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等班叙事》 作者手记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中页,我结束了令人窒息的初中生活,考入本县的师范学校。师范毕业虽然过去了十八个春秋,但其间的往事常常萦绕在我的脑际,叫我深思,也叫我自责。 第一章 八五(1)班被校方公认为是纪律特差的班,带课的老师几乎都不愿到这个班上课,惟方昌林是个例外。 上午第三节课,预备铃刚刚响起,教几何的方昌林老师就夹着讲义出现在八五(1)班的教室门口。教室里一阵骚动之后渐渐地安静下来。坐在后排中间的华伟功仍在充耳不闻地看他的小说《射雕英雄传》,右边的高岩枫用肘顶顶他:老师来了。 华伟功仍不抬头,问:谁的课? 高岩枫把头侧近他:“方妈妈”的。 华伟功这才停下来,从抽屉里翻出本几何书放到桌面上,眼睛仍然盯住了小说。 方昌林走上讲台,透过眼镜巡视着下面的学生,他看到的情形是:前两排的正襟危坐,后面的则是抄歌的抄歌练字的练字,看小说的看小说。 大家请坐好来,我看看谁坐得最端正。 不知怎么地,方昌林总爱用这种对待小学生的方法来对待眼前的这些师范生们。可是,尽管他的语气再怎么和蔼,下面的情况仍然好不到哪里去,就堆出笑容,说:都说师范生有“三忙”——忙抄歌、忙练字、忙看小说,果然是不假,一点不假啊。 下面的学生似乎没有人理会他的搞笑,“三忙”的学生照样是“三忙”着。方昌林无奈地摇摇头,就打开讲义开始讲课。 华伟功左边的沈明像个猴子似的,一会儿看着楼顶,一会儿看着手表,一会儿又看着窗外,最后索性扒在桌子上睡起了大觉。 听了一会儿,感觉没趣的高岩枫就在纸上画起方昌林的速写来。 方昌林讲着讲着,停下来,定睛看看下面的学生,摇摇头又接着自我陶醉地讲起来。 你干什么! 正在兴头上的华伟功冷不丁地被高岩枫在底下掐了一下大腿,他恼怒地侧目着。 “方妈妈”正看着你呢。高岩枫用手罩住嘴说,估计要点你的将。 后面坐中间的那个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果然,方昌林点了华伟功的将。 就在方昌林点将的同时,高岩枫快速地把课本挪近华伟功,仍用手罩住嘴说:画了线的地方,照着念。 华伟功站起来,偷偷地斜视着,照本宣科。 很好!方昌林用着表扬小学生的口气说,这位同学回答得非常好非常正确!大家要向他学习,请坐下! 方昌林抑扬顿挫的表扬把华伟功闹了个大红脸,他讪笑着坐下,目光很快地又落到了小说上。 沈明把头抬起来,看看手表,又不安份起来,时而把课本翻得哗啦哗啦的,时而又把抽屉弄得叮叮咚咚的,口里还不停地嘟哝着:响了铃不下课,响了铃不下课…… 起初,方昌林还没注意到沈明的不满,后来随着沈明的声音越来越大,才停下来,问大家:响铃了? 中间的好几个男生嗫嚅着,说好像是响过了。 方昌林还不放心,就问坐在前面的女生:响了吗? 几个女生也顺着说:好像响了。 方昌林这才歉意地说:可能是我讲得太投入了,所以没注意到铃声…… 见方昌林还在喋喋不休着,沈明再次表示不满:还不下课! 又讲了一阵,方昌林这才意犹未尽地说了声“下课”。 这时,铃声骤然响起。 方昌林发觉上了当:哦!你们都合伙骗我。 不动点脑筋,又要受妈妈的拖堂之苦了。沈明自言自语着,掏出一副乒乓球拍,飞也似的冲出了教室。 下一节课仍是几何,虽然下了课方昌林仍不肯离开,走下讲台就走到学生们中间,跟他们聊了起来,说:其他的老师都说不愿来咱们班上课,我不,我很愿来上课,你们多懂事啊!是吧?而且我感觉你们也很爱听我讲的课,是吧? 方昌林说着,眼睛里满怀着希冀的等待。 被问的几个女生笑着,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好。 啊是,我们是好喜欢你。坐第三排的王林嗲嗲地说,你对我们就好像我们的妈妈一样耶—— 方昌林没有听出王林话里的韵味,说:我就说嘛,你们多懂事啊! 聊着聊着,预备铃就响了。 一阵骚动过后,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我们先点一下名。方昌林说着,又补充道,点到的同学说“有”或者“到”。 方昌林多此一举的补充引得好些学生窃笑起来。 点毕,方昌林自言自语了一声“都到了啊”,抬头看了看下面,说:不对啊,怎么有好几个空位子呢? 于是,重新点过。 这一次,他不再是埋头看点名册,而是点一下,看一下下面的动静。 这阵子,沈明仍在教学楼后面的乒乓球室里鏖战,并且时不时地传来他“好球”的叫唤声。高岩枫看看沈明的空位子,然后矮着身子,绕过华伟功,填了过去。 沈明。 有。高岩枫把头埋在双臂里,并示意性地举了下手。 可能是“沈明”的声音有些特别,惹得不少的同学扭头观看,一看就都乐了。有好几个同学也效仿地偷偷填进空着的位子里,也使出了各种应变能力,对付着视力不太好的方昌林。 不对啊,还是全到。方昌林又一次奇怪了。 算了吧方老师。高岩枫说,还是上课吧,不然等下又要……又要讲不完了。 其他有好个好跟着怂恿道:算了吧,还是上课吧。 方昌林摇摇头,说:上课吧上课吧。 “三忙”的学生照例是半隐蔽半公开地忙起来。 讲了约半节课的时间,方昌林停下讲课声,说:今天的课就到这了,下面做作业,做课后的第三题、第六题,还有…… 够了够了!还有就做不完了! 学生们不满地叫着苦。 方昌林说:好吧,就第三、六、七题。哦,上次作业还没有改完,课代表把改完了的作业本发下去,其他的同学先打好草稿。注意啊,作业书写要工整,计算要准确。 高岩枫推推神驰在“华山论剑”里的华伟功:哎,做作业了。 华伟功极不情愿地抬起头:又做作业?哎呀,你帮我做一下嘛。 怎么又是我代劳啊?我自己的谁帮忙啊? 嗐!又不是让你做义务劳动。 说着,华伟功掏出一盒“光荣”牌香烟,抽出好几支放到高岩枫面前,也不管人家答应不答应,仍一头扎进厚厚的小说里。 高岩枫苦笑着,小心地收好烟,开始做作业。 谁是王林?方昌林翻开最后一本作业本时,瞪大眼睛看了一阵,再看了一下封面的姓名,问道。 王林马上回答道:啊,王林没来,病了。 同学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林,有好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林向周围挤挤眼,又说:他发高烧,四十多度呢! 方昌林扬着王林的作业本:没想到在你们的心目中,我的形像竟这么糟! 同学们这才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变故,就都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前面的方昌林。 王林同学在作业本上写了几句话,我给大家念念。方昌林对着作业本念道:请严格遵照作息时间,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小脚女人。 扑哧—— 下面有好几个人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拖堂?我还不是出于对你们的负责?设想到你们、你们竟这样对我…… 见方昌林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学生们就纷纷劝了起来: 算了吧方老师,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是啊方老师,你消消气,你可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 方昌林欲罢不能,怒道:一班不知耻的鬼东西!