倒在地的模样变得有些犹豫。 不过中郎将的衔职属实诱人,一位果毅都尉略微思量还是下了场,与武器架取了支钝头枪,一式白蛇吐信刺了过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试探 上 “嘭嘭!” 竖掌如刀轻松切断白蜡杆枪身,紧接一掌砍在脖颈,果毅都尉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晕了过去。 赵寻安一脚把他踢到赫连毅身边,不等董海东判胜便笑着说: “下一位。” “......” 刻钟时间后,所有人都傻了眼,地上叠罗汉似的躺了七八个,都是一招秒,没有哪个能多撑一招半式。 “将军,你在山河先生手里,能撑几招?” 公羊军河悄声问,身为阴山卫主官的董海东,也是阴山卫第一高手,八品宗师境在整个西北那也是上数的,说句毕生罕逢对手算不得过。 不过,得看与谁比,看着肃手而立的赵寻安,董海东嘴角抽搐的说: “撑个屁的撑,只要不入仙途,在赵大人眼里便都是孩童。” “八个月的崽子,能比两三个月的强到哪里去?” “差距这般大?” 公羊军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董海东苦笑: “便是这般大,要不然步入炼气士,为甚会被称为褪凡?” 两人言语间又有人上了场,却是位背着神臂弓的神射,见面便说: “中郎将大人须得与我五十丈,可行?” “一百丈也可,随你。” 赵寻安笑着点头,周围再起议论,不过对象却是那位神射。 之前赵寻安表现太过逆天,军人慕强,已得大家净重,见这位远射也下场,便有些看不过去了: “苗文青你要不要脸,五十丈用神臂弓,这是打靶子好不好?” “有种五尺而战,看中郎将大人不一巴掌拍死你!” “对啊,你还不如用虎蹲呐,一炮下去烟消云散!” “便你们事多,中郎将大人都同意了,咋咋呼呼个甚?” 苗文青嗤笑,取一打包了生石灰的竹箭大步远去,不管他人怎么说,真若胜了那可就是连升六七八级。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真若当了中郎将,囊货们怕是拍马屁都怕抢不到位置! 赵寻安负手而立,笑眯眯的看,与这位营头并不看好。 不说其它,只一个选弓便有问题。 神臂弓称弓实为弩,准确度高威力大,适于战场远战,可若是与他人校场较技,威能却是远逊于角弓。 神臂弓最快也得五息一箭,可神射运用角弓,一息便能三箭,有那佼佼者,怕是五箭都有可能,速度属实差了太多。 “开始!” 见两人站定,董海东立时大吼,苗文青立刻拉弦上箭,瞄准赵寻安狠狠扣动扳机。 赵寻安闲庭漫步的走,在竹箭及身的刹那一个偏身便躲了过去,脚下步子丝毫不乱,只是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咄、咄、咄!” 苗文青见了心里也是颤,有些手忙脚乱的连续上弦激发,却都被开始疾驰的赵寻安轻松躲过。 待第五支弩箭上了射轨,赵寻安已经来至近前,一把抓住离弦而出的竹箭,反手戳在苗文青眉心,笑着说: “你已死。” 全场沸腾,阴山卫兵将心服口服,新来的中郎将属实了得,戍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高手! 月上西山,节堂里灯火通明,赵寻安与董海东绕着整个西北行省的巨大沙盘走,眉头皱得老高: “这么说,整个西北除了犄角城、龙城,还有七八座勉励支撑的县府,其余已然全被草原人占据?” “不错,自开元历以来,有大批草原牧民经西关进入,整个西北行省九成已入王庭之手。” “这些牧民已成常住,便草长莺飞时节也不出关,人数恐怕得有六七十万,便镇守西关的兵卒数量也是激增。” “依游哨上报推算,原本十万的守军,如今怕是得过二十万!” “说来也是有些怪,毕竟西北缺水,牧草比起关外属实差了不少,也不知草原王庭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董海东便有些挠头,草原人堪称全民皆兵,这般大的数量,与西北实在是个不小的威胁,已然远远超出二十万边军能够制衡的范围。 赵寻安闻言若有所思点头,结合那位外三山伯父的言语,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牧民东迁,西关突然多了一倍的兵力,莫不是草原王庭,出了乱子? 思量许久,赵寻安把心中猜测压下,如今第一个须解决的,却是要想办法,把那些草原牧民,赶出关外! “如何赶,大小部落最少好几百,控弦怕是得二三十万,西北边军就二十万,属实消耗不起!” 董海东苦笑,赵寻安也笑,笑的有些阴森: “看到某的那个脖颈被打了奴印的婢女了吧?” “草原人可以打草谷,为甚我等便不行?” “大小部落好几百,可不就是一盘散沙?” “全抓了卖与关内甚或西凉诸国,你可知,那是多大的生意!” 看着赵寻安阴阴的笑,董海东但觉汗毛耸立,这位,真是传说里那位身负浩然气的山河先生? 几年前动大半国力之战擒获牧民也得二十余万,可战后都是还与了草原王庭,毕竟大乾自认文明古国,哪能做那般野蛮之事! 如果真照赵寻安说的做,不止西北边军,怕是整个大乾的声名都得臭了! “大乾如今的声名,能好到哪去?” 听闻董海东担忧,赵寻安再笑: “三国共伐,草原王庭侵占国土,子民被当做牲口买卖。” “马兰可是官宦之后都落得如此下场,可有想过那些黎民百姓?” “去他娘的声名,且先把西关夺回再论其他!” 赵寻安一拳打穿沙盘,屋里众人尽数默然,身为西北边军却不能护佑百姓,说来便是己等之错。 “将军,赵大人说得对,大乾名声早便臭了,成了诸国拿捏的软蛋!” “咱们豁出去做,若是运作的好,不但与西北行省是件好事,说不得兄弟们还能有些收益,总比如今半死不活的吊着好!” 公羊军河第一个赞成,就近招来的十几位折冲都尉也是连连点头,西北这地界耗损太大,朝廷与的钱两属实不够花,若是能有进项,且是大大的进项,豁命去做也值! “那就这么定了!” 董海东也是果决的,同样一拳把沙盘砸了个窟窿: “赵大人您说怎么办,兄弟们照做便是,受了这许多年的窝囊气,也是该翻翻身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试探 下 “明个便去西关叫阵,某要压压这驻军的焰气,待真正开始抓奴,便想出关也得思量一二!” 赵寻安轻笑着说,除了这个缘由,内里还想试探一下,看看西关甚或草原王庭,究竟出了何事! 翌日辰时,犄角城门户大开,十府数万人轰隆隆涌出,领头的便是赵寻安,直冲西关而去。 没多久悠长急促的号角声便从西关响起,原本驻扎在关下的两营王庭兵将立时弃营,有些仓惶的逃入西关。 这般反应莫说赵寻安,便是普通兵卒都觉不对。 这些年里双方交手无数次,草原人就从未服过软,一旦阴山卫逼近,西关守军必定涌出先攻。 如今却夹着尾巴逃窜,属实不是草原王庭的行事风格。 “中郎将大人,鞑子们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公羊军河话语里含着些许怪的说,赵寻安笑了: “用不到藏着掖着说,这般示弱,其一可能是诈,至于第二,便是草原王庭,怕是出了事,出了大事。” “说不得便是他们那位久无声息的大可汗出了事,且试试,看看他们,心气可否还有!” 说罢赵寻安大笑着策马前行,身边诸多将校同时眼睛一亮,心肝止不住的颤。 若真是那样,如今便是夺取西关的,最佳时机! 距西关五百步处大军驻足,五十背插红羽游哨吹着号角继续前行,五十步处勒马,齐声大吼: “阴山卫中郎将赵大人言,听闻王庭猛士天下无匹勇武无敌,今特来请战!” “胜一人,取雕翎一支,败一回,奉肥羊五百,可敢应战?” 连吼三遍游哨回马归队,西关静悄悄,过了半柱香也无举动。 如此诡异情景便留守城里的董海东也待不住跑了过来,听闻赵寻安猜测双手忍不住哆哆嗦嗦的抖,面红耳赤的说: “彼其娘之,若那老贼真就归了天,那便把龙城卫和关里那几卫全招来,豁命扣城!” “真若能夺回西关,我等全死了也值!” 赵寻安知晓董海东心情激动的原因,西关便是大乾动脉,五十年里却成了他人放血的口子,如果真能夺回来,便是数十万将士性命也值。 “莫躁,情况需得摸实。” “再说以西关的防御,哪是那般好攻的?” “大乾依着五万驻军拒草原人数百年,西关功莫大焉,若是强攻,莫看几十万人,怕也是杯水车薪。” 董海东滚热的思绪慢慢降温,最终狠狠点了点头: “全由赵大人决断,您可是兵圣一般的人物,全都仰仗您了!” 此言一出,除了公羊军河所有人心中又起嘀咕,自家老大说的不像假话,中郎将大人,到底是何出身? 几人言语间,西关城门终究缓缓打开,数千重甲铁骑簇拥一项挂三枚雕翎草原汉子出关。 赵寻安见了笑,独自策马迎上,挂有雕翎便是猛士,倒是要好好称称斤两。 草原汉子见了抬手止住重甲铁骑,同样独自策马迎上。 “宇文刚!” 草原汉子拱手。 “赵寻安。” 互通姓名,赵寻安看着身材魁梧的草原汉子忍不住挑眉,有中原姓氏的定然是草原贵人,传说乃是那方文明古国遗民之后,与普通牧民血脉有差。 “杀!” 草原汉子抓起挂在得胜钩上的钢枪便刺,天晷瞬间出鞘,精准点住枪尖,便听骏马嘶鸣,一人一马竟被赵寻安随手一刀顶得后退数步! 宇文刚脸色立时大变,钢枪里灌输的内力犹如冰雪浴火般消融,家世深厚的他立时明白,眼前看似消瘦的男子,竟是位步入仙途的炼气士! 赵寻安轻摇头,凡夫俗子,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策马迎上,赵寻安与面色苍白的宇文刚相距不过五尺,对视许久,伸手与其项间摘取雕翎一枚,认真说: “某境界如何看来你也知晓,武者莫要来了,便不信偌大西关就没一个褪凡入仙的炼气士。” 宇文刚叹气,行礼后回马,赵寻安若有所思的又说一句: “回去说一声,快些出人,磨磨蹭蹭的,莫让某瞧不起。” 身影骤僵,宇文刚轻轻点头,催马大步离去。 两人间的交手莫说西关守军没看懂,便近了许多的阴山卫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刀枪相点只是半招,双方怎么就住了手? 且被赵寻安摘了象征荣耀的雕翎也无半点火气,便那么低拉着头回返,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宇文刚入关不及盏茶功夫,一身穿红绿神袍颈间挂满雕翎的男子便骑马奔出,董海东看着随风摆动的雕翎猛然反应过来,有些惊奇的说: “事有不对,西关出战的,怎么不是守关兵将,反倒尽是民间巴图鲁?” 公羊军河也反应过来,眼神一阵变换: “王庭铁骑信奉荣耀,大乾军方叫阵,按道理怎么也不可能让民间巴图鲁迎敌!” “且西关重地从不让牧民居住,西关与草原王庭,绝对有事发生!” 一想起刚才赵寻安所言,董海东等人心神也是有些激动,若大可汗真的崩了,依草原人的脾性绝对会乱许久,想要收复西关,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宇文箴言。” 男子拱手,面相看着比宇文刚年轻,可眉目里的沧桑厚重,年岁显见不轻。 赵寻安同样拱手报名,直截了当的问: “西关兵将不出,却是你们这些民间巴图鲁应战,莫不是大可汗驾崩,你们王庭乱了?” “......大可汗好着哪,要战便战,哪来那些废话!” 宇文箴言哼声,抓起得胜钩上钢枪一枪刺了过来,看似随意缓慢,却引得周围风声呜呜响,便空气都出现了扭曲。 赵寻安眼眸立时一亮,手中天晷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狠狠斩落! “轰!” 刀枪锋芒刚一碰撞便爆出方圆数丈耀眼金花,两股迥异真气便如水火相遇轰然爆开,两人两马同时被崩里数丈。 “咴咴~” 杂花马长嘶,口鼻渗血,显然受了内伤,对方战马也是如此。 赵寻安与杂花口中塞了枚药丸,下马大步冲去,宇文箴言也是一般。 毕竟只是凡马,哪里受得住修真交锋的余力,两人都是爱惜之人,自不舍得爱马受损,且他们这般境界,其实坐骑的用处,已然不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草谷 上 “噹~,噹噹!” 身影瞬间交汇,耀眼金芒不断爆开,气浪吹得草皮沙尘漫天飞。 董海东等焦急的看,可两人速度太快,碰撞间如同烟花炸裂,属实看不清楚,不知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赵寻安撩刀振飞枪尖紧接一刀斩落,目标直指宇文箴言颅顶,近身交战,长度落了下乘的天晷反倒占优,丈多长的钢枪过于笨重,变招实在不畅。 不过宇文箴言也是久历战阵的老手,身形不退反进,枪尾狠狠撞向赵寻安心口,拼的就是两败俱伤! “吱~!” 赵寻安急带刀,天晷刀锋在枪身划出一道长长割痕,火花流水般落。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就在双方同时变招的刹那,赵寻安一掌打向宇文箴言眉心,虽然被宇文箴言抬肘挡住,可掌心金芒依旧爆开,如大日破云而出! “啊~!” 