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囚宠》 第一章 好想吃肉 “我回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顾双喜拖着疲惫虚弱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近高大树木掩映着的茅屋。 茅屋不仅小,还朽旧不堪。要是再来一场雷雨,这小屋估计也该寿终正寝了。唉—— 顾双喜第n次叹息,这屋要垮了,可怜的她将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了。 “娘,你辛苦了。”一抹小小的身影从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快步走出来,软软的嗓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稚嫩奶声。 “……唔。”顾双喜支吾的应一声,乌黑的眼眸有些汗颜的转了转——唉,她记得自己连身体都没机会交付出去,究竟是从哪儿冒出这么大的“儿子”来的?跟这小子纠正了不下一千遍她不是他娘,但他偏一口咬定…… 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有气无力道:“喏,今天还是白薯——” 这是第几天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啊,她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吗? “娘,你快进屋洗手,洛儿已经煮好饭了。”小孩扬起头,乖乖的接过她手里三两个营养不良的小白薯,他整张脸都脏兮兮的,只一双眼,天山泉水般清澈透明。却又格外沉静——有别于一般小孩的沉静。 说是饭,其实也就是白水煮白薯。顾双喜端起破了好大一个口子的碗,忍不住又是一叹,只想仰天长啸——天呐,她柳晨晨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娘,你快吃啊!”洛儿懂事体贴的将筷子递到欲哭无泪的顾双喜手中。然后坐回自己的凳子——所谓凳子,也只是不知从哪里搬回茅屋里的不规则的树桩。 顾双喜不知道她来之前这两母子究竟是怎样存活下来的?脑中猛地一激灵——小家伙真正的娘亲,不会是饿死的吧? 唉,莫名其妙跑到这荒芜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头,不被饿死也担心总有一日会成为野兽的美食啊!她实在想不明白洛儿母子为什么要躲到这儿来。外面的世道实在不好? 没盐没味的白薯实在太难下咽了。顾双喜将碗里那尾小小的白薯夹到洛儿碗里:“你吃吧!” 真可怜,五岁的孩子,只三岁小孩身高——当她知道眼前这个刚及矮桌高的小男孩已经五岁时,她就没有了寻找镜子的冲动。 “好久没吃肉了……”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她喃喃自语。 丛林的深处是有很多野兽,但顾双喜一次也没敢走进去,因为很怕一去无返。 洛儿听见她的轻喃,偏头认真想了想:“嗯,已经有一年没有吃肉了。” 第二章 走出去 顾双喜刚喝进嘴里的白开水“噗”一声全喷射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一年没吃肉?” 额滴神啊!难怪她老觉得自己馋得慌。原来不仅仅是饿的关系—— “娘,洛儿不吃肉也可以长大的。”洛儿瞧着她,神情认真:“等洛儿长大了,换洛儿来保护娘!” 顾双喜心下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苍白的唇瓣无声的动了动,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只是——孩子啊,你不吃肉也可以长大,可是我一个礼拜不吃肉都会没命的啊。 ***** 又一次寻食无功而返后,顾双喜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伸手招来一脸脏污紧抿着唇儿修理树杈的洛儿:“你有没有走出去过?” 洛儿摇头:“娘,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废话!顾双喜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不离开这里,迟早会饿死。”每天尽喝白开水,她还能撑得住几天? 是要出去,可,她没想要带着小拖油瓶一起走——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呢!何况,她真的不是他娘。 “娘,你不会死的。等洛儿做好了弹弓,娘就有肉可以吃了!”小小的洛儿认真的举起手里的小树杈。 顾双喜眼窝一热,定定看着他手里修理的光滑的树杈:“你……一大早爬起来就是为了……”做弹弓? “娘想吃肉嘛!”洛儿挺挺小胸脯,泉水般清澈的黑眸晶晶亮:“洛儿可以让娘有肉吃。” 呜呜!可恶的臭小子,干嘛要这样懂事啦!顾双喜猝不及防的将洛儿瘦小的身子拥进怀里——如果真这样抛下他离开,她被狗啃得所剩不多的良心要怎么安的下来?呜呜,多么窝心体贴的孩子啊! ***** “娘,鸽子上有信。”荒郊野外,月明星稀,小小的泥地上燃着小火堆,火堆上串烤着两只鸟,快熟了,香气四溢。 洛儿整理白天的收获时,发现了一只信鸽。正翻烤着鸟儿的顾双喜好奇的接手过来,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信鸽这种生物出现?展开小签,只两个小小的楷体字:星现。 撇撇嘴,顺手将小签扔进火堆里:“洛儿,快翻面,要烤糊了。” 他们已经走了四天,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无人区了吧! “……噢。”洛儿听话的翻烤烤鸟,有小小的迟疑,“娘,我们这样,会不会……耽误别人的事情?” 顾双喜很欢快的吸了口口水,炯炯有神的眼紧紧盯着越来越香的烤鸟,小手拼命将香味往自己这边扇,良心没有半点不安,“不会。洛儿,快看看熟了没有?”幸好当时因为一时感动而没有抛弃小家伙,要不然,最先饿死的,一定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她——冰冷办公室里的小白领,哪有在野外生存过的经验啊? 洛儿拿随身携带的小刀插进被烤的香酥金黄的鸟肉里看了看肉的颜色,乖巧的递过一只给她:“娘,可以吃了。” 第三章 未婚妻? “打扰,方便借个火么?”有突兀的男声轻快的响在身侧。 狼吞虎咽忙碌不已的顾双喜头也不抬:“不方便。所以你可以滚了。” 那人似乎窒了窒,表情似有些不相信她会说出如此直白且粗鲁的话来。半晌,浅浅一叹:“念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念儿?谁?顾双喜嘴里包着满口香酥的鸟肉,边皱眉抬头去看来人,这一看,让她忍不住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这男人,真真是极品啊!白袍加身,颀长高瘦的身材,白皙如玉般的肌肤,五官清秀美丽,眉如柳,眸如星,薄唇轻轻抿起,抿出绵绵长长的轻愁——此乃耽美界中不可多得的极品美受啊。 “咕噜——”荒郊野地,万籁寂静……顾双喜用力吞口水的声音。 “念儿?”那人微蹙秀气的眉,疑惑的瞧着望着自己瞬间石化的人。 “娘?”洛儿小小的身子挨向她,大眼警惕的瞪着白衣美男子。 “唔……”想要开口说话的顾双喜连忙吞下满口的鸟肉,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公子……认错人了吧?” “念儿,你这是什么话?”那人微垂睫,掩了眼里一闪而逝的锐利,眸光似无意的瞟了一眼紧挨着她的洛儿,柔声道:“我怎会连自己未婚妻都不认得?” 未未……未婚妻?!顾双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双目圆瞠,没法子及时消化刚听到的讯息——她是极品小受的未婚妻了? 才到这鬼地方几天,她的身份先是小家伙洛儿的娘,一转眼,又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这顺序是不是反了?应该先是人家的未婚妻,接着才能做娘吧——关键是,做了人家的娘后,还能顶着未婚妻的身份?她被逻辑关系弄的快疯了,“所以你是……洛儿他爹?” “念儿,你当真不记得我?”那人眉心一沉,秀美清雅的面上似有无限痛色与惆怅。上前两步,微弯腰锁住她的眼:“念儿,我是语白啊!你失踪了这么久,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念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语白?这名字倒是挺配他干净清贵的气质的。她缓缓眨了眨眼睛,他离她太近,以至于连呼吸间,都能清晰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杜若香气:“你……一直在找我?那我是谁?” 那人眉心的褶子更多了些,墨玉般漂亮的黑瞳紧锁着她疑惑迷茫的眸,那一瞬,似在探究她话里的真伪一般,然她眸心里,除了迷茫的惑色,清澈宛如高山泉水。 第四章 小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双喜觉得他眸心很快的松了松,连紧皱的眉头都不似方才那样紧。他忽然伸手,毫不犹豫的握住她抓着烤鸟儿尽是油污的爪子:“你是苏念儿,我陆语白的未婚妻。” 他抓着她的力道,痛拧了顾双喜的眉。