怪不得…… 这时,后排的杨国锋站起来,大声问道:方老师,我的作业本呢? 方昌林没理会他的话,继续发着脾气。 方老师,杨国锋提高声调,我的作业本呢? 方昌林只好压住火,说:你的作业本?……你交了吗? 怎么没交?还是放最上面的呢。 难道是被小孩扯走了?方昌林自言自语着,说,你先换本本子。回头我再找找看。 我哪里还有本子?上一次你也弄丢了我一本,这一次又……杨国锋显出极为不满的样子,说,等你找到了我再补上。 冷不丁地被杨国锋插上了一杠子,方昌林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不知道烧到哪里了,想了想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然而,下面的学生根本不再有人理会他了,都各自忙着认为应该忙的事,尤其是惹了事的王林,一边在纸上乱画着,一边还在哼唱着: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啊,睁开眼吧,小心看吧…… 下学的铃声响了,但方昌林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发泄着胸中的感慨。 学生们早已收好了东西,作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冲刺准备。华伟功仍是眼不离小说,高岩枫捅捅他,说吃饭了。华伟功哦了一声,捧着小说旁若无人地走出教室。 方昌林见状,说:哎?你怎么可以自动下课。说着,快步走到外面的走廊里,你站住!惹得其它班里下了学的学生们纷纷地朝这边张望。 大家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王林大声说:还不快走?老师都走了。说着,挤出座位冲出了教室。 方昌林见后院又起了火,刚想制止,但是冲刺的学生们已经纷纷地涌出了教室,气得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班会课照例是说纪律。 八五(1)班的班主任于志义一走进八五(1)班的教室,就发着脾气。虽然天天强调纪律,说得口干舌燥,可是这个班依然是漏洞百出。其他的任课老师逢着他,就数落这个八五(1)班的不是,逃课恶作剧不做作业等等,直说得他这个做班主任的也感到无地自容。今天早上,值日老师又向他告状,说你班的103室有三个学生不上早自习,躲在床上睡懒觉,而且还叫不开门。值日老师又说,据说103室天天有人不上早自习。 于志义说着说着就到了103室的问题上。 底下有几个男生窃窃私语着: 哎,是不是给他解释一下? 算了吧,我的头还在痛着,管他呢,让他骂好了。 103室的十二个人虽然对于志义的说法有着异议,但是都没有张嘴,都不以为然地听着班主任的训示。 ……怎么能不上早自习呢,嗯?应该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嘛,晚上东扯西扯,早上就起不来,这么好的时光,竟然躲在床上睡懒觉,嗯?摊上你们这个班的班主任,我算是倒了大霉了!明天早上我就去103室看看,看看到底是哪几个不遵守纪律。另外,你们103室的都给我听着,据我了解,你们整个寝室的人都不够遵守纪律,真是不像话,非得要做老鼠屎…… 清早,起床铃还没有响,住103室的高岩枫就快速地穿好衣服下床,并一头拍打着招呼过去:起来,起来,快起来! 住高岩枫下铺的侯建新揉揉眼睛:这么早啊,就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早点起来。高岩枫说着,仍一个铺一个铺的招呼着室友。 室友们被叫醒后,都马上穿衣下床。又以最快的速度悄悄地刷完牙洗完脸。关上门大家一溜小跑,跑到校大门口观望着寝室。 铃——起床铃响了。 整个校园从睡梦中醒来,学生宿舍楼里热闹了起来。 过了一会,于志义终于出现在高岩枫他们的视野里。他们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 于志义走到103室门前,先是弓着身子把脸凑近门朝里观望着,后又移步贴近窗玻璃。然而,门缝和窗玻璃早已被高岩枫他们用白纸在里边给背住了,外面根本无法窥清室内的动静。于是,于志义扬起手在门上敲着。敲着敲着,就改成了捶。 咚!咚!咚咚咚…… 捶门的怒声,在校大门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高岩枫他们十二个人乐得直笑弯了腰。 咚!咚!咚咚咚…… 捶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生气。惹得楼上楼下的学生都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差不多了,饶了他吧。十二个人排成一条队,“一二一”地向宿舍楼跑去。 咚!咚!咚…… 于老师,你干吗呢?跑在排头的沈明大声道。 于志义停住手,侧目一看,看到的是103室十二个人组成的跑步队伍,他尴尬地说:我…… 嗨!嗨!累死我了。排尾的侯建新还在原地跑着,一边夸张地喘着粗气。 华伟功转身在侯建新肩上一拍,说:要不是你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羹,我们早回来了。 侯建新显出委屈的神态:我再慢也不至于是老鼠屎吧,又没要你们背回来。 高岩枫笑:你怎么不是老鼠屎?如果我们早点跑回来,也不会害得于老师久等。又对于志义说:于老师,找我们有事啊?你看,该做操了,不然,值日老师又要“表扬”我们103室了。 哦没事,没事。于志义讪着脸走开。 第三章 晚上,开完老师会一回房于志义就瘫倒在床上。 他越来越感到做八五(1)班的班主任实在是太难了。看看别的班,都是井然有序的,惟独这个八五(1)班,简直就像……就像美国的百老会,那种种的表现委实让他这个做班主任的简直要上吊。 就说那个103室吧,自那次被戏弄后,他一直不敢再光顾那里了,好在后来再没有听到值日老师的控诉。可是,最近他们又玩起了个新把戏,居然在门口贴了副对联:歌声琴声谈笑声声声入耳;室事班事学校事事事关心。门的上方还倒着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字。过往的人见了都感到很是不伦不类。一天傍晚,教务处主任钟政明见了103室门口的对联,就生气地走进去:你们搞什么名堂?竟……可是,还没等他说完,里面几个刚刚还在说笑着的学生立刻像躲瘟神一样,跟他擦肩而出。最后一个在出门时,还敲敲门,说:请看清楚了。钟政明这才发现门上也贴了一张红纸: 你好! 请用文明语言 谢谢!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有些唐突,但这个103室……钟政明很恼火,后来责备了于志义,又把这事拿到刚才的老师会上泻了一顿。 再说102室的那个“招领启事”吧。 上个星期的星期三晚饭后,于志义跟几个老师在校园里散着步。当他们经过学校那块备于写通知的墙黑板时,一抬头几个人就看到了那黑板上写着一则令人捧腹的“招领启事”。 招领启事 全体非教职工的人: 本人刚才不慎拾到非白非红非绿也非棕色的高跟鞋半双,敬请鞋主 带糖子五两,来101和103之间认领,不胜感谢! 