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妻攻略》 第一章 不对劲儿的眼神 http://..org/ 这个男人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夏小冬被面前这个青年男子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眼神,说是狼?不怎么像。固然是狠狠地盯过来,却带着震惊和困惑,还时不时地从夏小冬的脸上移开,转到她的身上去。 夏小冬心中暗暗嘀咕道,姐不就是穿个比基尼么?犯得着看成这个样儿么? 虽然心中如此想,夏小冬还是免不了心中浮起小小的得意——被一枚颜值不错的男神如此目光炯炯、聚精会神、经久不衰地盯着看,当然会有那么一丝自豪的啦。 夏小冬的嘴角带上了隐隐的笑意,微微低头往自己身上瞄去。 姐的本钱还是看得过去的,不然怎么敢穿比基尼出来! 呃……夏小冬刚刚出现的那么一丁点儿笑意,赦然统统凝固在了脸上。 胸前这是什么鬼?!波涛汹涌那里去了?! 夏小冬茫然地抬起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妙。 很不妙。 做为一名腰细腿长、波澜汹涌、颜值甚高、极具女神范儿的姑娘,夏小冬素来苦恼的是,似乎在很多人眼中,胸大必定无脑,颜值高等于智商低,美貌与智慧绝不能兼备,所以……经常被当成无脑弱智的花瓶儿。 因此夏小冬不惜在鼻梁上架着宽宽的黑边眼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进入了常春藤名校给自己加上光环,毕业后成为华夏智库的一员,如此种种……效果却是很一般。 更令夏小冬无语的是,但凡走近身边三尺之内的雄性,都目标明确地直奔自己的身体而来,仿佛内在啊性格啊神马的都是浮云。 最晚的一位,也不过是在第三次约会之中,便明确提出更近一步的要求。被拒绝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的身体会让我决定是否需要了解你的内在,而你的内在会决定你身体吸引力的持续时间。” 拜托您要拽词也弄个原创啊,抄网上的算啥。 为了应付不断出现的披着各种毛皮的狼,夏小冬不仅学会了能以弱制强的咏春和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更是跆拳道黑带,成功实现武力值与颜值并驾齐驱,也成功地使自己成为了……齐天大圣! 成为大圣级的人物,夏小冬自己倒是没所谓。都什么年代了,本来就没什么的嘛。最着急的却是她妈!自家被人从小赞到大获誉无数的闺女居然迟迟嫁不出去,让夏小冬她妈对各种闲言碎语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决定亲自出马去找牛粪。 老妈出马立时顶俩,果然弄了高富帅来相亲。高富帅相亲,可不是找个地方吃顿饭那么简陋,而是请夏小冬到海边高级私人会所一日游。 安排挺好,格调也不错,就是人……不行。夏小冬几乎没看到这个人的眼神,因为那眼神总是盯着自己脖子以下的地方。 又是一匹狼,披着牛粪的狼啊。 夏小冬对老妈的眼光彻底失望,郁闷地扑进海里,一通猛游。 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游得太远了。海岸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人难免有点儿心慌。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还抽筋儿了。 夏小冬只觉得小腿剧痛,整个人跟石头似的,在海水中越沉越深,被水流协裹着不知飘向何处。 周围的光线也昏暗下来,渐次变得漆黑,不知道是因为水太深,还是憋气太久缺氧所致。意识仿佛恍惚了那么一刹那,转眼便扑腾出了水面。 一刹那仿佛便是永恒。 终于从混沌的时间感中挣脱出来,夏小冬发现自己被冲上了近岸的水中,站起身来水也就是齐腰罢了。接着,便对上了对面男子古怪的神色。 准确地说,是两名男子。只是另一名中年男子站得远些,存在感比较弱。 夏小冬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飞快地打了两转,立时意识到,不光是汹涌的波涛变成只能勉强撑住泳衣,手手脚脚似乎也都缩小了一号。 是刚才那古怪的汐流将自己的年纪变小了,还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夏小冬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如擂鼓,半张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或者说,什么时空? 匆匆抬起头来,夏小冬看到远处乃是一座不小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似乎是古典风格的高级别墅。从这别墅与海边的距离,以及水中人数如此之少的情况来看,这里应该是某个私家海滩。 岸上有动静。 只见有一队人飞快地扑了过来。 真的是飞快! 初初看到的时候,只是一条蜿蜒移动的黑线从‘别墅’中出来,转眼便到了近处。领头的乃是一位朱袍老者,须发皆白,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燕翅墨色方冠,腰间平平整整系着白玉扣革带,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朱袍老者身后还跟着高高矮矮好几位随从,大抵体力不同,颇有几位拖拖拉拉在后头,好半天才聚拢过来,都老老实实半躬着腰,站在朱袍老者后头。 跑得快不是没代价的,朱袍老者半天都没均过气来,跑得累加上心中有气,胸口起伏气喘吁吁之余,连下颌处三寸多长的山羊胡子都跟着抖动起来。 本来还在水中的青年男子匆匆走上岸,连声道:“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有事儿派个人找孤家过去便是了。”说着又训斥朱袍老者身后的人:“你们怎么不拦着!章太傅这个年纪岂能如此跑动!” 身后众人:章老大人忽然兔儿爷附体,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也拦不住啊……当然没人敢出面批驳太子殿下,一个个都将腰又躬下去两分,乖乖地表示认错。 章太傅口中如拉风箱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只挥起手中那卷书,冲太子殿下一通指指点点,到底没有打下去,好不容易才开口道:“我不过来?我不过来还不乱了套了!你身为储君,怎可如何荒唐!” 荒唐?太子殿下有点儿发懵。自个儿跟着教习过来学个游水,怎么能算荒唐呢?所谓帝王之道文治武功,游水之技也算是强身健体,就算章太傅反对,似乎也跟'荒唐'二字拉不上关系啊。 “你居然还恬不知耻!“看到太子迷惑的样子,章太傅愈发愤怒了,手中的书卷直向夏小冬指去:“白日宣淫!有伤风化!你、你、你也太过分了!” 章太傅心里的怨念就跟眼前的海水一般壮阔。作为太子太傅,一身荣辱,可全在太子身上! 本来太子的资质就不过是中平而已,还不知勤勉,来这海滨山庄避暑没几天,就不以观政为首务,竟公然跟女子出来戏水! 若不是书看到一半有些倦了举目往外看,还发现不了!章太傅一念及此,愈发的痛心疾首起来。 “此等女子,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不知廉耻为何物!”在章太傅看来,这样的女子,太子根本连看看都不应该,说着说着忽然想起‘非礼勿视’来,连忙命令身后众人:“还不快给她找件衣裳披上!赶紧弄回屋里去!” 身后众人都面露难色。如今是夏天不是冬天,谁还多穿两件呢?总算有名穿绿袍的小官咬咬牙,将袍子三下两下扯了下来,不顾身上只剩下了中衣,过去将那袍子裹在了夏小冬身上。 见到夏小冬居然不避外男,坦然接受了那件衣袍,章太傅愈发连脑袋都转了过去,不愿意再看这名‘无耻’的女子,浑然忘记了这还是自己的吩咐。 殊不知夏小冬心中还没能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呢。 如今终于知道啥叫欲哭无泪了。 从这些人的衣着言行种种来看,这个时空……分明是古代嘛。 不过是游个泳,居然就从现代高富帅的地盘,游到了古代太子殿下的面前。即便夏小冬再大方,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子面前,还是深深地感到了比基尼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所以夏小冬对那件绿油油的袍子,还是相当感激的。 “其实,孤家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也不知道她是那里来的。”太子趁着章太傅张罗给夏小冬‘遮羞’的空档,低声辩解了一句。 “不认识?是还没来得及认识吧!”章太傅对太子的说法嗤之以鼻:“不知道那里来的?难道还能是从水中凭空冒出来的海妖?!” 太子郁闷得要死,这姑娘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啊……可这话被章太傅抢先说了……。 “还能是那里来的,不就是你身边那些奸佞小人偷偷摸摸弄进来的!”章太傅唾沫横飞,又冲太子身边的中年男子发难:“林教习!这事儿跑不了你的干系!你本该……” 章太傅后头的话夏小冬渐渐听不见了。她被几名章太傅的随行人员带走了。 虽然刚一露头将太子殿下祸祸了一把,害得他背上了‘白日宣淫’的黑锅,夏小冬也只能心里说声抱歉,随即将太子殿下抛诸脑后,研究起自己的处境来。 之前被夏小冬当成别墅的建筑群,应该是皇家的避暑之地,里面自有服侍的宫女。夏小冬木偶似的被擦干身子套上衣裳还挽好了头发。 夏小冬一直没说话,也没人指望她说话——几乎是被赤身抓回来的,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说的! 大概是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夏小冬并没有受到围观,两名宫女将她收拾好之后,便退开了些,低声嘀咕起来。夏小冬勉强扑捉到几句,发现那两位在猜测到底是太子身边的那位人士、用什么手段将夏小冬弄进来的。 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到来呢?夏小冬抓紧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询问。 根本没有什么询问。 夏小冬很快被塞进一辆驼轿,送走了。 太子殿下其实是有些想问问的。这名女子的出现未免太过突兀,而海妖之类的想法似乎又太过飘渺。 不过林教习倒是指出,若是以容器倒扣水中,便可以有些空间供人呼吸,在水下停留一段时间。想来进献这名女子的人用的便是这个法子,意图制造出惊喜的效果。谁知惊喜变成了惊吓,效果没出来,便被章太傅坏了好事。 章太傅则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并没有打算将太子身边的佞臣揪出来。而且此事若深究下去,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所以夏小冬被火速送走之后,在章太傅的或明或暗的指示之下,整件事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对于整个避暑山庄的人来说,夏小冬根本没有存在过。 什么?你问那日陪太子殿下戏水的女子是谁?开什么玩笑,太子殿下人品贵重、性格端方、言笑不苟,堂堂储君何曾跟光天化日之下跟什么女子戏水?不要乱说! 夏小冬自己当然没办法当自己不存在。 我思故我在。 夏小冬要思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当务之急便是,在这个鬼地方怎么活下去?不会被……灭口吧? 第二章 如花 http://..org/ 还好,她只是被送进了一座……道观。 驼轿到达道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道观之内相当安静,想来已过了就寝的时辰。夏小冬被黑灯瞎火地塞进一间屋子,连油灯都没有一盏。 夏小冬心中虽有好些困惑之处,但被颠簸的驼轿折腾了大半天,实在疲惫不堪,只能借着月光摸到床上,胡乱睡了一夜。 早上被某种动静吵醒,夏小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都酸痛难当,勉强从**的矮塌上爬起来,发现天色不过是蒙蒙亮,大概是清晨五点的样子。 好久没这么早起床了。 夏小冬望着窗外带着雾气的晨曦,鼻子忽然一酸。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早上为了赖床跟老妈斗智斗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吧。 “既然起来了,赶紧的,打水洗脸干活去!难道还要老娘服侍你不成!” 刚好想到妈妈的时候,一个自称老娘的粗豪嗓门在耳边炸响,将夏小冬吓了一跳。 孖蛋!这屋里居然还有别人?! 夏小冬抬头一看,哇靠,狮子鼻铜盆脸大嘴巴小眼睛,这不是如花吗? ‘如花’的小眼睛瞪得提溜圆,也正打量着夏小冬。 “这位……姐姐,贵姓?”夏小冬好不容易挤出点儿笑容来。 面对‘如花’还能笑得出来,需要粗壮的神经。无论如何,来都来了,努力活着吧。 “我姓王,叫胖丫。”胖丫姑娘挪了挪肥壮的身躯,高声大气地说道。 “王姑娘,”夏小冬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这里是那里啊?你刚才说,呃,还要去干活?” “你犯了什么事儿?“胖丫没回答夏小冬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趣肆无忌惮地左看右看研究了一番:“昨儿半夜送过来的。这么急,多半是想爬主子的床,被大老婆赶出来的吧?” “啧啧……”胖丫说着凑得近了些,“你家的大老婆凶不?上一个住这儿的那位,被少奶奶扒了衣裳狠揍了一顿才扔出来,养了好几天伤才好呢。” 眼看胖丫的视线直往衣领里头瞟,一副不找到挨打的伤痕不罢休的表情,夏小冬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伸手将衣裳扯得平整了些,支吾道:“头发都睡得松了,这里有梳头的东西么?”一边说一边在屋里四下走动了一圈。 屋子的陈设相当清简,除了床榻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既能装东西又能充当凳子坐的矮柜。 旁边倒是有一间净室。 夏小冬在净室门口看去,终于明白胖丫同学是那里来的了。 净室两边开门,是左右两间屋子共用的。中间有一道帘子,若是要方便或是洗浴,便将帘子拉上。帘子隔开的外间则摆着一张勉强可以称之为梳妆台的桌子——因为上头有一面昏暗的铜镜。 夏小冬凑过去照了照,立时松了口气。虽然看不清细节,但大模样总还能看得到。自个儿这张脸看着是十来岁的少女模样,但终归还是自己的,并没有变成别的什么人。 胖丫跟了过来,见夏小冬紧张地摸自己的脸,不由得撇了撇嘴,冷笑道:“这里全都是女人,每个月顶多见到一个半个男人。你这张脸啊,算是白长了——用不上。” 说是用不上,可那酸酸的语气,分明又是另一层意思。夏小冬一时也领会不了,只问道:“这里为什么都是女人?” “这是咸宜观啊。”胖丫拿起梳妆台上一枚断齿的梳子,倒是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梳了个双环髻,冷冷道:“女、道、观!当然只有女人啦。那些在家里犯了错儿的,病弱养不活的,年老没地儿去的,就都送这里来了。” 夏小冬看了看胖丫,很想知道这位属于哪一类。 胖丫好像知道夏小冬心中所想,接着道:“我嘛,之前跟表姐打架,把她脸划花了。” 胖丫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故意带着狠辣的意思,说到‘划花了’的时候,还往夏小冬脸上瞄了瞄。 这是恐吓我么?夏小冬哭笑不得地转过头,试图在梳妆台上另外找把梳子出来。 姐就是吓大的,能怕你这胖丫?!来十个都能把你们干趴! 胖丫的思路却已飘走了,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到:“宁俊武你见过么?”随即又自问自答道:“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想来你也没见过。” 看她住了口,目露神往之色,夏小冬估计,胖丫之前划花表姐的脸,多半儿跟这位什么宁公子有关了。让胖丫跟人争风吃醋的人物,夏小冬实在没兴趣继续了解。 梳子只有一枚,夏小冬不想从胖丫手里接着用,只好以手当梳,将头发重新挽了起来。好在她的头发只是略为超过肩胛骨,并不算长,挽个单髻很容易,看着也利索。 胖丫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正事’来。眼看光说不练效果不行,索性跨了两步,站在夏小冬身前,怒道:“你带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过来?交出来!” 这是……要明抢的意思? 夏小冬摇摇头:“你自个儿看吧,啥也没有。” 夏衫单薄,一目了然。 胖丫目光一滞。唉,这位除了模样好看,别的真是啥也没得看。头上光溜溜,身上连荷包都没一个,行李更是不用提起。 “等拿了月银,要给我一半!”现货没有,那就期货吧。胖丫恶声恶气地预定了夏小冬未来的收入。 “还有月银?”夏小冬的眼睛亮了。至于给不给……让胖丫先做做梦也好嘛。 “就算你是最末一等,总也有五百钱。”熄了即时拿到好处的心思,胖丫的态度倒好了一点儿:“每月初五,钱二爷会过来派钱,到时候我带你去领。” 夏小冬正想打听打听钱二爷是谁,却听到了拍门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儿远,仔细一听,原来是净房另一边,胖丫屋子的门被拍响了。 “糟了!”胖丫对夏小冬怒目而视:“都是你,如今干活迟了!” 第三章 余观主 http://..org/ 果然,门外立着个穿蓝布道袍的中年道姑,抬手就给了胖丫一个耳刮子:“你是吃饱了撑着了,还是半夜跑肚累着了,都这个点儿了,还不赶紧去干活!” 胖丫低着头,别说还手了,还个眼神儿都不敢,小小声儿辩解道:“这不是有新来的,我跟她说说规矩……” “你当你是谁?”中年道姑毫不买账:“是迎宾的知客,还是管事儿的居士?自个儿对规矩还半懂不懂呢,说什么规矩!是不是前几日板子打得轻了,要补几下?” “哎呀,不二道长手下留情。”胖丫这下慌了:“我马上就去!”说着慌不择路匆匆往外跑,一不小心还在门框上撞了一脑袋,也不敢揉,捂着额头一路跑没影儿了。 夏小冬:“……” 这一物降一物哪儿都一样啊。 不二道长其实看着并不凶,只是两颊瘦削,神色有些冷冷的罢了。 “你先休息两日,回头再安排。”不二道长看到夏小冬的脸,不觉楞了一下,又死盯了两眼,随即丢下一句话,走了。 夏小冬摸摸自个儿的脸,嗯,皮肤光滑细腻,摸起来挺舒服的。 就是……怎么大家都喜欢盯着自己看呢……。 夏小冬并没能休息多久。实际上,根本没办法休息啊,肚子太饿了! 赶路的时候根本没人理,塞进这屋里自然也没有吃的,如今大早上的,早饭也不知道在哪儿……这是不让人活的节奏啊。 以至于见到满头是汗回来的胖丫,夏小冬甚至有点儿高兴的意思。 至少是个活的,总比屋里的桌子床板好些。 “你居然不用干活?!”胖丫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这个……”夏小冬可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好命:“估计还没来得及呢。” “那倒是,”胖丫马上明悟了:“你被送来的太急,估计观里在等着你家里的意思,才好安排你。” 夏小冬可不觉得那位朱袍老者或是青年男子会给自己做什么安排。见胖丫这会儿干完了活似乎情绪不错,赶紧趁着热乎劲儿打听了一番。 胖丫儿虽然兼具凶丑肥诸多特点,其实挺爱说话的。见新来的美女上赶着搭话,当即将肚里知道的东西统统倒将出来,很是显摆了一番。 原来这咸宜观虽与寻常道观一样供奉着三清,却并不对外开放。无他,地点太偏僻了。 为啥这么偏呢?免得里头的人跑了呗。 按胖丫的说法,这咸宜观不说是深山老林也差不离,就算跑出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弄不好遇上豺狼虎豹蛇虫鼠蚁的,有没有命都难说。 没有香火,咸宜观却并不穷。凡是被送进来的女子,除了少数直接奉上银钱的,大多家中都会捐出供养田地或是铺子来,以出息负担女子的日常使费,若有盈余,自然便归咸宜观了。 观中都是修行的女真人,怎好直接插手俗务?故此这些田产和铺子,都由一位人称钱二爷的居士打理。 只是被送过来'修行'的女子,多是被家中明里暗里舍弃了的,岂肯花费太多?故此若是家里不再送钱来,或是供养的田产太少,出息不够使费的,便要在观中执杂役。活计不外乎是洒扫庭院择菜烧火之类。 胖丫要做的,便是和另外两个人一道,每日一大早,在观中女真人们早课之前,将大殿打扫干净。 对胖丫的说法,夏小冬只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先听着。 如花的智商,总是令人有点儿不那么放心。 到了午饭的时辰,有小道姑拎着食盒各处送饭。 夏小冬这次没有被遗忘。 伙食很清淡,虽然不禁荤腥,也没见到什么油水,勉强能吃饱罢了。 送完饭的小道姑转了回来,指了指夏小冬:“观主真人请姑娘吃了饭过去呢。” 特意转了一圈才回来说话,自然是空出手来好带夏小冬过去。于是夏小冬在胖丫惊讶的目送之中飘然而去。 一路走去,夏小冬眼睛可没闲着,将这咸宜观细细观察了一番。 这个年代地皮肯定不贵。 夏小冬得出了结论。 这么个女道观,占地相当不小,自己之前住的,应该是最普通的院落了,算下来一座小院也只有六个人。花木掩映之中,另有许多双人或是单人的院子,供奉三清的大殿更是前后都有平整的广场,容纳个一两百人都没问题。 观主住在最里头,院中三间精致的瓦舍,里面家具甚少却都是精品。 “余观主,”带路的小道姑恭敬地弯腰行礼禀道:“人带过来了。” “拜见余观主。”夏小冬装模作样地学着小道姑,行了个道家的礼节。 余观主看起来四十多岁,头上戴着道冠,一双浓眉看着倒有几分像男子,脸上不喜不悲没什么表情,挥手让小道姑先退了下去,转头问夏小冬:“姑娘贵姓?因何来此?” 因何来此?夏小冬苦笑了一下:“我姓夏。误打误撞来的。” “夏?”余观主浓浓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你姓夏?夏天的夏?” “嗯。”夏小冬点头,不知道余观主惊讶什么。难道‘夏’这个姓有什么问题?皇族姓夏么? “谁告诉你你姓夏?”余观主的下一个问题更是奇怪。 姓啥需要别人告诉么?夏小冬疑惑地看着余观主,忽然福至心灵,想起自己的来路也很成问题,索性皱着眉头做思索状,答道:“好像打小儿就记得自个儿姓夏。” 余观主听出了苗头:“夏倒是个大姓。小孩子家家的,当然跟着爹娘,怎么还有人问你姓名?” 夏小冬一下子红了眼圈:“爹娘都不在身边了。” 确实是不在身边了。夏小冬勾起伤心,不觉悲从中来,泪水直在眼中打转。 自个儿跑到这个地方来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这个神情绝非作伪。余观主跟着叹息了一声:“那你是跟着族里的亲眷长大的么?” 嗯?这是套着问话呢。夏小冬早已给自己编好来路。 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跟另外几名女孩子一起,被逼着认字学习歌舞琴棋,年长之后,就被送来送去也不知送去了那里,最后被送到了这里。 就是任人揉搓的弱女子一枚啊。 不知道别人实力的时候,示人以弱总是合适的。 余观主听着听着,眼珠子竟渐渐定住……不动了。夏小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渐渐……不说了。 这故事没那么动人吧?怎么余观主这么个表情? 第四章 疑惑的胖丫 http://..org/ “你回去吧。”余观主终于回过神而来,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了:“先休息两日,回头再做安排。”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和那位不二道长的说法如出一辙。 只是所谓的‘两日’竟是许多日,足足过了十来天,也没见到观主的传唤,连不二道长也不曾出现了。每日派饭的小道姑倒是尽职尽责地日日叮嘱夏小冬不要四下乱走。 夏小冬当然……没有听话。这些日子她已经将这咸宜观研究得差不多了。这里的女子其实也就三四十人,一大半似乎已经认命,过着日复一日简单清静的日子,自成小圈子,对自己这个外来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剩下的大多想过清静的日子也不行——这些人得做杂务。对于新来却居然不用干活的夏小冬,这些人同样不爱搭理。 相比之下,相邻的胖丫同学已经算是友善了。 夏小冬已经研究好逃走的路线。不过,在爬墙之前,总得给自己弄点儿银钱傍身。 这一日,传说中的钱二爷终于来发钱了。 观中略有点儿身份的,只派身边的小道姑来领。其他的人,则是自己排队去领。胖丫打着分一半儿的主意,积极主动热切地带着夏小冬排在队尾——估计是为了让前面的人先散去,好方便抢钱。 钱二爷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眼睛跟铜钱很像,圆而滑,偶尔流露出的精光显示这个人并不像看起来的平庸。每到一人,钱二爷总要询问两句才发钱,看样子跟大家都相熟。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是哭着走的,据说活儿做得不好,被扣了月银。 “你先去吧。”夏小冬谦让着。 胖丫犹豫了一下,眼睛骨碌一转,鼻翼扇动了两下:“还是你先去吧。拿了钱在旁边等我!要是拿不到,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两句话。” 咦,胖丫跟钱二爷关系不错么?不像啊……。 “你是新来的夏姑娘。”钱二爷一下子便点出了夏小冬的身份。 “是。”夏小冬心里打鼓,自个儿啥活儿没干,天天白吃饭,不知道有没有月银啊?两眼盯着钱二爷,不觉微微耸了耸肩膀,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尖儿,有点儿尴尬地笑道:“有我的份儿么?” 钱二爷已经看呆了。 这观里的人,有姿色的不少,可面前这位,大不一样! 一张清水芙蓉脸,明媚灵动,带着少许惴惴之色,愈发让整个人都生动起来,那双眼看似会说话一般,看上一眼,直让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熨贴,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有,有!”钱二爷半晌方回过神儿来,从放银钱的口袋里挑了一枚崭新的小银锭,递了过去。作为观主俗家的表弟,钱二爷在银钱上头,还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 夏小冬大喜。原以为能有五百钱就算好了,想不到竟有二两银,连忙道谢接了过去。 然后……然后就走了。在旁边儿等胖丫?谁傻啊。 胖丫就站在旁边儿,也看得呆了。 这也行?这样就有二两银?啥都没干就有二两,那自己这样每日干活儿的,岂不是应该更多? “王胖丫!”钱二爷的视线从夏小冬袅娜的背影上收回来,眼看胖丫还在发呆,登时有些不悦。 美女走了,让人心里空落落地不是? “呵呵,”胖丫努力地笑得灿烂,陪笑道:“钱二爷,我是不是也能有二两啊?” 说着,赶紧耸了耸肩膀,又吐了吐舌头。 钱二爷目瞪口呆。 拜托,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见人也不是你的错,可作怪样吓人,那可就是你的错了! “你吐什么舌头!难道你是狗吗?!”钱二爷怒气冲冲,随手甩了两百钱过去:“这个月迟了一日,扣掉三百钱!” 夏小冬丝毫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祸祸了胖丫一把,害得东施效颦的胖丫同学连原有的五百钱都少了大半。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最多告诉她一声,卖萌还是卖蠢,区别就是颜值啊。 胖丫失魂落魄地闷头走了半晌,两条腿按照惯性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屋里。 “姓夏的!”胖丫看到房门的时候,终于清醒过来,恶狠狠大吼一声,猛地冲向房门,恶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都是这个狐媚子,害得自己没脸又没钱! 在胖丫的想象之中,狐媚子提前走了,肯定是心虚害怕,此时必定将门关得死死的,连相通的另外一边的门应该都被锁上了,所以这一脚用上了全力,准备来个‘咣当’一声门板大开的震撼效果。 谁知那门不过是虚掩着罢了,这一下胖丫脚下一轻,登时被闪得连步踉跄,偏生还绊上了那张兼做凳子的矮柜,结果成了滚地葫芦,很是滚了两滚,恰好停在夏小冬的脚前。 胖丫连滚带跌直摔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晃晃脑袋,看清了面前极干净的墨色千层底布鞋,便伸出手去,扳住了那只脚。 正准备使力将脚的主人掀翻,忽听得头上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你最好想清楚些。” 想……清楚些……,胖丫的脑袋混沌着呢。 想清楚什么啊,掀翻了再说。胖丫不管不顾地用力一扯! 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胖丫觉得更加混沌了。对自己这一身肉和一身力气,胖丫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那只脚怎么不见了?自己却继续在地上滚了两滚??? 无论如何,胖丫也不肯承认自己反被踢了一脚,觉得必定是刚才摔得太厉害,迷迷糊糊用错了力气,乃至于让狐媚子脱身跑了。 跑了?胖丫跳起身来,立起眼睛追寻狐媚子的身影。 不用追也不用寻,夏小冬正似笑非笑地站在三尺开外,见胖丫望过来,便开口问道:“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不用干活?”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狐媚子脸呗。胖丫心中暗想,还没等说出嘴来,忽然又觉得不对。这狐媚子固然长得好,可安排活计的不二道长是女的啊,之前好像也没听说她循过私情。 胖丫的脸摔青了一块,半张着嘴的样子实在没办法看,夏小冬忍着笑垂下眼睑,继续问道:“你又想过没有,之前观主为什么找我过去?” 说着夏小冬指了指身上的穿戴:“而且之后还让人送来穿戴用品等物,而且送来的吃食也好多了,而且这么多天也不安排差事?” 一个个'而且'仿佛咣咣咣的大锤,将胖丫砸得头晕眼花。是啊,为啥观主对这狐媚子这么好呢? 第五章 简单故事 http://..org/ “你有来头?”胖丫惊疑不定地瞪着夏小冬。 “哼!”夏小冬瞟了胖丫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去,拿起一柄手镜——这也是观主让人送过来的物品之一,将垂下来的几绺发丝抿到了耳后。 其实夏小冬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过事实是明摆着的,拿来唬唬胖丫还是蛮够用的。 胖丫垂下了头。 其实夏小冬被观主召见——这可不是常规的做法,这事便令胖丫十分纠结。之后观主更是派人给夏小冬送来了换洗衣裳和日常用品,更是让胖丫觉得不对劲儿。 觉出不对劲儿的胖丫没敢动手抢夏小冬的东西,可今日被银子迷花了眼的胖丫便将之前的茬儿忘了。 如今想起来也晚了。 胖丫一瘸一拐地走了,小道姑笑眉笑眼地来了。 “夏姑娘,观主请你过去。” 这次余观主看起来比上次和气了许多。 “这阵子还住得习惯么?”余观主端起面前莹白的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从茶汤袅袅的热气之中透过,静静地看着夏小冬。 “很好。多谢观主照拂。”人家表达了善意,夏小冬也很识抬举。 “咱们还真是有缘。”余观主波澜不惊地继续道:“夏姑娘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 有缘?还似曾相识? 夏小冬嘴角微微抽了抽,难不成您老人家也是穿来的?不过她识相地表示了少许疑惑,并没有说话。 余观主找自己过来,绝不是为了寒暄或是拉缘份的。 果然,余观主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将桌上装着精巧点心和果子的碟子往夏小冬面前推了推,然后……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 从前,有一位夏家的姑娘,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家中得了‘高人’指点,不得已将夏小姑娘送进了咸宜观休养。 可惜的是,这位夏小姑娘一不小心,嗯,走丢了。 一直丢到了如今。 夏小冬眨了眨眼:“难道……,我就是这位夏小姑娘长大了?” 余观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笑道:“女大十八变,不过,姑娘嘴角这颗美人痣与夏小姑娘脸上的那颗,完全一样呢。” 夏小冬的心跳快了好几拍。 难怪之前不二道长见到自己的模样,好像见了鬼似的。看来就是这颗痣的缘故呢。 余观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然是要将夏小冬当作之前那位夏小姑娘。只是她讲的故事,实在语焉不详,夏小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么多年,夏家没有人过来探望么?” 这么大个漏洞,想装没听出来,也不成啊。 “唉,”余观主叹了口气:“夏小姑娘入观后不久,她娘亲就过世了。当时,夏家派了人过来报丧,却说担心夏小姑娘年纪太小,伤心过度对身子愈发不好,并没有接她回去。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 顿了顿,余观主又补了一句:“这里跟夏家相距甚远,夏家给小姐买了……足够的供养田。” 秒懂。 夏小冬明白了。问题大概就在这供养田上。余观主没说到底有多少,看样子应该是个不小的数目。人家手笔很大的给了绰绰有余的供养田,结果你这道观将人给弄丢了——怎么还好意思去说? 估计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之下,道观方面一拖再拖,却神奇地发现,夏家居然对这位小姐也不闻不问,事情也就真的被搁置起来。 想不到看起来高大上的道长,鸵鸟心理也是跟常人一样。 但毕竟有个心病在这里。 如今忽然来了长着一样美人痣的夏小冬,解决之道也就来了。 夏小冬心中一下子轻松了。充当夏家姑娘,当然比被当作什么乌七八糟的太子殿下的禁脔要好得多。 风险自然有,但余观主之流也不是傻的,估计过了这么多日子才跟自己谈起,就是在摸清自己的来路和安置问题。 难道走失的夏小姑娘就不能机缘巧合,被送去了太子殿下身边,然后饶了一圈,又回到了咸宜观? 大面儿上能说得过去就行了。谁来较真啊。 “说起来,”夏小冬摸了摸嘴角的美人痣,慢慢说道:“小时候的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 余观主心领神会,与夏小冬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微笑起来。 既然达成了共识,后面说起话来倒敞亮了许多。 经过热情友好的沟通与协商,双方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达成了和平共处谅解备忘录。 从余观主的院子里出来,小道姑直接将夏小冬带去了另外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无论如何,掩人耳目总是要的,再说,夏小姐这样一位,呃,有许多供养田的人,当然要有独居待遇才合理嘛。 夏小冬乐得借此机会休养一番。咸宜观中藏书不少,其中不乏历史地理游记杂文之类,夏小冬狠狠看了十几本,总算将自己融入了当地的人文之中。 六月初六,伏日节。夏祭之日。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节日,即便是修道之人,也可以参与,或者是必须参与的。这一年的伏日节,咸宜观众位女真人都被云昌府请了去,连带夏小冬和几位相对‘地位’比较高,并不能算是被软禁的寄居女子,也可以在有人陪伴之下,在云昌府活动一回。 女真人们穿戴着高高的道冠和笔挺的道袍,昂然直入知府临时设下的祭祀之处,将与三清观的真人们一道为世人祈福。 夏小冬们则自在多了。几位年岁不一的女子虽然相互有些脸熟,却算不上知交,略碰了碰头,说好回头会齐的时辰和地方,便各自带着人闲逛去了。 云昌府是内陆之地,四周多山,种族繁多,民风其实十分开放。此时正值节日,道路两侧各色铺子全开,货物都摆到了外头,挤挤插插直逼到路上来。 只见盛装的妇人、昂扬的男子、戴着帷帽或是用团扇半遮着脸庞的少女们穿梭往来,间或有捏着几枚铜钱找糖人摊子的童儿飞快地跑过去,惹来几声笑骂,夏小冬走在路上,颇有几分目不暇接之感。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夏小冬身边跟着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小道姑。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今日小道姑们都做了俗家打扮。 “咦?”其中一个小道姑忽然奇道:“好像有人掉了东西。” 第六章 金光耀眼动人心 http://..org/ 果然,前面不远乃是一间绸缎铺子,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正从里面出来,低头之间,发侧的一枚金簪滑脱下来,落在青石街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只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地方,这轻微的动静立时淹没在吵杂的环境之中。 少妇身旁的媳妇正殷勤地扶着一边胳膊,另有一名丫鬟大包小包拿着东西,竟是都没有留意到掉下来的金簪。 夏小冬身后的小道姑抢上两步,便准备将那只金簪捡起来。 只是,旁边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将那金簪拾了去。 那只手显然是女子的手,并不白嫩,手指粗而短,看起来倒有几分粗壮。 “你干什么?”小道姑心怀不忿,气呼呼地喝道。 “不能捡么?”那只手的主人模样跟那手很般配,是一名矮墩墩的壮实少女,圆圆的脸儿红扑扑的,带着风霜之色。 圆脸少女露出困惑之色,追问道:“这东西是你的么?” 呃……小道姑登时窘住了。 “不是我的,”小道姑还是有些不甘心,郁郁道:“可也不是你的啊。” 圆脸少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金簪,又抬头看了看掉落金簪的少妇走去的方向——已走得不见了。 “要不,咱们分?”圆脸少女犹犹豫豫地提出了建议。 小道姑闻言颇为心动。这金簪金光灿灿,成色极好,显然价值不菲。正所谓见面分一半,若算是一块儿捡到的,自然应该均分。 “你在这儿干什么?这簪子那里来的?”没等小道姑表态,圆脸少女身边又出现了一名少年。 那少年同样矮墩墩的十分壮实,和圆脸少女一样,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裳,看起来显然是兄妹。 “哥,你来得正好。”圆脸少女十分高兴,扬了扬手上的金簪:“我们刚才捡到了这个!”说着三言两语说了大概的经过。 这么快就‘我们’了啊。夏小冬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兄妹两个。 壮实少年将金簪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接着却训起妹妹来:“娘是怎么教咱们的?外财勿贪!既然是别人掉的,当然要还回去才是!” 圆脸少女撅起了嘴,冲远处努了努,小声道:“早就走不见了……还不回去了……” 壮实少年给妹妹说得滞了滞,随即道:“现在没发现所以走了,回头发现了说不定还会回来,那咱们在这里等等好了。” 既然这两位准备在原地等失主,夏小冬便招呼两名小道姑,准备继续前行。 差点儿将金簪捡到手的小道姑如何肯走,扯着夏小冬的袖子叫道:“他们说得好听,等咱们走了,岂不是就给他们全拿走了。” 她还惦记着均分呢。 夏小冬不觉失笑:“统共一枚簪子,就算分,难道你还去将那簪子折成两段拿一半不成?” 那壮实少年倒是磊落,见小道姑不愿意走,当下笑道:“要不一起等等吧,回头若是有谢钱,咱们平分。” 少年生得浓眉大眼,笑起来满口白牙,看着很有诚意。 夏小冬对金簪或是谢钱都没有兴趣,不过觉得这兄妹二人有点儿意思,加上小道姑一力坚持,于是也就留了下来。 几人便在那绸缎铺子旁边站着张望等候,很自然地互通姓名攀谈起来。 原来那兄妹二人姓李,哥哥就叫做李大郎,妹妹的名字则是阿福,乃是城郊的农户。借着伏日节之机进城来,将平日农闲时节编制的竹筐藤篮等物拿过来卖,适才李大郎便是去将东西交给熟悉的店铺寄卖。 听说夏小冬等三人是从咸宜观出来的,李大郎的眼睛不易觉察地闪亮了一下,随即隐没下去,只是笑道:“咸宜观离得远,出来一趟不容易,今日要好生逛逛才好。” 阿福早已等得不耐烦,当下跟着说道:“等了这许久,人家应该不会过来找了。这簪子咱们看着好,说不定人家只当平常!干站着,连逛街的时间都少了。”说着只嘟着嘴直着眼瞪着李大郎,显然希望哥哥松口不再继续等下去。 李大郎犹豫了半晌,便提议几人顺着丢簪子女子所去的方向走,如此既不耽误逛街,也能顺路找找失主。 夏小冬自是无所谓,反正她哪儿都不认得,怎么走都一样。两名小道姑一心想平分,自是一口应了。于是便沿路逛过去。 只可惜这一行人看着人数不少,却实在没什么消费能力。李家兄妹不用说,只顺路买些盐巴火石之类的东西。夏小冬本来就没几两银子,又一心省钱准备日后跑路,小道姑更是索性根本没钱。几人都是只看不买,自然逛得快,不久便转入另一条横街,却是更加宽阔热闹。 阿福左右看了看,嘻嘻笑道:“人家真的没影儿啦!咱们还是分了吧!” 李大郎脸一沉,怒道:“看你这点儿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捡了座金山呢。” 阿福扁扁嘴,笑道:“毕竟是白得的嘛。咱们不分掉,难道交到衙门去?那还不是白便宜了衙门里头那班无赖。到时候只怕连个‘谢’字都没呢。” 大概本地衙门的名声确实不佳,李大郎听妹妹如此说,便没有再坚持,只黑着脸退后了两步,似乎忽然发现脚下的青石板十分有趣。 阿福见哥哥默许,不由得满脸笑容,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睛,弯弯的嘴角,看起来真是跟那泥人大阿福差不多,冲小道姑招手,示意到角落里去说话。 真是要分的话,还有点儿麻烦。 金簪只有一枚,式样精美手工精良,折成两段难免价值大跌。可若是不损坏金簪的话,那么拿走金簪的一方必定得补贴些银子给另一方。 如此问题便来了,无论是阿福还是小道姑,都拿不出银子来。 二人大眼瞪小眼嘀咕了半天,最后只好同意将金簪拿去当铺,得了的银钱再平分。 小道姑眼见又有波折,一时拿不到钱,不觉撅着嘴,回身跟夏小冬说了要去当铺的话。 夏小冬摇了摇头。 第七章 冒险行事 http://..org/ “你想过没有,这枚金簪簇簇新,式样又精美,难道看起来像你能拿出来的东西么?”夏小冬微笑着问道。 你以为当铺里的朝奉们都是吃干饭的?随便什么人拿什么东西过去,都能当出银钱来?那小偷也不用费事想法子销赃了,全送去当铺不就得了。 夏小冬并不打算分簪子的钱,但也不好断人财路,所以之前并没有拦着小道姑,但如今事情愈来愈复杂,若真是去了当铺,被人当成窃贼之流,就算最后能脱身也惹一身腥,却是没意思之举。 小道姑年纪小贪念重,也没什么经验。夏小冬却不是雏儿。 眼看在夏小冬的坚持下,小道姑也要怏怏地跟着走开,李大郎不再看青石板,走过来训斥妹妹:“你怎好意思独吞?快把身上的钱都给人家!” 李家兄妹二人总共只有一百二十六枚铜钱。 “要不您等等,”李大郎浓眉皱了起来,敦厚的双唇间露出倔强之意:“等我寄卖的东西卖掉了,总还有几百钱。” “不用了,”夏小冬摇头道:“东西本来就是阿福捡的,我们不过是见到而已。看他们小姑娘家的要弄几个零花钱,之前我也就没拦着。如今既然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其实……估计你们拿在手里脱手也不容易,还不如等等,回头去当铺问问,有没有人在找这个东西,换几个赏钱还实在些。” 李大郎淳厚的脸僵住了,看起来颇有两分呆气。 这位夏姑娘还真是,说别人‘小姑娘家’,她自己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嘛。 事情正如夏小冬所说,其实李家兄妹拿着金簪也是烫手得很。如今还算是捡来的,可真要昧下来,难度也很大——除非从此藏在箱子底儿,不拿出来变现。 这样精美的金簪,无论是拿去当铺当掉,或是拿去银柜上熔了重新倾成金子,都太过招眼。 而且,从来富贵人家丢了东西,发现之后都会画了图样,去当铺和银柜上打招呼——这比去衙门报案还合理。金簪这样随身的东西,也很难指望失主对此不闻不问。 所以其实夏小冬的建议更靠谱些,虽然赏钱肯定比不上金簪的价值,但胜在安全。 阿福还有些不甘心,但李大郎已经恭谨地冲夏小冬施了一礼:“多谢姑娘提点。我们过两日就去当铺问问。若真是有赏钱,回头我让我爹送到咸宜观去。” 嗯?夏小冬挑了挑眉毛。李大郎这最后一句有点儿名堂。 为什么不是李大郎自己去送,而是他爹去送呢? 李大郎瞄了瞄夏小冬的眉毛,微笑道:“我爹是云昌车行的车夫。咸宜观有点儿远,他有出城活计的时候顺路过去方便些。” 听说李大郎他爹是名车夫,夏小冬心中一动,眼帘微垂,思索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 对于在咸宜观静修度日,夏小冬实在没什么兴趣,而要跑路的话,没车可不成。今日出来一趟,夏小冬算是看明白了,咸宜观所在之处,虽然并不像胖丫说得那样荒山野岭,但也确实颇为偏僻,想靠两只脚走掉,无异痴人说梦。 更重要的是,如果孤身走脱,就不可能拿到余观主手上的身份文书了。 一名单身跑路的女子,身上统共没几两银子,也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结果会怎样?最好的下场大概是被当作逃婢抓起来再次官卖。 那情景太美,夏小冬不怎么愿意去想。 夏小冬更愿意筹划得更加完善。 这是她的强项。 尽可能完善的计划不表示没有风险,只表示风险在可接受的范围。 比如,现在夏小冬需要承担的风险,就在于李大郎是不是一名可以托付计划的人。 外出机会难得,仓促之中,这样的风险必须接受。 夏小冬移动脚步,走到了角落里,示意李大郎跟过来。 “听说你父亲是车夫,正好我要雇辆车。”夏小冬低声道:“要走长途的好车。” 李大郎眨了眨眼,黑漆漆的眼中露出茫然之色。雇车就雇呗,到车行去交了定钱就行了,还可以指定车辆和车夫呢,跟自己说这个干嘛? “嗯……,”夏小冬也有点儿头痛,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说得太直白,怎么说好呢? 雇车这件事,看着很简单,雇车的人只需要证明两件事:咱是正当人士、咱雇车要做的也是正当之事。夏小冬一穷二白,啥也证明不了,所以得走李大郎的野路子。 “我在咸宜观里头住,出来不方便。”夏小冬字斟句酌地说道:“最近想家想得厉害,想回去看看爹娘。” “噢——”李大郎恍然大悟:“所以夏姑娘想雇车回肃州去。那确实需要专跑长途的好车。” 之前夏小冬提过自己是肃州夏家的姑娘。 “若是我自己提出来回去,观里不会随便放人。”夏小冬尽可能用自己能表现出来的最真诚的眼神望着李大郎:“可我在观里住了好几年了,真的很想爹娘!” 要是能弄出几滴眼泪来就更好了。夏小冬暗想。 李大郎张大了嘴——观里不放人,那雇车有什么用?愣了一小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夏姑娘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爹说,是你家派过来接姑娘回去的?” 呼——夏小冬暗暗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李大郎不是太笨。 “可这样的话,”李大郎浓浓的眉毛几乎皱成了一团:“回头观里发现了,会不会连累我家?” 夏小冬微笑道:“你要是怕连累,就帮我另找一位车夫也行。到时候把车子上头车行的标记遮起来,这样观里也就找不到你们了。” 李大郎依然犹豫不决,勉勉强强道:“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吧。若是行的话,也要过几日才能过去。伏日节前后,车行的生意忙得很,我爹肯定走不开。” 有点儿希望就行啊。夏小冬本来也没指望一说就通,当下点头同意了,并表示愿意出双倍的车资,另付三两银子的谢钱——不是不愿意多给,实在是没银子。 而且夏小冬深知,若是给的代价太高,对方说不定反而觉得风险太高不肯帮忙了——若不是风险高,你为啥肯出大价钱? 第八章 奇事时时有 http://..org/ 看着夏小冬几人远去的背影,阿福忍不住追问哥哥:“就这么让她们走啦?你不是真想着回头给她们送钱去吧?” 李大郎的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是啊,先让她们回去嘛。刚才那位夏姑娘给咱们找了个活儿,让回头扮成她家里的人,去咸宜观接她走呢。” 阿福的嘴巴登时张得老大,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让咱们扮成她家里的人?”阿福的头没有动,目光却又冲着夏小冬的方向看了又看:“这样也行?她傻啊?” 李大郎呵呵笑了两声:“管她傻不傻,咱们不傻就行了。”说着拉了阿福一把,二人转身顺着横街走了一段路,进了街角一幢茶楼的雅间。 雅间里已经有人在了。 赫然就是掉了金簪的少妇等人。 …… …… “姑娘跟那李大郎说什么呢?”跟李家兄妹分开不久,小道姑之一便追问道。 “我看他傻傻的,嘱咐一声,若是回头真的送赏钱过来,找个别的名头,别将这事儿说出来。”夏小冬轻描淡写的答道。 若是说这个,明着讲不就得了,用得着专门到一边去说嘛。小道姑心里不信,想着观主只是嘱咐看着姑娘别让人多挤散了,也就没再追问。 毕竟很少出门,小道姑的心思转眼便被周围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物事引了去。几人游游逛逛,倒碰上了一件令人瞠目的事情。 凡是伏日节这样的节日,固然是商家的良机,亦是百姓难得松快的一天,更是乞丐们的好日子。 夏小冬等人前方不远,有一座小小的河,不过两丈多宽,上头每隔一里地左右,便有石桥供人车通行。 石桥一侧,便成了乞丐们的地盘,一溜排开,男女老少都有,各色乞丐借着大家伙节日里心情好,纷纷将手中的盆碗等物举得高高的,嘴里吉利话不要钱一般流水似的说出来,指望讨个口彩。 看着这些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的乞丐,夏小冬心中多有不忍之意,袖里捻出几枚铜钱,正准备路过的时候使用,忽听身后传来呼喝之声。 “让一让,让一让!”说话之人显然十分激动,拨开人流,匆匆向前奔去。 夏小冬赶紧往旁边让去,只见到一名年轻男子的背影,看服色倒是个体面人儿,后头还有两个小厮,大呼小叫的追着主子过去,惹得街上众人都看他们主仆三人。 那年轻男子直奔到一名老乞丐面前,立定脚步,狠狠盯着那老乞丐看去。 那老乞丐蓬头垢面,衣裳脏得看不出本色来,半跪半卧地栽在路边,手里一只豁口的破碗,里头已有二三十枚铜钱。此时被年轻男子看得心慌起来,将那破碗死死抱在怀里,浑身直哆嗦,显然生怕自个儿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面前的主儿,若是真的挨上几下拳脚,那可就糟了。 令人惊讶的是,那体面的年轻男子看了半晌,竟是渐渐眼中含泪,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老乞丐‘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咝——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鬼? 年轻男子若是将老乞丐臭骂一顿也好,狠揍一顿也罢,大家都不会如此惊讶。可如此干净体面的一个人儿,当街跪在地上行如此大礼,可就太稀奇了! “爷爷!果然是爷爷您老人家!”年轻男子已是泪流满面,拿袖子胡乱抹了两把,倒将自个儿抹成了花脸猫,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管膝行向前,将地上的老乞丐扶了起来。 老乞丐半张着嘴——并不比围观的众人更明白。 年轻男子并不理会这些,扶着老乞丐一起站起来,伸手给老乞丐捋了捋头发,又弯腰给老乞丐整了整衣裳,将那破碗连带里头的铜钱都转手给了旁边的一名半大少年乞丐,口中道:“爷爷,您吃苦了!孙儿既然找到了您老人家,从今往后,绝不让您再过这样的日子!咱们先回去梳洗梳洗。” 群众的八卦力量是无穷的。年轻男子在老乞丐身旁忙活的时候,早有人拉住他那两名小厮打听起来。 两名小厮也是眼圈红红的,被人一问立时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年轻男子姓风,乃是离云昌府二百里的泗沛县人氏。风家乃是当地富户,只是几年前老太爷年老糊涂了,不知怎的竟然走失了。 风公子近日过来云昌府求学,适才遇到一名同乡,那人犹犹豫豫说起,这边有个老乞丐,看着跟风老太爷模样有些像。故此风公子急忙赶了过来,竟发现果然是老太爷在此! 一时众人唏嘘不已,万万想不到这老乞丐竟有这样的来头。 当即有好事者大声道:“风公子如此仁孝,既然如今还在求学,我等当上禀学院的教谕,给风公子嘉奖才是。” 所谓学院,自然是指云昌府的官学了。 风公子扶着老太爷往人圈之外走去,闻言连连摆手:“我也刚到此地不久,还没去学院报道。再说,这是为人子孙该做的,何需嘉奖。再说,若我因此扬名,则置爷爷于何地?不可!不可!” 众人转念一想,风公子此言大有道理。当街认下已沦为乞丐的爷爷,对风公子而言,固然是有大大的好处,可若宣扬此事,相应的,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风老太爷走失之后竟然成了乞丐——这简直跟女子沦落风尘差不多,当然应该尽可能遮丑才好。 随着风公子扶着老太爷带着小厮远去,围观的人亦渐渐散开,这一则奇事亦口口相传散播开去。 夏小冬跟咸宜观的其他人会合的时候,居然都听到别人说起此事,看来即便没有网络的年代,八卦的传播力量也是无穷的说。 市井百态,大抵如此。 回到咸宜观,夏小冬很快恢复了安静的日子,只是多了几分期盼。 或许,那憨厚的李大郎真的会请他爹过来,接自己出去呢。 一日复一日,夏小冬渐渐觉得,双倍车资加三两银子的价钱,大概无法打动李大郎他爹。 毕竟,李大郎他爹乃是成年人,思虑更多些也正常。 伏日节已经过了十多日,余观主忽然派了人来。 肃州夏家来接姑娘了。 第九章 来者是谁? http://..org/ 终于来了! 夏小冬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跟着小道姑匆匆来到观里接待外客的仙福宫偏殿。 余观主已经在里面了,另有一男一女两个面生之人,大概就是所谓‘夏家来人’了。 夏小冬先冲观主行了礼,然后举目看去,不觉吃了一惊。 这二位……怎么看也不像是李大郎的爹娘啊……。 从这一男一女所处的近距离来看,这两位显然是夫妻,都是中年模样。 那男子穿一件团花暗纹的酱色长袍,质地光滑垂顺,质料上乘,唇上留着修剪得极为整齐的短须,双目细长,看起来性情温和,一副大家子管事模样。 女子的衣裳很素净,湖绿缎袄玄色裙子,很利索的样子,但头上两枚簪子,都是赤金的,另有一枚扁方,却是玳瑁质地。 这不可能是李大郎口中的车夫爹和农妇娘! 余观主微笑着介绍道:“这是肃州过来的白管事和他娘子。” 二人见到夏小冬进来,端详了两眼,便口称“见过大小姐”,一起过来躬身行礼。 夏小冬连忙还礼,笑道:“当年离家的时候年纪小,实实都不记得人了。” 白管事娘子便作态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叹道:“真真儿是时间不等人。转眼小姐都这般大了,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故此老爷惦记着,让接小姐回去呢。” 白管事便从怀里摸了一封书信过来,双手递给余观主:“这是老爷给观主的信。多谢观主多年关照我家小姐。”说着又施了一礼。 余观主的表情有点儿僵硬,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夏小冬这个冒牌货回去会露了马脚,接过信来看了两眼,转手递给了夏小冬。 信纸看样子是专用的,右上角有一枚类似徽记的印章,是一个篆体的夏字。信的内容很简单,跟白管事夫妇口中所说大体一致,字体飞扬,说不上很好,倒是颇有几分武夫的气质,落款属了个龙飞凤舞的名字,除了第一个‘夏’字,后头两个字都看不明白,另盖了一枚小小的圆形私印。 很完美的信件。 白管事往外头张望了一下天色,笑道:“车子已在外头了,若是赶得及,还是早些动身为好,免得回头错过了宿头,小姐身子金贵,到时候就不好安置了。” 余观主望了望夏小冬,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温言抚慰了几句,让夏小冬收拾东西家去。 夏小冬走出咸宜观的时候,心思相当复杂。 咸宜观固然清静,但若是只求温饱,倒是不成问题。一旦离了这里,便是红尘。 不过自己既然来了此地,就没有缩在咸宜观这个壳里做乌龟的道理。 夏家的马车就停在道观门口。一大一小两辆,大的自然是给小姐用的。 两匹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喷着响鼻,乌溜溜的眼睛扫了夏小冬一眼,便扭过头去,掀起厚厚的嘴唇,去吃车夫递过来的豆子,咬得咯嘣嘣直响。 夏小冬细看了两眼站在马头前的车夫,并没有找到李大郎的影子。 见到夏小冬身后的小道姑只帮忙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白管事娘子不禁又絮絮地感叹了一番姑娘的清苦生活,一边念叨一边伸手来扶夏小冬上车。 车厢看上去不小,做工很精良,窗子上头挂着精致的湘竹帘子,门口两侧还有丝绦垂饰。 见到车厢外侧与信笺上一致的夏家徽记,夏小冬终于死了心,决定接受现实。 完全无懈可击,看来真的是肃州夏家来接自己了。 抬脚上车的一刻,夏小冬居然鬼使神差的想着,不会等自己走了,李大郎他爹才来吧? 然后,便见到了阿福。 圆圆的脸儿,跟大阿福泥人很像的阿福。 头上两枚包包头,套着淡青色的长比甲,阿福完全是丫鬟打扮,见夏小冬上了车,笑眯眯地伸手扶她坐稳,甚至弯下腰去,给夏小冬理了理裙子。 白管事娘子也上车了,坐在夏小冬另外一边,与阿福刚好一左一右,将夏小冬夹在了中间。 车子一时并没有走,外头传来各种动静。 白管事在跟送出来的余观主和知客等人寒暄道别。 余观主似乎在道歉,说当年跟着姑娘一道过来的丫鬟都年纪大了嫁了人,不能一起回去,以致夏小姐此时身边没人,看起来不够像样。 再后来,白管事上了后面的车子。 车厢里的白管事娘子、夏小冬、阿福三人都没有开口,只管静静地听着。 直到车子一震,外头车夫吆喝了一声,似乎要开动了,白管事娘子伸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淡声道:“姑娘这个时候该往外看看,跟观主打个招呼。” 夏小冬依言俯身,从窗口向外看去。 余观主的眼睛抓住了夏小冬的,四目相对,很快又随着马车的前行分开。二人心目中对方的印象,都定格在最后那抹似有还无的微笑之中。 马车初时并不快,但上了官道之后,便一路狂奔。车轮是木制的,虽然外头包了胶皮,在这样的速度之下,车内仍是颠簸不堪,毫无舒适可言。 白管事娘子和阿福各自‘扶’着夏小冬一条胳膊,仍是不开口说话。 夏小冬也知趣地没有问什么。 等到车子终于停下来,车里的女子们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被颠得松散的头发挽好。 将将收拾好,车厢门打开了。 白管事站在门口。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温和之意,细长的眼睛更眯起了两分,盯着夏小冬的脸看了又看。 “下来吧。”白管事退后一步,将门口让出来。 夏小冬发现,车子到了云昌府,如今停在一家大客栈的院子里。 白管事娘子和白管事对了个眼神,仍然‘扶’着夏小冬的手臂,平平板板地说道:“咱们进屋去说话吧。” 房间自然是早已定好的,是个套间,进门待客的敞厅,两边是卧房。 李大郎正坐在敞厅的圈椅上,见白管事等人带了夏小冬进来,马上站了起来,冲白管事垂手唤道:“白叔。” 想不到这白管事还真的姓白。 第十章 自己来还是别人来 http://..org/ 白叔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九儿这次眼光不错,果然是件好货。”说着毫不避忌夏小冬等女眷在场,三下两下将身上的外袍脱了,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褂和一条半长的犊鼻裤。 被称作小九儿的‘李大郎’腼腆地笑笑:“都是这次跟着白叔出来,长了不少见识。总要弄条像样的大鱼,给师傅长长脸。”说着殷勤地将那外袍接过去挂好,又捧了手巾过来给白叔擦脸。 白叔擦了脸,大马金刀地在小九儿刚才坐着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顺手接过小九儿捧过来的茶盅,连喝了两口,才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小九儿立即从阿福手里拿过夏小冬的包袱,在桌子上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不过是几件衣裳盥洗之物,还有一个纸封,里头是咸宜观的居士牒文——也就是夏小冬身份证。 夏小冬身家甚少,不多的几两银子都贴身带着,并不在包袱里头。 白叔细细看了一番,笑道:“果然是肃州夏家的嫡长女,竟在咸宜观住了十二年!看来也是个不得宠的,只怕她家不肯出钱。” 这是绑票么? 夏小冬在阿福旁边站着,估量着这里几位的武力值。四个人,白叔和那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老婆的中年女子,应该是不怎么能打,反倒是小九儿和阿福这两个少男少女才是练家子。 夏小冬觉得自己即便不是铁定能打赢,至少也能弄出足够的动静,引得外人过来。这样一想心中大定,只等着看这些人如何行事。 若是他们要找肃州夏家要银子,那说不定还能搭上顺风车呢。 此时只听那小九儿笑道:“白叔这是考我呢,山长水远的,何需弄到肃州去。”