光芒透骨而入,宇文箴言识海如坠炼狱,忍不住痛苦大吼,赵寻安手中天晷急落,却在最后关头反转,以刀背将他狠狠打倒。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赵寻安但觉心旷神怡,这一战堪称势均力敌,若无仙神大敕令,怕是得百招以上才能取胜。 宇文箴言战技经验与己相差无几,差就差在真气恢复速度稍差,短时好说,一旦长久,怕是弊端立现。 “......多谢不杀之恩。” 宇文箴言翻身坐起,声音有些嘶哑的说,败北之后好似精气神同时消散,原本光滑的面皮浮现褶皱,人瞬间老了许多。 赵寻安俯身取雕翎一枚,沉声说: “你的灵根怕是不高,已入仙途又不是军人,何苦掺和这尘世里的事?” 轻摇头,宇文箴言满脸苦涩的起身,神情有些恍惚的说: “老话国强有悍士,国衰多病夫,古人诚不欺我。” “有你这般强人出现,大乾距离强盛已然不远,不像我王庭,却在走下坡路。” 说罢转身,有些踉跄的走向自己坐骑。 赵寻安望着宇文箴言萧瑟身影皱眉,发觉自己刚才怕是猜错了。 其境界不稳并非灵根高低,而是太过关系家国,把一己性命与大草原紧紧纠绊。 修仙之人讲的便是出尘,与尘世割裂越大越好,他这褪凡之人却反向而行,道心没有破损已是幸事,境界不稳,属实算不得甚。 宇文箴言回返西关,未及多久便有一队身穿洁白长袍的女子行出,来到赵寻安身前,奉上龙筋虎牙坠一枚,符箓白矛一把。 见赵寻安疑惑,领头女子趴伏与地恭敬说: “龙筋虎牙坠方便您安插雕翎,乃是外族巴图鲁身份。” “至于白矛,则是昊天神侍的标志,本为族长所有。” “族长让把白矛奉与您,因为之前交手,族长听到了,昊天圣音。” 看着众女归去,西关大门隆隆关闭,赵寻安想了想,把两枚雕翎插入龙筋虎牙坠,然后戴在胸前,与美人指相伴。 掂掂丈余长白矛,倒是趁手的紧,再看一眼宏伟西关,回马奔向军阵。 赵寻安一战成名,凭一己之力压得西关无人敢战,还奉上巴图鲁身份与神侍白矛,未过多久西北第一高手之名便传播开来。 三日后,赵寻安亲率左一府三千铁骑东去打草谷,第一个目标,便是马兰曾经待过的部落! 大军疾驰九日才到,赵寻安一早便与董海东说明,此去最少月数时间,且看到底能抓多少奴隶,赚多少银两! “中郎将大人,这部落最少两三千人,照什么章法打?” 左一府折冲都尉赫连毅看着前方烟气缭绕的帐篷群有些挠头,这般大的部落,怕是在西北行省数一数二,一府三千,属实有些少了。 “没有章法。” 赵寻安擎起白矛,笑盈盈的说: “三千铁骑对上大半都是妇孺老者的部落还要章法,莫不是搞笑?” “冲阵、点火、除跪地者外,一个不留!” 杂花嘶鸣,第一个冲了出去,三千铁骑共吼,举起长枪紧随其后! 半个时辰后,堪称西北行省最大的瀚蓝部落覆灭,头人巴图鲁等贵人首级高高挂与木杆,身穿亲卫半甲的马兰看着木杆笑,豆大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 此役瀚蓝部落青壮战死六百,其余两千余人尽数绳铐连接,与牛羊一起,在左一府铁骑看顾下,行向故人关。 另解救各族奴隶八百,绝大部分是大乾人,不过也有数十西凉及其它杂国之人,也一同解往故人关。 队伍走得慢,三日才至,虽有游哨提前备案,可故人关镇守见到如此多人还是不敢放行,只允赵寻安等将领入关。 毕竟对如今的大乾来说,故人关便是最后防线,若是失守,大乾将再无险处可拒。 “赵山长,这般多的草原人,都是要做奴隶卖?” 镇守与赵寻安身份知晓的一清二楚,入关时还是亲自前去迎的,听闻两千多草原人尽是打草谷捉来准备换钱的,当时头皮都炸了。 便这般多的数量,该往哪卖,何人敢买? 赵寻安知晓他的顾虑,便笑着说: “镇守大人只要帮衬在商街放开风声便好,就在关外五百米,零买批量皆可,打标的烙铁已经备好,随买随打!” 镇守略显犹豫的点头,毕竟大乾从未有这般大量的买卖奴隶,若是被那些自诩正派的文人骚客知晓,说不得便会闹出事端。 好在买卖皆在故人关外,真若追究起来,倒是也能搪塞一二。 对于奴隶买卖之事,赵寻安前生隐约有所听闻,所以才兴起打草谷的想法。 只是前生一门心思往仙途走,凡尘里的事情属实记得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一概不知。 只知晓是突然在各国盛行起来,且愈演愈烈,便修真界都掺和进来。 直到昆仑大秘境开启三十年后,有昆仑大能莅临凡尘,闻之大怒,一气灭了参与修真宗门三派。 随后更是降下法令禁止,才遏制住风头,即便凡尘里还有,也只是如赵萍儿那般的小买小卖。 “中郎将大人,可会有人来买?” 赫连毅看着两千余草原人直挠头,每日里光吃都是不小开支,若卖不出去,真就得不偿失了。 “且等着吧,若是实在没人买便都做成肉脯,左一府的兄弟们,可是能吃好一阵子!”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草谷 下 赵寻安戏谑的说,便当是个玩笑,赫连毅却白了脸,一想到日后顿顿人肉为食立马呕的一声吐了起来。 “......也是个不经逗的,玩笑话都听不出?” 赫连毅满脸青白的僵硬一笑,紧接又俯身吐了起来,原本强撑的两位果毅都尉被他引得也是大吐不止。 见他们这般表现赵寻安被气笑了,彼其娘之,自己可是饱读圣贤书的,又不是食人生番,不过是句玩笑话,何至于此? 就在赵寻安思量自己在赫连毅等人眼中究竟是何等模样时,故人关大开,呼啦啦涌来数百人,竟然都是想买的主顾。 这阵仗把赵寻安都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这草原人在大乾如此抢手了? 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赵寻安扯住一身穿员外服,一气买了两百多青壮的大主顾问了起来,却得到一个没有想到的答案。 祖庭帝国通令大千,允中土子民开拓北海,占地十年便为己有。 若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无论出身几何,祖庭都会下发文书,册立为王划定为国! 听闻缘由赵寻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中土大千辽阔无比,各方势力盘踞之地数不胜数,可真正能称为国的却是了了,究其原因,便是没有祖庭帝国发下的文书。 对于诸多想要追求正统的强悍势力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自己正名,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国度! 北海在祖庭以北,界域无比宽广,便如大乾远北,从未有人探寻到尽头。 那里人类稀少,生灵多是形态各异的妖邪,行事残忍远超外三山,乃是真正的蛮荒之地,若想开拓,首先便要拥有大量人口! 青壮自然最好,妇孺老幼也不可或缺,毕竟想要立国,需要的数量定然不少。 谢过大主顾后,赵寻安也是有些赫然,这般关乎天下的大事都不知,前生过的怎是一个糊涂可以形容。 奴隶生意那是出奇的好,打标的烙铁就没停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高不及车轮的孩童不用打,他们以后的路还长,说不得会有怎样变化,留两份底线才好。 临近傍晚两千余人卖的精光,牛羊也是如此。 左一府的几位账房抖得厉害,账目结好,奴隶收入白银两万三千二百一十四两,加上牛羊马匹所得,超过五万两! 赫连毅与两位果毅都尉还有诸多校尉忍不住兴奋捶手,这般大的收益,属实没想到! “都头以下每人五两,校尉以上每人二十两,立刻发下去,今晚屠牛宰羊让兄弟们好生乐乐,明日开拔,回犄角城!” 赵寻安的命令很快传达,整座兵营尽是欢呼。 月东升,篝火燃得旺,牛羊烤的香,临时兵营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赵寻安独自坐在辎重大车棚顶,拿一壶酒,赏月。 “主人,您有心事?” 马兰端着盛有刚烤好的牛羊肉的铜盆爬上棚顶,见赵寻安面上透着股少有的萧瑟,便好奇的问。 在她心中赵寻安乃天下少有的真男儿,尤其今个又在故人关镇守那里知晓其真实身份,更是崇敬的无以复加。 属实无法想象,这般男儿也会露出这般模样。 “算不得,不过是有些讨厌自己。” “啊?” 马兰有些懵,樱桃小嘴大张,怎么也没想到赵寻安会这般说。 用小刀插块喷香的羊肉塞到马兰嘴里,赵寻安仰头抿了口酒,看着银盘般的素娥说: “某本教书育人先生,一生饱读圣贤书卷,却干这种十恶不赦之事,属实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用力把嘴里羊肉吃下,见赵寻安模样马兰也是心里也是有些难过,忍不住扯着他的衣袖说: “主人,奴婢学识浅薄说不出甚大道理,但是爹爹曾说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天下间纷扰诸多,不可能面面俱到,站在自己的立场,问心无愧便好,属实用不到因敌方之事困扰自己。” 扭头看着扯着自己衣袖,担忧面容在月光下更显秀丽的马兰,赵寻安咧嘴笑了起来: “谁说说不出大道理,这不说的挺好的嘛!” “放心,道理我懂,只是闲得无聊胡思乱想,却让你担心,是某的错。” 见赵寻安笑,马兰这才松了口气,认真切割起烤肉。 “马兰,为甚不随相识之人定居关内?” 赵寻安咬住马兰递来的牛肉,边嚼边问。 马兰轻摇头: “只是旧日见过几次面,奴婢在这世上除了主人再无亲人,若随他们走,和孤苦伶仃有何区别?” 轻点头,赵寻安看着马兰再笑: “某有以武入道修真功法一册,唤作两仪参同录,非大意志者不可修。” “自古以来法不轻传,你即是我赵家人,自然可得。” “但修行之事还有一说,法有因果不能强求,某只与你咏三遍,能记多少,却看你的机缘了。” 听闻赵寻安言语,马兰面上升起微微潮红,心神甚是激动,盈盈下拜正身跽坐,凝神听取传法。 赵寻安徐徐说,一遍过了又是一遍,第三遍完后,沉声问: “记住了几分?” 马兰略思量,认真说: “十分。” “......与某背一遍。” “喏” 清灵女声徐徐述,赵寻安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最后化作一声叹。 竟然分毫不差,便自己的停顿也记得一清二楚,这缘分,大了去了! 掏出红土岭所获灵药与马兰服用,并教导如何修行引气,看着迅速沉入心境的绝色女子,赵寻安忍不住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昊天在上,您把这般多天骄送我身周,却不知,因着何事?” 翌日一大早军府开拔,去了累赘一路狂奔,二月八日便回到了犄角城。 看着数十个竹筐里盛放的白花花银锭,整个阴山卫沸腾了,与龙城卫共派四十五府横扫整个西北。 数十天里无数草原人流向故人关,换做大把大把银锭,原本在西北肆意奔驰的草原部落慌了神,尽数仓惶涌向西关。 可古怪的是,即便在西关城下挤成了团,西关守军也不放他们走,只是派兵护卫,与大乾官兵远远对峙。 “西北行省已定,打草谷的事情,住了吧。” 倚坐城头垛口,赵寻安看着远处炊烟轻声说,凡事须讲究个度,西北边军某些军府已然有些变质,需得悬崖勒马。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秘道 上 以己之血染秘境天地,散神识三分做大道根本,若非益处天大,无有修真会这般做。 毕竟已经归寂的秘境堪称废物,其内构架法则受损,泯灭便可能在下一刻,三分神识若是跟着一同殒了,这仙途也就算是走到头了。 清血取了一遍又一遍,采摘的灵药更是吃了个精光,三天后,巨大壁画被修真之血完全覆盖。 赵寻安以三分神识侵入受损构架,化作无上大道,一道红光闪过,血色画面从岩壁脱落,化作一副卷轴落入手。 赵寻安细观,卷轴封处有名,唤作,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哈哈哈哈~!” 赵寻安大笑,眼角泪花翻滚,不知是谁做的这幅山鬼,创建的这片天地,想来应是一位亘古之前的仙家。 但这名取得甚是合心,让人一想便肝胆俱碎! “轰~” 也不知是笑声引得还是壁画脱落之故,突然有大片山石从岩壁脱落,待尘埃落定,赵寻安眼前出现一黑黝黝洞口。 与天然形成的晶洞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斧凿刀刻的痕迹,赵寻安收敛笑,一个念头浮起。 莫非,这便是那个夺取锦绣长城数千载凡尘意志散修走过的秘道? 赵寻安上前打量,忍不住皱起眉头,传闻秘道十分隐蔽,倒是与此地相称,确实隐蔽至极。 但所谓的溪水却未见半点,这却有些不同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入一探,潺潺流水声响起,涓涓细流从位于岩壁的洞口流了出来,沿着蜿蜒山体一路向下。 “......昊天无量,冥冥中自有定数。” 