一个非女生的人 昨天的明天的大前天 当时,于志义还饶有兴趣地大声朗读起来,当读到“101和103之间”时,脑子里“嗡”了一下,又是八五…刚好校长张一民也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墙上的“招领启事”,也听到了于志义的朗读。 在刚才的会上,张一民校长把这滑稽的“招领启事”愤愤的批了一通,并说“有的同志看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兴致盎然”,说得他于志义这个“有的同志”赶紧低下了头去。 于志义想,我不是不想扭转八五(1)班被公认的“差班”形象,不是没想过法子,可是…… 为了整顿班纪班风,于志义多次找过班里的学生了解情况,可是找过的学生基本上是出乎他的意料。比如沈明,这个学生有着种种的劣象,于志义就找到他,跟他谈心,教育他不要这样也不要那样。沈明很生气地说:是谁打的小报告?是不是副班长洪胜利?洪胜利是不是经常打别人的小报告?情急之下,于志义脱口而出:哦不,洪胜利最近没有说过谁。最近没说过?沈明马上抓住辫子,那么他以前总是打小报告啰?接着又说,洪胜利是他妈的小人,总是黑白颠倒地歪曲事实,像这种人竟让当班干!就这样,本想批沈明一顿,结果做班主任的反过来被沈明这个学生说了一通。气呀!就找来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高岩枫。可是高岩枫也跟他兜着圈子,问这个同学也是优点不少,问那个同学也是长处可多——说得滴水不漏。于志义很诚恳,说高岩枫,你也是班里的干部,你说说,咱们班为什么总是这么乱,一下课就是乱哄哄的呢?高岩枫说这怎么叫乱呢?应该是活泼,叫娱乐。末了还说,读师范又不是蹲监狱,应该全面发展嘛。说得于志义——气呀! 是气呀。更气的是班里的学生竟然闹出了学校史无前例的“打女生事件”—— 吃饭的时候,103室门口的人总是很多。住这层的男生,很多都好着聚到103室的门口,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欣赏着走廊前来来往往的人流。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103室门口的男生照例很多。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且又化了妆的女生捧着饭碗款款而来,八五(4)班的许志军见了乍呼道:看,“梅超风”来了!说着,朝地上做个呕吐的举动,惹得周围的男生都哄笑起来。 那女生听见了哄笑声,红了脸,骂道:死相。 死相?许志军喷出口里的饭,说,她还说别人死相。 “梅超风”! “梅超风”! 男生们哈哈地笑着,并不时有人“呕”着。 那女生急了,说:你们等着瞧!笃笃笃地快步上楼。 华伟功和高岩枫在食堂的大厅里吃完饭,回到103室洗完澡,俩人准备出去散散步。谁知,当他们刚刚迈出走廊时,就有一股水流从天而降,走在后面的华伟功正好当了个正着。他们抬头一看,水原来是住四楼的女生倒下的,倒水的那女生此时还没躲开,并举着倒了水的脸盆冲楼下的他们冷笑着,那架势似乎说:就是我倒的,能拿我怎么样? 想也没想地,俩人一口气冲上了四楼。 四楼走廊里的女生悠地见了两个怒气冲冲的男生,惊得连连往一边躲。倒水的那女生也懵了,呆呆地看着华伟功和高岩枫。冲到跟前,华伟功“啪”的一下就给了那女生一个耳光。女生的眼眶顿时红了,口里咕咕地表示着不满。华伟功见状又一扬巴掌,被高岩枫扯住。俩人在众女生疑惑的眼神里下了楼。 四楼的情景刚好被来宿舍楼巡视的学生会的章子良老师看了个清楚,华伟功和高岩枫一下楼,他就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打女生?! 俩人还在气头上,只看了章子良一眼,就旁若无人的朝校门方向而去。 晚自习时,章子良来班八五(1)班教室,把华伟功和高岩枫带到学生会的办公室。 挨打的女生也在这里。 说,你们为什么要打女生?章子良开门见山地板着脸问。 华伟功一指女生:她泼我们水,是洗过了的水。 她为什么要泼你的水? 奇怪。高岩枫冷笑着,你不问她,反倒问我们。 章子良缓了缓,问女生:你为什么泼他们水? 他们那帮人辱骂我。 辱骂你?我们什么时候骂你了?高岩枫奇怪地问。 华伟功也感到突然,说:我们辱骂你了?什么时候骂你了? 看样子,是人家冤枉了你们啰?章子良笑了一下,说。 她本来就是乱咬嘛。高岩枫指着女生,你说清楚,我们什么时候骂过你。 女生嗫嚅着。 章子良问女生:他们骂你什么? 反正是他们那一伙的,103的。 哦,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咬人、泼人家脏水?高岩枫忿忿地说。 你凶什么凶!你说,是谁骂人?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也不是他! 高岩枫!章子良一拍桌子,你身为学生会的干部,不阻止别人的过激行为,还包庇坏人坏事?说,是谁骂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高岩枫说着把头一扬。 章子良又一拍桌子:高岩枫,你们……我要处分你们! 高岩枫看着屋顶,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势。 华伟功瞪着章子良,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不能冤枉人。说着一拉高岩枫:老高,我们走! 俩人拉开门就走了。 气得章子良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向校长张一民狠狠奏了一本。 刚才的会上,校方领导列举了学生中的种种违纪行为,特别是“惨状”的八五(1)班,被说得一无是处。带课的老师也纷纷诉苦,什么逃课不做作业起哄侮辱老师,等等等等。是可忍,熟不可忍。长此下去,我们这所师范学校将会变成什么?张一民校长说着,就说要下狠心整顿,就说要处分一部分学生。于是,处分的对象首当其冲的是打女生的华伟功和高岩枫。 丑了丫鬓,也丑了小姐。想着想着,于志义就一骨碌坐起来,拿起笔来写了一纸辞职报告。 另一天上午,第二节课时,于志义在八五(1)班上完课后,就宣布了不干班主任的打算,说辞职报告已经写了,并交了上去。 学生们哗然。 第三节课是物理。预备铃过,教物理的程健老师一出现在八五(1)班教室旁边的楼道口时,拥在那里的班委会成员就一齐上前,说请假。 这么多人请假,你们这是干什么去?程健不解地问。 去救班主任,晚了就没戏了。 众人说着,也不管答应不答应,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门口响着礼貌的敲门声,于志义开门一看:你们……? 高岩枫说:我们是来要人的。 班长徐达说:我们是代表全班的同学,来挽留于老师的。 于志义把他们让进房,说:你们不是很嫌我这个班主任吗,还来留什么。 哪里,我们巴不得一直是你当班主任呢! 于老师,可怜可怜我们吧,不要辞职好不好? 消消气吧于老师,把报告拿回来吧! 我们再也不跟以前那样了。 …… 但是,不管这些班干部怎样央求、怎样劝说,于志义就是不松口。 班干部们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站了起来,并一个接一个地自我检讨起来。