说着冲夏小冬身上下死眼看了两遍,又道:“年纪太大了,若是给长庆班,只怕练不出来。卖给齐妈妈,价钱最好,这样的大家子小姐,挂出牌子来,大把人就爱这调调。” 夏小冬直听得满头黑线,居然被人嫌弃年纪大……似乎长庆班是个戏班子,齐妈妈则多半儿是妓*院的鸨*母了。 那白叔却摇头道:“不好,都不好。齐妈妈虽然肯出钱,可她那里地界离肃州太近。回头日子长了,一不小心被夏家发现就不好了。虽说夏家人也多年没见到他家小姐了,总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反正这小姑娘人才出色,脱手总是容易。先带着跟着咱们走,最好碰上瀛洲的海客远远地带了去,才是干净。” 阿福在夏小冬身侧拍手道:“白叔这主意好。海客们都身子健壮,最爱这样娇柔的小娘子。回去买了去往船上一放,管叫她跑都没地方跑去。” 哎——夏小冬不禁侧目。这小姑娘看着福相,心肠咋这么歹毒? 这几人只管自说自话,全当夏小冬是瓮中之鳖。说了好半晌,连夏小冬的去路都想好了,那白叔才冲夏小冬招了招手,一副慈祥叔叔的模样:“你过来。” 阿福便在夏小冬背上推了一把,将夏小冬推到了地中间。 白叔又喝了两口茶,显然心情甚好,将夏小冬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如今,是自个儿脱呢?还是让小九儿搭把手呢?”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来杯茶吧,要明前的龙井?还是雨前的毛尖?而不是在让一名少女将衣裳脱下来。 夏小冬目光一冷,已瞥到白叔身侧的小九儿敦厚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意,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双手连搓,显然跃跃欲试了。 白叔放下手上的茶盅,目光顺着夏小冬的衣领往里,盯着精致的锁骨看了一刻,仍是语气温和地说道:“你放心,不会坏了你的清白。清水货的价钱可高着呢。只是,如今你既然在我们手里头,我们总得看看货色。这个你要理解。” 理解你个头啊。 白叔虽然话是这么说着,却丝毫不认为夏小冬真的会乖乖的自己动手,话音一落便冲小九儿歪了歪下巴。 小九儿立刻三步两步凑了过去。 真的站到了夏小冬面前,便能看出来,小九儿虽是男子,却是五短身材,竟比夏小冬还要矮一寸,此时略低着头,视线正好对着那颀长雪白细嫩的脖子! 小九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看这鲜嫩的姑娘已成了自己手下待宰的羔羊,心情激荡之下,两手伸出来,竟略微有点打颤,声音也有点儿抖:“小娘们儿!你放心,哥哥不动真格的,过过手瘾就成!” 这一幕看得坐着的白叔笑着直摇头,而中年妇人和阿福则撇着嘴偏过了头去。 手指刚刚要碰到夏小冬的时候,小九儿终于从利令智昏中清醒了少许,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哭喊挣扎不甘心都哪儿去了?就算是挨宰的鸡还要扑腾几下呢,这姑娘怎么就乖乖儿地站着不动呢? 而且那眼神儿明亮之中带着冷清,分明并不是吓呆了的意思。 晚了! 小九儿刚觉得有点儿不对,便觉得喉间剧痛,视线天旋地转,眼中瞬间充满了……雪白的天花板!竟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躺在了地上。 白叔霍然站起身来,桌上的茶盅和打开的包袱都被带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小九儿在地上痛苦地扭动,双手捂着喉咙,嗬嗬连声,已是说不出话来。 夏小冬仍然站在原地,好像从来不曾动过手一样,正用左手轻轻地抚着右手手背上的指节。 麻蛋,这家伙的喉结还真硬,打得手好疼。 白叔看着夏小冬,只觉得嘴里发苦。 那双洁白的小手纤长细腻,别说茧子,连略为粗糙一点儿的地方都没有,真真儿的便如那水葱一般。 这样的一双手,怎么看都不像练家子身上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手,不,只是这双手中的一只,轻轻巧巧便放倒了小九儿——小九儿年纪虽小,身上的功夫可不弱。 白叔自己并不会功夫,但混迹江湖多年,眼光还是有的。这分明就是极高明的寸劲儿——没有十年往上的功力,绝对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的程度。 这次踢倒铁板上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凤 http://..org/ 米尚仪看了看陪坐的几位姑娘,把身子俯前了些,低声对老太太道:“那红的,皇上和陈皇贵妃各做了一套。” 这个……想象一下,皇上和陈皇贵妃一块儿,穿着红睡衣……,怎么好像不太对,感觉像新婚啊。 陆老太太心中微微一沉,觉得有些麻烦。 皇上对陈皇贵妃太好了,就算其中有补偿的意思,但陆家总是站在皇后这边的,难免有几分‘吃醋’。 幸好那匹红的是朱红不是大红。 “开春肯定能用大批的绉纱到京么?”米尚仪问道:“娘娘的意思,湖蓝、天青、樱草、月白、秋香这些颜色,最好能都有。” 没有红色。 当然不是米尚仪记漏了或是说漏了。 陆老太太心领神会,笑道:“连过年都加了双份儿的工钱不歇工,日夜赶着做呢。只要路上顺利,赏桃花的时候,必定能穿上。”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米尚仪招手让跟着的宫女捧上一个盒子来。 “这是娘娘另赏给家里姑娘们戴的,回头开团年宴的时候,看着也整齐。”米尚仪说着打开了盒子。 里头是两排六枚小小的步摇。每一枚都制成小凤的样子,只有一寸半长短,做工极是精致。 凤羽丝丝,细看的话,用的竟是虾须工艺,凤头上嵌一颗米粒大的红宝石为凤目,口中垂下一条流苏,下坠莹白的珍珠一枚。 严格说来,形状为凤的首饰,不是人人能佩戴的,有许多讲究在其中,只是如今大多不论罢了。这些小凤既是皇后赏的,愈发无妨。 老太太当即给在座的三位姑娘一人发了一枚。陆云芝等人自然马上便插在了鬓上。 老太太想了想,又挑了一枚,递给了陆云芝:“这个给夏姑娘戴!我先头扫了一眼,大过年的,她头上也太过简素。正好也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气。” 陆云芝连忙替夏小冬谢了接过。 米尚仪目光微闪,笑道:“是那位与云芝曾一起在肃州读书的么?” 陆云芝连忙恭声道:“正是。如今她上京来选秀女,暂住在此处。” 米尚仪点点头:“这样儿安排不错,听说是个聪明孩子,回头你们一起选秀女,也能照应一下。” 听说?从哪儿听说?老太太和陆云芝对了一下眼神,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否定。 陆家当然不会闲得发慌去说木叶绉纱与夏小冬的关系,有时晋见皇后娘娘,大事还说不完呢,岂会提起夏小冬这小小的秀女。 那米尚仪怎么知道她的呢? 陆云芝先想到了:“想来是米先生曾经提起?” 米尚仪点头:“我家米兰倒是甚少夸人。” 意思是米兰对夏小冬的评价不错。 米尚仪是女官不是宫女,每十日便有一日沐休,即便不沐休的日子,不当值的时候,想回家也是可以的,只要第二日及时赶回来就好。想来是曾经见过米兰的。 好在米尚仪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提出要见夏小冬,眼看时间不早,又说了几句那十斛珍珠的去向,便告辞而去。 …… …… 送走了米尚仪,陆老太太也有几分乏了——跟米尚仪说话可是个累人的事儿,每一句话都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听仔细了。 陆云芝嘱咐了芙蓉等人安顿老太太歇息一会儿,便出来找夏小冬。 时间刚刚好。陆云芝去到花厅的时候,正好夏小冬也来了。 “算你懂事啦,”陆云芝笑道:“果然自己过来了。喏——,给你的。” 说着手一翻,将那枚小凤步摇拿了出来。 夏小冬见到那只小凤步摇,并没太惊讶,不过听说是皇后娘娘赏的,还是推辞了一番。 统共才六只,只怕陆家的姑娘还不够分得抢呢。 “你快戴上吧。”陆云芝没理她,围着夏小冬左右转了转,最终替她插在了右侧鬓角之上——和陆云芝自己插的位置一样。 “老太太说了给你,谁敢不服?”陆云芝笑道:“而且插了这个,自然就没有不长眼的再敢胡说了。” “我要不要冲皇宫来个叩拜谢恩什么的?”夏小冬有点儿迷惑。 陆云芝一下子笑起来,都插在脑袋上了,才想起来谢恩。 “不用,这个不算御赐,只是皇后娘娘随手赏的罢了,而且之前当着米尚仪,老太太已经谢过了。”陆云芝转头四顾,发现外间只坐着夏小冬和几位年幼的妹妹,好些人都不见了,犹豫了一下,仍是继续说下去。 “听说之前还有好大一个盒子,人人都有份儿的。” 大盒子里当然不是一样的东西,但人人有份儿就是真的。只是这‘人人’怎么少了不少? 陆云芝仔细看了看,发现了角落里的的陆云欣。 陆云欣有些恹恹的样子,笑容很勉强。 “人都去哪儿了?”陆云芝走过去问陆云欣:“你怎么也跟霜打了似的,小心回头老太太不高兴。” 大过年的,大家都要看笑脸啊。 “老太太让姐姐们都先去钟平堂了。”陆云欣答道,偷眼看了看另一边的夏小冬,大概觉得夏小冬神色很自在,不觉自己也精神了两分:“小冬姐姐还好么?云芝姐姐,你去看她的时候,她哭了没?” 敢情陆云欣感同身受,还在替夏小冬委屈呢。 钟平堂便是下午开团年宴的地方。老太太让那些姑娘们这个时候就过去坐着,自然是表示不乐意看见她们的意思,多少也带着惩罚。 陆云芝想想,倒觉得这‘罚坐’的招数颇为高明,暗暗记下了。 至于闯祸的陆云珠,想来连‘罚坐’的机会都没有,多半儿被关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你小冬姐姐好着呢,怎么会哭呢?”陆云芝奇道:“我去的时候,她不光没哭,还喝茶吃点心不知道多乐呵呢。” “真的?!”陆云欣的小脸儿又光亮了不少。 “骗你做什么。”陆云芝笑道:“原来你闷在这儿就是担心她呀?早知道找你陪我过去就好了。” 陆云欣叹道:“要不是因为拉了我一把,小冬姐姐怎么会被云珠姐姐迁怒呢?要是我反应快点儿,提前扶住云珠姐姐就好了。” 小家伙还挺有自我反省精神。只是当时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就算换了陆云芝,只怕也是反应不及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拦路 http://..org/ “你要是真去扶她,还不定怎么样呢。如今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不是没事儿了么。”陆云芝说着作势往陆云欣脸上一抹,做了个变脸的手势,笑道:“快变个笑脸儿来看看。” 陆云欣连忙躲了,脸上果然多了笑容。 “老太太说什么了?”陆云芝轻声打听道。 “老太太?”陆云欣摇头:“老太太根本没出来。先是芍药姐姐出来,把云珠姐姐叫走了。不久芙蓉姐姐又出来了,传老太太的话,凡是在场比云珠姐姐大的姐姐们,一律先去钟平堂坐着,连桌号都给她们指好了。” 因陆云欣年幼,对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亦是一律称呼‘姐姐’,所以一番话说了好多位姐姐出来,听起来有点儿乱,不过陆云芝还是听懂了。 老太太的意思,暗责在场的年长的姐姐们不懂事,由着陆云珠胡闹,既不出手帮扶,也不出面圆场。 你们既然没用,就都一边儿坐着去吧。 这样按长幼一概而论,自然免不了有被牵连的,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然真的纠查起来,谁离得近谁离得远,谁该出手帮忙,谁又想帮也帮不上,等等,只能愈发混乱,根本理不清。 知道理不清便根本不理,一剪子下去,完事儿。 “桌号是癸戌。”陆云欣补充了最后一个重要信息。 团年宴的桌号,按天干地支排序,一年年下来,今年天干正好排到‘壬’、‘癸’,‘壬’为男席,‘癸’为女席。算下来,‘癸戌’都排到女席第十一桌去了,可真够远的。 “好了,知道了。”陆云芝点点头,便携了陆云欣,一起去找夏小冬商量:“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呢,咱们是去园子里逛逛,还是找个地方打双陆好?” 陆云欣忽然睁大眼睛,看了看陆云芝,又看了看夏小冬,奇道:“你们怎么戴着一样的步摇?原本是一对儿么?” “这是娘娘赏的。”陆云芝笑道:“一共有六只呢。” “才六只!”陆云欣惊叫一声,“咱家光嫡出的姐姐就有十多个了!不行!我得去老太太那里守着,嗯……,帮她老人家赶赶蚊虫!等她老人家醒了,肯定会给我一只。” 小姑娘飞快地跑走,大冬天的赶蚊子去了。 陆云芝笑道:“云欣妹妹跟我说了,心里好过意不去。如今跑得这么快,大概还是有两分不好意思见你呢。” “根本跟她没关系啊。”夏小冬笑道:“回头若是她没得着,就把我这枚给她哄哄她吧。”又道:“回头团年宴还要坐上好久,不如先活动活动逛逛去。” 陆云芝无可无不可,当下二人便往园子里逛去。 冬天只有梅花可看,但梅园在宅子的西南角,实在太远了,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索性去找俊大嫂子说话去。 身后跟着的丫鬟们都大喜过望。从老太太的院子去长房,路程正好不远不近,最重要的是,一路上都已经扫过了雪,用粗盐和细砂垫了,再也不用小心姑娘们会滑倒了。 一路走去,只见各处院子都贴窗花挂灯笼,红彤彤一片甚是喜气,碰上几波人,也都是穿红着绿满脸笑容,过年的气氛还挺浓的。 呼吸着凉凉的空气,笼着豹皮暖手筒,看着一片喜洋洋,夏小冬的心情相当不错。 只可惜,快到俊大嫂子院子的时候,还是出状况了。 俊大嫂子毕竟是掌家媳妇,越是临近她的院子,便能见到越多人出入,多是些管事媳妇等人。 只是有两个人看上去怪怪的。 一名中年女子带着个小丫鬟。 夏小冬的第一感觉,是这个的女子有点儿像苏苏——因为她们都是长得相当不错,而装扮介于主子和奴婢之间。 身上的衣裳样式并非奴婢常穿的,但又有几分陈旧。这么旧的衣裳,主子大都不穿了赏给奴婢。 让人一眼就觉得怪的地方,不仅仅是衣裳,还有那女子的头上居然一件首饰也没有。 连她身后的小丫鬟,都插着两根银簪子呢。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阖府簇簇新的对比之下,自然是很显眼的了。 这是啥人?是不是趁过年来找俊大嫂子上*访的?这么大个陆府,肯定有被苛待的人啊。 只是一眼看过去,夏小冬发现,陆云芝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儿怪怪的。 有点儿烦的意思。 看来这位是上*访专业户。 夏小冬浑没想到这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寻思着等会儿要提醒俊大嫂子一声,外头可能有上*访的,也不知道俊大嫂子那里有没有专门的信*访办。 谁知那女子见到陆云芝,登时两眼一亮,疾走两步拦在了二人面前。 “云芝姑娘,”这女子说起话来有点儿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云芝姑娘,这位……,就是夏姑娘么?” 陆云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道:“耿姨娘,不管你有什么想头,今日都不是好时候,过两日再说吧。” 原来是一位姨娘。 难怪。陆家虽然相对而言,有的房头境况略差些,但也还不至于正经的夫人小姐要穿戴成这个样子的。 难道是陆云芝她爹陆三老爷的姨娘?或是陆云芝她哥陆兴晟的姨娘? 夏小冬还看热闹呢,睁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谁知那位耿姨娘忽然转头冲着她,叫了一声:“夏姑娘!” 然后……,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嗯?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呀。 夏小冬连忙侧身避开,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这位好像没找错人,她一上来不就在确认自己的身份么? 陆云芝已经刷地一下放下脸来,冷笑道:“耿姨娘,你不要以为今儿是年三十,就能想怎样就怎样!难不成过个年,就要把人都纵上天去了么?” “我怎么敢这么想。”耿姨娘两眼含泪,好一副楚楚之态,“可怜我的珠儿,被捆了塞到柴房去了!这大冷天又大过年的,我只求能让我给她送件衣裳、送碗年夜饭就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说个理由来听听 http://..org/ 陆云珠被捆了塞柴房了?陆家老太太这么凶残?夏小冬难免呆滞了一下。 以陆云珠的言行,肯定是要处置的,夏小冬也不认为,会在接下来的团年宴上再见到她。 至于其他的处置,对付没出阁小姐的,也就那么几种,抄抄经书禁禁足之类,若是饿上一两顿都了不得了,罚跪已是极罕见的,挨打更加不用提起。 虽然柴房确实是笨人呆的地方,但是这捆了塞柴房的待遇,不是应该只对下人的么? “夏姑娘,我求你了!”那位耿姨娘膝行了两步,很有几分要抱腿的意思,“帮忙在老太太跟前说两句话吧!那里又冷又饿的,珠儿怎么受得了!” 她这一动弹,便露出了两只脚——竟然没有鞋子。 夏小冬抬头看去,果然那双夹棉的绣鞋在原本耿姨娘站着的地方整齐的摆着呢。 这人居然早有准备,脱了鞋子过来跪!这是什么鬼? 幸好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露出来的,耿姨娘脚上还穿着棉布袜子,一时倒看不出来有没有冻伤。 好像是有个什么说法,叫脱簪待罪,这人连鞋都脱了,看来自认罪行挺深呐。 “你先起来吧。”时不时路过的,都往这边看呢,而且夏小冬感到非常的不习惯。 跪拜作为一种礼节,是可以接受的。但作为一种哀求的姿态,就未免太没意思了。 有事儿说事儿。 事儿还没说明白,你先矮半截儿下去算怎么回事儿。 耿姨娘非但没起来,还磕下头去了:“夏姑娘,你行行好。” 麻蛋,你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讨饭呐。 让你起来不起来,给脸不要拉倒。 夏小冬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陆云芝也跟着走了。 等耿姨娘抬起头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不起来也不行了,耿姨娘连忙爬起身来追了过去。 夏小冬没有被追得拔足飞奔的想法,陆云芝更加连飞奔都不会,自然几步就被追上了。 这回耿姨娘学乖了,没有再下跪,只是伸出冻得红红的手,试图去扯夏小冬的胳膊。 抱不上腿就抱胳膊吧。 夏小冬手臂一收,竖起了一根手指,非常清楚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耿姨娘的手定格在了空中。之前夏小冬拔脚就走的举动,分明告诉她,听话才好。 “为什么我要去帮云珠妹妹说情?”夏小冬站定了脚,微笑道:”你先说个道理来听听。” 这人都能不穿鞋跑着追上来,还是撕掳干净比较好。夏小冬可不想整天要防着冷不丁有个人跳出来跪着。 亏得夏小冬还将‘云珠妹妹’四字说得流畅无比,硬是将耿姨娘听愣了。 看样子,夏姑娘还有几分姐妹之情?不是冷酷之人? 她想多了,其实夏小冬真的只觉得是个称呼而已。总不能跟着耿姨娘叫什么‘珠儿’,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好不。 “你要是没理可说,那就让开吧,也不要再追来了。”夏小冬很是平静地说道。 耿姨娘作为陆云珠的生母,心疼女儿也不可厚非,甚至为此豁出去脸面,夏小冬其实也有几分同情她。 眼看夏小冬又有要走的意思,耿姨娘赶紧跨前一步,匆匆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夏姑娘肯帮忙……” “是,我要是肯开口求情,老太太会给我个面子。”夏小冬点头道:“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道理。请说道理。为什么我要去?” “……”耿姨娘费力地吞了口口水,“说到底,事情是珠儿不懂事,对姑娘无礼而起。” “这是起因,不是道理。”夏小冬冲耿姨娘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还有么?请继续。” “珠儿年纪小,这孩子性子太冲动。她身子娇娇的,柴房那地方怎能呆得。”耿姨娘的眼泪又泛上来了。 “这只是现状,也不是道理。”夏小冬平静地看过去,这眼神让耿姨娘把后头的话,都塞回肚子里了。 夏小冬疑惑地转头看了看陆云芝。你们陆府姨娘的段位这么低么?连个话都说不清楚。最基本的道理是,让人去帮你办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吧? 谁欠你的么?一定要帮你?更何况非但不欠你的,似乎应该是陆云珠欠咱的才对啊。 一般来说,明的代价不外乎是金银珠宝房屋店铺,都行。这个甚至可以跟老太太明说。 那啥,收了二百两银子,咱们一人一半。您老人家通融一下行不? 说不定还能博老太太一笑呢。 暗的代价,通常是人情。欠下个人情下次补报。这样的话,就需要证明自个儿有用——没用的人,谁要你的人情来干啥? 耿姨娘咬了咬嘴唇,两只脚踩着凉地,大概冷得很,交替着直倒脚,终于垂头道:“总是我没教导好,姑娘要怪,就怪我吧!还请放过珠儿!” “你刚才不是说送件衣裳送碗饭就行了么?怎么改成要放过她了?”夏小冬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有临时升级的。 “……” 送饭什么的,那只是个说法而已,重点不是这个啊。真的只是要送东西进去,塞点儿小钱给守门的婆子就行了。耿姨娘抖着嘴唇,半晌方道:“总之是我的错儿。请姑娘对珠儿高抬贵手!” “嗯,姑娘家为人处事,确实不是天生就能会的。没人教导,这个倒是可以算是个理由。”夏小冬缓缓点头,“但是,你弄错了两样事情。” “一个,云珠妹妹的教导之责,好像应该在嫡母身上,并不在你身上。你若是要指责嫡母失职,不该来找我。” “另外呢,正如之前云珠妹妹自己说的,这里是陆家,不是夏家。如今其实是你们陆家自家的家事,不是我抬不抬手的事情。” “你听明白了么?” 耿姨娘当然听明白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在六房之中百试百灵的手段,怎么在夏姑娘身上没作用呢? “明不明白随便你吧。”夏小冬不愿意继续在这人身上费时间了,“反正我说清楚了,就这样吧。” “夏姑娘,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娘俩!”耿姨娘的态度忽然硬气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次不灵了 http://..org/ “我从十六岁家里遭了灾,爹娘都死了,被叔叔卖进府里来,这么多年,服侍夫人照顾老爷,又生了浩哥儿和珠儿,辛辛苦苦……”耿姨娘说得飞快,语气中充满了忿忿不平。 夏小冬往侧边让开一步,本来正准备走开,闻言倒站住了,一口打断了耿姨娘的长篇大论,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弱你有理?” “我、我……”耿姨娘说不下去了。怎么回事儿?之前比悲惨比苦劳的时候,自己都能赢的,这次怎么不对头了。 总不能真的说,对,我弱小,我悲惨,我辛苦,所以我就有理,大家都该怜悯、体恤、让着我? 夏小冬绕过耿姨娘走了,陆云芝很是不善地看了耿姨娘两眼,也走了。 耿姨娘孤零零地站在当地,等她的丫鬟战战兢兢过来扶她的时候,才发现脚都冻得麻了,只好在路边搓了半天脚,好不容易才能一瘸一拐地走开。 “云珠妹妹以前也是像今日这样的么?”夏小冬扭头看着陆云芝问道。 “不知道啊。”陆云芝之前没说什么话,其实觉得耿姨娘挺丢陆家的脸,此时皱着眉头道:“家里这么多姐姐妹妹的,云珠总爱缩在自己屋里,并不怎么出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性子如何。耿姨娘倒是个有名的人物。” 夏小冬挑了挑眉。 想来是能哭够可怜,所以有名罢。 果然,陆云芝继续道:“她因长得好,性子又柔弱,六叔素来宠着几分。除了云珠,还有个小儿子。只因儿女都养在六婶跟前,时不时闹腾一阵子,说是六婶慢待了庶出的如何如何。” “上一回,因为六婶罚了云珠妹妹一日不得吃饭,耿姨娘硬是在六房的廊下跪着,给云珠妹妹讨情,拉都拉不起来。” “终于跪到六叔回来看见了,后来就跟六婶置气,说她刻薄,对姨娘和庶女不好等等,气得六婶反倒两天没吃饭。再后来,六婶就不怎么管她们了。” 有这么个‘柔弱’的姨娘,罚庶女一日没饭吃,结果自个儿气得两日没吃饭,这位六夫人也挺悲催的。 “这次她这么着急,可能也是跟开祠堂的事情有关。”陆云芝想了想,又道:“好像本来今年开祠堂,会将云珠妹妹入谱的。如今被关起来了,只怕又入不上了。” 族谱并不是每年都俢,像陆家这样的大族,五六年才增补一次很正常的。 陆云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终于等到没有夭折的风险,可以上谱了,再盼到了俢谱之年,结果多半儿又要没戏了。 没办法,脚上的泡都是自个儿走出来的。 …… …… “听说你们被耿姨娘拦住了?”俊大嫂子的消息比夏小冬她们的脚程还要快。 夏小冬点点头。 “别理她!”俊大嫂子很干脆,“一个做姨娘的,老爷给她点好脸,生了少爷姑娘,就不知道自个儿的斤两了!她有本事,哄着六叔去找老太太不就得了!” 是哦,还有这样的路线呢。果然俊大嫂子更加老道些。本来耿姨娘的正常申(shang诉(fang路线,就应该是请六房的正经主子,也就是六老爷或者六夫人,出面去跟老太太求情才对。 看来还是觉得年轻姑娘脸皮薄儿,好商量,心又软,会让步,所以才来拦路的吧。 俊大嫂子这里甚是热闹,夏小冬和陆云芝只管在一旁拿小钳子夹松子吃,有一搭没一搭跟俊大嫂子说说闲话,顺便看看俊大嫂子跟那些来回事儿的媳妇们打擂台。 团年宴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但与诸多大型活动一样,免不了临时又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一会儿说主厨之一滑倒,伤了手腕不能颠勺了;一会儿说负责配乐的家养小戏班子,因为节赏分配不匀闹起来了;一会儿说照明用的大蜡烛说不定不够了,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大,听着还挺有意思。 转眼未时将尽,外头的大丫鬟进来回禀:“老太太那头已经睡醒,正梳洗呢。”,俊大嫂子连忙唤了陆云芝和夏小冬,出门往钟平堂而去。 …… …… 夏小冬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两世为人加起来,吃过的,最不团的一餐团年宴。 如果一家子,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分别坐在四桌上,那……怎么团圆呢? 可是,席分男女,男女两边再按照辈分和身份排座位,最终产生的客观效果,就是一家子七零八落了。 当然,对于‘一家子’的定义,或许夏小冬的看法过于小了。 从陆家整体来说,倒确实是团聚了,除了在宫中的皇后之外。 夏小冬与另外五位头上插着小凤步摇的姑娘,坐在同一桌,金晃晃六只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步摇,宣示着这桌姑娘的重要性。 对夏小冬而言,这场冗长的团年宴,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这只小小的步摇带给她的。 这只步摇昭示着陆老太太的认可。从诸多欣喜夸奖赞、或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夏小冬解读出来了同一个意思:自己已成为在陆家有重要地位的姑娘之一。 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小看了,虽然本来也没有在意过。 这场团年宴,在难忘今宵这一主题思想的指引下,设有领导讲话、御赐福字展示、各部门主管致贺词、十八道美食迎新春、男子组作贺年诗词、女子组制应景谜语、欢声笑语贺新年等环节,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于亥初时分落下了的帷幕! 幸好守夜是各房各人自由安排,不然就连夏小冬这样体力算不错的,都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如果真要守夜的话,估计陆家各位主子都会吃不消,因为四更天就要入宫,那就意味着更早就要开始穿上官服或是诰命服饰准备出发,那就整夜都不用睡了。 不睡不要紧,若是因此到了宫中,不小心打个哈欠甚至打个瞌睡什么的,往大了去,说不定会被定性为‘失仪’;往小了去,也免不了被人嘀咕一番,类似连娘后的娘家都如何如何。 所以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陆家的主子们都进宫去了,夏小冬难得地在大年初一竟能睡个懒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带这样的 http://..org/ 朦胧中瞄到有人披着个戴兜帽的大斗篷,轻盈地出现在床边,夏小冬模糊的想法是——云芝姐姐这是准备出去,还是已经出去过了才回来? 更直接的反应,则是一下子裹紧被子,滚到里床去了,只给外头那人一个后背看。 “不起来,不起来!”夏小冬半边儿脸捂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叫了两声,几乎又要睡去。 嗯?不对呀,这个时候云芝姐姐要么会脱掉斗篷,挤到外床来歪上一会子,要么会说东说西,把自己说的投降起床来,怎么……悄然无声? 难道看错了? 夏小冬疑惑地把脑袋转回去些。 登时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这、这位已经将兜帽放下来的家伙,分明并不是云芝姐姐! 宁二十六!不带这么吓人的好吗?!! 宁俊武大概也没想到夏小冬反应这么强烈,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两眼睁大了几分紧闭着嘴,一副噤若寒蝉、还带点儿诚惶诚恐的样子,弄得夏小冬简直哭笑不得。 这人去墨香园夜访也就罢了,怎么大白天的,还跑到人家陆家来了。 而且,难道不知道,女孩子最不乐意被看见的时候,就是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吗?跟你有这么熟么? 一想到,头发肯定睡乱了,嘴巴说不定有口气,若是睡得太香流口水什么的,说不定嘴角还有口水印子……夏小冬很有想抓狂的感觉。 麻蛋,这家伙一定是处,根本不懂女孩子!呃……,这么想想,似乎感觉倒好点儿了。 幸好睡觉都是穿着密密实实的中衣,倒没有走光的风险。 匆匆在脑袋上拢了两把,感觉还不算太乱,夏小冬勉强平复了一些,瞪了宁俊武一眼,便探头出去,看门口。 居然还看不见。 宁俊武很识趣地伸手做了个闩门的手势,示意自己已经把门闩好了。 闩好了也不成啊,只是暂时不会被发觉而已。 夏小冬无语地栽倒在床上,一把拉起被子,把自己全蒙上了。 这么大个活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得怎么才能整出去呐? 对哦,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好了。 夏小冬噌地一下又坐起来了。 这回把宁俊武吓了一跳。他见到夏小冬蒙上了头,正凑过来俯身想看看呢,结果啪嗒一下被子又掀开了,姑娘还坐了起来,俩人整一脸儿对脸儿! 呼地一下子,或者说两下子,两张脸都红了。 夏小冬转过头去,盯着帐子边上垂下来的大红丝绦,那丝绦打成连环的梅花如意结,无风自动,在轻轻摇晃着。 宁俊武则盯着姑娘转头之后的侧脸,那脸上的红晕,还有卷而翘的长睫毛,真是……好看!和无数次想念中想象出来的样子……一样! “你怎么进来的?”夏小冬终于还是转回头来先开口了,毕竟这是她主场,不过声音很轻,近乎耳语。 外头应该就有丫鬟才对吧。 听到夏小冬说话了,宁俊武登时傻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看着面前的姑娘,舍不得转开眼去,轻声道:“你一个人在这边儿过年,家里人都不在身边,所以我来陪陪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宁静的气息,似乎他就是她理所当然的‘家人’,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夏小冬白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天那个年三十儿太累了,没留下感伤的时间,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想想,有个人记着你,怕你孤单,专门费事穿过层层门户过来陪你,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这个……,”宁俊武伸手摸了摸被子,感觉到了被套之下,那光滑柔软的皮毛,“够暖么?” “嗯。”夏小冬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挥之不去,不觉有两分羞涩之意。 豹皮被子未免太过显眼,所以夏小冬已经第一时间在外头套上了被套,这样也不容易脏,还能换洗,就是可惜了那些漂亮的豹纹了。 人家的豹子皮都是都是整张的挂墙上或是铺地上,显摆给大家看的。咱这豹子皮拿来裁了做被子,还要另加被套遮住。 大概就是所谓的低调奢华有内涵吧。 “暖和就好。”宁俊武的手伸出去,握住了夏小冬在被子外头的手。 果然是暖的。 两人对视一眼,这回同时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夏小冬追问道,这问题还没答呢。 “调虎离山呗。”宁俊武很轻松地答道:“虎子跟我一块进来的,他负责引开一路碰到的人,我就溜进来了。” 想想也知道,昨日忙到大半夜的,今日主子们又都不在,府里的各色人等,肯定都疲懒几分,想来就给宁二十六找到了机会。 夏小冬瞄了一眼他身上的斗篷,发现……,好像还是件女式的?!这也真是难为他了。 “好了,我好好的,你……快出去吧。”夏小冬狠狠心,还是赶人了。 宁俊武根本没动弹,只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溜进来了,没说上几句话,没呆上一时半刻的,就让走? 好吧,夏小冬垂下头去,心又软了。 让他再坐一会儿,应该也无妨。 “你看。”没被继续赶走,宁俊武登时满血复活,从怀里掏出个十分玲珑的小葫芦来,颜色金黄,大概两寸高,腰上系着红绳,看着很精致。 夏小冬还以为这是礼物呢。 豹皮都盖在身上了,一只小葫芦而已,夏小冬没怎么犹豫就接了过来,提着红绳晃了晃,笑道:“绳子这么短,往哪儿挂呀?” 至少也得一尺多长,才能挂在脖子上。不过若是挂在脖子上的,似乎这葫芦又大了些,人家都是挂半寸长的金葫芦啊。 难道是挂在帐子上用的?夏小冬比比划划的想着,不妨一只手伸过来,打开了葫芦嘴儿上的塞子。 好香。酒香。 这么小的葫芦,能装一两就不错了。在宁俊武的示意下,夏小冬尝了一口。 反正也不会喝醉。 很好喝的甜黄酒,带着少许桃花香。 “这是桃花酿。”手上的葫芦被……拿走了? 这还带收回去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新进展 http://..org/ 看着宁俊武轻轻啜饮了一口,就把那只小葫芦重新塞好,又小心地放回了怀里,夏小冬居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下次带个大葫芦来吧。” 这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这是邀请他还要再来,而且还要多带些酒来?夏小冬真想重新把被子蒙回头上去。 宁俊武笑笑口地看着有些羞恼、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夏小冬,觉得为了这次见面,费的力气都太值了! 不过毕竟时间有限,外间似乎有丫鬟走动的声音传来,宁俊武俯身凑在夏小冬耳边,轻声道:“你小心些,听说轩辕道长明日回去六皇子府上,后日就要到陆家来。” 轩辕道长的行程?这跟自己有关么?夏小冬不觉得自己如此重要。宁二十六太多心太紧张了吧。 “我会想法子跟那老胖子说说的。”宁俊武继续道:“你只管小心点儿,可不许让别人娶了你去!” 夏小冬正想说什么,不想这家伙说完了话,居然在她耳垂上顺势啄了一口! 不等被人家推开,或是给个大耳刮子之类,宁俊武已经如行云流水一般,像猫儿一般灵巧地窜到了窗前,格格两声打开窗子,嗖地跳出去了。 等夏小冬反应过来,望向窗口的时候,只见到大半张得手之后得意洋洋的俊朗面孔,还有一只修长的手。 然后那只手,‘噗’的一下,就把窗子关上了。 这家伙,简直像个偷吃的小孩! 夏小冬气急败坏地冲窗子挥了挥拳头,匆匆走到门边,先将门闩尽可能轻地拉开,然后又三步两步回到了床上。 闩门自然是不得已,若是正好有丫鬟推门,也只能到时候想个借口,总好过被人一头撞见。 被子里余温尚在,仍然暖暖的,夏小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睡——还睡的话,好像怪怪的,却忽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物件。 是个小金葫芦。也不知那家伙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这算纪念么? 第一次共饮留念。夏小冬微笑起来。 葫芦腰上绕着细长的红绳,挂在脖子上正好。 于是,夏小冬就挂上了。 绳子有点儿长,葫芦垂到了锁骨再往下的地方。 这家伙是成心的还是无意的? 夏小冬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与男子有所不同的胸口,不禁哎呦一声,终究还是将被子重新蒙在了头上。 …… …… 陆云芝觉得,夏小冬差不多中午才起身,也不算什么,毕竟她自己也是刚刚才起来嘛。 嘿嘿。 早膳直接省了,不过原本为早膳准备的、焖得稠稠的小黄米红枣粥,倒是可以来上一碗。 不过旁边服侍的几个丫鬟,都有点儿精神不振,还有些疑神疑鬼,不时地扭头东张西望。 “你们怎么了?在看什么呢?”陆云芝奇怪地问自己的大丫鬟。 “回姑娘的话,”那大丫鬟连忙笑道,“今儿早上好像老有些小动静,可奴婢跟秋娟她们几个四处看来看去,又没见到什么不妥之处。所以特意互相提醒,要多注意看看。” “嗯,”陆云芝点点头,“今儿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都不在,连俊大嫂子都进了宫,保不齐有人大节下的起了歪心思,你们小心些就是。” 夏小冬埋头喝粥,假装没留意。 “对了,你那只小凤步摇呢?”陆云芝盯着夏小冬的脑袋。 “不用总戴着吧?”步摇虽然精致漂亮,但是有点儿太过精致漂亮,若是插在头上,相应的,其他的衣饰也都要比较像样才好。夏小冬懒得弄那么多。 “你还是插上吧,至少过年这阵子戴着。”陆云芝掀开汤盅的盖子,准备先喝上一盅青红萝卜羊肉汤暖暖身子。 “耿姨娘去陪她姑娘去了。”陆云芝嘟起嘴巴吹了吹汤上飘起的热气:“她在这府里有些年头了,也拉拢了几个人儿,都是些姨娘或是管事媳妇之类,上不得台面的。” “而且,我昨儿忘了提起,她妹妹当年也卖进了府里,没混上个姨娘,嫁给五房的一个姓茅的管事了,如今在五房小厨房里帮厨。” “你戴上那只凤,别看个头小,那些个只认首饰不认人的混账,就不敢再拦着路哭哭闹闹的了。” 后头那一堆关系,夏小冬根本没认真听,只琢磨着前面一句。 “是老太太关的?”夏小冬追问道。难道耿姨娘真的辗转又求到老太太面前,结果一块儿被收拾了? “不是,那里用老太太费神。”陆云芝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萝卜吃了,“嗯,这汤炖得够火候,萝卜吸足了汁儿,味道很不错。小冬妹妹,你也快喝吧。” 夏小冬应了一声,继续猜:“那难道是俊大嫂子看不过眼?” “你呀,”陆云芝不满地叫了夏小冬一声,“昨天听你跟耿姨娘说话,一副挺懂的样子。” 说着陆云芝拧了拧肩膀,做出假扮自己是夏小冬的样子来,用夏小冬的语气学着说道:“你先说个道理来听听!” 没等夏小冬笑出声来,陆云芝自己先撑不住了,一下子塌了肩膀,笑得勺子直磕汤盅的沿儿:“怎么睡了一觉,今天就糊涂起来了!俊大嫂子隔着房头呢,怎么好去收拾六叔的屋里人!当然是六婶收拾的了!” 那位被气得两天没吃饭的六夫人? 夏小冬刚才自动把她忽略了。 正房夫人收拾姨娘,本来就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嘛。估计那位耿姨娘想必是不死心,回去之后不知道又怎么闹腾呢,结果人家六夫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招。 你想给云珠送饭送衣裳?行,去吧!然后你也留下就好,不用回来了。 “那你六叔没意见么?”之前六夫人不发飙,就是因为有六老爷护着啊。 “可能有吧,我也就听了两句,没细打听。” “你从哪儿听来的啊?咱们不是一直在一处么,怎么我没听见?”夏小冬想了一回,昨天团年宴是坐的一桌,之后还是一道回来的,怎么陆云芝还能另有消息来源,难道也有人翻窗去找她么? “谁跟你一直在一处啊。”陆云芝笑道:“团年宴那么长时间,各桌敬酒、猜谜说话什么的,时不时都会分开的。那些有心递消息的,哪儿会找不到机会。” 也是。 “那还有什么消息?”夏小冬追问道。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古怪的来客 http://..org/ “轩辕道长过两日会过府来。”陆云芝笑道:“你可是太一观的有缘之人,若是有什么事儿想请轩辕道长出手,说不定有机会。” 轩辕道长与景玉、明心两位弟子不同,肯定谱儿更大,轻易不肯出手的。 “唔,我想想吧。”夏小冬敷衍了一句,倒是认真思索起来,年三十儿那天,赶着让秋娟买来的东西,终究有些没买到,不是很齐全,到底派上什么用场好呢? …… …… 过年前后,差不多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年初一自然有不少拜年走动的,四处时不时传来鞭炮的炸响,而庞公胡同,则陷入了短暂的淡季。 就算最好色的男子,也不大好意思在这样的时节,丢下老婆孩子跑到院子里去鬼混的。 所以,初一这一日,费妈妈难得地居然在上午就起身了——昨晚没什么客人来啊。 本来也可以叫上院子里的姑娘们,一块儿乐一乐,但一年到头都是忙着迎来送往笑脸待人,让费妈妈在空闲的日子里,根本不愿意笑! 卖*笑*卖*笑,笑是拿来卖的,不给钱,不笑。 住在二楼的是有自己屋子的头牌姑娘,住在一楼的则是没有专用屋子的普通姑娘,没生意的时候,只能睡在大通铺上,有生意的时候,才能带客人进房间去。 请来的青皮打手,也要回家过年的,反正没客人也就没争端,如今只有两个青皮还在,正懒洋洋地在一楼乱晃,准备看那个姑娘好说话,去讨几分便宜。 费妈妈靠在楼梯旁边的大红柱子上,冷眼看着这白天里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地方,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妈妈,那个狠毒的老虔婆! 呸呸,费妈妈啐了两口,随即想起了那老虔婆的下场——被客人的窝心脚踢得吐血,折腾了四五天终究还是没挺过去。 自己将来……? 呸呸,费妈妈赶紧又吐了两口口水,将脑中不好的想法赶走。自己已经存下了不少银子,还在乡下置了田置了屋,肯定会有好结果的。 门口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来者身形纤瘦,穿着厚实的棉袍,一看用料就很扎实。外头还有一件高领的披风解(有袖的斗篷,用的是极好的小羊皮,脖子上围着厚厚的长围巾,将下半边儿脸都遮住了。 费妈妈条件反射一般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在浮现到一半儿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这人虽然遮得如此严实,但从露出来的额头和眉眼儿来看,是个女子。 每天从费妈妈眼前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打小儿就被训练着如何察言观色——主要用于判断来客的财力和需求风格,几十年下来,若是连男女都看不出,早就不用混了。 女子来逛院子的,其实并不少见。事实上,在院子里,对此还有一个专门的叫法,称作‘过班’。 只是一般的‘过班’,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好奇心胜,过来长长见识,看看而已。通常都是男客带着女客过来,女客穿着男装意思意思——不然被当成院子里的姑娘就不好了。 能带人来‘过班’的男客,也必须是常客熟客,作为院子里的金主,这特殊服务,也只能应酬一下。 而且‘过班’的招待项目,也只限打茶围。摆上几样儿时鲜果品,给男客点上水烟,为女客捧上热茶,院子里的姑娘都不会出场,由妈妈亲自陪上一回,最多再叫两个清倌人过来唱两只清曲儿。 就这样,一场下来,所有的费用都要加倍。而且,其实院子里还不太欢迎。 要不是来的这位女子穿着不凡,费妈妈都不会往‘过班’上想,因为没有男客带着啊。 女子自己过来的,不外乎两种情形。 一种是没法子了,要自卖自身求个好价的——院子里肯出的价钱要比一般的大户人家高不少。 另一种则是想来挂牌的姑娘。本就是做这一行的,攒下钱来或是有客人肯花银子,已经赎了身子,那就可以自由做业务。 可这位看上去既不穷,也没有风尘气。 居然是个四不像。到底是什么人?可不要说是走错了门! 费妈妈冷眼儿看着门口,身子没动。 自有伙计匆匆奔过去,先大哈腰行了个礼,正要抬头说话,便见到一只手伸了出来。 手上是一小锭银子,五两。 进门没说话就先打赏?迎客的伙计不是一般的机灵,登时把腰重新弯下去,根本不抬头看了,飞快地收好赏钱,吆喝了一声:“您先等会儿。”便继续弯着腰倒着走了几步,然后才转身而去——当然是去找费妈妈了。 这样特立独行的客人,不是伙计能处理得了的。 费妈妈本就离得不远看着呢,不等那伙计说话,直接摆摆手让他走开,自己微微眯着眼走了过去。 “姑娘有何贵干?”费妈妈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别以为穿了男装就能瞒过我去。 要不是看你这么大方,过来的就不是费妈妈,而是青皮打手,直接扔出去,至少还得将那件披风解留下来才行。 那姑娘露在外头的皮肤,看上去白嫩无比,几乎透明一般,必然手感很好。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若是练习一番,也必定能把那些男人勾得魂儿都没了。 费妈妈很老道地评估着这姑娘的‘本钱’,脸上则是摆出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来。 那姑娘垂下眼睛,好半天没出声。 费妈妈很有耐心。 反正也没有别的客人,玩玩呗。 难道是谁家的逃妾? 总有一些女孩子,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就以为吃香的喝辣的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稍有不顺心就跑将出来,最后发现没路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算回去跟老爷太太磕头认错,也比来院子里强吧? 费妈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又换了几个思路去想,想到第四种情形的时候,那姑娘终于开口了。 “我想学点儿东西。”那姑娘仍是垂着眼,细声道:“学费不成问题。” 学费当然不成问题。成问题也不教你不是?问题是,你跑到院子里来,要学什么呐?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学费 http://..org/ “姑娘来这边儿说话。”费妈妈把这位领到了旁边一间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屋子,隔音效果都还不错的。 那女子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张看上去相当干净并且十分华美的床榻,只贴着床边坐了下来。 费妈妈不着痕迹地扁了扁嘴,马上换上了和煦的笑容。 “姑娘是要学习媚术么?”有什么东西非要到这里来学呢?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呵呵。 那女子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听说……,还,还可以……假装是原装……,这个……也要学。” 媚术学了自然是为了用的。用完了怎么办呐?总要将后路准备好。 大家子姑娘若是被发现没有落*红,退婚的后果,大概也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可以。”费妈妈很爽快。 虽然各家院子都有自家的秘术,但秘术这东西,传承了好多好多年之后,会自然而然的互相取长补短,最后也就差不多了。 再说,这姑娘难道还能转手卖出去不成? “五百两。”这个价钱是费妈妈估算了这女子身上的装扮之后得出来的。 成交。 费妈妈收好银票,很有诚意地问道:“姑娘是只想听我跟你说说就好,还是要看看呢?” “看?”那女子有些惊讶。 “对呀,我这里姑娘多的是,男子也好找。”费妈妈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场观摩的话,加上我从旁解说,会更容易明白些。” “那……”声音明显哆嗦起来,有些犹豫。 “看的话,也能快些。”费妈妈加了一句。这姑娘绝壁是偷走出来的,时间肯定就是金钱。 “好吧。”听说能快些,那姑娘下了决心,将遮脸的围巾又拉上了些,“看吧!” “要再加二百。”刚才你拿银票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有嘛。费妈妈的眼神儿,可不一般呐。要对付这么个雏儿,不要太容易。 二百就二百。 费妈妈出门去,扫了扫那两个青皮,冲其中一个近的招了招手,又吩咐了一声,外头很快响起了喊堂伙计响亮的叫声:“莹莹姑娘——,有——客——。” …… …… 半个时辰之后。 饶是经验丰富的莹莹姑娘,也是给弄得满脸通红,一边系裙带,一边匆匆往外走。而她身后的青皮,则是脚步虚软脸色青白,差不多要扶墙了。 “姑娘你看,他们如此辛苦,也该封两个红封才好。”费妈妈也说得有些口干了,不过并没忘记多要些银子出来。 “我、我没带、红封……”床边的女子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一双手在这半个时辰里,早已被她自己的长指甲掐得都是一道道的指痕。 “没事儿,红封这里就有。”费妈妈伸手的枕头底下抽出几个空的红封来。 请客人装银票的赏封,当然是常备的,若是给的是现银,也有现成的荷包,完全没问题。 那女子大概也明白了,不将最后一点儿银钱都掏出来,大概没那么容易走出这个门去,默然地又摸出几块银子来,直接放在了红封之上。 “姑娘怎么想到来我们这里的啊?金凤楼可不算是庞公胡同最好的院子呢。”费妈妈装腔作势地掩着嘴,似乎是在故意扯开话题,让大家轻松几分。 “噢,我爹有个姨娘是这里出去的,所以知道你们家。”那女子随口答了一句,丝毫没想到费妈妈在套她的话。 反正在她看来,院子里的姑娘那么多,这么一句根本不会跟她本来的身份拉扯到一起的。 殊不知,能好好儿地从良,嫁到大户人家里去,已经是非常好的出路了,其实并不常见。 “我得走了。”那女子一边说话一边匆匆站起身来,“不然我爹娘要回来了。” “姑娘慢走。”费妈妈没有挽留,只笑笑道:“那个……,原装的事情,刚才说过了,到时候需要的材料,可以来找我拿。这个……免费。” 那女子顿了顿脚,微微点点头,随即推开屋门,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出院子的大门,转眼不见了。 费妈妈还在屋里没出去。 她在盘算着,这些年来,有几位姑娘是嫁做姨娘了,而且,应该就在这维京城里。 …… …… 在宫中过年,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情。陆家的大小主子们,基本上一回到府中,便纷纷表示,肚子很饿,赶紧传膳!身子很累,快吃快睡! 不过陆家老太太还精气神挺足,居然还让人找了陆云芝和夏小冬过去说话。 “老祖宗,您这什么话不能等明儿再说,非要这时候把我跟小冬妹妹叫过来。”陆云芝刚一行完礼,便埋怨起老太太来。 说着又埋怨老太太旁边的芙蓉:“人若是累过头了,有时反而会看着精神足些。你们也不说劝着些,回头老太太有个不舒坦,都是你们害的!” 老太太便笑起来:“什么累过头了。皇后娘娘再尊贵,也是我闺女。我进宫去舒坦着呢,不用跟那些个命妇一样端着候着的,还在皇后娘娘的偏殿里歪了一会子呢。那里就累着了。” 说着一把将一柄美人锤塞进了陆云芝手里:“既说我累了,快给我捶捶腿。本来就是找你小冬妹妹来说两句话,你不过是捎带罢了。” 陆云芝本只是故意跟陆老太太闹着玩儿的,老太太每年都要进宫去,通常情形如何,陆云芝又岂会不知?当下接了美人锤,只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眼睛却看着夏小冬。 陆老太太虽说累不着还有地方歇息,但总归整日都在宫里,皇后娘娘又有好些典仪要忙——忙着穿着重重的行头端正地坐着,不能跟陆老太太说闲话之类,所以陆老太太便有了许多可以用来思考的时间。 想得最多的,就是陆家新增的两样贡品了。 贡品本身没什么难的。宫廷上下,统共一万多人,但有资格享用贡品的,不超过一百。这点儿用量,对陆家来说实在是名副其实的洒洒水。 但在贡品背后,则是巨大的高官显贵市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七千 http://..org/ 一样儿新风尚,是如何兴起的呢?引导风尚的,是什么人呢? 其实,好些东西最初兴起的源头,是皇宫。还有另一个源头,则是青*楼,呃,那个就不说了。 这是御用的贡品,这是宫廷秘方,这是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随便什么娘娘,反正是个宫里的娘娘喜欢的东西。 还用得着担心别人不买? 陆家如今的问题,就是原有的业务,面临被分割的风险。 虽然很多生意都是跟别的勋贵人家联手做,那也只是让陆家,变成‘以陆家为中心的集团’,靶子大一些而已。 生意把持得越久,面临的压力越大。 凭啥银子都给你陆家赚了去呐? 比如说盐业,人人都知道这东西好赚,没见那些盐商富得流油? 可是,有钱要大家赚,轮流赚!盐政上的官员,还每三年一轮呢?甚至有些重要的位置,约定俗成是一年一换! 凭啥你陆家长期都能弄到盐引,可以转卖给盐商赚大钱?就凭你家姑娘漂亮?这些盐引难道不该各家轮换着拿? 所以陆家已经答应不再插手盐业,原本长房负责的军械一块,也被挖走了好大一口,若不是有了肃州石填补,今年便已经能看出与往年的不同来了。 陆老太太非常希望木叶和绉纱能顺利发展壮大,补上即将被出让的其他业务。 说老实话,陆家若是一脚将夏小冬踢开,自行经营的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夏小冬何德何能,离了她不行? 但是,陆老太太并不打算这么做。 涸泽而渔,是很蠢的做法。 陆老太太当年能嫁入陆家,她的女儿能嫁给合适的皇子最终成为皇后,都不是偶然。 偶然、运气。这些词汇只是失败者用来安慰自己的。 陆老太太不笨。她非但不笨,还非常精明。 她已经足够老,老得知道,很多事情,简单粗暴反而会坏事儿。 夏小冬固然可以被一脚踢开,但踢开之后呢?真的可以毫无影响么?其他的合作者真的心中毫无芥蒂? 过桥抽板、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事情,都可以做。 陆家可不是道德楷模。 但是,做这些,要看代价,也要看时机。 桥还没过完呢,就去抽板,想掉下去么?天上还有很多鸟,你收起弓来做毛线? 自从夏小冬被陆云芝带回家,这姑娘就好像幸运星似的,小打小闹弄点儿玩意,就是好东西! 就连五房那个在手上拿了好几年,也没见什么起色,后来弃之如敝履,送给夏小冬的木照堂,都转眼就弄出了木叶这样的贡品! 更重要的是,夏小冬不贪心。 这点很重要。 人家本来拿的不多,就意味着踢走之后,陆家能收回来的也不多。 那还踢个什么劲儿? 从夏小冬用一成的肃州石份子,只换了一座墨香园,陆老太太就看出来了,这位姑娘不贪心,或者说,非常识相。 留不住,或者说硬留下来会招祸的东西,就放手。 换成能留住的东西。 陆老太太有一种感觉,若是日后木叶或是绉纱做大了,夏小冬多半儿还会继续退出——等人家动脚来踢,就伤了情分了,没必要不是。 与这样一位聪明懂事不贪心,有需要的时候还随时能踢开的姑娘合作,陆老太太挺放心的。 …… …… “贡品?”夏小冬有点儿惊讶,不觉转头看了陆云芝一眼。这事儿陆云芝没提起过。 陆云芝冲她点点头,转而去问老太太:“今儿皇后娘娘说起此事了么?” 不然的话,干嘛老太太一回到家就要找她们俩过来呢。 “皇后娘娘的意思,如今木叶一物,宫里眼热者甚多,最好尽快多贡上一些,也免得陈皇贵妃太过惹眼。”老太太歪在大迎枕上,由着陆云芝给她捶着腿,身后的芙蓉则正在小心地将她头上的发髻解开。 “木照堂的师傅,能将木叶之技,拿出来么?若是只靠他一个,只怕是做不及的。”老太太看向夏小冬:“只要他肯拿出来,银子好说。不要等到要逼勒他交出来,就不好看了。” 好言好语给银子不干的话,那就只能硬来了。陆老太太这话也带着点儿硬气。 夏小冬的神情则是有些古怪,略凝神想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木器行的生意,其实我倒是不太懂,老太太估计,木叶若是销得好,一年能有多大的利?” 这个早就估算过了,陆老太太当下便笑道:“若是放开手去做,怎么也有上万两。前头两年,必定是卖得贵,等后头产量上去了,即便便宜些,总数也差不多远。” 自己会算,夏小冬一样会算,直接说了,倒显得坦荡些。所以陆老太太丝毫没有隐瞒。 “这样啊,”夏小冬微微一笑,“那我就可以做主,木叶的制作之法,可以按七千两卖掉。” 七千? 这个数字委实不算高,也就是拿走了头一年的利润大头而已。 可这个数字有点儿怪。一般人开价,习惯性要么三千五千,要么一万,要么就真的精打细算,有个六千七百四十九之类的数字出来。夏小冬张口七千,想必有个说法的。 老太太不甚明白,陆云芝倒是想起来了。 “是不是上次墨香园的事情?”陆云芝眨了眨一双妙目,温声问道。 “嗯。”夏小冬点点头。 老太太此时没有细问,只半合着眼思量了一下,便点头道:“七千便七千,不过要快着些。” 这个没问题啊,夏小冬也想快点儿拿银子。 “木照堂我还想留着,”夏小冬继续提出细节,七千两只是木叶技术的费用:“谷师傅的去留,自然看他自己的意思。” 铺子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啊,夏小冬就算想买,一时也不知拿着银子买哪家合适。木照堂还是留下比较好。 至于谷师傅,本身就不是奴仆之流,自由来去亦是应有之义。 “行啊,”老太太示意陆云芝不用再捶了,坐起身来,指着夏小冬笑道:“难不成我老婆子绕了老大的弯子,要谋那么个小铺不成?你只管好生照看着,回头当嫁妆去。” 一时大家都笑起来,绉纱之事此时不忙提起,闲话了几句也就散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砰! http://..org/ 既然要卖成银子了,夏小冬自然不敢怠慢,第二日早早起来,选了最好的炭条,关起门来细细描画。 之前画给谷四看的,随便画几下能让他明白就行了,如今要成为某种量产的规范性示意,那标准自然不同。 夏小冬甚至找来了裁衣尺充当直尺,还用细绳和炭条竹棍等物自制了一把最简单的圆规。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制好了一张整体透视图,然后再做几张零件的分图,也就差不多了。 猛然想起今日已是初二,那位轩辕道长明日要来陆府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会到。 既然宁二十六麻麻烦烦特意跑来告诉自己一回,夏小冬便觉得宁可有备无患才好。当即将画画的家什收了,另将秋娟年前买来的东西搬了出来。 …… …… 秋娟几个丫鬟都很清闲,见到姑娘严词交待了不许打扰,在明间里关起门来不知忙些什么,便一起聚在廊下,将绣花笸箩拿出来,有拿着绷子绣帕子的,有挑着丝线打络子的,一边做着活计,一边等着姑娘或许有什么吩咐。 只是屋里静悄悄的,姑娘竟是许久都不曾叫人,连茶也不让送。秋娟不由得略有些不安,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正想着听一听里头的动静,猛地听到一声闷响,倒是吓了好大一跳。 这动静也太大了。 其实这声闷响说大倒也不算很大,比天上的雷声小多了,但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声音,连正房那边陆云芝的丫鬟们都听见了,探头探脑在看呢。 秋娟正要询问姑娘有没有事,便见那门从里面开了。 夏小冬没什么事儿,但桌子就不太妙了,被烧得焦黑了一大片。 “这个,呃,”夏小冬暗暗庆幸将木叶的图画都放得远远的,不过如今这桌子就有点儿难办了。 “你先别说出去,只说刚才那声音是不小心翻倒了凳子。”夏小冬寻思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说辞:“等到了晚上,再说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把桌子烧坏了。” “……”秋娟看着那块面积相当大的焦糊之处,再看看姑娘额前几根卷曲的头发,再闻闻屋里古怪的味道,觉得姑娘肯定从来没打翻过烛台。 “行了,就这样。”没等秋娟反对,门又关上了。 看来太复杂的不太好弄,夏小冬叹了口气,重新琢磨起来。 春光和木木都在后头看着等着呢,秋娟咬了咬嘴唇,皱着眉头道:“你们去帮忙,找两只烛台来,要大的。” …… …… 这边有点儿乱,但并没见陆云芝过来询问。 因为陆云芝被老太太叫去了。 “那个七千两,怎么个缘故?”老太太的目的很明确,昨日当着夏小冬不好问,今日便找孙女过来。 “老祖宗不知道详情么?”陆云芝笑道,“原是云婕惹下的。” 说着便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原是陆云芳要买墨香园,后来说来说去,陆云婕竟赌气要拿出值七千两的羊角街木器行来赌,再后来被五夫人用木照堂将事情弥了过去。 “唔,”老太太点点头,“这事儿我倒是知道,只是不知有个七千两在里头。小冬是个有主意的,也算是厚道了,本该有七千,如今也就只要七千。” “你回头去跟俊哥儿媳妇说说,早些准备好银票,等过了年衙门开衙启印,再去报备一下,稳妥为好。” 陆云芝赶紧应了,有银子拿的事情,当然要抓紧啊。她都忘记自己是陆家的姑娘,只顾着替夏小冬想了。 “老祖宗放心吧,今儿一早我就看见小冬妹妹开始忙了,多半儿就是忙这个木叶的事情的,必定误不了老太太的事。” 