龇牙咧嘴的想要挣开他的手:“喂喂喂,先放手啦,痛死人了……” “放开我娘,不准欺负我娘……”洛儿小小的身子愤怒的扑了过来,照着陆语白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洛儿咬得狠,陆语白吃痛松开了柳晨晨的手,眉心倏地拧紧,眸里闪过一丝狂暴,反手将洛儿小小的身体甩出去三四步远。 力道却又拿捏适当,既摔痛了洛儿,又不会将他摔伤。只是洛儿长时间的营养跟不上,小小的身体摔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顾双喜心疼极了,跑过去将洛儿抱起来,语气难掩责难:“你干什么啊你?对个小孩子出手你好不好意思啊?” 摔伤了洛儿看她不给他好看!洛儿跟她,那可是有着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的,他呢?凭空出现,一句“我是你未婚夫”就敢出手伤想保护她的洛儿?! 回头忙检视摔的晕头转向的洛儿,急声问:“洛儿,摔伤没有?有没有哪里痛?” “娘,洛儿没事。”懂事的洛儿忙出声宽慰她,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映着火光一脸清冷的陆语白:“娘,他是坏人,你不要理他。” “念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他的。”陆语白疾步走来,语气焦急,俊美秀气的脸上满满的愧疚难安。“我只是……见到你太过激动……” 顾双喜微点了点头,洛儿没事,她阴沉的面容也舒缓了下来,唇角微勾,凝成一朵矜持的笑花:“小白是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可以帮我想起来吗?” 洛儿还小,所告知的也很有限。那么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他知道的应该不少吧?而且,俗话说啊,有树好遮荫嘛!看着人衣着打扮,不定还是颗“大树”呢! 顾双喜眼里只差没冒粉红大泡泡——欧也,跟着“大树”有肉吃啊有肉吃…… 陆语白看着她,如花瓣般润泽完美的唇轻轻勾起,黑眸泛起醉人的温柔:“念儿,我们先回家——” 他话音刚落,人却如闪电般扑了过来。 顾双喜被压在他身下的时候,一向偷懒不怎么转的脑袋瞬间跟跑道上的飞机一样,转的飞快——完了完了,这看似无害的家伙要在这荒山野岭杀人灭口了。完了完了,她跟洛儿的小命今天就算交待在这里了。完了完了…… 第五章 遇刺 “念儿,快跑——”陆语白一翻身,一手将石化的她几乎是一把拎了起来,推搡着她往树后跑。手脚并用、动作还算飘逸潇洒的截住嗖嗖嗖的朝他们射来的乱箭。 她依然呈石化状态,眼睁睁的看着陆语白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众多黑衣蒙面人激烈缠斗……洛儿敏捷的拉了她的手,往粗壮的树后躲去。 顾双喜双腿发软,扶着树干才算勉强站稳了。抖着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妈呀,这是个什么状况啊? 洛儿的小脑袋探出树干瞧了瞧,小小的眉头皱的死紧,拉着顾双喜果断道:“娘,我们快走——” “洛……洛儿。”顾双喜的声音虚弱的很丢人——瞧瞧瞧瞧,小小的洛儿表现的多么镇定多么勇敢,而她呢?她吓得发白的唇抖了又抖,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我腿软……走不动。” 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也知道要保住就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她腿软的跟煮熟的面条没两样,怎么走啊? 耳边嗖嗖的乱箭声,刺耳的刀剑声裂云破空般恐怖——这场面她只在电影中见过啊,哪里晓得有一天竟然会亲身体验嘛! 再一次无语问苍天,老天爷啊,她顾双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黑衣人人多势众,武艺高强,且默契十足。陆语白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双目飞快的打量了下黑漆漆的四周,心中一番衡量,立时有了决断:“念儿,往南跑。不要回头,快走——” “往南跑?往南跑,往南跑……”顾双喜一边颤声念叨,一边焦急的四处张望:“南南南……南在哪边啊?” 叫她一个路痴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分辨东南西北,是不是太为难她了啊? 一支利箭挟着尖锐风声险险擦过顾双喜的脸颊,深深刺进前面的树干——她手脚冰冷的盯着那支险些要了她小命的箭头,全身血液似都凝固了,第一次如此真实的跟死神打了个招呼。 ——爸妈,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 “娘,往这边走!”洛儿镇定的抬眼望了望天边,拉起吓呆掉的顾双喜的手,果断的往前跑。 仿佛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边除了呼呼风声,渐渐听不到刀剑砍杀的声音了。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灌,方才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更冷了,却也将顾双喜吓成糨糊的脑袋吹的清醒了过来。 黑漆漆的林子,树枝横生,打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脸上也不可避免的被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洛儿人小,倒没受伤。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寂静的山林间只听见他们如牛一般的喘息声。 第六章 救命啊 “洛儿,后面没人追来吧?”她还是不太敢转动依旧僵硬的脖子往后望,只得求助于紧紧抓着她手的洛儿。 洛儿乖巧的回头望一眼,“娘,没人追来。” 想来是那陆语白成功的将那些人绊住了。顾双喜松口气,抖索着手抹去满脸不知是汗还是血水的液体,想不到以散漫出名的她,跑个八百米能跑上十分钟而气的体育老师吐血的她,居然能一口气跑这么远——人的潜能果然是被逼出来的。 “洛儿,咱们暂停一下……”生命威胁暂时解除,所以容许她小小的歇息一下吧。 “娘,前面有人——”洛儿警惕的瞧着前方的可疑火光,拽着没有力气的顾双喜往树后躲。 老练的模样,让她忍不住蹙眉。“洛儿,我们常常被追杀吗?” “娘,你真的都忘记了吗?”洛儿小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的严肃与他年纪一点都不相符——他这些天一直以为娘在与他玩呢。看了她一阵,垮下小脸,复又坚定了神色:“娘,你别怕。以后换洛儿保护你,我们先躲开前面那些人……” 顺着洛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前方一片跳跃的火光,语气萧瑟:“好像有很多人啊。” 怎么躲?遁地术么? 现在怎么办?乖乖藏着等陆语白来搭救?但陆语白什么时候能赶来?还是跑出去编个理由求救?但谁能保证那些人跟刚才的黑衣人不是一伙的?贸贸然跑出去,会不会死的更快?但是藏在这里,被找到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前方的人到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很肯定的是,若后方的人先找到他们,他们就真的只有一个“死”字了。 如来观音圣母,我顾双喜虽平日里没怎么拜你们,关键时候,你们也得发扬一下普度众生的精神……度她过了眼下的难关吧!阿弥陀佛—— 手心里濡湿粘腻的让人心惊,顾双喜低头去看洛儿,他也正仰着脖子看她,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信任。 “不管了,死就死吧!”她咬牙,紧一紧手心里腻滑的小手,朝洛儿坚定的点点头,便拉着洛儿狼狈的从树后跑向火把的方向,扯着破锣嗓子大喊道:“救命啊——” 火把移动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到了跟前。顾双喜喘匀气对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哭诉道:“大侠们,请救救我们吧!我们……被山贼抢光了财物,他们还要杀人灭口。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本已是无家可归……” 第七章 你跟我什么关系 “哧——”人群里有人轻笑出声——极其轻蔑的嘲笑。 顾双喜怒,她这厢声泪俱下说着她编了好久的台词,那厢居然敢嘲笑她,太过分了。怒目圆睁,想要将胆敢嘲笑她的人揪出来。 火把却自动分开成两排,有人从火把阵中缓步而出。那人一袭湖水蓝长袍,金冠耀目,手持白玉骨折扇,说不尽的华丽尊贵。 男子长的极好,挺拔身形,带着斯文优雅的书卷味,只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恰到好处的敛去了无人能挡的锐利气势。他弯着眼,唇儿一咧,露出白白的牙:“孤儿寡母?念儿你什么时候嫁人了?” 他的目光只在洛儿身上一顿,便重新回到怔愣着的顾双喜身上。 又是念儿!顾双喜有些头疼的从“穿越人士必遇美男的铁律”中回过神来——她这才刚迈出深山野岭,连人烟都还没有见着,这一个又一个接憧而来的,未婚夫也好,杀手也罢,都是冲着“念儿”来的。