赵寻安轻叹气,把画卷收入怀中,摇燃火折子,借着微弱亮光,大步向洞内走去。 两千步后,赵寻安见到了溪流源头,岩壁因着将将震颤裂了一道大口子,不停有透亮清水流出。 越过溪流源头又行三千步,原本狭窄的秘道豁然开朗,变作一数丈高山中石厅,赵寻安贴着岩壁走了一圈,发现却是到了尽头,无路可走。 不过探出神识后,却发现南向一处岩壁极薄,只二尺,对面也是个空洞,隐约还能感应到,更远处有人行走。 赵寻安轻点头,便是这里了! 详细检查周遭一圈,赵寻安转身走,出了秘道本欲再入晶洞,却发现不知何时,晶洞已然彻底坍塌,原本的洞口被滑落的泥石彻底覆盖。 有丝了悟浮上心头,赵寻安转身沿着新生溪流一路向下,这便是夺取西关的,机会! 八日后回返犄角城,赵寻安先把苗文青之事说个明白,董海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位邪修炼气士隐在身旁,这许多年却未发现,若是有甚心思,怕是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彼其娘之,这些左道邪修为甚要潜在阴山卫?” “要啥没啥的犄角城,与他们到底有何用处?” 董海东用力挠着脑袋说,赵寻安轻哼: “与左道邪修来说,阴山卫、犄角城,就是洞天福地!” 见董海东迷糊,赵寻安望着窗外说: “草原人、自己人,每年摩擦无数,如此多的血肉材料,可不就是洞天福地?” 略作思量董海东恍然大悟,左道邪修最喜的便是性命生人,在这冲突频发之地,人命最不值钱,与他们来说真是修行圣地。 “走,咱们再去捉个同伙。” 赵寻安转身便走,董海东闻言脸色一变,拿起自己佩刀边走边问: “赵大人,哪个还是同伙?” “膳堂的伙夫,他与我准备的肉脯不对。” “哪处不对?” “人肉味太重!” 未入仙途的伙夫被轻松拿下,只是在被送走时其冲着赵寻安哈哈大笑: “中郎将大人好本事,四位入了仙途的高手都不是你对手。” “不过你的路走不长,天下左道视你为肉,且等着,总有一天会被剥皮食肉,便魂魄也留不得半分!” 赵寻安笑盈盈的看着他,毫不生气地说: “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才好,入关后你会被送往补天士所在道观,便那些混账对付异端的手段,怕是不弱与剥皮食肉!” 伙夫闻言,脸立时绿了。 两日后,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三十五万大军及五十万流民抵达犄角城,同时抵达的还有龙城卫三十军府十万人! 加上阴山卫所属,兵力直逼六十万,若再算上配合辎重的迁徙流民,人数已超百万。 远远望去人头攒动如同黑潮。 此时西关下已无半个草原人,尽数入了西关,各种号角声此起彼伏,城头尽是乌压压的士兵。 草原王庭的兵将也知危险来临,大乾出动这般大的阵仗花费巨大,无论胜负,西关,必会迎来惊天大战! 六卫将军中郎将以及左右郎将齐聚帅帐,认真听赵寻安部署战阵战法。 便在一个时辰前,传信法阵再有令下,兹任赵寻安为征西大将,衔二品,全权西关攻略! “草原人一反常态全部龟缩,此乃天大好事!” 赵寻安用木杆敲了敲西关两侧南北阴山,笑着说: “彼守我攻倒也简单,拼的便是一个磨,能撑下去的,这阵仗自然也就赢了。” “大军粮草可支持十日强攻,那便把这个时间用到底!” “前四日昼夜转,把两侧树木伐了,都做成八梢砲,与某远远的打,一个兵丁不出,轰他娘的五日再说!” “大将军,只留一日扣城,时间是不是太过紧张?” “如此短的时间攻城,定然寻不到破点,怕是城未攻下,兵卒却是伤亡无数!” 左威卫将军倒吸着凉气说。 扣城从来不是易事,花费时日许多时候都是以月来算,尤其是西关这等中土大千上数的雄关,便是以年为数都是正常。 虽说因着草原人异态大乾有些底气,可十日只留一日扣城,六十万大军怕是要倾巢而动,那般密集,死伤比例想想便觉心惊! “城,不能强攻。” 赵寻安摇头,正颜说: “我大乾经这几年休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若是伤亡重了,保不齐西凉诸国又会来个伐乾之战,我等消耗不起。” 此话一出口所有将领都愣了,西关雄踞山峦之间依险而据,若不强攻,那该如何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秘道 下 “如何破法待第十日再说,如今要做的,便是与草原人施压,把他们的心气彻底打碎!” 赵寻安狠狠捶了一下沙盘,草原王庭内部必然出了不小的篓子,且用石砲没日没夜的轰,心里定然承压巨大。 待到最后一日自己率精锐直捣黄龙,说不得便会崩溃,正奇相合,便不信夺不下西关! 西关城头,宇文箴言与一身穿明黄长袍男子透过女墙垛口往外看,面色皆是凝重。 远处大乾军阵乌压压仿佛无边无际,人数怕得上百万,自打王庭夺取西关,就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便是五十年前国运之战也只是半数,一想便知,这次大乾怕是堵上了国运,势要拿下不断放血的大西关。 “......便这般大的阵仗,怕是靠磨也能磨下西关。” 明黄长袍男子叹气,宇文箴言却是摇头: “殿下错了,这般多的人数,与攻城而言不但无用,反倒是累赘。” 见身为王庭六皇子的男子不明,宇文箴言解释道: “西关统共就这么大,真正交锋十万已是极数,其它只能等待轮换。” “百万人众,便是每日里的吃喝拉撒都是惊人,大乾休养生息也就几年,国库必不丰裕。” “我等只要踞城死守便可,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便会退去!” 六皇子李玉龙了然点头,叹气说: “多亏神侍你在,否则西关定然一片混乱。” “说来也是怪孤,不该一时动怒斩了西关镇守,如今西关守军面和心不和,却又临着这般大的阵仗,孤这心里,实在没底。” 宇文箴言再摇头: “事已发生懊恼无用,如今想的便是定要守住西关!” “大草原已被二皇子控制,殿下能掌控的只有西关前后十里,若失了西关护佑,二皇子定会斩草除根。” “大草原瞬息万变,只要有西关在,殿下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绝不能失!” “但愿吧......” 李玉龙叹气,转身下了城墙,沿着幽暗通道来到靠近山腹的一处大厅,乏倦的躺下,满脸的心力憔悴。 六个月前,草原王庭大可汗临幸外族供奉的妃子时,被其用染毒的发簪刺破了左眼,挣扎了大半个月数终究去了。 身为太子的大皇子随之登基,可仅只三日便被起事的二皇子摘了首级。 隐忍多时的二皇子兵锋直指整个大草原,诸多皇子被杀,只余在母族居住的六皇子逃得性命。 在母族族长神侍宇文箴言及所有族人的护佑下来到西关,斩了倾向二皇子的镇守以后,彻底控制住这个接通中原与塞外的要塞。 六皇子本想以西关为基础发展壮大,最终横扫草原,谁承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大乾在这个关头竟然欲待攻打西关。 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李玉龙真是不知该如何决断,能做的,只是听天由命。 第五日卯时天还未亮,近两千架八梢砲在几十万流民的推动下,与夜色里缓缓移至西关前百丈,无数经过粗打磨的石弹不断堆放旁边。 诸多匠人紧张测算,指挥流民往配重箱里堆放配重石板。 虽然已经尽力减小声音,可几十万人再加那般多的器械,声音属实消不了多少,声浪嗡嗡潮水般涌向西关,惹得草原人心颤。 虽说看不到大乾方面到底在作甚,但凭星点的火把也知必然是大动作,无数士兵被赶上城头,心惊胆战的迎接大战来临。 “嗵嗵嗵!” 当第一缕晨曦从地平线升起,三门火炮同时开火,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发令。 “......待命兵卒赶紧撤回墙内!” 身为炼气士的宇文箴言视力远超常人,借着那一丝丝的光亮,已然看到对面密密麻麻的巨大抛石机,颈后汗毛立时立了起来。 心中更是懊恼不已,属实晕了头,竟把所有兵卒都唤了出来,这不是平白受损嘛! 虽说不知缘由,但诸多待命兵卒依然快步奔向城墙内的藏兵洞,毕竟如今西关已被六皇子掌控,身为母族族长兼神侍的宇文箴言,便是西关最高指挥。 “嘭嘭嘭~” 只是这命令下的属实有些晚,所有八梢砲同时释放,两千枚百斤石弹划了个大大的弧,轰然砸向西关城头! 巨大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数百正在撤回的兵卒直接被砸成肉酱,便城墙都在隐隐颤抖,那些躲在女墙之下的兵卒还好,却是一个未伤。 宇文箴言一枪挑飞砸向自己的石弹,一个腾身便上了城头,运动真气放生大吼: “坚守,准备迎敌!” 攻城的套路诸多岁月依旧未改,先用器械打击,然后步兵蚁附登城弓箭手对射,宇文箴言的命令没有半点错。 只可惜赵寻安不按常理出牌,真切让草原人知晓了,何为石弹落处,皆为真理! 整整五天五夜,狂轰滥炸便没停过,期间不断有八梢砲损毁,紧接又有新的八梢砲加入。 原本世人皆以为坚不可摧的西关,第一次出现了大面积的损毁! 十五丈高的灰岩城墙被打的坑洼不平,更有多处条石大片脱落,露出里边夯土,便是城门也被打出十余道巨大口子。 慌了神的草原人直接用砂石封住了城门,没有半点派出骑兵损毁八梢砲的想法。 至于城内建筑,临近的已然全部坍塌,所有人心惊肉跳的龟缩在藏兵洞里,面上尽是绝望。 大乾一方将领看的也是惊喜,这是中土大千第一次把远程攻城器械做主力,未曾想效用竟然这般大! 若能再有个月数时间,用不到攀城,这没了防护法阵加持的西关,怕是会被石弹直接轰碎! “大将军果然不凡,那兵家准圣的说辞,还是颇有道理的!” 一位将军颇为感慨的说,其他人尽数点头,董海东却是苦笑着说: “只是补给已然见了底,最多再顶三日,到那时若是城还不破,恐怕就不得不撤兵了。” 众人闻言也是忍不住叹气,准备的终究还是稍显不足,若是粮草辎重备足了,这西关,必然拿下! “用不到那般久!” 这些时日带着六卫数百宗师与北阴山出没的赵寻安露了面,与行礼迎接的众人拱手回礼,正颜说: “某即时带人出发,经秘道袭城,破城便在今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关 上 “秘道,甚秘道?” 除了董海东众人尽是茫然,赵寻安笑着与他们说明,毕竟关乎要紧,秘道之事一直未曾公布。 便是那些与他山里跑的宗师也不知,整日不是采药便是开路,哪里知晓,都是在为奇袭做准备。 “大将军,您亲自去属实太过危险,我等愿意代劳!” 听闻赵寻安亲自带队,将军们紧忙阻拦,堂堂征西大将作排头兵,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莫争,对方最少有一个破凡的炼气士,除了我,怕是无人可挡。” 赵寻安摆手,诸将满脸苦笑不再言语,仙途中人也只能由仙途中人应对,关乎紧要,己等确实差了许多。 “择十万精锐做好攻城准备,余下待命,只要西关升起彩花便全力攻城,我等尽力支撑柱香时间,万万不可错过!” 此话说的万分认真,炼气士只是初入仙途,真气体量恢复速度过于缓慢,在浪潮般涌来的兵卒面前,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若是错过机会不止西关攻不下,数百宗师也是十死无生,损失之大,怕是会轰动整个大乾! 借着渐黑夜色掩护,数百人手持火炬奔向北阴山,西关之上守军见了也是习以为常。 五日夜百万之众连轴转,火炬如海,这点星火属实引不起兴趣。 数百宗师在赵寻安带领下,沿着这些时日开辟出的道路疾驰,顺着小溪源头直入秘道,仅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腹石厅。 与西关对峙的大乾军阵也开始变幻,十万精锐手持刀枪前方列阵,五万弓弩手跟进,数万盾士抬着上千架长梯在最前。 只要攻城开始,他们便是第一波往上冲的,任务便是竖起长梯,架构冲城通道! 赵寻安贴壁探出神识,发觉对面空旷处比那日多了许多气息,附耳倾听,竟然还有隐隐的女声,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西关可是军事重地,怎会有女子,且数量还不少。 略作思量,赵寻安徐徐抽出天晷,无论对面何等情景,都不能阻挡接下来的行动! “做好准备!” 赵寻安沉声说,数百宗师齐亮刀,身形压低,一旦壁碎便蜂拥而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冲城头而去! 深吸气,赵寻安举刀,随真气不断涌入天晷绽放夺目光芒,狠狠斩向岩壁! “嘭!” 二尺岩壁炸的粉碎,破碎声属实不小,却被连绵落下的石弹遮蔽,数百宗师潮水般涌入,看着大厅里的景象瞪大了眼,手中举起的刀,却是久久未曾落下。 “......这什么情况?!” 