老太太反倒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木叶不是木照堂谷师傅拿出来的,是你小冬妹妹手上的?”老太太本以为,夏小冬会拿出七千两的一部分,再在谷四手上买呢。 什么时候秀女还能懂木匠了? “我也是听丫鬟们说的。”陆云芝笑道:“原本这东西只是小冬妹妹随手画着顽的,连从前‘风花’的名字,还是木木那个木头丫鬟随口说的呢。后来给了木照堂的师傅,想不到竟真的做出来了,再认真打磨一番,才有了后来的风花。” “呵呵,”老太太默然了一会子,忽然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前两日得了个消息,说是云婕还不死心,要将那谷师傅要回来,弄到羊角街去干活呢,只怕她又打错了主意了。” 噢?还有这情况?陆云芝暗暗记下,准备回头跟夏小冬说一声。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陆云芝便笑眯眯凑近了些,挑了挑眉毛,问道:“老祖宗真的让人把云珠妹妹捆了关柴房了么?” “没有啊。”陆老太太脸不红气不喘,很是从容地答道:“我只是让把她先弄到后头去,别出来丢人现眼罢了。大正月的,谁爱搭理她,过了年再处置。” 偌大的宅子,自然是越核心的部分越尊贵,所谓的‘后头’,都是边远之地,比如下人住的地方,或是柴房、煤房、仓房这样的所在。再有,为了清静和防火,小佛堂和藏书阁也在后头。 老太太说得含糊,操作上便有了无限的可能。 关到小佛堂,也是后头,关到柴房,也是后头,到底关哪儿呢?那就看陆云珠会不会做了。 她是当面听到老太太的这个话的,若是个明白老实的,赶紧有个认错的态度,乖乖地跟着走人,再给押人的婆子塞上一两百钱,说不定就能有去安静暖和的小佛堂吃斋饭的待遇。 可非要又哭又闹,还嘴硬横加指责就是夏小冬害她了,那就没办法,只有去四面漏风柴房挨风寒这一条道了。 “对了,”提起陆云珠,老太太忽然想起来,转头冲芙蓉道:“你帮我记着,下回各房太太过来请安的时候,要交待她们一声,庶子庶女都要好生养在嫡母跟前,规矩要好生学着,不许让那些个姨娘指手画脚的作怪!” “嗯,再把我那串楠木手串拿来,回头给老六媳妇戴。” 看来老太太觉得六夫人终于硬气了一回,把耿姨娘也送进了柴房,是件值得奖励的事儿。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苦肉计 http://..org/ 秋娟是个细心的丫鬟,不单弄来了烛台,还真让那烛台上的大蜡烛倒在桌上烧了一阵子,将原本焦黑部分的其中一块,烧得更加明显些,加上周围流淌的蜡油,看上去倒真像是烛台惹的祸了。 夏小冬为此赏了她一只荷包,里头是两颗非常精致的小银鱼。 这些小银鱼都是陆家统一定制,陆云芝提前送给夏小冬,以备过年的时候零用的。一个个肚儿肥肥的,便仿佛年画上那大鲤鱼的缩小版,不过半寸长短,一片片小鱼麟清晰可见,小鱼嘴儿微微嘟起,煞是可爱。 这样的小银鱼拿来做赏钱最合适不过了,除了本身是纯银所制之外,稍加处理,在鱼嘴之处加上扣环,做耳环或是吊坠也都是可以的,每逢年节,在大户人家很受欢迎。 …… …… 转眼便到了初三这一日。 夏小冬既是做客,又不想惹事,索性做个蜗居客,只管窝在屋子里,准备若是陆云芝不叫她,便那里也不去。 什么轩辕道长,最好就是跟自己没关系才好。 只可惜她不找事儿,不表示事儿不找她。 还没到中午,忽然有个媳妇子匆匆来到了院子里,直奔陆云芝房中而去,说了半天话,同样匆匆的走了。 然后,陆云芝便面色凝重地过来找夏小冬了。 “小冬妹妹,”陆云芝挥挥手示意丫鬟们走开,“耿姨娘昨晚在柴房自杀了。” 呃?这人居然舍得死? 夏小冬本来正在拿着支炭条在比比划划,闻言赶紧放下了:“成功了么?” 陆云芝摇摇头:“最后如何还不知道,但被发现的时候还多少有点儿气息。” 原来耿姨娘被跟陆云珠一起关起来之后,大概是左思右想之下,索性想不开了。 可是柴房条件有限,想服毒没毒药,想撞柱没有助跑空间,想上吊连长些的绳子都没有。之前捆陆云珠的绳子,在关进柴房之后便解开收走了。反正以陆云珠那小身板,也没法子强行从柴房出去。 最后耿姨娘就用自己的衣带和抽出来的柴棒,做成了一根绞索。 据陆云珠所说,因为耿姨娘过来看她的时候,只带了一床被子,所以她本来和姨娘是抱在一起勉强取暖睡觉的,结果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忽然冷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耿姨娘已经不在身边,而是离开了被窝,在另一处‘死’了,脖子上缠着衣带和柴棒,当即吓得大声哭喊起来。估计大约叫嚷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引起了一名路过的花匠的注意。 如今已经请了大夫,耿姨娘正在‘抢救’之中。 “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听明白原委之后,夏小冬又坐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肯定?”陆云芝有些奇怪。 若是耿姨娘真的死了,大正月的晦气不说,因为耿姨娘是生有儿女的姨娘,属于姨娘之中相对身份比较高的一种,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时间啊,”夏小冬奇道:“这个你想不到么?她要真想死,应该在半夜云珠妹妹睡得最熟的时候动手,就算勒不死自己,昏过去之后,冻也冻死了。” 昏迷之后的体温调节能力,比正常情况下,是要差上许多的。 “她半夜不动手,快天亮才动手,就是知道这时候会有人走动,就算没人经过,总有人给她们送早饭吧,那还不是就得救了?” “而且,若真是死意已决,什么时候不能死,非要死在女儿身边,吓也把女儿吓死了。说不定整件事云珠妹妹都知道亦未可知。” “再说,自己勒自己,是勒不死的,勒得迷迷糊糊自然就会松手了。你听说谁自己把自己勒死了?”夏小冬如此问道。 一松手,绞扣自然就松了,若不是天气冷,说不定昏迷都不见能有。这些倒是不用说出来,会显得自己有些冷酷。 即便如此,陆云芝还是有些惊讶,在夏小冬对面坐了下来:“看不出你的心还挺硬的?人家都快死了,你还没事儿一样。” “为什么我要有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夏小冬莫名其妙:“柴房虽然艰苦一些,你们陆家总不至于真要将姨娘和姑娘冻死饿死,三餐总有吧?被子总有吧?” “她们挨上几日,你那位六叔难道真会忘了她们?跟老太太说两句好的,请六夫人给个面子,多半儿也就放出来了,回自个儿院子禁足去之类。” “可她才呆了两天便忍不得了,非得闹腾,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那就闹去呗。她自个儿愿意的啊。” 夏小冬双手一摊,好无辜的样子:“我根本从头到尾啥都没干啊。” 就是嘛,好端端的坐着,躺枪就算了,咱也很听话啊,陆云珠让咱走人,就立马走人了;陆云芝让咱回去,也就自个儿又回去了。还想咋的? 陆云芝已是笑了起来:“就是因为你啥都没干,人家才恨你呢。我估摸着,在耿姨娘心里,除了怨恨老太太和六婶,就应该是怨你了。” 是啊,在耿姨娘看来,就应该顺应她的恳求,赶紧去找老太太把陆云珠救出来才对。这世上就数她可怜,大家都该听她的才对呢。 既然夏小冬和六夫人都先后不肯可怜她,那就只好寻死觅活的,好对自己的可怜度进行提升了。 耿姨娘的策略,在某个方向上拐了个弯儿,居然产生了另类的效果。 因为,今日恰好轩辕道长在陆府。 本来内宅出了事,是不会让轩辕道长知道的。 只是,大家在柴房那里一通忙乱,抬人的抬人,找大夫的找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居然把陆云珠给忘了。 陆云珠一直在耿姨娘旁边哀哀地哭,好好的小姑娘,这两日在柴房不好过,脸色实在不佳,再挂上眼泪,就跟小花猫似的,大家免不了有几分可怜。 再加上毕竟是府里的姑娘,也不好磨锉太过,所以也就任她陪着耿姨娘。 后来耿姨娘被抬回自己的屋子,先后灌了热姜汤和大夫开的活血的药,性命无忧只是沉沉睡着,也没人再提起将陆云珠关回柴房去的事。 陆云珠若是个聪明的,就此老实呆着,大家看她姨娘可怜,又是正月里头,说不定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就算了。 可惜,陆云珠本人不过十四岁,不见得有多大的见识,而为她谋划的耿姨娘,愈发没什么格局可言,结果……,陆云珠在耿姨娘床边呆坐了好半天,就站起身来,从六房跑了。 这一跑,还给她跑到了轩辕道长面前。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纠结的轩辕道长 http://..org/ 其实陆云珠在轩辕道长面前,甚至连轩辕道长的样子都未必看清了,根本一句话都没说上,只叫了一声‘老太太——’,便被人拖下去了。 陆云珠毕竟也是娇养十多年的姑娘,从六房出来的时候,看上去还蛮正常的,甚至还带着小姐的气势,以至于门口的丫鬟都没拦着她。 走在路上也挺正常的,除了身后没有丫鬟跟着,与往日并没有别的不同。 她本来是直奔老太太院子而去的——耿姨娘之前给她的交待就是,能脱身的时候就去找老太太认错,一定要一把鼻涕一把泪,越诚恳越好,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老太太自然也就不好再难为她了。 如此,初六开祠堂,她才有希望入谱,入了谱,以后才有希望嫁个好人家。 只是一路走着走着,陆云珠在暖云轩停住了脚。 因为她在暖云轩的院子里,见到了芙蓉。 老太太若是离了芙蓉,只怕头也不会梳了、脸也不会洗了、饭都吃不下了。芙蓉当然不会没事儿乱走,应该是跟着老太太的。 陆云珠不仅看见了芙蓉,还看见了琉璃、锦绣、柳儿等好几位跟着各房夫人的丫鬟。 不光有丫鬟,还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正跟那几个丫鬟轻声说话。 看样子,老太太和太太们正在暖云轩会客,而客人,多半儿就是轩辕道长了。 陆云珠果然聪明了一回,猜想得很正确。 可接下来她就恢复了不聪明的本质。 按陆云珠的想法,有外人在,特别是这个外人,还是闻名遐迩的轩辕道长,那么,老太太总要顾着脸面,不会在外人面前非要难为自己,只要自己舍下脸,跪一跪认个错,表面上这事儿就得算过去了。 至于老太太若是心里不爽快,要找茬也得下次,自个儿只要好好儿的,别跑出去惹眼,自然过一阵子也就淡了。 所以,陆云珠便冲着暖云轩来了。 初初进门的时候,还走得比较慢,守门的丫鬟认得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不知道云珠姑娘是被叫过来的,还是自己过来的,看上去似乎还挺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 廊下的芙蓉却是登时立起两只眼睛,低声严厉地喝了一句:“拦住云珠姑娘!” 只是偏生如今在附近的,都是各位太太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这些大丫鬟差不多就是二小姐,走的都是弱柳扶风路线,何曾干过强行阻拦这样的事儿。 粗使丫鬟并婆子们都不在跟前。守门丫鬟离得远,也没听清芙蓉的呼喝声。 结果连带芙蓉在内,虽然做出了阻拦的姿态,却没能拦住陆云珠——这位一听到芙蓉的话,就开始快步猛冲,除非一头抱上去,不然根本拦不住。 等守门丫鬟看出不对追上来,已经被陆云珠冲进去了。 从外头进到屋里,难免眼前一暗,陆云珠几乎是凭直觉,噗通一声冲着坐在中间主位上的老太太就跪下了。 只是她才喘过口气来,叫了一声老太太,后面的丫鬟们已经跟进来了。 陆云珠眼巴巴地往前看,渐渐习惯了光线,看清老太太的神情之后,却是心里打了个突。 芙蓉大概是气得狠了,进来匆匆冲老太太方向福了福身,便两三步走过来,亲自动手,一把就着陆云珠跪的势里,捂住嘴就往外拖,另外的人也顾不上平时是不是干这个的了,七手八脚过来帮忙。 陆云珠冲进来这一下子,力气使得差不多了,又被老太太的神色吓了一吓,愈发四肢无力,那里挣得过,很快就被拖下去了。 老太太看着晃动的门帘,神情复杂地转头看了看轩辕道长:“还真是让道长说中了,大正月的,就开始家宅不宁。” …… …… 轩辕道长很郁闷。 他对陆老太太说,陆家今年有家宅不宁之忧。 但其实呢,是想见见夏小冬。 应邀来陆家拜访,正如之前对景玉道长所言,轩辕道长的目的之一,就是化解之前景玉道长可能结下的因果。 可是陆家并不会让姑娘们出来跟一位道长同坐,无论这位道长多么有名。 根本没道理嘛,跟道长请教家宅风水来年运势等事,跟姑娘们有什么关系?难道要帮她们问问姻缘么? 若是根本见不到夏小冬,那无论轩辕道长准备采用何等策略,都没有用的地方啊。 所以在外院跟老太爷和老爷们说话的时候,轩辕道长只是敷衍了一番,重点则放在陆家老太太这边。 果然,当轩辕道长做出家宅不宁预测的时候,陆老太太和几位夫人的样子,都有些不安。 按照轩辕道长本来的想法,是先做出家宅不宁的预测,然后再询问是否有外人参与到陆家来,这个外人当然指的就是夏小冬了。 大家都更加愿意相信,不安宁是因为外来因素带来的,而不是内在滋生的。 当然,轩辕道长绝不会自己说出‘夏’字来,而是会引导陆老太太或是某位夫人自己说出来。 等‘外人’被锁定为夏小冬之后,那怎么办呐? 轩辕道长当仁不让,就要被委托化解此事了。 这是他本来的想法,但要落实的话,还是要逐步推进的。 …… …… 大家子为什么特别重视规矩?因为无规矩无以成方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了规矩约束,那拥有大量人员的宅院才能按照既定轨迹运行,不出乱子,或者说,不出大乱子。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果出现家宅不宁的情形,对陆家来说,还意味着名声受损,甚至圣眷下降。 但家宅不宁这事儿吧,真是可大可小。这么大一家子人,哪能真的相安无事呢,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纷争。 到底家宅不宁说的是大到全家动荡的情形,还是只影响陆家的某个房头呢? 事情正讨论到这里的时候,陆云珠冲进来。 于是轩辕道长陷入了纠结,一个马上就得到了证实的预测,当然会令陆家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对自己的名声也很有好处。 但如果就此收场,就没办法将‘外人’的概念扯进来了。那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弥补与那位夏姑娘的关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用偷也能听 http://..org/ 昨日才好不容易哄好了六皇子,好一通装神弄鬼,将景玉所说的所谓‘女祸’消解掉了,轩辕道长其实蛮希望将夏姑娘这一头也弄好,让事情彻底得到解决。 但是,另一方面,得到确认的预测,所带来的好处不仅明显,而且还马上会实现,相当于落袋平安。 而引入夏小冬再进行化解,则仍然存在不确定因素。相当于期货博弈。 轩辕道长很快做出了选择。 他冲陆老太太微微俯了俯身,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将身子往后一靠,双目半睁半闭,整个人一动不动,看上去很快就进入了入静的状态。 陆老太太和众位夫人都静静地等待。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分,轩辕道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重新坐直,然后道:“贫道适才仔细掐算了一番,贵府的不宁之处在艮方,距西门约三百四十丈。” 哇靠,要不要这么准确啊,陆老太太她们都惊呆了。 大家飞快地换算了一番,艮方,就是东北方向,往那个方向去,自然有无数的庭院,但是如果是距西门三百多丈的话,那岂不是……?! 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六夫人身上,分明全部带着无比的惊讶,随即这些惊讶变成崇敬,转而投向了轩辕道长。 刚才冲进来的陆云珠,可不就正是六房的。 若是她们此时知道,六房里还躺着一个半条命的耿姨娘,大概会惊讶得更加厉害几分。 六夫人反而是最不惊讶的,还似乎有几分高兴——终于有理由狠狠处置那些喜欢乱蹦跶的人了。 在座的没有一位,会认为轩辕道长认得陆云珠。这位不起眼的庶女实在上不得台面,别说外来的人,连本府的夫人们都不过是看着她面熟罢了。 轩辕道长确实不认得陆云珠,但就在陆云珠进来,到被拖走这很短的一会儿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陆云珠身上,而轩辕道长却在不动声色地观测全场,已经将各人神色尽收眼底,岂会发现不了六夫人神色有异? 至于六房所在的位置,对于熟知京城各大宅邸的轩辕道长来说,有难度么? …… …… 轩辕道长怀里揣着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一千两银票,满(de)脸(yi)淡(yang)然(yang)地离开了陆府。 嗯?这位居然就此走了。听到消息的夏小冬略有愕然。本来还以为会被找借口叫过去呢,看来人家还是没怎么把自己放在心上嘛。 这就好,被人惦记可不见得是好事。 夏小冬收拾好本来为轩辕道长准备的东西,装进一个略大些的荷包,小心地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碰上,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然后夏小冬就去办理出府手续——既然不用等待轩辕道长可能的见面,那就要赶去田背街。 因为实在太忙,木照堂初三便开工。作为主要的东主,夏小冬觉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己过去一趟,派发开工利是比较好。更何况,木叶的结构图里面,也还缺少谷四后来添加的自毁装置部分,这个也要补齐。 虽然陆云芝也想出门走走,但最终得到批准成行的,只有夏小冬而已。 田背街上的铺子只开了很少的几间,路上行人也不多,陆家的马车几乎长驱直入,直接停在了木照堂门口……旁边的饭馆前。 夏小冬也是一时兴起,想看看折叠桌椅的效果,见到这饭馆门前挂着幌子,已经开门营业了,便让车夫将车子提前少许停住了。 鉴于陆家的严格规矩,夏小冬入乡随俗地戴上了帷帽,带着木木下了车,饭馆的迎客伙计颇有几分呆滞地迎了上来——竟有人坐着这么气派的大马车来帮衬,真是太想不到了。 夏小冬本来没打算吃东西,不过既然在人家门口下的车,被伙计招呼了一声之后,也就顺势进去了。 考察总要深入才好。 此时并不是饭点,里头客人也很少。过年时节,吃饭都变成了一件不定时的事情,所以饭菜点心倒也正常供应。 接下来不过是例行的抹桌子上茶递菜单,夏小冬才坐下不久,便听到了一句很难忽略的话。 “里头都是木料,肯定很容易点着。” 声音尖利,带着某种急切又不耐烦地劝说之意。 啥?这不会就是在说隔壁的木照堂吧? 夏小冬微微侧身,扫了一眼与自己背对背的说话之人。 是一个妇人。 面目看不见,头发梳成非常紧实的单髻,插着两根金簪子,但头发之中,杂着明显的白发,显然已是不年轻了。 妇人对面则是一名男子,一瞥之下,只觉得那男子相貌近乎猥琐地普通,从坐高来看,个子也不会高。 夏小冬扫了扫这小餐馆的布局,便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与那两人相邻了。 餐馆一共大概十来张台子,如今已经一概换了木照堂的折叠桌椅。临街开着半人高的窗子,靠窗的座位都是四人小方桌,其他桌子则是较大的圆桌。 迎面墙上几个大字‘要打出去打!打坏照价赔!’也不知是什么人写的,龙飞凤舞倒是挺有气势,看起来还挺厚道的,至少有提醒不是。 再仔细看看,下头还有一行小字‘大桌五两、小桌三两、椅子一两’,若不是有心寻找,根本看不见。 夏小冬不觉会心一笑,这伎俩好眼熟。 其实总共只有三桌客人。一桌人稍多,坐在中间位置,而包括夏小冬在内的两桌,都被安排在临窗的座位上。 一则临窗的座位光线好些,客人喜欢,二则外头的人看过来,见到里头有人在用餐,自然会觉得此处有‘人气’,会选择这家的机会就高了。 夏小冬随手点了两样茶点,示意木木坐在对面,自己则是凝神听后头的人说话。 只听到那男子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妇人便冷笑道:“你个没用的货,难怪从前连黄二那样的黄毛小子,都能混得比你强。好不容易那小子跑了,轮到你出头,还是这么个怂样!你在家冲我挺腰杆子的劲头哪儿去了?” 那男子这回声音高了些,夏小冬便听到了一句尾巴:“……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走什么兜着走,”那妇人不耐道:“又不是让你自己去干,吃不饱饭的破落户有的是!刚才我扫了两眼,就看见旮旯里搭着烂窝棚,住着好几家人呢。给他们个一两半两的,别说扔个火把,就是把老婆给人睡,只怕也是愿意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挖啊挖啊有点儿松 http://..org/ 【, “嘁,”那男子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夏小冬便听到他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老婆早就睡腻了,卖老婆当然更容易些,只是他们那老婆又丑又脏,没人要罢了,不然早就卖了。” 接下来便是‘啪’的一声,似乎是摔筷子的声音,那妇人怒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娘又丑又脏?早就睡腻了?!” “怎么会怎么会?”那男子连忙笑嘻嘻道:“老婆大人又白又胖,不是,是又白又嫩,摸上去滑溜溜,骑上去软绵绵,两个小金花都比不上啊。” 这是什么形容? 夏小冬这回没再回头,而是低头从手臂下方看过去,瞄了一眼那妇人的身子。 这个……屁股已经到椅子外头去了,难怪说是什么两个小金花都赶不上,若是小金花是个正常偏瘦的女子,弄不好三个绑一块儿都没人家的这肉多啊。 “滚一边儿去。”那妇人没再发火,反倒讥笑道:“小金花?小金花得多少银子一晚?你只怕连请人家吃花酒的银子都舍不得出呢。” “吃花酒谁干啊?”那男子不以为然:“那里吃酒不是吃?院子里的酒水贵的要死,连手瘾都过不上,最多唱两只曲儿,我才不做那个冤大头。” 这两人怎么越说越远了……,夏小冬哭笑不得地将活计端上来的点心,全都推到了木木面前,示意自己不用吃。 好在那妇人还记得自己的本意,总算又扳回来了:“你头一回领个像样的差事,能不能混上二等管事,就看这一回的了!昨晚儿你不是想得好好儿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就缩了,要不是老娘跟着你,你是不是准备另找点儿什么说辞蒙我啊?” 说着说着,那妇人忽然明白过来,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分:“你是不是昨晚就在敷衍我?” 客人高声大气要吵架?门口的掌柜和不远处的伙计都两眼发亮。那伙计立时提着大茶壶,各桌走了一圈添水,顺便不显山不露水地踢动了几张凳子。 要随时为客人发火打砸提供方便,此乃此地的重要规则。 那男子岂会承认敷衍,连忙道:“我哪儿敢敷衍你啊,咱家的家底,都是你姐帮忙在外头放印子钱,这几年都翻了一倍了。我敷衍谁也不敢敷衍你啊。” 掐住男人的钱袋子,就等于掐住他的命*根*子,这妇人还真是挺精明的。 “那你就说吧,到底怎么个章程,别一会儿干一会儿不干的。”那妇人愈发不耐起来,冷笑道:“你若是不干,我自然另外想法子,回头你别后悔就好。” “……” 身后的声音沉寂下来,想来那男子也在为难。 木木已经跟完成任务似的,将点心三口五下地吃完了,规规矩矩地坐着。 夏小冬也不想再听了,一则人家完全没提过木照堂三个字,不见得就与自己有关;二来,以那男子摇摆的态度来看,就算此时说出来的事情,回头说不定还会变化,继续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完了。 …… …… 木照堂门口都是鞭炮的碎屑,前头的铺子也没什么客人,但后头谷四带着大儿子和几个短工,却是干得热火朝天。 开工利是短工是没份儿的,不过夏小冬还是额外给了两百钱,大家高兴一下嘛。 谷老掌柜和谷四父子、大江等人都是一样的封装,每人一枚簇簇新的小银饼子,大概有一两上下,刻着喜上眉梢的花样,非常漂亮喜庆。 一两银的开工利是,在这田背街上委实少见,木照堂更是从未出现过。谷老掌柜也还罢了,那伙计大江则是喜得一连磕了三个头,说了一大车的喜庆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 …… 听说‘风花’要改名为‘木叶’,而且还卖掉了,谷四脸上的笑容马上就不见了,好半天才说道:“我刚刚才给风花加上了摇柄,这样只用一个人摇动就行了,不用扯皮绳那么麻烦了。” 刚进行了科研创新,转眼项目跑了,这还真是打击人呐。 “噢?”夏小冬闻言很高兴:“那太好了,这样还能涨价!” 涨……价……。谷四仍旧苦着脸,不是价钱的事情啊。对于谷四来说,钻研技艺才是他的兴趣所在,要不,从前木照堂又怎会每况愈下呢。 “你还是可以继续做木叶的。”夏小冬间谷四神色不对,连忙解释道:“既然卖了,咱们以后只升级不做现货就行了,做出来的升级版本,还可以继续卖。若是木叶做腻了,谷师傅你也可以做别的啊。” 想来谷四的兴趣,应该也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在进一步的完善。 “你若是要跟着项目走,想到那边的工坊去,应该也是没问题的,算是咱们木照堂外派过去的也行,算是过档也可以。你大儿子留在这边,将折叠桌椅做好就行了。”夏小冬觉得自己算是很为谷四着想的了。 说起过档,谷四看了看谷老掌柜,谷老掌柜又看回谷四,两人你来我往眉来眼去了半天,终于还是谷老掌柜败下阵来——谷四那张笨嘴,估计也说不清楚。 当下走过来冲夏小冬拱拱手:“夏姑娘,如今还有一桩麻烦事。你若是早来一会儿,也就当面碰上了。” 原来今日那位茅管事又来了,自然是催问谷四的回话,甚至将安家费增加到了四十两银子。 谷老掌柜将前后情况述说了一回,说完很是惴惴地看着夏小冬。 将事情说出来,本身就带着‘我要过档,你看着办’的意思,若是没这个心思,那直接回绝就完了,说过来说过去的,几个意思? 谷老掌柜既然替谷四开口说了,自然也替谷四揪着心。 其实这是谷四媳妇的意思。 谷四本来的看法是,一动不如一静,只要肚子吃饱了不饿、头上有屋顶身子不冷,能继续他的木匠工艺研究就行了。 自从换了新东家,木照堂起色不少,他很愿意继续守着这祖宗基业干活,哪怕这祖宗基业的产权已经不属于他了。 可媳妇不干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醉翁之意 http://..org/ 在谷四媳妇看来,按你谷四这所谓一家之主的思路,这么多年来,银子没攒下来,铺面都卖了去,你还好意思继续? 如今儿子也大了,马上要考虑婚事了。手上只有当初转让木照堂得的银子,几年下来东花西用的,只剩下两百两。你准备拿什么给儿子娶媳妇?媳妇娶进来住哪儿?孙子生下来住哪儿? 现实与理想之间,谷四也只能投降。 谷四媳妇的想法也很简单。 新东家若是不放人,至少也知道谷四的价值不是?明年总要给涨点儿工资不是? 夏小冬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若是从时间上来看,自己刚才在小餐馆看到的那两位,其中的男子,可能就是谷老掌柜口中的‘茅管事’,那到底这位茅管事,是打算挖角谷四呢?还是一拍两散烧店完事儿呢? 这投火把的打算,似乎也未免太早了些——至少等谷四严词拒绝,确实没希望之后,再恼羞成怒不迟啊。 谷老掌柜和谷四显然都误会了夏小冬的表情,以为新东家皱着眉头,是心中不悦的意思。 想想也是啊,本来这木照堂半死不活的,勉强撑着生意,还有那个黄二时不时地跑来打打秋风,日子过得很是没意思。 人家夏姑娘接手之后,也没什么大动作,轻飘飘画两张图纸,风花木叶也有了,折叠桌椅也红了,前门过来下单的人常有,后门过来拉货的车子不断,左邻右舍都笑脸相迎,打听着想将自家儿子送过来做伙计或是学徒。 如今好嘛,红火了就拿上一把,用老东家的召唤,来反逼新东家涨工钱了。 人家能不生气么? 谷四瞄了瞄谷老掌柜,两只脚在地下慢慢蹭着往后退,退了两步,吱溜一下子跑到后头去了。 谷老掌柜哭笑不得,明明是谷四的事儿,他不肯说让自己代劳也就罢了,如今还索性连人都跑了,这算什么事儿嘛。 谷四动静一大,夏小冬也反应过来了,还挺奇怪的:“谷师傅怎么走了?” 谷老掌柜:“……” 没脸见你呗。 夏小冬也大概猜到了,笑道:“还是劳烦掌柜的把他叫回来,我还有话说。” 谷老掌柜只好去叫人。 谷四直接躺床上了。 “不去不去,”见到谷老掌柜,谷四索性把身子一番,蒙着脑袋扎在枕头上,倒把屁股露在了外面。 谷老掌柜在那屁股上直接来了一巴掌,反正穿着棉裤呢,也打不疼。 “你还能一辈子躲在被窝里,快出去把话说清楚。”谷老掌柜提起袍子的前襟,作势提起腿来:“你要是不起来,我可就上脚踢了!” 对付谷四,有时候就得来硬的。 反正谷老掌柜也是跟谷四媳妇学的。 谷四偷眼瞄了一下,果然见到谷老掌柜要动脚了,登时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嘟囔道:“本来我就说,不要理那个姓茅的。你看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什么姓不好姓,非要姓茅厕的茅。” “得了得了,”谷老掌柜推了他一把:“天下姓茅的多了。这人好不好,跟姓什么有关系么?就算有关系,也该怪他爹,关他什么事。” 谷四一头儿磨磨蹭蹭往外走,一头儿念叨:“等过两日犇儿他娘回来,定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这做人呐,不能一山望着一山高!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啊。” 犇儿就是谷四的大儿子,因从小长得壮实,跟小牛犊儿似的,且‘犇’与木匠常用的‘锛’同音,故此就唤作犇儿。 小儿子则唤作福儿,因谷四夫妇都不得闲照看,被媳妇放在姥姥家里养着。 谷老掌柜心道,等你真见到媳妇,如今这气势早没了,还帮啥帮啊。 眼看谷四满脸通红一副囧样,夏小冬赶紧笑道:“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那位茅管事很可能,是看中了如今红火的折叠桌椅和木叶这两样,特别是木叶。只是如今木叶已经卖了,你最好不要随意外传。” “而折叠桌椅如此简单,估计市面上很快就会有仿品,所以你最好把话跟他说清楚,看他还是不是原来的意思。” 夏小冬话说的柔和,但意思很明白——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不是看中你这个人,而是看中了赚钱的技术,你最好问清楚,别嘣噔一下子跳槽过去了,到时候再傻了眼。 如今想想,夏小冬倒有两分后悔,当初觉得木照堂是自己的,并没太注意技术问题,应该让谷四等人签好文书,不得泄露木叶的技术才好。 夏小冬可不认为,这里会有专利技术保护之类的东西。 既然之前没签文书,现在让谷四不外传,就只能靠人品了。 谁知谷四和谷老掌柜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夏小冬。 夏小冬眨眨眼:“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谷四这会儿脸红脖子粗的,但与之前的窘态大不相同,只冷不丁来了一句:“夏姑娘,不要瞧不起我。” 夏小冬:“……”啥时候瞧不起你了,这不好好跟你商量呢么。 还是谷老掌柜反应得快,连忙推了谷四一把,不让他犯倔,冲夏小冬笑道:“夏姑娘想来不知道木工公约,所以才会如此说。” 木工公约?还有这么一听就高大上的东西? 再听谷老掌柜解说一番,夏小冬才明白,原来木工作为古老的行业,早就有了行会,谷四的爷爷,甚至还做过一任的行首。 木匠们必须加入行会,才能揽活干,在行业之内自由流通。而加入行会之时,便需要签公约,其中便设有不得抄袭仿制、各家的绝活秘技非经允许不得外传等条款。 若是有人违反,经查实的话,轻则罚银子降级别——行会还兼有为木匠定级的功能,不同级别的师傅,自然待遇不同。 严重的,说不定就会被行会除名,基本上也就不能在木工这个行当混饭吃了。 难怪谷四觉得夏小冬的说法是看不起他了。绝大部分匠人都很自觉地遵守行规的,若是大家都乱来,整个行当也就乱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普及 http://..org/ “那要是不肯加入行会,或是外面新来的,难道就不能接活儿做么?”夏小冬还是很好奇的。 “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都知道根底啊。”谷老掌柜很耐心,觉得若是这样能把夏姑娘的‘怒气’磨下去些也好,“入行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本地的肯定会入的。外来的没有木工行的斧锯牌,也不会有人找他们。” 谷老掌柜说着拿手一指,果然在柜台后头的墙上,钉着一块一尺见方的木牌,上头是交叉的斧锯,想来便是谷老掌柜口中的‘斧锯牌’了。 有行规的话,简直太好了。 夏小冬当下便麻烦谷老掌柜,帮忙抄一份木工公约来看,又冲谷四笑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过是白嘱咐一声。过档的事情,你只管好生问清楚,自行考虑,我这里倒是无妨的。” 人才自由流动嘛,夏小冬觉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自己并没有多少精力来照管木照堂,已经跟陆云芝说好,回头陆家三房会派个管事帮着看账——这并非对谷老掌柜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制度建设问题。 在夏小冬看来,一间正常的经营单位,无论是大到有几百上千人,还是小到像木照堂似的只有三四个人,都应该无论少了谁都能正常运营。 谷四如果决定要走,他的离职自然会带来不便甚至损失,但这些直接间接的损失,由谷四的离职赔偿相抵补。 如果抵补不了,那下次与师傅签契书,这个赔偿金额就要认真些拟定,免得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 制度就是在不断磨合中完善的。 至于茅管事夫妇似乎心怀恶意,有意图纵火之企图,但这与谷四跳槽与否,只是有关联的两件独立事件,因为所指向的目标不同,还是要分开处理的。 企图纵火自然是针对木照堂的,而鼓动跳槽的目标则是谷四。为什么两件事都与茅管事相关,倒是要仔细想想才好。 谷四听了夏小冬的话,脸色就有些难看。他虽然憨直些,却并不是傻的,而且凡是涉及跳槽事件的时候,当事人没有得到‘热情洋溢不容推拒的挽留’,总会心里不得劲儿的。 好在这事儿不用马上决定,还需要与那位茅管事,还有自己的媳妇,进行进一步沟通。谷四也就暂时将此事放下,与夏姑娘说起木叶的新改良摇柄事宜——刚才夏姑娘可说了,这个可以多卖钱。 夏小冬为木叶的自毁防盗版技术和改良摇柄技术,一共支付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夏小冬很体贴地觉得,如果给一张一千两的,谷四拿出去用的时候,就会‘露白’,还是十张一百的比较有诚意,看上去视觉效果也多些嘛。 果然,谷四和谷老掌柜都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初木照堂只是卖了四百两罢了,如今这么个木叶的改进,就能卖一千? 谷四抓着银票,数了五遍之后,才塞进了怀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嘴唇直哆嗦。 其实谷四很想说,我绝不跳槽跟你干!可未经跟媳妇商量,这话又不敢说出去。最后纠结之下,谷四猛地伸出双手,把一脑袋本来就没梳好的头发一通乱搔,然后就顶着个鸡窝头……冲回后院去了。 夏小冬:“……”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呐?嫌多?应该不会,谁嫌银子多;嫌少?他又不说。 “因为木叶本是我想出来的,所以给谷师傅的,只是改进部分的费用。”谷四又跑了,夏小冬只好跟谷老掌柜解释几句:“他若是觉得不妥,要尽快跟我说一声。” 谷老掌柜:“……”怎么会不妥,都妥妥的呢。 “如今天干气躁的,咱们这里木料又多,防火之事,务必小心。”夏小冬最后还是提了一句。 “姑娘放心,”谷老掌柜一口应承:“咱们做木器行的,跟书铺子一样,最怕火了。后院廊下靠墙摞着一百多只水罐子呢,都是满的。而且如今做短工的人多,给了钱让他们晚上轮值呢,有点儿火星都能发现。” 活儿多,自然存的木料也多,准备被提走的成品也多,都要小心在意。谷老掌柜在木器行当混了好几十年,这些还是知道的。 “为什么要那么多水罐子?”夏小冬没听懂:“直接摆些大水缸不好么?” “会结冰啊。毕竟不是活水,放得时间长了,大水缸里的水都能冻住。”谷老掌柜随口道:“真要是走了水,水罐子小些,直接往火里砸就是了,冰也能灭火。” 夏小冬:“……”看来要认真想一下再说话,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笨呐。 既然防火工作已经做足,似乎自己还没有谷老掌柜有经验,夏小冬也就不瞎指挥了,叮嘱了一番便准备回去了。 远远看去,吃过两次东西的小吃铺子,还没有挂幌子出来,夏小冬微微有些怅然。 如果那铺子开了门,去吃东西的话,还会遇到他么? …… …… 事实上,宁俊武根本没在田背街。 他正有些疑惑地盯着远处的一处垂花门。 刚才在那边匆匆经过的女子,无论是简洁清爽的头发,还是淡青色的衣饰风格,分明有几分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 是她?不是她? 宁俊武立定脚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夏小冬跑到跟陆家几乎是死对头的宣平侯穆家来干什么。 要是早知道夏小冬会来,那早就过来了,那里还用爷爷催逼。就算碰不上,知道她就在附近,心里头也舒服不是。 垂花门是出入之所,时不时便有一两个丫鬟媳妇等人经过,宁俊武看着不长时间,便见到一个半大才留头的小丫鬟匆匆出来,脸上带着很古怪的表情。 能不古怪么?为毛紧贴着垂花门旁边,站着一位姑娘?这可真是太稀奇了。本想过去行个礼询问一声,结果才走近两步,就看到了那姑娘恶狠狠瞪过来一眼,吓得赶紧跑了。 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才过年就有。 在他还离得远远的时候,聘聘婷婷穿过垂花门,却在一过了门边他看不到的时候,就马上停了下来的乔巧儿,则是在勉强按捺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尽量让呼吸深沉一些。 费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第二步,成功! http://..org/ “你先要记住,男人都是贱皮子!你若是死皮赖脸硬扑上去,生生死死非他不行,哪怕你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样没两日便丢在一旁!” “你要远远地勾着,让他看得见吃不着,听得见摸不着!越是费神费力弄上手的,越是如珠似宝的爱着护着!再在床*上用上这内媚的功夫,保证让他上去了不想下来,恨不得死在你肚皮上!” 这些直白到无耻的话,乃是人家几十年风月场里打滚总结出来的。 乔巧儿咬了咬嘴唇,一只手放在胸口轻轻拍了拍,另一只手顺了顺一侧的步摇鬓,举步往外走去。 (注:步摇鬓就是那种在鬓边垂下的细细一绺头发。通常以发绳缠绕装饰,因走动的时候跟着身形摇摆而得名。 乔巧儿并不笨。 七百多两银子,即便对于乔巧儿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以此换来的东西,就算再忍不得,也狠狠地过了几遍,闭上眼睛预演,睁开眼睛琢磨,乔巧儿觉得自己简直比媳妇们还要懂男人了。 他喜欢什么样儿的?琢磨!做! 头发,梳! 衣裳,换! 就不信了,他会不看过来。 那么……,刚才……,他到底看见了么?又要有距离,又要假装不经意,还真是不容易。 鼓足了勇气的乔巧儿才一转出垂花门,本来就砰砰直跳的心,便愈发无法按捺地狂跳起来。 他居然还没走! 第一步,惊鸿一瞥,成功! …… …… 宁俊武看着再次出现的姑娘,先是有点儿失望,果然不是想见的人。就是嘛,她实在没道理在此地。 然后又有些惊讶,虽然不是希望的人,却也认得。 乔巧儿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宁俊武颇有几分疑惑,不过想到上次在马球场外,被乔巧儿拦住的情形,又有几分不喜。 难道上次还不够决绝么?这位不会又过来纠缠吧? 只是,这次乔巧儿似乎丝毫没有拦路的意思,非但没有拦路的意思,简直离得足有八丈远,只是微微蹲身行了个礼,轻声叫了一句‘宁大哥’,然后……就准备走了。 还真是转了性子。 对于正常的女孩子,宁俊武也还是能保持正常的礼仪的,当下点点头,招呼了一声:“乔姑娘。” 二人就此相距甚远地错身而过。 宁俊武感到有点儿奇怪,乔姑娘一个人也不带,往那个方向去干嘛?那边不是这府里的外院么?自己才从那里告辞出来的。 乔巧儿心中则是充满了狂喜,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练习了好些遍的‘勾魂媚眼’抛出去——主要是还没练好,再有时机也没到。 他跟我打招呼了,没有不理不睬! 第二步,步入常轨,成功! 乔巧儿当然并不需要往外院去,走了一小段,估计宁俊武已经走不见了,偷偷回头看看果然如此,便转身回内院去了。 今日宣平侯家里的穆七娘找了几位密友来做暖炉会,本来乔巧儿便是硬凑过来的,若是走开太久,终归不太好。 穆七娘见乔巧儿回来,登时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刚才还说呢,不知你是不是私会情郎去了,怎的这么久也不回来。” 宣平老侯爷以军功起家,在勋贵圈子里有些另类,一直走的是粗犷路线,连女孩子们都是口无遮拦的。 乔巧儿也还撑得住,笑道:“早知道你肯如此行方便,我可不就真去了。还不是你家那丛早梅生得好,我远远看着红红一片,本想去看看,谁知望山跑死马,硬是绕了大半天,人都绕回来了,也没找到那梅树。”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其中一位姑娘便说道:“你若是喜欢梅花,墨香园的梅花极有名的,不妨想法子去逛逛。” 刚说完忽然想起,似乎有传闻,在中秋时节,这位乔巧儿曾经跟陆云芝提过,要去墨香园赏梅,结果吃了个软钉子,被当面驳了。 那姑娘暗悔失言,连忙转圜道:“不过墨香园的梅花,多是老梅,花开得晚,只怕还不到赏的日子。说起来,避暑山庄的梅花也是极好的,听说,过了十五,秀女们便要离了家里,去山庄演习规矩了,到时候你只管看个够。” 这倒是个新消息,乔巧儿连忙追问了一番。 原来出了安宁郡主一事,因各家观望,生怕被牵连,终究对新年的气氛多少有所影响,故此皇上便授意宗人府,将本来计划过了正月才进行的选秀,提前到十五之后便开始做准备,以提升整体祥和的氛围。 这位姑娘因家中有人在宗人府,故此提前得了消息。 乔巧儿倒是皱起了眉头,本来还准备与宁俊武多安排几次‘远距离接触’,连宁二十六近期的行程去向都打听得七七八八了,被这选秀之事一搅,竟是没多少日子可操作了。 岂不是只能加快进度? …… …… 陆家的消息渠道极为畅通,凡是与皇家相关的,更是第一时间就有人通风报信。 所以,夏小冬也很快得到了选秀的消息,而且,比乔巧儿所知道的,更加精准细致。 选秀的第一步,就是教规矩仪态。 虽然各省秀女打着学习礼仪的招牌,被留在避暑山庄,但实际上,大部分都很快被各家亲友接走了。真正的礼仪学习,才是选秀的开始。 选秀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就是按规定穿好正装、便装、泳装,呃,不好意思,泳装划掉,皇上的此项福利尚未开通,然后按照指定的路线走上一圈,再站在指定的位置,答上几个指定的问题。 最后由指定的人选走他指定的人。 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之下,乃是巨大的冰山。 “光是分成六人一组,整齐的行礼这一项,就要练三天。”陆云芝看着已经听得晕头晕脑的夏小冬,微微一笑。 夏小冬嘴唇微张,点了点头:“好吧,你还是不要再说了,不就是做牵线木偶么?我好好地跟着线行动,不就成了么?” “那倒是。”陆云芝同意了:“诸多麻烦,就是总有人不愿意被牵着走,想出头想出挑。你既然乐意听话,那就容易。后头的安排我就不啰嗦了,反正到时候说不定又有变化,咱们随机应变就是。” “对了,”夏小冬想起来了:“你不是不愿意被选上么?如今怎么个打算呢?” 陆云芝斜了她一眼:“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个打算呢?要我帮忙不?” 夏小冬被问得一滞。本来就是来打酱油的,可现在怎么整?由着宁二十六想法子,把自己指婚过去?可一想到敏亲王府庞大的内宅,就让人烦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嫁给一个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嫁给他全家。 总不能要求别人孤家寡人毫无牵扯,就是……,宁二十六这家子未免太大了些。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见到夏小冬满脸纠结,陆云芝也笑起来:“你既然去过木照堂了,那木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老太太可早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松枝金簪 http://..org/ 既然老太太心急,夏小冬便忙忙取了已装好的整卷图纸,与陆云芝一道,往老太太院子里来。 正好六夫人也在。 这还是夏小冬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六夫人,只见乃是一位脸儿圆圆甚是富态的女子,说起话来慢声细语,但十分清楚明白。 陆云芝和夏小冬见过礼靠边儿坐了,且听老太太和六夫人说话。 只听六夫人笑道:“那一房虽是早早分了出去,但这些年日子也还不错。听说去年还有个妥当孩子考中了童生。廉州虽说远了些,官道也是通的,驿站也使得,交通消息并没有不便之处。” 夏小冬偷眼看了看陆云芝。这是在给谁说亲么?可无论如何,陆家姑娘配童生的话,似乎也低了些,怎么也该是个举人,再不济也得是个秀才吧。 陆云芝却似早已猜到此事,眉毛微挑,伸手弹了弹耳朵上的珍珠坠子,意思是,这是在说陆云珠。 这是对陆云珠的惩罚么?下嫁个童生? 夏小冬还真是小看了六夫人。 介绍完大致情况,六夫人便冲老太太笑道:“终究如何,我不过是做嫡母的,不好干涉太过,总还要看云珠自己的意思。” “若她是个有孝心的,在家庙给咱家念念经、给平安灯填填油,自然少不了她的素斋吃。” “若她还是想好生嫁人生子,过继到廉州表叔父名下,自然也不会亏待她的。” 这回夏小冬听明白了,说得是挺好听,什么嫡母不干涉如何如何,其实给陆云珠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保留如今的身份,去家庙念经去,要么过继到旁支,真正一表三千里的表叔名下去做继女,那一支统共才一名童生,想来陆云珠顶天也只能嫁个普通的小康人家罢了。 老太太满脸和煦:“你果然想得周到,好在云珠也没有入谱,过继的话,只要把人送过去就完了。若她是个有孝心的,去陪她娘也好。” 得,看来老太太和六夫人,其实都是希望陆云珠去家庙最好。而且听老太太提到的,看来耿姨娘已经必须要去家庙‘清修’没跑的了。 而陆云珠如果‘不孝’,选择过继这条路,显然她将成为,根本没在陆家留下痕迹之人——族谱上没有她一个字。 六夫人当即站起身来,行礼告退:“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去跟云珠商量。若是六爷有什么说道,母亲只管让他找我打擂台去!” 这话大家都心领神会,必须反着听。意思是,若是六老爷闹起来,既然老太太也同意这样的处置方式,那就麻烦帮帮忙管着点儿。 老太太哈哈一笑:“有轩辕道长的话摆在那儿呢,他敢闹腾,就连他一起治了。” 六老爷乃是庶出,根本不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收拾他的话,老太太那是丝毫不手软的,所以其实六老爷素来也只敢关起门来做老爷罢了。 眯着眼睛看了看六夫人退去的背影,老太太将脑袋一转,冲夏小冬伸出手来:“拿来!” 夏小冬手上拿着长长的竹筒,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啊。 一时大家看了一回,老太太便叫芙蓉过来,重新将图纸装回竹筒收好,又笑道:“芙蓉你去把那只镶金刚石的簪子拿来,给小冬姑娘拿去戴。” 芙蓉闻言笑道:“这可是最后一支了,老太太果然舍得么?” 老太太便推了她一把:“这样的东西,必是小姑娘家家的,戴着才好看,我这满脸褶子了,留着也是白浪费了好东西。难不成还能下崽儿?” 一时芙蓉取了来,只见那簪子装在一只长形的黄花梨盒子之中,内衬丝绒,形制简单华美,单股赤金的簪子做成镂空的松枝缠枝纹样,顶头则嵌了一颗明晃晃的金刚石。 夏小冬心知,这是老太太见到木叶有所改良,故此在说好的七千两之外,给自己的补偿。 只是这簪子委实贵重,当下死死推脱不要。 老太太那里理她,只管吩咐芙蓉:“你亲自送过去,让夏姑娘的丫鬟好生收了,等十五那日赏灯,必要让她插在头上给我看。” 芙蓉连忙应了,冲夏小冬笑道:“姑娘慢坐,我这就送过去。这样的好东西,错过了,可就再也不能得了。说不定吃过顿饭去,老祖宗就要后悔的。” 说着果然紧紧抱着那盒子,掀帘而去。 陆云芝也劝道:“其实无妨,这簪子一套三只,乃是梅、兰、松三种花样儿,梅花那只被云芳姐姐讨了去,兰花的在我手上呢,这只松枝的给你正好,回头咱们一起戴。” 夏小冬便起身谢过,此时万没有想到,到了十五那日,竟因为这金刚石簪子,还有一场风波。 …… …… 老太太拿到了木叶的图纸,但木叶的制作,不可能另找人来重起炉灶,自然还是要着落在负责家族工匠器物这条线的五房身上。 虽然五房的内外事情,都是五夫人在打理,但明面上,老太太总要给五儿子面子,故此这一筒图纸,还是交给了老太爷,再由老太爷交给了五老爷。 既然是家里已经拿下来,只是给五房交办的,那自然公中要拿大头,五房只能拿小头。所以老太爷定下来的比例是三七开,公账要拿走七成。 等五夫人拿到那只竹筒,已经是第二日午膳之后了。 “咱家今年送进宫宫里的风花,如今老太爷改名叫做木叶,已经定为贡品。你看着安排下去吧。”五老爷自知自己不过是二传手,三言五语说了几句,便只管去找年前新纳的小妾取乐去了。 五夫人听说与公中定成七三开,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登时将陆云笙陆云婕姐妹唤了来。 “年前便说了,要将木照堂的谷师傅请过去羊角街,怎的如今还不见动静?”五夫人双眉紧锁,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陆云笙姐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当母亲心急,陆云笙只管拿眼看妹妹。这挖角一事,本就是陆云婕提出来的,后来也是她一力去安排。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二选一 http://..org/ 陆云婕被五夫人打怕了,非但不上前,还退了一步,奇道:“年前派了茅管事去过了,他回话说,谷师傅要跟家里商量,年后就能落实。” “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昨儿还催着茅管事又去了一趟呢,说是再等三五天就差不多有准信儿了。母亲怎么忽然问这个?” 五夫人冷笑道:“再等三五天?哼,如今黄花菜都已经凉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竹筒:“如今图纸都拿来了,公中为这个东西,出了七千两!如今还要七三开,咱们只有三!” 陆云笙和陆云婕都是惊讶万分。谷师傅有什么本事,能直接搭上公中的线? 路线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东西为公中所得,再发下来五房,那么,公中为七,五房为三。 若是反过来,五房先得了,除了能用嫁妆银子占上一份,跟公中的划分多半也得倒过来,五房为七,公中为三。 因为陆家的策略,是鼓励大家努力拓展,广开财路嘛。 陆云笙略想了想,便理顺了想法,凝声道:“这么说来,必定是小冬姐姐走了老太太的路子,那七千两,是她拿了去。” 陆云婕一听不干了,梗着脖子道:“这样可不成!姐姐你要跟老太太分说分说,这东西明明是谷师傅的,怎能由着夏小冬花言巧语骗了银子去?” “再说,她骗了七千两也就罢了,谷师傅原是木照堂的旧人,这东西应该算是咱们五房拿出来的,咱们应该占大头!” 陆云笙却一时不语,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想不透关窍。 陆云婕却是等不得,扁嘴道:“姐姐你不肯,我就去找父亲去。” “住嘴!”五夫人给陆云婕吵得头疼,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太太跟你一样蠢,几句好话就能哄住?六房云珠的下场你不知道?事情没弄明白,胡乱跑到老太太那里闹什么闹?” 提到陆云珠,陆云婕登时老实了许多。虽然陆云婕作为五房的嫡女,无论如何不会落到陆云珠的程度,但毕竟物伤其类,眼看陆云珠如今被关在院子里,过了正月就要送到远远的廉州去,总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这样吧,”五夫人发话道:“让人将谷四请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算要到老太太跟前去分说,总也要有个证人。” 意思是东西如果是谷四的,那自然要谷四自家在老太太面前说明白的。 这样要比五房的人,空口白牙指责夏小冬,要有力得多。 谁知派过去找谷四的人,没多久就来回话,说木照堂只有一名小伙计叫大江的在守铺子,另有个叫犇儿的少年带着短工在干活,而谷老掌柜和谷四,都不见了。 …… …… 秋娟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明间的门,没什么心思跟春光她们几个说闲话。 姑娘又进去了,还关上了门,还过了好半天没动静。 不会跟上次似的,再来‘砰’地一声吧?上回虽然勉强用烛台翻倒掩饰了一下,但这样的把戏,遮遮陆云芝这样的姑娘的眼还可以,对底下的丫鬟们就说不通了。 那一声响声,别人也都听见了,翻倒个凳子那里会那么响? 只是大家都是眉眼通透之人,既然说了是烛台闯的祸,那就烛台闯的祸。除了真是关系好的姊妹,私下里揣摩两句,再也没人提起了。 但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一次,可就大家一块儿玩完啦。 想到姑娘这次吩咐搬进去的,只是些衣料,虽然数量多了些,但想来衣料也不至于发生什么大事。 至少不会砰砰响啊。 这么想的时候,秋娟便将心放下来些。 可转念又一想,上次姑娘拿进去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出奇,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还是自己亲自在大年三十赶着去买的呢。怎么就‘砰’了呢? 这么想的时候,秋娟又将心重新提了起来。 明间里头,夏小冬也有几分苦恼。 这间明间很是对得起一个‘明’字,光线通明很是敞亮。中间一张大方桌,做事情也方便。 难得陆家的仓库如此厉害,什么都有。这么结实漂亮工工整整的桌子,才‘烧坏’了一张,居然很快就搬来了另一张差不多的。 原本跟俊大嫂子和陆云芝说起过的,准备研制出适合秋冬的新料子来。既然过了十五就要搬回避暑山庄,夏小冬便准备抓紧些,至少在离开之前,将立项做好。 夏小冬心目中的新料子,就是呢子。 呢子的原料可以只是羊毛,经过梭织染色整理,做得好的话,厚密暖和手感又软滑,做外罩的斗篷之类的衣裳十分合适。 以夏小冬的观察,也见到有类似呢料的斗篷,但都不是大楚本地出产的,而是从北方和西北北交易而来,类似粗呢,摸上去还略有扎手之感,价钱又贵得离谱。 若是能顺利地纺出呢料来,那必将与绉纱一道,将冷暖两级市场统统霸占啊。 可问题也有一大把。 头一样就是原料。陆家的织造业,以丝织和棉织为主,麻料都甚少——嫌粗。而羊毛或别的什么毛都好,嗯……,统统没有。 当然,原料是相对最容易解决的,没有就买呗。维京城中物华天宝具备,堪称龙光射斗牛之墟,难道连羊毛都买不到? 买不到就派人出去买,肯定能有。 可问题二又来了。 从前没纺过羊毛,也就意味着,与纺羊毛有关的一切,都没有。机器?没有。工人?没有。经验?你开玩笑吗?机器和工人都没有,哪来的经验。 从零做起,这难度就大大提升了。以至于在呢子这一项目上,陆家不再具有资源优势。还不如跟别人合作呢,想必有跟羊毛有关系的世家吧。 看着满桌子的绫罗绸缎和各式市面上能找到的羊毛制品,夏小冬接下来能想到的另一个项目,就是……避弹衣。 这词放在这个时代,未免无法理解。 还是称作软甲吧。 如今已经存在的金丝软甲,与夏小冬打算制作的软甲,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呢? http://..org/ 如今所谓的金丝软甲,当然并不是金子做的。就算肯出这个金子,可金子太软,反而不合适。 但即便是细铜丝编制出来的软甲,也是非常昂贵的——光手工就很厉害了。通常软甲的价钱,相当于等重量的银子。若是手工精良的,价钱甚至可以达到等重量的金子。 可如此昂贵的软甲,真的好用么? 还真的……不好用。 软甲当然注重一个‘软’字,与笨重的铠甲比起来,软甲要贴身好看,活动起来也容易些——仅限看起来而已。 实际上呢,那些顶盔掼甲的武将们,本身体力不错之外,盔甲上都设有各种繁杂的扣锁,将重量分散到腰背臀等处,总之就是全身都重,但有本事就能操控。 豪奢的金丝软甲,其使用者大都是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人,比如亲征的御驾,比如躲在后头喊喊口号的监军之类,这些人的的身体,就没那么强壮了。 软甲相对较轻,重量却全都挂在肩膀上,没多久,肩膀就酸软没劲儿了。 肩膀没劲儿是什么意思呐?就挥不动刀啦! 到了战场上,若是真的打到了要近战的地步,那穿软甲的人,连刀都挥不动了,有多么悲催,请自行想象。 若是没有打到需要战斗的地步,呃,那么,穿着软甲做啥子呐? 就是为了看着好看,还有让肩膀酸得下一顿饭提不起来筷子么。 更糟糕的是,这种金丝软甲的防御力,其实相当有局限。基本只限普通的刀砍,若是沉重的斧头之类,能将制甲的金属丝砍断,而尖锐的箭矢,则可以刺穿金属丝的缝隙。 反正……,难怪这东西没什么人用。 皇上也不怎么乐意亲征的嘛。 夏小冬准备制作的软甲,则是由多层丝绸制作,至少防御效果上,肯定能远超金丝软甲。 遥想避弹衣当年,就是用若干层丝绸所制,连子弹都能挡住噢。 夏小冬的思路,渐渐往软甲方向倾斜,决定先将呢子放下,转而为减少战争的伤亡做出贡献。 正准备挑几样布料试试的时候,门外想起来怯怯的敲门声。 一见到姑娘明显不怎么高兴的脸色,秋娟赶紧表示:“云芝姑娘请姑娘过去呢,云笙姑娘和云婕姑娘过来了。” 咦?这两姐妹来干嘛? 夏小冬觉得肯定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若是陆云笙要过来说说闲话,肯定是不会带着陆云婕的。 果然,两姐妹看上去心事重重,特别是陆云婕,鼓着个脸,一副要找人晦气的模样。 夏小冬快速地想了一番,似乎除了木叶之外,跟五房没什么交集,难道是木叶的图不够清楚,她们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本来也不是给闺阁小姐看的。 陆云芝和陆云笙正在说耿姨娘和陆云珠的事情,见夏小冬进来,齐齐住口打了个招呼。 陆云笙便不说了,陆云芝却是不干,笑道:“小冬妹妹又不是外人,你好好儿说完了,再跟她说话不迟。” 陆云笙只得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耿姨娘被连夜送走了,如今她妹妹和几个平日几个要好的姊妹,都急得不得了。我刚才过来,她妹妹还跑过来跟我跪了一回,说是要追上去送送姐姐呢。” 陆云婕在旁撇撇嘴:“我看她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她整日在厨房帮厨,就会偷嘴吃,只怕比主子吃得还多些,撑得比猪还胖,就算让她去追,又那里追的上。” 陆云笙笑笑不语,便将这事先放下了。 “小冬姐姐,你在忙什么呢?”陆云笙转而对夏小冬笑道:“我听云芝姐姐说,你连闲话也不陪她说了,只管闷在屋子里,还不让人打扰。若是还在画木叶的细图,其实大可不必。母亲已经看过,现有的几张尽够用了。” 这话说得亲热体贴又婉转,却带着好几个意思在里头。 问夏小冬在做什么,只是拉近距离,并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既然不让打扰又闷在屋里,自然是不愿意说出来的。 重点在后面。 假设夏小冬在画图,就是在暗暗试探,这木叶的图纸到底是哪里来的。是夏小冬亲自画的呢,还是谷四做出来的。 声称已经看过,则是点明这事儿如今已经从老太太手上转到了五房手上。 夏小冬如今也算久经磨练了,自然是一听就懂,当下笑道:“木叶的事情,早已跟老太太交待完,银货两讫,如今我已撒手不管了。若是妹妹还想再要一套,喏——,” 说着伸出手来:“拿银子来买,制图费一百两一套。”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最资深的匠人,描上一套图,有一两银也撑死了。 陆云笙试探的东西,一样也没得到答案。 不过这大概也在她预想之中,丝毫不以为意,只在夏小冬的手掌上轻拍了一下,顺着夏小冬的话,笑道:“小冬姐姐真会说笑,你那里就缺了银子呢。如今说不得,还要麻烦姐姐,且将木照堂的生意放一放,将谷四师傅借来帮帮忙。” “嗯?”夏小冬听得一愣,这么直接来要人了? 只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借调过去的谷四,和私下挖角成功挖过去的谷四,却是不一样的。 借调的谷四,类似外派的技术指导,地位是很超然的。 而跳槽过档的话,就只是正常的雇佣师傅。当然,凭谷四的手艺技能,应该也是不差,但具体能拿到怎样的工作条件,就看他的谈判能力了。 “谷师傅毕竟已经做了好几只木叶出来,”陆云笙笑道:“只可惜一只也没留下,如今既要量产,少不得请他过去帮上一阵子,绝对不会亏待他。” “本来这事儿跟我们女孩儿家没什么关系,只是自从木照堂转了手,母亲便不愿意再提这三个字,所以,只好我们姐妹厚颜来找姐姐相商了。”陆云笙的声音柔柔的,将自家的难处一一道来。 夏小冬已经准备开口表示同意了——她本来就同意嘛。 谁知陆云婕却忽然跳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就是我藏的,怎么了? http://..org/ 陆云婕在一旁,早已不耐很久了,不等夏小冬答话,便怒道:“姐姐你真是好性子!跟她绕啊绕啊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到底把谷老掌柜和谷师傅弄到哪儿去了?!让她交人!” 闻言夏小冬和陆云芝都吃了一惊。