犯过错误的,不管是真错还是被冤枉的,都尽量把检讨作得深刻一点,作得诚恳一点;没犯过错误的也都临时揽上一些过错,或者编一些过错深刻地反省着。 一见这阵势,于志义压抑的情绪慢慢缓解了许多。 于是,班干们又趁热打铁地做着工作。一直做到第四节课,见于志义还是不肯答应,高岩枫就说我们都找校长去吧,请他不要批准于老师的报告。见他们果真要去找校长,于志义就笑了笑:别去了,我报告还没交上去。 哦!这么说,于老师还是舍不得我们的。班长徐达很高兴地说。 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么,你不辞职了? 不辞了。于志义笑笑,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一听班主任的这话,班干部们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第四章 晚饭后的时光对于师范生们是最悠闲的时刻,他们有的或单或双或群地散着步,有的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闲扯,有的大汗淋漓地驰骋在足球场上,有的在展览橱窗前观看…… 又是一个闲情逸致的黄昏,展览橱窗前照例是驻足着不少人,看上去今天的人要比前几天的多好多,可能是展出了学生的什么新作品。华伟功就对高岩枫说:到那里去看看展出了什么东西。 俩人过去挤到前面,原来里面展示着八六级学生的一张手抄诗报,报头叫作《雏燕》。一向喜欢诗的华伟功便定睛逐一阅去。高岩枫不喜欢诗,他喜欢的是小说,就欣赏着小报上的插图。 身后有好几个人在不停地介绍着小纸,从他们接捺不住的高兴劲头,不难看出,他们就是“雏燕”的制作人。就在他们喜不胜收的当儿,华伟功冷不丁地回头说:这也叫报? 那几个人愣住了。 这些诗都是你们自己的作品?华伟功质问着,指了指其中的一首叫《不期而遇》的诗,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诗是抄了一个叫张懿翎的诗作《邂逅》,不过是换了一下题目,再把人家第一句的“在过道上”改成了“在楼道里”…… 不要嘲笑别人,有能耐自己也办一张。哼,八五(1)班…… 就在华伟功忿忿不平的时候,冷不防人群里传出一个不满的声音。一看,是章子良。 华伟功扯了下高岩枫,退出人群,回头又说:什么鸟报。 晚自习时,八五(1)班的教室里一反常态地没有出现吹拉弹唱的场面,他们谈论的也不是张明敏、罗大佑、邓丽君这些港台歌星,而是议论着橱窗里的那张《雏燕》手抄诗报。不知是因为那诗报的质量问题,还是因为被小弟弟小妹妹抢了先让做哥哥姐姐的心里不顺畅,反正那小报被他们评得一无是处。 不如我们也成立个文学社,办份报纸,也好留个永久的纪念。不知是谁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众人听了,有的说是应该办份报纸,有的则说恐怕好难。 华伟功说:难?一定要办!难道还让章子良说中了? 接着,他把章子良傍晚时的话说了一遍。章子良的鄙视把众人的斗志激了出来,说一定要办!办给姓章的看看! 自习就要自习的样子,不要总是讲话。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班主任于志义走进了教室,不满地说。 班长徐达说,大家不是讲别的,是议办报的事。于志义这才露出了笑脸,说:你们早就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举举手看,有哪些同学愿参加。 教室里举起了不少的手。 这么多人啊。于志义巡视着,说,同学们,光有热情是不够的,办报不比赶集,人越多越热闹,这是需要能力的。我看举手的同学当中,有一部分当当读者还可以,要说办报,恐怕有些难度。 经他这么一说,举着的手陆续地放下来,到最后,只剩八个人的手坚定地举着,高岩枫和华伟功都在其中。 于志义看看八个人,很满意,说:嗯!很好。你们八位同学要记住,你们代表的是整个八五(1)班,所以办报的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希望你们早一点把报纸贴出去。 晚自习后,办报的八个同学没有离开教室,他们坐到一块商量着具体的事宜。文学社的名称很快定了出来,因为成员是八个人,加上八五(1)班在整个学校的形像呈现着“八仙过海”的样子,就干脆迎上去择出“八仙”二字做为文学社的名称。接着,就酝酿报纸的名字,神仙一般居于山野之中,但大家又不是真仙,自然只能居于小山之中,报头就叫《小山岗》吧。之后,定出了报纸的内容分小说、散文、诗歌三块,并根据八个人的特长具体分工,担当起三种体裁的责任编辑。另外,还定好了其它相关的细节,比如排版、插图、刊刻等等。 星期六的下午,“八仙文学社”正式开展了工作,他们把收到的稿件分类出来,由各组的编辑认真修改。经过精心的排版设计后,再交给负责刊刻的在油印蜡纸上一笔一画地誉写。 星期一的晚自习后,文学社的社长于志义领着“八仙”来到学校打字室,准备印刷文学小报《小山岗》。一阵忙碌之后,《小山岗》的创刊号终于问世了!然而,由于心急,小报的面貌有些模糊,而且忙中出错版面顺序也弄错了。虽然这样,大家还是高兴不已,捧着散发着油墨芳香的《小山岗》报,跑进教室,围着、跳着、唱着。 星期二上午,班里的同学见了等待已久的小报后,不免大失所望,大家说什么也原谅不了“八仙”,说这样的报纸不是给本已有着黑名的八五(1)班再抹了一把墨吗? 《小山岗》贴出去后,招致的非议就更多了,不少的嘘嘘地,我说嘛,八五(1)班…… 各方的不满和嘲讽使文学社的八个人都抬不起头来,但是,他们都暗暗怀上了一个共同的信念:一定要把《小山岗》办好!一定! 于是,在第二期的稿件敲定后,八个人认真至极地琢磨着每一个细节。终于,第二期《小山岗》报以着姣好的面目出现了。文章质量是学生们中间上乘的;刊刻字体是工整的仿宋;报头、题目、插图是美观大方的,而且都是鲜红的颜色——这在当时学校还只是停留在原始油印条件下的年代,无疑近乎于一种创举。小报一张贴出去,就引了很多人引颈观看,并啧啧地引起着轰动。相比之下,校内的其它小报一下子逊色下去了。 章子良有一次把高岩枫和华伟功请到了一边,询问套印红色的方法。高岩枫和华伟功已经知道了原来章子良就是《雏燕》诗报主办班的班主任,他们的诗报也已改作了油印,所以他俩好笑着,说为了竞争,保密! 章子良恨恨地,却又不好发作。 第五章 春暖花开的季节。 心潮涌动的季节。 花样的年华,花季的学子。 坐第一排的女生杜美琴不时地扭头朝后面窥视一眼。洪胜利要是在位上的时候,会迎上去一个甜蜜的眼神,但是此刻他不在位上,杜美琴无意间触到的是坐洪胜利后边沈明恼怒的目光。 看什么看!沈明因为洪胜利曾经向老师打过他的小报告,就一直怀恨在心,也包括对杜美琴无休止的后望,就迎上她的目光,喝道。 唬得杜美琴连忙坐正,一时间不敢再往后面望了。 过了一阵,洪胜利来了,他坐下后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一下前面的杜美琴。刚好杜美琴终于憋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俩人的目光粘了一下。 杜美琴往一旁的走道挪挪身子,似乎是想到洪胜利这边来,但又没有那个勇气,害得洪胜利火辣辣地盼望着。 