而可怜的她,连“念儿”的生平都还没有搞清楚呢…… 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个长的好看却神情冷傲语气嘲讽的男人,到底跟苏念儿有何仇有何冤呢?她是不是才出了狼窝又落了虎坑呢? ——爸妈,我真的好想回家! 寂静的树林,只听见火把发出的细微的哔哔啪啪的声音。 “不过三年不见,念儿已经不认得本王了吗?”那人心情似很好,好整以暇的挥开折扇,微微一晒,薄唇微勾出讥诮的笑意。 本本本……本王?!顾双喜惊骇的抽气,实在很想一头撞死算鸟——这个苏念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连自称“王”的男人都能招惹上……而她顾双喜凭什么要代替她活得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 老天爷,穿来这鬼地方她忍了,但好歹也给她穿副身家清白的身体吧?太刺激会要人命的啊! 僵硬的脸皮重重的抽了抽,甚是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避开那人冰霜似地眼睛,抱着一丝侥幸道:“如果我说……其实你认错人了,你会……相信吗?” 那人微微一笑,眼睛微眯,神情清魅。举步朝她走过来,浓浓的剑眉向上微挑,嗓音清朗悦耳:“你说呢?小念儿——” 顾双喜因那亲昵的称呼默默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晌,鼓起勇气问:“请问,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脏污的面庞氤氲在火把昏黄的影里,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轻轻飘飘一层,眨一眨眼,便只剩下黝黑的色泽。 所谓知己知彼嘛。他知道她,没道理不让她弄清楚他是哪一位吧?顺便再弄清楚这尊贵不凡的男人跟苏念儿究竟有什么瓜葛纠缠。 第八章 我是小寡妇 那人折扇飞快合拢,浅浅笑着,面颊上染上一层如月辉般温柔的光芒,一挑眉:“苏念儿,奉劝你别在本王面前耍弄你的小聪明。” 顾双喜眉角飞快的抽了抽,兄台啊,这种情况下她敢耍什么小聪明?她有什么小聪明好耍?“这位……大爷啊,我真的不认得您啊。也不认得您口中的苏念儿姑娘啊,我就一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带着小儿艰难度日……” “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嗯?”那人忽的变了脸,冷咧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语调很轻,却冻得柳晨晨很自觉的住了口。好看的凤眼闪烁着狠戾的光芒:“谁敢娶你?” 你爷爷的。没人敢娶她,这么大的洛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顾双喜咬唇,却敢怒不敢言。 “说啊。哪个不要命的男人敢娶你?”男人的嗓更沉了,一字一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冰冷的扇柄轻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迎视他冰冷噬人的目光。 这个男人,到底是恨苏念儿还是恨娶苏念儿的男人?顾双喜在一瞬间捕捉到他毫不掩饰的恨意,顿觉生命走到了尽头,无言的望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庞——老天爷啊,顾双喜上辈子果然是罪孽深重吗? 到了这个份上,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堆起满脸讨好的谦卑的笑容,呵呵赔笑:“大爷您说的对啊,我这前不凸后不翘的小身板,谁看得上眼呢?嘿嘿,我刚才说着玩儿的呢……自然是没人会娶我的……” 这是他想听的答案吗?没问题,保命要紧嘛! 什么威武不能屈?!如此紧要关头,小女子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阿爸,你应该不会唾弃你的小宝贝哈? 那人似没料到她如此反应,冷冷的丹凤眼久久锁着她无畏的眼睛,片刻,浅浅一笑,凤眼长挑,星火纷繁:“念儿,你愈发有趣了。不枉本王寻你三年之久,很好——” 顾双喜吁了口气,咧嘴笑的很狗腿。“王爷高兴就好,呵呵……” 呼呼,他刚刚那样冰冷的模样,真的好恐怖好恐怖呀—— 他静静打量言不由衷的嘴角小幅度抽搐的她,眼睛微眯,嘴角上翘:“也愈发低贱了。” “不许你侮辱我娘——”洛儿一脚狠狠地踢在那人膝盖上,只可惜他人小力微,踢在那人身上,根本不痒不痛。 那人垂眸,不愠不怒的瞧一眼愤怒的小洛儿:“他就是那个孩子么?” “……啊?”什么孩子?哪个孩子? 正忙着腹诽“你才低贱,你全家都低贱”的顾双喜茫然的瞧着他。 他只淡淡瞥一眼顾双喜错愕疑惑的表情,冲身后林立的人招招手:“来人,把他给本王带回去——” 第九章 羞花在哪里 立刻有人上前捉了洛儿的小胳膊。顾双喜柳眉倒竖,下意识挡在洛儿身前,打掉那人的手,宛如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般,戒备的瞪着自称“本王”的男人:“你想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他还是个孩子而已,你有什么仇恨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好了,你凭什么欺负这么小的孩子?你好意思么你?” 那人因她的反应而觉得有趣,长眉似舒畅的舒展开来,方才还一副狗腿的模样,立刻又变得正气凌然——正要开口,眸光却猛地一沉,飞快抓了她手臂将她往怀里带:“闭月,拦住他。” 瘦高挺拔的年轻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容色清冷,幽冷的长剑斜向地面,长身立于他们身前,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漆黑树林的另一头。 顾双喜猛地被扯进男人的怀里,连挣扎都忘记了,只觉好奇的开口问:“羞花在哪里?” 那人低头觑她,眸子不似方才那样锐利,甚至还稀奇的带了点笑意:“现在不装了?” 顾双喜惊的差点掉了下巴:“真有叫羞花的人?” 老天明鉴,她只是听到闭月两个字,条件反射而随口这样一问的,哪里想到竟真的有人叫羞花——闭月羞花啊! 那人眸心立时染满阴霾:“你在耍本王?!” “绝对没有,发誓没有。”她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状,神情认真严肃。 ***** “念儿——”白色身影由远及近。 “陆语白?”顾双喜听出了他的声音,忙从那人怀里扭着脖子往身后望,比起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她觉得还是陆语白这颗“大树”比较好相处,立时挥舞小爪子兴高采烈喊:“小白小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呀呀呀——” 陆语白一路奔来,因为方才的打斗而显得有些狼狈,雪白衣袍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即便狼狈,却也无损他清贵的气质。目光轻越过她而落在抱着她的男人身上,微怔:“九王爷?” “正是本王。”那人徐缓开口,将顾双喜搂得更紧些,带着一贯轻漫的语调:“陆公子好兴致啊,深更半夜来这荒山野地散步?” “王爷说笑。”陆语白不卑不亢的揖了一礼,眸光温柔的看向在九王爷怀里扭的跟天津麻花似的顾双喜:“陆某是接到念儿的消息,前来接她回家的。念儿,过来——” “哎,就来。”顾双喜脆生生喜滋滋的答,用力想要掰开腰间的大手往陆语白那边走去,却蓦地觉得腰间一紧,痛呼出声:“啊啊啊啊……痛死我了,你快放手啊……” 第十章 逃妻? 她的腰会被这个人硬生生的折成两段,顾双喜倒抽一口冷气,泪眼朦胧的哀嚎。 那人俯低头,薄唇贴着她形状优美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暧昧而危险:“要过去?” 顾双喜再笨,也知道这个人正在威胁她。缩缩痒痒的不舒服的脖子,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护住耳朵——要是她答“要”,他是要咬掉她的耳朵还是折断她的腰呢?不管是哪样,都会痛死人的呢! 所幸,她非常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意思,扯着僵硬的面皮假笑两声:“呵呵……不过去不过去。” 努力躲着近在咫尺的唇,不想让自己沾上他身上的凉凉湿意。 “——念儿,到我身边来。”陆语白再一次开口,静静看着她,眼神逐渐转为锐利。 像是一道清冷的光流到她身上,低洄婉转。仿佛有数不尽的心念,几乎可以渗进五脏六腑每一个角落。 ——呜呜,小白,我也很想到你身边去。但关键的关键,我得保住命才能到你身边去嘛。现在你要我怎么过去?横着过去你也会不忍心哈? “真乖。”抱着她的男人奖赏似地摸摸她的脑袋瓜,随意瞥陆语白一眼,淡淡勾起嘴角:“等回了王府,本王再好好奖励你。嗯?” “是一桌山珍海味还是一屋子奇珍异宝?”顾双喜一扫方才的萎靡,目光如炬,直直灼向他。 忽闻一声极低的闷笑,只听“啪”的一声——白玉折扇不轻不重敲在她脑袋上发出的声音:“本王不找你算账便是你运气好,居然还想讨赏?” 