听陆云婕的意思,似乎谷老掌柜和谷四都不见了。 夏小冬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他们不见了?” “装!你就装吧!继续装!”陆云婕也站了起来:“这两个人在木照堂有好些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都在铺子里,就算有事儿要出去,总要留一个下来。如今居然两个都不见了,不是你故意把人藏起来了,难道是我?!” 夏小冬见陆云婕的神情不似作伪,不觉皱起了眉头。 虽然陆云婕冲自己要人毫无道理,但从她前头的话来看,木照堂多半儿有事发生,不然不会两个人都走开。 “只有他们不见了么?别的人呢?应该还有伙计,还有谷四的大儿子。”夏小冬先问的是这个。 “别人都好好儿的呢。他们这些芝麻绿豆啥也不懂,只怕你也是懒得藏吧。”陆云婕丝毫没将别人放在心上。 “那去他们家里找过么?”夏小冬又问了这个。 陆云婕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小冬:“他们都在铺子里住,你不知道么?” “谷老掌柜也在么?”谷四一家住在后头,夏小冬是知道的,但谷老掌柜应该有自己的家才对吧。 “是啊。”陆云婕冷笑了一声:“他去年死了老婆,儿子在城西做事又住得远。大过年的要开工,不住在铺子里,难道一个人冷冷清清回自己的小院儿去么?” “就是说,没去他家找过?”夏小冬追问道。 “如今是我问你要人!”陆云婕怒道:“难不成我们五房的人要听你的?还要帮你找你的人?” 夏小冬如今没心思跟小姑娘扯来扯去,还要赶紧去找找谷四等人是正经,当下微笑道:“妹妹也说了,这两个是我的人。那这两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找我要人?” 说到底,其实谷老掌柜和谷四,如今跟五房确实没什么关系。 “……”陆云婕一下子憋得脸都红了,好半晌才道:“你、你就是不想让我们跟他们有关系,所以才把人藏起来了。” “好吧,你非要如此说,那就算我藏起来了好了。”夏小冬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好像在赶苍蝇似的:“那又怎么了?他们都成年了,两个大男人,总不会是我绑了走的。人家乐意!怎么了?” 你情我愿呐。你说我藏的,那就我藏的呗,可终归得人家自愿才能藏吧?你陆云婕跑来嘚嘚啥? “……”陆云婕彻底说不出话了,扭头看着姐姐,希望陆云笙能帮腔。 陆云笙一点儿帮腔的意思也没有。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陆云芝衣领上的暗纹缠枝牡丹花。 听到这边哑火了,才好整以暇地笑道:“这花儿绣得精致,看着不像咱们府里绣娘的手艺,姐姐在外头找人绣的么?” 陆云芝低头看了看衣领:“这还是上回袁娘子上京来带来的料子,看着像绣的,其实是织机织出来的,故此摸上去平顺的很。” 说着便拉陆云笙的手去摸,果然与绣花大不相同。 陆云婕见姐姐不理自己,站在一旁,胸口不停地起伏,忽然大叫了一声:“我不管了!”叫完居然转身腾腾腾地迈着大步走了。 跟着陆云婕的大丫鬟,纠结地看了看快步远去的陆云婕,又看了看淡定坐着的陆云笙,也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你可真是费了心思。”陆云芝看着陆云婕的背影,不再说什么织花,微微叹了口气。 “只怕费了心思,还是没什么用。本来不用带她来也是一样的,我特意带了来,让她好生听着看着学着,结果呢?” 陆云笙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一人一个性子,非要让云婕多长几个心眼出来,只怕比硬在她身上挖几个眼儿还难呢。” “我娘********让我嫁得好些,回头才好照应着弟弟妹妹们,”陆云笙颇有两分落寞:“可别人照应得再好,也不如自己能立得起来啊。他们的性子,焉知不是因为母亲和我太过强的缘故?” 陆云芝叹了口气,不再说陆云婕,只低声问道:“如今五婶怎么个章程?必要这两个人不可么?” “那里就非他们不可了呢。”陆云笙笑道:“其实跟谷老掌柜关系不大,只是年前曾与谷师傅商量过到羊角街做活之事,如今又恰好有木叶生意要忙,故此想再问一声罢了。谁知竟是连人都找不见了。” 陆云芝便举目去看夏小冬:“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 夏小冬在她们姐妹说话的时候,心中早已转过若干想法,此时听陆云芝问起,只凝神道:“我记得谷老掌柜在田背街上有个小宅子。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 …… 谷老掌柜和谷四等人,此时还真的就在谷老掌柜的小宅子里。 夏姑娘走后不久,茅管事就又来了。 谷老掌柜觉得夏姑娘和茅管事简直就像商量好的似的,前后脚相差不过一刻钟,硬是碰不上。 只是茅管事的态度忽然硬气起来,一听说木叶和折叠桌椅,并非谷家的传家之技,也不是谷四想出来的,当即转身而去,到门口还满不在乎地吐了一口浓痰,把谷老掌柜给恶心坏了。 做生意讲究个‘生意不成仁义在’,无论事谐与否,大家总要维持个客气体面。这位茅管事倒好,连话都不说了,直接来了个‘呸’。 分明不给日后见面留余地。 谷四也是脸上青红不定,给气得够呛。他这样的人,其实跟肃州的那位匠人大师雷雄有点儿像,更重视精神层面的东西。 无论木叶对木工技艺的创造性发挥,还是技术改良所带来的一千两收益,无一不令谷四心中感到熨贴。 一千两固然不容忽视,一千两所代表的重视与肯定,更加不容忽视地令人心中高兴。 虽然那口浓痰很讨厌,但也代表着一种结束——想必茅管事不会再来了。 茅管事确实没再来,但很快隔壁餐馆的老板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天黑好放火 http://..org/ 谷老掌柜当然认得隔壁餐馆的岳掌柜,两人交情还相当不错。m.乐文移动网毕竟是多年的邻居,还经常买木照堂的东西。 但谷老掌柜同样认得,跟在岳掌柜旁边的人,就是田背街有名的混混头子,大家都叫他黑小龙。 据说此人背上天生有一道细长的黑色印记,像极了一只蜿蜒的小蛇,甚至连蛇信子都有。 黑蛇未免难听,所以称为黑小龙。 但黑小龙其实姓白,他喜欢别人叫他龙爷。 岳掌柜显然是陪客,落了一步在后头,黑小龙直接冲谷老掌柜说了一句:“借一步说话。” 谷老掌柜四下看看,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借一步’,恰好此时没什么客人,便冲大江呼喝了一声,让他到后院给短工们帮忙去。 眼睛看着大江,黑小龙口中却冲谷老掌柜说了一句:“有人要烧你们这铺子。” “真要烧啊?”之前夏姑娘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防火之事,谷老掌柜心中便有所怀疑,如今再被黑小龙如此一说,登时便叫了起来。 “嗯?你知道这事儿?”黑小龙挑了挑眉毛,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对了。看来这准备下黑手的人,口风极度不紧呐,人家正主儿都有防备了。 “不知道。”谷老掌柜赶紧摇头,很是会做地抓出两块银子塞给了黑小龙,另给了一小块给岳掌柜,“怎么回事儿?您老给说说?” 如今木照堂的业务今非昔比,给黑小龙的这两块银子足有五两上下,做个信息费绰绰有余。 黑老大过来就是要卖消息的,当下便细说了一番。 原来不久前与茅管事夫妇,还有夏小冬一道,同在小餐馆用餐的另一桌,便是黑小龙手下的兄弟。 本来这餐馆便是黑小龙和兄弟们聚餐的食堂啊。若是约人讲数,也都是在此地。 本来那几位兄弟只是过年期间无家可回,索性凑在一处吃吃喝喝,准备吃饱喝足便就地开始推牌九。 谁知却碰上了一单‘生意’。 茅管事夫妇的声音时高时低,不光夏小冬听到了,黑小龙的兄弟们也听到了一鳞半瓜。 扔火把?这送上门的生意岂可不做? 夏小冬离去后不久,茅管事夫妇说话愈发不甚提防起来。 好些人都是如此。若是左近有人,还记得压低几分音量,生怕被听了去。若是见到人离得比较远,便只认为人家必定听不见。殊不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全然漏了底。 当下便有个兄弟过去搭讪,表示可以帮忙扔火把。 “一两银子一根。”黑小龙笑道:“那两人倒是有钱,特别是妇人。” 说着呸地吐了一口痰,“难怪说最毒妇人心。” “那他们想扔几根?”谷老掌柜瞄了瞄黑小龙手中抛来抛去的那两小块银子,寻思着若是黑小龙不说得太离谱,便补给他好了。 人家来卖消息,至少也要拿到本应拿到的银子。 比如扔火把能得十两,卖消息才得五两,没说的,扔五根火把补上。 可若是黑小龙说个一百根,那就无法承受,得另外想办法。 黑小龙倒是很有职业道德,笑道:“本来那妇人说只管扔,扔到着起来为止,按实际数量算钱。” “结果那男人倒不干了,说是混乱之中如何数数?怕故意多报好拿银子。最后说好先扔五根,若是效果欠佳点不起来,便再加五根。” “多谢龙爷!”谷老掌柜拱拱手,算是承黑小龙一个情:“那个要放火的,是不是个矮瘦男子,脸儿黑黑的,一副棺材板模样儿?” 黑小龙笑道:“嗯,差不多这个样子。那妇人倒是更好认,又高又胖,肥得跟猪似的,皮肤还挺白。” 好吧,矮瘦黑和高白胖,这组合还真是好认。 黑小龙接下来道:“他们很心急,说好明晚就要动手。接下来如何,还要看你们的意思。” 既然通了消息,黑小龙这一帮人是肯定不会当真动手的了,一般是到时候找个理由推了,若是木照堂这边要捉拿始作俑者,那就要另给银子才会配合。 “明晚?这么快?”谷老掌柜吃了一惊,原来茅管事打的是这么个狠主意,难怪离开之时如此决绝。 “不赶着月初,难道等十五?月亮底下好办事儿么?”黑小龙不觉笑了一声,觉得谷老掌柜年纪胡子一大把,这些门道却是不通。 其实那位被卖掉的雇主,显然对放火这一行也极度不了解。 放火是个技术活儿。特别是冬天,到处是积雪,愈发不容易。木料又不是一点就着的刨花,木照堂也不是头一天开业的新铺子,人家也会防着的。 真要放火,扔火把本身就是很蠢的法子——谁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且扔过的人都知道,火把倒下之后,底端的内焰是最不好点火的,要顶端的也外焰才好用。这样子想点着木料堆,还真得有点儿运气才能成。 若是真要烧掉木照堂,合理的做法是先派个灵巧的,在要烧的木料堆上泼些油,再淋出一些油线来。这样只要能点着其中一处,便会轰然着起来。 这样的复杂法子,黑小龙会教给别人么? 说出去之后,凡是类似情形着火的,都算在他头上怎么整? 更何况,放火固然要找会放火的熟手,但也不能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只隔着一道墙的地方找人手啊。 你一个两眼一抹黑外来的,这种事是能乱来的吗?越是主动凑过去的,越是要小心才对。 这点子江湖经验都没有,还想学人家放火?! “这样,”谷老掌柜这几十年的盐酱也不是白吃的,当下便道:“麻烦龙爷今明两日不要走远,我去找找游里正,再去看看李班头要多少银子才能请动,谷四去找找我们东家,回头咱们就在我那小院会齐,定个章程,如何?” 黑小龙心中一喜,知道又要有银子入账了,当即笑道:“这个容易。你们四下活动也不用多少时辰,我叫上两三个兄弟,直接带上些酒肉,到你院儿里等着就是。” 酒肉的事情,自然由岳掌柜负责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人 http://..org/ 茅管事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心里头好像窝了一把火,却不知该冲谁发作。 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老婆不光将家中的余钱,而且将她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都交给她姐姐,也就是耿姨娘去放印子钱了。 如今耿姨娘忽然被送走,临急临忙之下,好些事情都没交待清楚。 更糟糕的是,耿姨娘的丫鬟也被一起送走了,这下在六房,连一个知情的都没了。 耿姨娘之所以能笼络下来一些人,就是因为她傍着六老爷,搭上了外头放印子钱的路子,所以大家都求着她,将手上的闲钱,拿去生几个利息。 如今她作死被送走了,这烂摊子怎么办? 好在六房里头也有不少参与的,甚至还有两个姨娘都有份儿。好些人便去跟六夫人求情通融。 后来六夫人也就松了口,说是只要手上有凭据的,就赶紧交过去,回头请六老爷一起跟外头的人交涉。 既然本来就是六老爷搭的线,想必至少能收回本钱来。 结果大家又犯难了。 特别像茅管事夫妇这样的。 因为当初拿出去的银子,就是不明不白的钱啊。 谁也不是傻子,都会算账。你们夫妇一个月总共二两银子的月钱,下头还有两个小的,是怎么存下二百两拿去放印子钱的?十年不吃不喝么? 这就好像某些人遭了贼偷,还得硬着头皮,说‘没啥损失’,就算追了贼赃回来,也还是得继续硬着头皮说‘不是我们家的’,乃是一个道理。 无论是做管事,还是在厨房当差,都是有油水的,这个大家心知肚明,但也只限于心知肚明,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明明是自家的银子,偏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拿回来,茅管事这心呐,滴了好多的血。 “你个死娘们!怎么就这么笨!不知道分开几个单据来写么?非要写成一张?”茅管事气得连怕老婆都忘了,或者说,如今老婆已经没了被人怕的根底了。 若是写成几张,至少能拿回一部分啊。 “你冲我吼什么吼!”如果论狮子吼功夫,茅管事还要被老婆甩开八条街,“冤有头债有主。我之前就让你动手烧掉那个烂铺子,你牠玛的前怕狼后怕虎,请几个混混还要怕费钱,如今跟我来什么劲儿!” 茅管事被老婆吼得两耳嗡嗡作响,脑袋却忽然开了窍,怒道:“你叫着要烧掉木照堂,说得倒好听,又是不会被发现,又是能让夫人解气什么的,其实是为了给你姐姐出气是吧?我……我才不做这冤大头!” “你姐姐都给送走了,估摸着这辈子也回不来了,还把咱家的银子都坑了。我牠玛脑袋进水了,才会为她去出气!还得再出五两银子呢!不干!” 茅管事的狗熊本色占了上风,此时反口不愿意了。 他媳妇耿娘子登时走过来,冲他脑袋上就削了一下子:“死蠢呢你!为我姐出气,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她都走了看得着么?就知道你是个硬不起来的软货,所以才没跟你说!” “只要木照堂烧得一塌糊涂,那之后怎么说,不就随便你两片嘴唇一碰,爱说啥说啥了么?” “之前云婕姑娘不是给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让你看着给他们做安家费的么?若是谷四或是谷老头烧死了,你就说,那银票已经给了,都烧没了。” 茅管事瞪大了眼睛,万万想不到每日睡在自己身边的白胖女人,居然心思如此狠毒,全然不顾谷老掌柜和谷四的性命。 之前可只说放火,没说伤人的。 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含糊的一句:“若是给了银票,总要有个收据的。” “人都死了,造个收据你都不会啊?”耿娘子奇道:“你可真出息!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当初黄二,别说造个收据,说不定造个账本都算平常。” “行了行了。”茅管事被耿娘子的比较弄得心烦意乱,男人最讨厌的,就是被女人说不如别的男人。 “若是他们都没烧死,”耿娘子还有后续的打算:“你就说,将那二百两拿去给我姐放印子钱了!” “啊?”茅管事愣了半天神儿,总觉得不对,“可时间对不上啊,给你姐银子是中秋节前后的事情,如今这二百两才拿到手没几天。” “你真是,笨!死!了!”耿娘子气吁吁道:“十个盆子九个盖,你不会说,之前是挪用了别的什么地方的钱,然后再用后头过手的钱,再挪上去补上的?挪来挪去,不就挪到这二百两了么?” “为啥要烧掉木照堂,因为没了木照堂,夫人和姑娘会心里头舒坦!你们男人不懂。” 本来是自己的东西,到了别人手上却成了聚宝盆,那种憋屈得恨不将那东西毁了的心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夫人心里舒坦了,你就算说得错漏百出也没啥了,别说还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耿娘子渐渐缓了声气,劝起丈夫来:“挪用虽说有错,但也不算大错。夫人一高兴,若是肯帮忙跟六夫人说上一句,咱们不就能拿到二百两了么?” 茅管事只觉得这个老婆自己已经不认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然的话,”耿娘子忽然垂眸伤心起来:“咱们啥啥都没了,好不容易攒了点儿家底,一下子全完了。你这回差事没办好,只怕管事也不能做了,到时候被扔到下面去干些杂活,是什么情形,你自个儿想吧。” “不对……,”茅管事觉得脑袋都快不会转了,缓缓道:“你最先说要烧掉木照堂的时候,我的差事还没办砸呢……,你其实还是要为你姐报仇呢吧……” “……”耿娘子的眸光渐冷,冷笑道:“我们姐妹爹娘去的早,从小被卖在这府里,若不是互相照应着,早就被踩下去了。好不容易我姐跟了六爷,这么多年,没照应你么?” “你这管事的位置怎么来的?不是她把身边的丫鬟许给了黄账房换来的么?如今你倒计较上了?难道我的打算不对么?” “让你干的,就是过去给那几个混混几两银子罢了,也不用你亲自动手,甚至不用你在场看着。你说,怎么会被发现?!” “你到底去不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怎么了? http://..org/ 茅管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背街上的时候,其实心里还在纠结。 到底老婆是向着她姐姐多些?还是向着自己家多些? 回头老婆的打算真的靠谱么?真能将那二百两银子弄回来? 不过纠结到底也是没用,反正如今家底都没了,不走老婆指出来的这条路,自己也一时想不到别的法子。 再转念想想,其实也没啥,真的风险不高。 不就是找到上次的那几个人,扔几根火把么? 茅管事已经下了决心,若是五根火把点不起火来,打死也不再加银子继续扔了。这大概算是某种折中吧。 五根扔进去,若是没点着,屁事没有。若是点着了,怎么能扯上跟自己有关?那些混混都不见得能被抓住,就算抓住了,也指认不着自己,并没有通过姓名,而且早就走老远了好不。 如此一想,茅管事心里又安定下来。 …… …… 茅管事与黑小龙的兄弟们说好的见面之处,仍然是那间餐馆。 餐馆自然已经打烊,但还留着门。 屋里黑乎乎地,一张桌上油灯如豆,映得桌旁几人的脸都带着飘忽的阴森之色。 茅管事辨认了一下,确实有那日跟自己商量的混混没错,当即摸出三两银子,往桌上一抛,转身就要走。 “哎——,”其中之前与茅管事交涉的人叫了起来:“你怎么要走啊,不是说好的吗?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木照堂的后院墙,我们扔火把你数数,若是五根火把点不起火来,你再另添银子。”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啰嗦,还要把计划都述说一番,茅管事皱了皱眉眉头,支吾道:“如今我改主意了,不加了,就五根!你们看着办就好了。” “那不成!”人家还不干:“你看看,我们这里兄弟都有六七个,只扔五根的话,一人一根都不够,还是按原先说好的办。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儿,你若是这都不肯去,谁知是不是在那边下了套,等我们去钻呢?” 说着,猛然又有一人从桌边站起身来,走到茅管事身旁,笑道:“你之前给了二两的定银,对吧?如今再给三两,加起来也就是五两,对吧?” 那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堪称皮笑肉不笑的典范:“不如这样,还是一两银子一根火把,你按人头算算,一人扔一根,如何?别让有兄弟白跑一趟嘛。” 茅管事心中忽然泛起不太妥当的感觉,自己不留下来监看,这些人应该高兴才对,说不定一根不扔,直接就昧下了五两银子,怎么反倒不让自己走?还说什么自己可能给他们下套?自己能下什么套? 他本就有些犹疑,此时索性不再说话,只是摇摇头,便加大步子,冲门口而去。 他没能走到门口。 因为有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茅管事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肯定有事儿啊。茅管事心中砰砰直跳,是黑?还是白?只得哭丧着脸转过身来,只管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不过是几块散碎银子,大概能有二两。 “兄弟们,我认了还不成么?银子都拿去,事儿也不用办了。”事到如今,茅管事只能期望是黑吃黑,要被这些混混死咬一口罢了。 谁知搭住他肩膀的那只手缩了回去,然后重新伸出来的时候,那手上却多了一块腰牌。 旁边原本用来装餐具的柜子,忽然被人从里头推开了门。 只见里头的隔板竟已全部拆掉,一个人手中拿着纸笔,一边从柜子里迈步出来,一边还念叨着‘乌漆麻黑的,也不知道写清楚了没有’,惹得那些混混们哄笑起来。 完了,是白的。 茅管事一下子瘫软在地。 大家都没怎么搭理他,只大声让掌柜的再来两壶庆功酒,仿佛地上的是个死人。 “妈的,听说这家伙是为了银子才要干这个的。”有个混混冲地上的茅管事吐了口口水,“真是他*娘的要钱不要命。” “所以说啊,有油水的地方最滑。”另一个混混‘推心置腹’地感慨道:“越是银钱多,越是要小心呐。这道理大家伙都要知道知道。”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茅管事同样张大了嘴,流进嘴里的,却是咸且苦的眼泪。 …… …… 夏小冬有些恹恹的,随手将一块绸布料子,缠过来绕过去,扭得跟麻花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陆云芝坐在她对面,正在将一块块料子叠放起来:“难道运筹帷幄于……五里之外,感觉不如千里之外?” 夏小冬勉强笑笑:“云芝姐姐,我还真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呢?”陆云芝有些不解:“茅管事和耿娘子连带他们那两个孩子,都一股脑关起来了,等过了正月再处置。你放心好了,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夏小冬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麻花’慢慢解开,试图将皱巴巴的布料重新抹平。 “你不至于是为了陆家的名声着想吧?”陆云芝继续猜:“如今府衙还没有开衙呢,那个班头是额外塞银子请来充场面的,事情不会传开的。” “担心因为这事儿得罪了五婶?”陆云芝扁扁嘴:“你才不会担心这个呢。再说,别看云婕有点儿缺心眼儿,脑袋慢嘴巴快,可五婶精着呢,才不会因为两个下人难为你。何况理在你这边儿,应该她担心因此得罪了你才是啊。” “好啦好啦,你别乱猜了。”夏小冬将那皱巴巴的帕子折了两折,放在陆云芝那叠布料一处,微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的。” “这让人藏在柜子里,把说的话写下来的主意,还是你出的。让人在说话的时候,把前因后果都提上一提,也是你交待的。”陆云芝奇道:“如今都用上了,可你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怎么能说是‘没什么’呢?” “其实吧,”夏小冬决定还是说出来算了,陆云芝或许能理解。“我就是不明白,他们夫妻俩怎么这么狠毒。大家没有生死仇怨,怎么就要放火了呢?” “……”陆云芝睁大一双美目,奇怪地看着夏小冬。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谈感情多伤钱啊 http://..org/ 难道连云芝姐姐也不能理解么?夏小冬继续道:“你看,我谁也没害呀!难道我要由着她们利用来利用去,搓扁揉圆没话说,才能免灾?” “而且,耿姨娘也只是去念念经,云珠妹妹也许会境况差一点儿,但也不至于冻饿吧,比很多老百姓都好多了……” 夏小冬还要往下说,陆云芝已伸出手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是不是觉得,她们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不关你事,所以没道理要跟你过不去,更没道理要去烧你的木照堂?” “嗯。”夏小冬点点头。 “我跟你说件事儿吧。”陆云芝脸色忽然有点儿难看:“大概几年前,七房我有个小侄儿,被人推到了深水池塘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小冬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你那小侄儿如何了?” “幸好跟着的人里,有个丫鬟是个肯护主的,立时跳下去救上来了。”陆云芝道:“后来七叔赏了她老子娘一套宅子,还让她妹妹也进府来当差作为补偿。” 游水这技能太高端,特别在维京这样的内陆地方,基本上没人会。看来那丫鬟大抵没能救回来。 “噢,那推人的呢?” “推人的?推完就直接跟着跳进去了。”陆云芝冷笑道:“其实不过是她做错了事,被扣了半年的月钱。她本是家生子,亲爹就在外院当差,家就住在府后头的巷子里。” “可她娘没能在府里谋上差事,只在家闲着。她每个月都要从月钱里拿三百钱回去补贴家里,结果因没钱拿回去,给她娘臭骂了一顿,亲爹也没给个好脸儿。” “后来她从家里回来,跟要好的姊妹哭了一场,转身就冲我那小侄儿去了。”陆云芝冷笑道:“你说小小的孩子,招谁惹谁了?就因为几百个钱,白白遭了一场祸。” 这个……,夏小冬发现,自己还是见少识窄啊。 “他们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样的人。”陆云芝淡淡的总结道:“他们想事儿的方式,和咱们大不同。你何苦因为这些人,倒弄得自己没精打采的,趁早忘了是正经。” 就是大家脑回路不同呗。 夏小冬认真想了想,觉得其实还是眼界不同所致。 好些时候,觉得有些人采取极端的做法很难理解。明明有其他的路可走,为什么非要去害人害己? 可在那些人眼中,因为眼界的限制,根本看不道别的路,或是不知道别的路要怎样走,只能顺着自己唯一见到的绝路,一路走到黑了。 说话间,陆云芝已将那些布料都整理好了,一整叠拿起来抖了抖:“你就是这个意思么?好多层叠在一起?就能当软甲了?” “哪有这么简单。”夏小冬将耿氏姐妹和陆云珠茅管事之流丢到了一边儿去,伸手将那叠衣料接了过来:“用些什么料子,怎么个叠法儿,其中大有讲究。” 说着挑了挑,将几样儿不合用的挑了出去,又将剩下的叠放顺序重新调整了一番,再打量打量,笑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一试,且算作第一版吧。” 陆云芝当下取一个大木头夹子,将那一叠布料夹了,问道:“总不能只靠咱们自己忙,听说你时不时一个人闷在屋里,你不如挑上一两个妥当人儿帮忙,若是身边没有合适的,我帮你挑两个家生子也好。” “我看木木就可以,回头让她弄去。”夏小冬笑道:“如今不过试制罢了,真要认真做,只怕要等选完秀女才得空呢。说起来,你家有瓷窑么?” “瓷窑?没有。”陆云芝摇头:“瓷器还是官窑的好。如今官窑都是宫里造办处管着,我家也不好硬去插一手。难道你还打算弄这个?” “那倒不是。”夏小冬指了指那叠衣料:“若是这里加上一层按体形定制的瓷片,可以分散打击,防御效果更加好些。既然没有,那就等以后再想法子好了。” “如果要求不高的话,倒是好办。”陆云芝寻思道:“俊大嫂子好像就有个陪嫁的瓷窑,不太大,在定州那边儿,似乎是专做茶具的。” 说到俊大嫂子,夏小冬又想起软甲的股份来。 为了二百两银子,跟茅管事夫妇很是折腾了一番,夏小冬如今对银钱相当敏感。 若是拿着部分股份,每年分利润,自然是源源不绝很不错,不过从至今为止的情形来看,说不定还不如落袋平安。 陆家家大业大人也多,难保没有眼红手黑的,何苦惹人瞩目。 虽说现在跟陆云芝关系不错,陆老太太也相当给面子,但靠她们护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陆云芝一两年间也就要嫁了,自己只怕也是要嫁的,到时候又是一番格局,还不如像木叶一般,直接卖断算了。 一旦想明白这个,夏小冬只觉得通身舒泰。难怪说钱财最是羁绊人心,果然不贪之后感觉心都畅快了。 当下便将想法与陆云芝说了。陆云芝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劝说了一番。 陆云芝的看法是,若是夏小冬担心份子被人抢,大家可以摒弃之前君子协定的做法,订立正式的文契,甚至可以到衙门去备案,做成红契。 如此的话,夏小冬手上的份额,不光可以作为嫁妆,未来也能长期持有,甚至还可以拿去抵押乃至卖掉,无论哪一样儿,都比一锤子买卖先拿上一笔要好。 “你这是短视!”陆云芝说到后来,似是有些恼了,“我不信你这样的人,会看不出这些来,还要我在这里啰嗦。” 陆云芝神色很严肃:“咱们认识虽说不算久,可我素来没什么事儿瞒你,难不成你看不出我是何等样人?将来无论怎样,就算你我都嫁了,也不会少了你的。” 说着忽然迟疑起来:“小冬妹妹,你不会是故意这么说,来试探陆家的态度的吧?” 眼看陆云芝越想越复杂,夏小冬连忙笑道:“云芝姐姐,你不要乱想。谈感情多伤钱啊,咱们还是在商言商,好好说说钱的事儿就好。” 陆云芝给她这句‘谈感情多伤钱’,说得哭笑不得,只得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吧,如何在商言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咱也是土豪了 http://..org/ “云芝姐姐,你刚才说了一箩筐,道理我自然明白。”夏小冬笑道:“只是,姐姐从小在陆家,只怕也是见得多了。” “头一样,有份子的各方股东,特别是大股东,通常都要参与经营的,对吧?” 陆云芝点点头。 “就算不参与经营,至少要派个账房过来帮着管账的。就算连账房也不派,至少每年总要审一次账的。” “为啥呢?因为股东们就算互相认识,但交情归交情,业务归业务。各人该得多少,还是要明算账的,对吧?” 陆云芝点点头。 “嗯,我耗不起这个精神去理账。”夏小冬很简洁地表态。 陆云芝正要张口反驳,夏小冬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她先不要说,又继续道:“还有,且不说我是个外人,就算你们陆家,各房之间,只怕争财夺利,龌龊不少吧!” “远的不说,就说这软甲,如果能试制成功,只怕你们三房,就要和长房撕掳半天。” 陆云芝又张了张嘴,不过,过了一会儿自己又闭上了。 确实,这个软甲实际上相当麻烦。 这东西,主要材料是丝织料子,自然由负责织造的三房组织生产。而且提供技术的夏小冬,也是三房勾搭来的。三房当然想要占大头了。 但软甲的用途是在军伍一途,这条线则是在长房手中。 长房素来当自己居长便了不得了,掐着销路在手上,岂肯认小头? 最后多半儿还是要老太爷出来和稀泥,其中曲折,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呢,”夏小冬给了点儿时间让陆云芝思考,然后才开口道:“咱们还是不要说感情,只说银子就好了。如果咱们没有从前的情分在,难道你还会拦着我么?” “只怕你也会觉得,卖断才是清清爽爽的好法子吧。” “所以如今咱们只说银子,连之前的绉纱都是如此,一次卖断,你帮我跟老太太说去!回头给个价给我,合适呢,就你们家了。” 说着夏小冬笑起来,做张牙舞爪状:”不过,你家要是仗势欺人,给的价儿太低了,别怪我货卖两家,下次再有好东西,也不给你们了噢。” 想要独家买断、生意常做常有,麻烦给个厚道价钱。 陆云芝点点头,当晚便跟老太太说了。 第二日,陆家老太爷便发话给了价。 绉纱方面,原本夏小冬在肃州石上得的银子,都投了进去,这部分按三分利返还。绉纱织造技术本身,作价三万两。 软甲只在雏形,同样作价三万,预付一万,出了成品,再付两万。 另外,为了表示陆家合作的诚意,除了墨香园之外,再给出羽田街相连的宅子四套。 哇靠,夏小冬直接被银子砸晕了。 这个价要比想象之中多得多,本以为会跟木叶差不多,最多弄了一万八千的样子,谁知多了这么多! 虽然绉纱也好,木叶也好,正在规划中的软甲也罢,确实都是很赚钱的东西,但说到底,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气,就是出出主意画画图,能有这样的价码,真的是很高了。 若是换上别家,谁认得你是谁啊?多半儿是拿不到这样的价码的。 当然,这也说明陆家老太爷是相当有魄力的。 别的不好说,不要份子只要银子?那还不简单,砸!非让你死心塌地跟我们陆家绑在一起才行。 国库一年才多少银子?不过一千多万两。 而现在绉纱和软甲各三万,加上肃州石二万及利息,还有木叶的七千,再有各处宅院,林林总总要有十万了。 十万银子是什么概念?夏小冬大概按照购买力算过,这里的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多元软妹币,那十万的话,岂不是……千万富翁?!! 夏小冬恨不得再扳扳手指好好算算。 咱也是土豪了,奥耶! 陆云芝看着高兴的夏小冬,不觉也笑得像个小狐狸。 嗯?夏小冬忽然想起来,连忙问道:“这些都是给银票么?” “怎么会?”陆云芝笑道:“这么多银子,若是都给银票,你敢拿着?放哪儿啊?不怕被人偷了抢了,或是一不小心自个儿弄坏了?烧着了?” 是噢,那大额资产怎么办呐? “等过了十五,咱们去陆家的钱庄给你开个户头便是,”陆云芝笑道:“到时候你按个手印,留个印鉴,先开几张小额的银票留在手上用着,以后随用随支便是了。” “不过你最好先想好,要不要将这些银子放在柜上放贷,若是不放贷的话,每年还要给钱庄付保管费的。” 夏小冬:“……” 存款没利息,还要给保管费。真是太没天理了。 仔细想想,原来最后这银子还是在陆家的钱庄里,其实陆家并不需要一下子真金白银拿出十万来。 “如果放贷的话,保证能收回本息么?”夏小冬乖乖地请教钱庄常识。 “那就要看你选什么样的方式了,”陆云芝对此知之甚详:“若是由钱庄转贷,那就是一分利,保证本息的。另有一些项目可以自选,那就看你眼光了。” 好吧,夏小冬准备年后去见识见识,如今还是赶紧的,将软甲弄出来变现比较好啊。 …… …… 自初八开始,忽然飘起了小雪。 天色不算十分暗沉,轻盈的雪花如精灵飞舞,直到午后才渐渐停了,地上已积了半尺厚上下的一层。 夏小冬午睡初醒,拥着被子,只是发怔。忽然想着,他,在干嘛呢? …… …… 宁俊武还在睡。 他自己也没想到,昨晚一帮子人这一通灌,居然真把自己灌得醉了个七八分。早上醒来随便吃了两口粥,头痛的难受,索性继续躺倒睡下了。 这一下便又睡了两个多时辰。 其实迷迷糊糊人已经基本上醒了,眼睛却只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帐子没有放下来,能直接看到窗子。 这窗子……好陌生。 宁俊武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的屋子。自己昨晚是在小冠南侯的府上,那么应该是客房吧。 在枕上晃了晃脑袋,似乎不怎么痛了,宁俊武叹了口气,心想,以后真的不能喝这么多了。喝的时候热闹过瘾,宿醉可真是难受。 正准备坐起身来,门口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暗香浮动美人来 http://..org/ 来人显然对开门这个活儿不是很熟练,折腾了半天,终究还是发出‘咣当’一声,将门闩捅得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撞击之声。 门外的人大概也被吓住了,好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听到里面也没有动静,认为是睡得很熟,外头的人便轻手轻脚进了门,回身又把门关上了。 一双没穿鞋、只穿着厚棉袜的脚,轻轻踮起脚尖,灵动的穿过外间,转眼便站在了宁俊武的床帐后头。 所以,宁俊武最先看见的,是一只手,手上还拎着一双鞋。 小牛皮底子的绣鞋,样子十分玲珑秀气,鞋头是纯净的大红,只是沾上了些雪,之后那些雪又融了,留下些深浅不匀的印子。 鞋帮上绣着浅碧色的纹样,屋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这是一名女子。 宁俊武的心猛跳了一下。 是她吗? 不,不可能。 拎着绣鞋的手缩了回去,换成另一只手,轻轻地将本就挂在帐勾上的帐子,再拉开了一些。 然后,宁俊武便瞄见了白狐狸皮镶边的斗篷,还有半只眼睛。 那半只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便缩回了帐后,似乎并没能发现宁俊武略睁一线的状态,只当他还在睡。 然后呢?宁俊武随意地猜测着。他只看清这应该是个女子。 对他献媚的女子,实在是见过不少了。直言不讳者有之,端茶送水者有之,投怀送抱者有之,不过都是在人醒着的时候凑过来的,趁睡着了溜进来的,还真……不多,试图爬床的丫鬟除外。 帐后好一阵子安静。 ‘噗’地一声轻响,似乎是一件衣裳掉在了地上。 轻微的衣袂声响,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十分清晰。 当然,其实还是很细微的,如果宁俊武真的睡着的话,应该是听不到的。 不对!宁俊武忽然觉得大大的不对头,正准备装作恰好醒来,却觉得脚下一凉,有人从下方掀开了被子。 仿佛鱼儿游进了水里,有人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 这下宁俊武再也没法子装睡了,登时打了个滚,将被子裹在身上,坐了起来。 就算是个刺客,想一下子刺穿厚厚的被子,也不大可能。 嗯,这个……,床榻上只有一床被子,被宁俊武卷走之后,钻进来的人……就没有被子了。 那人也飞快地坐了起来。 宁俊武惊讶地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乔巧儿。 也看清了她的身子。 啥也没穿。 屋里当然要比外头暖和得多,但在这样的冬日,还是相当冷的。 女子刚刚感觉到一丝被中的温暖,便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细白的肌肤瞬间便泛起无数微小的鸡皮疙瘩,双手环抱在胸前,红润的双唇变得暗紫,哆哆嗦嗦地唤了一声:“宁大哥!” 宁俊武几乎呆住。 虽说乔巧儿的母亲原本是贵妾,后来才扶正的,想来有几分手段,乔巧儿总能学到几下子,可是……,这样也太过了吧? 就算院子里的姑娘,头一回****,还要故作羞涩欲拒还迎地装一下乔,哪有这么直接的? “宁大哥!”乔巧儿忽然放下双手,哽咽地唤了一声。 少女满脸通红,渐次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看,两滴眼泪掉了下来,其中一滴正好跌落在胸前的红梅之上,在那里将落未落,随着胸前的饱满微微颤动。 乔巧儿随即抬起眼来,向宁俊武凝神看去。 一双大眼满满的蓄着泪水,幽深而娇艳。 乔巧儿毫不怀疑自己这眼神的杀伤力。 对着镜子整整练了五六天,连自己都快被自己勾了魂去了,不信有男子能抵得住! 本来,乔巧儿是打算慢点儿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已准备好将自己送给某人吃掉,但慢慢来才有味儿不是?才勾得紧不是? 可是,时间不等人啊。过了十五,就要到避暑山庄去集训了,若是不抓紧,说不定就没戏了——宁二十六肯定会找皇上,要那个夏小冬而不是自己啊。 做妾没关系,娘亲不也是从做妾开始的么?最后能上位就好了。但如果能一开始就做妻,不是更好么? 事实上,这几日宁俊武在外四处拜年做客,乔巧儿都不断暗暗打听着找机会。 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自老冠南侯死后,小冠南侯根本不会管家,夫人也是个性子粗疏的。这座宅邸的管理堪称错漏百出,要打探消息乃至出入其间,都只是银子的事儿而已。 天雪,人醉,宜相会。 就是宁二十六的反应不太对。 “你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一定要在我身边弄个位份;还是准备一拍两散,把大家的名声都弄坏掉?”宁俊武忽然问道。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冷,仿佛不是与一名少女在床塌上说话,而是在谈判桌上,与敌国的将领相商。 “我……”乔巧儿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分明没能发现任何意乱情迷的迹象,难道……辛辛苦苦学来的东西,根本不好用? “我只要和你一起就好。”乔巧儿不甘心地朝前偎依过去。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差多做一步。 她扑到了一床被子。 被子下面的人,已经如金蝉脱壳一般,下了床。 宁俊武在床脚看到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想来乔巧儿钻进来之前,还是披着这个的。当下将那斗篷扔在了乔巧儿身上。 乔巧儿已经又转过来面对他,斗篷遮住了大半的身体,只有一双雪白蜷曲的腿还在外面。 “我去洗脸,你把衣裳穿起来吧。”宁俊武淡淡说了一句,便去了侧间的净室。 这里的客房结构很合理,就是净室里没有热水。 宁俊武直接拿冷水擦了擦脸,连打了两个寒噤,觉得整个人都清爽加清醒了许多。 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袍子穿了,再束上一条巴掌宽的革带,现在……就差袜子了。 等宁俊武终于全套穿束完毕,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乔巧儿已经走了。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有少许女子的香气,床榻上还有两根长长的头发,这人简直好像就没有来过一样。 “虎子!”宁俊武大声叫了一声。 虎子很快便推门而进,脸上笑嘻嘻的:“爷,叫我?”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宁俊武眯起了眼睛:“有人进来了,你不知道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不堪回首 http://..org/ 虎子脸上的笑容再明显不过了:“当然看到了。她还留了个丫鬟在外头望风呢。望个屁呀,根本没发现我。我还看到她出来了呢。” “噢?”这个宁俊武可没看到,随口问道:“她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 “挺正常的呀,”虎子想了想,补了一句:“她把鞋穿上了。” “对了,”虎子又想到了:“这回好像不是上次那位姑娘啊。身手差老远了!不过我想着,上次打错了人,这回还是别坏爷的好事儿了。” “你胡说什么!”宁俊武皱着眉头,抬腿就踢了过去。 虎子灵巧地闪开了,陪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么弱个姑娘家,难道爷还对付不了?小的就没多事。” 看来上次因为误会,给了夏小冬一下,虎子的心理阴影面积挺大。 宁俊武烦躁地摆摆手:“以后除了夏姑娘,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不许放进来。再有下次,我就让小柯跟着我,不用你了。” “别呀。”虎子吓了一跳,看来二十六爷对夏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连忙再三保证绝不再犯,甚至还抛出了杀手锏:“爷,我听说田背街上黑小龙那帮子人,弄出了件事儿来,好像跟夏姑娘有关。您要是不计较了,我就说出来。” 于是,虎子的脑袋上挨了个大大的暴栗。 “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宁二十六挥舞着手臂:“快说!” …… …… 乔巧儿走得非常快,她身后的丫鬟基本上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只是,一过了二门到了内院,速度马上就慢了下来,然后……,丫鬟便看到姑娘找了棵光秃秃、枝丫上落了好些雪的大树,就在那大树底下……坐下来了。 丫鬟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幸好这时候没什么人。大冷天的,谁没事跑树底下来啊,又不是有枝有花的梅树。 乔巧儿根本没看丫鬟,或是根本就忘了还有个丫鬟跟着,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一旦停步坐了下来,便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双腿蜷在胸前,双手抱住膝盖,将斗篷拉过来将整个人包住,戴着兜帽的头垂下来,抵在了膝上。 好像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之前可真是冷啊。 好像全世界的冷风,都刮到了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寒冷彻骨。 乔巧儿失神地呆着,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到了此处,然后还要去何处。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在一旁候着的丫鬟,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再说,偶尔经过的丫鬟婆子们,看过来的奇怪目光,也让人很难忍啊。 丫鬟轻轻推了推乔巧儿的肩膀:“姑娘?姑娘?” 乔巧儿抬起头,有些呆滞地看过去。 “姑娘?”丫鬟觑着她的脸色:“咱们还是先回去二姑娘那里吧。” 乔巧儿想起来了,自己是打着探访这里的二姑娘的名目来的。 “好,”乔巧儿勉力站了起来,那丫鬟连忙过来扶着。 “姑娘是不是那里不舒坦?”一边慢慢走着,那丫鬟一边给乔巧儿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嗯,是啊。”乔巧儿嘴角浮现了一丝苦笑:“我心疼,我的心要疼死了。” 这话听着好古怪。 丫鬟一时不敢接话,好半晌才道:“可不是,奴婢听人说,这心口疼,能疼得撕心裂肺的,连带着前胸后背都疼呢。” “啊呵呵……”乔巧儿忽然轻笑起来:“可不是撕心裂肺么。对,我就是心口疼。等会儿你就这么跟二姑娘说就好。” 乔巧儿一进屋就几乎一头栽倒,将这里的二姑娘给吓得够呛,听丫鬟说是‘心口疼’,愈发担心起来,连忙安顿乔巧儿去躺着,又让人去找医婆过来看。 真是的,本来就不太熟,可人家毕竟是府尹家的姑娘,忽八啦过来拜年,总不能不接待。结果之后还要走不见了,回来再来个心口疼,二姑娘简直被折腾得恨不得自己也心口疼了。 喝了一碗汤药之后,乔巧儿被安置在客房休息。 这被子……好像和外院客房的一样呢。看来是一起置办下的。 乔巧儿抱紧被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似乎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居然不为所动? 乔巧儿盯着被头上细密的针脚和被面上的五福图样,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思路飘忽忽的,倒想起了几年前,曾见到父亲到娘亲屋里去歇息,自己心中好奇,装睡骗过了奶娘,然后偷偷跑到窗下去偷听。 她听不太懂里面传来的各式各样的声音,不过听懂了父亲说的一句话:“婵娘,你是贵妾。如今好好地给我养着儿女,回头太太若是死了,我也不会再续娶,就把你扶正便是。” 太太比娘亲的年纪大好些。 不久之后,太太果然死了。 不久之后,娘亲果然扶正了。 可乔巧儿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也许是因为,太太临死前,无论如何不肯闭上双眼;也许是因为,娘亲将太太亲生的大姐和二姐,都很快嫁掉;也许是因为,娘亲只关注哥哥和弟弟,却总是对自己说,嫁给差不多的人家做妻,或是高嫁做贵妾,你自己想吧。 所以,见到宁俊武的时候,这名传说中母亲被姨娘所害的俊美男子,让乔巧儿感到了魔一般的引力。 或许,这是乔巧儿自己都难以觉察的,对自己的娘亲有所怀疑的代偿。 乔巧儿觉得自己站在了孤岛之上,无人诉说。 她也说不出口。无论多么亲密的闺友,她都无法想象去描述自己的举动。而且,紧缩在被中的乔巧儿,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真正的密友。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也许是灌下去的汤药起了作用,也许是一直卷着的被子终于生出了些许暖意,乔巧儿渐渐缓了过来,以手撑床,慢慢坐了起来。 “青梅,”乔巧儿唤道:“给我梳头,咱们回去了。” 一次冲动而失败的勾引之后,乔巧儿发现,自己的心思,改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消失的金刚石 http://..org/ 夏小冬终于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将第一批两件‘软甲’做出来了。 软甲的样子有些类似套头的长褙子,最外层做成黑色,若是穿在里头,外面再罩上袍子,基本上都看不出来穿了软甲。 将这么多层布料缝制在一起,在没有电动缝纫机的年代,比想象之中要困难得多。也就是木木有股子韧劲儿,才勉强做出来两件,右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新茧子。 夏小冬只是裁剪和技术指导,也累得有些吃不消了。 大家都在打马吊玩叶子牌,至少也打打双陆赌个骰子什么的取个乐,过年嘛。 就自己还在忙,还真是个忙碌的命啊。 不过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夏小冬的心情马上又好了,立时给了木木一个五两的赏封,弄得木木莫名其妙。 “姑娘之前给过了。”木木不肯收。 给过了?夏小冬想了想,好像是给了个一两的。 “给你就收着,这是封口费。”夏小冬知道对木木只能直来直去:“关于这件东西,你就记着谁问也不说就对了。” 这回木木收下了。封口费嘛,姑娘说的。 东西交出去,夏小冬只觉得浑身轻松,好好睡了个足足的午觉,直到差不多酉时才起来。 嗯,正好出发去陆老太太那边儿用晚膳。 只是,陆云芝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云芝姐姐,”夏小冬有点儿不明白:“是那两件软甲不满意么?” 总要测试过才知道行不行,不至于这么快不满意的吧?夏小冬对自己的作品还是蛮有信心的。 陆云芝摇摇头:“不是这个。” “咱们一边儿走一边儿说吧。”陆云芝挽了夏小东的手,笑道:“你可不能听完了,站干岸看笑话才好。” “听你这么说,好像应该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夏小冬伸手将斗篷的兜帽戴上,与陆云芝一起往外走。 唉,如今身子还是单薄了些,特别怕冷。 “是这么回事儿,”陆云芝微微叹了口气,才开口述说了一番。 原来,因为过两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陆家的姑娘们便开始互相走动频繁起来——主要是交流赏灯那日,准备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只因姑娘们的四季衣裳、日常穿戴等物,好些都是一块儿做的,花样款式都差不多,所以事先沟通好,可以免得到时候撞衫撞首饰。 而且知道别人的打算,那也好决定自己的选择,到时候好凸显特别啊。 结果今日中午,竟因此出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用过午膳之后,陆云芳便顺路邀请陆云芝、陆云欣和陆云笙几位,到长房去坐坐。目的当然就是晒一晒她准备的行头了。 陆云芳作为长房嫡女,素来自视甚高,自从未来的公公被点做春闱副主考,未来的夫婿又据说能高中的机会甚高,愈发将自己看高了一等,故此叫上的,都是陆家有分量的姑娘。 能被拿出来晒的,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货色,其中便有一只梅花图样的金刚石簪子。 那簪子一套三只,陆云芳得了梅花的,陆云芝得了兰花的,而松枝的则是前几日才被老太太给了夏小冬。 只因大楚并没地方出产金刚石,更加没人懂得如何切割打磨这东西,故此凡是带金刚石的饰品,无一不是藩国的贡品。臣下家中若是有的,皆是宫中赏下来的,算是十分难得的东西。 陆云芳将这簪子拿出来,多少有些炫耀之意。只是陆云芝本就有一只同一套的,陆云笙更是诸事不形于色的,故此只有陆云欣年幼,颇有几分羡慕。 “你记不记得云芳姐姐身边,有个新来的丫鬟,叫苏苏的?”说道此处,陆云芝转头问夏小冬。 “记得。”这为苏苏不太容易忘记,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 “嗯,”陆云芝继续道:“如今这位苏苏似乎愈发对了云芳姐姐的心思,让她照管着衣裳首饰。当时苏苏便在旁进言,说道,既然云欣姑娘喜欢,不如借给云欣姑娘戴,不然等明年,只怕想借也没机会了。” 这意思就是,陆云芳就要嫁了,此时应该有点儿姊妹情深的表演秀呗。 也不知苏苏此语是事先交待好的,还是恰好对了陆云芳的心思,总之陆云芳当下就同意了。 显摆的更高境界,当然是不止显摆自己头上的,还能显摆妹妹脑袋上戴的,也是自己的。 陆云欣其实并不怎么想借那金刚石簪子——她自有不错的首饰,并不需要外借,只是话说到这样的程度,反倒不好拒绝,也就顺口应了。 当下苏苏拿过盒子来,将那簪子装了,递给跟着陆云欣的大丫鬟桂枝捧着,后来就给陆云欣带回去了。 可是,等大家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散了,陆云欣回到自己院子,因本也没太过在意那金刚石簪子,便吩咐桂枝先收起来。谁知桂枝却忽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只因她打开盒子一看——那簪子上头的金刚石,居然不见了!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桂枝急得快要去跳冰窟窿了,跪在地上指天发誓对地诅咒,表示自己绝没有碰过那根簪子,连盒子都是刚刚才打开的。 陆云欣自然是信自己的丫鬟的,更何况那丫鬟一直跟着她,并不曾离了眼前,又如何做得了手脚? 于是,陆云欣便带着丫鬟和盒子,当然还有盒子里没了金刚石的簪子,又回了陆云芳的院子。 等当时在场的陆云芝和陆云笙,再次被请回长房的时候,苏苏和桂枝,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毕竟,说到底,不过是根簪子的事儿,再说,姑娘们从来不会错,事情出了岔子,当然是丫鬟们的事情。 只是陆云芳和陆云欣都分别护着自己的丫鬟,事情越说越糊涂,最后索性连陆云芝和陆云笙都请回来了,可这两位也是想不明白。 无论苏苏和桂枝那一位,都不太像又机会下手的人,而且如果真的有机会弄走那颗金刚石,为什么不干脆整支簪子拿走,而要费事只拿金刚石呐?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丫鬟之道 http://..org/ “那后来呢?”夏小冬追问道。 既然陆云芝已经回来了,事情想来应该处理完了。 “最后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呗。”陆云芝叹了口气,“两人都扣半年的月钱,以后也不许再管着姑娘的衣裳首饰。” 能为姑娘管贴身东西的,至少都是二等丫鬟。不让管这些了,又没了月钱,其实相当于变相的降级。 苏苏也就罢了,反正她也是新来的,可陆云欣身边的桂枝,已是老人儿了,打小儿跟着陆云欣的,再过一年半载就要配人了,这一下处罚,却是影响不小。 大概相当于,本来能配个管事,如今既然做事不妥当,还说不定有偷拿的首尾,那就只能配个小厮完事。 “桂枝当时就磕了几个头,转身跑了。”陆云芝叹道:“估计是躲起来哭呢。如今正月里,她再怎么委屈,也不敢让人看见掉眼泪的。” “云欣妹妹自是信她自己的丫鬟,也是气得不行。可如今,终归因为她借这簪子的缘故,害得云芳姐姐倒没了这样东西,总是大家不好看。” 陆云芝看看前方,眼看就要到老太太的院子了,连忙嘱咐道:“等会儿若是又说起此事,你千万帮忙安抚云欣妹妹几句。她恨不得咬那个苏苏几口呢。” “不至于吧,”夏小冬笑道:“云芳姐姐再如何,也不会还带着那个苏苏,总要避忌一下。再说,此事虽然云欣妹妹的丫鬟有错,但事情主要还是出在云芳姐姐那边儿。” 正说着,陆老太太身边的芙蓉从老太太院子里迎出来,福身行礼道:“两位姑娘好。老太太可正念叨你们呢,快进去吧。” 陆云芝奇道:“怎的要你撇下老太太跑出来,我们每日都来的,又不是外人。” 芙蓉等陆云芝和夏小冬走过她身边,便转身跟在后头,轻声道:“云芳姑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两个的爱挑事儿,刚才云芳姑娘又跟云欣姑娘打擂台呢,惹得老太太心里不痛快。所以奴婢出来看看,迎一迎姑娘们。” 夏小冬便看了芙蓉一眼,觉得这个丫鬟能混成陆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果然是有原因的。 虽说只有几句话,该说的都说了。 事件定性——陆云芳的丫鬟挑事儿。 形成原因——云芳和云欣两位姑娘对上了。 产生结果——老太太不痛快。 采取行动——出来迎陆云芝和夏小冬。 预期效果——还用说吗?当然是要让老太太高高兴兴,两位姑娘和和睦睦,挑事儿的丫鬟滚一边儿去,从此欢乐祥和幸福到永远了。 说话间,正房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来,几人依次进了屋。 正如芙蓉所说,屋子里的气氛相当不对头。 下头坐着的陆云芳和陆云欣,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都板着脸儿一言不发。 陆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脸上不见怒气,却也没有笑模样,正跟芍药说话:“你这辫子编的不好,太紧了。” 老太太捻着芍药的辫梢,轻轻抖了抖,絮絮道:“你们女孩子家,这辫子要编得松紧合适才好。每股之间啊,要留下玉米粒儿大小的空儿,这样辫子才活泛,走动起来飘摇好看。” “像你编这么紧,弄得硬撅撅的,把好好儿的灵气都整没了。” 宁可跟丫鬟说闲话,看来老太太确实被惹了。 芍药自是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可不正是老太太说的这个理儿,等奴婢回头好好琢磨琢磨,再多编几回就好了。” 难道能告诉老太太,编得紧紧的,是为了不容易毛躁,也能防着掉下发丝来惹事儿么? 谁还不知道溜光水滑甩过来摆过去的辫子灵动可爱?可问题是,这不当着差呢嘛。若是来个少爷给老太太请安,过去低头捧个茶,刺溜滑过来一根乌黑的辫子,那算是勾引呢还是勾引呢? 抬眼看见有人进来,芍药便轻手利脚地走过来,跟芙蓉一起给陆云芝和夏小冬解了外头的斗篷,等她们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跟陆云芳陆云欣打了招呼,才捧了手炉过来给两位姑娘塞好。 老太太见了夏小冬,登时有了笑模样,笑道:“你拿出来那两件东西,真真儿是好货!刚才晟哥儿还过来报喜,说是找了他手下最厉害的护卫,连砍三下子,都砍不穿呢。” 既然夏小冬只要银子不占份子,事情也就几乎摊在了明面儿上,何况能出现陆老太太面前的,都是陆家有体面的,所以陆老太太并没有瞒着谁。 夏小冬闻言,连忙起身笑道:“这敢情好,至少强度是够了。不过只怕还要做些别的测试才好,等我回头另写下来,让人给五哥送去。” 陆兴晟在‘兴’字辈排五,夏小冬便跟着陆云芝称他五哥。 听见老太太在跟夏小冬说起软甲之事,旁边的陆云芳愈发的不快起来。 到底软甲的份子,在长房和三房以及公账之间如何划分,至今还没能定论,但最后多半儿是各占三成,还有一成则由‘相关人员’瓜分。 因为要将手上一些经营多年的项目让出去,陆家对新发展的几样业务,都不打算再分润给别人了。 所谓‘相关人员’,按照陆家的潜规则,原则上不太过分的情况下,就是用媳妇的嫁妆和姑娘的私房参与——反正统共一成的份子,用来加强家族凝聚力嘛。 只可惜,经过长房和三房协商之后,将参与之人定为大夫人、俊大嫂子、五夫人和陆云芝,也就是每房两人,每人出五千。 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陆云芳没能挤进‘相关人员’的队伍,一则是因为她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二则是因为俊大嫂子的参与是早就说好了的,没名额了。 俊大嫂子跟谁说好了呢?是跟夏小冬和陆云芝。 夏小冬将自己摘得挺干净,但毕竟影响力还是有的。所以三房很爽快地同意仍然加俊大嫂子一份,却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加陆云芳一份。 “小冬妹妹,”陆云芳很是温婉地笑道:“看你连过年都忙得很,还真是辛苦。明儿要一块儿去赏灯,可准备好了么?”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现象与本质 http://..org/ 夏小冬如今是何等功力?!一听陆云芳的话,马上就明白了。 所谓赏灯准备好了么?自然是说衣裳首饰准备好了么,接着当然就要往金刚石簪子上头引了。 这位陆云芳大姐怎么不见长进啊。 其实连陆云欣都听明白了,微微撇撇嘴,冲夏小冬皱了皱小鼻子,意思是让夏小冬别搭理陆云芳便是。 夏小冬往陆云芳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苏苏,而是另一个丫鬟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看上去身量不高,眉眼柔柔的有几分面善,却是那日陆云芳买的另外一名罪官家属,如今名唤阿琪的。 也不知她刚才怎么挑事儿来着,连芙蓉都不肯说她好话。 陆云芳这爱好还真是,大概觉得将从前的官家小姐当丫鬟使唤,心理上特别有感觉吧。 当然,明着说出来的理由是,苏苏和阿琪都熟悉规矩——她们从前就是规矩的执行者嘛,而且教养好性子不错之类。 “多谢姐姐惦记着。”夏小冬以丝毫不逊陆云芳的温婉态度微笑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反正到时候总要先到老太太这里来,自然有老祖宗给把关呢。” 说着往陆老太太脸上一溜。 连夏小冬和陆云欣都能听懂的话,陆老太太岂会不懂?若是陆老太太不愿意朝着陆云芳的方向走,自然会引着朝别处走。 果然,陆老太太闻言笑道:“到时候我可就只管说好。你别指望整一身破衣裳烂首饰的,想算计我的好东西去。” 老太太开玩笑,谁敢不笑?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芙蓉在旁凑趣道:“夏姑娘正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好身段,又是戴什么都好看的好颜色。