这个场面被洪胜利四周的同学看到了,于是,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合唱: 花儿美丽有蝶儿采, 姑娘娇媚等郎来爱, 为何你对我不理又不睬? 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花儿美丽不常在, 青春一去不再来, 心中喜欢就说爱, 为何不敢说出来? …… 杜美琴终于还是下了位,羞答答地走向洪胜利。 与此同时,沈明不等众人唱完,就沙着喉咙唱起《冬天里的一把火》来: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 沈明唱着,还一边把桌板当作架子鼓擂得咚咚地响,惹得前面的女生纷纷地回头张望。 杜美琴在歌声里走到洪胜利的跟前,扔给他一封信,然后火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洪胜利就挡着旁人打开那信。但是看着看着,他那刚才还洋溢着幸福的脸却慢慢变了色,有点惶惶然的味道。 沈明停住吼声,悄悄地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窥视着。洪胜利发现了,没好气地回头冲他一扬手,吓得他赶紧溜回到凳子上,对旁边人说:完了! 完了?旁边的人问。 完了!沈明兴灾乐祸地,又吼唱起来: 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 它把你的人我的情, 吹得一去无踪? 为!什!么!你就随着那秋风, 没有说再见说…… 接着,一首没完他又把歌声移向了别一首:你到我身边, 带着微笑, 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 早已有个他, 噢,他比你先到。 …… 嗬!举办音乐会哪?正唱着,教历史的占华清走进了教室,笑呵呵地说。 学生们一边哄笑着,一边找历史书。 占华清一向随便,上课的时候从来不管学生在下面做什么,只要不打架就行。他一般不打开课本,也不翻讲义,逮着了课题就滔滔地开讲。他上课还有个特点,就是每节课授课总只有半节课,剩下的半节课就叫大家看书。这个时候,他也是看书,常常是厚厚的一本,静静地啃。 占华清一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开始讲课讲德国十一月革命。 华伟功照例是看小说,看肖复兴的长篇小说《早恋》。 沈明照例是坐不住,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东张西望。 在老师面前一向表现得规规矩矩的洪胜利,这阵子也分了神,低下着头看着什么。沈明感到好奇,又扒到桌子上探过脑袋去看。洪胜利恼怒地转头,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沈明伸手在洪胜利背上搡了一下,说,你家死人了? 你家才死了人! 洪胜利转身回敬着,同时朝沈明举起拳头,被占华清看见了,说:后面的那两个同学在干什么? 沈明恶人先告状:他上课写恋爱信。 一阵哄堂大笑。 占华清停了一下,说:他写恋爱信关你什么事啊?不服气你也写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占华清讲了二十分钟左右,照例说,下面的时间自由看书,他自己也拿起随堂带来的一本厚厚的书,背过身子。“三忙”的就公开地忙起来。沈明不在“三忙”之列,他是好动型的,喜欢球类,他干脆把书丢进抽屉,掏出乒乓球拍就等着下课的铃声。 洪胜利一直在埋头看着什么。那是一迭信。他看着看着,就把信一揉,然后掏出一盒火柴。 报告老师,有人放火!沈明大声说。 他的声音引得教室里的人都朝他那边看,果然,大家看到了一股烟从洪胜利的座位袅袅升起。 占华清说声“干什么”快步走向洪胜利,当走近他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好多说,只是说:别烧了衣服啊。 沈明像个功臣似的,说:不像话,在教室里放火。 占华清看了沈明一眼,当发现他的面前是空着时,就问:你的书呢? 我不是怕发火灾把书藏起来了吗?沈明嬉皮笑脸地说着,一边又把书翻出来放到桌上。 学校大门前的不远处是乡村,那里有一片竹林,是师范生们散步的好去处。吃过晚饭,高岩枫和华伟功还有沈明走进竹林。竹林里早散有着许多师范生,他们有的席地而坐谈笑聊天,有的在竹子上刻着字,有的则是成双成对地轻谈,还有单个的,或男或女,正在秉信细读。 沈明东看西看地,忽然看到了挨过华伟功耳光的那女生,她正靠着一棵竹子看着什么,看情形像是情书,就乍呼起来:看!“梅超风”在那里。又喊道:梅大侠,谁写的情书呀? 女生望了一下这边,快步走开。 沈明见状,失望地叹了几口气,又说:唉!怎么就没有女生给我写信呢? 华伟功摸摸沈明的头,笑道:就你这样,怕是只有潘金莲给你写信了。 高岩枫也笑:你不先给人家写信,怎么能收到别人的信。 对呀!沈明突发奇想地说,晚上我也给女生写信。 高岩枫说:你准备给哪个女生写信啊? 我啊,我给班里每个女生都写一封。 华伟功笑道:你想来个“广种薄收”啊?要是哪个女生会看上你,她一定是…… 我是不行,沈明设计着说,我不写自己的名字,我写别人的名字。 华伟功又笑:矮子鬼啊矮子鬼,亏你想得出这种缺德的鬼主意。 高岩枫说:你不要真做啊,要出事的。 沈明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要紧的?逗她们玩玩嘛。 晚自习时,沈明竟真的写了十几封情书,趁下自习后教室里没人,一一塞进女生们的课桌抽屉。 另一天上早自习时,所有的女生都发现了抽屉里的“情书”,一个个埋下头去……看着女生的举动和看过“情书”后的反应,沈明心里的那股开心劲就甭提了。 吃过早饭,高岩枫早早起来到教室,准备修改《小山岗》报的稿件。当他打开抽屉时,发现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忙打开一看—— 刘云同学: 本人告诉你一个秘密:高岩枫爱上你了! 高岩枫只感到自己的头“嗡”地响了一下,他马上想到了沈明,,就拿着那匿名纸条准备找沈明算帐,但他马上又犹豫了。很显然,这张字条沈明是塞进了刘云的抽屉里的,而刘云又趁下早自习的时候,再转给了他。沈明可以夭口否认是他的杰作,就算承认,他可以反问,刘云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了?一吵一闹,这事不就……还是算了吧,便宜了这小子。 高岩枫就拿出一篇稿子,可是思想就是集中不了。刘云为什么要把字条转给我呢?她是什么意图……而我自己是不是真的…… 无头绪地想了一阵,高岩枫下了决心不去想它,就把精力集中到了面前的稿子上。咦?这是散文嘛。他粗略地看了一部分,自言自语地说。根据文学社的分工,高岩枫是负责小说的审定,作为成员之一的刘云,才是审定散文的,可是昨天下晚自习时,刘云把这篇稿子给他时却说是小说,说请他修改一下。奇怪,高岩枫想,就看看吧。于是就认真读了起来。 散文是刘云自己写的,题目叫《霜叶红于二月花》,文笔很好,很有寓意。可就是她的寓意,让高岩枫越品越感到文字间的韵味很不一般…… 这时,刘云也来到了教室,见没有其他人,就走到高岩枫的桌前,微红着脸,问:我的稿子你看了吗? 高岩枫不敢看她的脸,说:我、我正在看,写得很、很好。 刘云说:恐怕用在《小山岗》上不合适吧。 高岩枫说:是有点不、不合适,哦不…… 刘云说:那就还我吧。