顾双喜一张鼓鼓的脸颊迅速蔫了,小小声嘀咕:“……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奖励我的。”还以为真有奖励,害她白白高兴了一场。 “九王爷,请将陆某的未婚妻归还于在下。”陆语白平静的看着似打情骂俏的两人,映着火光的眼眸,忽明忽暗。 “你的未婚妻?陆先生是搞错了吧!念儿她……”九王爷慵懒的抬眼,好整以暇瞥一眼面色平静的陆语白,“小念儿,她可是本王的逃妻。” 好嘛,她顾双喜的身份又多了“逃妻”这一项——老天爷,玩儿人也不带你这样玩儿的吧! 陆语白的脸刷的白了,薄怒眯眼,眼底有寒气涌动:“王爷,念儿与在下早年便定了婚约,若非……我们早已缔结百年之好。她又怎会是你的逃妻?” “对啊对啊。”顾双喜忙不迭的点头,关于“逃妻”这一身份,她也是很奇怪的说——她更好奇的是,苏念儿不过一小小女子,究竟是如何惹来这么多大麻烦的? 唉,能成功惹来这么多麻烦,没有点本事恐也是不行的吧!唉—— 第十一章 你选择的是我 九王爷轻轻勾起嘴角,盈盈笑意仿佛欲放的白莲,一瓣一瓣肆意舒展,清美不可方物,看向顾双喜的凤眼,深似夏夜:“虽然,本王并未来得及与小念儿行拜堂之礼,但却早已行了周公之礼。念儿,可还记得?” “周周周周公礼?”顾双喜瞠目结舌,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男人,目光慌乱绕场一周,落在被人抱在怀里不停挣扎的洛儿身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洛儿他爹?” 所以,洛儿的身世真相了? 九王爷微怔,火把映着他的脸,半边轮廓晦涩,阴暗如同鬼魅。静了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微凉的唇轻轻贴着顾双喜的耳朵:“小念儿,若你坚持要玩,本王定奉陪到底!” 寒气从脚底心一路蔓延。明明他是笑着的,明明他的声音轻柔又动听,可顾双喜就是觉得冷,很冷。“我……我没有在玩啊!” 她很冤枉,真的。 “念儿。你当真要与他走?”陆语白忍气,眼眸迅速黯沉下去。忽的妖娆一笑,清秀俊美的面容,竟显得艳丽无双。“难道,你真的忘了昔日与我的誓言?你当真要选择你并不爱的人?” 顾双喜还未从这王爷男人的骇怕中回过神来,更冷的寒气直逼她后背心,小白啊小白,这种时候,你又何必这般相逼呢? 苏念儿啊苏念儿,你跟这两个男人,还可以更纠结一些吗? 像所有言情小说经典桥段一样,自恃风流不凡的九王爷用大拇指和食指钳起瑟瑟发抖的顾双喜的下巴,鼻尖紧紧贴着她的脸,温软的气息缓缓喷洒在她的脸上:“小念儿,告诉他,你选择的是我——” “我我……”可以弃权吗?这种选择题她真的不会耶!想她她顾双喜上一辈子,做人清白,做事规矩,才不要陷在三角关系里头……而且,现在看来,这两位都不是好相处的人物呢。无论她选哪一个,估计都有吃不完的苦头。 试想,假如苏念儿真的是小白他未婚妻,却又莫名其妙的跟这王爷有了夫妻之实,她选了小白,以古男人的大男人主义心态而言,如何轻饶得了她啊?轻则不准吃饭,重则将她虐的皮开肉绽……呜呜,会很疼的哪! 至于这个……看似无害又漂亮的王爷——她其实还想活着回家,所以能不能不要为难她呀? “咻——”利箭挟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笔直射向顾双喜的脑袋。 “念儿小心——”陆语白发现时想要将之拦截下来,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幽冷光芒的箭头朝着顾双喜疾射而去。 第十二章 杀手又来 顾双喜听到陆语白变调的示警声,转动僵硬的脖子朝他望去,惊恐的黑瞳深处,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幽冷光芒。 千钧一发之际,顾双喜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际。 九王爷动了。他含笑望着她,面容媲美苍穹。身形微动,搂着怀里已经石化的顾双喜,后退一步,快准狠射来的箭头,偏离了目标。 依然是黑衣人,数目却比刚才多出了好几倍。九王爷却连看也不看,只淡淡道:“闭月,不必留下活口。” 惊魂未定的顾双喜闻言,汗湿的背心再次沁出层层冷汗。额的娘啊,这是人命,人命啊! 黑衣人以一种不要命的架势冲了过来,目标正是被闭月等人保护在中心的她与他还有小小的洛儿。 洛儿机警的从抱着他的人身上滑了下来,寻了个机会溜到顾双喜身边,牵牢她的手。顾双喜被神情显示淡定宛如在自家后院散步的九王爷揽在身旁,被迫欣赏眼前的“血染风采”。 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分批由不同的角度像他们袭来,但闭月领着人,将他们三人护的滴水不漏,黑衣人毫不气馁,倒下一批,很快又站起来另一批。 闭月这边终于有人因体力不支被黑衣人寻着破绽砍翻在地,势如破竹般,一拥而上的黑衣人朝他们冲了过来。 顾双喜紧紧握着洛儿的手,别人在寻找机会,她也在寻在如何不动声色便销声匿迹的机会。有大刀砍向九王爷,情势逼人,他终于放开紧揽着她不放的手,以折扇迎敌。 就是现在了。顾双喜一矮身,不假思索的拖着洛儿的手趁乱冲出保护圈,天黑人多,他们两只身形也太过瘦小,拼杀的起劲的众人因此并未发觉两人已悄悄冲出了砍杀圈。 示意洛儿不要出声,在黑乎乎的林子里,两人又开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逃亡。 但跑的还是不够快,身后有火光一闪一闪的接近了。顾双喜心中大急,倒也真让她急出来一计,双手将洛儿抱起来:“会爬树吗?” “会。”洛儿明白过来,双手双脚缠上身边粗壮的大树,灵巧的攀爬上去,一边爬一边低头喊她:“娘,你也快点。” 几百年没爬过树了。顾双喜咬牙,豁出去了,挽高衣袖手脚并用动作拙笨的跟着洛儿往上爬。所幸小时候的那点功力还在,越爬越顺,终于爬到枝繁叶茂处,搂着洛儿坐在枝桠上,看着底下越来越亮的火把,大气都不敢出。 第十三章 宣战 最先追到树底下的却是心狠手辣的黑衣人,人数不多,显然方才那一役损失惨重。“头儿,这边没发现。段朝颜已经追上来了——” “撤!”黑衣人干脆利落的消失不见。 “王爷,这边没有。”火把跟着到了,有人扯着声音报告。 “分头去找。”那人的声音非常轻,柔的仿佛一缕绒毛,软软的挠着人的心。 人群很快散去,树底下再次漆黑一片。顾双喜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黑暗中,只见洛儿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小手抓着她抱着树干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柔嫩的肉里。 她宽慰的冲他笑笑,摸摸他的头顶,示意他不必太紧张。等这些人散去,他们应该就能脱险了。 夜风渐大,树林里本就潮湿。隐在树叶丛中的顾双喜与洛儿本就衣衫偻烂,这一夜又奔又跑的,外面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被树枝划成了破布条,风一吹,更是冷的齿根发颤。 底下到底安静了,火把也完全看不见了,但顾双喜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再当一会儿“风干腊肉”比较保险。 “王爷,陆某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树底下却忽然响起陆语白清冷的声音。 “是么?”段朝颜挥开折扇,表情倨傲,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瞥一眼并不急着四处找人的陆语白:“说来听听——” “王爷从未喜爱过念儿,又何必非要为难我们呢?” “陆公子莫非不记得了?就算本王不喜爱苏念儿,可是她却是非常喜爱本王的。否则,怎会扮成婉儿爬上本王的床呢?”他语气舒缓,面带不屑:“本王从来怜香惜玉,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她。” “就算念儿她一心系你……”陆语白动气,不过一瞬间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淡道:“陆某活着一天,便绝不会放弃。” “也好。本王这一生还没有像样的对手。”段朝颜轻轻勾起唇角:“你,放马过来——” 这是在宣战呢?!树上的顾双喜头皮发麻,这小白是喜欢苏念儿的,且还一往情深,情深不变,然而这苏念儿又是喜欢这什么九王爷的,且还抛掉矜持主动爬上他的床……然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苏念儿挂了,她顾双喜来了。两个男人,却要她来做选择? ——老天爷啊,行行好别玩了!送我回家吧!阿爸啊,快来救你的小宝贝啊! 第十四章 滚下来 底下许久没有声音,彻底放松下来的顾双喜估摸着,这下人终于都走光了吧!动了动发麻的腰腿,准备滑回地上,这一低头,全身顿时抖的跟筛糠似地——妈妈咪呀,怎么……这么高啊? 底下鬼魅一样飘来的声音更是让她抖的差点直接做了自由落体运动,“还不下来?” 这这这该死的王爷,他怎么还没走?他早就发现他们了?他就在树底下守株待兔? 她汗湿的双手紧紧抱着碗口粗的树干,心存一丝侥幸——也许,他根本实在虚张声势,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在上面,用这一招想把他们哄下去。 底下蓦地火光大亮,方才那些散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到了树底下,火光映着段朝颜笑的分外灿烂的脸,倒抽一口气的顾双喜看的清清楚楚——因为他也正仰着脸,清清楚楚的看着她。“下来!” 