赵寻安也是眼角直跳,大厅里皆是衣着单薄女子,有几人还在木桶沐浴,长的也是美艳,被将将爆炸吓得粉颜青白,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赫连毅,问问她们到底甚情况!” 吩咐两人把门,赵寻安揉着脑仁说。 赫连毅咧嘴挑眉直向木桶,却被赵寻安一脚抽飞: “彼其娘之,便会捡前凸后撅的光腚女子,不会换个人问?” 见赵寻安恼了,赫连毅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来到扎堆女子前问话,盏茶功夫后满脸震惊的跑了过来: “大,大大大” 赵寻安扬手便是一巴掌: “好好说话,某只有一个大!” 赫连毅挠挠生痛的后脑勺,稳下心把女子们所讲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遍,赵寻安听了也是一惊,随之恍然大悟。 难怪西关这些时日表现如此怪,原来是被王庭六皇子掌控了! 轻抿嘴唇思量,赵寻安拿定主意与众人说: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昊天与我等如此良机,若是错过定遭天谴!” “留两人看守,其他与某寻那六皇子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他,这西关便是我大乾囊中物!” 言语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众人也是一般模样。 数百人对抗西关二十万守军,便宗师也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如今有了不用死战的路子,何人能不高兴? 推开厚重的大门,赵寻安第一个行了出去,一众宗师垫着脚走,亦步亦趋。 此时作为仙途中人的好处显现,修习寻珍录后原本丈数方圆的神识暴涨至二十丈,拐弯抹角处不用看便一清二楚。 上十三级台阶,至一拐角驻足,赵寻安深吸口气,并指往那边一点: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宗师们直勾勾的瞧,便见一道白光闪过,原本还能听到的些许走步声立时消失。 “跟上!” 招招手,赵寻安垫着脚行了过去。 众人行过拐角,却见十数提枪挎刀石像矗立,心中猛然一惊,未曾想征西大将,竟还懂得法术! 又上一层,赵寻安眼角却是猛抽了数下,站直身子叹气说: “末藏了,已经被人发现。” 说罢晃晃手中天晷,大步朝宽阔通道走去。 尽头是一扇对开的大门,两位项挂雕翎的草原巴图鲁分立两旁,其中一人正是交过手的宇文刚,见赵寻安过来,立时抚胸弯腰: “中郎将大人好,殿下与族长在里边等您,您这些属下便莫要进了。” 赫连毅闻言大怒: “姥姥,让我家征西大将军一人入,若被你们这些混账忘八端剁吧剁吧包了饺子咋办?!” “兄弟们全是宗师,便不信屠不了尔等老鼠窝!” 赵寻安咧嘴,拍拍赫连毅肩膀笑着说: “莫急,有的谈最好,能不动干戈便不动干戈,毕竟,某可是个见不得血腥的文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咧嘴,赫连毅憋着气说: “大将军,您说这话,不觉得心亏?” 赵寻安撇他一眼走向屋内,哼声说: “某从不做亏心事如何会心亏,且等着,却看看这位六皇子殿下,到底有甚说辞!” 众人目送赵寻安进入屋内,伴随轰的一声响,沉重对开大门闭合,一干宗师只觉心肝微颤,眼前变故属实未曾料到。 不过以赵寻安境界众人倒也不是太过在意,想要不声不响拿下征西大将军,怕是没那么容易! 屋内灯光有些暗,身穿明黄长袍面色有些憔悴的六皇子李玉龙见赵寻安走入,缓缓起身拱手为礼: “侍卫长说的不错,中郎将,果是人中龙凤!”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关 下 “六皇子殿下好,道友好。” 赵寻安叉手先朝六皇子李玉龙回了一礼,终究是祖庭帝国认可的皇家子嗣,人家有礼,自己不能落了下乘。 礼毕又冲宇文箴言抱了抱拳,一声道友却是拉近了彼此关系,上次赠与的龙筋虎牙坠以及白矛都非凡品,这个情赵寻安承了。 再者,既找自己相商,所言八成便是西关归属,笼络下感情等下也好说话。 赵寻安心里有点想法浮现,可又觉得太过荒谬便压了下去,面上却是半点心思不漏的说: “如今你我两方鏖战正酣,却不知招某进来所为何事?” 听他如此言语李玉龙忍不住笑了: “您的目标可不就是孤,若非侍卫长发现,中郎将大人怕是已经杀了进来,说不得孤的这颗项上人头,已然落入你手!” 赵寻安也是咧嘴笑: “殿下想多了,某怎么舍得杀您,这西关二十万将士还需得用您拿捏,这杀生的蠢事,某绝不会做。” “道友,将将听闻您那手下称呼征西大将军,难不成......” 宇文箴言略显犹豫的问,赵寻安点头: “都是仙途中人用不到瞒,某从玉京来,为的便是西关。” “十日前领命总领六卫,为征西大将,全权西关事宜,这座脱离五十载的雄关,某无论如何也要拿回!” 赵寻安说的斩钉截铁,容不得半点质疑,李玉龙忍不住叹气: “用石弹狂轰滥炸的做派,应该便是大将军的手段吧?” “中土大千便从未有过这般攻城的,大将军创了一个扣城的新法子,史书上,说不得会留下重重一笔,属实让孤感到钦佩!” 见李玉龙满脸感慨却未有太多失落,赵寻安忍不住挑眉,原本觉得有些荒谬的想法,却是越发觉得可能。 “道友可能告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之前我多次查过,属实寻不到遗漏。” 宇文箴言再问,这是最觉匪夷所思之处,一人还好说,数百人便这般悄无声息潜进来,若非神识相撞,少不得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说来也是简单,不过是有条他人不知的秘道。” 赵寻安笑着说,宇文箴言使劲摇头: “真若有秘道,大乾岂能隐忍五十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被王庭放血,直至跌落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话说的挑不出毛病,赵寻安收敛笑,沉声说: “凡尘中人自然不知,乃是一位山川秘境宗门行走告知,不然某也不会来西北。” 听闻牵扯山川秘境修真,宇文箴言忍不住大大的叹了口气,与那般高高在上的仙途中人来说,尘世,可有秘密可言? “孤请大将军来,所言也是简单,便是这西关归乾之事!” 李玉龙语气异常认真的说,赵寻安心头立时一跳,竟然真是这般事情! “西关之事瞒不住大将军,想来应该也知王庭有了变故......” 六皇子叹气,把草原王庭之变一五一十的说,赵寻安也是听的感叹连连。 谁能想到,堪称中土大千第二强国的草原王庭,竟会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孤的诉求不多,只想要个郡王的册封,在关内有个休养生息的地方便好。” “西关还与大乾反倒是件好事,前些时日二皇兄的使者已经来过,所要便是西关掌控。” “虽言明与王号,但孤清楚的紧,只要失了西关护身,以二皇兄的狠戾绝对性命不保。” 赵寻安抿嘴点头: “既如此,某与殿下打个保票,只要交出西关,郡王封地绝对无忧!” “朝廷不说,某赵寻安在此立誓,只要人在,定会护得殿下血脉昌隆!” 言语说的斩钉截铁,李玉龙松了口气,和宇文箴言一同起身行礼,赵寻安也未曾想到,事情竟会如此简单。 大乾军阵严阵以待,众兵将直勾勾看着西关,天色已明,为甚城头还没动静? 正在焦躁,西关城头一面大大的白旗升起,董海东立时下令停止攻击,五个日夜隆隆作响的八梢砲,终是静了下来。 “轰~!” 未及多久,原本封堵的西关大门被轰了个粉碎,数百宗师骑马狂奔呼喊,蕴含内力的大音响彻天地: “王庭六皇子降,西关破!” 大日当午,两军换阵! 原本驻守犄角城的阴山卫移师西关,二十万西关守军及三十余万关外牧民再次进入西北行省,与犄角城驻扎。 赵寻安贡献晶石激活法阵把消息送出,当天晚上便有回信,且是官家亲言! 册封李玉龙为大乾福佑亲王,封地西北行省安西府,三十三万草原牧民皆为子民,一众属官自行任命,更有赏银赐物丹书从玉京来。 原西关守军五万为王府亲卫,余十五万铁骑不拆,新建望川卫,五十军府,乃大乾从未有过的大卫! 李玉龙、宇文箴言一干人等惊喜莫名,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大乾官家会如此看重,竟然与了世袭罔替的亲王之位! 祖庭有矩,皇支泯、王支继,但有亲王传承,便与皇座有了三分缘。 “蒙官家如此厚待,孤感激涕零,但大乾有事,万死不辞!” 李玉龙真心实意的说,赵寻安看着笑,只是心中有些遗憾。 之前特意寻过,雇佣加入西关守军的外三山风族唤作伯父的莽汉早已归往王庭,心里属实有些唏嘘。 那般爽直的傻厮,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大乾都城玉京一片欢腾,失去五十载的西关终究复归,堪称数十年岁月里最大喜事! 最高兴的莫过于国子监中人,收付西关的可是武学上舍山长、文院院长赵寻安! 作为学生同僚,皆感与有荣焉。 只是皇城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朝堂之上众臣面也有喜,但其内,还藏着隐隐的忧。 那日封赵寻安为征西大将军时官家有言,真若收付西关,便与他个王爵以资嘉奖! 当时众人同意,实因不信,未成想这西关真就收了回来。 那草原王庭六皇子被封倒也罢了,毕竟本就是皇族,且归附有功,又仍在西北那偏远之地,虽说是亲王,可与朝堂影响微乎其微。 但赵寻安不同,西北行后必然回归玉京,本就享正二品的衔级,又是国子监的实质掌控者,王爵那可是超品,与朝堂的影响,怕是超乎想象! 便在诸大臣心思紊乱之际,官家龙行虎步出,坐龙椅、沉声说: “赵寻安来信,言明不要任何封赏,只讨假期半年,都来议议,他这是甚意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挣得十五载 上 正值仲夏,天边月升得快,赵寻安坐在西关瞭塔远望,六斤割喉劣酒已然下了半数,人只是微醺,眼睛倒是越发的明亮。 那日,便在换防完成的刹那,墨黑之气涛涛涌,武蕴圆满。 紧接玉白文才汹涌,黑白二气与身后纠绊化作巨大阴阳鱼,原本还远的五重天,瞬时窥得门户! “大将军可真是悠闲,诸位将军寻不到你,正在焦躁着呐。” 宇文箴言跃上瞭塔,轻笑着说,气色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便让他们躁吧,待把草原新可汗的傲气打下,得了诸多封赏,他们的心自然也就静下来了。” 赵寻安轻笑着说,又舀一碗三蒸断肠,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自打西关归乾那日饮了,便再也忘不掉,如前世白酒一般清澈,却辛辣了无数倍,饮下如刀锋过体刺痛一直沉到小腹,属实爽意的紧! 见他如此饮酒,宇文箴言劝慰: “断肠须得少喝,虽经三蒸,可毕竟酿造时掺了断肠草,驱风湿有奇效,但也伤身啊。” 这点宇文箴言属实弄不明白,关内的柔滑白羊醇香无比,为甚赵寻安偏偏就迷上了除烈一无是处的关外断肠。 “无妨,某半只脚已经踏入五重天,便是把断肠草当菜肴吃也无事,况且区区烈酒。” 赵寻安摇头,再饮一碗,吐着酒气说: “道友,你这托身部落的法子不妥。” “虽能借诸多意志快速破境,可也受制与部落,便如之前颓败,这种选择不好。” 说罢赵寻安又舀断肠一碗,却是递与了宇文箴言。 “大将军,这世上如你这般天纵凤毛麟角,我等勉力才入仙途的微末,比不了。” 宇文箴言仰头也是一口闷,徐徐吐着酒气说: “再者,我并无长生野心,所谓得道成仙半点不盼,只想能护着部落,只要族人平安,便死也心甘。” “......某最佩服的便是道友这般,再走一个!” 抓起酒坛先与宇文箴言斟了一碗,赵寻安仰头喝了个痛快。 饮罢,宇文箴言轻声问: “立了如此大功,为甚大将军反倒有些不高兴?” “我听董将军说,你直接推了应有封赏,这却是为何?” “因为某心不在尘世,而是九霄之上!” 赵寻安扔掉手中坛子,指着苍穹笑说: “某不如道友淡泊,即想长生也想成仙,却要看看那传说里的仙界,到底如何的好。” “尘世只是途中一景,某也只是过客,风景虽好,终究,不是心之所依。” 望月思乡思佳人,经历过喀拉秘境之后,走上巅峰的心思更是重了数筹,想要重开喀拉秘境,便需扶摇直上,入那神话传说里的仙界! “道友才能称得上真正向仙修真,与我等,终究不同。” 宇文箴言看着面色微红的赵寻安轻叹,怕是只有这般心存高远者才能走得远,待哪日回望,己等怕是已经化作泥中骨。 赵寻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升上枝头的弯月笑。 这边风景独好,即便只是旅途一站,也要让它绚烂长久。 