说着拿过高岩枫面前的稿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高岩枫的心里又乱了起来…… 第六章 实习前要进行试教,每个班分三个组分开进行。学校发下来了备课纸和部分小学课本及相关的资料,毕业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在语文和数学之间选择一节课的内容。在试教的同时,又包含了三项要过关的内容:普通话和“三字”中的钢笔字、粉笔字。因此,每个毕业生都感到懈怠不得,都全身心地做着准备工作,连沈明这样的坐不住的人,也在翻着教本苦思冥想着。 高岩枫一组的试教活动是在本班教室里进行的,带队老师是班主任于志义。试教开始的那一天上午,高岩枫第一个走上讲台,讲小学五年级的数学内容:解分数应用题。 高岩枫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挑选好内容后,他专程回家请教了做小学老师的哥哥,回来后又仔细地推敲了一番,备好了教案。所以,他在讲课时对题目分析得有条有理,加上事先安排好了的“小学生们”也个个争气,一堂课下来,效果很不错。 高岩枫走下讲台,于志义带头鼓掌,并问道:高岩枫,感觉怎么样? 好,做老师的感觉真好!高岩枫说着,又指着大伙说,要是以后能教上这种水平的学生,给我总统我都不干。 大伙儿都被逗笑了。 接着,洪胜利走上了讲台,他讲的是古诗:《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因为洪胜利向老师打过小报告,沈明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就从洪胜利走上讲台起便不安份着,一会儿把桌子弄得吧啦吧啦的响,一会儿又从桌底下伸过脚去踢着前面侯建新的屁股。由于洪胜利方方面面差劲的表现,几乎是全班的同学都嫌上了他,因此这一组的同学也都很不合作,做动作的,说闲话的,弄得洪胜利很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强作出笑脸讲着。 临近尾声时,洪胜利笑容满面(在沈明看去,他的笑简直叫人作呕)地说:同学们,老师这节课都听懂了吗? 没——有——沈明怪声怪气地大声回答。 洪胜利本想结束这堂试教课,没料到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声“稚气”的回应,尽管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但他仍是笑盈盈地问:沈明同学,有什么问题吗?可以问老师。 请问老师,“西辞”是什么意思? “西辞”啊,“西辞”就是辞别的意思。 那么老师,“西”呢,是什么意思? “西”啊,因为黄鹤楼在扬州的西面,所以叫“西辞”。 可是,作者是在黄鹤楼送人啊,那应该叫“东辞”啊,扬州是在黄鹤楼的东面的。 这……洪胜利一筹莫展地红了脸。 于志义解围道:好吧,这堂课就到这。 窝着一肚子火的洪胜利暗暗下定决心:沈明上课时一定要还他一报! 没料,沈明上的是一年级的数学内容,洪胜利左思右想一直想不出还手的招儿。而且,就在他寻找缺口的当儿,沈明先向他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洪胜利小弟弟,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五加三为什么能等于七呢? 为了慎重起见,不至于落进沈明没下的套,洪胜利如实回答:报告老师,五加三不可能等于七。 如果有等于七的可能,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沈明不依不饶地问。 洪胜利涨红着脸,暗暗着急:是什么原因呢? 沈明得意地笑,说:请侯建新同学来回答一下吧。 侯建新发出不男不女的声音:报告老师,五加三在算错了的情况下可能等于七。说着,又朝洪胜利做个鬼脸,仍然用那不男不女的声音,说:没用! 立刻,除洪胜利外,其他的同学都被逗得笑出了眼泪。 于志义也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鬼东西。 第七章 实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不到的时日里,要挨过科目繁多的毕业考试,所以,所有的毕业生都惶惶着。特别是八五(1)班这个公认的差班,因为以前在课堂里都“三忙”去了,而且还有的连作业都不做,所以这个毕业考试在他们看去,简直就是鬼门关了。面对着“三门不及格就要留级”的硬性规定,哪个不两股颤颤?所以,一段日子里,整个八五(1)班的教室呈现着白色恐怖般的惊慌,上课的老师见了他们那种忙手忙脚的态势,都冷笑着:哼! 胆小的除了在课堂上认真听讲,还充分利用课余时间查漏补缺。晚自习后,教室里虽然熄了电灯,但是八五(1)班的教室依然是灯光通明,在摇曳的烛光里,“回头是岸”的学子们或读或背,或抄或算…… 除了争分夺秒的“补火”之外,一向跟老师关系处得不错的还四处“公关”,有事没事的总围着老师说个不完,问个没完,以便伺机探得些“情报”,有的干脆哭丧着脸求老师到时“手下留情”。 当然,也有不着急的,比如沈明等人,他们一直认定“车到山前必有路”,照样只是一个字:“玩”。变着法儿地疯玩。沈明见了那些愁眉苦脸的同学,劝道:怕什么怕慌什么慌,又不是没考过?照样不是“六十分万岁”? 教音乐的沈中乐老师一走进八五(1)班教室,就说这节课大家自行复习,准备晚上考乐理,然后把椅子放在前门里背着教室而坐,看着书。 老老实实复习吧,五线谱、调式、节拍指挥……这些都可能是被考的内容,一时记不住翻一翻、画一画也好,晚上考试时也算有个方向可循。于是,教室里响起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沈明总是坐不住。 他看看走廊,想要如以前那样溜出去怕是不大可能了,就收回目光,把头埋在手臂里。也就一会儿的工夫,他又抬起头望望前门里的沈中乐,见没有什么动静,就悄悄地下位溜到教室的里墙跟,蹑手蹑脚地爬上窗台,慢慢地向隔壁的八五(2)班教室移去…… 沈中乐看着书,扭头看了下教室里的情况,见是一片认真看书的情形,就放心地回转头仍看着膝上的书。 在外面窗台上呆了一会儿,沈明悄悄地折回教室,回到座位上他轻轻地告诉华伟功和高岩枫:(2)班正在考美术。 华伟功惊喜地低声问:是吗?考什么? 画画,就是书里的那个抽烟斗的老头。沈明拿出美术书翻到那幅图,央求高岩枫:老高,快帮我画一张吧! 也帮我画一张。华伟功说着,赶紧翻出几张画纸塞到高岩枫面前。 前面的侯建新听到了后面的响动,转身问他们什么事。 沈明得意地一扬美术书:(2)班正在考美术,画的就是这老头。 喜得侯建新赶紧翻美术书,同时又把消息告诉了旁边的人。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个喜人的消息,于是,每个人都自己动手或者请人代画地做着充分的准备…… 下一节课就是美术,美术老师张玉明走进八五(1)班教室,说:这节课考试,临画美术书里的吸旱烟的老头。 下面的学生暗暗高兴着,不慌不忙地取出纸笔,摆着极认真的态势,装模作样地画起来…… 下课铃响了,张玉民说:时间到,交卷吧。 学生们就拿着上一节课就准备好了的画,交到讲台上。 沈明很关心地,问正在翻看着考试作品的张玉民:张老师,怎么样,都能及格吗? 嗯,不错,都能及格。