吧嗒!一滴冷汗顺着顾双喜的额角滑落下来。双手双脚更紧的搂抱着树干,颤巍巍的堆起满脸笑,却比哭还难看:“下……下不来。” 他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洁白的牙齿,却闪着森森的光芒:“你是要自己下来呢,还是本王亲自动手请你下来?” 那笑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双喜只觉得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吧唧”一声断了。然后,她做了一件后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要撞墙的事——“哇”一声,她哭了。 那哭声,遥遥直冲云霄。可谓惊天动地,鬼哭神嚎。瞬间就惊起了林间一切沉睡过去的生物,一时间众人只听得她无比嘹亮的哭声与扑哧扑哧的惊兽逃亡声…… 段朝颜好看的眉头抽了又抽,咬牙切齿瞪着他:“苏、念、儿!” 顾双喜哭,哭她倒霉的穿越,哭她刚穿来不但没过一天饱肚子的生活还在黑灯瞎火的树林里被人追杀的悲惨生活,哭她恐高却莫名其妙爬的这么高被迫但“风干腊肉”的命运…… “闭嘴!”段朝颜很纠结,这哭声无疑魔音穿脑,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哭成这个样子。想干脆将她拎下来,又怕魔音将耳朵给震穿了。只得气急的在树下喊话。“给本王滚下来——” “娘——” “哇哇哇哇——”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更快更急的魔音与含糊不清的诅咒:“臭老天……我诅咒你……你个生儿子没pp生女儿一辈子……找不到jj……的混蛋……呜哇……你快点把我送回去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十五章 威逼利诱 树底下一片寂静。手持火把的众人像是集体被雷劈焦,连段朝颜都一副哑然状。 而上头的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哭,胡言乱语的诅咒:“……我诅咒你一辈子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诅咒你喝菊花茶只有茶……没有菊花……诅咒你看h片人人都穿衣服……哇哇哇……诅咒你上厕所没有……厕纸……” “娘,娘啊——”不要哭了吧!很丢脸呢! 树底下的人只觉阴风一阵一阵的吹,乌鸦一群一群的飞。 “苏念儿,你再哭,本王让你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你信不信?”威逼。 “哇……反正……呃……”她这回总算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却依然哭的眼睛都睁不开,打个嗝,继续哭:“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呜呜……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奶奶个熊……还不如一死了之算鸟……” “你……现在给我滚下来,本王保你顿顿山珍海味,赐你一屋奇珍异宝,怎、样?”利诱。 顾双喜揉着哭花的眼睛,往下看一眼便立刻又收回视线。半信半疑,嘟嘴抖着声音问:“你说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不骗你。”段朝颜面无表情,目光平静。 夜风依然一阵一阵的吹,魔音终于消停了下来。底下众人舒展眉头,仰首企盼。 半天,顾双喜熊抱大树的僵硬姿势并没有变。洛儿小心翼翼唤她:“娘?我们……要下去吗?”他体力早已耗尽,也撑不下去了。 “……嗯。”当然要下去,不然真的挂在这里等着风干吗?这姓段的这么坚持的守在下面,摆明了不会让他们跑掉的。 “那……”她为什么还不动? “苏念儿,你还敢耍本王?!”段朝颜彻底怒了,这个女人,不过三年时间,胆子竟然大了这么多?!“很好——” 顾双喜还没来得及问他好在哪里怎么个好法?段朝颜已经后退一步,大手往身后一挥,低喝道:“弓箭手,准备——” “你你你你要干嘛?”顾双喜惊恐的看着底下预备万箭齐发的恐怖景象,哑着破嗓大叫道。 “既然你喜欢呆在上面,本王便成全了你,将你射成马蜂窝,一辈子与这棵树作伴。”他淡淡的笑,极其闲适的摇着他的白玉扇,望向顾双喜的眼神纯粹而深远。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波澜不惊:“你以为如何?” “不要啊——”顾双喜凄厉的长嚎,嘴儿一扁,一场惊天动地的哭号恐会再度上演。 这种死状实在太难看了。她顾双喜是崇尚优雅的人,就算死,也要优雅的死去才行。 第十六章 恐高 “你敢哭出来试试看!”段朝颜脸色微变。“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下来——” “我……我不敢……好高,好可怕……”她脑袋往下,紧闭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娇憨的很可怜。“我我我我恐高啊!” “恐高?”段朝颜玩味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收起弓箭,往前两步,仰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花脸:“既畏高,你却又爬了这么高?” “当当时乌漆抹黑我哪里知道我竟然……”爬了三层楼那么高啊!“呜啊,救命啊,救我下去吧——”她真的快要抱不住了。 段朝颜双手环胸,天神般俊美的微笑,仿佛深海里最致命的漩涡,无人能挡——神也不能挡,他看着她,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自、己、下、来——” 顾双喜闻言,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要能自己下去,会巴巴的抱着树干这么久吗?早在他利诱的时候就吭哧吭哧下来了…… 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往下望,只一眼,又紧紧闭了起来,痛苦的喘息:“不行不行……我头好晕,胸闷,好想吐……” “娘,你要不要紧?”洛儿担心的询问,清澈的眸里有着疑惑与不安——虽然前几天娘醒过来就觉得她举止言语以及态度都变了,但也不及今晚这样奇怪呐!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顾双喜头晕脑胀,心跳加速,冷汗直冒的哀嚎:“救命啊——” “闭月——”段朝颜又盯着她瞧了半晌,似在确认她那模样是真是假般。片刻,他才淡淡的开口,“把她弄下来!” ***** “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幺幺幺幺,小心跳蚤好多泡泡,幺幺幺幺,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顾双喜欢快的在偌大的浴池里扑腾过去扑腾过来,一首儿歌颠过来倒过去的唱的开心非凡。 唉,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洗过澡了呀呀呀——在深山野岭的那些天,吃水都尤其珍贵,哪还有多余的用来洗澡的水?别说洗澡,洗脸水都没多余的。 如今,这么大的浴池,这么多的花瓣,这么……多人伺候!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洗个澡而已,用不用得着一个排的丫鬟来伺候啊? 奢侈啊奢侈!浪费啊浪费! 唉,欢快的笑颜垮了下来,捧着双颊唉声叹气,比起这浴池,她还是比较喜欢家里那小小的浴缸…… 第十七章 沉鱼落雁 “苏姑娘,王爷交待了,姑娘不要在水里呆太久,会受凉的。”一名相貌清秀的丫鬟走上前,手里捧着精美华丽的新衣裳,细声细气的对她说道:“苏姑娘,请更衣吧!” 这个……顾双喜戒备的瞪着她,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她可没有习惯光溜溜的露于人前——就算是女的也不行:“衣裳放下,你们出去。” “是。”小丫鬟恭敬的福了一礼,放下衣服,“苏姑娘,王爷在梨花厅等你,奴婢们已经为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金丝红枣羹,碧玉梨花膏还有菊花酥。” “你等一下——”顾双喜慢慢游往池边,双臂环在白玉石砌的池沿,下巴搁在手臂上,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直垂低的头忽的抬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睛有惊讶飞快闪过:“苏姑娘,奴婢名唤沉鱼。” 顾双喜囧:“请问落雁在哪里?” “苏姑娘,奴婢在,姑娘有何吩咐?”她话音刚落,队列中走出另一名眉目同样很是清秀的丫鬟来,对她盈盈一礼。 “……哈,啊哈,啊哈哈哈!”顾双喜干笑三声,“你……你们的名字真有特色。”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哦买糕的,取名字的人可真是天才! “苏姑娘……你忘记了吗?我们的名字是你取的呀!”落雁眉抽了抽,看着她的目光同样有着惊疑。 “我取的?”顾双喜有些茫然的指着自己鼻尖,她什么时候这么恶趣味了?随即恍然大悟,感情这是苏念儿的杰作呢!难怪在林子里的时候她下意识问出“羞花”在哪里时,那王爷会说那样的话…… 啧,他们会不会认为她根本就是在装疯卖傻?