因着归顺牧民还有西关经年储备的粮草支撑,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还有龙城卫以及新建望川卫并未离去。 统合换防西关的阴山卫,军力突破七十万,若再加上犄角城附近还未前往安西府的控弦牧民,八十万也打不住。 五十万流民也未分散,而是静静等待大战来临! 游哨几日前已经探得,三十万王庭铁骑正滚滚而来,所想便是收回西关,把盘踞的六皇子一脉斩草除根。 赵寻安再与兵部发信,只一言,灭草原王庭青壮,与我大乾,挣得十五载静好! 因着推赏声名更胜的赵寻安,再由此言与大乾朝野掀起千重浪,民间文武几乎将他奉为当世圣人。 国子监更是有人直接在院门处立起赵寻安石像述碑,供大家瞻仰。 本意是好的,却被暴怒的赵萍儿一巴掌拍的粉碎: “奶奶个熊的,兔崽子们大了胆了,敢于活人立像竖碑,巴不得你们山长院长死啊!” 说罢一通拳打脚踢,诸多文武学子抱头鼠窜,揉着生痛的臀腿思量,貌似,己等真就做错了事。 “修复西关法阵的队伍走了没?” 官家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工部尚书紧忙答: “回陛下,早五日前便走了,道宫诸位大师也一同前往,所备周全,定能修复法阵!” “嗯,诸位爱卿可还有它事要奏?” 把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官家沉声问,原尚书省左仆射,新任尚书令胡怀民躬身行礼: “陛下,有件事,却需早做准备。” “甚事?” 官家挑眉,胡怀民苦笑着说: “便是征西大将军赵寻安,先前推赏之事已然惹民间汹涌,朝廷妒贤之说遍传。” “若这次再胜,声名怕会蔽日,到那时该如何封赏,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即便再推,也不能不赏,便是赏的轻了,只怕也会引来非议。”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议论纷纷,家眷都在玉京,这些时日关于赵寻安之事无人不知。 因着之前殿试之事本就与大乾朝堂非议颇多,再加如此盖世之功,非议都快飞到天上了,若是一个应对不周,怕是惹起事端都有可能。 官家有些伤脑筋的揉了揉头,心里也是叹气,一个人的能力过于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且等等吧,若是赵寻安真就收了草原王庭那位新可汗的精兵,孤便与他个大大的赏!” “......喏。” 胡怀民拱手,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大大的赏,这大大两字,听来属实怨念不小啊。 “大将军,如此大的阵仗让我主持,您却冲锋陷阵,真的不好!” 董海东满头大汗的说,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身为总帅的赵寻安竟想亲自上阵,而指挥全军的重任,却与了他这个边军将军! “且宽心,不过是扔扔石头布布阵,照本宣科的做,某看好你!” 赵寻安用力拍拍董海东的臂膊,扬起手中白矛,领二十万精锐出关,隐向山峦之间,静待王庭铁骑。 翌日正午,三十万铁骑如期而至,潮水般涌向西关,一手持巨幡猛士骑罕见龙马前行,身后五百鼓手捶鼓,声如惊雷!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挣得十五载 下 城关前百丈驻,三十万铁骑同勒马,似若一人,猛士放声大吼: “大可汗龙幡至,六皇子李玉龙率部出关,跪迎!” 吼声如雷连说三遍,城头有人徐徐现身,正是往昔草原王庭六皇子,如今大乾福佑亲王李玉龙。 身上明黄长袍已然退去,穿的却是一身两肩盘龙的大乾红色亲王常服,头戴翼善冠,与往日模样大不同。 “孤乃大乾亲王身负锦绣,为甚要出关,迎那蛮夷酋首之物?” 李玉龙慢条斯理的说,言语没有一丝犹豫。 毕竟乾圣许久之前便说过,入中原者为锦绣出中原者为蛮夷,数千年间已是天下共识,作为祖庭颁下文书的强国,草原王庭也是认可。 说话间董海东等一干将领亮相城头,费了大劲搬上城头的数百八梢砲开始蓄力,三百门铜炮也开始装填火药,上开花炸子。 坏了,骑着龙马的猛士脸色骤变,怎地也没想到六皇子会降了大乾,后续攻城辎重还未到,紧密阵型看似威严实则便是挨打的靶子! “撤~~~!” 猛士放声大吼,未等草原王庭铁骑反应过来,董海东举起的右手已然狠狠落下,轰轰炮声立时响起,紧接便是数百八梢砲激发的嘭嘭闷响! 看着劈头盖脸落下的石弹与开花炸子,三十万铁骑立时乱了,调转马头便想逃窜。 只是为了示威排列的阵型太过紧凑,哪有那个空余容他们变阵,也就三五息的时间,石弹与开花炸子便接踵而至! 爆炸声与沉闷打击声不断响起,聚合成阵的草原王庭精锐哀嚎着大片死去,在付出万余人死伤后骑阵终于转向,冒着弹雨一路向西。 “李玉龙你这叛逆且等着,待辎重到了,定要把你这西关,打碎踏平!” 猛士一幡拨开落向自己的石弹,怒骂着逃,可行了不到百十丈,却见最早逃走的后排骑兵又惶恐的跑了回来。 挑目看,百丈外密密麻麻的大乾铁骑,以一将为锋,山洪般涌来! “举枪,与某把这稀烂的阵仗,凿个通透!” “凿个通透!” “通透!” 赵寻安擎起手中白矛大声吼,身后数百宗师随之,紧接便是三万铁骑,余下十七万在两里外布了个五排的长蛇严阵以待。 灭了坠后的辎重,这扣关而来的三十万王庭铁骑,赵寻安也不想放过一人! 他们一死新可汗兵力立时削弱,被强权压制的草原人必然揭竿而起,王庭实力定然受损,无一代人绝对休养不起。 凡事讲因果,赵寻安出身大乾为因,得了文才武蕴罩身也为因,收复西关歼灭王庭精锐,与大乾十五载休养生息,便是果! 从此之后两不欠,行事,只看本心。 “杀~!” 赵寻安闷吼,灌注真气的白矛用力挥出,数丈长光芒扫过,相冲十余骑立时落了一地! “杀~!” 数百宗师随之撞入骑阵,刀枪过处无一人可挡,三万铁骑随之挺进,如同一个巨大楔子,把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的战阵,一分为二! “冲回去,搅乱他们!” 巨大楔子在城头大乾守军的欢呼声里掉头,再次追向慌乱逃窜的王庭铁骑。 西关大门洞开,三十万铁骑紧随而出,分作二队与赵寻安锋阵两侧,隆隆向前逼去! “五段击,放!” 见敌骑逼近公羊军河大声吼,三万具神臂弓同时激发,前排退后后排次第上前仰射。 箭矢雨般落下,一时间人仰马翻,原本还算密集的骑阵立时稀疏了许多。 受此打击草原铁骑慌了神,纷纷驻足,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这该如何是好? “忘八端,我要撕了你!” 猛士两眼猩红放声怒吼,一把扔掉代表新可汗的龙幡,抓起得胜钩上的狼牙棒,回身直冲赵寻安而去。 如今落入圈套已然无望,却要将这大乾猛将斩落,便是死,也不能弱了草原王庭的气势! “停~!” 赵寻安扬起白矛止住骑阵,草原王庭铁骑气焰已消,若能降下,三五年归心后,大乾又添两卫精锐。 彼消我长,大乾军力,立时便会有超乎想象成长! 到那时一直逼压大乾的西凉、南越、大周三国,倒要看看该如何自处。 去了诸多纠绊,前生对正一宗唯命是从的大乾必然会有大变,且要看看,这世会有怎样变化! 见猛士手提狼牙棒怒吼奔来,赵寻安却是笑了,收起白矛抽出天晷径自下马跬步行。 狼牙棒隐隐冒着红光,显见是一位褪凡的修真,只是气息不稳,至多一两重天,属实算不上强敌。 只是马上对阵终究与杂花不好,还是步行妥当。 “那汉子,杂家要撕了你!” 龙马快若闪电,未多久来至近前,马上猛士扬起狼牙棒狠狠砸落。 赵寻安轻笑,单手握刀高高撩起! “噹~!” “咴咴~~” 出招看似闲庭漫步,实则力蕴五岳三山,丈长狼牙棒被打的火花乱溅,带得人马齐齐退了十余步。 “与你个机会,下马投降。” “若是硬抗,某不介意杀你祭旗。” 赵寻安依旧慢步走,轻笑着说。 听闻如此言语猛士面上变了色,隐隐渗血的双手举起狼牙棒再次冲来: “下贱乾蛮休想辱某,杀!” 笑意收敛,赵寻安轻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去死。 真气注入,漆黑天晷骤然绽放,如另一轮大日冉冉升,待光芒敛去,猛士龙马无影踪! 两方将士俱是震惊的看着眼前景象,赵寻安略显消瘦的身影,与他们看来,如同神灵降世! “与他们说,投降不杀。” 赵寻安上马回阵,越过沉默矗立的二十余万草原王庭铁骑,目光落向远远之地,嘴角微微浮起一抹笑。 昊天属实青睐,自来西北后好运不断,先摘六丁神火再取西关得武蕴,如今又平了草原王庭三十万铁骑,西北之地已然完全对己敞开。 因着如此,原本想都不敢想的诸多机缘,如今却有了夺取的可能,这趟西北之行,属实来对了! “大将军,若有反抗?” 有校尉问,赵寻安头也不回的走,只是扔下三个字: “杀无赦!”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西行 上 开元三年五月十一,盛夏时节。 征西大将赵寻安,领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阴山卫、龙城卫以及新建望川卫共七十万大军,出西关迎战草原王庭三十万铁骑。 不及一个时辰便毙敌五万,受降二十五万,己方伤亡不到千数,大胜! 第二日左右领军卫、望川卫、阴山卫乘胜追击,直入大草原七十里,横扫库尔顿古城。 守军库尔墩卫战死大半,将军苏日力格万箭穿心,余者不及四万,城中贵人牧民三十余万皆内迁。 将城内劫掠一空后,阴山卫将军董海东下令放火,一千三百年古城在熊熊大火中坍塌,只余碎石瓦砾诉说过去辉煌。 当日大乾兵部便有公文下,二十五万受降铁骑及四万库尔墩卫降兵组游羚三卫,永世镇守西北! 至此,西关以外百里无城郭,草原王庭彻底失去东上休整补给处所,两国间的攻防态势,彻底转变! 十日后消息便传遍整个中土大千,本于大乾边境陈兵十数万的大周、南越、西凉三国,得到消息后立时后退十里。 三国朝堂也很快派出使节赴乾,商定国好,百年不变! 使节姿态摆的极低,究其缘由,大乾夺回失守五十载西关,流血的伤口彻底堵住。 经数次大战兵力基本无损,反倒得了四十五万精锐草原骑兵,若再加上归附内迁草原精壮,最少也有六十万! 兵力战力一跃入强,再如五十年前那般,向一甲及第发起冲刺! 有关赵寻安的封赏说辞很快下来,只是惹得西北一干人等心惊。 赵寻安征西大将军职位暂不变动,同时领左右领军卫、左右威卫、阴山卫、龙城卫、望川卫、游羚三卫近百万雄狮,镇守大乾西北。 一应封赏仪仗由内宦领队出玉京,亲自送往西北,诸卫犒劳功绩也在期内,到时便知。 得此消息诸卫将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福佑亲王李玉龙更是提前恭喜说: “过得一两月时间,再见大将军,怕是要称呼一声王爷了!” 如此说辞不错,也只有封王才会由皇家奴才亲自奉送。 面对众人恭贺,赵寻安只是轻描淡写的摆摆手: “你们知晓某心,并不那处,倒是允某半年长假属实心慰。” “过两日某便要西上,如今西关兵强马壮,便是王庭倾巢而来也无妨。” “某不在时董海东领帅,亲王殿下还请多多来此,有你在也好稳定降军军心,待某回来,把酒言欢!” 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众人也知赵寻安脾性,拿定主意便不会改,只是好奇为甚西去大草原。 赵寻安笑着说: “五重天只差临门一脚,某的机缘在那处。” 赵寻安回返居所,不在西关,依旧是犄角城的那处院落。 听见杂花蹄声,马兰早早便迎了出来,拿着润好的帕子与赵寻安净手净脸,眼中尽是无比的崇敬。 这些时日赵寻安所为震惊天下,马兰更是。 库尔墩卫的覆灭,其中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她,与马兰来说赵寻安不只是主人、师父,更是心中至高,昊天于人间化身! 听闻赵寻安将要西行,马兰紧忙说: “主人我跟您一起去,这般长久,怎么能没人伺候!” “不行。” 赵寻安摇头,认真说: “你刚入一重天境界还不稳固,此时宜静不宜动,某与你留了不少灵药,自己拿捏着吃,总要打个坚实的基础。” 见马兰扯着衣袖还想言语,赵寻安笑了: “且放心,某这么大的人了,还会照顾不了自己?” “可您之前说过,生平都是萍儿小姐照顾,来西北后是我,便衣服都不会洗,您真的能照顾好自己?” 马兰满脸疑惑的问,赵寻安咧嘴,细思量,还真是这么回事! 小时爹娘伺候,之后则是比自己小的赵萍儿,到了西北便是马兰,若是不论前生前世,真就是个妥妥的少爷身子! “且放心,左右不过抹些胰子,扔水里几个摔碑手便好,须得相信某的实力!” “......” 马兰眼角止不住地抽,洗衣服与实力有甚关系,还几个,一个摔碑手怕是就把衣服拍散了! 开元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卯时,因着仲夏天已大亮,赵寻安一人一马出西关一路向西,城头尽是相送之人。 