张玉明翻完了所有的画作,说,比八五(2)班的要好得多,他们有好几个要补考。 噢,万岁!六十分万岁! 一听张玉明这样的评价,有好几个人连呼带拍地蹦了起来。 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考试的三千米跑。 不行,这可是毕业考试,每个人都要跑,女生也不能例外。主考的体育老师杨耀华对围在身边求饶的女生们说。 哎哟!三千米呢,要跑死人的。女生们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做着准备。 女生做一组,男生分两组,绕跑道七圈半,男生先跑,做好准备啊。杨耀华招呼着,带出计时表。 高岩枫一组先跑。 高岩枫虽然各方面都比较优秀,惟独跑步对他确实是件要命的事,尤其是中长跑。才跑了三圈,他就感到不行了,就瞧准杨耀华正跟待跑的学生说话的机会,一个斜溜,溜到杨耀华的背后,悄悄地歇着。聚在那里的同学很配合地把他挡住,不让杨耀华发现。 只剩最后一圈了,高岩枫连忙跟周围的同学耳语着,让他溜回队伍。众人就找了个话题,把杨耀华的视线引向了一边。高岩枫趁机跑回迎面而来的队伍。 第二组男生跑完后,女生们哎哟哎哟地开跑了。 也就是两三圈的工夫,跑道上的女生大多渐渐坚持不住了,十五个人稀稀拉拉地形成了半场远的队伍。一见这个阵势,一向能跑的男生不由自主地纷纷跑到女生们旁边,一边带着跑,一边给女生打气:坚持住,坚持住。不善跑步的男生也不闲着,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喊着“加油”。 在男生们的鼓舞下,女生们终于跑完了全程。 晚上的乐理考试,在八五(1)班监考的是八三级留校的女生方盈盈。她来回地巡视着,当走到高岩枫旁边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高岩枫答题。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华伟功和沈明,因为他俩要全靠着高岩枫的。 沈明眼球转了转,计上心来,放下笔大声嚷道:大家看哪!方老师在教高岩枫做啊。 我哪里教他做了?方盈盈辩道。 高岩枫很快就明白了沈明的苦心,抬头对方盈盈说:你走开了不就没这个嫌疑了? 方盈盈只好转身走开,而且再也没转到这边来。 沈明窃笑,对着华伟功“转录”的答案,快速地再次“转录”到自己的卷子上…… 音体美的考试倒是要松一点,要过关也不是很难的,相比之下,其它科目的考试那就难得多、要命得多了,所以随着音体美毕业考试的结束,其它科目的考试越来越近,学生们的心也越来越紧了。 胆小的更是如饥似渴地没日没夜地苦熬着。 想“公关”的往老师那边跑得也更勤了。 持定“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信念的照样是悠哉乐哉着。 果然是应验了“天无绝人之路”的道理。开考前的那天傍晚,一吃完饭,华伟功、高岩枫、沈明、侯建新等人就缩到了校外一个很少有师范生光顾的地方。看看四周没别人,华伟功亮出了两张手抄的试卷,说明天就是考这上面的东西。其他几个人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纸笔,飞快地抄着那上面的题目。 抄毕,侯建新有些不放心地问:老华,你这是从哪里弄到的,可靠吗? 你不要管是从哪里搞到的,反正是千真万确的可靠。华伟功说着,又叮嘱几个人,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啊!不然,要是让学校知道了,就完蛋了。 知道知道,一定不会!几个人都这样说。 又议了一阵,交流了具体的做法,然后,他们边赏景边谈笑地踱回了学校。 另一天上午,要命的毕业考试正式开始了。 校方对这些主课的考试一向很严,不但每个考场只坐三十个考生,还把所有毕业班的学生交叉地安排座位,又分别安排了两个老师监考。 根据安排,八五(1)班的高岩枫、华伟功、沈明、侯建新、杨国锋还有洪胜利是在最后的尾数试场参加考试。 除了考试的必需品,其它任何东西不准拿出来!监考老师强调了纪律后,把试卷发下来。——果然是华伟功抄的那卷。 考生们马上动起来,或埋头答卷,或伺机而动。 高岩枫在桌上大大方方地放着一些“草稿纸”,上面杂乱地写着好几种字体的正楷字,看样子是练书法而留下的。虽然看似不成章法,甚至很难连成句子,但是凭它奔个“万岁”的目标,对于高岩枫已是绰绰有余的了。监考老师虽然不是八五(1)班的授课老师,但是也认得他高岩枫,而且知道他的书法颇有造诣,所以也就由了他的“书法练习”堂而皇之地摆在桌上,丝毫没有怀疑他那“草稿纸”有什么问题,而由着他光天化日之下地“做贼”。 靠近窗户的华伟功看上去似乎精神很不振作,他不时地会把头侧在左臂上,一副很不舒服的态势。监考老师还问了一次,说那位同学不舒服吗?华伟功回答,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不要紧,能考得了试。当然,他在侧下头“不舒服”的时候,写字的手可一直没停,就着桌面的反光,眼睛在急急地搜索,答题的手也在快速移动。一边紧张地工作,华伟功还一边暗暗地想:嘿,铅笔还真是个好东西! 沈明的手法很直接,答案就在试卷下面。透过试卷,虽然看得不很真切,但是凭着考生在试场上超水平的发挥。沈明要奔向“万岁”也是不在话下了。当然,他那卷底下的“炸弹”监考老师是很难发现的。由于他三年来在课堂上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监考老师在离他好几步之遥的地方,沈明的应付办法就做好了。 杨国锋干脆在手臂上画满了“桃符”,所以他的目光运行的顺序是:监考老师——手臂——试卷。每当逢有险情的时候,随着他手的放下,那长袖口就会随之而“自由落体”地遮住。对此,杨国锋每每“恼火”:鬼袖子! 侯建新的方法是最原始的,答案分别写在小纸条上,一题一张,卷成棍状在口袋里放着,用完一张丢一张。当然,由于他是坐第二桌,每一次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的。前面的监考老师倒是时时可防,坐后面的呢?你不可能时不时地往后瞄,那样做——用老师的话说就是“老是东张西望的基本上是准备偷看的”,因此,为了解决不用后视就能知道后面监考老师的动向的问题,他就用了一块小镜子放着,准备行动时,就偷偷地竖起镜子窥视一下。虽然很是提心吊胆,但是“万岁”的目标已经是超过了。 相比之下,坐前排的洪胜利就不那么顺利了,虽然在实习结束后也补过许多火,但是答起试卷上的题目来,很是艰难。经过搜肠刮肚的思考,总算勉勉强强地把后面几道分数比较大多的题扯完了,可是一看钟,完了!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前面的填空题和选择题还没下笔呢。填空题可能来不及了,就做做选择题吧。可是,选择题也不是好对付的,看样子是选a,再想想似乎选b也不错,c呢?d呢?好像也都很有道理。 万般无奈之下,洪胜利只好瞧个机会,向右扭转脖子求救:嗳,选择题怎么做? 然而,就在他向右扭头的同时,侯建新已经站起来准备交卷了。 洪胜利于是再次扭过头,向再后面的杨国锋发出求救信号。 杨国锋就趁着交卷的时机,经过洪胜利时丢下了一个纸团。 洪胜利赶紧打开,照着abcd地填写着。可是,填着填着,他又愣了:怎么多了一题呢?