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落雁啊,我……前两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忘记了许多事情。你们……明白吗?” 两女对望一眼,迟疑着点点头。 “你们明白就好。”她语调一转,漫不经心的转了转黑亮亮的眼珠子:“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对不……” “苏姑娘,王爷请姑娘收拾妥当便前往梨花厅,小公子正四处找你——”浴池门口有淡淡的女声缓缓响起,打断了她的问话。 “小公子?”哪位? “与苏姑娘同行的小公子。”那人一板一眼的回答。 “喔!”原来是洛儿。“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马上过去。” “这……是我?”顾双喜坐在梳妆桌前,抖着手捧着铜镜问。 正为她梳发的落雁抿嘴一笑:“这自然是苏姑娘你了。姑娘莫不是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第十八章 这个世界好疯狂 顾双喜傻眼的瞧着铜镜里出落的玲珑剔透的小脸,眨眨眼,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眨眨眼,那双眼,如同一双千金难买的黑珍珠。 如果说这样的容色算不上绝代风华,那也绝对是清秀佳人一小枚——“我想请问一下……那个,苏念儿……不是,我是想问我今年,几岁啊?” 落雁想了想:“姑娘刚来府上的时候十五岁,今年应该是十八。” 顾双喜端坐的身影晃了晃:“你的意思是……苏……我我十三岁就生了洛儿?” ——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好疯狂啊好疯狂! “苏姑娘,你在说什么呢?”落雁轻笑出声,“小公子并非姑娘所出。” 不是苏念儿生的?那她为什么要带着洛儿跑到深山野岭去?洛儿又为什么喊她娘?“那洛儿的娘……” “念儿想知道的事,为什么不来问本王呢?”懒洋洋的腔调,几分玩笑,几分戏谑,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顾双喜闻声回头,门口,段朝颜衣袖翩跹,金冠耀目,眉目如远山般俊美,白玉面庞如同上了釉的瓷,散发淡淡荧光,完美的不似真人。 顾双喜,生平第一次看人看到呆掉,居然连眼都舍不得眨。 段朝颜似很满意看到她这副模样,挥手将沉鱼落雁打发出去,缓步走到心律不齐的顾双喜面前,伸手将一缕秀发拨至她耳后,大手蓦地捏住她下巴:“小念儿瘦了许多呢!想来这三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他轻柔怜惜的嗓,与捏她下巴的力道相去甚远。顾双喜只觉得他再用力一点,她的下巴保证会粉碎性骨折,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倒抽一口凉气:“你想……干什么?” 奶奶个熊。搞了半天原来是要将她弄到他地盘再慢慢凌虐死她吗? “本王自然是要好好疼你。”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贴近她的脸,唇边有湿热的气息氤氲。 疼你妹!若非受制于人,顾双喜肯定又凶又狠的吼了过去。可惜现在小命被人捏在手心里,她自是识时务的俊杰,深懂忍气吞声的真谛,“王……王爷,从前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不小心得罪过你,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啦……” 段朝颜眼中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如蜻蜓点水,短暂一瞬,随即消失不见。手上的劲道也随之撤了,变成轻柔又怜惜的抚摸:“念儿从前,都称呼本王朝颜哥哥——” 第十九章 洛儿的身世 那只手仍然捏握着她小巧的下巴,虽然放松了劲道,顾双喜仍是大气都不敢出,盯着那双微眯的意味不明的凤眼,战战兢兢的,试探着喊了声:“朝……朝颜哥哥。” 唔。好想吐—— “念儿真乖。”他似乎笑了,侧过她的脸,仔细端详,眉,眼,然后……薄唇轻轻印在她轻颤着的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顾双喜知道,自古以来,但凡与皇室沾点边的,那都是非常有钱的主儿。所以身为王爷的段朝颜自然也是非常有钱。但,将钱烧到这个程度,顾双喜还是忍不住咂舌。 汉白玉铺成的路,水晶砖堆砌的假山,廊下随处可见的用来照明的夜明珠,璀璨夺目的柱子上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一路数来,她只觉得脑袋很晕,眼睛很花。 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或者贪污受贿才能烧钱烧到这个份上? 顾双喜边走边摇头,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想什么?”身边的段朝颜挑眉,不动声色的将她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 “……洛儿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她到底也不敢问“你到底搜刮贪污了多少”。 “你说呢?”他似笑非笑,将问题重又抛给她。 “洛儿的娘,并不是我?”她皱眉,面部神经抽搐了一下。 他爷爷的。是他自己说可以问他,她问了,他又藏着掖着一点儿都不干脆……什么男人啊? 段朝颜深深瞄她一眼,点头:“严格说来,洛儿应该唤你姨娘,他的娘亲是你姐姐苏婉儿……别告诉本王,你连苏婉儿都不记得了。” 她一个天外来客,记得的东西跟苏念儿本人很明显是不同的——她当然不敢这样说,悄悄吞口口水,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那……我姐姐她在哪儿?” 为什么洛儿没跟着他亲娘,却反而跟着苏念儿这个姨娘? 段朝颜似乎是笑着的,可那笑却分明有几分凉,他似乎皱了眉头,但漂亮的凤眼中有掩不去的亮光,像是一滴泪轻飘飘的悬在眼角。 顾双喜疑是自己眼花,这变态怎么会有眼泪?定睛再看,果然,那双眼里只有深深地黑,无边无际的黑……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方才说,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她对他微微一笑,月牙儿弯弯,面庞恬美:“是啊,都忘记了。” 第二十章 软禁 “是吗?”段朝颜不置可否的笑,俊美如天人的容色一半隐于阴暗中,晦暗,却优雅宛如夜行的兽,“从今往后,你与洛儿便住在王府里,直到……你记起从前的事。” 他说完,撇下她大步离去。 顾双喜愣在原地,什么意思?她跟洛儿,被他软禁了?“禁锢他人人身自由……是犯罪行为呢!喂喂喂……” 愁眉苦脸由沉鱼落雁领着到了梨花厅,刚进去,一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抱住她的腿,“娘,你去哪儿了?洛儿担心死了——” “我刚刚洗了个……你说你是谁?洛儿?!”顾双喜下意识的回答,却在看清那张努力仰高的小脸时吓了一大跳——她那脏兮兮的洛儿哪儿去了?她那猴子一样的洛儿被调包了吗? 眼前的小家伙,身高仍是一丁点,却长的玉雪可爱,睫毛又长又翘,水汪汪的圆眼睛黑黑亮亮的,小脸蛋嫩的好像一掐就能出水——顾双喜脑子“嗡”了一下,噢噢噢噢,她最爱的小正太…… “洛儿,吃这个,这个好吃——”顾双喜喜滋滋的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洛儿碗里,对洛儿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与喜爱。 “……哦。”洛儿摸摸已经很饱的肚子,再看一眼顾双喜充满期待的星星眼,勉强又吃了一块红烧肉,“娘,你也吃啊!” “嘿嘿……”顾双喜笑的心满意足:“娘看着你吃,你多吃点……再吃一块……” 洛儿好看的小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为难的看一眼碗里的红烧肉,又看一眼她殷殷的神色,终于下定决心,将红烧肉夹到顾双喜碗里:“娘,你吃!” “洛儿宝贝好懂事,娘好开心哦!”有这么可爱这么萌的儿子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哦!“可是洛儿宝贝,娘不喜欢吃红烧肉耶——” “娘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洛儿眼睛一亮,提了筷子霍霍准备,只等顾双喜说出喜欢什么来。 顾双喜看了看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忽然轻轻一叹,好看的柳眉染上浓重的阴郁:“我最喜欢吃酸辣鱼片——” ——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酸辣鱼片。 洛儿不懂她来的飞快的愁绪为哪般,夹了桌上的糖醋鱼小心翼翼问她:“娘,你先吃这个。等以后……洛儿做酸辣鱼片给你吃。” 第二十一章 小心变态 顾双喜想起如洛儿般大小的时候,家里还不富裕,有一回妈妈买了一条鱼回来,喜滋滋的告诉她说要给她做酸辣鱼片吃。可结果家里来了位从远方来的姑妈,她最爱吃糖醋鱼。妈妈只能依了姑妈的喜好,做了糖醋鱼。