即便相处时间不短,也从日渐增多的来自故人关内的行商那里得知不少信息,可众人依然觉得赵寻安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迷。 照宇文箴言的说辞,那是不属凡类的未来仙家,应有的韵味。 没多久赵寻安孤身西去的消息便传到了玉京,这些时日如此频繁的开启法阵,便工部方面都有些想不通。 以西北那寒苦之地,哪来那么多钱购买灵石? 消息传到国子监武学上舍时,冯平波正与赵萍儿小诺儿在文院湖里钓鱼,当时便皱起了眉头: “赵小子的心思是越来越捉摸不透,西关复归,大草原数十里也被清剿一空,身为统兵近百万的征西大将,为甚独自一人西去?” 小诺儿见冯平波眼光落向自己紧忙使劲摇头: “山长心思我哪知,只是这般长久没见了,真的很想他。” 冯平波目光移向赵萍儿,小丫头轻抿嘴,若有所思的说: “莫不会,又是那一生里的事吧?” 听闻如此言语冯平波立时来了精神,把斑驳脑袋凑了过去,压低嗓门说: “甚情况,与某详细说说,什么叫那一生?” “那就是梦!” 赵萍儿咧嘴,猛地拉起钓竿,一条金灿灿鲤鱼在空中蹦跳。 杂花马一路狂奔,行百里未见一个草原人,途中倒是见过不少营帐残留的痕迹。 因着西关、铁骑、库尔墩古城之事,草原王庭已然被惊,不止军队,便是普通牧民部落也尽数迁往草原深处。 赵寻安看着广袤草原不时出现的动物笑,这般人迹罕见,倒是有了几分远北时的感觉。 此次西上目标明确,便是传说中的小昆仑! 小昆仑位于大草原深处,隔两千里与昆仑山脉并行,前生凡尘里从未听闻,也是进入山川秘境后,才知晓有此宝地。 传说那里仙草灵药遍布,更有仙界坠落秘境无数,若是有缘,便是仙家至宝也能得!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西行 下 前生关于小昆仑的传言数不胜数,但无有听闻凡尘中人得大宝,毕竟处于极度排外的大草原。 草原人秉性凶悍且有西关横置,想要过去属实不易,山川秘境修真则不同,作为凌驾于凡尘背靠强大宗门的他们,一早便把小昆仑占下。 哪怕之后因着昆仑大秘境开启秩序变,凡尘出身的修真也只能羡慕远观,听闻哪位天骄又在哪处取得法宝仙药。 若无宗门鼎力,凡尘修真无半点机会进入。 只是如今才开元三年,距离昆仑大秘境开启还有两年时间,便是山川秘境有人来也不会超过炼气境,却与自己多了几分机会! 小昆仑内其它随缘,赵寻安所要寻的,乃是铁母。 昆仑大秘境开启后,不断有天外陨星降世,大半落入小昆仑,占下小昆仑的几个宗门因着贩卖天外材料赚的盆满钵满。 之所以如此,传说乃是因为小昆仑蕴有大量铁母。 铁母坚韧可养先天灵性,与宝刃益处颇大,赵寻安便想寻些铁母再炼天晷。 虽说天晷不凡,但与前生传说里不断变强的神兵相比,似乎差了点东西,虽说能食人魂魄血肉,却只能短暂增强,与其根本变化不大。 天晷于己便是手足延伸,更是对敌利器,既有能够增强的法子,怎能不搏上一搏? 十数日后,赵寻安登临进入大草原后第一道山脉山脊,东边伏月闷热难当,可一过到山西,却是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刺骨。 这般变化便是赵寻安也觉惊奇,站在山脊看,一步酷夏一步寒冬,属实太过神奇。 “难不成因为离着太远,人皇那剑斩的斜了,让此处法则产生异变?” 捉一片雪花,看着它在东边融化,赵寻安有些好笑的说,只是极目远望,山脉成隐隐弧形直贯南北,没有半点蜿蜒。 细思量,还真是有些不太自然。 西边风雪一临东便化作濛濛细雨滋润无声,草木旺盛至极,可西边却是一片霜白,赵寻安属实有些想不明白,草原王庭,为甚要把王都设在冰雪之地。 便这般冰天雪地的,牲口还能有的活? 驭杂花入风雪一路向西,大多风雪交加,好气象屈指可数,活物更是几乎寻不到,只是这天地,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美。 中原晴朗天气多,观苍穹也觉绚烂,可与大草原比,却少了一份通透。 湛蓝天空如盖,仿佛伸手便可触摸苍穹,天地间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 伊始赵寻安以为是错觉,可经的多了,卜算指向分明,便往日里触摸不到的大道法则也能隐约看到。 这时赵寻安才恍然大悟,原来大草原的天,真就比中原矮了数筹! 一日风雪停,夜晚星空璀璨如画,观之如浓墨画卷般假,赵寻安盘坐雪中,若有所思抓向幽蓝夜空,竟真的让他取到一缕星光。 虽只刹那便于手中消散,可一丝体悟却印入脑海。 “无所谓大无所谓小,无所谓近无所谓远,原来天地并未二分,二分的,不过是己。” 言落,天地震颤星空乱抖,中土大千诸多修真惊恐望向高处,满天星斗仿佛剧烈晃动的树上枣子,下一刻便要坠落! “星官大人,引动越来越大,真就不管?” 看着混乱星空,墨隐声音低沉的说,中域星官声音平淡的说: “四重天都不敢管,何况五重?” “你我只是承昊天之意,与昊天清扫看不到的角落,这般撼动天地的变化昊天能不知?” “你却是把自己,放到了何等位置?” “......” 墨隐无有言语,只是拱手退走。 “补天士终究变了,可还能记得初衷?” 中域星官摇头,扭头便走,不再理会紊乱星空。 赵寻安仰头笑,未曾想五重天,这般容易便跨了过去。 平伸右手,催动真气,未及多久掌心便凝结出一枚鸽蛋大小的透明水珠,在冷风吹拂下迅速化作一枚冰球。 看着布满菱花的冰球赵寻安笑容更胜,这便是抵达炼气五重天的好处,寻珍录可以转化真气为灵液,既能催生药材也能修复伤势,堪称天地间罕有神药! 这次小昆仑之行,又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只是,赵寻安面上笑容慢慢消失,眉头却是高高皱起,三重入四重时真气本当是五,自己却是十。 如今四重入五重天,却直接由十变成四十九,即便是天大好事赵寻安也忍不住心忧,自己修行,莫不是出了岔子? 昆仑大秘境里天骄大圆满不过九十九,自己只五重天便四十九,若照这般走下去,自己不得成百上千? 想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三世为人,心里与自己多少斤两明白的紧。 尤其经历前生数十载岁月磨砺,赵寻安知晓自己不属惊艳天地的那种真正天骄。 如今只是借着前生记忆截得机缘,内里还是那个与别人略有不同的良才,想要进步,唯有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 这般惊世骇俗的变故,属实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 思量许久,原本震颤的星空慢慢恢复,天地间再起风雪,杂花马卧倒酣睡,毫不理会越来越大的风雪。 赵寻安如石头般盘腿坐,任凭雪花把自己遮蔽。 翌日,风雪过后又是一个罕见晴天,赵寻安震飞雪壳起身,跨上早便醒了的杂花继续西行。 一夜思量终究想通,便重生这般惊异之事都能逢,四十九道真气又算甚? 左右不过昊天垂青,待有机会了,定以三牲祭拜! “......彼其娘之,貌似已经欠了太多。” 赵寻安马上与自己一个小嘴巴,这般还愿的话语说了太多,到头来一次没做,昊天没一个霹雳劈死自己,属实胸怀宽广! 又行十数昼夜,赵寻安见到了传说里的第二道山脉,心神立时变得有些激动。 去往小昆仑的路途远比想象远,也远比估量枯燥。 本以为会与草原人发生诸多冲突,可进入大草原数十天了,天生地养的野牲口见了些许,人却一个未见。 也不知是草原王庭进行了大迁徙还是走岔了路,赵寻安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直到见到第二道山脉,原本绷紧的心弦这才缓了下来。 沿着略显陡峭的山坡一路登顶,赵寻安看着山西那边的葱郁忍不住使劲挠了挠头。 与第一道相似,山东山西截然不同,一个酷暑一个严寒。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明人 上 只不过方向反了,如今是山西酷暑山东严寒,大地被一道不知来处的冰雪地带一分为二。 看着这般怪异地貌,赵寻安深吸口气轻点头,必不是自然所有,保不齐又是无数岁月前,某位大能所为! 策马下行,穿过蒙蒙雾气,原本云山雾绕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河水流淌的青青草原遍布牛羊,云朵般营帐四处可见,渺渺炊烟与微风里徐徐生,一派安详和睦景象。 赵寻安咧嘴笑,数十天了,终于再次见到人间气息,属实觉得亲切。 只是前生传闻过了两道山后小昆仑便会出现,可四下打量却未见半分影子。 说不得还要一路往西,看看这小昆仑,到底在何处。 拍马往无人处行,草原人太过排外,发现定起波澜,如今不牵扯国仇,赵寻安并不想伤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哪怕远远隔了数里,依然有一队持枪汉子骑马冲了过来。 赵寻安轻摇头,没有催马跑,依旧慢悠悠的走,真若起了冲突,倒霉的不是自己。 “兀那汉子站住,穿的这般稀奇古怪来处定然有异,报上出身来历!” 十余骑将赵寻安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平举钢枪大声说。 上下打量一番来者,赵寻安好奇的问: “看你们穿着也是有些怪,难道不是草原王庭牧民?” 赵寻安本以为营帐聚处是草原部落,可临近了发现,他们穿的并非羊皮大袄,而是纯白棉褂。 须知棉花只有中原生产,在草原的价格便是丝绸都比不上,也只有贵人才能穿着,一群牧民不可能穿的起。 且这些人的服饰与草原人风格迥异,倒是有些像前朝所穿,透着股莫名的熟稔。 “......果然是外边来人!” 听闻赵寻安言语,领头汉子挥手,一行人放下手中钢枪,汉子抱拳说: “明人山魁,还请报下姓名出身!” 明人? 赵寻安忍不住挑眉,真是从未听闻过这个种族,也是抱拳行礼: “大乾国人,赵寻安。” “大乾人,倒是隐约有些听闻。” 山魁点点头,随后用手指在身周划了一圈,沉声说: “且与我等回驻地,两界山后皆是明人祖地,想要通过,须得大萨满同意!” 赵寻安也不是那不讲理的,点头随他们走,心里也对所谓明人有些好奇,总觉他们言谈举止与,草原上的风情迥异。 进入驻地后这种感觉更是浓重,尤其一营帐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更是与他不小惊奇。 竟然是古早传下来的千字文,须知中原人最早接触的启蒙教育,正是三百千! “山魁,你们明人的文字传承,乃是源自祖庭分封后哪一古国?” 赵寻安轻声问,周围男女穿衣礼节也是循着古风,而草原上的部落,除了贵人以外尽数粗鄙,两者间的不同属实不小。 “......我等不属祖庭,不过文字传承倒是起于一处。” 山魁略作沉默轻点头,赵寻安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 天下所有人类皆起于祖庭,便是蛮荒之人也是这般认为,毕竟祖血做不得假,可这所谓明人却说不属,属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沙地下马,赵寻安在山魁带领下行往一高大帐篷,进入时想解刀却被阻止,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陌生人拜见位重之人允带凶器,还真是第一次见。 帐篷空间比外边所见宽广,头顶蒙皮与周围窗户尽数敞着,光线甚是明亮。 一须发皆白老者穿一身纯白长衫,盘坐于白色床榻,若非眼眸还能看见些许墨色,怕是已经融了进去。 山魁叉手行礼说明领赵寻安来的缘由,大萨满轻笑,刚欲说话,门却被人再次推开,一身材伟岸的巨汉径直闯了进来。 冲大萨满拱手一礼,巨汉欺身上前低头俯视恶狠狠地说: “外边马上白矛可是你的?” “然,有甚问题。” 赵寻安平静地答,巨汉立时张开蒲扇大手抓向赵寻安脖颈,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略一使劲便压倒在地。 看着单膝跪地面红耳赤的巨汉,赵寻安的声音依旧平静: “有话说话,三言两语便想掐人脖颈,却是哪来的礼数?” “你个肮脏的,嗯~!” 巨汉话未说完便被手腕处的剧痛打断,赵寻安看似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深深嵌入皮肉,帐内之人都能听到骨骼发出的咯咯声。 “不知他人来处就出言挑衅,便不怕遇上硬茬?” 声音还是平静如水,帐内之人望向赵寻安的眼色却是大变。 山虎天生神力,一身硬练体若磐石,乃是两界山部落上数的高手,却被消瘦男子一手压制,这该是何等境界?! “大郎君,山虎年仅十六还未及冠,说来还是个孩子,礼数不到之处还请海涵,却是饶了他吧。” 大萨满柔声细语的说,赵寻安点头松手,名唤山虎的巨汉刚要挥拳便被其他一同入帐之人止住,七手八脚的将他扯了出去。 “兀那汉子,有种等下出来较量一二,看我不打死你!” 帐篷外传来山虎叫嚣,赵寻安被他逗笑了,朗声说: “好,拜访完大萨满某便与你较量,看你如何打死某。” 大萨满闻言忍不住苦笑,山魁却是深深叹了口气,这熊玩意儿便没半点自知! 不过还是正颜问: “之前也是我观察不周全,大郎君既是大乾国人,为甚却有草原王庭神侍的白矛?” “我等明人与草原王庭不共戴天乃是世仇,山虎一家除他之外尽数死于神侍白矛之下,见你有这般凶物,暴怒也是应当!” 赵寻安闻言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便笑着说: “那倒是误会了,其实......” 把单挑西关与宇文箴言交手之事说个清楚,赵寻安抽出胸口龙筋虎牙坠,指着上边雕翎说: “当时除了白矛,再便是这个外族巴图鲁的标志。” “只是福佑亲王一支尽数归乾,某这外族巴图鲁,如今已是一家之人。” 山魁眼角跳了数次,赵寻安说的简单,他却听得心惊肉跳! 明人与草原部落了解的通透,自然知晓六皇子母族所在宇文部落,那位神侍族长可是真正的仙途中人,能将之打服甘愿奉上白矛,这得是何等境界? 褪凡乃是必然,说不得便是位山川秘境根底的未来仙家!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仙家恕罪!”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国花园 上 大萨满看看赵寻安,忍不住再笑: “其实,我也不明白。” “......大萨满阁下,您莫不是在耍我?” 赵寻安眼角跳得厉害,便这言语,属实把自己当傻小子看待。 大萨满使劲摇头,异常认真的说: “望见你便觉不凡,缘由说不清道不明,细思量,便如昊天之光,充满希望!” “您能再说准确点不,这般云里雾绕的,某实在听不明白!” 使劲掐掐眉心,赵寻安苦笑着说。 听闻别人夸赞自然是喜,可说的这般没头没脑着实让人心里憋闷,便不能与个清爽的答案? “莫说你不明白,便我也不明白,只是冥冥里有声音告诉我,你便是希望!” “这听的更不明白了。” 赵寻安使劲摇头,大萨满也觉有些尴尬,便止住这个话题说: “两界山之西人迹罕见,大郎君来此苦寒之地想来应有要事,可能告知?” 大萨满如此言语正合赵寻安心意,紧忙点头说: “不瞒大萨满,这次西来某要寻的乃是一条山脉,传闻越过两条山脉便可见到,但某极目远望尽是草原,可能告知所在何处?” 大萨满思量许久后轻摇头: “那传闻怕是差了,我族部落逐水草而居,方圆千里尽是草原,除了两界山再无其它山脉,落目处,皆是一马平川。” “怎么可能?” 赵寻安眉头紧皱,心里也是有些失望,毕竟明人与此生活五千余载,应是熟悉到了极点,若是他们不知,怕是真就没有。 “哎,传言果然做不得准,还说与昆仑山脉伴生并行,却都是愚弄人的做派!” 赵寻安有些泄气的说,浪费这么多的时日,属实有些不值。 “与昆仑伴生并行,大郎君所说,莫不是天国花园?” 听闻赵寻安嘀咕,大萨满好奇的问。 “天国花园,甚意思?” 大萨满话里有些不同意味,原本泄气的赵寻安立时提起兴趣。 “大郎君所述若是真有,那定是天国花园!” 大萨满点点头,正颜说: “毕竟那里,便有一条不见首尾的山脉。” “族里古早之前便有记载,传说乃是天上仙界陨落的碎片,到处长满奇花异草,且有诸多琼楼玉宇掩与其内。” “也曾有不少青壮进去探过,确实得了不少奇珍异宝,只是那处秘境并非随意能入,须得遍布山川秘境的昆仑山脉被十五月光遮蔽消隐时,才能显现进入。”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轻轻捶了下手,如此说来应当便是,前生那些混账果然隐瞒诸多,说甚蜿蜒山脉,原来却是一处秘境! 兴奋过后赵寻安再次皱起眉头,苦笑着说: “昆仑山脉远在数千里外,何时消隐如何知晓?” “自然有方法,不然怎的入内?” 大萨满笑了,伸手指着远处说: “五十里外有寒泉唤月牙,与数千里外昆仑相呼应,十五月圆便会有昆仑蜃景显现。” “见了月光满地再往回跑便是,天国花园入口如明月,一准走不错!” 叉手躬身赵寻安行礼感谢,这般隐秘的法子,若无人指导,怕是到死也找不到小昆仑。 “只是大郎君须得牢记,天国花园开启只有三天,务必在关闭前出来。” “虽说每月都会开启,但出不来的下月便再无痕迹,我族不少青壮便是折在里头,万万上心!” 赵寻安再叉手,却被大萨满拦住,笑着说: “等回营帐大郎君多与山魁他们交谈,那些莽夫不少都曾去过天国花园,与他们那里得些忠告,怎的也能避开些险处。” 该说的话已说完,两人回返营帐,不等赵寻安找青壮们聊天,他们已经撸着袖子赶了过来,不为别的,便是想要与他比划比划。 都是心高气盛谁也不服谁的年岁,一外人在族里耍横,便打不死他! 听闻五大三粗的莽汉们想要较技,赵寻安直接笑了,将将还想该如何询问天国花园之事,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 “谁去过天国花园?” 赵寻安开口问,十余人里有七八个举手,赵寻安再笑,这可都是情报,等下出手需得轻点。 一行人来到铺满细沙空地,赵寻安活动着手脚说: “知晓某是仙途修真还敢挑衅,不知该说你们勇气可嘉还是没有脑子。” “某与大萨满个面子,不用真气空手与你等较量,只是有个要求,输了的须于我详细说清天国花园里的情形。” “若是答应,某便允了这无聊的较技。” 青壮们自然点头同意,第一个上阵的是之前在营帐里挑衅的山虎,这厮两眼瞪的溜圆,运足内力大吼着扑了过来,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照着赵寻安脸面狠狠轰落。 “嘭!” 赵寻安旋身一个边腿把他抽到三丈外,人还没落地便昏死过去,鼻血哗哗的流。 拍拍脚面的灰,赵寻安咧嘴说: “愣着作甚,下一位!” 山虎未曾去过天国花园,赵寻安脚上气力便下的足,省得纠缠不清。 青壮们先是一愣,紧接怒吼着连番入场,却连赵寻安一拳一脚都承不住,不多时便躺了一地。 只是那些没去过天国花园的都晕了过去,去过的爬不起,倒是不影响言语。 不过几人说的也不是太多,毕竟那处看似锦绣实则极其危险,去过的也只是在近处求缘,并不敢深入。 不过倒是有两条说的明白,一是定要在关闭前出来,与大萨满说的一般无二。 至于第二点,却是万万不能靠近那些仙气缭绕的楼阁,以他们所知,但凡进去的,无一人回还! 赵寻安认真记牢后在部落换了些耐久的饼子盐巴,告别大萨满便往西去。 大萨满来到躺在地上依然爬不起的众人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笑。 “大萨满,我们给您丢脸了。” 苏醒过来的山虎羞愧的说,一次不敌还能说侥幸,第二次还被那般轻松放倒,只能说明人家本事确实高,自己差之甚远。 其他青壮也是一样表情,十几人车轮战,最后更是三挑一,结果却是如此下场,实在丢脸! “哪里丢脸了?” 大萨满还是笑,有些感慨的说: “说不得许多年后,谈起曾被一位高手打倒时,你们会满脸骄傲!” 说罢大萨满转身走,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怎地,被人打的满地滚,反倒是荣幸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国花园 下 如大萨满所说,西行五十里赵寻安便看到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沿着河岸上行三里,便看到了那个名唤月牙的寒泉。 因着泉水冷冽,泉眼形成的池塘周围寸草不生,阳光下可以看到蒙蒙雾气,便近处的石头都生了一层冰花。 赵寻安见了忍不住挑起眉头,这般景象,貌似有些熟悉。 伸指探水温度冷的超乎想象,赵寻安立时想起,与龙鲤裂谷的那条小河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水里少了龙鲤。 距离月圆还有三日,赵寻安便在寒泉安营扎寨静等,倒是少有的悠闲,真气催生的灵液已然积蓄满满一小瓷瓶。 如此遇到险处,倒也多了几分保命的底气。 第三日夜,银盘大月于东边升,慢慢西移,枝头高时寒泉蒙蒙雾气借月光浮现景象。 巍峨群山雄壮,灵禽振翅高飞,与山腰霞云穿梭,虽是夜幕,却无半点暗,尽是五彩缤纷。 见此景象赵寻安眼神一阵晃动,既熟悉又感陌生。 前生加入萧山派后,虽说不受待见,可终究入了位于昆仑山脉的山川秘境。 五千年前原本曾为一个整体,但岁月流逝法则变迁,那里与凡尘俗世已然不同,如同另一片天地。 赵寻安静静的看,有怀念,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心底的冷,那段岁月,乃是自己最凄苦的时日。 月至中天,原本静谧的景象突然消失,被满满的银色月光遮蔽。 赵寻安立时上马一路往东,不到里数便见前方大地有轮明月升,且越来越大,待杂花奔至,已然变作数丈高银灿灿通路。 下马拍拍杂花脖颈,赵寻安抽刀入手,毅然决然走入。 世间正处大变,既无根基那便争,与自己争个通透爽意的未来! 便在赵寻安步入通道的一刹那,本已入眠的大萨满突然睁眼,皱眉呢喃:“忘记与他说了,通道不止一个,会有诸多存在进入......” 一步过,夜幕变正午,青青草原消失,眼前所见是漫山遍野的花,盛开正艳,五彩缤纷。 “被唤作天国花园,果然有其缘由!” 赵寻安深吸口气,但觉心神俱爽,天地间的灵气竟然比晶洞里还要浓郁。 不过景色再美也当不得饭吃,赵寻安左手掐指推算,大步往山上行去。 前生有说铁母多在山脉北侧,虽说传闻如今看来太过离谱,但卜算结果指向也是如此,想来应该便是那边。 脚踩隐在花草间的玉石台阶走,赵寻安神识已然放至最大,果然处处都是药材。 只是除非上年份的赵寻安一概不采,毕竟时间有限,自己能够携带的数量也是有限,若是因之浪费时间,那便本末倒置了。 正在疾行,心头猛然一跳,赵寻安瞬间带刀护在身前,便听噹的一声响,一支尺长降魔杵应声落地。 赵寻安抬头远望,二十丈外,一头生双角身高盈丈雄壮男子哼声: “本事倒是不差,小子,这片山坡已被某定下,赶紧滚!” 拿起做工精良的黄铜降魔杵颠颠,怕不得有四五十斤,赵寻安别在腰间,双脚蹬地猛然冲了过去。 花草被风压吹向两边,赵寻安速度快如离弦之箭,瞬间及身,天晷绽放光芒直落! “噹!” 男子双眸急缩,手中六角混铜棍急挑,正正挡住天晷,可超乎想象的巨力压的他双腿骤然一沉。 天晷遇阻赵寻安瞬间便招,皆反弹之力逆向划圈,刀背狠狠打中男子裆部。 便在其双眸圆睁欲待大叫之际,赵寻安一个飞膝再中男子心口,墙壁般身体轰然倒下,紧接响起痛苦呻吟。 “啥都不是!” 赵寻安冲他脑袋踢了一脚,提起混铜棍远远扔飞,嗤笑离去。 虽说已经入了仙途,但本事稀松,怕是连实战都未经过,在赵寻安看来,连刚生气感的狼崽子都比他强上不少。 这般雄壮的体魄,属实白瞎了! 行至山脊一路向北,赵寻安不时跑向两侧,着实挖了不少上年份的灵药。 尤其两颗伴生首乌,已然有了四肢五官,看起像极了娃娃。 出土后香气四溢,年份最少上千,若待中毒受伤,怕是折根须子就够了,赵寻安估摸,若是自己吃下,保不齐灵根立时便会提高一品! 一路走一路采,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赵寻安怀中便已放不下,看着漫山遍野的草木,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知便带个背篓进来了,看得见寻得着却带不走,馋人呐!” 用力摇头,赵寻安收起神识大步前行,眼不见心不烦,如今的数目已然足够,不能忘了正事。 “咄!” 一支雕翎深入脚下,只箭尾漏在外边,所绘符阵散发莹莹亮,把赵寻安牢牢束缚。 赵寻安抬头看,五十丈外一身穿皮甲眉心贴有花凌的俊俏女子,正举弓瞄着自己,修长耳朵不时颤抖,显在听风定位。 “灵族道友,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出手暗算?” 紧握天晷,赵寻安并未出手破阵,而是认真的问。 女子一看便是山川秘境里的灵族修士,这般牵扯修真宗门的存在,若非不得已,如今的赵寻安并不想招惹。 其实不用大萨满说,赵寻安也知道被唤作天国花园的小昆仑开启时,怕是有诸多通道,不然前生怎会有那般多的天骄在小昆仑划地? “无他,实因道友身上藏得灵药太多,香气怕是方圆十里都能闻到,我只要那两颗首乌。” 女子声音清灵如黄雀,听来属实悦耳,只是所做的事情却让人挠头,属实与她音容不称。 “......” 赵寻安叹气,上来便要重宝,这女子面皮着实够厚,既如此,也只能撕破脸了。 提刀正欲破阵,却听轰的一声巨响,五彩雷龙直落,女子被劈的倒飞数丈。 不过其反应也是极快,空中便调整好身体,抖手便是双箭齐发! “叮叮!” 年轻道人抖手劈落射向自己的符箭,看似寻常的青锋轻松破开箭尾符阵,那般举重若轻的架势看的赵寻安心头直颤。 便这般手段,必然是上境炼气士! “青锋你发什么疯,为甚打我?” 