来不及多想,他就想了个万全之策,就是把纸条上正中间的字母舍去,然后重新填写…… …… 第八章 天上的星星还是灿烂着的时候,毕业生们就陆续地起床了。虽然昨天晚上各班的毕业茶话会持续到了很晚,但他们此刻都睡意全无,顶着星星,他们都聚集在宿舍楼前面的运动场上。有好些人还在环形跑道上慢跑了起来。 吃过早饭,毕业生们都在教学楼里上上下下地忙着,张罗着中午的毕业餐会。八五(1)班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以班委会为成员的筹备委员会,策划着餐会的每一个环节,比如每个同学的座位啦、每个餐席的席长啦、谁负责敬领导的酒啦、中间安排什么节目啦等等。 上午十一点整,毕业餐会正式开始。 于志义捏着个小酒杯来到八五(1)班的教室,靠门口那一桌的几个学生马上都站了起来,说根据安排你就在这一桌坐。 于志义看看他们,笑着说:真会安排啊,“八大金刚”陪我。 “八大金刚”是103室对里面八个会喝酒的同学所取的浑号,原以为只有本班的同学知道,没料班主任也清楚这个。 于志义见他们很意外的样子,有些得意地说:有点意外是不是?我不但知道“八大金刚”,还知道我们班有“五虎上将”(喜欢踢足球的)、“六条鸟铳”(吸烟的)、“江南七怪”(擅长文艺的)。 听着班主任的一一道来,全班学生都笑了。 沈明说:还不是洪班长说的。 这可不是他说的。于志义说着,又笑道:又在套我的话吧? 沈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心里想:原来他还挺可爱的! 华伟功举起啤酒瓶要倒酒,这才发现了于志义带来的酒杯,说:于老师,你带个小酒杯来干什么呀? 这杯子好。于志义扬扬酒杯,等会儿你们五十一个同学每人敬我一杯,我不用这杯子还不把我醉烂了?说着,他把面前的一只空碗移开,说:倒这杯子里。 “八大金刚”想想,也有道理,就依了他用小酒杯。 刚吃了几口菜,华伟功就冲于志义旁边的高岩枫使使眼色,高岩枫马上端着酒碗站起来:于老师,三年来,我们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这碗酒我敬你,算我赔罪的。 等等!于志义赶紧拦住正要干杯的高岩枫,说,不要说给我添了麻烦,都已经过去了,三年啦,我们相处也是一种缘分,这酒我干。说着,就要拿酒杯。 可是,就在他光顾着说话的时候,沈明把他的酒杯仍换成了碗。 看着酒碗,于志义说:这样吧,我们一块干一碗,你们不要一个一个地敬。 “八大金刚”同意了,一齐端起酒碗。干! 干! “八大金刚”跟班主任同时一饮而尽。 于志义放下干了的酒碗,就四下找那酒杯。 沈明说:别找了,已经让我丢楼下去了。 放心吧于老师,啤酒怕什么?华伟功边说边给于志义倒酒。高岩枫在一旁嘱咐道:别倒得太满,可别真把于老师喝醉了。 吃了口菜后,于志义端起酒碗,对全班学生说:同学们,三年来,我对大家关心不够,没有尽到班主任的职责,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祝你们以后工作顺利! 婚姻幸福!沈明笑嘻嘻地补充道。 大家笑着,跟班主任同干了一碗。 过了一小会,班长徐达过来给班主任敬酒。接着副班长洪胜利、学习委员…… 讨价还价地,于志义跟来敬酒的班干们干过杯后,说:你们也不要都对着我来,大家互相干杯嘛,八大金刚,上啊! 高岩枫对“金刚”们说了声“我先来”,端着碗逐桌敬去。当来到清一色的女生桌前时,刚要说话就被女生单茹晶抢了先:在我们这桌你不能只喝一碗,得每人喝一碗。 高岩枫说:我在他们桌上都是喝了一碗。 那不同,女士优先嘛! 单茹晶说着,把自己面前的小半碗汽水喝了,请男生开了啤酒,给自己满了一碗,说:先跟我干。 不行不行!连喝十一碗酒,我不成醉鬼了? 哎呀不会啦!亏你还是“八大金刚”的二当家的……就半碗吧。 高岩枫还想讨价还价,单茹晶端碗跟他碰过之后,自顾地先干了。他只好也干了。 单茹晶给他倒了半碗酒,冲一旁的刘云道:刘云,该你了。说着,给刘云倒了小半碗酒。 刘云站起来,嗫嚅着:我不会喝酒,真的。但是,她端起碗还是把酒干了。 轮到魏玉莹时,她死活不肯喝酒,说喝汽水,并说高岩枫你也喝汽水。 行!高岩枫正高兴着,岂料单茹晶又插上了一杠子:人家堂堂文艺部大部长敬酒,你怎能不喝酒? 高岩枫赶紧说:别!不是被撤了吗? 撤了,撤了你也是部长。单茹晶说着又气愤地说,那婊子就是该打,要是我……不把她的脸撕破了才怪。 其他的女生也跟着嚷了起来,纷纷地数落着那女生的不是,又数落着章子良的不是。 高岩枫敬完酒,仍回到自己的席前。 他的那一桌正吵翻了天,其他桌上的有好几个正在那里劝酒,劝班主任的,劝“金刚”的。高岩枫一看阵势不妙,忙趁人不备溜出了教室。没料刚出教室,就碰上了前来敬酒的学校领导,忙又折回教室,大声招呼,领导敬酒来了!教室里马上静了下来。 校长张一民高举酒碗:同学们,我们代表全校教职员工,向大家敬一杯,干! 张一民正要干的时候,被“八大金刚”拉住,说领导这样敬酒可不行,我们班订了个规矩,凡是来敬酒的,无论领导老师,得一桌喝一碗,今天领导可得听我们的。 有了些醉意的于志义也帮学生的腔,说:张校长,就依他们吧。 学生们都静静地看着张一民。 张一民一行领导只好一桌一桌地敬去。 领导们敬完酒正离开的时候,华伟功跟高岩枫互相使使眼色,拦住走在最后的章子良。 高岩枫说:章主任,我们两个想单独跟你干一碗,表示道歉。说着,几乎是强行夺下了章子良的碗,满满地倒了一碗。 这……章子良的跟里闪过一丝歉意,说,这样吧,你们什么都不要说,我们三个人共干一碗。 高岩枫跟华伟功又对视了一下,然后端起酒,跟章子良同时干了。 随着领导的离开,八五(1)班教室里再次身形晃动起来…… 高岩枫又一次溜出了教室。 他在走廊里一班一班地打量过去。当来到八五(3)班的教室外面时,高岩枫猛然间听到里面传出嘤嘤的哭声,探头一看,只见有几个女生正抱成了团流着泪。紧接着,里面的几个男生也抽泣起来了。 在八五(4)班教室敬完酒出来的领导,一到走廊就也听到了哭声,连忙循声朝八五(3)班走来。 高岩枫稳了稳心情,转身返回自己的教室,经过八五(2)班的教室时,他又发现了里面有人在抽泣。 老高,你躲哪去了?华伟功一见高岩枫,就大声嚷道。 高岩枫感到心里酸酸的。 怎么啦?喝醉了?见高岩枫不做声,华伟功又嚷道。 高岩枫捏捏鼻子,轻轻地对“八大金刚”说:他们、他们哭了。 什么?“八大金刚”还有班主任于志义侧耳一听,果然听到了兄弟班的哭声。 岩枫,于志义说,你们几个要想办法把握好我们班的情况。 说着,他们九个人侧目看看教室里的状况: 有好些人都静静地坐着。 他们的眼里都红红的。 ——一副一触即发的态势! 高岩枫赶紧对桌上的几个人说:按照计划好的,开始唱歌吧。 于是,“八大金刚”齐声唱起来。 紧跟着,全班同学都随着唱了起来。 …… 我们共风雨, 我们共追求, 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 无论你我可曾相识, 无论在眼前在天边, 真心地为你祝愿, 祝愿你幸福平安。 …… 兄弟班的学友仍在哭泣着,校领导们一一劝导着,并跟他们一一握手。之后,他们来到八五(1)班。在门口,领导们停住脚步,没有打断教室里的歌声,而在静静地听着。学生们也没有停下来,他们一首接一首地高歌着。 ……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 明天会更好。 …… 这动情的歌声犹如一股奔腾的激流,响彻了整个教学楼,响彻了整个的校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