老祖宗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东西我都收着呢,锁得严严实实的,绝不让夏姑娘弄了去。” “对,”陆老太太哈哈一笑,顺着芙蓉的话头道:“回头你记得把那锁的钥匙给我,等我绑在手腕上。” 陆云芳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夏小冬,终究干笑了两声,支应了几句,并没敢再提起金刚石簪子的事情。 一时陆续又有陆云笙等人过来,丫鬟来请示晚膳摆在何处,老太太缩缩脚,笑道:“如今天冷懒得动,便在这里支上桌子吧。” 食不言。 其实所谓食不言,可以分为若干层次。一般的人家,只是嘴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说话而已。不然,一则容易呛咳,二来食物碎屑掉下来难免不雅。 严谨些的人家,则是从拿起筷子到放下筷子期间,是不说话的。这其实是对别人的尊重——不能同时做两件事。就算嘴巴里没东西,但一边在挑选乃至翻检菜肴,一边跟别人说话,就不太合适。 再严格些的人家,整餐饭期间,都是不说话的。因为就算你手上没拿筷子没吃东西,说不定对方正在或者正准备拿起筷子吃东西呢?开口说话可能让别人不便——正吃东西呢,答你的话自己不雅,不答你的话又似乎失礼。 这么多时间地点人物,什么时候不能另找个地方跟人说事儿去,非要赶着吃饭的时候?还是整餐都别说话的好。 陆家对食不言的执行便是相当彻底的,不光吃饭的时候鸦雀无声,连餐具撞击之声都极少出现。 夏小冬这方面的本事一般,毕竟不是从小练出来的,只能以慢补拙,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冷眼儿看着。 从前只有陆老太太有芙蓉在旁服侍,姑娘们都是不用人服侍的,不过如今那位阿琪静悄悄站在陆云芳身侧,时不时伸出手来,悄无声息地将装菜的碟子挪动一下。 陆云芳面露满意之色,显然阿琪挪过来的菜,正是她爱吃想吃的。 看来陆云芳的策略,是与细微之处下手,要显出众姊妹的不同来。 但是,她这么做,终极目的是什么呢? 夏小冬慢慢嚼着几颗红焖排骨里配的黄豆,努力让自己养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习惯。 陆云芳很快要嫁了,若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自己院子里绣嫁妆,并不会引起任何非议,甚至在很多人家,这样才是标准的做法。 但陆家与别家不同。 陆家走的是外戚路线,而且是不谋权只谋利的外戚路线。因此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家里的姑娘反要特别贵重些。 除了礼仪规矩方面的重视之外,还设有闺学请了专门的教习,有意让女孩子们参与家中事务乃至生意。即便嫁出去,仍然与陆家有着紧密的联系,也要成为宫中皇后或皇妃的好帮手。 那么,如今陆云芳之种种,并不见得真的是在意一只簪子,或是吃个饭非要有个丫鬟服侍着,好显得更加体面,而是她要显示——我有能力压住别的姊妹,建立自己的规则。 这也就意味着,嫁去夫家之后,也能一定程度的把控内宅。这样的话,当然有助于亲家之间关系更加紧密。 夏小冬不知道这些主意,是陆云芳自己想的,还是别人给她出的,反正……,好像不怎么成功嘛。 没见陆老太太眼皮都没多夹她一眼么。 按惯例,用过晚膳,老太太就要准备睡了,大家都告辞而去。 自从出了茅管事和耿娘子一事,陆云婕再也没在夏小冬面前出现,陆云笙也有一两分讪讪,此时匆匆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夏小冬与陆云芝一道,缓步落在了后头,有意跟陆云欣聚在了一处。 金刚石的事情,只怕不会就此揭过。夏小冬觉得,还是先跟陆云欣问清楚才好。 吃饱了肚子,陆云欣似乎情绪好了许多。陆云芝便拉住她,笑道:“我先头听芙蓉说了一句,说是你和云芳姐姐又对上了。怎么回事儿,还是那只簪子的事儿么?” “哼,”陆云欣俏皮的小鼻子一皱,指了指已经走远,只能看到隐约的灯笼的陆云芳,笑道:“我看云芳姐姐迟早让她身边的人给吃了。亏她还一个两个当做真心为她呢。哪儿来那么多不值钱的真心!” 原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陆云芳带了个新丫鬟罢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可能就是她 http://..org/ 本来呢,姑娘们到了老太太院子,跟过来的丫鬟是不会进正房的,只在廊下等着,若是姑娘从里头出来,再继续跟上服侍。 只因在老太太屋里,自然有人服侍——不过是好生坐着说说话,能有多少事儿需要服侍?再者若是每位姑娘都带上一两个丫鬟,难免人太多。 人多就嘴多事儿也多,索性人少就好了。常在老太太身边的,都是千挑万选手快嘴严的老人儿,大家说起话来也不需要避忌,很方便。 但今日陆云芳带了阿琪过来,因是生面孔,便跟芙蓉打了个招呼,说带进去给老太太也见见。 芙蓉见那阿琪生得好,只当陆云芳是给未来姑爷准备的,估计是想让老太太给掌掌眼,也就没多管闲事,还引着阿琪在门边儿给老太太磕了头。 陆老太太搭了个眼,顺手给了个一两的荷包,不过是嘱咐好生当差服侍姑娘等语。 谁知那阿琪,看着柔柔弱弱,换身衣裳就能做小姐的模样,说起话来,口齿倒是便给,顺着老太太的话,表了一番忠心,说了必定尽心竭力,绝不会如苏苏一般。 老太太年纪大了,最爱听个闲篇儿,岂会听不出阿琪的话音儿来?不过只以为是丫鬟们争锋,权当好玩儿,便问了几句。 陆云芳岂有不添油加醋说上一番的? 总之她作为姐姐,好心好意找了妹妹们来研究赏灯的衣饰,结果云欣看上了她的金刚石簪子,非要借了去。 一来二去,金刚石忽八啦不见了,倒连她的丫鬟都被连累了。 这一通说下来,陆云欣脸色难看,老太太也有了几分不悦——自然是觉得陆云芳没有做姐姐的风度。 “原来是这样。”夏小冬点点头。 想不到这位阿琪竟有这样的本事,将陆云芳和老太太的心思都拿捏得十分准确。她只是提了一句苏苏,便合上了老人家爱八卦和陆云芳想告状的路子,后头再也不用说一句,只管垂手站着看戏就好了。 说话间便到了陆云芝的院子,陆云芝便拿眼去看夏小冬。 夏小冬当然明白陆云芝的意思,当下便冲陆云欣道:“妹妹若是不急着回去睡,不如进来坐坐,咱们将这事儿分剖明白算了。免得明日或是什么时候,说不定云芳姐姐还要拿来说。” “嗯、嗯!”陆云欣小脸儿放光,“小冬姐姐,你是不是想明白了?桂枝跟着我好些年了,多少好东西没见过?我的东西都是她收着,从来没出过错儿的。必定不是她做下的手脚。” “咱们进来说话。”夏小冬拉了陆云欣一把,将她扯进了院门。 如今跟着陆云欣的,已不是桂枝,换了另一个丫鬟,待进了屋子,快手快脚地帮着卸斗篷铺椅子拿手炉,做事相当麻利有章法。 见仆知主。夏小冬暗暗点头,心知陆云欣虽年幼,倒是教养的好,想来四房的风气也错不了。 等大家都坐定,捧上了茶盅,夏小冬才缓声问陆云欣:“云欣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桂枝很冤枉?” “那当然了,”陆云欣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随着眨动微颤,煞是认真的样子:“桂枝又不傻。别说她不会拿,就算要拿,也拿走一整只,费事拆那个金刚石做什么?” “那不见得,”夏小冬淡淡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她从前有下过手,你没发现罢了。或许她从不下手,就等着这一回呢。” “至于只拿走金刚石,自然是整支簪子不好藏,小小的金刚石容易放了。而且,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有些古怪,愈发不会认真怀疑她了。” “……”陆云欣自然还是不信,一时却想不出反驳之语。 陆云芝在旁掩口笑道:“咱们还说那个苏苏嘴巴厉害,立起两只眼睛来,巴拉巴拉硬是堵得桂枝没话说。如今看来,跟咱们小冬姑娘还差得远呢!若是苏苏有小冬的本事,大概也不用跟着扣月钱挨罚了。” 夏小冬顺手捻起一枚脆枣——这是摆上来的茶果,直接往陆云芝嘴里塞去,笑道:“你还好说我,连我都编排上了。把我跟个丫鬟比什么。” 陆云芝连忙侧过脸儿躲了,伸手接了那枚枣子,笑道:“人家可不是平常的丫鬟,本来是正经的官家姑娘呢,比咱们也不差多少。”说完才将那枣子放去吃。 陆云欣忽然开口道:“小冬姐姐,还是不对。根本没有时间嘛,桂枝一只捧着那盒子,回到我屋里之后,因我没打算真要戴那个,让她收起来,然后就发现了。她哪有时间去拆那金刚石?” 夏小冬瞟了她一眼:“这还要多少时间?拿手掰当然掰不下来,但若是找个硬实的地方,磕一磕也就下来了,这能需要多少时间?那簪子上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么?” 这么一说,陆云欣倒犹疑起来,缓缓道:“好像……确实有个磕过的印子,很浅的……” 难道真的是桂枝?!陆云欣只觉得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浑不知该做如何想。 陆云芝却是深知夏小冬的,当下推了她一把,笑道:“行了行了,你已经将云欣妹妹唬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 夏小冬给她说得笑起来,抿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上脸了是吧?”陆云芝作势就要拍桌子,只是脸上笑得藏不住,连忙咳嗽两声,道:“快说吧,我也等着听呢。” 陆云欣在旁提起茶壶来,依次给大家加了茶,因拉着夏小冬的手笑道:“好姐姐,到底那里出的幺蛾子,你快说了吧,回头我做驴打滚给你吃。我做的驴打滚,老太太吃了都说好呢。” “好了好了,”夏小冬笑道:“我看你就快成小驴儿满地打滚了。快放了手,听我慢慢跟你说。” 陆云欣果然放了手,将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一副正襟危坐听老师讲习的姿势,惹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真相只有一个。”夏小冬借用了某句著名的名句,微笑道:“如果不是桂枝,那金刚石到底哪儿去了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非此即彼 http://..org/ “对呀,那金刚石到底哪儿里去了呢?”陆云欣跟复读机似的,复读了一遍。 夏小冬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啥?陆云欣不干了,娇嗔道:“小冬姐姐!” “我真的不知道啊。”夏小冬很诚恳地说道:“我当时不在场,需得你先说,把情形一点一点详细说出来,才好参详。” 陆云欣无奈,只好将事情又述说了一遍,与之前陆云芝所说,基本一致。 “那只少了金刚石的簪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夏小冬问道。 陆云欣回想了半天:“没有,姐姐你刚才提醒了之后,我倒是想起来,确实有一道很浅的凹痕,也许是磕出来的,但很不起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磕的。”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簪子在苏苏手上的时候,有没有跌落过,或是碰撞过?” 陆云欣正要摇头,忽然又有些犹豫,转头望向陆云芝,轻声道:“云芝姐姐,她……好像跟那个阿琪撞过一下子,会不会那个时候撞掉了?” 陆云芝也有些犹豫的样子,凝神回想道:“她们确实撞到过一起。但簪子应该没有跌落到地上去。当时……” “嗯,云芳姐姐说手炉不暖了,让阿琪去加碳。”陆云芝一边想一边慢慢说道:“阿琪回来的时候,正好苏苏要去将那只簪子装盒子,两人撞了一下,好像还低声对了几句嘴。” “但肯定簪子没有跌在地上。”陆云欣也在想那时的情形,接口道:“若是掉了,苏苏肯定要弯腰去拾,大家不会看不见的。” “会不会是那时磕在手炉上,只将金刚石磕掉了。”陆云芝凝神道:“当时都没再说这簪子,改说那件白玉压裙了。如果只是磕掉了金刚石,大家倒是可能没留意。” 陆云欣不觉大喜,跳起身来道:“小冬姐姐,你的法子真是太好了!果然细细想想,就能想出毛病来!必定是那时候磕掉了。” “苏苏要么怕担责任,要么想着回头将金刚石捡回来自己昧下,所以将个没了金刚石的簪子装进盒子,拉上了桂枝顶账!” “小冬姐姐,你说是不是?” 陆云欣终究还是要跟夏小冬确认一下。 “有可能。”夏小冬笑道:“你只管记住,细节是魔鬼!事情前后就这么短的时间,在场不过这么几个人,细细推想了去,总能找到缘由。最怕不好生捋一捋事情的前后,反倒大家一通乱扯,你说我我说你,结果撕扯不清。” “嗯嗯,”陆云欣连连点头:“之前可不就是这样才弄不清爽。”说着便兴冲冲告辞而去,决定乘兴去跟陆云芳也说说。 若是能将那颗金刚石找回来,就更美了。 …… …… 陆云欣才走了没半个时辰,陆云芳派人来请陆云芝和夏小冬了。 “我们姑娘被云欣姑娘弄得没法子了,还请两位姑娘过去帮帮忙。”过来请人的丫鬟很是恭敬。 看来还是没撕掳明白,两人只好跟上那丫鬟过去。 路上听那丫鬟说了几句,原来陆云芳听了陆云欣的说法,也觉得有两分道理,毕竟苏苏和阿琪撞在一处,大家都见了的。那簪子又是她心爱的,若是能找回金刚石,自然再好不过。 当下便找了苏苏和阿琪过来对质,这两人自然是谁都不肯认的。又在地上细细搜索了一回,连犄角旮旯都查了,柜子桌子椅子都搬开找了,也不曾找见那金刚石。 等陆云芝和夏小冬进去,便见到苏苏和阿琪并排跪在地上,苏苏的裙子少了一幅,阿琪的脖子上却被指甲划了一道长长的红痕,看来还撕打了两下。 又有两位姑娘到来,阿琪将身子愈发俯下去些,苏苏却将脊背挺直了两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陆云芳倒是好整以暇坐在上头剥松子,陆云欣脸色也好不少,显然如今的问题是,到底阿琪或是苏苏,哪一个责任大些,而不是在苏苏和桂枝之间争拗了。 让了座看了茶,陆云芳便笑道:“如今我倒是常闹笑话让大家来看了。晚饭前嫂子才说我,没多大个事儿,何必让云欣妹妹作难。才吃了饭,云欣妹妹又找上来了。两位妹妹不要只帮着云欣想,也要帮姐姐想想,总要将这事弄明白了才好。” 这是说我们拉偏架么?有陆云芝在,夏小冬才不会先开口。 陆云芝便笑道:“云芳姐姐说到哪儿去了。不过是大节下的,又顾着老太太,所以才弄得这么麻烦。不然的话,凡是在场说不明白的,一体都打发到园子里去,专门采梅花儿上的雪去。谁跟她们费心呢。” 这么说虽然不分青红皂白,但却是处理此类事件的正常做法。几个奴才的事情,主子们岂会乐意多花心思?肯费神,必定有别的缘故在其中。 地上的苏苏和阿琪脸色一白,陆云芳也僵了一僵,强笑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说,趁早说明白了。等到园子里去挨冻,就没有机会了。” 苏苏张嘴正要说话,却被阿琪抢先膝行跪上了一步,叩头道:“回姑娘的话。当时奴婢才去换了手炉里的碳,因担心姑娘冷心里着急,一路往回走,一路往那手炉上包暖套。” “当时********都在那手炉上,是苏苏自己撞上来的,后来如何,奴婢也没看清,也没理会,真是实实不知的。” 这话倒也有理。手炉若是新换了里头的碳,其实是相当热的。想必阿琪是一手提着手炉的提梁,另一手去往上包隔热保温的暖套。 如此情形之下,自然不好分心的。本就是一边走一边做,若是再分心,就很容易被烫着了。 苏苏在旁冷笑了一声,也膝行了一步,跪在阿琪旁边,道:“就因为她低着头顾着手炉不看人,所以才撞到了奴婢身上。若果真是那时将金刚石撞落,说不定掉落在手炉里。定是她之后收拾炉灰的时候拿了去!” 这个说法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那金刚石遍寻不见。 这些话陆云芳早已听过了,此时只看着陆云芝和夏小冬。 既然来了,没理由坐视。夏小冬便笑道:“不如将手炉和那簪子,都拿过来看看。”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过是过眼云烟 http://..org/ 陆云芳这只手炉非常精美,做成南瓜形状,乃黄铜所制,分成两部分。 下半部分圆润厚实,乃是装碳用的;上半部分做成镂空的‘喜报三元’花样,作为盖子,也便于排烟透气。 外头另有夹棉的绣花暖套,是按尺寸做的,将炉身包得严严实实,并无冗余。 那只簪子形状甚是特殊,侧面看有些似如意,其实是梅枝的形状,只是一头为尖,可以插戴,另一头乃是一朵手工极精致的梅花,连花瓣上的纹路和花芯都清晰可见,那颗金刚石,便是在梅花的中心之处。 但这簪子为了方便拿取,在盒中并不是正面摆放,而是侧着嵌在丝绒之中。夏小冬一眼看去,觉得即便没了金刚石,这簪子也还相当不错呢。 再细看之时,果然如陆云欣所说,其中一处略有凹痕,似乎是磕碰过。 夏小冬拿着簪子,在手炉上比划了两下,笑道:“看来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这是怎么说?”大家都看了过来。 夏小冬便比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手炉上的图样,乃是喜鹊站在桂圆树上,这树枝还挂着三颗又大又圆的桂圆。” 这正是喜报三元的图样,大家自然都懂的。 “喏,”夏小冬将那簪子的凹痕之处,贴在桂圆树的树干上,“若是这么撞上一下子,那么簪子的头,便会卡在这里。”说着纤长的手指点着簪子最顶端的花瓣——正顶在喜鹊的嘴上。 “金子质软,如此连撞带折,因为卡住了,再用力扯上两扯,只怕上头的金刚石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当然就掉到手炉里面去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相当合理。簪子又是枝叶又是花瓣的,好些地方支出去。而手炉上的镂空花纹多有空隙,有的地方空隙还挺大。果然碰到的话,卡住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苏苏大喜,连声道:“多谢夏姑娘!多谢夏姑娘!必定是这样的!” 又冲阿琪恨声道:“姑娘的手炉脚炉都是你管着,还不赶紧将金刚石交出来!” 夏小冬比的这几处丝毫不错,两个丫鬟曾经相撞过,又是二人都承认的,阿琪的脸登时白了,只喃喃道:“奴婢没拿,没拿。我就是好好儿走着呢,她就撞上来了……” 说到后来,连奴婢都忘了自称了。 陆云芳脸上有些难看,之前她一直护着苏苏,只是将错处安在桂枝头上。如今弄来弄去,虽然不是苏苏,还是她的丫鬟拿了,自然脸上有些下不来,冷声道:“吃里扒外的下贱货!给我先把她拖下去,剥了衣裳好好搜!再把她的东西都仔细查一查!” 阿琪一下子软瘫在地。她原本父亲也是官员,锦衣玉食长大的,自然知道规矩。凡是曾被剥了衣裳的奴婢,九成九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已经一丁点儿体面都不留了,之后自然是愈发肆意地糟践。 陆云欣撇撇嘴,不看地上的阿琪,只得意地对陆云芝笑道:“回头得跟桂枝好好说说,如今水落石出,也不用扣她月钱了。以后好好当差便是。” 眼看边上又过来一个丫鬟,准备与苏苏一道,将阿琪拉走,夏小冬奇道:“你们在做什么?那金刚石早就没有了,还搜捡什么?” 没有了? 东西是陆云芳的,自然还是她最为关心,立时问道:“刚才你还说掉到手炉里去了,怎么又说没有了?” “掉到手炉里去,就没有了呀。”夏小冬莫名其妙看着陆云芳:“当然是烧掉了,变成烟了,飞了,没了。” 这是传说中的灰飞烟灭么? 这怎么可能?!包括陆云芝在内,大家统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陆云芳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看白痴。 反应最强烈的,却是正拉着阿琪一边胳膊的苏苏,猛地转过头来,尊卑都忘了,直接叫嚷起来:“怎么会烧掉!真金不怕红炉火,这手炉里就那么点子细碳,连金都烧不化,更何况金刚石!” 金刚石显然比金子硬得多,这个大楚人都知道! “对呀,是烧不化金子,但是能烧掉金刚石。”夏小冬微笑道:“信不信随便你们,反正我已经说了。” 夏小冬这个说法,违反常理啊,是吧?陆云芝看了看陆云欣,陆云欣看了看陆云芳,陆云芳则皱着眉头。 虽然觉得夏小冬说得不对,但毕竟是客人,指责客人总是不大好。陆家的三位姑娘很为难。 苏苏却是急了,她将姑娘们的神情当成了将信将疑。 无论最终能不能找到,只要认定金刚石被阿琪昧下了,那主要的错处就在阿琪身上,苏苏只承担次要责任。 但如果金刚石被烧掉了,那主要的错处就回到了苏苏身上——她负责拿着金簪的,没拿好让上头的金刚石掉到了手炉里,当然该她负责啊。 “姑娘,”苏苏对陆云芳的首饰还是挺了解的,此时忽然道:“姑娘记不记得,有一只红宝石的镯子,配了有几颗小小的金刚石,如今也不怎么戴了。不如拆一颗下来试试。总要让这小贱人心服口服!” 说着还恶狠狠偷踩了阿琪一脚。 她这一说,陆云芳也想起来了。那只镯子就是因为配饰的几颗小金刚石,不知怎的掉了两颗,本想补回红宝石去,后来放下就没再理会,若是再拆一颗下来,倒是影响不大,当下便点了头。 苏苏登时飞奔而去,不多时便拉着如今管首饰的大丫鬟,带着那枚镯子过来了。 阿琪虽说心中也是不信的,但到底有了两分指望,生出点儿力气来,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去用铜盘端过来一小块儿正热的红碳。 小米粒大小的金刚石,转眼便化作了极细的一丝青烟,没了踪影。 真的灰飞烟灭了? 这回轮到苏苏傻眼了,用手中的铁筷子翻来覆去地翻弄那块碳,只盼着是金刚石太小,自己说不定手一抖给掉没了。 “还真能给烧掉呀?!”陆云欣很是惊讶,无比崇拜地看着夏小冬:“小冬姐姐,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哇。” “咳咳,”夏小冬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嘛。金刚石虽然比金子硬,但它确实很怕火的。” 陆云芝忽然哎呀了一声:“我记得前两年,老太太有一枚金刚石的戒指,不知怎的,也是上头的金刚石不见了,当时发落了好几个人呢。不会也是不小心烧掉了吧?” 呃,这种陈年旧事,夏小冬就没兴趣参与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花非花 http://..org/ 到底最后苏苏与阿琪如何了,夏小冬并没有等着看,与云芝云欣姐妹一起告辞走了。 “小冬姐姐,你为什么要帮阿琪啊?”在陆云欣眼中,夏小冬无疑是阿琪的恩人了。 “我没有特意要帮她的意思。”夏小冬笑道:“只是事情本身是如此。我既然知道,便说出来罢了。” “其实,就算不去验证金刚石会不会烧掉,只要细想想,就能知道,不会是阿琪拿了。”夏小冬继续道:“如果是阿琪拿了,那既然已经发落了桂枝和苏苏,她肯定希望事情就此尽快被忘记,不会在老太太那里又勾起此事来说。” 陆云欣寻思一回,果然是这个道理,不觉叹道:“小冬姐姐,你身边的人可真有福气,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会被冤枉什么的。” 夏小冬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要提点桂枝一下,她这次也不算是白白遭一回祸事。不管什么时候,但凡有东西要交接,都要看清楚,对明白。若是她谨慎一点儿,当时就打开盒子认真查看,不就没后来这些事儿了。” “可不是,她吃这一回亏,只怕会记上一辈子,再也不会贪方便不查看了。”陆云欣点头笑道:“别说她了,连我都觉得,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糊弄了。小冬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夏小冬展颜一笑,伸手摸了摸陆云欣的头。 这小姑娘真是讨喜,长得又好,嘴巴也甜。 其实细想想,连带‘老成’的桂枝在内,这些人里,就没有超过二十岁的,不过是些十几岁的少女,弄出这么些花样来,也真是难为大家了。 如此想想,夏小冬又有两分索然,自己这都两世为人,算算年纪,甩她们好几条街呢。比她们见识多懂得也多,简直是天经地义啊。 自己是不是在欺负小妹妹。 …… …… 第二日便是上元节的正日子,下半晌在陆老太太处齐聚的时候,夏小冬留意看了两眼,苏苏和阿琪的都不见了踪影。 估计陆云欣已将事情说给了老太太知道,居然得了老太太的赏,转眼头上便多了一朵十分漂亮的珠花,虽然并没有金刚石,但那些珠子颗颗一样大小,中间的花芯乃极细极匀的金丝所制,行走之间微微晃动,工艺甚是不凡,自然也不是平常货色。 及至真的出门去赏灯,倒有几分乏善可陈。 陆家女眷出门,外围用巨大的帷幔围住,固然遮挡了外来的视线,可里面的人要看外头,却也不怎么方便。 夏小冬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溜走,自由活动一番,最后也没找到空子——帷幔之外,满满的都是护卫,也只能悻悻地算了。 早已习惯了灯火辉煌的现代灯艺,对这些主要以巨大的蜡烛和油灯为内核的灯饰,自然毫无震撼之感。 仔细看看,夏小冬倒觉得,这蜡烛的制作也是大有改善空间,很是盘算了一回,不过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贪多嚼不烂,如今自己也算小土豪姐儿一枚,还是不要到处乱参合了。 …… …… 正月十八便要回去皇家避暑山庄,所以过完了上元节,陆云芝便马上带着夏小冬去了陆家的钱庄——汇通钱庄。 “喏,你的。”陆云芝将一个相当精美挺括的硬纸封套递给了夏小冬。 夏小冬看了看自己红彤彤的手指——按完手印之后,这印泥怎么都洗不干净,觉得应该不至于还会印到封套上,然后才接了过来。 封套颜色暗红,边角还包了同色的贴布,美观又防磨损,式样为抽*插式,里头则是折叠成风琴模样的硬纸。 展开只见那纸的右上角贴着官府统一印制的印花税票,上头则是从右到左、纵列记载的存取日期和款项金额,另有书写人的印鉴。 字迹的左边还有许多空白,若是将风琴褶拉开,愈发还有许多位置,估计以后每过来存取一笔,就要照样记上一列。 果然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看人家这钱庄,连存折都有了,还相当不错。 夏小冬将存折和开好的几张不同银码的银票都仔细收好,又向钱庄的掌柜询问了一番投资事宜。 与想象之中的,有钱就是大爷完全不同的是,汇通钱庄根本不求着人来存银子。 事实上,单纯的存银,正如陆云芝之前所说,是要交保管费的。而保管费这项收入,根本不是汇通钱庄的主要收入。 若是要在此放贷,那就麻烦多了,不单要有人介绍,还要经过资格审查,最后利息还不保证。 夏小冬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相当的颠覆。 “你怎么好像有点儿惊讶的样子?”陆云芝对此相当的不解。小冬妹妹看起来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居然不清楚钱庄要收保管费,也不知道放贷要知根知底,这才是……常识吧?! “……”也不算很惊讶啊,问多了几句而已。 “难道肃州那边儿不是这样的么?”陆云芝想了想,自己找到了答案:“对了,你们家是武将,估计银子都是放在自家的银窖里的,难怪你不太清楚。” 因为钱庄要收保管费,有能力自保的家族建有银窖的,也很多。 “……”夏小冬只能笑笑转移话题了:“我要回墨香园一趟。” 存折不大,但也不能总随身带着。 陆云芝心领神会:“那你不如在那边住两天,等十八那日再过来跟老太太辞行,然后咱们一道去避暑山庄就好。” …… …… 墨香园的梅花开了。 难怪是京城闻名遐迩的梅园,夏小冬在里面转了半天,只看到满眼都是树,到处都是花,幽香阵阵,刚刚从鼻端飘过,转个弯儿,竟又扑面而来。 一时想起那首《花非花》来,不觉轻声吟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面前,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谁?谁夜半来,天明去?” 那手上的,分明是一只……好大的葫芦。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决定 http://..org/ 夏小冬转头看去,果然见到碰上了一双蕴着满满笑意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夏小冬退后了一步,免得那只葫芦都快碰上自己的鼻子尖儿了。 “我昨天就跟着你了。”宁俊武笑道:“本以为上元这样的日子,陆家总不会管得太死,想不到只能在离塔之上看两眼罢了。” 宁俊武说着,四下看看,挑了一颗枝干遒劲的老梅,三下两下便跳了上去,伸出袖子扫了扫上头的雪,冲夏小冬招手道:“你能上来么?” 夏小冬不觉失笑,这人可真像个大小孩。 幸好如今天气冷,裙子更像是装饰,里头都是厚实的棉裤,外头罩着宽大的斗篷,行动之间,倒也不至于难看。当下也攀了上去,上头的宁俊武搭了把手,便想让夏小冬坐在他身旁。 呃,还是坐远点儿吧。 夏小冬在旁边选了一处三角位置,有一边可以搭脚,还有一条粗大的分枝可以靠着。宁俊武见那地方十分稳当,没有掉下树去之虞,也就没有反对。 只见宁俊武手腕一翻,手里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两只杯子! 夏小冬静静地看着他打开葫芦的盖子,斟了两杯酒,心中却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给。”一只手,一杯酒。 夏小冬将那杯酒接了过来。 指尖碰到了指尖,暖的。 男孩子就是火气旺啊,总是热乎乎暖洋洋的。夏小冬心中暗想,嘴角不觉浮出两分笑意来。 宁俊武冲她举了举杯。 夏小冬也举了举杯。 干了。 太阳慵懒地坠在树梢上,给梅花添上一抹暖色。 夏小冬凝神看着不远处,那张俊朗的面孔,浓眉之下的双眸,比葫芦里的酒,还要令人想要沉醉其中。 可是,心里酸酸的,眼中涩涩的,夏小冬莫名地,只觉得很难过。 再来一杯吧。 宁俊武对伸过来的空杯子稍微有点儿惊讶,随即笑笑给她满上了。 夏小冬冲他举了举杯,不等他有所反应,直接将这一杯也喝掉了。 不知道是什么酒,很甜很好喝。 再来一杯吧。 宁俊武把那只杯子拿走了。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我做了一个决定。”夏小冬同样轻声道。 “什么决定?” “……” 宁俊武也沉默下来,忽然有了某种不太妙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笑笑问道:“听说田背街上有些事情,是不是烦到你了。” “也是,也不是。”夏小冬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也不算什么事。” “……”宁俊武觉得面前的姑娘,情绪有些低落,可是……刚才见到她独行的时候,分明并没有这种感觉。 “其实我最近碰到了好几件事。”夏小冬望着在斜阳下轮廓分明的男子面孔,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美好,居然说不下去了。 宁俊武伸出手去,握住了夏小冬的手。 她没有拒绝。 宁俊武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挪动了一下,坐到了夏小冬身边去,然后……这家伙就伸手将夏小冬身上的斗篷拨到了一边儿去,然后……用身上的大氅将自己和夏小冬一起包了起来。 “好了。”宁俊武轻轻揽住夏小冬的肩膀:“你说说看,碰上什么烂事儿了。” “你看到我头上这支步摇了么?”夏小冬指了指头上那只小巧的小凤。 宁俊武看到了,他轻轻碰了碰步摇下方坠下来的珍珠。 “说起这支步摇,先得说大年三十儿那天……”夏小冬开始说话,她说起陆云珠,说起陆云欣,当然也说到陆云芝和陆云婕,她提到了陆老太太的诰命服饰,也讲到了陆云芳的梅花簪上的金刚石。 太阳已经没了踪影,但天空并没有暗下来,夏小冬觉得,空中的梅花香气,几乎化为实质,在眼前的空气中浮动,令人有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还有酒么?”夏小冬终于停了下来。 宁俊武从怀里摸出酒葫芦,又斟了两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他听得出来,她不喜欢这些因为小小纠葛就要起争端的日子。 可是,她的日子,如今离他如此遥远,他连要见她一次,都要费尽周章,怎么才能帮到她呢? “嗯,你很快就可以离开陆家了。”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笨拙的理由。 “然后呢?”夏小冬喝掉杯中酒,轻笑道:“然后……,从陆家离开,再去另外一个陆家?或者,比陆家更糟糕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决定。”夏小冬将空杯伸过去。 宁俊武给那只杯子斟满了酒,却没有追问那个决定。 他只是将身边的姑娘抱得更加紧些。 他不会放她走。 …… …… “姑娘?姑娘?”远处飘来秋娟的声音。 “姑娘多半儿迷路了。”还有春光。 “嘻嘻。”两个丫鬟齐声低笑起来。 姑娘这找不到路的毛病,在自家园子里都会犯呢。 “咱们分头去找吧。”春光提议道。 “好吧,以后可不能再让姑娘自个儿乱走了。”秋娟笑道:“至少也得让木木跟着。” …… …… “我们下去吧。”夏小冬扶着宁俊武的肩膀,站了起来。 站在树上,还真是看得远呢,至少这一片梅树,看起来风景大不同,红梅与白雪相间,映着远远的火烧云,恍如世外梅园。只是,这世上真有世外之地,可以远离尘嚣么? 宁俊武携了夏小冬的手,一起跃下树来。 白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氅重新回到一个人的背上,宁俊武在那只微凉细韧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我会想办法的。” 他没说要为什么事情想办法。 她也没问。 …… …… 正月十八是个阴阴的日子,天色青灰。 歇了两天之后,夏小冬的精神终于好了不少,看着陆家过来接她的马车,忽然想到了非常经典的金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转头看看墨香园的大门,夏小冬微笑起来。 这个宽敞的园子里,放着精美的存折、厚厚的房契、还有不少人的身契。自己有房住有钱花有人使,明明站到了金字塔的上段,却要嫌弃世界太复杂,争夺太凶狠。麻蛋,在下段的人看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矫情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重回避暑山庄 http://..org/ 城外的皇家避暑山庄相当繁忙,此次聚集的,是本次选秀所有的秀女。三省选拔上来的,还有京城的闺秀们,都将齐聚于此,总共有三百多人,正在陆续抵达。 夏小冬和陆云芝没有选择住在一起。按照陆云芝的建议,两人分开,反而容易多知道些信息,反正秀女们的屋子都相距不远,要见面说话也很容易。 于是,夏小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住的屋子,而且同室之人,赫然仍是张文娟。 张文娟看起来又瘦了些,她本就生得单薄,这下子更加好像能来阵风就吹走了似的,见到夏小冬,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放下行李,转眼又不见了影儿。 至少这回是自己拿着东西,没找山庄的粗使丫鬟帮忙。 十八这日不过是点名报道整理庶务之类,等睡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风格却是为之一变。 …… …… 三百一十七名秀女,整整齐齐地站在烟波殿前的空地上。 空地之侧,竖起了一只巨大的沙漏。 夏小冬一开始,根本没认出那是一只沙漏——后来问了陆云芝才知道,还以为是时钟呢,很是奇怪地看了好半天。 主要是这个所谓的沙漏,表面看上去不但是一个圆盘,而且圆盘的中心居然还有指针,指针的周围还有时刻盘! 那枚巨大的指针倒没能实现流线型运行,而是每过一刻钟就跳上一格。 当指针指到‘巳时’这个整点时辰的时候,时刻盘的中间忽然开了两扇小门,二个小木人从里头哒哒地走了出来。 这两个小木人穿着精致的红色袍子,腰间系着木鼓,手上还拿着鼓锤,咚咚咚咚一通敲,然后……又哒哒地退回去了,两扇小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何处有门。 夏小冬看得叹为观止,心中暗暗奇怪。这个类似‘时钟’的沙漏,显然需要极其精巧的齿轮传动,既然有这样的能人在,自己弄出来的木叶,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 踩着巳时的鼓点,东方逶迤走来一队人,就好像是被那两个小木人召唤出来似的。 打头的是两名女官——如今夏小冬对尚仪女官的服色还是挺眼熟的,神色十分严肃,身后跟着的,看样子也都是宫里的女官,但品轶应该会低一些。 两名尚仪,一位姓崔,一位姓林。 崔尚仪为主,林尚仪为副。 夏小冬很怀疑崔尚仪经常做一些类似唱名之类的事务,因为这位的声音非常宏亮,扬声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有一种类似男声的感觉,还带着点儿低沉的回响。 崔尚仪当即发表了开场讲话,对今年选秀工作的总体安排和宏观导向进行了综合指导。 随后林尚仪也发表了开场讲话,补充说明了作为一国之君的皇上对本次选秀工作的重视,并就礼仪、化妆、美工、服装、庶务等组别的具体工作进行了划分。 接下来,一位位女官就具体安排分别进行了阐述,一直讲到那两个小木人又跑出来一回,才终于结束了这个上午的内容,让大家去吃午饭。 连上之前的等候时间,大家足足站了一个半时辰。刚一宣布吃饭,登时有好些人就撑不住了,几乎是互相扶持着东倒西歪地去用餐,有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夏小冬倒还好,并且惊讶地发现,陆云芝陆云笙姐妹都还状况不错。 “这算什么啊,”陆云芝笑道:“这阵子已经懈怠了。之前我们陆家的闺学,就有这一项站姿课,至少要能连着站两个时辰不走样,才算过关。” 说着,趁还没开始吃,拿起筷子,将面前的几碟菜拨来拨去重新处理了一番。 最后变成每人面前都有一个碟子,而碟中装了好几样儿菜,如此既不需要伸长筷子去夹菜,又不用几双筷子在一个盘子里搅合。 陆云笙在旁捧着茶盅,叹道:“我可真是好久没练这个了。只当自己从前练得好,应该还没扔下,谁知别的还好,就是腰酸得厉害。” “对了,小冬姐姐,”自从来了避暑山庄,大家似乎都将从前种种抛开,陆云笙对夏小冬也自然了许多,陆云笙向前俯身,对夏小冬轻声道:“等会儿只要开始吃东西,就不要再说话了。其实附近都有人在暗暗观察咱们呢。” “噢?”这就开始选上了?夏小冬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一番,果然见到几名穿得灰扑扑很不起眼的宫人,看着似乎是杂役,其实什么都不干,只是在角落里站着,观察秀女们的表现。 下午就要开始礼仪课了,夏小冬抓紧时间,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将早上女官们传达的资讯整理了一番。 其中最让夏小冬感到颠覆的,就是选秀其实是不能随意退出的。 本来想过来长长见识看看热闹打打酱油,差不多就可以撤了,结果发现,若是不认真对待,弄不好就会变成坑爹坑妈坑全家。 虽然夏家并不是真正的家,夏小冬也没有要坑上一把的打算。 想到此处,夏小冬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见陆家姐妹也都吃好了——估计这快速吃饭也是训练过的,平时可没见她们这么快。 便低声问道:“之前崔尚仪说,若是因为犯错被取消秀女资格,还要视情形处置家人,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陆云笙奇道:“选秀的规矩,跟宫里的规矩差不多,都是很严的。” “昨日有两名秀女没来,今日一早才来的。”陆云芝闲闲道:“已经被退了回去。按藐视皇家处置,父亲降一级原位留任,母亲的诰命却被褫夺了。” 居然已经杀了两只‘鸡’,夏小冬看了看周围的诸多‘猴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不过是迟个到而已,后果如此严重。 “皇家的差事,可不是想不干就能不干的。”陆云笙看了看夏小冬的神情,放缓了语气,给她普及知识:“凡是入宫之人,如非上赐,连自裁都是不许的。” “若是自裁的话,无论牵扯到什么事儿,一概按有罪论处,本人没死处置本人,本人自裁成功的,就处置家人。即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也要按逃役,罪及宫外的家人。” 哇靠,居然连死的权利都不归自个儿了。 夏小冬差点儿把漱口水给喝下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张文娟的变化 http://..org/ 后来陆云笙又补充解释了一番,夏小冬愈发明白了不少。 其实选秀采用的是先松后紧政策。就是说,开始的时候,给大家留个口子,只要求十五岁以上又没定亲的女孩子参选,不愿意候选的,早点儿定亲就行了。 等进入了选秀的流程,那就不是可以随意来去的了。不然皇家体面何存?打生打死打半天,好不容易抢来了皇位,重要的好处之一,不就是能天下佳丽任我选吗?你想削弱皇族的福利?——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皇家的权力。 好吧,夏小冬明白了,但也没有太过担心。来选秀的秀女们,虽然目标也许有所不同,但主流还是力争上游的,自己只要低调再低调,力争下游应该问题不大。 …… …… 礼仪培训是一件相当枯燥的事情。 说白了,就那么几样——站、行、跪、拜、起。 前前后后折腾上大半年,大老远地过来京城,其实最后能在皇上面前出现的时间,非常的短暂。 先站在旁边候着,轮到了就走过去,跪下行礼然后站起来。 标准流程到此结束。 如非被重点关注的特殊人物,完成这加起来顶多三分钟的过程之后,就可以华丽丽,不对,是灰溜溜的退场了。 而且整个过程都有司仪在旁唱礼,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兴——兴就是起来,跟着做就行了。 开口说话?不用费那个神。允许自己报名乃是一种荣誉!都是由旁边的专人逐一介绍的。 就为了这御前三分钟,从正月十九开始,秀女们将每天都进行一个时辰的练习,直到选秀之日。 …… …… 练习的第一步是分组,每组六人。 一下子人太多,皇上看不过来不是。 组别是按照秀女父兄的地位依次排下来的,比如勋贵人家的姑娘便排在一组,一品大员的女儿也在一组,以此类推,同一组的秀女背景基本上相差不远。 但同一组里的排位就没有特殊规定——大家可以抢了。 比较抢手的是第一、三、四这三个位置。 排第一顺位的,入场的时候打头,自然引人瞩目一些,而第三、第四两个位置,在停下来之后,则是中间,正对着上位,当然也有便宜。 至于既不靠前也不在正中的二、五、六,就不怎么招人待见了。 夏小冬悄无声息地落在后头,自觉地选了第六,登时赢得了同组的好感。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虽然长得好,但并没有争位出头的意思。 可接下来却难免不对头了。 教习礼仪的嫲嫲手上拿着细长的竹篾,谁的动作不到位,刷地就抽上去了。手不对抽手,腿不对抽腿。力气不大抽得不算狠,但也能留下个红印子,而且被抽得多了,脸上也不好看啊。 只有夏小冬没被抽过。 倒不是是夏小冬每次动作都多么的完美,而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好啊。 教习嫲嫲也没长六双眼睛,所以其实每次都是重点关注其中的一位,捎带着看看别人,如此轮流。 夏小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特点,每次自己被关注的时候,都做得尽善尽美,而不被关注的时候嘛,只要大动作不出格,比身旁的人做得好就行了。 嘿嘿。 “夏姐姐,”到了休息的时候,排在夏小冬前面第五位的,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鼻子生得特别小巧可爱,很是同情地说道:“你家的家教很严吧?” “……”这是什么意思?夏小冬含糊答道:“还好吧。” “我看你一次都没被打过,肯定是动作特别标准,连嫲嫲都挑不出毛病来,必定平时经常练习啊。”那姑娘叹道:“光是选秀练这么几日,我都快吃不消了。若是平时也要练,那就太辛苦了!” 夏小冬:“……” 呃,这误会也不算很难接受。 …… …… 两三天下来,夏小冬对张文娟的表现,颇有几分意外。 虽然已经摇摇欲坠显然累得不行了,但张文娟居然还真的能挺住!而且她如今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再也不是连提裙子都不会的小姑娘了。 果然现实永远是最好的老师。离开了肃州的父母身边,连张文娟都长大了呢。 做为室友,张文娟和夏小冬的交流实在不能算多。不过这天晚上,张文娟忽然主动提起了话头。 “夏小冬,我弟是不是完全没希望了?”张文娟说起了张文茂:“他给我来信,还问你呢。” 夏小冬已经歪在床上准备看会儿书就睡了,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 “文茂公子……性子淳朴,”夏小冬几乎是字斟句酌地说道:“其实,真的不太合适。要不,我把那盒东西还给他吧?” 张文娟白了她一眼。 “不用,我好不容易带过来的,才不会带回去呢。”张文娟摇摇头:“他那个傻瓜,我就知道。” “……”知道你还问。 “过两天,会有很多人过来这里。”张文娟默然了一会儿,还是直接将消息说了出来。 “嗯?是什么人?”夏小冬有点儿奇怪,自己还没能从陆云芝那里得到消息,怎么张文娟倒有路子。 “要在这里开马球赛。”张文娟冷笑道:“到底有哪些人会来还不清楚,不过想必会有几位皇子,还有些宗室子弟的。” 避暑山庄相当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后山就有好大一片马球场。 “谢谢了。”提供消息当然是示好的表现,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归能交好还是要交好的。 …… …… “马球?”陆云芝稍微有点儿惊讶:“我还以为多半儿是射箭呢,想不到是要打马球。” 这已是第二日午饭时分了。 陆云笙笑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位张姑娘住在乔府尹家里。要打马球,肯定要提前征集民夫清理场上的积雪,所以乔家先得了信儿。” 原来门道在这里,夏小冬一听也就懂了。 “那咱们这些秀女要做什么呢?”夏小冬虚心请教。 “咱们在这里,就要要被选的啊。”陆家姐妹齐齐露出‘你怎么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热闹 http://..org/ “每回选秀,都会有些类似的活动。”陆云芝笑道:“所以我们都没特意去打听,反正不是骑马就是射箭,有一年还进山打了一回猎,害得一名秀女被狼拖走了。后来就不再拉出去,只在京城里活动。” “今年大抵会特别热闹些。”陆云笙补充道:“听说,因为陈皇贵妃劝谕皇上保重龙体,这回皇上大概只是意思一下,选个一两个罢了,主要还是让宗室子弟认真挑选,所以……” 陆云笙没有往下说,不过很容易想象。 本来皇上先挑,然后才到大家选。这回皇上基本不挑,那当然要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了。 果然,第二日集训完毕,吃完午饭往回走的时候,便见到有宫人忙着将部分地段隔开。虽然用于分隔的不过是半人高的简易竹篱,根本遮挡不了视线,也拦不住有心要翻越的人,但总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再过了一晚,次日的礼仪课被提前了,结束之后,秀女们直接在教习嫲嫲的带领之下,集结在避暑山庄中央的大道两旁。 山庄之内不能骑马,夏小冬一眼便看见,领头牵着马的两位,赫然是六皇子和九皇子,后头还有几位身上有明黄色的,估计也都是皇子。再后头,则都是年纪在十七八到二十上下的青年,一个个装束得十分整齐,大多穿着胡服马裤,看上去相当精神。 最终,以皇子们为首的男方阵营,和教习嫲嫲们带领之下的女方阵营,还是在山庄中最宽阔的烟波殿前聚首。 崔尚仪再次踏着小木人的鼓声出现,讲解了一番马球赛的日程,以及大家需要做的角色安排。 简而言之,就是一场看与被看的交换。 首先下场的是男方阵营,为女方阵营提供观赏性、娱乐性、刺激性俱全的马球表演。 秀女们可以通过扔手帕、射箭(这个夏小冬完全没弄懂、抛彩球等远距离投射方式,表达自己的认可。 然后下场的是女方阵营,为男方阵营提供同样观赏性、娱乐性、刺激性俱全的……厨艺表演。 各位皇子及宗室子弟则是通过亲身品尝与投珠(这个夏小冬也完全不明白相结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认可。 若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那后面的就不用说了,宗人府自有一套程序。 夏小冬左右看看,却没能找到别的面露惊讶之人,看来这种在自己看来相当颠覆的大型相亲活动,确实每隔三年都在上演。 她向隔着几个人的陆云芝看去,恰好陆云芝也看了过来。 夏小冬便看到陆云芝冲她挑高眉毛,还伸了伸舌头,做了个一点儿也不吓人的鬼脸。 …… …… “你真的不知道么?从来!从来都没人跟你说过么?!”等到午饭时分碰头的时候,陆云芝还是满脸的不信:“每回都一样啊,秀女都是厨艺,这个多少都会吧。” “为什么是厨艺呢?”夏小冬还真是不明白了,那么多东西好比拼,为什么要弄这个? “简单、公平。” 这还简单?还公平?夏小冬看着说这话的陆云笙,觉得无话可说。 一点儿也不简单啊,要准备食材、锅具、杯具、碗具、还要用柴动火,很麻烦的好不? 至于公平?呃,难道不会的只有我一个么? 恰好此时秦四姑娘凑了过来,兴冲冲道:“哎呀,你们想好了做什么点心了么?” 所谓厨艺,不见得要煎炒烹炸那么麻烦,大家多是做些点心小吃之类罢了。 “你也知道要表演什么厨艺么?”夏小冬奇道。 “对呀,不是每回都一样嘛。”秦四姑娘的说法与陆云芝如出一辙:“小冬姐姐,你不是不会吧?” “……”会吃不会做啊。 “不会也没关系。”秦四姑娘见闻甚广:“我记得有一回……” 说着声音压低了些,左右看看,继续道:“有一回太仆寺李少卿家的十一娘,就是一点儿都不会啊,后来她就做了白水煮蛋。你猜怎么着?煮了十多只鸡蛋,全被拿走了!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呐!” 嗯,看来是挺公平的。不会做复杂的,难道还不会做简单的?说到底,还是拼颜值啊。 可是……,夏小冬看了看一屋子规规矩矩坐着吃饭的姑娘们,还是无法想象,这么多人怎么能一起下厨? “你跟我说说,这个厨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夏小冬拉住了秦四姑娘,瞪了颇有两分幸灾乐祸的陆云芝一眼。 “什么怎么回事儿?”秦四姑娘奇道:“不就是弄两样儿点心嘛,看马球的时候捎带着就做了。” 终于弄明白之后,夏小冬也发现,其实真的很简单的。 若论起历史来,这个活动还真是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开朝太祖的年代。 只因当年太祖的皇后乃平民出身,对‘民以食为天’十分推崇重视,所以第一届普选秀女的时候,便提出要求,皇上身边的女子,应该懂得民间疾苦,至少也得会把食物弄熟吧? 虽然太祖皇后的要求不高,但下面的人又岂敢轻忽? 开始的时候,秀女们要在御膳房厨娘的监看之下,能做出一桌子菜才算过关。再后来,国势渐强,秀女们的条件也越来越好——也就意味着下厨的机会越来越少,这个要求也就不断变化。 演变到了如今,已经更近似一种形式。秀女们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洗切砍剁拌等等,而是只要指挥厨娘们去做就行,反正最后端出去一两份东西,哪怕是水煮蛋,只要另一方肯认就好嘛。 而且由于人数众多,不好同时操作,当然也不太方便让秀女们都跑到厨房去,所以通常都是设几处临时屋舍,秀女们轮流过去‘做’出些食物就好了。 “今年有马球赛,所以做点心的地方,就选在球场侧面的芍药廊。”秦四姑娘的消息着实灵通:“正好赛后就可以过来吃东西。而且马球赛要比三天,也足够大家都去做的了。” 难怪陆云芝说,将选秀提前,是为了提升气氛用的。只要想象一下,一边是龙精虎猛的男子们在场中奔腾打球,另一边是千娇百媚的姑娘们在场外素手制羹汤,似乎真的很热闹哦。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骨骼清奇 http://..org/ “那要是又想看球赛,又要做点心,可怎么办呢?”夏小冬随口问道。 马球赛这东西,没怎么看过,夏小冬还真想好好看看。 不过陆云芝等几人似乎都误会了这个问题,不约而同露出暧昧的笑容来。 “……”你们笑什么?夏小冬表示不懂。 “比赛有三天呢。”终归是秦四姑娘大方些,笑道:“难道,小冬姐姐想看的人,每场都下场么?若真是每场都下场,错过一场也没关系吧。” 呃——,夏小冬发现自己问了个比较蠢的问题。 “小冬姐姐肯定是喜欢看马球。”陆云笙适时出来解围了,“若是不想错过比赛,也可以提前点儿来或是晚点儿才走,这个管得不严,在登记簿子上有记录就行了。” “马球的话,听说宁二十六最厉害了!不过他今天好像还没来。”秦四姑娘马上转到了追星频道:“他和那个窦小九配合得特别好哇!不知道这次他们俩是不是一组的。” “……” 陆云芝偷眼看了一眼夏小冬,伸出修长的手指,捂着嘴巴,笑了。 …… …… 马球将在两日后开赛。 夏小冬发现,秀女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连礼仪训练都整齐了许多,旁边的教习嫲嫲脸上,都露出了深知其中所以然的笑容来。 走在路上,经常可以看到,新竖起的竹篱之后,经常有青年男子搔首弄姿,胆大的扬声搭话,甚至有吹口哨的,含蓄些的也看得目不转睛很是认真。 须知,大多数走秀女路线的姑娘,到了京城,都是不打算再回去了,或高或低总要找一位嫁掉,此时不下手,下回等三年呢。 皇家对自家的宗室子弟,还真是特别宽容些。 …… …… 夏小冬没想到的是,这日晚饭之后,正从膳堂往回走,居然见到了一位完全没想到的人。 因为陆云芝被另一位秀女绊住了,此时夏小冬是一个人。 远处好大一个块头,渐渐走近的,不就是……轩辕道长么? 夏小冬转头张望了一下,没错呀,竹篱在远方,另一边还有男子走动,自己确实是还在秀女这边儿。 轩辕道长难道两边儿通杀?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到那个挺着肥圆肚子的大块头,正好在自己面前……停住了。 夏小冬回想了一下,嗯,自己与这位轩辕道长,确实应该是不认识的。或者说,自己认识人家,人家不应该认识自己。 之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位轩辕道长跳大神,不,祈福而已啊。 这么说,轩辕道长停下来想必是巧合了。 夏小冬正准备绕过去继续前进,忽然见到那位道长两眼圆睁,口中说道:“姑娘!我见你骨骼清奇,与我道家大有缘分!” 啥?夏小冬被这句话吓得同样两眼圆睁,眼珠儿缓缓转了过去。轩辕道长,可不可以再俗气一点儿啊?! 接下来的事实马上证明,是可以的。 轩辕道长见夏小冬被‘吓’住了,马上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用棒槌似的手指头左指右点掐算了一番,继续道:“乾上坤下、六爻安定,申子辰人逢癸酉。嗯,姑娘必定姓夏!” 这几句话有毛线关系?有么?就算有,能推算出我姓夏么?夏小冬狠狠憋了口气,免得自己不小心笑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夏小冬才眨了眨眼,‘惊’道:“道长神算!我确实姓夏。” 然后呐?你到底想干嘛? “夏姑娘,”轩辕道长理所当然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夏小冬的正对面,仔细端详了一番:“你财帛宫正直兴旺,必定衣食无忧且有外财,只是额间有青色,却有小人作祟啊!” 夏小冬闻言摸了摸鼻子。 所谓财帛宫,就是鼻子嘛。 鼻子生得端正含蓄,大抵就算是好鼻子了。若是鼻孔外翻鼻毛外露之类,则是破财之相。 看来轩辕道长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不仅知道自己姓夏,应该还了解到了一些与陆家的合作之事,关于小人作祟,呵呵,不就是他的徒弟干的好事儿嘛。 更何况,小人这东西,谁身边没围着几个,简直不好意思见人。 夏小冬心中有数,轩辕道长采用如今这样的策略,就是要讲和的意思。 “那请教一下道长,这小人作祟,要如何化解呢?”夏小冬微微一笑,温声问道。 轩辕道长的视线,跟着夏小冬之前放在鼻子上的手,划了一道向下的弧线,心中不觉升起两分不安。 夏姑娘摸鼻子的动作,可不见得是恰好此时随手而为,人家分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化解么?”轩辕道长不知不觉也摸了摸鼻子,沉吟起来。 这当然是故作高深了。 “道长可以在此地随意走动么?”夏小冬笑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舍:“若是可以的话,不妨过去坐坐如何?” 估计轩辕道长地位超然,又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出家人’,大抵在秀女这一边也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好!”轩辕道长当下就答应了,“姑娘且先行,贫道要先观一观这周围的风水,随后再过去拜访。” 夏小冬蹲身行了个礼,便先走了。如今每天都行好多遍的各种礼节,已是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了。 一路走一路觉得好笑,既然自己‘骨骼清奇’,那么,堂堂轩辕道长为自己免费看风水,也就很正常了。 张文娟与前几日一样,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夏小冬将屋里桌上的油灯和墙上的壁灯都点亮,赶紧翻出一只荷包来,将里头的东西放在手边备用。 又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布置了一番,刚刚弄好,便觉门口一暗,轩辕道长果然来了。 “你这个位置,总算风水还不错。不然的话,要做风水局就麻烦得很。”轩辕道长堂而皇之地坐了,大肚子愈发明显,很有几分弥勒佛的样子了。 说了一句风水,大抵自己也觉得那个大肚子太过显眼,随即自嘲道:“想不到贫道时常四处云游,风餐露宿的,倒也还能心宽体胖。” 夏小冬微笑道:“所谓‘笑口常开,笑世上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道长何需介怀。”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来我往 http://..org/ “笑口常开,笑世上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轩辕道长不觉将这两句朗朗上口的话重复了一遍,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两句话,从何处得来?” 难道一不小心又原创了一把?夏小冬一双大眼微微睁大,笑道:“我印象里是太一观里,一副道长的画像上的题字。怎的道长反而不知,难道我记错了么?” 哇靠,这么会做?轩辕道长身子微微后撤,将夏小冬又重新打量了两遍。 这样的说法,就是把原创权给送了过来。轩辕道长的脑中,登时出现了一副画作,中间乃是长袖飘飘大腹便便的道长,两侧的题字则如对联一般,分别提上笑口常开和大肚能容这两个长句,效果……当然是一流了。 嗯,最好找擅长画人物的伍道子来画,再请书圣苏夫子来题字,再请古玩街的秦老怪帮忙做旧一番,最后再忽悠皇上写上两下御笔……轩辕道长越想越高兴,哈哈笑道:“姑娘果然是骨骼清奇,与我道家大有缘分。” 拜托能不能换换词儿。看来这套说法在此地还没有烂大街,闹不好还是轩辕道长的招牌话术呐。 夏小冬提起茶壶,给轩辕道长斟了一杯茶,用指尖轻轻推了过去:“道长既然指点有小人作祟,还请帮忙化解一二。” 是哦,还有这个正事儿没办呢。轩辕道长连忙咳嗽一声,坐直了身子,点头道:“这个自然,请姑娘倒一杯清水过来。” 这是要画符了。 夏小冬心中暗笑,面儿上只当没听懂,连忙道:“必定是这里的茶叶不合道长的口味,如此请饮清水。”说着另取了茶杯,从水壶之中,直接倒了两杯,依旧是轩辕道长和自己各一杯。 轩辕道长见夏小冬竟不甚懂,心情愈发好了几分,呵呵笑道:“茶叶尚可,这水另有用途,你且看着,我给你画一道辟邪符。你只要随身带着,从此诸邪辟易,再无小人之忧。” “多谢道长!”夏小冬很上道的站起来,又福了福身:“不知除了清水,还需要别的东西么?” “不用!”轩辕道长也站了起来,袍袖一挥:“这画符呢,最重要是要道法自然,取天地之力,方为有效!外物不过是辅助罢了。” “你看,这不过是普通的毛笔。”轩辕道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淡黄的符纸,并一只毛笔来,又用笔头指了指装清水的杯子:“那里呢,也只是普通的清水。但在法力加持之下,便能写出符来了。” 看着符纸上画出来的复杂曲折鲜红色的符箓,夏小冬觉得,轩辕道长其实也还算厚道了。 至少没说这是什么仙长的鲜血写出来的。 “匆忙之间,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轩辕道长一副不甚满意的表情,将那符纸抖了抖,递给了夏小冬:“你且用着。既是有缘人,日后自有再见之时,到时候再给你换张好的。” 很会留后手啊。 夏小冬将那符纸接过来,细看了一回——当然完全看不懂。 不过用毛笔画出来的线条,自然有粗细不一之处,夏小冬随手指了两三个稍窄之处,笑道:“道长必定适才在外头看风水累着了,这几处果然不甚圆润饱满。” 轩辕道长听得一愣。嫌符箓画得不够好,这话当然听着不怎么舒服。只是自己才谦称了一番匆忙之间如何如何,此时就不好幡然作色了。 才一愣神儿之间,便见到面前的姑娘,伸出纤长的手指,在茶杯中的清水中略搅了搅,然后用指尖沾着清水,在之前所指的几处轻轻抹过——欠圆润的地方,马上就圆润了,不饱满的地方,也马上都饱满了。 颜色一模一样,丝毫不错,一眼看去,简直就好像本来就画成如此完美。 夏小冬取了帕子来,擦干了手,才重新拿起符纸,伸长了手臂,重看了一回,转头问轩辕道长:“道长您觉得这样效果如何?” 如何?轩辕道长觉得不如何。 很不如何。 麻蛋,真的碰上骨骼清奇的了。轩辕道长此时恨不得将景玉扯着耳朵揪过来,臭骂一顿再踢上两脚! 这些表现‘法力’的‘玄机’法门,都是师徒口口相传,乃至手把手教的,并没有文字流传。轩辕道长当然知道,清水虽然是清水,但毛笔并不是普通的毛笔,符纸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黄纸。 可人家拿手指头就能画出来,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的师傅比自己的师傅厉害!