女子挠了挠鸡窝似的脑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道人轻笑: “贫道也看上了那一双首乌,御风道友可否相让?”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魑魅魍魉 上 “便会想美事,我采到的极品灵药凭甚让与你?” 御风持弓,又上三支符箭,气哼哼的指着青锋道人,青锋道人接着笑: “贫道可是炼气七重天,你不过四重,如何争?” “御风道友还是把手中符箭放下为好,都是些不上数的,与贫道半点用处没有,白白浪费不觉可惜?” 听闻青锋道人言语,御风气的粉脸扭曲,思量再三只能不甘的说: “那便一人一支,我是比不得你,但你敢全占试试,回去便与族长婆婆说,打上你们极真观,看你们观主如何说!” 青锋道人依旧笑,只是笑的有些僵硬,灵族族长那可是个赫赫有名的蛮横疯婆子,便是同为元婴大圆满的观主见了也挠头。 若真打伤御风寻上宗门,便自己那狗秉性的观主绝对会把自己扔出去抗雷,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乃是观主座右铭。 正在犹豫,一体型粗壮汉子嘭的一声从高处跳落,操着一口浓重口音使劲摆手: “不让打不让打,都丝交好的道友,为两根萝卜你争我抢的,耍猴似地莫。” 原本面上表情有些缓和的青锋道人与御风,见了粗壮汉子脸色同时大变: “蓝采莲,你这不要脸的囊球怎地也到了这边?” “你们鬼谷派不是一向在南山那边活动吗?” 说着话,原本对峙的二人却是疾步走到了一起,戒备的看着名唤蓝采莲的汉子。 “你们这话说的就偏了,小昆仑可是无主地,额还不能四处撒莫撒莫?” 说罢蓝采莲冲赵寻安那边使劲嗅了嗅,满脸喜气的说: “做事情还是要以和为贵,这种破坏团结的东西额就收了,莫要谢额,都丝额应该做地。” “疾!” 蓝采莲话音未落青锋道人便猛地打出一张符纸,落处却是自己,身影几乎瞬间及身,三尺青锋直指蓝采莲心口。 御风手中三支符箭也近乎同时到了蓝采莲面前,正对上中下三路。 眼见二人杀招落,蓝采莲却是咧嘴笑,右手并指,似慢还快的与空中画了一道符: “戒无帮杀生!” 指落金芒显,三支符箭轰然爆裂化作熊熊烈火,却被突然出现的石壁牢牢挡住。 青锋道人一剑刺破石壁,剑锋毫不动摇,指处依旧是蓝采莲心口。 “左雷局!” 蓝采莲半点不惊左手轻点,便在剑锋距心口不及二指时,道道湛蓝雷光接连落在青锋道人身上,将他远远劈了出去。 即便落于数丈之外,雷光依然追着打,近十息后才消散。 “忘八端,我要戳死你这龟孙!” 被雷光劈的浑身发黑冒烟的青锋道人急了,散出一把增益符纸再次冲了过去,与蓝采莲战在一起,御风则是不停骚扰。 毕竟青锋道人与青年一代天骄蓝采莲俱是炼气七重天,她这个四重天的,实在没有直面而战的能力。 赵寻安看着打的火热的两人也是感叹,不愧是山川秘境出来的炼气士,传承就是厚重,打斗手段层出不穷,确实不是凡尘里褪凡的修真可以比拟。 尤其那蓝采莲,前生并未听闻,可如今看来确实不一般,术法运用及其娴熟到位,便是炼气大圆满的凤凰与他相比,怕在熟稔方面也差了不少。 只是这三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赵寻安哼声,刚欲破阵,打斗处又生变化,一青面獠牙身高丈数妖物突然从地下钻出。 先是一拳把青锋道人打的横飞,紧接一脚把蓝采莲跺入土里,随后抄起一块大石头猛然扔出,打的御风口吐鲜血横飞数丈! 见此情景赵寻安脸色大变,一刀斩破符阵转身便跑。 妖物身上气焰如虹,必然是快要筑基的大圆满,自己这五重天的修真在它眼里,怕是比还在吃鼻涕的稚子强不了多少。 且前生便见过这般妖物,乃是山林天生地养的魑,天生神力体若磐石,寻常刀剑想要破体都不能,便是筑基真人见了也伤脑筋。 自己刚刚筑基时便与大圆满境的交过手,却被打的屁滚尿流,若非小丫头舍命相救,怕是死都有可能! “噫吁嚱,跑得挺快啊,境界定然不低,你将将莫不是在看耍猴?” 赵寻安豁命狂奔,青锋道人抹着鼻血从身边跃过,顺脚还挑起尘土故意撒了他一脸。 “死道友不死贫道,明年今日贫道与道友烧香祭拜,莫谢!” 青锋道人哈哈大笑着跑远,差点把赵寻安鼻子气歪,这他娘什么烂秉性,还修道,都他娘修到狗身上了! “噫~~,牛鼻子说的还真是,境界定然不低,这逃得速度实在不慢!” 蓝采莲扛着御风从赵寻安身边噌的一声跑过,赵寻安扭头看看越来越近的魑,眼角不停的抽,彼其娘之,逃跑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照这么下去,自己不就成了魑的盘中餐? “愚夫,你摸着我屁股了!” “屁股又怎滴,若没额扛着跑,被山魑抓着,你连个屁股都剩不下!” 看着吵闹二人越跑越远,青锋道人更是影子都快消失,赵寻安骂声娘,抓出一根首乌大口啃了起来。 寻珍录载有诸多偏门的法子,其中一个便是燃真灵之气急速。 如今险境真气动不得,可这天生地养的灵药却是众多,虽然心痛,但与命相比属实算不得甚。 运转偏门功法,刚刚入腹的千年首乌立时化作灵气散于体,原本已近极限的速度骤然暴增,怕是快了一倍不止! 赵寻安没多久便超过蓝采莲二人,一边大口嚼着首乌,一边哈哈大笑的对瞠目结舌的二人说: “你们慢慢跑,这大萝卜属实养人!” 话音未落已然冲出百丈,未及多久便追上青锋道人,把早早握在手里的沙土抹他一脸,依旧是哈哈大笑的说: “牛鼻子道人且等着,明年今个某不止与你烧香,还要请十个八个窑姐与你唱十八相送,好好享受吧!” “额滴个乖乖,这就丝个扮猪食虎的老狐狸,今个真就走了眼!” 蓝采莲惊呼,路过使劲揉眼的青锋道人时一脚把他踹倒,也是哈哈大笑着说: “小青锋且等着,明年今天额也与你烧香,丈八长的,妥妥赚!” 说罢拐下山道,没多久便跑得无影无踪。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九十三章 龙脉寒泉 上 “......赵寻安,似乎我,从来未曾看透过你。” 凤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之前被巨力揉至寸断,布满大片裂口,如今除了血渍再无半点伤痕。 “连某自己都看不透,何况是你?” 赵寻安笑着说,凤凰摇头,以为他是玩笑,其实不知,这是真心话。 “你如今到底是何境界?” 虽说败了且是惨败,可不知为甚,凤凰心中无有半点难过,反倒带着些许释然与好奇。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眼前与自己纠绊颇多的男子,属实让人想探个分明。 这些年与之看法连变,也不知他真......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九十三章 龙脉寒泉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景色 下 “噫吁嚱,未曾想,变数竟然是某!” 赵寻安掐指算,却被卦语惊了一跳,骑驴找驴,这也太不雅了! 男子大喘着跑,因着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 “天骄莫跑,浪费那般多的精血属实可惜!” 又有三人从山林冲出,看打扮却是樵渔道,怪笑着追向男子,渔夫远远抛出渔网般法宝,带着古怪啸音罩向男子。 “吾命休矣~!” 筋疲力尽的男子深叹气,眼睁睁看着法宝罩向自己。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浮生盾!” 有声音从远处响起,便听嘭的一声三面玉盾凭空出现,把男子牢......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景色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五章 过关 上 剑士看着赵寻安欣慰的笑,眼中皆是怀念,这般表情,属实熟悉的紧。 “......大师,您莫不也是,某哪一世的至交故人?” 赵寻安轻声问,剑士轻轻摇头: “我连人都不是,何来故人一说?” “不过是看到了相近的两朵花,心生欢喜罢了。” 听闻如此言语,赵寻安但觉胸口有些憋闷,忍不住苦笑的说: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这些年属实见了不少仿佛相熟之人,有说转世有说相同,到您这里,还是第一次说是相似。” “诸多念头在胸,又时有不知从何而来记忆起,......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五章 过关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七章 争锋 上 “题目?” 土地声音有些变调,看着赵寻安吃惊的说: “六丁神火在身,只要勤于修行吸取火灵您便是祖宗,用得着考教?” 言语时土地拖着长音,透着股过火的夸张,赵寻安咧嘴用手指做了个行走的姿势,牙酸似的说: “便这么让我走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不是太好。” 土地嘟哝两句,挠挠头上蹦个不停的火星,放下手中拐杖工整跪好,叩首: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恭送祖宗,一帆风顺~!” 伴随土地有些尖利的喊声,炽热火域渐隐,随后出现的,却是一片广......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七章 争锋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八章 争锋 下 “这是甚情况?” 赵寻安有些懵,赵萍儿上前扯着衣袖憋笑说: “你在蜃境时间太久,大家伙便茅厕都不准去,如再不出,怕是要遍地横流了。” 听闻此言赵寻安也是咧嘴,人有三急,何至于因己一人让大家憋着,这不是与己招记恨嘛! “你咋不去,憋三天可好受?” 见赵萍儿满脸笑,赵寻安忍不住皱眉。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且放心且放心,执事一早便说了我特别,该吃吃该喝喝想做甚便做甚,看着一群人饿的两眼放光外带夹生腿,少爷,你是不知有多喜庆!” 赵萍儿......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零八章 争锋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药谷 下 最让赵寻安心喜的,乃是有条溪流与山顶落,化作瀑布入幽潭,旁边长有竹林,合心意到了极点。 毕竟文人出身,怎能不喜竹? 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五千年锦绣风月班头的言语,便是所有文人的心声。 “老赖头,出来交接!” 行至掩与竹林里的茅屋前,执事大声吼,小半柱香后,一须发皆白的老汉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打着哈欠说: “又不到上交的日子,你怎地来了?”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不用上交了,如今山谷归了别人,你做下交接,可以回去了。” 老汉闻言一愣......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药谷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九州 上 霓裳宫主抬眼看,赵寻安叉手行礼,动作恭谨不谄媚。 着赵萍儿刺破无名铜镜点血,不及盏茶镜面就遍布寒霜,还有股说不出的阴冷发散。 不是寒,就是阴冷,一如那些死过人的陈年老宅,即使炎炎夏日也会让人心里发冷。 “真就是天下罕见!” 见铜镜这般表现,一直寒霜罩面的霓裳宫主罕有显出惊喜,望向六钧神君的目光也带了几许感激。 少年姓陈,名平安,爹娘早逝。小镇的瓷器极负盛名,本朝开国以来,就担当起“奉诏监烧献陵祭器”的重任,有朝廷官员常年驻扎此地,监理官窑事务。无依无靠的少年,很早就当起了烧瓷的窑匠,起先只能做些杂事粗活,跟着一个脾气糟糕的半路师傅,辛苦熬了几年,刚刚琢磨到一点烧瓷的门道,结果世事无常,小镇突然失去了官窑造办这张护身符,小镇周边数十座形若卧龙的窑炉,一夜之间全部被官府勒令关闭熄火。 “数百年老友不言其它,此女我直收门内做个闭门弟子,若哪日破入大境,却也有你的不少功劳!” 六钧神君笑...... 《扶摇九霄传》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九州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