她那时不依的又哭又闹,是阿爸耐心的哄她,说小宝贝,等以后……阿爸做酸辣鱼片给你吃。 ——阿爸,妈,我真的好想你们! 顾双喜将糖醋鱼放进口里,眉头微蹙,双眸里满是盈盈水雾。 然后鼻头慢慢变红,直至有滴泪从眼眶中滚出来。 “娘,不好吃吗?”洛儿慌了手脚。 顾双喜摇头,唇角抿出一缕笑。放下筷子摸摸他的脑袋:“好孩子,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哭?”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响在身后。 “因为是洛儿夹给我的,太好吃了嘛。”她想也没想的回答,回答完才惊觉那不是洛儿的声音。 回头看,正是方才拂袖而去的段朝颜——神出鬼没跟鬼似的。 “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他无视她微讶的神情,径直在她身旁坐下。 顾双喜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感觉还是处在危险区,忙又挪了挪。“我不懂……王爷你指的是什么?” 敏感的洛儿飞快跳下凳子,跑到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黑亮的大眼睛警惕的瞪着神情闲适的段朝颜。 段朝颜并不理会她的小动作,举起她放下的筷子,重又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在她碗里:“本王听说,这是陆语白最爱的一道菜。” “诶?小白最爱吃糖醋鱼?”她惊呼,疑惑的瞧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提起陆语白来? “听说他为了一个人,花重金请了敬重最富盛名的厨子学做这道菜——”他的眼睛深似无星无月的夏夜,举着筷子的手指纤长漂亮。微笑纯粹的像是无邪的孩童。“念儿知道那个人是谁吧?嗯?” 短短一个“嗯”字,音调千转百回,悦耳动听的不行。可是顾双喜每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放声呐喊“天干物燥小心变态”…… “为……为了我?”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抖抖索索的开口。 段朝颜微笑,微摇头轻叹:“可惜啊,小念儿还是选择了本王。” 他的语气听似惋惜,却隐隐露出不屑的意味。 顾双喜真的迷惑了,这个男人既然不稀罕她,看不起她,又为什么要跟小白争她呢? 第二十二章 可以重新选择吗 “……我可以重新选择吗?”苏念儿选择的是他。她是顾双喜,如果非要选,必须选择一个人,不选不行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白。 小白看起来多和善啊,应该不至于让她可怜的小心脏饱受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真不知道苏念儿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就算……这段王爷的确是长的连月亮都羞愧的不敢出来,但他可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不绅士的男人只能被淘汰…… “当然可以。”段朝颜瞥她一眼,她的眼睛立刻变的晶亮。他淡淡微笑,一副很民主的表情:“念儿一定非常想念婉儿吧?不是想知道婉儿在哪儿吗?” 这个人是菩萨突然附身了吗?顾双喜惊疑的瞅着他:“所以,你愿意告诉我苏婉儿在哪里?” 段朝颜又笑,高深莫测的笑:“如果你真想重新选择回到陆语白身边……本王保证,你很快就能见到她。” “什……什么意思?”这回不但汗毛根根起立,脑门上的冷汗也唰唰冒的很欢畅。 “婉儿她啊——”他叹一声,神色似有些微惆怅:“在阴曹地府呢!” 他顿了顿,不看毛骨悚然的几乎要将眼珠瞪脱窗的顾双喜,又道:“你说下面冷不冷呢?你说婉儿她寂不寂寞呢?” “我……不知道。”顾双喜不知道下面冷不冷?但她很清楚她现在很冷,非常冷…… 他瞳孔中星芒点点,似层烟模糊了面容。伸手抚一抚她僵硬的背脊:“念儿还要重新选择吗?” “不不不不不要了。”她脸色雪白,连连摆着双手。 ——天呐,我顾双喜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事情?你要这样亡我? “念儿真乖。”他忽的揽她入怀,噙着浅笑在她耳畔低语。“快天亮了,你们吃饱了便好好歇歇,嗯?” “……嗯。”顾双喜僵硬如僵尸,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额滴神哪,这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啊?温柔起来的时候可以将人溺毙,就连惩罚或者威胁人的时候,都一派翩然温润如玉。 ***** “看见了吗?”段朝颜斜斜倚在铺着华丽柔软的锦狐皮毛的软榻上,华服微松,黑发如水披泻于背。他手中端着香气四溢的翡翠茶盅,微眯凤眸,一副好整以暇的闲散模样。 “王爷,属下方才给小公子洗澡,未有任何发现。”床边的黑衣人单膝下跪,毕恭毕敬。 第二十三章 不是那个人 “没有?”段朝颜凤眸眯的又细又长,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笑容绝美。 黑衣人肯定的答:“属下方才看得一清二楚,小公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苏念儿聪明谨慎,心思最为细腻。”段朝颜轻轻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盅搁在软榻旁的翡翠桌上,缓缓闭起眼睛。“本王估计,她早已用了狸猫换太子之计。” 黑衣人惊讶的抬头:“王爷的意思是,这一个,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苏姑娘将真正的‘他’藏了起来?” “否则,她如何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段朝颜淡然一笑:“过去三年,连烟楼都探不到她的踪迹,可见她行事有多小心谨慎。” 黑衣人眼里冒着崇拜的小火花:“王爷所言极是。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做?” “苏念儿已经落在本王手中,那就不急。本王倒要看看——”段朝颜缓缓勾起唇,懒怠一笑,满室光华都黯然失色,“她此番装疯卖傻,却是为了什么?” ***** 顾双喜躺在华丽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娘,你怎么还不睡?”身边睡得迷迷糊糊的洛儿揉着睡眼惺忪的大眼问她。“这床好舒服,是我睡过的最好最好的床了……” “嗯,你快睡。”替洛儿盖妥薄被,她侧身支颐,看着洛儿香香甜甜的睡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睡不着,因为吃的太撑了。想出去散散步,又恐会遇到段变态。唉—— 想起这一晚上的可怕经历,顾双喜更加坚定了要回家的决心——她能来莫名其妙的来,谁说不能莫名其妙的回去? 别的穿越女不是公主就是千金小姐,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至少三五个帅哥美男喜爱仰慕,且身份不是王公就是贵族,没事谈谈情,不然说说爱。男主一心一意照顾,男配一心不二保护,只恨不能挖心掏肝博女主灿烂一笑……她呢? 一来就是个穷光蛋,且还是拖着拖油瓶的穷光蛋。好不容易从不见天日的深山野岭走了出来,还没好好呼吸一下这个世界的空气,好嘛,杀手来了。逃过了杀手的魔掌,又落到了喜欢折磨人的变态手中……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命苦的人吗?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家。 可是,怎么回去啊啊啊啊? 第二十四章 讨厌狗狗 顾双喜做了一个梦。 仿佛是那次校运动会她被迫参加八百米长跑崴了脚,胖胖的阿爸背着痛的哭啼不停的她回家,一路上,阿爸心疼的哄了又哄,最后用他的破锣嗓子夸张的唱了一首当时颇流行的歌,才哄的她破涕为笑…… 哪晓得一回到家,妈妈的鸡毛掸子就招呼了过来,直说八百米跑了十分钟还好意思崴脚…… 迷迷糊糊中,竟好似真的有毛毛的东西弹打着自己的脸。恍惚睁开眼,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正亲昵的用耳朵搔她的脸,双目霍地睁开,咬牙切齿瞪着不断在她脸上造次的小东西:“臭狗,给我滚开——” “醒了?”一双好看的大手将毛茸茸的小东西抱走,小东西顺从的趴在那人怀里,骨碌碌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满脸不爽的顾双喜,那小眼神,可怜又无辜。 顾双喜气嘟嘟的坐起身,顺手扯了扯头发,颇埋怨的瞪一眼扰她好梦的人——她好不容易才梦见了阿爸跟妈妈,他就不能让她多看他们一眼么?“谁家的狗啊?” “念儿不喜欢狗?”段朝颜好心情的抚着怀里雪白的小东西,眯眼打量她气嘟嘟瞪着小东西的小脸。 “不喜欢。讨厌,讨厌死了。”顾双喜像是任性赌气的小孩子径直嚷嚷。 