也就是传说中的‘法力高强’啊。 “听说姑娘在咸宜观居住多年,请教,师从何人?”轩辕道长也不装自己是掐算出来的了,脸上宽厚的笑容,和世外高人的表情包也一块儿收了起来。 夏小冬将那符纸压在茶杯下面,抬眼笑道:“从前有位老师太照应我,如今早已去世了。” 咸宜观存世那么多年,想必有几位老师太的吧。反正如果有人较真儿去查问,以余观主的精明,肯定会找个生前避世而居、死后绝无传人的老师太出来顶包的。 师太?这么说是女道士?轩辕道长寻思了一回,并没想出能对号入座的人来。 懂得这些法门,当然是要用来忽悠人的——难道关起门来忽悠自己么?所以高人也就意味着名声应该很大才对,偏偏又想不到是谁。 师父是谁其实不怎么要紧,要紧的还是眼前人。 轩辕道长左手搭右手拱了拱手,放下手来的时候,右手上已多了一把桃木剑。 “符箓毕竟效用有限,还需时时带在身边,不如我帮你除了去吧。”轩辕道长说着将那桃木剑往空中一挥,刷的一下,剑身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暗黑的痕迹,仿佛是某种扭曲五官的样子。 夏小冬看了看那柄桃木剑,心知这是轩辕道长在示威了。 这人不是把自己看成抢生意的吧?其实只是告诉他,你的那些招数唬不住我而已啦。 而且,桃木剑这招,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自己并不会啊。 夏小冬挑了挑眉毛,手掌一翻,拿出了一条小银鱼。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银鱼儿 http://..org/ 这银鱼精致可爱,还是陆家过年的时候专程做来赏人用的。 轩辕道长看着那莹白手掌之上的小银鱼,不知何意。 然后便见到夏小冬的左手伸过来,将右手手掌上的小银鱼,拎着鱼尾巴提了起来。 少女的手,非常柔美。 微微摇晃的小鱼儿,在灯光下看起来不像银色,而是被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然后那只手拎着那小银鱼,晃荡晃荡……晃荡,放在了一只……茶杯里? 手指放开银鱼,轻轻巧巧地撤走了。 轩辕道长往茶杯里看了一眼,登时变了脸色。 杯中无水,银鱼静静地悬在杯子中间。 中间?中间! 轩辕道长凑近了些仔细看。确实没看错,那小银鱼并不是躺在杯底,而是悬在中间。 再将油灯举起凑近一些,看得愈发清楚,那小鱼儿还在杯底投了个影子呢。 轩辕道长不死心地伸出粗粗的手指,进去碰了一下。指端传来非常难以描述的力感,小银鱼被碰触之后,马上跌落在杯底,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响。 这杯子绝壁有猫腻!轩辕道长伸出手去,便想将那杯子拿起来琢磨琢磨,不过手臂伸到一半,终究还是停住了。 懂法不破法。 人家并没有拿自己的桃木剑去研究,自己怎么好拿人家的杯子来看? 轩辕道长叹了口气,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将另一只手上的桃木剑也收了起来,连桌上那张符纸也抽了回来塞进了袖子里,然后才转向夏小冬:“景玉就是个笨蛋,请姑娘不要跟他置气。” “原来是为这个。”夏小冬当然不会说自己早就猜到了,只笑笑道:“道长太客气了。” 客气?事实上,如今轩辕道长无比庆幸自己所采取的行动。 麻蛋,‘法力’这么高强的姑娘,若是肯来点儿装神弄鬼的把戏,绝壁甩自己八条街啊。 要是真惹翻了,别的不说,用她与陆家的关系,随便戳穿几个‘法术’,自己师徒立马就得卷铺盖滚远点儿,说不定还会被皇上弄个‘欺君之罪’的帽子盖在脑袋上。 “姑娘果然宽宏。”轩辕道长先奉上高帽一顶,然后才摸了摸肥圆的下巴,沉吟道:“景玉那个蠢货,收了银子便管不住嘴巴,胡言乱语惹人厌。好在他明日就要出发去覃岛一带,寻找炼丹的材料,倒不至于再出昏招。” 将景玉发配出去,这是诚意的体现,也是初步的试探。 夏小冬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回头京城还需要景玉道长处理,轩辕道长何必着急。” 谁介意那个景玉在什么鬼地方啊,这条件,不要。 噢?轩辕道长挑了挑眉毛。对事不对人。这是好事儿,最怕那种意气用事的,上来噼里啪啦先发一通脾气,把人折腾得够呛,回头想想事情本身没解决,还要来找补。 “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轩辕道长马上转换方向:“说不定我们师徒多少能帮上些忙。” 至少已经混得有些名气了不是? 夏小冬想了想:“我想先问问,不知是哪位请景玉道长出马的?” 冤有头债有主,找对人才是正路。 轩辕道长却犹豫起来。他没有护着谁的意思,但这样做不合规矩,也会坏了名声。 “那这样,我自己猜,若是猜对了,道长便喝口水如何?”轩辕道长略一停顿,夏小冬已想到了他的难处,马上提出了解决方案。 轩辕道长的手停在了茶杯上。 “九皇子。”夏小冬只说了三个字。 一猜即中。 轩辕道长很爽快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之前没说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其实就是要先听听夏小冬的猜测。 如果这位夏姑娘猜上三五个甚至七八个,那在听到正确的人名之时给出暗示,其实跟直接交出金主,并没有什么大不同,是做不得的。 但像现在这样,人家分明已经知道了,一语中的,还犹豫个毛线啊,赶紧表态才是正经。 “……”得到了轩辕道长的确认,夏小冬倒犹豫起来。 对九皇子,要不要反击? 这位九皇子的意图,未免有些难猜。夏小冬的感觉是,自己不过是小小池鱼,九皇子真正要对付的人,应该是六皇子。 景玉道长的祸水之说,其实至今也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反击不见得是合适的举动。 老虎正准备对付狮子,你这只路过的小猫被不小心踩了一下爪子。若是这个时候去反击老虎,弄不好人家先放开狮子,把小猫干掉再说。 最好溜边儿走自己的路,让狮子老虎对着干去吧。 想明白了此节,夏小冬便看了看外头的夜色,笑道:“道长还是将那张符箓留给我吧,回头我也好有个交待。” 这个交待,当然是交待给类似张文娟、以及左邻右舍之类的人看的。虽然房门是开着的,但大名鼎鼎的轩辕道长到此一游,总要有个解释。 “姑娘当真有大智慧。”轩辕道长说着站起身来。他之前还一直盘算着,若是夏姑娘提出要对付九皇子,该如何推脱呢。 谁知人家虽是年轻姑娘,但既沉稳又大度,毫无小姑娘们常见的浮躁和小心眼儿,让轩辕道长愈发刮目相看。 “道长慢走。”夏小冬也站起身来准备相送了。 轩辕道长果然在‘慢走’,或者说,根本没动地方。 他刚一抬脚便停住了,如今在看杯子里的小银鱼儿。 这个招数很高明啊。轩辕道长其实很眼热的,却不好打听其中的奥妙。 以轩辕道长的眼力和经验,当然看出来,这小银鱼并不能浮空多少,在茶杯之中操作也是障眼法,但说到底,悬空就是悬空,哪怕只是悬了一根头发丝的高度,也是悬空。 这个‘空’,就是‘法’。 轩辕道长甚至马上就能构想出,可以运用这个悬空法的各式场景。 “唉,”轩辕道长两眼盯着那装小银鱼儿的茶杯,口中却装模作样地说道:“景玉被黄白之物迷了眼睛,实乃我辈修道之人的大错!贫道此去,当认真提点他一番。” 夏小冬也看着那茶杯,微微一笑:“小孩子才计较对错。” 大人么,终究利益才是根本。轩辕道长岂会不懂?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aiquxs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芍药廊 http://..org/ 轩辕道长走后不久,张文娟就回来了。见到轩辕道长留下的‘辟邪符’,张文娟不觉笑道:“你这个倒是特别些,不过轩辕道长今日已发了好几张平安符,听说还有人得了佳缘符呢。” 看来轩辕道长做事还挺周到,并没有一上来就直奔自己而来,有这样的潜在合作伙伴,夏小冬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因见张文娟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便随口问道:“你明日去看马球么?” “嗯。”张文娟点点头,显然对即将到来的马球赛相当期待:“若是能嫁给像样些的宗室子弟,说不定还能给父亲帮上忙,他年后很快就要上京述职了。” 抱有类似想法的秀女很多,因为从小就被灌输一些类似的观念,都会认为以联姻连接的亲家关系,将会非常牢固而且会双方都有所助益。 “嗯,那个……,乔巧儿时不时跟我打听你呢。”说到看马球赛,张文娟想起乔巧儿来,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你最好留意她一下。” 夏小冬已经快把乔巧儿这人忘记了,虽然被提醒了一句,却也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可特别留意的。难道乔巧儿还能打得过自己么? …… …… 乔巧儿如今真正密切关注的,却是另外的人。准确的说,是另外的两个人。 马球场的位置,在避暑山庄的西南角,依山而建,乃是极大的一块空地,东北两侧都设有看台,看台后方,则是若干亭台楼阁馆所,为饮食休憩之处。 如今乔巧儿就站在看台最边上的位置,正看着两支马球队依次入场。 马球又称‘击鞠’,两队各十人,将‘鞠’,也就是一枚木制的小球,击入对方球门则得分,在规定时间之内,得分高的一队胜出。 只见这两队人员分别穿着红、蓝二色的衣裳,人人手执数尺长的毬杖,杖身上还绘着精美的纹饰,有的人脸上都涂上了彩色的颜料,看起来威武之中带两分狰狞,真真儿是人如虎马如龙,惹得看台上的众人纷纷喝彩起来。 乔巧儿没有发出声音,她觉得那是很幼稚的做法。她的目光,在两队人的第一位之间游走,微微眯起眼睛来,看了又看。 红队由六皇子带领。蓝队则由九皇子带领。 因为站在最边上,乔巧儿甚至听到他们在经过的时候,九皇子还在调侃六皇子:“今日宁二十六不在,皇兄你这队只怕要逊色一筹……” 六皇子如何回说,乔巧儿并没有听到,她只觉得眼前一暗,似乎原本鲜明的各色服饰和旗帜都失去了色彩,变成黯淡的灰白之色。连着深喘了两口气,又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才恢复了原状。 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得了么?乔巧儿心下一片冰凉,忽然瞥见脚下有不知什么人什么时候扔下的一段梅枝,上头还有一朵残梅,便俯身捡了起来。 就用这个来卜决吧。 一片花瓣飘下来,六。 又一片花瓣飘下来,九。 还有两三片。 到底选六还是九? …… …… 第一场马球赛非常精彩,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决赛之前,最精彩的一场了。因为由两名皇子领队,出场的自然都是最精锐的人马,秀女们几乎倾巢而出,将整个儿看台都坐满了。 夏小冬没去。 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妈妈从小儿就这么教的。夏小冬觉得很有道理。反正场上并没有她想看的人。 她去了芍药廊。趁着大家都去看比赛,赶紧将厨艺功课交了就好。 果然,在芍药廊忙碌的秀女很少,夏小冬还有时间,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规则。 规则不算复杂,却也不简单。 食材当然必须用已有的,不能非要厨房的人去给你抓天上飞的大雁、水里游的大虾或是山里跑的兔子。 至于具体对付这些食材的办法,秀女们不大可能比厨娘还厉害,基本上不构成限制。 每位秀女至少要来一次,做出一样东西来,表示对选秀工作的认可与支持。若是有心多来多做,好好展示一番,给自己增添机会,当然也是可以的。 让夏小冬有些头疼的,是规定做出来的东西,必须自己当众先品尝一次,然后要守在附近,直到食物被取光为止。 怎么感觉像是开小吃摊卖东西似的。 自从夏小冬走进芍药廊,便有两三名厨娘暗暗留意着她呢——厨娘们也要给自己找活儿干,若是先给这位姑娘打下手了,那自然就不用理会别人了。 所以厨娘们也在挑秀女。若是碰上个不会又脾气大的,说不定会很麻烦。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不好,那脾气就撒在厨娘头上,非说是厨娘做错了。 眼看这位姑娘是个模样清秀、一看性子就沉稳大方的,又在四下张望有些不解的样子冲,当下就有两名厨娘走了过来,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矮胖的,便退了下去。 另一名个子高挑些嘴唇有些厚的,便过来行礼:“这位姑娘好,奴婢姓姚。请问姑娘,如今是不是准备做些点心?” 夏小冬便冲那姚娘子笑笑,道:“点心不忙做,我想先问问,这个……做好了,能不能由姚娘子帮忙守着呢?我哪有那个闲功夫,再说,若是没人来拿可怎么好?” 姚娘子便掩口而笑,道:“回头姑娘就知道了,奴婢自然是要帮忙的,姑娘却也不能不过去。其实,这点心也好,小菜也罢,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姑娘只管放心,这些宗室子弟也都是有教养之人,并不会胡言乱语讨人嫌的。” 夏小冬听得半懂不懂,索性算了。当下想了想,便决定做个蛋花汤。 蛋花汤够简单,而且这样的冷天,热热的喝上一碗,也是极舒服的。 本来想跟从前那位李十一娘一般,煮几个白水蛋就好。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不妥。简单固然简单,但说不定便如李十一娘一般,反而惹人议论,这不,过了若干年呢,还是会被提起。 真正的低调,随大流才是王道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交差的蛋花汤 http://..org/ 越是简单的东西,要做得出彩越是不容易。蛋花汤最难的便是‘蛋花’,要嫩而不散,凝而不硬,形成漂亮的朵朵蛋花,方为上品。 虽然不怎么会下厨房,但蛋花汤还是知道做法的。夏小冬当即指挥姚娘子,油锅爆香姜蒜、加热水、加嫩豆腐、水发木耳丝、白菜丝、肉丝调味儿,最后打蛋、下锅、等蛋花浮起,再加点儿葱花儿,也就差不多了。 “噢,对了,有胡椒么?撒点儿胡椒粉上去。”夏小冬喝汤比较喜欢加胡椒粉。 “……”姚娘子眨了眨眼,没说话。 “……”夏小冬也眨了眨眼,难道胡椒还不曾面世? “那个……”姚娘子终于还是出声了,“一定要加么?” 看样子还是有啊。夏小冬奇道:“加这个有什么说法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使用特殊食材的话,要跟那边的孔娘子拿才有。”姚娘子指了指一位类似管事娘子的妇人。 “胡椒还算特殊食材?”这又不是人参鹿茸虫草灵芝,也不是鲍鱼燕窝鹅肝松茸之类。夏小冬很是不解。 姚娘子更加不解:“当然了,胡椒胡椒,都是从胡人那边老远运来的,一两胡椒一两金,老贵了。” 不就是个胡椒么?还老贵了?! “好吧好吧,那就不用了。”夏小冬懒得麻烦,挥挥手正准备将这个东东放弃掉,谁知旁边忽然过来一位姑娘,笑道:“夏姐姐要用这个么?我刚拿了要还回去呢,你若要用,应该也是不妨事的。” 夏小冬转头一看,却是跟自己礼仪培训时一组的仇姑娘。这姑娘虽然姓仇,但性子一点也不苦大仇深,反而有几分大大咧咧。 那只装胡椒的瓶子相当精美,夏小冬就在仇姑娘手中看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我是要用胡椒粉的,这里一颗一颗的,若是再要磨成粉,锅里的葱花儿都要过头了,还是算了,多谢你了。” 仇姑娘闻言点点头,便将那瓶子转手给了身边的另一位厨娘,见夏小冬也煮好了,便提议道:“不如咱们一起出去如何?” 嗯嗯,有人陪当然好了。 想象一下,守着一锅蛋花汤,有人愿意品尝就盛上一碗。夏小冬觉得应该能有几分当垆卖酒的感觉,还挺好玩儿的。 其实她又想多了。 秀女们毕竟大多是有分身的闺阁女子,能抛头露面让宗室子弟相看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外头一连串设了十几张长条桌案,秀女们只管端坐在桌案的侧后方,至于为经过的宗室子弟提供服务,自有厨娘帮忙——也就是之前动手做的那一位。 姚娘子先给夏小冬盛了大半碗,这也是应有之义。 喝着热热的蛋花汤,夏小冬倒想明白了这里头的缘故,说来说去,还是安全问题啊。 凡是入口的东西,都是要谨慎再谨慎。因为太祖时期传下来的习惯,形成了这样一种约定俗成的选秀方式,但也不能抛弃对食品安全的重视。 所以涉及的人越少越好——动手制作和动手派发的,都是同一位厨娘。 而为这样食品负责的秀女,则要率先品尝,其实也就暗藏着试毒的意思在其中了。 夏小冬为自己想通了一件事而感到十分高兴。然后……便笑眯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得到了第一枚‘投珠’。 因为有人喝了一碗汤。 长条桌案前方的角儿上,放着一只青瓷的深口碟子,不过三寸左右大小,夏小冬还以为是用作装饰或是装点儿调料之类用的。 直到看到一枚晶莹圆润的珍珠,被投放其中,骨碌碌地在碟中转动,夏小冬才想到,原来这碟子是做‘投珠’用的。 细看那珍珠,还相当的不错,足有小拇指肚儿大小,竟呈浅浅的粉红色。抬头看时,只见一位清俊的少年,正眼睁睁地望过来,额头和鼻尖上都是细细的汗珠——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喝汤热的。 “……”夏小冬的相亲经验不能说少,此时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根本没准备锦帕荷包之类的‘定情信物’,就算身上有,也没有准备给人。 好在姚娘子很有经验,眼睛一瞟之下,已经知道夏姑娘无意回馈,当下便快手快脚又盛了一碗蛋花汤出来。 这个动作显然具有某种约定的含义,那少年失望地又看了一眼过来,然后就走了。 夏小冬只是垂眸端坐,暗暗有点儿后悔,实在对这事儿太过不上心,没仔细想好。应该少做点儿,弄上一碗两碗就好了。 想到‘一碗’,夏小冬看了一眼姚娘子用的精致小碗,又瞄了瞄还剩下的大半锅汤,只能暗暗期望口渴的人赶紧过来,喝光完事儿。 最终这一小锅,在夏小冬看来顶多三四碗的蛋花汤,硬是被姚娘子盛出了十六碗,得了大大小小十二颗珍珠。 看着见底的小瓦锅,夏小冬松了口气,姚娘子则叹了口气,请了旁边的嫲嫲过来见证,数一数摞在一起的空碗,再数一数碟子里的珍珠,在登记簿子上做了记载。 那十二颗珍珠,则是夏小冬与姚娘子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这法子不错,可以保证厨娘从头到尾的积极性。 难怪姚娘子叹气,肯定是后悔一开始水放少了,二来也惋惜碗还是太大呗。 总算完成了一件事,夏小冬松了口气,看看天上的日头,也没用多少时间,听听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喝彩之声,马球赛也还没结束,不觉脸上露出了笑容。 转头看向旁边,仇姑娘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她做的也是汤,酸辣汤,如今也是见了底,就是只收到两颗珍珠,连带她那边的厨娘都脸色难看。 随着马球赛接近尾声,芍药廊的秀女越来越多,目标自然是马球赛结束后过来的队员们了。 夏小冬招呼了仇姑娘一声,两人一道走了,并没有看到从旁边经过的乔巧儿。 乔巧儿一直看着夏小冬,但眼神之中毫无波动,似乎这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又走了一段路,乔巧儿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已经光秃秃的梅枝,便顺手将那梅枝扔在了地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冻僵了的赤练蛇。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等候 http://..org/ 九皇子从马球场出来的时候,用‘意气风发’这四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没有宁二十六和窦小九,六皇子的队伍逊色了何止一筹!九皇子的一众人马势如破竹,差不多是压着对方打,一场下来,赢得酣畅淋漓,九皇子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舒爽地冒着热气,浑没觉出这是冬天来。 九皇子没有去芍药廊,他在这避暑山庄里有自己的院子,虽然比不上父皇的行宫,但也似模似样,还是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的好,如今身上的气味,连他自己都觉得熏得慌。 快走到院子的时候,九皇子才觉得身上的汗渐渐冷了,厚厚的大氅也挡不住外面吹过来的冷风,里面的亵衣当然已经汗湿,只想马上脱下来泡在浴桶里。 等会儿是让杏儿过来服侍,还是找阿彤呢?九皇子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随意地寻思着,眼角扫过门口,却发现……那里有个人。 那人裹在雪白的斗篷之中,在雪地里不是很明显,但走得近了,还是能发现的。 这不是乔府尹家的巧儿么?乔巧儿九皇子是见过的。事实上,九皇子印象更深的是乔巧儿的娘亲,真真是个美人儿!虽说论年纪比九皇子要大上十岁,但举止之间那种成熟的韵味,还是让九皇子十分流连。难怪那个乔老头把她扶了正! 乔巧儿也见到了九皇子——她就是来见他的嘛,当下蹲身行礼,樱唇轻启,唤了一声:“九殿下。” 九皇子站住脚,细细看了乔巧儿两眼。 从前见到乔巧儿,都是在京城青年人之间的活动之中,说过几句话,却也算不上熟悉。如今却是大不同,乔巧儿只有过一次传闻与宁二十六议亲,后来也不了了之,其后也没有与别人定亲,自然是符合秀女条件的。 一名待选的秀女,忽然跑到自己院子附近来跟自己‘偶遇’,九皇子只要不是傻到了家,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事实上,他几乎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偶遇’上好几个呢。 像乔巧儿这样,就站在院门口的,是不是要算送上门? 在九皇子饶有趣味的目光之下,乔巧儿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九殿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这一眼愈发‘瞪’出感觉来了。 九皇子发现,今日的乔巧儿,与从前所见,大不相同。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双宜喜宜嗔的含情目,就看得人心底痒痒的,何止心底痒痒的,简直浑身都痒痒的! 浑身痒痒之下,九皇子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贴身亵衣凉冰冰的感觉来,马上举步往里走,一边冲乔巧儿招招手:“有事儿里面说。” 管她什么事儿,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啊。 娇小玲珑的杏儿和身段袅娜的阿彤都迎上来服侍,解衣的解衣,脱鞋的脱鞋。 杏儿伸手往九皇子衣裳里头一模,连忙道:“哎呀,爷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人带了干爽的衣包跟着么?怎的打完了球也不说换换衣裳!这着了凉可怎么好!” 说着转头去问阿彤:“阿彤妹妹,浴桶可备好了?前几日才得了的玫瑰香胰子,就在多宝格最底下的盒子里,可拿出来了?” 阿彤扁扁嘴,对杏儿略带指使的语气十分不满,不过并不敢在九皇子面前跟杏儿对嘴,只是不理杏儿,直接对九皇子笑道:“爷快进去吧,一大早小祥子就带人新搬来了一只好大的浴桶。奴婢看着,别说一个人,三四个都能装下了。” 阿彤一边说,一边掩口而笑,一边推着九皇子就往里头走去。 乔巧儿站在后头,就尴尬得很了。跟进去显然是不妥的——九皇子是要去沐浴的。 可留下来似乎也不大对头,一个是九皇子进去之后,就只剩下杏儿在外。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杏儿也好,阿彤也罢,都几乎当自己是透明的一般。留下肯定会被慢待的。 天知道九皇子要沐浴多久。而且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九皇子沐浴出来,必然是穿着家常的衣裳,说不定还湿着头发,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正襟危坐见客的打扮。那情形似乎也不太美妙。 乔巧儿开始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这次的决定未免仓促了些。其实她本来觉得六皇子更加合适,但既然梅花花瓣卜出来是九皇子,恰好今日九皇子在球场上表现又十分抢眼,压了六皇子一头,乔巧儿也就‘顺应天意’,索性选了九皇子。 无论谁都好,反正都不是宁二十六。 算了,还是先离了这里,回头再找机会吧。 乔巧儿刚退后一步,准备自己走人算了,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九皇子却停了下来,转身冲她招了招手:“你一起来吧。” 一起来?去干嘛?一起沐浴么? 乔巧儿睁大了双眼,有两分失措。 九皇子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儿么?那就过来说!” 说着踢踢踏踏竟是先走进去了。 乔巧儿一呆。所谓有事儿,大半只是借口罢了。孤男寡女能有什么事儿?好事儿?美事儿?可是……,乔巧儿咬了咬嘴唇,终究有点儿狠不下心来。 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非但没能拢住九皇子,反倒把他得罪了。 胳膊忽然一紧,却是杏儿过来拉她了。眼看阿彤已经跟着九皇子进了净室,杏儿当然要想法子给阿彤添点儿堵了。 “姑娘快过去吧。”杏儿笑嘻嘻地,只管拉着乔巧儿往前走,边走边笑道:“爷也真是的,原来是有新姐姐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儿,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 杏儿个子娇小,只到乔巧儿的肩膀,如此抱着她的手臂往前拉扯,加上声音娇糯,就好像妹妹跟姐姐撒娇似的。 “嗯……,我姓乔。”乔巧儿只觉得两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跟着机械地走了过去。 净室的门没有关,里头水汽缭绕,似乎阿彤刚刚兑好热水。九皇子则已经除去了衣裳,正跨入浴桶之中。 乔巧儿便看到了一个修长的男子背影。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都一样 http://..org/ “你们两个下去。”九皇子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随口让自己的侍妾走人。 这个……,乔巧儿有些茫然地看着杏儿和阿彤嘟着嘴巴,娇嗔了几句都匆匆退去,不知道这两人是在好,还是不在的好。 若是这两人在此,虽然有些尴尬,终归九皇子不会太出格吧。但她们走了的话,只剩下自己和九皇子了,九皇子还是那种情形……。 ‘咔哒’一声,净室的门在身后关上了。门外隐隐传来两句杏儿和阿彤拌嘴的声音,随后便恢复了悄然。 “你过来呀。”前方则传来九皇子懒洋洋的声音,仍然是背对着乔巧儿,但搭在浴桶沿儿上的一只手臂则往前摇了摇,示意乔巧儿上前去。 乔巧儿长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事到如今,就这样吧。 你既然不要,那给谁都没所谓了。乔巧儿心中苦涩,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转头看向九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披着斗篷不热嘛,”九皇子泡在热水里,一场激烈的马球比赛之后的疲乏渐渐被泡了出来,慵懒地弹了弹手指尖:“把斗篷卸了。” 乔巧儿确实感到热了。这净室不知道是用碳盆烘过,还是下头有地龙,比平常的屋子热很多。 稍远之处有挂衣裳的木架子,乔巧儿走过去,将斗篷挂了起来。 “唔……,你可真喜欢穿红衣裳。”九皇子感叹了一声,还是用那种懒洋洋的语调笑道:“不过你穿红还真是好看。谁让你皮肤白呢,白得跟牛乳似的。” 九皇子的手指慢悠悠地往外拨了拨,微微眯起眼睛:“继——续——” 继续。 乔巧儿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眼中带上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决然。 继续就继续。 衣裳一件又一件,整整齐齐地挂在架子上,从外到里,从大到小。 乔巧儿不着急。 动作要慢,快了容易走了韵味。最好在缓慢之中,还要带上悠然和无所谓的调调。 九皇子看着那雪白的背脊,中间只有一道细细的大红色肚兜带子,系成蝴蝶扣,还垂下两道直到腰间。再往下,是薄薄的月白绫制的中裤,垂顺而光滑,在水汽之中仿佛带上了水波的纹路一般,一漾一漾地惹人遐思。 嗯?这个乔巧儿,还挺有意思的嘛。 九皇子不觉在浴桶之中,坐起来了一些。像九皇子这样的身份,基本上可以达到花魁任点闺秀任挑的程度,但问题在于,无论花魁多么风骚,闺秀多么端庄,都不见得有什么意思——预料之中嘛。 所以受欢迎的,是端庄的花魁和风骚的闺秀——后者很少见。 院子里的妈妈们早已通透,姑娘们不叫花魁,要叫女校书。弹琴唱曲?那是二等。真正一等一的人物,要能张口谈诗,抬手填词,躺在床上还能来两句红豆生南国愿君多采撷。 只是,闺秀们风骚与否,就不怎么容易见到了。至少人家面儿上都是很端庄的。 九皇子的正妃已经定了,是首辅的孙女蒋怡珍,满京城数一数二的闺秀之一。美则美矣,就是怎么看也看不出风骚二字来,难免让九皇子有少许缺憾之感。 如今就在自己身前,便有人主动示好,雪肌如玉、乌发如瀑,明明是送上门来的,偏偏还要差上两尺才能摸到,嘴角含笑,眼中却带两分嘲讽,似乎在说‘你行么?’。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嘴边的肥肉,当然要咬一口。 …… …… 眼看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净室之中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时不时到门口了穿梭一趟的杏儿和阿彤碰到了一处,两人对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扁了扁嘴。 “里头连罗汉床都没有一张,到处硬邦邦的。”杏儿不以为然地低声道:“亏得咱们爷还折腾了这么久。” 阿彤闻言掩口而笑:“爷在上头,有什么关系?上回也是你服侍爷洗浴,后来我看你胳膊肘和后脖子都青了,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怎的才能弄成那个样儿。” 杏儿瞟了阿彤一眼,冷笑道:“这有什么难想的,你自个儿回头试试不就知道了?倒是上个月,你跟红玉一块儿跟爷混了大半个晚上。照我看,你倒要小心些,那个红玉,是未来王妃身边的丫鬟,现在就能到了爷身边,可不是个省心的。” 阿彤当然不会认为杏儿如此好心提点,并不往下接茬儿,只指了指净室的门,低声道:“只怕里头的水都不够热了,不如等我进去问问,要不要添些热水,或者索性也该穿衣裳出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细细的水流从门缝儿处竟蜿蜿蜒蜒流了出来,杏儿连忙跨步避开,免得被那水弄湿了鞋。 这得多大的动作,才能弄成这样啊?! 杏儿和阿彤都不看对方,不约而同恨恨地盯着净室的门。 “不要脸!”阿彤刚刚低声骂了一句,那门忽然应声而开,将她吓了一跳,不觉连退了好几步。 出来的是乔巧儿。 与杏儿和阿彤心中暗想的各种狼狈完全不同的是,乔巧儿看起来跟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不同,衣裳整整齐齐,连斗篷都披得好好儿的,只是用双手略提起来些,免得沾到地上的水。 若不是这位满面生春,一看就是刚刚雨露润泽过的,兼且脖子上有一道紫色的唇痕,出来的地方又是净室这样的所在,看上去简直跟一般做客之后的常规告辞毫无分别。 乔巧儿的步履稍有迟滞,脚尖轻点避开地上的水痕,冲门外的两位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目光在阿彤脸上停留的时间,要略久那么一丁点儿。 阿彤心中一跳,也不知刚才那句‘不要脸’是不是被听了去,赶紧将脑袋垂下去,做出谦恭的样子来:“姑娘这就要走么?外头好像起风了。” 乔巧儿没有答话,只扯了扯嘴角,便抬起头昂然而出,转眼雪白的斗篷飘过门口,已不见了踪影。 “嘁!”阿彤冲乔巧儿的背影撇撇嘴,转眼去看净室之内,登时吓了一跳。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这个有潜力 http://..org/ 净室再大,跟卧房也不能比,跟花厅明间之类更加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是三四丈见方罢了。 只见这小小的地方,乱得不能再乱了。巾帕之类四处乱丢,洗澡用的香胰子和洗头用的皂角居然都分做了几块,皂角也就罢了,今日新拿出来的香胰子都能裂开,阿彤实在想不明白。 地上自然有不少水迹,这里那里还有几点猩红刺人眼目。再看九皇子之时,杏儿登时轻呼了一声。 九皇子看上去十分疲惫,正靠着浴桶歪着。上半身打着赤膊,身上竟然有好几道指甲的抓痕,下半身裹着一块月白绫子,却似乎从前并没有见过。 阿彤抢先一步,去衣架子上取了为九皇子备下的中衣,正准备过去给九皇子披上,却发现那中衣湿了一大块,只好悻悻地放下,匆匆又去另取。 杏儿打开旁边的柜子,取了干爽的巾帕出来,赶着过来给九皇子擦身:“这可是怎么说?爷,是不是那个小贱人不识抬举?” 也不知杏儿是心怀不忿,抑或是不够小心,手中的巾帕恰好碰到了一处指甲划破的伤痕,九皇子‘咝——’了一声,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不会服侍就滚一边儿去。”九皇子丝毫不理会跌在地上弄湿了半边身子的杏儿,抬脚就从她身上跨了过去,站在门口,由着赶过来的阿彤给穿上衣裳,却只是眯着眼睛在想事儿。 刚才被抓的时候,只觉得**辣爽歪歪,怎么现在倒疼起来了。九皇子一想起之前那好一番大战,不觉心中又火热起来。 明明是元*红尚在的处子,初初的时候还痛得软语哀求,没想到不多久便花样百出,真真是让九皇子这等花丛老手都汗颜。 “这必定是媚骨天成,刚开*苞便如此风骚,若是再调*教一番……”九皇子将蹲身为他整理衣襟的阿彤也一脚踢开,只觉得这些庸脂俗粉都索然无味,乔巧儿才是大有潜力之人。 “她后来说的事情,也大有可为之处。”九皇子一边思索,一边缓缓点头,自顾往里去了。 杏儿和阿彤都谈不上受伤,只是一个挨了个耳刮子,一个挨了个大脚丫,不免都看看远去的殿下的背影,又看看之前乔巧儿离去的方向,满眼都是不甘之色。 …… …… 乔巧儿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淡然和轻松,才走出去没多远,便扶着一棵树停了下来,只觉得两腿战战,股间冰凉粘腻十分不舒服,休息了好半晌,才继续前行。 好在又走了一段,终于遇到一位认识的秀女,连忙叫住了,扶持着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一闭上眼睛,就不觉想到九皇子那张湿漉漉血脉偾张的脸,连脖子上的血管都如蚯蚓般隆起可见,让乔巧儿忍不住连声咳嗽,胸口一阵阵发闷,觉得浑身就像被蜘蛛爬过了似的恶心。 秀女们并没有浴桶这样的条件,只能打热水来擦身。乔巧儿挣扎着叫来粗使丫鬟,给了两百钱,打来两桶热水,硬是将自己狠狠擦了七八遍。 等用过晚饭,张文娟例行过来找她说话的时候,抬手指着她的脸,半天才问道:“乔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怎么了?”乔巧儿也觉得眼睛刺痛难受,对着镜子一看,却是又红又肿。 什么时候哭了?乔巧儿想不起来了。她‘啪’的一声,将镜子扣在桌上,冷声道:“没怎么。你若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吧。” 张文娟默然了一刻。乔巧儿让她每日过来,都是事无巨细地,要她将在避暑山庄的见闻说出来,时不时打听一下某一位姑娘,当然包括夏小冬在内。 其实别的都是遮掩,想知道夏小冬的情形,才是真正的目的吧?张文娟并不傻,她知道乔巧儿对宁俊武的意思,也知道宁俊武对夏小冬的意思,岂会看不明白? 像乔巧儿这样,当别人是傻子,只以为自己聪明的人,其实才是傻子。 “今日已经有一些姑娘去了芍药廊。”张文娟不去看乔巧儿的脸,只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和茶碟,笑道:“跟我同屋的夏小冬也去了。她可真行,就做了个蛋花汤。也不说多做点儿,才盛了十来碗就没了。看样子就是应个景儿,很快就走了。” 这是当趣事在说。 “好了,我今日不舒坦,这些有的没的,回头再说吧。”乔巧儿说着,也不搭理张文娟,合身倒在了床上,接着拿脚一勾,将半边儿帐子也勾了下来。 张文娟很识趣地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帮乔巧儿将另外半边儿帐子也放了下来,放软了声音道:“既是不舒坦,就早点儿睡吧。” 既然你自己不想说话,那就不用说轩辕道长曾经到访的事情了。 “等等,”乔巧儿倒又问了一句:“她得了多少投珠?” “是三一开。”张文娟在心中算了算才答到。 “……”乔巧儿对这个数字很是不爽,不过身子实在沉得厉害,几乎动不得了,也就翻身睡去,不再说话了。 投珠的计算,并不是按照绝对的珍珠个数,而是按比例算的。 若是按绝对个数来算,那些勤快肯多做的,岂不是占便宜。故此用于计算的,是珍珠个数与总份数的比例。比如夏小冬的蛋花汤,分成了十六份,得了十二只珍珠,就可以简化为三一开,就是每四份就有三份能得到投珠,只有一份没有。 这个算法,只有深谙选秀规则,或者有心打听的人,才会知道。张文娟还是听乔巧儿说的。只是最后的数据既不会公开,也没有直接的名次之类,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就实在不清楚了。 …… …… 维京城的中央,才是宫城之所在。宫城的中央,乃是天元殿。 以天元殿为界,宫城往北,都是宫城的内院,也就是常说的后宫。 建恒宫就在后宫的东北方向,离皇后的坤宁宫相当近。 皇上就在建恒宫里,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厚厚的一叠画像。 这些,都是画工在避暑山庄,隐身在杂役之中,偷偷观察之后所绘。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皇上与陈皇贵妃 http://..org/ 宫廷画工的风格极其相近,这些画都是统一的两尺大小的画幅,一般画中只有一名或两名秀女,因工笔实在太过费事,故此人脸用的也只是半工笔的画法,衣饰和背景则不过寥寥数笔,交待一下罢了。 皇上手上的一叠,大概有二三十张的样子,一张张翻去,时不时还会环肥燕廋有所点评。 “你看,这不是窦尚书家的老幺么?”皇上忽然点了点手上那一张,跟陈皇贵妃闲话:“她放了话,非宁二十六不嫁,就算做妾也在所不惜。如今还没聘人家,所以也在秀女里头。” 陈皇贵妃看上去实在是其貌不扬,若是换一身平常的衣裳,跟街头的老太太们毫无二致,正坐在皇上身侧,一同看这些画作,闻言又细看了一回,笑道:“其实也算好模样。皇上这是想做月老,索性将她指给二十六么?” “那怎么成?”皇上毫不犹豫将窦姑娘翻篇儿了,“这么刁蛮的姑娘,跟二十六根本不合适!” 于是大胆追求自由恋爱的窦姑娘,便悲催地没希望了。 “你看,这个才是二十六跟我求的人。”皇上连翻了好几张,停在一张半身像上。 陈皇贵妃抬眼一看,只见那姑娘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碗筷等物,似乎是正准备用膳的样子,左手竖起支着左腮,目光炯炯看着另外一边的不知什么人。 “一看就是个大方姑娘。”陈皇贵妃笑道:“这颗美人痣长得倒是俏皮。二十六是求她做侧妃么?” 画像的右下角写着画中人的身份,陈皇贵妃一看之下,便觉得这身份做宁俊武这样的近枝宗室子弟的正室,略有不足。特别是,宁俊武还是相当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燕王的。 “对了,”陈皇贵妃又想起一事来:“燕王给二十六请封世子的折子,皇上批了没有?” “批下去了。”皇上侧过头,点了点自己左边脖子,示意陈皇贵妃帮他捏一捏:“所以说,二十六也太贪心了。朕已经同意了封他做燕王世子,他还想求这女子为妻。这还不说,他居然还想让朕给他找个能出京的差事,让他带着老婆去逍遥!” 在陈皇贵妃这里,皇上显然非常自在,说话也极是随便:“朕上哪儿给他找这样的差事?!要是有,朕还想自己去呢!就算他要出京去办差,老婆也要留在府里侍奉翁姑,这样的道理,难道还要朕亲自跟他说?” “你说,他是不是太贪心?老婆还没娶进门呢,就先护上了。” 陈皇贵妃的双手,与她身上华美的皇贵妃常服十分不相称,粗糙多皱不说,骨节还颇为粗大,看上去就像是农妇的双手。 此时这双手正在皇上的龙颈之上按揉,将皇上的龙筋捋得十分舒服。 “这姑娘既然是肃州那样地方来的,想必对敏亲王府不见得能习惯。”陈皇贵妃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起来,燕王都封王好些年了,皇上也不赏一座府邸让他出来住。敏亲王府虽然大,总归一府两王有些别扭。” “本来是说另赐燕王府的。”皇上对此倒不以为意,“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你不太清楚。当时我那八弟硬是给辞了,说燕王年青,还是留在身边看着,免得出了岔子。” “本来就是八弟有功劳,只因他已经没什么好封赏的了,所以才让他自己挑个儿子封了燕王。这些事情,自然看八弟自己的意思了。” “皇上既然说,是多年前的事情,”陈皇贵妃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说不定时过境迁,如今大不一样了也不一定。别的不说,敏亲王府那一大家子,寻常姑娘谁敢嫁进去啊?只怕人都认不清呢。” 皇上伸出手去,握住了陈皇贵妃正在他脖子上忙的手,将那只手拿到自己身前轻抚了几下,笑道:“敏亲王府其实早就分过好几回了,有出息的儿子孙子都另过了,留下的都是赖着老王爷的货。” “咱们不说这个,让他们自家打擂台去。”皇上摸着陈皇贵妃的手,叹道:“这些年,真是亏了你了。你这手养了这么多日子,还是没养好。茧子一时没退掉也还罢了,怎的还总是凉凉的?是不是孙医正的药吃着不对?” 陈皇贵妃摇摇头,笑道:“谁还不知道,如今我是宫里头一号娇贵人儿,只怕皇后也得让三分。孙医正怎么敢不尽心。不过是好多年的老底子了,一时还没见效罢了。” 皇上点点头:“虽是这么个理,总也要人多尽力才好。”说着拍手唤人。 一名中年太监立时进来,躬着身子听吩咐。 在陈皇贵妃这里,与别处大不同,皇上除了不让太监宫女们在身前,只用陈皇贵妃亲自服侍之外,连日常礼仪诸项,都一概减省了许多。 “传朕的旨意,于建恒宫西侧殿,设椒房一所,即日动工,尽快完成。”皇上的话很简单,就是要将陈皇贵妃这里的侧殿进行改造,建成新的寝殿。 而且这新增的寝殿,乃是‘椒房’。所谓椒房,就是以胡椒和泥再增加一层墙面。因胡椒有温中、解毒之效,而且还传说有助*性的效果,故此会赏赐椒房给有宠的妃嫔居住,即为所谓‘椒房之宠’。 这‘宠’可必定是真的非常宠爱,因为胡椒老贵了,还不见得常年有货。银子还是从皇上的内库里支出,不是真心宠爱,绝对没有这样的待遇。 “皇上何必费这个银子。”陈皇贵妃从不当着人反驳皇上的意思,直等那大太监退下了,才轻声道:“再说,椒房味道重,能不能住得惯还难说。” “没关系,朕的内库今年多了一两样开源之处,这笔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皇上满不在乎:“味道重就散一散才住。若是住在椒房之中,说不定你这身子也能调理得快些,早晚多陪我些时辰。” 想到日渐丰盈的内库,皇上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一章 山雨欲来 http://..org/ 直到马球赛的最后一日,传说中马球技艺非凡、在京城闺秀心中颇有一席之地的宁俊武都没有出现,让众多秀女失望不已,而夏小冬则是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失望的当然是没能见到这个家伙,别的不说,估计他打马球的姿态应该还是挺不错的。高兴的,则是认为宁二十六不在此时出现,相当于表示对别人没有意思,听说窦小妹没见到宁俊武,难过得哭了一场呢。 想象中热闹的男子马球和女子厨艺,确实热闹非凡,但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事件,想来选秀工作并非第一次举办,组织方经验十足,严防死守之下,顺利进行也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除了个别皇子和宗室子弟偶尔乱晃一下之外,秀女们基本恢复了日常的礼仪培训,连最终选秀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就是二月初八。 有意通过选秀得到皇家指婚的人家,已经进入最后的活动阶段,避暑山庄之内,秀女们更加认真努力,而山庄之外,想必各种往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然而,就在正式选秀的前两日,陆家忽然派人过来,将陆云芝和陆云笙都接走了。 直到秦四姑娘匆匆过来告知,夏小冬才得知这一消息。 秦四姑娘就住在陆云芝旁边,所以对情形知道得比较清楚,因为走得急,小脸儿涨得通红,皱着眉头道:“我还没听说过秀女能提前接走的呢!除非已经没了参加选秀的资格,再不就是突发急病什么的才行。这次也算开了先例了。” “嗯,这个给你,是云芝姐姐让我带给你的。”秦四姑娘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 果然正是陆云芝平常佩在腰上的宝蓝荷包,大概是扯得急了,荷包上头的带子都断了,绣着的荷花花瓣都给指甲勾得脱了一根长长的丝。 夏小冬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一眼看去,就是……白纸一张啊。 “这个……?”夏小冬将那张纸翻了过来。 还是白纸。 “嗯?”秦四姑娘也凑过来,连忙道:“我马上就过来了,可没打开过啊。” 夏小冬当然不至于怀疑秦四姑娘,将那纸对光看了看,才看出端倪来,上头是用指甲划出来的一个‘退’字。 看来是太过仓促,一时来不及用纸笔的缘故。 退。 当然是让自己想办法,赶紧退走的意思。 麻蛋,早就想退了,也得退得走才行啊。这不是不让退嘛。 “云芝姐姐她们是被用什么理由接走的?”所谓不能退出,当然主要针对的是一般的秀女,像陆家的姑娘们,选秀只是个形式,指婚给哪位则是在背后博弈的,真要退出,自然还是有法子的。 “听说,好像是陆家老夫人忽然病危了。”秦四姑娘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马上又解释道:“这也不一定的,我并没有听真切。” 总不会是陆老太太真的赶在这个时候病危了吧?夏小冬想了想,觉得应该不至于。不说陆老太太身子还挺硬朗,即便真的病危了,陆云芝没理由要让自己也退出。 能够让陆家惊惶,连陆老太太病危这样的理由都搬出来的事情,还真是不多。 须知,这样的借口多少有几分咒人的意思,谁乐意用啊。 陆云芝和陆云笙的突然离去,在秀女们中间只引起了小小的涟漪,大多数人将此理解为陆家的特权——特权这个事情很常见啊,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少了两大对手。 选秀之日近在眼前,连统一的服饰都发了下来。选秀的前一日例行培训亦取消,让大家好好调理保养,以便将最佳状态呈现在御前。 夏小冬试图去找了周嫲嫲。这位周嫲嫲是陆家喂饱了的自己人,一直对陆家姐妹和夏小冬照应有加。 只是周嫲嫲也是两眼一抹黑,甚至比夏小冬还要着急一些——陆家姐妹就是她帮忙放走的,如果陆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没人追究也就罢了,真要追究,说不定周嫲嫲也要受些牵连。 就算没受到牵连,以后没了陆家的支撑,日子也比不上如今。 “应该是宫里有事。”周嫲嫲疑虑重重地表示:“可是外头都好好的,这宫里能有什么事儿呢?” 对于陆家来说,‘宫里’也就意味着陆皇后。 皇后这个位置,摆设作用大于妻子作用,政治意义大于现实意义。陆皇后自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了过去,到如今稳坐后位十几年了,在没有外界影响的情况下,很难想象会出什么事情。 …… …… 夏小冬对着镜子,相当认真地画了一个常规的‘丑妆’,就是看上去皮肤略黄,五官稍有不明显的不对称,进而形成颜色大减效果的妆容。 然后,便出去走走。 困坐愁城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 夏小冬一路走一路想。如今即便一时没有理由退出去,但最差的结果,也就是那么几种。 一种是被皇上选中,成为宫中的小主。从此开始白天参加宫斗、晚上陪伴老男人的生活。 一种是被指婚。如果宁俊武这几日没出现,确实是在背后活动的话,就可能直接被指婚过去,但到底是正妻还是侧妃就难说了。 那就将进入白天参加宅斗、晚上有帅哥安慰的生活——似乎比上一种要好些。 如果宁俊武活动失败,或是别人的努力更加成功的话,那么也可能会被指婚给别的皇子或是宗室子弟。 想到这里,夏小冬忽然眯起了眼睛。 不对,这些都不对。 自己想到的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是在情理之中的,就算自己不怎么乐意并正在努力避免,但在很多人眼中,却是梦寐以求的好出路。 更重要的是,无论陆云芝在,或者不在,都是如此。 那么,陆云芝为什么要特意在匆匆之际,还惦记着让自己赶紧退出呢? 一定是有什么变数! 夏小冬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却看到了竹篱之后,站着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正颇有兴味地看过来,仿佛对在此地见到她有些意外。 九皇子。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萧萧雨茫茫 http://..org/ 与上次在蒋首辅家的菊圃见到之时相比,九皇子看上去少了几分温润君子之感,多了几分凌厉。 “九殿下。”夏小冬微微一愣,马上如行云流水般行礼如仪。 如今行礼这个事儿,经过多日的训练,已经快成为本能了。 夏小冬对自己的反应很满意,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礼仪。 “夏姑娘。”九皇子的眼睛眨了眨,又眯了眯,似乎有点儿奇怪,印象中的美人儿怎么没有那么美了。 行了,礼节已经完成。夏小冬倒退了两步,就准备走人了。 “等等,”美人儿虽然没那么美了,既然碰上了,还是可以搭几句话的,九皇子嘴角微翘,笑道:“夏姑娘别忙,跟你说个事儿。” 夏小冬站住了脚,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睁大眼睛望了过去。 有话快说。 “你应该知道了,陆云芝已经回了陆家。”九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难道九皇子知道什么? “你和她好像是好姐妹,”九皇子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要不,明日让父皇把你指给我?你就可以继续和她做好姐妹了。” 夏小冬心中一跳。九皇子这个话的意思,似乎陆云芝要给他了?可他已经有蒋怡珍为正妻,难道陆云芝还能做小不成? “九殿下客气了,小女子高攀不起。”夏小冬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唔……”九皇子好像没听见一般,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那张呈四十五度角的脸就没有放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熬鹰么?” “因为,将那本在天上飞、性子桀骜的鹰,熬得乖乖的听话,感觉可真是好呢。”九皇子仍然昂着头,视线却向着夏小冬斜着瞟过来:“有的鹰,就是不肯服软,结果就……死了!扔了!” 九皇子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抬腿走了。 夏小冬希望他那个脑袋再抬高点儿,看不见路摔一跤才好呢。 …… …… 夏小冬心中沉重了几分。这种明明觉得不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的情形,还真是令人难受。 …… …… 没走几步,她又看见了乔巧儿。 回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九皇子,再看看前头不远处的乔巧儿,虽然对方向实在没什么感觉,但不知怎的,夏小冬就是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乔巧儿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斗篷,一张脸看上去比斗篷还要白上几分,嘴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眼珠子定定地看过来,颇有几分瘆人。 夏小冬没打算跟她打招呼。 不过就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乔巧儿忽然用鼻子哼了一声:“他是不是提出要你?” 这样的措辞,在大家闺秀之中,堪称粗俗了。 他?他是谁?应该是九皇子,却连个尊称都没有。至于‘要你’,更是歧义甚多。 夏小冬惊讶地看过去,从乔巧儿眼中看出居高临下的嘲讽来。 “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乔巧儿冷笑道:“他虽然花心好色,但至少蒋怡珍是个好的,将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怎么一个两个,都好像自己马上要陷入很糟糕的境地似的? 夏小冬站住了脚,微笑道:“乔姑娘,可有什么消息么?你既然好心让我考虑,总要让我知道,到底要考虑什么啊?” 乔巧儿也站住了脚,冷笑道:“考虑什么?我就告诉你吧。陆家已经递了话过来,如果九皇子肯高抬贵手,陆家的姑娘们,随便他挑来做侧妃。” 这算什么条件?九皇子有什么本事,能逼迫陆家至此?!陆家宫里头坐着的皇后是摆设么? 想到皇后,夏小冬的心一沉。 只怕,就是皇后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夏小冬又看了看九皇子远去的方向。乔巧儿也只是个秀女而已,自己什么消息都问不出来,她却张口连陆家的态度都知道了,未免太过奇怪。 “猜的。”乔巧儿左右扭了扭颀长的脖子,翘起手指来端详了一下指甲的弧度,满不在乎地笑道:“随便猜的!反正猜错了又不用掉脑袋。” 这位还学会阴阳怪气了。 夏小冬看着乔巧儿旁若无人地抖了抖斗篷,施施然地走了,只觉得怪不可言。 也许……,张文娟能知道些什么。 夏小冬忽然想到了这个。张文娟素来跟乔巧儿走得近,试试无妨。 张文娟却并不在房中。 夏小冬几乎陷入了冥思的状态。宫里出事几乎已成定论,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出的事,对陆家、对自己又有何影响,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 信息实在太少啊。 如今如果强行要退出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吃点儿低剂量的毒物,故意摔上一跤之类,皇家规矩再严,总不能让一位气息奄奄或是行走不便的秀女去参选的。 但夏小冬觉得这些类似自残的法子实在没什么必要。 呵呵,来打上一回酱油,总要看看皇上的龙颜才好嘛。 毕竟,就算陆皇后出了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陆家要倒也得费些功夫。而且,自己姓夏,并不是陆家的人,应该不会直接受到牵连。 陆家做了这么多年外戚,怎么算都是皇族拐着弯的近亲,终归皇上是不可能下太狠的手段的。 别说抄斩九族,就算抄斩三族,就直接要斩到皇族头上了。 这么想了一番,夏小冬愈发安心下来,甚至等张文娟回来,也没有主动打听乔巧儿可能知道的消息。 反正明天一早就要见真章了,知道不知道也都没所谓了。 就不信了,难道乔巧儿还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张文娟倒主动说起话来:“乔巧儿要成为九殿下的侧妃了。” “嗯?”夏小冬本来早早就躺下来——明早可是很辛苦的,闻言又坐了起来:“她自己说的?” “她如今都快要住到九皇子的院子里去了。”张文娟冷笑道:“我看她只当别人都是瞎子、傻子,就她自己耳聪目明的。” “不过,”张文娟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九皇子对她倒真的挺上心的样子,连随身的九龙佩给送给她了。侧妃之说,大抵差不离。”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三章 顺利的选秀 http://..org/ 虽说皇家也好,勋贵之家也罢,常有生活糜烂的纨绔子弟,但真要是谈及婚嫁,还是比较谨慎的。至于女孩子家中,更是管束得十分严格。 想不到乔巧儿竟然真的与九皇子混到了一处,这样的做法,要么是孤注一掷,要么是手拿把掐胜算在握。如今是那种不好说,但终归让乔巧儿的话又有了几分可信。 夏小冬决定再警醒一些。 …… ……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宫人过来叫起——其实不用叫,绝大多数秀女都已经起了身,借着实在不怎么样的灯光在化妆了。 夏小冬例行画了一个丑妆。与张文娟一起不约而同地将上衣下裳缝到了一处,免得临时出什么状况。 秀女们不可以披斗篷御寒,等聚到了一处,颇有几位爱苗条不肯多穿的,被冻得瑟瑟发抖。 早膳大家都不敢多吃,一则紧张没胃口,二则吃多了回头就需要去方便,那简直是非一般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抵达宫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整齐的秀女队伍,吸引了无数娘娘小主和宫人太监们的目光,但并没有三五成群过来旁观的,大多是远远的看上两眼罢了。 练习多日的礼仪和站功,此时充分体现了功力出来,秀女们足足站到差不多午膳时分,才开始被传召分批入内。 没多久又停了,估计皇上老大用膳去了,这一下又等到下午未时将尽,才继续进行。 等轮到夏小冬这一批的时候,申时都过了一小半儿了。 和彩排过无数次的情形一样,先站在一边等着,然后跟着司礼女官类似唱腔的引导声之中,六名秀女依次前行,走到中间再转身,之后来个五体投地,再之后,就是老老实实地站着让人家选了。 夏小冬一进场便偷眼往上看了看。 中间那唯一的一名大叔,应该就是皇上他老人家了。与想象中穿着明黄色耀眼生辉的形象大不同的是,皇上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裳,样子看不太清,但感觉就是很和蔼的一位老者罢了。 皇上左右各有两三名盛装女子,当然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妃嫔,帮皇上做参谋。 没有陆皇后。 夏小冬特意做了功课,在这样的场合,盛装的皇后是很有特点的——头上应该戴着双龙单凤的凤冠。 与九龙九凤用于册封、谒庙、朝会时的礼冠不同,这顶不那么夸张的凤冠也是很好认的。两条龙向两侧做飞腾状,其下有花丝工艺制作的如意云头,龙头则口衔长长珠宝串饰。凤冠的中央是展翅飞翔的金凤,口中衔着各色珠宝。 如今那几位女子的脑袋上,虽然也是珠环翠绕的,但分明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陆皇后肯定不是病了。 如果皇后病了,那肯定是让选秀改期,而不是让皇后缺席才对啊。 夏小冬老老实实在最末一位垂手站着,听着女官扬声报着每一位秀女的出身、姓名和年纪。上头时不时随风飘来细碎的说笑之声,但一个字也听不清。 这么看来,宫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的话,皇上就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吧。 呃,不对,说不定皇上正因为皇后出了事,所以才心情好呐。传说中渣男的幸福点,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么。 在夏小冬的胡思乱想之中,耳边传来女官悠长的声音:“宣南省肃州指挥使夏拔山嫡长女夏小冬——” 每位被念到名字的秀女,要走前一步,以示听到了,确认正是本人到场无误。 夏小冬抬头一看,另外五位都在一步之前呢,果然是到自己了,连忙跨前一步,福身行了一礼,然后继续侍立的状态。 上头忽然静了静,也许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在这一刻,夏小冬忽然觉得,也许,被直接指婚给宁俊武,是最好的情形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嫁给某个人,其实就是嫁给他一家。 一家就一家吧。事在人为,难道宅斗这种事儿,还真能把人难住么?只是有点儿烦罢了。 只是……,在仿佛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的一小会儿之后,夏小冬的眼角,扫到了一只轻轻挥动的手。 这是,没事儿了?结束了? 马上有嫲嫲领着这一批秀女下去了。 一个也没有选中。 夏小冬心里感觉怪怪的,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从皇上面前退下来,秀女们马上松懈起来,那位比较熟悉的仇姑娘一把拉住夏小冬,叹道:“哎呀我的妈呀,终于选完了。刚才看见皇上,我吓得心都快不会跳了。” 前头的嫲嫲转头看过来一眼,并没有出言训斥,只是指了旁边一间侧殿,示意大家可以过去休息。 侧殿里已经有了好些人,夏小冬留意找了找,没找到陆云芝或是陆云笙,看来她们彻底退出了选秀,今日也并没有直接从家里过来。 秦四姑娘如鱼儿一般飞快地游到了夏小冬面前,惊讶地叫道:“小冬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 夏小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是都要过来的么。 “中选的秀女都被领到别处去了。”秦四姑娘一下子就猜到了夏小冬的想法,奇道:“那个宁二十六为了你,把人家唐解元都打了。怎么皇上不给你们指婚呢?” 我怎么知道?夏小冬白了她一眼。 “你知道皇后娘娘哪儿去了么?”夏小冬更关心这个,将秦四姑娘拉到安静些的角落里,询问起来。 秦四姑娘闻言也赶紧四下看了看,然后才轻声道:“明面儿上是说恰好身子不舒坦,不过……,其实可能是被软禁起来了。” 软禁?! “知道是什么事儿么?”事情肯定没有尘埃落定,不然就不是软禁,而是囚禁,乃至更加严厉的处置了。 “好像与陈皇贵妃有关。”秦四姑娘叹道:“奇就奇在这儿了。据说陈皇贵妃自己倒是竭力为皇后开脱,说是没有的事儿。所以事情才僵住了,还在查。” 被害人不承认被害,那事情当然难办了。 “这么说,陈皇贵妃其实没事儿?”夏小冬心中略安,即便最后说是皇后使了坏,这既遂与未遂,还是差别挺大的。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利益交换 http://..org/ “我也是刚才跟我小姑的宫人说了几句话,才多少知道些。”秦四姑娘为自己的不知情有些惭愧,解释道:“时间太仓促,还要问我自个儿的事情,所以好些细节都不知道。” 夏小冬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宫里的贵人都知道了,看来皇后被软禁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只是对外还撑着个‘不舒服’的幌子罢了。 “你看见乔巧儿了么?”心里总有某一处非常不自在,自己固然没有被指给宁二十六,但也没有被指给九皇子,那昨天九皇子和乔巧儿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倒是攀上高枝儿了。”秦四姑娘扁扁嘴,“皇上本来倒是无可无不可,但良妃娘娘嘀咕了几句,后来就把她指给了九皇子。等九皇子大婚之后,就可以抬她过去做侧妃了。” 良妃就是九皇子的生母。 “你还知道得挺清楚的。”想不到秦四姑娘描述得这么详细。 “她跟我是一组啊。”秦四姑娘笑道:“看她那志在必得的样子,只怕早就勾搭上了。” 呵呵。 夏小冬心中不安之感愈来愈强烈。 乔巧儿所谋成真,不至于她说的话,也能成真吧? 而且,乔巧儿的宁二十六的倾慕之说,传说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位……就这么变心了?没这么简单吧? 夏小冬不怎么愿意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想——似乎怎么想都想不到什么好东西出来。 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近来,冲夏小冬躬了躬身子:“这位是夏姑娘么?” “嗯。”夏小冬点点头。 “请跟我来。”小太监又躬了躬身子,直接做出准备在前领路的样子。 自己在宫里不认识什么人啊。夏小冬犹豫了一下,不过旁边的秦四姑娘推了她一把:“快去吧,这宫里没人敢乱传话的,说不定是好事儿呢。” 也是,特别是旁边还有这么多秀女见证呢,总不能把自己就此骗走卖了。 小太监步子很快,其实只是将夏小冬带到不远处另一处侧殿罢了,随即飞快地走开了。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 侧殿之中这大块头,丝毫不容错过。 轩辕道长找自己做什么? 轩辕道长挥挥手,看着小太监走远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小银鱼可以换消息。” 意思是用小银鱼悬空的门道,可以换到宫里的消息呗。轩辕道长出入宫廷的次数不可谓不多,肯定知道不少内情。 麻蛋,这利益交换也太直接了吧。 想到时间确实紧迫,地点也有点儿尴尬,夏小冬很爽快地同意了:“成交。” “我先说,你可以以后再说。”轩辕道长很光棍:“反正我不怕你反悔。” 我根本没打算反悔啊。夏小冬点点头:“道长请说。” “陆皇后被软禁了。”轩辕道长面无表情地直接说着:“起因是陈皇贵妃的建恒宫。” 夏小冬没听懂。 “建恒宫是仅次于坤宁宫的地方,除了正殿之外,还有东西两处侧殿。皇上前一阵子传旨,要将西侧殿改建为椒房殿。” 这还真是宠爱啊。陆皇后总不至于不长眼地反对吧。 夏小冬一言不发,只管静静地听着。 轩辕道长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沉稳很是满意,点点头继续道:“所谓椒房就是用胡椒和泥涂墙,非极贵的妃嫔不得享用。” 这个咱知道啊。夏小冬还是没出声。 “可是,才涂了第一层,工匠中就有两人头晕眼花,从高架上跌了下来。”轩辕道长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感**彩:“当时还只道是工匠自己不小心,又换了老师傅过去。” “涂到第二层,又有新到的两名工匠忽然烦躁不堪,抱着脑袋满地打滚,说是头痛得忍不得;还有三名之前就在干活的小工遍身生红斑,皮溃肉烂口唇生疮。”轩辕道长说到此处停了一会儿。 建个椒房殿,还真是不太平呐。 “后来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看,一直换到孙医正,才确定为中毒。”轩辕道长说到换医者的时候,一个一个地竖起手指,直到竖起四只手指才停下,意思应该是换了四个。 一般的工匠身子不妥,想来先是找个医员就不错了。医员不行,医士出马;医士不行,医官出马;中毒这种结论岂是可以轻易下的?最后要请到医正才敢如此说。 “既说是毒,诸人不敢隐瞒,直达天听。”轩辕道长叹道:“后来宫中流言四起,说是皇后嫉妒,暗中使人下毒,本欲谋害陈皇贵妃。谁知天理昭昭,竟被工匠当灾,致提前暴露。” 这个嘛,听着还蛮顺当的。不过,若是下毒,仅凭这样的猜测肯定是不能定罪的,充其量只能说有动机。 动机与现实之间,还要有具体的手段和执行,才能形成真正的链条。 就是说,怎么才能实现下毒?具体又是什么人做的?怎么做的?要扳倒一名皇后,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后来,皇后命人将坤宁宫门户封锁,避居其中避嫌。言明等皇上查明真相之后,再还她清白即可。”轩辕道长说着看向夏小冬,指了指坤宁宫的方向。 原来所谓软禁,其实是皇后的自我圈禁?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明。意思是,你查去吧,我都自个儿把自个儿关起来了,不可能去抹杀事后的痕迹,或是阻碍调查了。 反正不是我干的,谅你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出问题来。 等真的查不出问题来,皇后就占据了主动。 “不过,很快就查到,涂抹椒房殿所用的胡椒,全部是陆家长房大爷去年中秋前后进贡的。”轩辕道长脸色变得不怎么好:“因为胡椒气味浓烈且价格贵重,故此都是用小箱封装,外头再加黄泥封固,上头有陆家的印鉴。此事已由多人证实。” 这是神马意思?难道陆家从去年中秋就处心积虑要谋害什么人?那时候还没有旨意给陈皇贵妃建什么椒房殿嘛。 “那还有剩下的么?”夏小冬对这个问题的肯定性答复不抱什么希望。如果有剩下的,查验一下剩下的有没有毒不就行了,想必是都用了。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五章 轩辕道长的资讯 http://..org/ 果然,轩辕道长马上就摇了摇头:“胡椒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常见。据说陆家大爷好不容易得了一批,就乐颠颠给宫里拿了大半儿过来,当时还得了皇上几句好话,说他尽心竭力什么的。” “只是建椒房殿,虽说只是涂装一间寝殿,所需胡椒的份量,亦是可观。所以皇上旨意一下,内库便将所有库存尽数拨付。匠作监那边也不敢含糊,即日便动工操作。” “等回头去查问,这批胡椒的来源、数量、出入库情况倒是分明,只是东西已全数用了。别说查清是如何下的毒,如今连到底是什么毒都还弄不清楚。” 轩辕道长说着皱眉道:“因此宫中风声又是一变,说是皇后心思恶毒,指使其兄进贡的便是毒胡椒。故此只要皇上对某位妃嫔有椒房之宠,那位娘娘就要不幸中招了。” 好嘛,马上这目标就变成了不特定的受宠之人。皇后娘娘作为犯罪嫌疑人,涉嫌罪名也相应地,上升成了危害宫中公共安全罪。 这种说法,自然会令自认有宠的娘娘小主们同仇敌忾,不愿意团结在以皇后娘娘为中心的陆家周围了。 另外的附加作用则隐蔽一些。如果说皇后娘娘有心暗害陈皇贵妃,难免有人觉得莫名其妙——陈皇贵妃本来就是皇后参透了千千车的含义,之后提议晋升上来的,当时还因此得了贤良的好名声,而且陈皇贵妃又没有儿女,害了她,对皇后有什么好处? 一旦将暗害的对象变更为‘不特定的受宠之人’,上述不解就能化解了。 凡是针对不特定对象的行动,总会引起莫名的恐慌——大家都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为什么一名连环杀手能吓得全城的长头发年轻女子都不敢出门?并不是他有本事同时对付所有人,而是当目标是‘长头发年轻女子’的时候,符合这一特征的,人人自危啊。 皇后多年来,都很好地维持着温良敦厚的形象,忽然撕下面具,变成‘谁最得宠谁遭殃’,造成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夏小冬琢磨了一下,难怪陆家紧张不已。如今陆家大爷中风成了植物人,陆皇后自闭宫中坐等水落石出,这两个人关键人物都不出声,自然也就谈不上自辩,可污水一桶一桶泼过来,就算是百足之虫,也有淹死的时候。 “据说本来这下来毒胡椒之中的毒,本应慢慢发作,到时中毒之人因何出事,便会揪扯不清。谁能想到,皇上御赐以示恩宠的椒房,竟会是剧毒的源头呢?只是没想到工匠先出了事,所以才露了马脚。”轩辕道长最后点评了一句,留下袅袅尾音,终于住口不说了。 这个消息要换小银鱼儿的秘密?夏小冬看向轩辕道长,挑了挑眉毛:“道长,就这些么?” 这些可不算很值钱噢。虽然夏小冬之前确实并不知道,但总的来说,轩辕道长讲的,基本上都是半公开的东西,只要腾出空来,并不难打听出来。如今知道略微提前知道罢了。 轩辕道长看了看夏小冬,不觉摸了摸鼻子,脸上一直很严肃的表情忽然融化了。 “呵呵,你小姑娘真是人精!”轩辕道长笑道:“咱们说好了换消息,你这是要反悔么?” 夏小冬摇摇头:“轩辕道长您这么实在,我也不好意思耍滑呀。不过是白问一声罢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荷包,从里头挑了一只小银鱼出来,随手就递了过去。 轩辕道长接过来掂了掂,马上便发现这小银鱼儿是做了手脚的,应该是鱼肚子里面有东西。 只是面前的姑娘分明没有解说的意思,轩辕道长瞬间明白了,自己说的消息不过如此,人家给的东西也就不过如此。 反正小银鱼给你了,有本事研究出来那就有,研究不出来就没有喽。 轩辕道长先将小银鱼收好,才又笑眯眯问道:“夏姑娘,你听说过齐国么?” 齐国?这名字也太大众化了吧,想没听说过也不行啊。 夏小冬很谨慎地问道:“哪个齐国?历史上的还是如今健在的?” 轩辕道长听到‘健在’二字,不觉莞尔,伸手指了指北方,叹道:“齐国雄踞北方,咱们想它衰弱尚且困难,更何况灭亡!人家可不是好好儿的健在呢么。” 夏小冬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地点头,表示赞成。还要听后头的消息,当然要做个好听众。 轩辕道长肯定不成平白无故想起齐国来的。 “齐国年初新君即位,已传檄四方。”轩辕道长恢复了道貌岸然的端正形象:“周建弘将于五月初八大婚。届时大楚自然将派人祝贺。” 看来周建弘就是齐国的新任君王了。登基不久马上大婚,一则是表示自己已成年足以担当重任,再则应该也是借此与周边各国联络联络,看看大家的态度。 “皇上的意思,既然齐王大婚,就送十名滕妾过去为贺。”轩辕道长直盯着夏小冬的眼睛,缓缓言道。 啥啥啥?!人家邻国的君主大婚,咱们要送十个小老婆过去作为贺礼? 这是去祝贺啊,还是去添乱啊?人家的大老婆能高兴么。 夏小冬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这十个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小老婆,多半儿就有自己一份儿。不然轩辕道长提这个完全没意义。 “大楚比齐国要弱么?”夏小冬追问道。 一般来说,这种送女上门的事情,都是小国向大国讨好的行为吧。 “稍微弱一点儿。”轩辕道长画了一个类似大饼的模样,然后又画了一个略小的饼:“咱们大楚的地方要比北齐小些,而且齐国民风彪悍非常,几乎是全民皆兵。男丁都善骑射,通常上马就能打仗。就连女子,也多有能征善战的。” 这国土相邻的两个国家,差别咋这么大呐。 “而且,君主大婚,邻国护送滕妾,也是常俗。”轩辕道长笑道:“当年皇上是在登基前便已大婚,登基之后,齐国还补送了五名女子过来。”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六章 滕妾 http://..org/ 好吧,这么高层次的东西太难理解。反正女子们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就是了。 “这十名滕妾是如何挑选的呢?”夏小冬已经在寻找落选的机会了。 “今年正好是选秀之年,就按照投珠的排序选出来的。”轩辕道长对此如数家珍,“你的排序还挺高的,在这十二名秀女中排在第三位。” “十二位?”夏小冬挑了挑眉毛。 才说了是十名,怎么转眼又加了两名? “此去北齐山高路远,难保路上人人平安,所以会多备两名。”答案马上就来了。 居然还要准备损耗。 “投珠排序?”夏小冬回想了一下,自己不过是得了十二只珍珠罢了,跟姚娘子一分,只剩六只了。虽然是十二只之中比较大的那六只,但应该也不算什么吧?就这还能排第三? “每次选秀,投珠都会排序的啊。不过并不是按照数量排序,而是按照相应的比例排序。”轩辕道长奇道:“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只是来打打酱油……。夏小冬其实没太听懂,到底是什么跟什么的比例呐?不过她不准备把时间耗在这个上头,连忙转而问道:“既然齐王是五月才大婚,那总要过一阵子才会出发,想来还有变动的机会?” 凡事都怕对比啊,跟被送到两眼一抹黑的齐国去做滕妾相比,似乎别的路子都好了许多。敏亲王府的规模在夏小冬眼中直线缩小,宁二十六的后妈和诸多兄弟妯娌也不那么难接受了。 “呵呵,”轩辕道长扯了扯嘴角,“机会也许有,但不容易。你自己再想想吧。” 夏小冬点点头,知道不能万事都指望轩辕道长。当下又将那荷包拿出来,将另一枚物事挑出来,递了过去。 “这个和小银鱼配套用效果比较好。”只要轩辕道长将两样儿东西放在一处,自然会发现玄机所在。 其实根本没什么的,只是微小型磁悬浮罢了。原理很简单,操作才困难,大概比竖鸡蛋容易少许吧。 “姑娘只怕还会在宫中逗留若干时日,咱们后会有期。”轩辕道长笑呵呵地袍袖一挥,转眼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 …… 秦四姑娘见夏小冬回来,第一时间凑了过来:“谁找你?有什么事儿么?” 八卦总是秦四姑娘的最爱。 夏小冬却不愿意在细节上花时间,一把扯住秦四姑娘问道:“你知道咱们北边的齐国么?快跟我说说。” “齐国?”秦四姑娘眨了眨眼:“当然知道了。咱们大楚当年的太祖,不就是从齐国分出来的么?” 还有这样的事? “你家不就是守着边疆的么?虽然不是邻着齐国的那一边,但这个难道不知道么?”秦四姑娘困惑不已。 “我还真是不知道呀。”夏小冬拉着秦四姑娘,找了个地方坐了,笑道:“从前都不喜欢听这些古记,父亲又不常在家,所以实实不曾听说。好妹妹,你快跟我说说。” 其实当年的事情很简单,三言两语也就说完了。 这附近的几个国家,北齐南楚东林西邶,原本都是一个大齐。若干年前这个大齐出了一个暴戾的君王,终于惹得民不聊生犯了众怒,各路人马纷纷揭竿而起,咔嚓、咔嚓、咔嚓,掰出了楚、林、邺三国来。 弄得分疆裂土,那位暴君也就被顺势拉下了台,禅位给了弟弟,后来新君缓步稳住局势,总算还保住了大半。 如今,虽说这三国立国也有些年头了,但对齐国总有几分芥蒂,大概类似于独立出去的儿子对老子的心情。 “你听说了齐国的什么事情么?”秦四姑娘可不傻,极具新闻触角。 “唔……,现在不太好说,过一阵子你也就听说了。”夏小冬犹豫了一下,刚跟秦四姑娘打听了齐国的事情,自己却不肯投桃报李,未免有失厚道,不过轩辕道长的消息,似乎又确实不适合现在发布出去,只好敷衍一下秦四了。 事实证明,夏小冬想多了,因为,秦四姑娘也被留了下来。 …… …… 酉时前后,最后一批秀女从御前退了下来。崔尚仪和林尚仪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传语秀女们起身,准备回去避暑山庄了。 只有十二位姑娘除外。 夏小冬冷眼看去,被留下的姑娘都是姿容出色之辈,只是大多家中父兄的官职不是很高——真正的高官勋贵人家的闺秀,要么不来选秀,要么都被指出去了。 被留下的最后一位,就是秦四姑娘。 “不是吧,”这十二人之中,秦四姑娘与夏小冬算是熟人,当下瞠目道:“难道咱们要被选去做小主了?这不合规矩啊!从前被选中的,都是在皇上当面,就会赐下玉如意的。” 小主?你想得太美了。 “不是。”夏小冬郁郁道:“你先别跟别人说。我听说齐国新君大婚,咱们都是要送过去做礼物的。” “齐国新君?是不是之前的建弘太子即位了?”秦四姑娘的关注点与夏小冬大不同:“真的吗?建弘太子可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听说他之前的王妃,就是让三千健儿齐解甲的依兰姑娘!” “只因依兰姑娘姓甄,故此又有甄(真国色的美誉!”秦四姑娘两眼亮晶晶,显然对俊男美女无限向往,随即又发现了不对:“呃,怎么又要大婚了,难道甄妃殁了?好像没听说啊。” 难道真的是吾之砒霜人之蜜糖么?怎么秦四姑娘一点儿没觉得,即将成为滕妾是一件悲催的事儿呐? 被留下来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眸中带着不安。 很快空旷下来的偌大侧殿之中,区区十二位姑娘,仿佛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儿一般柔弱,不知不觉聚在了一起,等着有人来告知详情。 她们不用等太久。 不久殿门口便传来脚步声响,几名太监和宫女服色的人列队而来。夏小冬在队首,看到了一位熟人。 蔡中官。 夏小冬还以为,这位负责去宣南等三省甄选秀女的中官,回到京城之后就交付差事了,没想到,竟在此地重逢。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戏里戏外 http://..org/ “呵——,”趴在床榻上的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想不到看看美人儿也能这么累。” “这是皇上的特权,别人想看,都只能偷看,难得能坐在上头,光明正大的看呢。”陈皇贵妃慢言慢语地答道。 她穿着淡青色的绉纱衫裤——后来陆家又赶着,将新制好的时兴颜色的绉纱上贡了几匹,此时正侧身坐在皇上身侧,用指甲挑着小瓷瓶里的一种淡黄色的药膏,往皇上身上涂抹。 皇上懒懒地将脑袋在枕上摆来摆去,笑道:“如今看这些小姑娘们,只让人觉得自个儿老了。看得见摸得着,就是咬不动喽。” “……”陈皇贵妃在皇上身后不可见地抿嘴一笑,将手中的瓷瓶盖好盖子,放回到了桌上,笑道:“红粉骷髅,少些也没什么的。我看皇上最后挑的那个,封了美人的刘氏就很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所谓好生养,就是脸圆屁股大。脸圆为福相,屁股大生育容易。 “好生养么?”皇上笑道:“我倒没往那上头想去,只觉得她的样子,跟你当年有两分像,一看就是本分人。如今连皇后都要闹腾两下子,朕可不想再弄些狐媚子进来了。” 陈皇贵妃将皇上背上的药膏,顺着肌肤的纹理,一下下推开,温声道:“皇上这话没道理。皇后姐姐都把自己关在了宫里头,还要说她闹腾,那怎么才算不闹腾?难道要就此认了?” “……”皇上半天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太过疲累,又被陈皇贵妃按摩得舒舒服服的,就此睡着了。 陈皇贵妃连忙放轻了手势,缓缓挪动身子,想觑一眼皇上的脸。 忽听皇上开口道:“用力些,朕没睡。” “朕只是没想明白,到底这毒是怎么下的。”皇上拱了拱肩膀,示意陈皇贵妃在肩胛骨处多按两下。 “臣妾也还没想明白。”陈皇贵妃笑道:“咱们打小儿在这宫里长大,混了这几十年,什么法子没见过?想不到这回见识了个新鲜。” 皇上冷笑道:“说不定皇后就是看准了,没人能参透她的法子,所以才如此笃定。” 说着皇上忽然坐起身来,扬声叫人来:“传朕的旨意,椒房殿一事,着慎刑司会同宗人府、大理寺共同办案,必得水落石出!” 之前这事儿一直半遮半掩的,只是由宫中的慎刑司在查问,如今再加上宗人府和大理寺,便是将事情公开化,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待了。 没有交待,找个替罪羊也要交待。 “皇上如此大张旗鼓,只怕淑妃和良妃都要着急了。”陈皇贵妃没再提起陆皇后,反倒说起了六皇子的生母李淑妃和九皇子的生母苗良妃。 如今皇后自禁,若是能将罪名落实下去,马上就是后位空悬。陈皇贵妃虽然得宠,但毕竟出身实在太低,而且又没有子女,恐怕不见得能正位中宫,那李、苗二妃的机会就到了。 这可不仅仅是做皇后的机会,可以想见的是,无论皇上册立哪一位为皇后,基本上就是准备让哪一位的儿子继位了。 “就是要让她们着急嘛。”皇上很轻松地笑道:“蹦跶多了,马脚也就出来了。” “皇上和当年真是不一样了。”陈皇贵妃扶着皇上坐起来,亲手拿过一件短衫,服侍着皇上穿上:“如今也学会看戏了。” “哈哈……”皇上摸了摸陈皇贵妃实在谈不上光滑的脸颊,笑道:“好不容易可以坐着看戏,不用下场演戏了,怎么能不好好儿看看呢?!” 陈皇贵妃给皇上系好衣带,笑嗔了一句:“老小孩。” 直到躺到了床榻之上,皇上脸上的笑意仍然没有褪去。 “有这么高兴么?”陈皇贵妃奇道:“皇后跟皇上也是这么多年夫妻了,皇上不要太过才好。” “噢,不是这个。”皇上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朕的梓童自然会好生照顾自己的,不劳我们操心。” “那皇上笑什么?” “朕在想,等宁二十六那小子,知道自己是送亲使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什么?!” 陈皇贵妃登时吃了一惊,由平躺改为侧身,仔细看了看皇上的表情,随即松了口气:“皇上这是要逗他玩儿呢吧?” “君无戏言!”皇上作态扳起了脸儿:“要让他知道知道贪心不足的下场。朕当年,为了封你做个小小的美人,就花了多大的心机呢。” 想想从前的艰苦,陈皇贵妃也沉默了下来。 …… …… 夏小冬等十二名准备充作滕妾的秀女,被安排在一处略为偏远的梅舒宫之中。 梅舒宫就在御花园的梅林之侧,之前是用作皇上和娘娘小主们赏梅之时的休憩之所,如今就暂时划给这十二名秀女使用。 蔡中官还记得夏小冬,虽然当众不好有所表示,但给她安排了一间朝阳还带火墙的屋子,还让秦四姑娘与她同住,算是相当照顾了。 夏小冬想起来了,这位在肃州进行秀女初选的时候,对自己就另眼相看,特意进行了考查——但不是为了皇上考查的,而是受了宁俊武之托。 蔡中官例行训了一番话,要求秀女们好生等着,回头自有资深的嫲嫲过来,为大家进行进一步的礼仪培训。至于培训了做什么用,却是只字未提。 礼仪二字,如今夏小冬已经听到快吐了。真是万金油式的字眼儿,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什么事情,反正打上礼仪的招牌,都行。 解散之后,秀女们大多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或是三两个认识的聚在一处商量。夏小冬则瞄着蔡中官离去的脚步——那步伐分明并不快,当下便连忙赶了过去。 “蔡公公。”夏小冬先行了个礼,然后非常顺手地递了个封套过去。 封套并非显眼的大红,而是极其常见的浅棕色,大小也很合适,正好手掌大而已,里头是折起来的银票。 无论之前是什么关系,如今都需要重新建立。 夏小冬很懂规矩。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叫我蒋姐姐 http://..org/ 夏小冬递了装银票的封套过去,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垂手垂眸等着。若是有人有心看过来的话,也只会见到一名恭顺的秀女,似乎正在听着中官的教导。 蔡中官当然不会将封套打开来看,只是变戏法一般收起,轻咳了一声,微笑道:“夏姑娘尽管安心暂住,后头的安排,总还要三五日。如今选秀刚刚结束,好些宗室子弟还在活动,最后如何,尚无定论。” 封套里乃是一百两的银票。 一百两能换到的,当然不止这么两三句话。 不过既然蔡中官还没看到银票,便不会先透露过多的消息。 夏小冬很明白这样的道理,也知道,蔡中官口中的‘宗室子弟’,其实不是泛指,而是特指某一位宗室子弟。 “多谢蔡公公。”夏小冬俯首称谢:“我之前一直住在陆家,如今留在了宫中,还烦请帮忙知会一声,免得还等我回去。” 这样的小事,当然不需要劳动蔡中官,意思其实是——还想要知道陆家的情形。 “姑娘放心。不只是姑娘一人,这里的诸位亲友家中,都会有人去通知的。”蔡中官说着微微点点头,转身而去。 …… …… “夏姐姐,你认识蔡中官么?”回到屋里,秦四姑娘正在整理统一发下来的被褥衣裳等物,见夏小冬回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嗯,之前就是他去肃州做的初选。”夏小冬说着,走过去将发给自己的那一包东西,也准备打开看看。 “哎,你们两个!”门口忽然传来大声小气的叫声。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立时转头看过去。 在宫里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还真是不多呢。 敢这么做的,要么真的腰杆子够硬,已经爬上去了,要么早就被踩到了泥里,已经看不见脸了。 只见一位姑娘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显见是嫌地上不够干净,只踮着脚尖,手上拿着一只锦帕,随着手臂的摆动一起舞动着,看上去倒像是在跳舞。 “哎,你们两个!”那姑娘又说了一遍:“怎么木头似的,叫你们也没反应啊!” 谁请你进来的啊,还非得有反应?!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秦四姑娘看着夏小冬,夏小冬便开口问了一句。 “我姓蒋,你们以后就叫我蒋姐姐。”这姑娘还真是挺自信的。 称呼姐姐或者妹妹,有时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年纪大的赶着年纪小的叫姐姐的,还是蛮常见的,主要是表示尊重。 “蒋姑娘有什么事呢?”夏小冬没搭理她这个说法。 那位蒋姑娘登时立起眼睛来:“你耳朵聋了!不是说了,要叫我蒋姐姐么?!” 哎呦,脾气还挺大。大概是莫名其妙被留了下来,大家心中都有些莫名的恐惧感。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各人对心绪的排解方法大不相同。 有的人可能喜欢跟别人聊聊天,将心中顾虑说出来,便会感觉好上许多。 有的人可能喜欢整理整理东西——比如秦四姑娘,将东西都弄得整整齐齐了,便会感到至少事情在一定范围内是可控的。 有的人则喜欢一个人静静,慢慢也就平复了。但也有的人,觉得炫示自己的权威,是在新地方站稳脚跟的好办法——比如这位蒋姑娘。 姓蒋的?也许跟蒋首辅有关?说不定是蒋怡珍的什么表姐表妹之类呢。夏小冬随意地想着,索性转过身去,继续去解自己那个大包袱上打着的结。 就不叫蒋姐姐,就不搭理你。怎么着吧?!最好闹起来,大家一块儿被赶出去,一拍两散,多么好啊。 谁愿意在这儿呆着。 夏小冬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进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了,这宫城最外边的宫墙足有三丈多高!麻蛋,就算是壁虎,想爬上去也得费些力气。 就连这梅舒宫,宫墙都要一丈多高。反正以夏小冬的身手,是翻越不过去的——除非有爬墙专用的爪钩绳索之类。 而且,不知是常规如此,还是专门防着这十二名秀女,梅舒宫外还有一队侍卫守着呢。光是夏小冬见到的,就有六名,应该还有不在门口驻守而是围着宫墙巡查的,若是再考虑到换班,统共应该有大概二十名侍卫的样子。 所以,如果想自行逃走,那么就需要先穿越梅舒宫的侍卫,再避过一路巡查的人马,再翻越难以翻越的宫墙,再游过难以游过的环绕宫城的碧水河,再浑身湿漉漉疲累不堪地走远……夏小冬想到宫墙这一步,就没有再继续仔细想了——暴力突围不可行啊不可行。 如果可行的话,估计皇上早被刺客杀了吧。 蒋姑娘大概完全没想到,会遇到根本不搭理自己的人,硬是愣了半晌,才踏前一步,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小冬打开了包袱上的结,发现里面是叠得非常整齐的被、褥各一,还有换洗衣裳两套、巾帕两块、皂角头油梳子头绳等物若干,东西不少,但收拢有序,显然不是仓促弄出来的。 宫廷自有一套秩序,千万不要小看别人。 “你!”蒋姑娘又走上了一步,离夏小冬只剩两步之遥了:“我、我是蒋家的姑娘!” “什么叫降价的姑娘?”夏小冬忽然抬起头来,冲蒋姑娘嫣然一笑:“为什么要降价?你嫁不出去,要降价处理么?” “不是降价!是蒋家!”那姑娘怒道:“你听清楚,我是蒋家的姑娘!” “蒋家!蒋家!不是降价!我是蒋家降价的姑娘……” 可怜那姑娘气呼呼一通叫嚷,忽地咬了舌头,将自个儿说成了蒋家降价的姑娘,一下子反应过来哑了下去,登时顿在了当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一下子都笑出声儿来了。 这位看来不常干这样颐指气使的事儿吧。一听就知道夏小冬是故意找茬儿的,哪有还要辩驳‘蒋家’或是‘降价’的? 终究还是秦四姑娘厚道些,搭了一句话让她好下台:“到底蒋姑娘过来有什么事儿么?” 总不会就是过来研究,自个儿是不是降价的吧。(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又怎么了? http://..org/ 那位蒋姑娘看了秦四姑娘半晌,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指责秦四姑娘没叫她‘蒋姐姐’,最后终于还是将称呼之事抛开,转而伸手指了指夏小冬和秦四姑娘:“这屋子我要了,你们跟我换,搬到我那边儿去吧。” 你要了?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的四只眼睛都看着蒋姑娘。 六目相对,很是看了半天。 最后还是蒋姑娘先开口了:“我怕冷!我刚才转了一圈,就这间屋子暖和,朝阳还有火墙。” 这算什么理由?你怕冷,所以好屋子就要给你? 秦四姑娘看着自己已经打开的包袱,还有已经铺好了的床榻,为难道:“这样不好吧,我都弄好了呢。” “嗯……,”蒋姑娘琢磨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反正都是新的,大家都一样的。你就当替我铺的就是了,这些都留下,你过去那边儿,用我的就是了。”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可问题是,凭啥这屋子要让给你呢? 本来就是推脱一下,你就坡下驴,说两句类似‘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我再去找多点些碳来也是一样的’之类的场面话,走人也就是了,难道真的看不出,不是人人都能随便招惹的么?! 可谁让蒋姑娘偏偏此时想到了解决方案呐!这么好的方案,怎么舍得不说出来呐! 于是,她就说了。 于是,秦四姑娘就为难了。 于是,就轮到夏小冬开口了。 总不能真让好说话的秦四姑娘跟这个什么蒋姑娘换位置,那不是辜负了蔡中官的人情么。 “蒋姑娘,宫里的规则我们不怎么懂。”夏小冬笑眯眯地说得很客气也很肯定:“等回头嫲嫲们过来,问问再说也不迟。这本是中官大人的安排,咱们随意改了,总是不合适。” 蒋姑娘似乎不太会听话中的隐意,跟她说话还是直白些的好。 “不就是个屋子嘛。”蒋姑娘扁扁嘴:“我已经说了,我是蒋家的姑娘!难道宫里还会为了间破屋子,跟蒋家过不去?我们蒋家,可是首辅呢!” 果然是首辅蒋家。 夏小冬将这位蒋姑娘重新打量了一下,生得大眉大眼的,与蒋怡珍的面容确有两分相像,要不是带着几分霸道,其实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不然也不能入选十二分之一。 “问题在于,姑娘觉得……”夏小冬抬眼仔细地看着蒋姑娘:“你真的可以代表蒋家么?” 蒋姑娘:“……” 她是有点儿二,但并不见得真蠢。 “而且,”夏小冬展颜笑道:“宫里毕竟是皇家后院儿,似乎,就算是蒋首辅,也没有理由,非要在里头占一间屋子。” “哼!”蒋姑娘眼睛一眯,冲夏小冬冷笑道:“皇家后院?咱们如今不是已经占了这梅舒宫么?至于里头的屋子怎么分,难不成皇上还理这样的小事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随便说上几句就能唬住我。”蒋姑娘冲夏小冬点了点手指头:“你姓夏对吧?上回,你跟着陆云芝一块儿到怡珍姐姐那里做客来着。我也在那屋里呢,只怕你眼睛长在头顶上,没看见吧?” 这个嘛,夏小冬回想了一下,蒋怡珍那日是请大家去赏秋海棠的,自己和秦四姑娘还去菊圃逛了一圈,差不多是最后才进屋去的,满屋子莺莺燕燕的,那里分得清谁是谁啊。 “真是不好意思,原来蒋姑娘那日也在,我还真是不记得了。”夏小冬口中说着不好意思,脸色却分明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意思也没有,看得蒋姑娘好一阵冒火。 “你以为自己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惹得唐解元啊、宁二十六什么的为你争风吃醋的,又攀上了陆家的高枝儿,就了不得了么?”蒋姑娘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你要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光长得好有什么用?!”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登时瞪大了眼睛,这位还掉起文词儿来了! “还有,”蒋姑娘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夏小冬和秦四吃惊的样子,觉得必定是自己的博学将她们都惊住了,继续冷声道:“陆家已经不行了!皇后被关在坤宁宫里,被废掉也不过是几日间的事儿罢了。外头的陆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蹦跶不了几天了!” 看来蒋姑娘知道些情况。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小冬曼声笑道:“陆家百年外戚,那里是那么容易倒的呢。” “树倒猕猴散,还不就是一下子的事情。”蒋姑娘说着自顾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并没意识到夏小冬在套她的话,居然还生出几分感慨来:“陆家已经将最美貌的姑娘陆云芝,喏,就是跟你关系挺好的那个,都许嫁给了户部凤尚书家里。还不就是为了能保下些产业来,不至于落得太凄惨罢了。” 户部相当于财政大管家,这个说法未为无因。 秦四姑娘闻言大吃一惊:“云芝姐姐……居然要嫁给凤家么?那四殿下怎么办?” “四殿下?”蒋姑娘奇道:“四殿下还愁没有合适的姑娘为妻么?有什么怎么办的?如今四殿下怎么可能还选陆家的女子。” 夏小冬却没有秦四姑娘那么惊讶,心中只觉得怪怪的。本来陆云芝就没准备嫁给四皇子,而是属意凤世谦的,那如今被许嫁凤家,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顺水推舟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蒋姑娘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赶紧的,你——” 她指了指夏小冬:“拿这你的东西搬过去。顺便告诉跟我同屋的方三姑娘,让她过来。” “你——”这回指的是秦四姑娘:“东西就不要拿了,直接过去就好,到了那边用我的就行了。” 这还指派得挺有条理的。 夏小冬睁大眼睛看着蒋姑娘,咬了咬嘴唇,露出少许怯怯之色。没说话,却也没动弹。 “又怎么了?!”蒋姑娘怒道:话都跟你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做这个模样给谁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写不写 http://..org/ 夏小冬微微睁大眼睛,很无辜地轻声道:“我就是怕啊。咱们在这里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真是半点儿也不敢行差踏错。” “你是蒋家的姑娘,背靠大树好乘凉,当然可以不在乎。”夏小冬垂下眼睛:“可我不敢乱来呢。” 蒋姑娘硬是没听出来,夏小冬这话是在说她乱来,皱了皱眉头,很潇洒地挥了挥手:“不妨事!反正是我提出来的,你只管照做。回头若是有事儿,尽管推在我身上就是。” “……”夏小冬仍是沉默了半晌,才喏喏道:“要不,你给我写个东西?” 写个东西? “写什么?”蒋姑娘立起眼睛来,有点儿警惕。 “就说,这是蔡中官的意思,让你转达的呗。”夏小冬耸耸肩膀,飞快地扯了扯嘴角。 “可这不是蔡中官的意思啊。” “那就是了。”夏小冬委委屈屈道:“咱们总共十二个人,分成六间屋子,都是刚才蔡中官亲自指定的。虽说他老人家只是随手指那么一指,可终究不能当没指过吧?” “只要你拿来蔡中官的手令也好,或是自己写一张,说转达的是蔡中官的意思也好,我遵照而行,才有个凭据不是?” “换屋子这事,如果确实不妨事,蔡中官并不会过问,或是即便过问了你也能应付过去,那这东西自然用不着,只是白放着罢了。难道这样你也不肯么?” 夏小冬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一句‘难道这样你也不肯么’,丝毫没有质问的语气,倒好像十分不解的意思。 蒋姑娘被她说得浑身不自在,拿嘴巴说的东西,怎么说都无妨。就算如今说得壮怀激烈气冲斗牛,真有事儿的时候,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比如换屋子,完全可以说成是夏小冬和秦四姑娘两个,为了讨好自个儿,主动提出来的。那就能彻底将自己摘出去了。 与口头言语相对应的,黑纸白字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蔡中官虽然没有下面,可人家毕竟是中官,在宫里也是有身份的人。更何况县官不如现管,他如今就管着这十二名秀女,怎么能轻易假传他的意思呢? 再说,这姓夏的,说得好听,什么用不上只是白放着,说不定转手就拿去蔡中官那里告状去了。 可是……,难道要直承自己不敢写?蒋姑娘又觉得有点儿面子上下不来。 “不行!”蒋姑娘终于再次福至心灵,想到了拒绝的理由:“我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写字……字……。 这理由还真是强大,亏得蒋姑娘好意思说得如此大声,堪称声振屋瓦。 虽说识文断字算是高端技能,但大家闺秀之中,不会写字的还真是……少见得很。 “没关系啊。”夏小冬很快来了精神,笑盈盈道:“那就我来写,你按个手印就好了。” 不会写字不要紧,肯画押就好。 “不行!”蒋姑娘更不干了,这还不如自个儿写呢:“我、我……不识字。” 不光不会写,连认识都不认识了。 “那不如这样,”夏小冬服务到家,马上提出了新的建议:“你去找信得过的人来写,写好拿过来,当面按个手印就好了。” 这年头不识字的人多了,难道不识字还啥也干不成了? 蒋姑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紫涨了起来,显是一时想不出推脱的法子,憋了半天,忽然撂下一句:“我去找方三姑娘商量商量再说。”,便嗖地一下子走出门去,转眼就不见了。 夏小冬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只见秦四姑娘居然也是紫涨了脸,不知怎么回事。 “你……”夏小冬刚说出一个字,便见到秦四姑娘一下子滚倒在刚铺好的床榻之上,笑得透不过气来了。 有这么好笑嘛。 “哎呀呀,憋死我了。”秦四姑娘在床上砸枕头踢被子,笑得不亦乐乎:“从看到你做出那个可怜样儿,我就想要笑了。哎呀哎呀,完蛋了……” 秦四姑娘笑得太厉害,大抵是弄到肚子疼,一手按着肚子,拱成个虾米模样,一边还要继续笑,这样子倒实在是蛮好笑的。 夏小冬便坐到她身侧,给她抚了抚背,微笑道:“我又没打她,也没骂她,好好地哄走了,不是挺好嘛。” “是啊,是挺好。”秦四姑娘挣扎着坐了起来,发觉头发已是散了半边儿,因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眼看就要吃晚饭了,想着饭后就要睡了,索性也不重新梳,只拢起来与另一侧的发髻绕在一处便算,勉强是个臃肿版的坠马髻。 “你居然逼得她硬说自个儿不认字!”秦四姑娘想想又笑了两声:“她这个连字都不认得的,还想到建弘太子身边去?嘿嘿,只怕要没份儿了吧。” 不是吧?怎么好像秦四姑娘真的觉得,被送去齐王身边很不错的样子。 “蒋姑娘只是不怎么会变通罢了。”夏小冬笑道:“做事总要有个风格。她要么一直像开始似的,蛮横霸道,其实也挺难弄的。要么走苦情路线,说说自个儿身子弱啊怕冷什么的,也不是很好推脱。” “再不济打背景牌也好,以势压人就压到底好了。”夏小冬说着挑了挑眉毛,翘起兰花指,扮做蒋姑娘的样子,冲秦四姑娘一指:“写什么写!什么都没有!就凭我姓蒋,你们都给我滚蛋!” 这下又勾得秦四姑娘揉起肚子来了。 “结果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整了个四不像。”夏小冬放下手指恢复了原状:“要我说啊,大概这些招数,都是从前有人用过在她身上的,她记下了,却只会胡乱搬用,不懂变通。” 夏小冬摊摊手,很是无辜:“所以,真的不是我欺负她啊。本来我还想着,她要是抵死坚持赖着不走,我就乖乖地跟她换呢。” 秦四姑娘赶紧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扶着头发,不让自个儿笑得歪倒下去:“你就跟我卖乖吧。你要是肯乖乖的换,太阳都能从西边儿出来!” 唉,夏小冬暗暗叹了口气,这还不信?其实自己真的是想着可以试试低调加软弱,老老实实地换屋子呢。 谁知蒋姑娘如此没用,居然就此落荒而逃。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胶着 http://..org/ 今日实在是非常忙乱,秦四姑娘不觉连打了两个哈欠,叹道:“这位傻傻的蒋姑娘也还罢了,小冬姐姐,你要小心些那个方三姑娘。” 方三姑娘便是之前蒋姑娘提起过的,与她同室之人。这位自个儿不露面,但分明脱不了干系。 夏小冬寻思一回,秀女中认识的不多,面熟的不少,但一时之间,‘方三姑娘’这个称呼却是找不到对应的面孔。 “你认识方三姑娘么?”既然秦四姑娘如此说,多半儿认得。 “不能算认得。”秦四姑娘又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怎么还没有饭吃,我都想睡了。方三姑娘应该是方御史家庶出的姑娘,上头还有两个嫡出的姐姐。因为长得出挑,大概日子不见得好过,后来不知怎的,去了苏北老宅那边,养在方老太太跟前。这回是从苏北选上来的。” 哇靠,一听就是宅斗达人。 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小老婆们姿色上佳,那么庶女天生美貌的几率,也自然大大增加。 无论什么时代,才貌双全、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上得大床的大老婆都是非常罕见的,相应的,有‘贤’少‘色’的正妻所生的嫡女,姿色就大多平庸了。 物以稀为贵。要不,陆云芝蒋怡珍等人怎么会成为稀缺资源呐。 上头两名嫡姐,居然能游刃有余避敌机锋,远遁而去也就罢了,还能遁到了老太太跟前,这手腕可就相当不一般了。 反正那里都有小人,见识过耿姨娘陆云珠黄二等人睚眦必报的嘴脸之后,夏小冬如今觉得从前的张文娟,简直就是乖女一枚,至于方三姑娘之流,爱咋咋地离远点儿就好了。 好在秦四姑娘并不用抱怨太久,太黑之后不久,便有穿着藏蓝色衣裳的宫人抬了食盒过来,大家匆匆用了饭休息不提。 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礼仪’培训,居然是真的。 而且比在避暑山庄之时,还要严格得多。 刚刚选完秀女,第二日蔡中官便带了司仪女官过来,这还不算,居然连教坊司的人也来了。 这是不光要学习行走坐卧各项举止,还得会点儿歌舞之类,到时候好魅惑那个周建弘? 夏小冬研究了一番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二位秀女,发现还真是普遍姿色上佳体态婀娜,难怪之前投珠的成绩比较好——夏小冬已经弄清楚投珠的算法了,其实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大众吸引力评测罢了。 蔡中官带来的消息有好有不好。 皇后涉嫌指使兄长在胡椒中落毒一事,陷入了胶着。主要是谁也弄不清楚,如何在胡椒之中下毒——要指证人家下毒,总要有个具体的手法吧。 下毒这门学问,宫中精通的人……其实挺多的,会放手的人……当然更多啊。 最容易落毒的,是下在调味的汤汁之中,好用浓郁的味道来遮掩毒药的口感。直接下在汤里当然也行了。 剂量也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下得少了,没什么效果。下得多了,味道太重容易被发现不说,吃下去没两三个刻钟,就会恶心呕吐——这是人对外来有毒物质的天然反应,吐出来之后,剩下的还能不能毒死人,就真的不好说了。 如果不通过进食,而是用别的办法下毒——还真是少见又少见,就比如这次的椒房事件。 胡椒这东西,硬硬的一颗又一颗,怎么下毒呐?而且这毒还不用服下去!那些中毒的工匠可没有偷吃胡椒泥! 就算将胡椒浸在砒霜里,再拿来涂抹,都没有任何效果。慎刑司的人经过若干种毒物测试,目前正处于极度抓狂状态。 宗人府和大理寺更加没头没绪。他们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被皇上点出来撑场面罢了。 而经手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不太重要的,甚至都动了大刑,也没能找到任何用得上的线索。 如果宫里的胶着状态,相对算是好消息的话,那宫外陆家的情形,就不怎么妙了。 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虽然陆家还没倒,但摇摇欲坠之态还是有的。担心这颗大树真的倒了跑不及的人,此时都纷纷提前走了。素来的对头们,当然也不会放过推墙的机会。 陆家可不是一般枝繁叶茂的大树,这是金光灿烂的摇钱树!这棵树倒了,捡根树杈回去插自家地里,那都是银子! 当然,观望的还是大多数。 此时贸然动手,一旦陆家撑住了没倒,反扑也是很厉害的。 听到蔡中官确认了陆云芝许嫁凤家的消息,夏小冬只觉得五味杂陈,只是自己如今也无计可施,连门都出不去。 夏小冬不认为自己这个小蚂蚁,有扶起大象的本事。 既然陆云芝也算有个着落,夏小冬决定先安心好好呆着,保住自己是正经。 …… …… 教坊司的人,只教一样儿东西——胡旋舞。 本来会弹琴的四名秀女就占了便宜,她们在一旁负责配乐。剩下的八名秀女则要排练舞姿。 明面上的说法,是要排演胡旋舞在赶牛节上为国祈愿。 赶牛节,名字很俗气,却是极为盛大的活动。宫中的皇上皇后都要亲民地下田去,意思意思在牛身上抽打两下,以示春耕的开始。 皇上都去种田了,闺秀们跳跳舞,表达对上苍风调雨顺的诚挚请求,不是很平常么?往年也是要跳的,不过只是甄选京城原本就会跳舞的闺秀去做罢了。 所以,大多数秀女都认为很正常——今年选秀嘛,想必京城的贵女们年年跳也累了。 只有夏小冬和秦四姑娘这两个人‘知情’的,还有一两位原本就是京城闺秀的姑娘,觉得不对劲儿罢了。 胡旋舞学会并不难,但要跳得好也不容易。简而言之,腰身要够挺拔,转得越快越多越好。 这对夏小冬完全不构成难度,她原本就有功底在身,体力又好,加上身材高挑,结果虽然竭力假装不会——这个实在很难装,终究还是被安排在头排的中间位置。 谁让别的姑娘都一个个弱质纤纤实在拎不起来呐。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怎么想都不对 http://..org/ 每日里,上午忙着行礼,下午忙着弹琴跳舞,秀女们都疲累不堪。谁知还没过几天,不知道什么人出的主意,居然连饭也不能安生吃了。 每日午膳,秀女们都要轮流到各个宫妃之处‘观摩’。 说是观摩,其实就是去见识见识前辈呗,当然,顺便也要被人家见一见的。 也许,后者才是重点。 夏小冬第一次见到李淑妃,就觉得怪怪的。 李淑妃乃是六皇子的生母,应该也就是四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两只眼睛圆圆的,非常灵动。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夏小冬总觉得李淑妃的眼睛常常在看自己。 连六皇子都有一阵子没见过了,更别提六皇子他妈了。 十二名秀女排成两行,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侧,‘观摩’李淑妃用膳。 夏小冬相当怀疑,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问候想到这种安排的人。无论是站着看得,还是坐着吃的,都不会觉得舒服啊。 观摩完了,就到被观摩。 李淑妃当然不是站在一旁看,而是远远地坐到了廊下,只是随意地看上两眼。但即便如此,秀女们也一个个小心翼翼味同嚼蜡一般。 好在夏小冬在陆家久经锻炼,倒也不成问题。 午膳用得差不多了,淑妃娘娘手指轻点,叫了一位秀女过去说闲话。说了几句,又换了一位。 夏小冬是第三个。 “淑妃娘娘。”夏小冬先蹲身行礼。 淑妃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她起身,微笑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的姑娘。” 夏小冬垂着眼帘,并没有接口。 这又不是问话,没有规矩说一定要接口。 如果是上位者的问话,无论知道不知道答案,都是一定要回答的,而且答话还有格式,类似‘回xxxx(主子称呼的话,xx(自称如何如何’,夏小冬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淑妃对夏小冬的反应稍微有点儿意外。一般人挺了淑妃之前那一句,要么自谦模样不算好,要么拐弯抹角地打听什么事情可惜了,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会多少有点儿反应。 这姑娘却只是维持着得体的浅淡笑容,一言未发。 沉默其实是一种特权,但用得好的人很少。 淑妃将身子坐直了些。 “来,坐下说话儿。本宫这里不用拘束。”淑妃指了指她对面的另一把椅子。 与淑妃平起平坐?夏小冬没准备这么做。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附近,拖了一只绣墩过来,坐在了三分之一处。 “多谢淑妃娘娘。”人家让你不用拘束,不表示就可以当成自个儿家里。 有宫女捧上茶来,给夏小冬面前也放上了一杯。 细白瓷的盖碗,里头是黑糖红枣八宝茶。 “听说你跟陆家关系不错?”淑妃用右手没有套护甲的三根手指,轻巧地拿起茶盅的盖子,拨弄着那颗红圆的枣子。 “回淑妃娘娘的话,”夏小冬略为低了一下头,微笑道:“我这回来京城选秀,就住在陆家。之前陆云芝去肃州帮忙赈灾,住在夏家。” 既没说关系好,也没说关系不好。只是陈述了两件事实。 谁都知道的事实。 但同样的事实,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从时间来看,当然是陆云芝去肃州在先,那么可以理解为,夏小冬之后住在陆家,只是正常的往来——之前你住我家,如今我住你家,如此而已。 但另一方面来说,能住到某人家里去,本身就是有代表意义的。 “本宫这里很随意的。”淑妃笑道:“你不用拿这些套话来装门面。我不过是白问一声,若是有人因为陆家难为你,你只管跟本宫说,本宫处置她们!” “多谢淑妃娘娘。”夏小冬很是恭顺地表达了谢意。 淑妃抬眼看了看另外那些还在桌边正襟危坐的秀女们,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让她们都散了吧。本宫与夏姑娘投缘,夏姑娘就先留一下,晚点儿才回去。” 投缘?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投什么缘啊? 夏小冬只管垂头看着那细白的茶碗,好像上头描绘了最靓丽的丹青一般。 秀女们当然都乖乖地行礼退走了,其中不乏冲夏小冬左看右看多看了好几眼的。 怎么才能投中皇妃的缘,可真是学问。看人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就行了! “你知道乔巧儿么?”看到最后一名秀女都退了下去,淑妃将手中的茶盅一放,问了个夏小冬万万没想到的问题。 乔巧儿跟自己有关么?有么? “回淑妃娘娘的话,”夏小冬稍微斟酌了一下:“乔巧儿也是这一批的秀女,在避暑山庄,就住在不远之处。” 淑妃很有翻白眼的冲动。还说是回本宫的话,根本说了等于没说好不?这姑娘简直是为宫廷而生,太懂得在宫里说话的道道了。 “说起来,巧儿还是本宫的亲戚呢。”淑妃丝毫不带感**彩地说道:“当年我表妹,就嫁给了巧儿的父亲,如今的乔府尹乔厚策。” 夏小冬闹钟警铃大作。 这么算下来,乔巧儿是不是就是李淑妃的……表侄女?还是表外甥女?反正差不多吧……。 “不过她被指给了九皇子,也算不错了。”淑妃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 乔巧儿在选秀当日,就被指给九皇子为侧妃,这个夏小冬早就知道了。可这个消息,在淑妃口中打了个转之后,又有了不同的意义。 李淑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她的表侄女将会嫁给九皇子。而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难道乔巧儿是被派到九皇子身边的无间道? 不对,这个无间道也太明显了。有心打听的话,肯定能打听到乔巧儿与李淑妃的关系的。 就算九皇子自己无所谓,只要人美就行了,可他身边肯定有谋士之类的人物的。 嗯?夏小冬又想起来了,乔巧儿似乎并不是乔府尹的正妻生的,也就是说,她跟李淑妃并没有真正的亲戚关系。 不光没有亲戚关系,说不定李淑妃还不见得会喜欢她。谁会喜欢自己的表妹夫跟小老婆生的孩子啊。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靠山 http://..org/ 左想右算也没太弄明白乔巧儿在淑妃这里的位置,夏小冬索性不想了,只是颔首道:“原来如此。” 就是听到了的意思。知道了你表妹嫁给了乔巧儿她爹,至于别的,都在未知之数。 想来淑妃娘娘应该会揭盅的,不然她又何必说。 谁知淑妃却忽然微笑道:“我也只是问问,远近都好,毕竟是亲戚。这回皇上指婚的不多,也就巧儿跟本宫有这么点子关系,所以多打听打听罢了。” 夏小冬眼观鼻鼻观心,您是娘娘,爱打听啥都行,其实根本不用解释。 “就是有点儿巧呢。”淑妃继续闲闲道:“才听说九皇子看上了乔家的巧儿,没多久陈皇贵妃的椒房殿就出了毛病。” “其实本宫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跟乔巧儿有关系,也不会牵扯到本宫这里来的。”淑妃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盖子盖回了茶盅上:“夏姑娘,你说呢?” “回淑妃娘娘的话,我觉得娘娘所言甚是。”夏小冬礼数非常周到。 乔巧儿能扳得动皇后?别开玩笑了,十个绑一块儿都不成。 “你还挺沉的住气。”淑妃忽然话锋一转,点头道:“宁二十六跟小六儿那磨叽,求到了本宫头上,让本宫照应你一下。你只管放心,有本宫在,不会有人动你的。” 夏小冬这回真的有点儿惊讶了。 闹半天,这淑妃娘娘都是在考查自己,看值不值得应宁二十六之请,在宫里照应一下自己。 ‘照应’二字,说起来简单,似乎也没什么的,有点儿类似冷了送你点儿碳,热了赏你两把扇子的感觉。但其实深层的意思则是——我愿意做你的靠山。 山就在这里,靠不靠随你。 “多谢淑妃娘娘。”今天已经谢了好几回了,不过这次最是真心实意。 …… …… 从淑妃的宫里回梅舒宫的路上,夏小冬一直在琢磨,到底乔巧儿跟九皇子混在了一处,与陆皇后卷入椒房殿风波,这两者有没有关系。 只是如淑妃所说,是时间上的巧合?还是真的有关? 夏小冬莫名地感到,也许有关系,但其中的关系,说不定只是蝴蝶的翅膀,与龙卷风的关系。 …… …… 乔厚策乔府尹,觉得自己一定是过年的时候,有那一位神仙没有拜到,这才开年没多久,就咣当一下,被当头来了一棒子。 本来已经将女儿的婚事谋划得差不多了,因为知道她属意宁俊武,虽然之前碰了软钉子,但乔厚策还是又费了好些心思,去结交宁俊武的父亲,也就是燕王。 好不容易谈得七七八八,至少可以做个侧妃——这本就是乔巧儿也同意的嘛。 只是燕王不愿意去请皇上指婚,不过是个侧妃,有什么好指的。乔府尹也没有催逼。为了这个女儿已经心力憔悴,赶紧弄出门去,在老婆面前有个交待就好了。 想到美艳娇嗲让自己迷恋十几年的继妻,乔府尹对女儿的刁蛮任性也就认了。甚至还想着,说不定等嫁过去了,女儿还能凭这个性子站稳脚呢——有的男人就吃这一套啊。 至于选秀,本来就是因为拖来拖去拖到年纪大了,才不得不去选的,好在皇上今年只选一两个,应该还不至于就选到巧儿。 谁知皇上是没选,却将巧儿指给了九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乔府尹一把抓住来报信的太监,急吼吼地问道:“是不是搞错了?是六皇子才对吧?!” “没有没有。”那太监使劲儿挣着自己的手,陪笑道:“这个怎么能搞错。听说还是当时良妃娘娘开口,跟皇上求来的呢。” 良妃是九皇子生母。既然是良妃求的,那就不会错了。 乔府尹的第一反应是,良妃娘娘是故意的。要将自己的女儿纳入九皇子府中去磨锉,以此向淑妃示威。 乔家是淑妃一脉,京城人都知道啊。 接着又觉得不对。良妃在宫里,真真儿是十年如一日的贤良,这样的手段,画风未免太过不搭。 反正不管对不对,女儿去路已定,乔府尹也只能接受了。 可是,龚推官的脸色,为毛一天比一天差呐? “老龚,是不是有棘手的案子?”这一日碰上龚推官,乔府尹忍不住问了一声。 真要有大案要案,这管理职责也是要执行的。 龚推官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还是提了一句:“倒是有个事儿,不知道要紧不要紧。” 看你那表情,分明是很要紧。 “你说。”乔府尹面无表情,准备随时假装没听见。 “年前抓了一伙卖假鸡血石的,乔大人还记得么?”龚推官提起了一件旧案。 乔府尹翻了翻眼睛:“好像有点儿印象,不是很记得了。” 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能有点儿印象就不错了。 “后来他们有掌柜的过来做保,说是并非有意售假,只是伙计们不懂,胡乱说的。”龚推官继续道:“当时便纳银取赎,把人给放了,但东西还扣押着。” 龚推官说着皱起眉头来:“前两日大理寺居然来了两个人,问起那批货来。” “我连忙去查看,居然也不在了。”龚推官郁闷道:“下头的人做了手脚,竟将整件案子都销掉了。按咱们簿子上记的,东西是低价官卖了,其实就是卖给了原来的货主。” “大理寺?”乔府尹也皱起了眉头:“这跟大理寺有什么关系?” 龚推官说的事儿,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本来卖假货就不是大罪,有人肯做保肯出银子,从上到下自然都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找个由头就连人带东西都弄回去了。 怎么会惹来大理寺的人? “说是那批货被宫里的内侍采买去了。”龚推官两手一摊:“大理寺的人又不肯说是什么事,只是问了又问,做了笔录才回去。” 这么说来,肯定是那批货出了毛病呗。而且还是大毛病。不然的话,宫里的事情都是慎刑司处理,就是捂着盖子内部处理就完事。 牵扯到了大理寺,事情都不小。 最近需要大理寺参与的,只有一件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去劝劝 http://..org/ 继李淑妃之后,夏小冬不久便见到了苗良妃。 这位良妃娘娘,看起来真的很贤良,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样子也是细眉细眼地十分温婉,丝毫没有难为任何一位秀女,甚至还耐心地教导了好些用餐细节。 幸好这位没有特意留任何一位秀女说话的意思,让夏小冬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秀女们就到了陈皇贵妃跟前。 这回夏小冬又被留下来了。 …… …… 陈皇贵妃的形象颠覆了所有秀女对宫中娘娘的印象,既不雍容亦不华贵,分明是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穿上皇贵妃的衣裳也不像个身份贵重之人。 但是,不得不佩服的是,陈皇贵妃的礼仪真是非常非常的出色。 一丁点儿错处都没有。 秀女们就是打着‘观摩’的旗号出现在各位娘娘面前的,当然要认真看仔细学。不过其实李淑妃也好,苗良妃也好,都只是大面上还好,细节上头就差了好些。 爬到上头去,就是为了为所欲为啊,若是还要谨小慎微,未免日子太难过。 陈皇贵妃则不然,当真是大到出入仪制,小到指甲的长度,都非常的合乎规则。 夏小冬想了想,这应该是陈皇贵妃的生存之道之一——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还真是辛苦。 陈皇贵妃没有像淑妃一样,前头还找了两位秀女做幌子,而是在用过午膳之后,看似随意其实很直接地指了指夏小冬:“这位夏姑娘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别的姑娘们先回去吧。” 大家都愣了愣神儿。 夏小冬被淑妃留下,还有个‘投缘’的说法,再次被陈皇贵妃留下,则连个说法都没了。 难道这位天赋异禀,跟谁都投缘? 而且陈皇贵妃一语道出‘夏姑娘’三字,又是如何认得的呢?因为人数太多,秀女们都是没有自我介绍。这说明,要么二人之前认识,要么陈皇贵妃事先有所了解! 包括蒋姑娘在内的两三名秀女,脸色都很难看。 …… …… 陈皇贵妃态度非常和蔼,指了指角落里的木叶,笑道:“听皇后娘娘说,这个还是你进上的。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东西很不错。” “多谢娘娘夸奖。”