她本是极喜欢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动物的,若非妈妈极力阻挠,她一定会养一只叫“喵呜”的小狗或者一只叫“旺财”的小猫,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让她恨透了随地大小便的狗狗—— 那天早晨她贪睡起得迟了,急急忙忙赶着去上班的路上,一脚踩在路边一坨还冒着热气的小狗便便上,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之时,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墙壁。醒来,她就变成了苏念儿…… 所以,她恨害她穿越的那坨便便,连带的,也讨厌生产出那坨便便的狗狗以及那只狗狗的列祖列宗甚至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们…… “是吗?”段朝颜垂眸,手一松,小东西笔直而欢快的扑进顾双喜怀里,讨好的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顾双喜反应过来,拎起小东西就往地上丢,气咻咻凶巴巴的吼它:“给我滚远点!” “当年,本王将它抱回来时,念儿你可是喜欢得紧,还为它取了好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他看着她,她脸上的深恶痛绝一点儿也不像作假。他缓缓说:“它叫雪团。” 第二十五章 刺青 顾双喜眉角用力抽了抽,苏念儿的狗,又是苏念儿——小手用力拍打在被子上,眼睛鼻子挤成一团:“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全都忘记了啦……” 她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顿一顿,忽的深吸一口气,表情诚恳的望着若有所思的段朝颜:“其实……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苏念儿我也不认识苏念儿我只是……我……你真的认错人了,我跟苏念儿只是容貌相像,你瞧我们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像对不对?” 她紧张的望着他,用眼神诚恳万分的对他传达“你相信我吧我没有骗你”的讯息。 段朝颜目光微闪,缓步走向她,伸手拉过她的右手。他看着她微湿的眼睛,她也呆呆的看着他,似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但刚豁出去的她瞧着他缓慢的动作,忽然后悔了,凉意铺天盖地袭来——他不会就此捏死自己吧? 他的指尖冰凉,握着她的手,轻易便让她瑟缩起来,他依然牢牢的看着她,手指一点一点卷起她的衣袖:“这是什么?” 顾双喜愣愣的低下头,雪白如玉的手臂上,一朵镀金兰花小巧别致,停在兰花上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刺青?” “苏老太爷爱兰成痴,因此苏家的子孙,一出生便会在身体不同部位刺下各种兰花的刺青,你苏念儿的,便是这素心兰。”他顿一顿,面无表情的瞧着她惊愕的表情:“除了苏家人,没人清楚兰花的品种以及所在的部位。你还要再否认吗?苏、念、儿——” “……你又不是苏家人,你又如何知道?”她吞口口水,壮着胆子反问道——一朵小刺青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唬她! 段朝颜嗤的出声,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轻柔自然的抚着那朵小小的兰花:“自然是你告诉我的。以后再在本王面前否认你的身份,本王便命人……剜掉这朵花。” 顾双喜倒抽一口凉气,僵着身子不敢动,剜掉……那得多痛啊? 段朝颜似很满意她惊恐的表现,放开她的手臂,衣袖滑下来,遮了那朵小小的代表她身份的兰花,也撤走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直起身来,淡声道:“再不起身,午饭也吃不上了。” 他说完,也不等她会有所反应,风姿翩然的离开了。 顾双喜“嗷”的嚎叫一声,将脑袋砸在软软的枕头上,小拳头擂在锦被上,无声无息。“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十六章 谜一样的苏念儿 顾双喜很惶然,这年纪小小的苏念儿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 而变态段,似乎并不打算要告诉她,只让她自己去想——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吧! 趴在华丽的玉砌大床上,她再一次哀叹出声。洛儿宝贝早早的被变态段的人接走了,说是请了夫子教他读书识字。洛儿也很喜欢,每天吃了早饭,也不等人催,自己就往专门拨给他的小书房跑去了。 从前最爱粘她,现在却最爱粘夫子,让她的心一度酸溜溜的很难受。有一次忍不住跑去书房看他,瞧见他专心致志的模样,也实在不好意思拐他不念书专门陪她解闷——这样自私的事情是善良的她做不出来的。 变态段这些日子也忽然消失了,刺青事件后她还战战兢兢怕见到他,哪知他再也没出现过,丢她在华丽丽的王府里头自生自灭。 这是他的地盘,而她无数次的见识过他的手段。所以乖乖的呆在房里,哪儿也不敢乱闯——即便闯了也会被人请回来,这房间四周,明明暗暗之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唉—— “苏姑娘,要不……到后花园赏花吧!”拨来伺候她的沉鱼瞧她要死不活的模样,如此建议道。 “是啊,现在这个时节,园子里好多花儿都开了。苏姑娘从前最宝贝那些花儿了,不如去那边走走吧。”落雁也上前游说。 苏念儿还喜欢花儿?一个既喜欢狗狗又爱伺弄花花草草的人,怎么着也不能是心思奸诈之人吧?却为什么有人要她的命呢?而变态段也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别在他面前耍手段…… ——苏念儿,你真是一个谜啊! “……好吧!”走走也好,吹吹风,赏赏花也许能让她打结的脑袋清楚一点。 &&& “……这,是后花园?”顾双喜瞧着一望无垠的花海,佯装镇定,问身边的沉鱼落雁。 额的神呐!这哪是后花园啊,这分明就是花卉大观园嘛!红,粉,黄,蓝各色一路蔓延到天边……比她从前参加的花卉展壮观一百倍不止。“……变态段到底是多有钱啊!” 沉鱼落雁没听见她惊奇的呢喃,笑眯眯的立在她身侧:“御花园里的花都没有咱们王府里的品种多呢!王爷只要在外边瞧见新品种,一掷千金也要买回来种在这花园里。” “是啊。这些花儿大部分是苏姑娘种下的,后来苏姑娘离开王府,王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差点将园子里的花儿全毁掉了。再后来,王爷便命人将园子封锁了起来,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敢踏足这边。姑娘你现在回来了,王爷才又下令开放了园子。” 第二十七章 栀子花 这么说来,变态段是喜欢苏念儿的? 可是不对,他若喜欢苏念儿,从前的苏念儿也是喜欢他的,那么,苏念儿又为什么需要扮成苏婉儿去gouyin他呢?这不是说不通吗? 可是眼前,这么大片大片的花海。三年,若没有人定期打理,只怕早荒芜了吧!又是什么原因,令变态段三年如一日的打理照顾这片花草的呢? 头痛啊头痛!不懂啊不懂! “苏姑娘,还记得你最爱哪种花儿吗?”见她拧着眉一副茫然状,沉鱼抿着笑轻问道。 “我最爱的花儿……”顾双喜怔了怔,转动脖子眺望了一番,指着不远处开得极好的一片栀子花:“我最爱栀子花。” 沉鱼与落雁飞快的对视一眼,眼神均飞快的闪了闪。 顾双喜自然没有发觉她们这么细微的表情变化,双手负在身后,蹦蹦跳跳的往那片纯白跑了过去,一边还哼哼唱唱:“……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曾几何时,那个眉清目秀总爱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只因她喜欢,便执意的为她捧来一大盆儿栀子花。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纯白,映着他阳光般的笑脸,是她最爱的风景线…… 那么美那么美。可是此生,也许她再也见不到了。 她蹲下身,深深呼吸,满肺都是栀子花浓郁芬芳的味道。 她嘴里继续唱着那首歌,一直唱,眼睛亮晶晶的。 沉鱼落雁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她,她唱完了,眼睛里的光也没有了,慢慢黯淡。 &&&&& “当苏姑娘看见那片园子的时候,脸上除了震惊,并无其他表情。” “是吗?”临窗身影锦衣博带,玉树临风。他微微眯眸,气势凌人,眉眼间不可一世。 “奴婢们一字不漏的将那番话说与她听,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后来沉鱼问她可还记得她最爱的是什么花儿,她脱口说出栀子花。”落雁巨细无遗的说出当时的情形。 “……栀子花吗?”那瞬间,段朝颜的面容像雾一样,飘着叫人看不清底细的表情,淡得似拢着一层轻烟。 “王爷。”落雁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苏姑娘最爱的,分明是荷花。可是她连看也没有看东边那一片荷塘……” “你想说什么?”漆黑的双瞳中有火苗轻轻跳动。段朝颜抬手,轻抚着轮廓优美的下巴。 “会不会……她根本不是苏姑娘?”落雁斟酌一番,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不。”段朝颜摇头,懒洋洋的腔调,却是肯定的语气:“她就是苏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