夏小冬并没有因为受到夸奖便露出喜色,只微笑答道:“只是从前在杂记之中见过,又请了铺子里的师傅琢磨出来的。实在不敢居功。” “皇后姐姐还真是……,她素来性子好,这回倒较起真儿来。”陈皇贵妃不过用那木叶做个开场,表示自己是善意的罢了,马上就步入了正题。 夏小冬只垂首不语。 皇后娘娘岂是好品评的。她较不较真儿,还轮不到自己说话。 陈皇贵妃端详了夏小冬一番,叹道:“果然好个人儿,难怪你争我夺的。听说,宁二十六为了你,跟人打架呢。” 夏小冬继续垂首不语,两眼左右乱看,有点儿不安的样子。 “你知道这次留下十二位秀女,是做什么的么?”陈皇贵妃问道。 “回娘娘的话,”夏小冬恭敬地答道:“蔡中官跟我们说了,要努力练习,赶牛节上献舞。” “蔡中官啊……”陈皇贵妃看了看夏小冬的脸,嘴角浮出笑意来:“你不用这么谨慎。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是觉得皇后姐姐幽居不出,知道的,明白她是自矜身份不屑分辨,只等水落石出。不知道的呢,那些混账话不说也罢。” “你愿意去坤宁宫,劝劝皇后娘娘么?”陈皇贵妃悠悠说道。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你是去呢?还是去呢? “劝劝皇后娘娘?”夏小冬微微有点儿诧异,随后倒明白过来。 如今事情僵持至此,大家都有点儿下不来台。 皇后困居,已经有些日子了,本来就是自禁,总不能再自己打开大门,好像没事儿发生过。 可皇上这边呢,也有些为难。若是直接让人开门将皇后请出来,就等于宣称皇后无辜,椒房殿之事与皇后无关——现在显然还不能做出这个结论。 但是,皇后与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陆家的乱相,却未必是皇上所乐见的——皇上的内库,就因为陆家的缘故,可丰盈了不少。 虽说接手陆家事务的,也不敢怠慢了皇上,但终究没有用惯了的顺手嘛。如果真的不是皇后下的手,又何必影响到陆家。 时间拖得越久,也就意味着越难寻找到所谓的真相,越难证实皇后涉嫌的‘罪行’。 黄金七十二小时的道理,不用说,大家也都能明白。距离事件发生的时间越长,人的记忆越模糊,证明力越弱。各种细节也会被抹去。 椒房殿之事,在目前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宫里无数大事小情,都是不了了之,也不差这一件。 但终归事涉陈皇贵妃,只怕皇上心里总是有根刺。 所以,陈皇贵妃便出面来处理。 她的建议,便是让夏小冬去‘劝劝’。 这个劝,可以是真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皇后娘娘劝出来。也可以是假劝,有个形式,皇后娘娘借势出来就算了。 再继续下去,陆家就要伤了元气,亏大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无论真劝假劝,皇后娘娘会听劝的机会很高。被陆家多年教养,又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许久,陆皇后还是非常识大体的。 这个劝说的工作,差不多是个明摆着的大馅饼,给谁谁吃撑。 夏小冬很快就想明白了,但并没有很快就点头应承下来。 为什么让自己去劝呢?难道不应该是个皇后娘娘认识的人,更加顺理成章么? 忽八啦跑去一个‘陆云芝的闺中密友’、‘今年的秀女’、‘即将被送去齐国的滕妾之一’,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吧。 别说宫里头合适的人很多,就是宫外的人,请陆老太太过来,就很合适。 陆老太太有诰命在身,又是皇后她娘,过来劝上几句,皇后光是打着‘母命难违’的旗号,就能又下了坡,又表了孝心。 “怎么样?”陈皇贵妃温言道:“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过去坤宁宫如何?”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老小孩 http://..org/ “回娘娘的话,”夏小冬俯首道:“若是娘娘有命,自然是要去的。不过想问一声,想来宫中与皇后娘娘交厚之人甚多,这些娘娘小主们说不定也心中殷殷,想要为皇后娘娘宽解呢。” 陈皇贵妃看了夏小冬一眼,眸中颇有深意。 这姑娘真是稳当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说得挺好听,什么‘自然要去的’,其实前头的说法是‘若是娘娘有命’。 就是说,你指派我去,那我才去。 可陈皇贵妃一直是在用商量的语气,明明是想让夏小冬自告奋勇地前去。反正年轻的女孩子,总有一股子冲劲儿,行止稍有不妥当,也不妨事。若是劝说成功,那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而且夏小冬这手太极打得十分微妙,左手拨,右手推,刚刚婉转表达了自己不太合适的意思,接着就送上了可供考虑的人。 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肯定有自己的嫡系。稍微放点儿风声出去,愿意登门劝解的不要太多。 陈皇贵妃叹了口气:“不是没人肯去,而是别的人呢,位份低的,如今不想抬举她们;位份高的呢,淑妃和良妃都是有儿子的,有些尴尬;本宫虽然合适,可最近皇上常在建恒宫,本宫去劝的话,有那些个小人,只怕就会说是皇上低了头。” 这可是实打实掏心窝子的说法了。 夏小冬不觉微微动容,抬头看去,竟在陈皇贵妃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呵呵,”陈皇贵妃一直带着得体微笑的脸,上面的笑意忽然如春花绽放,让这张如乡下老太太似的面庞一下子灿烂如菊:“你听说过老小孩的说法么?” 怎么扯到这个上头去了? 夏小冬点点头。 “世人常说,人老了,反倒跟小孩子似的,要人哄着,脾气也像孩子一般反复无常。”陈皇贵妃看着廊下大花盆,那里几颗罗汉松修剪的精致漂亮,罗列成行十分养眼。 “其实,如今本宫也有了几分年纪,倒看得更加分明些。”陈皇贵妃将视线收回来,继续看向夏小冬:“小孩,和老小孩,其实大不一样。” 陈皇贵妃的声音带了少许欢欣:“小孩子,是因为不懂,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也不知道隐瞒,所以性情率真。” “老小孩呢,却是因为懂得太多了,反倒看开了。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被规矩道道束缚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有什么好顾忌的?也就随性去了。” 这个说法,夏小冬倒是比较认同的。心境的变化,与年龄阅历大有关系。固然有年纪大了,仍然比年轻人还有干劲冲劲的人物,也有戴着假面直到最后一刻的,但陈皇贵妃的说法,却也能代表相当一部分人。 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多少都会觉得,前半辈子活得太累,后半辈子不如任性一些。 “所谓‘老夫聊发少年狂’,就算有点儿年纪,还有少年人的心性,也未尝不是好事儿。”夏小冬应了一句。 “老夫聊发少年狂,嗯,这句很好!”陈皇贵妃连忙追问道:“这诗谁写的?你记得整首诗么?” 一听就是个老头儿写的嘛。夏小冬这样的年轻姑娘,绝壁不会写出什么‘老夫’这样的字眼儿来。 夏小冬估计陈皇贵妃大概是要拿去给皇上看。自己不过是一时想起,不过反正有现成的说法,倒也不妨事,当下笑道:“这是在一本笔记杂谈上看到的,也不知是谁写的。回头将整首录下来给娘娘送来便是。” 陈皇贵妃却马上站起身来,笑道:“哪儿那么多‘回头’记得要做的事,跟本宫过来赶紧写了就是。” 偌大的宫殿,当然有类似书房的地方可供书写,夏小冬一边写,一边又将偶然得了阅微草堂笔记,后来竟烧了等语说了一遍。反正之前跟唐冠一说过一次,如今这故事已经很圆满了。 陈皇贵妃命人将那写好的纸收了,笑道:“咱们说着说着又说远了,其实本宫找你来呢,一则是你跟皇后姐姐多少能扯上点儿关系。” 算是有关系吧,是皇后的侄女的好友嘛。陈皇贵妃一边儿说,夏小冬一边儿在心中解读。 “二则呢,就算没劝下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没关系。” 可不是嘛,咱这没脸没皮的,别说没劝成功,就算吃了闭门羹,也没啥关系。不像别的人,若是不成,脸上有些下不来。 “还有呢……,”陈皇贵妃说着顿了顿,悠然道:“二十六那小子我见过一回,本宫也想看看,他心仪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下夏小冬有些为难了。自己该作何反应合适呐?假装不知道宁二十六是谁?所谓心仪,也可以是暗恋嘛。还是承认两情相悦,请陈皇贵妃成全一把?这似乎跨度又太大了。 终究夏小冬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脖颈正了正,表情稍作调整,一副‘请看请看,娘娘您想看看,便请仔细看’的样子。 陈皇贵妃居然真的仔细看了半天。 只见这姑娘生得端正秀美不说,最难得一双眼睛清亮中正,既无慌乱,亦无羞窘,真正是大大方方不卑不亢之人。 “宁二十六想求你为正妻。”陈皇贵妃微笑了一下,继续道:“还想你们小两口自家飞得远远儿的,双宿双栖另过好日子去。” 夏小冬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将头偏了偏。连陈皇贵妃都知道了,这小子看来还闹腾得挺厉害。 “他倒是挺尽心的,上上下下,能搭上的关系都用上了。”陈皇贵妃笑道:“结果倒把皇上给惹毛了。” “刚才不是跟你说嘛,老小孩老小孩,皇上一生气,偏不给你们指婚。结果又逢上齐王大婚之事,呃……,你知道吧?你们这一批秀女,都要陪送过去的。” 夏小冬点点头,觉得继续假装不知情没什么意义。 “皇上还说了,喏,这不离敏亲王府老远了么?也算是将二十六那小子所求,做到了一半嘛。”陈皇贵妃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样也行?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详情 http://..org/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怎么说都行。人家宁二十六求了两件事,一个是要老婆,一个是要离开纷乱是非之家。 结果皇上您老人家,如此跳脱地将他要的老婆,送去老远的地方。确实是离开了敏亲王府,但却要给别人做小老婆,真的合适吗? 而且还要说,嗯,你的要求,给你完成了一半! 麻蛋,那另一半怎么办?凉拌么? 夏小冬颇有哭笑不得之感。人家别的皇帝老了要乱来,都是什么荒淫无度啊,或是什么乱起刀兵之类。 今上可倒好,老了老了,任性起来,就守着老陈皇贵妃,既不荒也不淫不说,还要在这里乱点什么鸳鸯谱! “本宫想着,你要是能把皇后劝出来,大小也是一件功劳。说不定皇上就能改了主意,不用让你去大齐了。或者,小二十六若是有什么过分之举,比如把你硬抢了走之类,皇上也不至于太过震怒。” 陈皇贵妃如此解说道。 可夏小冬却觉得自己像是一枚棋子,或者说,像是被逗着玩儿的小猫小狗。自己与宁二十六能不能终成眷属,不过是皇上与陈皇贵妃的小小兴头。 皇上所谓的‘生气’,不见得是真生气——皇上要是因为臣下所求太多就生气,那早就气死了。 而陈皇贵妃所说的‘硬抢了走’,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蛊惑。 一个举起棒子作势要打散鸳鸯,让你们劳燕分飞,一个装腔拦着,偷偷摆手,说你们快跑。 说不定皇上和陈皇贵妃还下了赌注呢吧?! 算了,上位者的思路,还是不要去想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今看来,皇后那里,总要去走一趟的。 “多谢娘娘费心了。”夏小冬福身为礼致谢:“不过椒房殿一事,只听到诸多传闻,到底如何,实实是不清楚,还要劳烦娘娘派人跟我说一说,回头在皇后娘娘面前才好进言。” 让我去劝,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听了两耳朵乱七八槽的传闻,怎么劝呐? “这个自然,你在这里略坐坐,本宫让慎刑司的人过来跟你细说。”陈皇贵妃马上答应了。 …… …… 慎刑司的人,在宫里相当不受欢迎。凡是涉及到慎刑司,那可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大家都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过来的是两名中年太监,看服色应该是主事,并非普通的掌刑太监。 慎刑司的衣裳,颜色很特别,是一种古怪的灰蓝色。这宫里,穿灰色的不少,穿蓝色的更多,但穿这种灰蓝色的,就只限慎刑司的人了。 通常这种衣裳的人一出现,大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避开行走。 见到慎刑司的人进来,连建恒宫的人都笑得勉强起来。宫女将那两位带到陈皇贵妃指定的偏殿,向夏小冬介绍了几句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连茶都没有奉上一杯。 慎刑司的两位太监,一位姓杜,一位姓葛。其中杜太监乃是此时查办椒房殿案件的主审,竟是一位副宫正。 夏小冬不知道副宫正有多么厉害,只当是类似太监主管之类的名目,并没太放在心上,自然只是以常礼待之,反倒让杜太监暗中很是吃了一惊。 其实没什么可寒暄的,桌上茶水点心一概没有,杜、葛二位对此习以为常,当下在杜太监的示意之下,葛太监便开始讲述椒房殿事件的始末。 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 椒房的建设工程并不常有,但这也难不倒匠作监的人。与无数宫中的事务一样,椒房工程有极其详细的制作规则。 按规矩办事总是没错的。 按规矩,这椒泥最多可以涂七层。但因为陈皇贵妃担心味道过于浓郁不舒服,所以最终的指令是要求涂三层。 当然,胡椒不够用,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结果,一板一眼地按照操作流程做下来,将将涂完第一层,两名工匠就跌下了竹架。等涂第二层,陆续又有五人病倒,症状的开端不同,但渐渐都归于一致,全部出现了头痛、呕吐、身上生斑、口中生疮的情形。 再之后,就是被确认为中毒,展开了进一步的调查。 胡椒全部是陆家长房大爷进献,只可惜已经全部用了,虽说从墙上铲下了胡椒泥,但因为胡椒已经都被磨成了粉,实在没有办法分拣出来。 从别处另找了胡椒来,也用若干常见或是不常见,总之手上有的毒物做了测试,至今也没能找到下毒的手法。 “其实,皇后娘娘闭门不出,固然有自明之意。”杜太监等葛太监汇报完毕,慢悠悠地叹息道:“可难免有人质疑,此举有阻碍查明真相之嫌。” 皇后关起了门,并不是只有皇后一个人在里头,整个坤宁宫的人,都还要继续在里面服侍。 这些人固然不会自己出来,但外头的人,想要找里面的人问话,却也不能。 至于询问皇后,更加是想都不用想。 调查案件,可关键的嫌疑人和嫌疑人周围的人,都没有问到,当然会造成相当的不便。 “夏姑娘若是去探访皇后娘娘,不妨对皇后娘娘言明此事。”葛太监生怕这位年轻姑娘听不懂杜太监的话,马上接过话头,说得更加明白了些。 夏小冬却是若有所思,在想别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夏小冬才问道:“那陆家大爷那边,总该能问到的。” 要下毒也是在外头下的,总不会都进了宫里的库房,再费事巴拉地派人过去下毒。 关键在陆家大爷那边。 “没有用。”杜太监淡淡道:“陆家进货的番商,订购箱子的铺子里的人,还有装箱、送货的,全部都审过问过,没发现什么端倪。” 轻飘飘一句审过问过,不知怎的听起来冷飕飕的。 夏小冬默然了半晌。 这些人绝大部分,甚至可能全部都是无辜之人。但是在皇权面前,全都一文不值。 “那些胡椒,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么?”夏小冬总觉得不太可能。不说别人,自己在避暑山庄就见过一小瓶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追根究底 http://..org/ 听了夏小冬的问题,杜太监当即转头去看葛太监。 葛太监面无表情地看向夏小冬,声音平板地答道:“陆家共进贡胡椒十二箱。入库之时,每箱连箱毛重约三十一至三十二斤。” 这封箱还算挺精准的。也就是说,每箱的净重应该在三十斤左右。十二箱,也就是三百六十斤上下。 夏小冬飞快地盘算着,葛太监则继续往下说:“在椒房殿取用之前,只开了一箱。里面又分成三十小包,每包约一斤。御厨房取用了其中两斤。” “因胡椒性温味辛,冬天做汤饮可用。御厨房曾以其制汤两次,以备上用,幸好均不曾饮。后来避暑山庄选秀期间,分了一些过去,有三名秀女选用过,但没有食用者感觉不适的记录。” “只是,我们后来去找御厨房和避暑山庄剩下的胡椒,却没有找到。”葛太监冷冷道:“御厨房的人说,都拿到避暑山庄去了。避暑山庄的人则说,那几日食材众多有些乱,剩下的胡椒竟然不见了。” 葛太监说着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有心遮掩,怎么会恰好不见了?!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还查访得挺仔细的。 夏小冬微微点头:“只是这做手脚之人,既可能是落毒者的同党,试图毁灭证据;但也可能是想要钉死皇后娘娘的人,让她百口莫辩。” 杜太监和葛太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目光一闪。 能想到是毁灭证据的人甚多,但能想到是另一方下手的,就不多了。 “其实我恰好认得其中一名用过胡椒的姑娘。”夏小冬笑道:“当日她就在我旁边,好像……用过她所制汤羹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天自己本来还想,在蛋花汤里加点儿胡椒来着呢,虽然后来并没有用,但仇姑娘用了,总是记得的。 葛太监点点头:“你是说仇兰琴么?只有她和你是同一日在芍药廊的。我们找她问过了。当日共有二十四人用过她的汤羹,确实并没有听说谁后来感觉不适。” 夏小冬有点儿瞠目之感。 千万不要小看慎刑司,人家可是专业人士呐。 初初想起仇姑娘的胡椒汤的时候,夏小冬心里其实稍微有那么点儿小得意——说不定你们找啊找啊找不到的东西,咱就知道哦。其实有一些被搬到避暑山庄,供给秀女们表演厨艺去了,你们若是没查那一块,就会错过了。 谁知人家不光查了,还查得相当细致。 “所以后来认为,这毒或许需要相当数量方可令人不适。”葛太监继续往下述说调查情况:“当日饮用仇兰琴的羹汤的,每人都是只限一碗。那个碗比茶盅也大不了多少,估计平均下来,每人能饮入的胡椒,也就是两三颗的样子。” “这么少的话,哪怕全是砒霜,也不见得会有事。”葛太监显然认为,那些喝汤的宗室子弟好好儿的,不能说明胡椒没有问题。 “我们还询问了那些宗室子弟,”杜太监微笑着看着夏小冬:“他们说,味道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他们不习惯饮胡椒汤,还是确实有问题。” 得,连随访都做了。 夏小冬打消了顺着胡椒这条线继续下去的想法。 “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杜太监的态度很好。 “我还想知道,具体这椒泥的制法,还有涂装时候的工艺。”夏小冬微笑道:“若是能见到所有需要用到的材料就好了。” 杜太监眨了眨眼睛:“这个容易,只是东西都在慎刑司。姑娘如果要看,只能过去看了。” 证据这东西,拿出来总是不合适的。 “好啊。”夏小冬当即同意了。 …… …… 夏小冬虽然留在了建恒宫,但其他的秀女都还是要照常回去练习胡旋舞的。 因为少了一个人,负责排舞的教坊司教习,索性采用了轮空的办法来练习,就是再减掉一个人,将原本的八人变成六人来排练,轮空的那位则休息,如此大家轮流休息,就不用另外安排中间休息的时间了。 等到申时将尽,终于完成了这一日的排练的时候,秦四姑娘发现,有好几位秀女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太对头。 秦四姑娘四处看看,当即向其中一位凑了过去:“伍姐姐,是有什么事儿么?” 在宫里呆了这几天,秦四姑娘在秀女之中年纪偏小,嘴巴又甜,又常有消息分享,所以跟大家关系还算不错。这位伍姑娘,乃是秀女之中不多的京城闺秀之一,平时跟秦四姑娘就认得的。 伍姑娘连忙将秦四姑娘拉到一边,神色颇有几分紧张:“跟你同屋的那个夏姑娘,不是被陈皇贵妃娘娘留下了么。” “嗯嗯,对啊。”秦四姑娘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了问题:“是她出事儿了么?” 伍姑娘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听说,咱们走后不久,便有慎刑司的人也过去了。” 啥?慎刑司?怎么听起来不像好事儿呐?! “过去的还是杜宫正。”伍姑娘正色说道。 杜太监虽然只是副宫正,但习惯上没人会带上那个‘副’字——除非真正的宫正大人就在旁边。 “可是……,”秦四姑娘皱着眉头苦苦回想:“我看陈皇贵妃娘娘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不妥啊。她不是说,让小冬姐姐留下,跟她说说闲话么?” “借口呗。”伍姑娘不以为然,“还有呢!后来,慎刑司的人,将夏姑娘带走了。” “带走了?!”这下秦四姑娘冷静不下来了:“带到哪儿去了?” “应该是慎刑司吧。”伍姑娘猜测道。 谁还敢跟着慎刑司的宫正过去看看?被慎刑司的人带走,理所当然的想法,就是被带去慎刑司啊。 秦四姑娘有点儿六神无主了:“小冬姐姐从来都好好儿的,能有什么事儿被慎刑司的人带走啊?” 她不觉抬头向蒋姑娘的方向看去。 如果说有什么事儿的话,也只有刚住进来那日,因为换屋子的缘故,与蒋姑娘有小小冲突罢了。 这也够不上要去慎刑司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鹊巢鸠占 http://..org/ 秦四姑娘看过去的时候,蒋姑娘也正在看过来,她旁边,还有一位身段苗条模样温婉的女子,就是她的同室之人,方三姑娘。 那两位姑娘看起来也在说着什么事。秦四姑娘觉得,多半儿也是小冬姐姐的事。 果然,蒋姑娘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挑衅之意。 秦四姑娘垂下眼帘,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个人问问,却被伍姑娘拉了一把。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都不要再提起夏小冬了。”伍姑娘如此劝告道:“慎刑司从来都是进去了出不来,就算出来了,只怕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你千万别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这是真心大实话。 别说一般的好友亲朋,就算是亲生的爹娘儿女,也得寻思寻思。贸贸然的话,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一个不好,就是一锅端。 秦四姑娘郁郁地随便吃了两口晚饭,觉得那口豆腐简直是哽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令人气儿都喘不匀了。 跟小冬姐姐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大家着实挺说得来的。小冬姐姐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有才学,连看过的话本小说,都能默下来去卖钱呢,怎么会惹上跟慎刑司有关的事儿。 秦四姑娘忽然想起,话本‘金佛记’的分红,还没给小冬姐姐呢,如今说不定都给不出去了。 一边儿想着,一边儿不觉红了眼圈。秦四姑娘发现,大家都很自觉地跟她保持着距离,连之前说过话的伍姑娘,都被另外一个姑娘找借口拉走了。 这慎刑司就这么吓人么? 秦四姑娘回到屋里,没情没绪地坐着,提不起力气来去洗浴,两眼盯着门口,总觉得说不定小冬姐姐很快就会从那门里进来呢。 门口一暗,却并不是夏小冬。 当然是,只能是,阴魂不散的蒋姑娘了。 后来秦四姑娘也打听到了,这位蒋姑娘也是蒋首辅的孙女,与蒋怡珍算是堂姐妹关系,不过是庶出,故此之前没有许人家,想走走秀女路线。 宗室子弟们多半儿是冲着蒋家这块金字大招牌,才将珍珠投给她的吧。 蒋姑娘在门口站了站,没等秦四姑娘招呼,就自顾走进来了。 “蒋姐姐。”秦四姑娘站起身来,勉强招呼了一声。 秦四姑娘年纪略小些,但冷暖还是知道的。如今这个情形,还是应付一下蒋姑娘算了。 “咦?你居然还在?”蒋姑娘明明在门外就看到秦四姑娘了,却做出惊讶的样子来:“你怎么没去慎刑司?” 秦四姑娘脸有点儿黑:“我为什么要去?又没说让我去。” “噢,还没说啊。”蒋姑娘下巴抬得高高的,冷笑道:“谁不知道啊,慎刑司办案,素来有点儿牵扯的人,都要找过去问话的。你跟夏小冬同室而居,她进去了,下一个自然就是你了。” 秦四姑娘的黑脸登时向惨白转变。 蒋姑娘说得难听,却是事实。 幸好秦四姑娘向来嘴皮子不是吃素的,当下就顶了回去:“说不定小冬姐姐就只是被什么人牵连了,过去问两句就要回来的!” 慎刑司牵连再广,也有个限度,总不能几何级数地不断找人过去。秦四姑娘说得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对,一定是这样。小冬姐姐只是被别的什么人牵连罢了。 “牵连?”蒋姑娘将下巴放了下来,却又将整个脑袋向前探过来,离秦四姑娘不过半尺的光景,恶狠狠瞪过去:“你到底知道消息不?夏小冬被陈皇贵妃留下了,然后慎刑司的人就去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慎刑司的人,就是陈皇贵妃找去的呀!” 秦四姑娘有点儿站不稳了。好像真是这样的。如果不是陈皇贵妃找去的,慎刑司的人吃了豹子胆,也还不至于敢到建恒宫去抓人。就算要抓夏小冬,也得等她从里头出来。 “你想啊,陈皇贵妃将慎刑司的人找了去,”蒋姑娘得意洋洋地笑道:“如果只是问问话,当场问问,说明白了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将人带走呢?” “肯定是她摘不清爽,所以才要去慎刑司审明白啊!” 蒋姑娘的话,一句句好像鼓锤一般,锤在秦四姑娘心里。小姑娘实在撑不下去了,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冬姐姐一直跟咱们在一块儿,什么都没干。” “咱们?谁跟她是咱们?”蒋姑娘冷笑道:“还什么都没干?她什么都没干,那是陈皇贵妃吃饱了撑的,还是慎刑司的人吃饱了撑的,要巴巴儿地去找她麻烦?” 蒋姑娘说着,四下一打量,马上找到了夏小冬的起居之所,伸手就拿起来一只枕头,三步两步走到门口,嗖地一下子,就把那只枕头扔出去了! 看她这架势,似乎想这么干很久了。只可惜枕头绵软不受力,扔不远就是了。 “你干嘛?!”秦四姑娘瞪大了眼睛。 “干嘛?”蒋姑娘嬉笑起来:“扔东西呀,她人都被带走了,难道这些破烂东西,还好意思霸着好屋子?当然要马上扔出去啊。” “……”秦四姑娘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一下子想明白了:“你、你还是想要搬过来是吧?” “对呀,你还挺聪明的嘛。”蒋姑娘撇撇嘴,又将床榻上的被子胡乱卷吧卷吧,半边还拖在地上,就这么拖到了门外去。 “你准备怎么样?”看着门外乱糟糟的被子和枕头,蒋姑娘心里那个爽快就别提了。 这个夏小冬,霸着好屋子不肯换,还逼得自己承认连字都不认识,跳个胡旋舞还要占着最好的位置!这下好了,让她在慎刑司好好‘享受享受’吧,她的地方嘛,当然就该易主了! “什么怎么样?”秦四姑娘也看着地上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只觉得心里也乱糟糟的,混没个头绪。 “你要是会做的,就自个儿搬到我那里去,请方三姑娘过来。”蒋姑娘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要是不肯呢,那死赖在这里跟我住也行啊。” 看来蒋姑娘是无论如何不准备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辰砂石 http://..org/ 秦四姑娘看看门外,又看看门里,实在不想再看见蒋姑娘那张脸了。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床榻之前,将被子衣裳等物卷做一堆,双手一抱,往门外走去。 从这间屋子,到蒋姑娘之前住的屋子,其实并没有几步路——都在梅舒宫里头,能有多远呢。 秦四姑娘从来没觉得,这段路可以这么长。 好几间屋子的门口,都有秀女或站或坐,见到秦四姑娘,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过来。连本来分派在梅舒宫服侍秀女们的几位宫女,都远远看上一眼,马上装着有事情在做,并没有过来帮忙的。 秦四姑娘咬了咬嘴唇,死死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我爹是工部尚书呢。你们这些个眼皮子浅的,这会儿都在站干岸看着,等回头得了机会,必定要收拾你们! 秦四姑娘恨恨地想着,努力昂着头,将步子迈得大些,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屋子的门口。 “咦,秦四妹妹,你怎么来了?”方三姑娘好像才发现秦四姑娘是要来这里似的,匆匆迎了上来,甚至还伸出手来,想要帮秦四姑娘拿那卷东西。 秦四姑娘手臂一转,避开了方三姑娘的双手,冷冷道:“蒋姑娘要跟我和小冬姐姐换屋子呢。你快过去吧。” 方三姑娘愣了愣,随即笑道:“哎呀,蒋姐姐也真是娇气。也难怪,她素日果然是极怕冷的。” 说着,方三姑娘便将一张床榻上的被褥飞快地卷了起来,腾出位置来给秦四姑娘安放东西,却并没有起身而去,反倒叫来了两名宫女,让她们将蒋姑娘的东西都搬过去。 秦四姑娘胡乱放下东西,也不铺床,直接坐在了光床板上,冷笑道:“你还不过去么?小心去晚了,再让别人抢了位置去。” 方三姑娘笑笑坐下,随手拆下两枚发簪来,侧过头来,只管拿长柄梳子通头发:“我又不怕冷,何苦这时候跑过去,看着跟落井下石似的。” 这位还真不去啊?秦四姑娘眨眨眼,看了看方三姑娘,心中狐疑起来。本来以为蒋姑娘必定是被这位撺掇去当枪的,谁知这位还稳坐钓鱼台呐。 方三姑娘坐得很稳当,蒋姑娘就不怎么稳当了。看看方三姑娘半天没过来,蒋姑娘便自个儿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去呢?”蒋姑娘一头伸进门就问。 “她们给你铺好床了么?”方三姑娘很关心的问到:“我还特意嘱咐她们,要铺在朝阳那边儿呢。” “铺好了。”蒋姑娘不耐烦道:“两个小宫女,还不是让她们干啥就干啥。我是说,你怎么还不去呢?” “唉……”方三姑娘叹了口气:“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夏小冬那张床太晦气了。不如等明儿让人熏一熏,然后再过去住好了。” 这个借口可真不错。 蒋姑娘张了张嘴,想到自己的床,被铺在了原本秦四姑娘的位置,终于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是不是自己一个有些闷啊,”方三姑娘善解人意地站起身来,将头发挽了个松松的单髻,拉住了蒋姑娘的手:“那我过去陪你说说话儿就好了。” 将蒋姑娘送回去,方三姑娘也没逗留多久,估计也就安抚了一番,然后很快就回来了。 还顺手把秦四姑娘的手炉给带了回来。 “如今虽说比过年那阵子暖和些,但这屋子有点儿阴冷,手炉还是要抱着的。”方三姑娘甚至给那手炉加了两块碳,然后才包好递了过来。 秦四姑娘看着方三姑娘情真意切的脸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 慎刑司比夏小冬想象的要远。 简直就是在宫廷最偏僻的地方啊。好在夏小冬久经锻炼,跟着杜、葛二位的步伐,倒也不成问题。 不过一路走,夏小冬一路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之前这两位慎刑司的太监,来得那么快呢?难道……陈皇贵妃之前就已经召唤了他们,准备向自己介绍情况么? 慎刑司看上去和别的地方没有太大的不同,除了有个地牢之外。 估计令人不快的东西都已经藏在了地下,上头的厅房都温暖如春,地上摆着不止一个碳盆,窗明几净的视线很不错。 椒房殿显然是目前最重要的案件,所有的文书都放在最顺手的地方,杜太监很快就找到了夏小冬提出来要看的东西。 夏小冬的阅读速度很快。 看完椒房的制作方法,夏小冬马上意识到,除了胡椒之外,还需要不少别的材料。 比如水、比如土、再比如……辰砂?! 辰砂? 不就是朱砂么?原来椒房是要涂成红色的。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手指点了点写着文书中写着辰砂的某处:“这个辰砂……?” “就是这个。”葛太监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在旁边一处架子上,拿出了一个贴着标签的盒子。 夏小冬往那边一看,原来那架子上全部是同样的木制盒子,上头写着盒中物件的名称和归属案件等等。 盒子用黄纸封固,上头还有两个人签署的印鉴。 真是蛮严谨的。 幸好杜太监和葛太监的权限甚高,并不需要找到原本签封的人,只要他们二人在登记簿子上记一笔,就可以拆封了。 盒子里大概有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夏小冬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辰砂实物。 原本以为,既然称之为‘砂’,可能是类似细沙之类的砂状物,没想到却是一块块类似石头的样子,或许是还没有加工成砂的缘故。 这些石头大部分是红色,其他地方则间杂着或灰或白甚至黑色,大的如鸡蛋,小的如指肚,基本上都是长形的。 “这些都是上好的辰砂石。”葛太监随手拿起一块颜色艳红的,笑道:“你看,这块的颜色多么纯净!难怪有人当鸡血石卖呢。” 看来这东西的来龙去脉,也都被慎刑司弄得相当清楚了。 夏小冬将整个盒子拿过来,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嗯,这里还真是暖和。”夏小冬放下盒子,凑到一处碳盆之前,将双手拢上去烘了烘,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桌前。 将那盒子辰砂石又研究了一番,再将几份文件又反复看了两遍,夏小冬瞄了瞄碳盆,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笑道:“看得眼都花了,我要去门口透透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送你一件功劳 http://..org/ 夏小冬要去透气,杜、葛两位太监都没有阻拦。别说只是去透气,人家抬腿要走人,也没话说,本来就不是被抓过来的。相反,按照陈皇贵妃的指示,还必须尽量配合。 陈皇贵妃作为椒房案件的目标受害人,还是如今皇上跟前最得宠之人,说话的份量不可谓不重。 夏小冬只是站在门外的廊下,静静地看着相当宽敞的院子。 或许是出于减少藏污纳垢的考虑,整个慎刑司之中,冗余之物基本没有。常见的装饰同样欠奉。 院子很平整,太平整了。方砖一块一块横平竖直,没有任何变化。庭院中常见的小径、假山、高矮花草树木全部没有。 又偏又远空荡荡光秃秃的慎刑司,蛇虫鼠蚁鸟雀飞鹰也没地方藏身,一时并不见有人走动,周围都是异乎寻常的寂静。 夏小冬静静地听着。 她没有等太久。 屋子里传出咳嗽干呕呼叫的声音,很快咣当一下,门被狠狠地推开,两名太监互相扶持着走了出来,弯腰扶膝,大口大口地吸着外头清冷的空气。 这两位其实留在里面,也就是要将那些拿出来的东西收拾好。文书要放回柜中,盒子要重新封固钤印,相关事项要在簿子上做上记载。 只是,事情还没办完,年纪稍大的杜太监就先觉得不舒服,葛太监才问了两声,自个儿也难受起来。 在慎刑司这么些年,这两位都是精得不能再精了。一位不舒服也许是偶然,两位都不舒服那就是必然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喘息了半晌,杜太监觉得似乎好些了,直起腰来,眯着眼睛向夏小冬看去。 “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夏小冬立时站开了几步,微笑道:“最好把衣服换一下。” 这下连葛太监都知道,事情想必与这位夏姑娘有关了。 肯定是毒啊!本来就在查看椒房殿事件,然后自己两位就难受起来,而在此之前,夏姑娘先找个简单的理由走开了,当然就是她干的了! 杜、葛两位太监对了一下眼神儿,都觉得先去换衣裳比较重要。 两人匆匆走去了后院,但走之前还是又叫来了两个身形十分壮悍的婆子,在一旁看着夏小冬。 夏小冬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 这样的做法也许会小小得罪杜、葛两位,但是一想到他们说到审问牵涉到的各色人等之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夏小冬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无辜。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这些人,就是皇家养的狗,本身不见得会咬人的,只会听指挥。 自己若是有了把柄要落入慎刑司,无论是否得罪了他们,他们都绝不会手软。 离了那间屋子,又换过了衣裳,杜葛二位都觉得好了不少,基本没什么事了。 二人一路往回走,葛太监忽然道:“我刚才只觉得头晕得厉害。难道,最初从竹架上掉下来的工匠,就是这个缘故?” 后来中毒的几人,情形比较严重,至今还没有痊愈,所以很受重视,太医院的人轮番上阵,慎刑司和大理寺等处的人,也去看过多次。 但最初的两人,除了其中一人摔伤了膝盖,要将养一下,另一人只是额头碰青了一块,都只是外伤。 所以分不太清楚,到底是中了毒,还是个人不小心。唯一诡异的,只是恰好差不多时间摔下来罢了。后来也就没太理会。 听葛太监如此说,杜太监只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回头找那两名工匠好生问问。 “夏姑娘做了什么手脚?最好跟我们说说。”杜太监再次回到夏小冬面前的时候,脸色颇有几分难看,说话也不太客气了。 “杜公公不用客气,这个功劳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夏小冬笑颜如花,温声道:“杜公公为了查明案情,不惜以身试毒,还皇后娘娘清白,真是令人心悦诚服铭感五内!” 呃……,杜太监的脸色忽然好了不少。 好像也是噢。 作为皇家的狗,以身犯险为主子服务,实在是本分啊。而这个‘险’,如今看来,似乎是有惊无险罢了。 还挺划算呐。 “来人呐,”杜太监招呼那两个婆子:“搬些桌椅过来,再弄些茶点过来,我们要在这里坐坐。” 两名婆子只当大人们嫌屋里气闷,傻头傻脑地就要去之前那房间搬桌椅,登时被葛太监冲过去踢了两脚,赶紧远远儿地跑去别处扛了桌椅来,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两样点心一壶茶,竟然还挺精致。 看着这两个婆子奔忙,大家都没说话。 杜太监暗暗揉了揉胸腹太阳穴等处,愈发觉得差不多全好了,看那葛太监之时,葛太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也没事儿了。 “夏姑娘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贼人下毒的法子?”杜太监抬手斟了一杯茶,往夏小冬身前推了推。 夏小冬目中露出少许困惑的表情。慎刑司的人,按说见多识广,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想到自己的手法? “杜公公想必知道,如果有人胆敢偷入陵墓,常有晕厥倒地乃至就此死去的。”夏小冬采用了迂回的解说方式。 最好还是让慎刑司的人自己找出门道来,要比自己说好得多啊。 夏小冬可不想弄个下毒高手的名头在脑袋上。 “嗯,”杜太监点头:“只因墓穴封固甚密,气息不流动,所以入内自然会气闷……” 说着说着,杜太监觉得不对,声音渐渐慢了下来。 夏姑娘要引出的,不可能是这样无聊的东西。别说陵墓,即便一般的屋子,关门关窗的还闷呢。 而且那些个摸金校尉,都醒目得很,入内之前,会开好窍穴,还会将火纸先行垂下,然后才会跟下去。 眼看杜太监不出声了,夏小冬等了半晌,竟没能等到下文,只好继续引导:“杜公公有没有听说过一物,其状如水,其色似银。” 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不会还不懂吧? “水银?”杜太监的眼睛睁大了,双手一拍:“不错,只因有水银池,其气剧毒,故此乱入者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先来点儿风声 http://..org/ 然后呐?杜太监说完了,又看向夏小冬。 不是吧!水银都说出来了,你还看我干啥? 夏小冬眨了眨眼:“请教一下杜公公,这水银从何而来呢?” 这要还不懂,真是只能自个儿揭盅了。 “青州东南有水银坑。皇陵所需,皆是从那里运来。”杜太监眉头紧皱,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和葛太监所中的‘毒’,多半儿就是水银之毒了。 但是水银坑很少见,凡有发现,皆被征为公有。而且,刚才那屋里,东西都是慎刑司里原有的,并不是人家夏小冬带来的,那么,水银从哪儿来呢? 据说民间也有土法,可以制备水银,但多是制出少量以做药用罢了。炼金之家亦有秘法,可以制出水银来点金,具体如何,杜太监还真是不知道。 夏小冬又等了半天,终究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笑逐颜开,作势拱拱手,做了个佩服的姿势,笑道:“适才在屋里,两位公公为了查找真相,仔细勘察所涉材料,那个认真细致劲儿,真是敬业之典范!” “所谓天道酬勤,两位公公多次尝试之下,果然发现辰砂石被碳火煅烧之后,所生烟气能令人不适,相应的症状,与那些中毒之人很像啊。恭喜二位了。” 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容易。 “辰砂石。”杜公公低声说了三个字,两眼发光,视线又向房门飘去。 如果真的是辰砂石的缘故,肯定还要再拿些来测试。 葛太监却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可那些工匠还有更加严重的,譬如体生红斑……” 正说着,被杜太监瞪了一眼,马上又停住了。 “葛公公果然精忠国体!”夏小冬看了葛公公一眼,马上送上高帽一顶:“想不到葛公公竟然愿意继续试下去!只要长时间吸入,自然就会陆续有中毒之状产生。” 葛太监脸一白,缩到一边不出声了。 “莫非,这辰砂石煅烧之后,所生烟气便是水银之气?”杜太监联想到之前夏姑娘的百般暗示,心中自有定论。 当下也不等夏小冬回答,立时站起身来,将手臂一挥:“将下头那几个以下犯上、拟罪杖毙的,都提上来。” 夏小冬抬头看了看天,起身告辞了。 后面的事情,不用自己操心。 明天,应该也不用去劝什么皇后了。 既然问题不在胡椒身上,事情就跟皇后没什么关系了。皇后洗清了嫌疑,那就不需要自己去劝,而该皇上出马,去抚慰两句才行了。 …… …… 杜太监留下来继续对辰砂石的研究,让葛太监送夏小冬,回去陈皇贵妃之处。 哪儿来回哪儿去,慎刑司的人很谨慎的,绝不会让从他们这里出去的人,满世界的乱跑——一不小心出点儿啥事,说不定还得背锅。 陈皇贵妃正准备用膳呢。 “都看明白了?过来一道用晚膳吧。”陈皇贵妃当然知道夏小冬去了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儿去了,当下只循例问了一声,便招呼夏小冬一块儿吃饭。 “多谢娘娘。”夏小冬心情甚佳,在下首坐了,接了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慎刑司诸位办事用心,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去过慎刑司的,都印象深刻。 陈皇贵妃没太当回事儿,举箸开吃。夏小冬在此谨小慎微,执行了最严格的食不言策略,顺便还再次观摩了一番皇家餐桌礼仪。 等吃完了饭漱完了口,陈皇贵妃发现了一位不和谐的人物。 “他怎么还在这儿?”陈皇贵妃指了指在远处躬身侍立的葛太监,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大宫女。 将夏小冬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这人就该跟黄花鱼似的,溜边儿走人才对啊,怎么一顿饭都吃完了,还在呢? 大宫女也不知道啊,当下将葛太监带了过来。 “娘娘大喜!”葛太监一过来就跪下了道贺。 站了一顿饭的功夫,葛太监已经将该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了。过来的时候,杜太监当然有所指示,但具体发挥,还得靠自个儿。 “娘娘洪福齐天!适才在慎刑司,杜宫正偶然发现,原来椒房殿之事,并非胡椒之中落毒,而是辰砂石之故!”葛太监大致述说了一番,不外乎是辰砂石之中竟蕴含水银等等,只因诸多细节尚待落实,也就含糊过了。 反正说来说去,事情是杜宫正‘发现’的,至于具体如何,倒也不用细说。 花花轿子人抬人。葛太监只管将功劳往杜太监身上安,回头杜太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所以此时不忙为自己表功——反倒容易落人口舌,有自夸之嫌。 陈皇贵妃能在宫中成功自保多年,看事情不是一般的准确,当下直接问道:“如此说来,当与皇后无涉?” “正是!辰砂石的来路,之前早已查过,并无任何陆家人牵涉其中。”葛太监连连碰头,陪笑道:“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声名无亏,娘娘与皇后娘娘的姐妹情谊无损,岂不是大喜!” 陈皇贵妃不觉露出了笑容,连声道:“如此甚好。可曾报与皇上知道?” 葛太监连忙道:“杜宫正素习谨慎,如今还在复核。如无意外,明日还要请宗人府和大理寺的人过来查验,方可最终定论。奴才想着娘娘心中必定惦记此事,故此违规先行禀报,还请娘娘恕罪!” 嘴里说着恕罪,其实分明是表功。 这样的大事,当然不能草率结论。而且即便是辰砂石作怪,也要找出动手之人,才能最终结案,估计快的话也得三五天。若是程序上拖一拖,或是再牵涉上什么人进来,说不定会更晚。 葛太监先报了信,透露出皇后无辜的情况来,对陈皇贵妃接下来的态度影响很大,当然是有功的。 陈皇贵妃怎会不懂?当下笑笑,命人拿荷包赏他,笑道:“你只管用心办事,皇上和本宫都心里有数的。” 意思是,回头就会将此事转告皇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住两天再回去 http://..org/ 葛太监又磕了个头谢赏,然后……抬头的时候,偷眼看了夏小冬一眼。 这是一个故意要被看到的细节。 椒房殿的案子,查了这么长时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进展,为什么今日夏小冬过去了半日,就有了眉目? 若说与夏小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也得有人信呐。 葛太监这个眼神,恰到好处的表明,这事儿与夏小冬有关。至于如何有关,陈皇贵妃可以直接开口询问,也可以之后再问夏小冬。 陈皇贵妃当下便笑道:“说起来,怎么这么巧?夏姑娘一过去,你们就发现了,原来是辰砂石的缘故?” 反正总要问一声,当然是给机会让他们当面对好说辞比较好了。 陈皇贵妃从来都是很会做的。 葛太监当下又碰头道:“说来,夏姑娘真真儿是福星。原本这辰砂石,奴才们也颠过来倒过去,看过好几回了,并不曾发现什么。恰好今日夏姑娘要看,又搬出来捣鼓一回。” “结果刚好就有一小块儿掉进了碳盆里,如此才发现,原来这辰砂石要加热了才散出毒来!只怕回头还要跟匠作监造办处各处说一声,以后再采买使用这些,务必要小心着了。” 其实还是没说,到底这辰砂石是怎么进的碳盆。只用‘刚好’二字掩过罢了。 夏小冬便笑道:“其实真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呆了一小会儿,我就嫌气闷到外头去了,还是杜太监和葛太监二位心思细,才能发现端倪。” 听夏小冬当着陈皇贵妃的面儿如此说,葛太监登时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再也不用担心这位跳出来抢功了。 陈皇贵妃便明白,夏小冬和慎刑司已经有所默契,无论夏小冬其实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此事明着与夏小冬是无关的。 打发走葛太监,陈皇贵妃便冲夏小冬笑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去见皇后娘娘么?”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你为了不用去见皇后,居然宁可费事去把案子本身给结了。 其实陈皇贵妃也确实有几分不解。按道理来说,如果夏小冬在慎刑司发现了问题所在,隐下来不说,等第二日见到皇后的时候,直接跟皇后说说,这个好儿卖得妥妥的呀,皇后岂会不领情。 可人家宁可两手空空啥也不要、归功给慎刑司,至少在年轻姑娘之中,能如此放手的,实在少有。 夏小冬闻言只微微一笑,俯首道:“回娘娘的话,其实真的是慎刑司发现的。若是能得见皇后当面,乃是无上尊荣,怎会有‘不情愿’之说。” 陈皇贵妃看了她两眼,也只得此事撂开不提。 眼看时辰不早,陈皇贵妃便吩咐身边的大宫女:“天黑不好走,你收拾间屋子,让夏姑娘在这里住下吧。跟那边儿蔡中官说一声,让夏姑娘在本宫这里盘恒几日。” 夏小冬心知,还是因为椒房殿的案子,这几日只怕还有纷扰,故此陈皇贵妃索性将自己留下,说不定等会儿皇上过来,也会找自己过去问话都不一定。 那大宫女便过来接引夏小冬,笑盈盈道:“屋子都是现成的,姑娘请跟我来。”又吩咐小宫女,去梅舒宫将夏姑娘的换洗衣裳拿两套过来。 建恒宫当然有衣裳,但秀女自有秀女的服饰。何况陈皇贵妃年纪大了,个子也比夏小冬要矮,衣裳多是深色偏暗的,并不合适。 那大宫女便将夏小冬带去偏殿的一处,原是陈皇贵妃闲时做针线的地方,设有暖暖的火炕,诸样器物都是齐备的。若是偶有留客,都是宿在此处。 原来那大宫女叫做云棠,今年已二十四岁,明年就要放出宫去了,此时身边跟着四五个小宫女,都是要学好规矩,回头好顶上去当差的。 云棠在宫中日久,在宫外反倒没什么根脚,深知夏小冬不是寻常秀女,跟陆家有关系深厚,如今又得了陈皇贵妃高看一眼,岂会不用心结纳、为自己铺好后路的? 夏小冬虽说在梅舒宫住了几日,对几位娘娘还生疏得紧,自然也借此机会多多打听。 二人倒是说得很是投契。 不多时,外头一阵喧闹,却是皇上过来了,云棠赶着过去服侍了一回,很快又回来了。 这次云棠没有坐下,显然马上又要走,只指挥着小宫女搬进一只小号的木叶来,笑道:“听说这东西跟姑娘还有些关系。娘娘今日要用大的,这个小的且放在姑娘这里。要用时,只管指派她们出力。” 夏小冬也想看看木叶的效果,道了谢,正要让小宫女摆好试试,忽见另一名小宫女在门口探头张望过来。 云棠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探头探脑乃是大忌。有事儿有事儿,有话回话,鬼鬼祟祟做什么?! “东西呢?”云棠盯了那小宫女两眼,想起来正是被自己派出去,给夏小冬取换洗衣裳的那个。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站前了两步,垂手道:“没……没拿到。” 没拿到? 怎么会没拿到?难道衣裳自个儿长了腿,跑了? “云棠姑姑……”那小宫女又往前蹭了两步,偷眼看了夏小冬一眼,却不敢往下说。 “到底怎么了?”云棠只觉得出气儿都不顺了。这个小宫女平日做事也还算妥当,怎么今日去办这么简单个事儿,磨磨蹭蹭不说,还能给办砸了。 一看云棠立起了眼睛,那小宫女腿一软,索性出溜一下跪地上了,吭吭呲呲好半天才说清楚。 原来那小宫女到了梅舒宫,因为天已经黑了,先是跟守门的婆子磨叽了半天,进去之后才发现,夏小冬住的屋子已经关门黑灯,似乎里头的人已经睡了。 这下小宫女就为了难,敲门好呢?还是就此回去?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那屋门之前,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黑灯瞎火之下,居然还绊了一跤,踩了好几脚。 等爬起来仔细看看,原来是被褥衣裳等杂物,却又不知是谁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悬案 http://..org/ 小宫女当然觉得事情不太妙。一间屋子两个人住,那么,这些东西可能是夏姑娘的机会,就高达一半儿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夏姑娘的东西上头踩了两脚,小宫女简直眼泪都快下来了。 想了又想,终究敲门总是不太合适,好在还有两间屋子有灯光,小宫女便过去询问。 一问之下,愈发证实了心中猜想。 那些地上的东西,果然就是夏姑娘的!不知怎的,被人扔了出来。 小宫女赶紧过去翻检了一番,只是实在看不清楚,最后也只好算了。 “后来……,后来奴婢又去找了蔡中官,”小宫女颤声道:“想看看能不能领两套新的出来。可蔡中官也很为难,说是他那里没有现成的,要领也得明日去库里领。” 就是啊,蔡中官没事儿放两套秀女的衣裳在屋里干啥呐。 云棠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没心思理会那小宫女了,转头去看夏小冬:“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 夏小冬摇摇头,冲那小宫女温声道:“没关系的,如今天气冷不怎么出汗,一两日不换衣裳也没什么,明日再领新的来就是了。” 云棠不觉心中一凛。 难怪夏姑娘能被陈皇贵妃留下来过夜,这个沉稳劲儿,比陈皇贵妃本人也不遑多让啊。 一般贴身的物件,譬如衣裳啦被子啦,都经常会被赋予代表本人的意义。被人扔在地上、踩在脚下,总是感觉不好。 所以那小宫女才那么害怕啊。 想到此处,云棠倒觉得那小宫女还算实在,至少没撒谎不是?当下也伸手扶了一下,将那小宫女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好了,你去我屋里,在墙角桃木箱子里的衣裳,挑好的拿两套过来,先给夏姑娘穿吧。” 又转头冲夏小冬道:“原本正如姑娘所说,如今天气冷,一两日不换衣裳也没什么的。不过今日姑娘毕竟去了一趟慎刑司,还是好好洗个澡,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好些。我的衣裳也是前几日娘娘赏的,还请姑娘将就一下。” 看来这慎刑司在大家眼中,是非一般的晦气啊。 夏小冬想想也好,至于自己的东西是谁扔的,大概也猜得出来,倒也不忙,等过两日回去再处理不迟。 没想到的是,在这建恒宫,居然一住三天。 只因椒房殿的事情,扯出萝卜带出泥,竟纠缠了许久。 …… …… 原本这批辰砂石,经过慎刑司连夜测试,硬是毒死了两个人之后,已经确凿无疑,乃是有毒的了。 但接下来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辰砂石本就有毒呢?还是这一批被另外加了毒? 于是,第二日慎刑司再加上宗人府和大理寺,好大一堆人忙活来忙活去,又弄了一些辰砂石过来,几番检测之后,结论出来了:是辰砂石的缘故。 这回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好解释了,必定是工匠们不小心,将辰砂石跌落到碳盆里去了,结果生出了毒气,陆续将工匠们毒翻了。 解决。 只是,即便如此,也总要有个工匠出来认头,表示就是他‘不小心’的,才算圆满。 于是,各大衙门齐上阵,软硬兼施,将工匠们都吓唬了一番,不外乎‘就是你们做的手脚,已经查出来了,别人已经将你咬出来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连你宫外的家人都要连累’等语。 再加上‘你本就不是有心的,如今也没什么严重后果,就算认了也只是打几板子赶出去的事儿’之类。 可是,结果却让众人瞠目结舌。 竟有一名工匠,在攻心政策之下,真的招认了。 可他招认的,却不是辰砂石,而是被人指使,偷偷带了水银进来,然后将水银置于浅盘之中,藏在隐蔽之处。 而这名工匠,赫然竟是此次事件之中中毒最深最重之人! 真是灯下黑,谁知受害的,就是下手的呐。 按照他的口供,果然找到了放水银的浅盘,里面的水银早已消散一空。而所谓指使之人,则语焉不详,只知道是个女子。 这下大家伙又抓瞎了。 麻蛋,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自圆其说的场景,居然还被破坏了。 做出招认的那名工匠,宫外并没有什么近亲家人,只有他孤身在京。招认后不久,刑伤加毒发,居然就此挂了。 事情又成了悬案。 好在皇后已经开门理事,而悬案这种事情,最终多半儿就会久悬不决就此慢慢淡化,所以宫中的气氛,比之前还是好了许多。 …… …… 借着向陈皇贵妃汇报工作的机会,杜太监又找了一次夏小冬。这位姑娘似乎对辰砂石颇为了解,那么对水银应该也知道不少。 杜太监以一颗好奇的心,很想知道,那位已经挂掉的工匠,会不是其实主要是因为水银中毒才挂的。 说到底,杜太监还是比较担心自己吸入的那么一点儿呢。 “杜公公必定已做了许多测试,何必如此介怀。”夏小冬如此安慰他。 你自己做的测试,自己还不信么?其实没那么容易挂的。 “其实此人可能只是放个空盘子在哪儿,然后胡说曾放了水银。”夏小冬摊了摊手:“如今根本无从证实啊。至少他的死因,还要看太医院的验证。” 咱就算是法医,没见着人,也说不出死因来啊。 “空盘子……”杜太监的脸颊急剧抽动,猛地一头跳起来,匆匆长躬到底:“多谢姑娘!” 然后……就走了。 这次短暂的会面,夏小冬很快就忘记了,她只是指出了一个可能而已。至于这个可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就不关她事了。 …… …… 等夏小冬最终回到梅舒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本以为会见到的情形。 地上当然干干净净,已经没有了那些被扔出来的东西。但在夏小冬的想象之中,自己的屋子应该已经被别人占了——不然怎么会扔东西出来呢。 跑来占屋子的没别人,肯定是有前科的蒋姑娘啊。 可夏小冬并没在屋里见到蒋姑娘,或是蒋姑娘的室友方三姑娘,而是仍然见到了秦四姑娘。 不光秦四姑娘好好儿的在屋里,自己的床榻也是整整齐齐的,上头被褥齐全,衣裳巾帕等物也都在——还全套都是全新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收拾好了 http://..org/ “我好像听说,我的东西被扔出去了。”夏小冬看了看意气风发的秦四姑娘,有些疑惑地问道:“现在这些……,是你帮我新置下的?” “哪儿啊,才不是我呢。”秦四姑娘笑嘻嘻过来,挽着夏小冬的手,在床边坐了,指着那崭新的满床东西笑道:“原来那些是谁扔的,如今这些就是谁买回来的。” “是谁?蒋姑娘么?”夏小冬自然有所猜测。 “不是她还有谁。”秦四姑娘扁扁嘴:“小冬姐姐,你是没看见啊,哎呦呦,那副嘴脸啊!” “刚听说你去了慎刑司,那就跟兔子似的,嘣噔一下子就跳出来了,吆五喝六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你的东西都给扔出去了。”秦四姑娘说得兴高采烈,此时回头看去,已经不记得当日的难堪了。 “然后呢?” “然后就把我也赶走了,让我上她那屋去。”秦四姑娘耸耸肩膀:“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我也不想跟她一个屋里呆着,后来我就去了。哎——,我跟你说啊,那个方三姑娘可真是个有心机的!” 在秦四姑娘叽叽呱呱的述说中,夏小冬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想不到自己往慎刑司去了一趟,居然就被误会是被抓了,还延伸出这么一出闹剧来。 只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被‘抓进去’的夏小冬,很快就出来了,不光出来了,还被陈皇贵妃娘娘留住。 于是,蒋姑娘统共也就在那间屋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早上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也还在继续与秀女们一道学习礼仪,等到了午膳时分,情形就彻底变了。 大家从练习礼仪的花厅一出来,就见到蔡中官站在外头,脸板得一丝表情都没有——这表示他很不高兴。 别人还可能不知道,可蔡中官前一天晚上被拿衣裳的小宫女找过一回,当然知道的倍儿清楚啊。出于谨慎,早上再打听了一下,尼玛,皇后娘娘都已经扬眉吐气,跟皇上一块儿用的早膳! 蔡中官能给蒋姑娘好脸儿就出奇了。 不过秀女们的身份比较特殊,她们并不是宫女,也不是女官,就是说,秀女们并没有列入宫廷职级体系之中。 说白了,蔡中官并不是秀女们真正的上级,他实际上没有权力真正的处置秀女,既不能免除秀女的资格,更谈不上处理秀女家中的父兄等人。 事实上,这一批秀女本身的身份就有些尴尬。本来住在宫里的,要么是皇帝的女人,要么是随时准备着,成为皇帝的女人的女人。 这十二名秀女,却是准备成为隔壁那个皇帝的女人的女人。 不知皇上出于什么考虑,这一信息还尚未公开。 还有一样烦人的,就是蒋姑娘的身份。蒋姑娘仿佛被放开了缰绳的小马驹,在这里可着劲儿地尥蹶子,实则是之前在蒋府被拘得狠了。谁让她是不得宠的庶女呐? 蒋首辅孙女众多,都不见得认得她。但无论如何,毕竟是蒋首辅的孙女,不看憎面看佛面,也不好处理得太过了。 种种因素权衡之下,也还是难不倒蔡中官的。 蔡中官的法子很简单,也很冠冕。 与在避暑山庄类似,在宫里,秀女们是不能带自己的丫鬟进来的。大多数内务均是自理,粗重活计则由共用的四名宫女帮忙。 蔡中官宣布,为了增强凝聚力、切实锻炼大家的动手能力、并体现互助友爱的情谊,自即日起,执行轮流执役制度。 就是大家轮流去充当宫女的角色。 这安排如果是真的,其实也没什么。无论要做什么都好,毕竟是轮流嘛。今天我做,明天你做,就算要斟茶倒水铺床叠被,甚至刷马桶都好,反正人人都一样。 可是,蔡中官有意无意地伸手一指,就指向了蒋姑娘,说是从她开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具体怎么个‘轮流’法儿,每人要执役多长时间,接下来如何排序换班等等,统统……没有! 小鞋两只,妥妥的。蒋姑娘,穿吧。 “当时蒋姑娘那个脸啊,又红又黑,说不清楚是什么色了。”秦四姑娘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嘴巴张开就没闭上!明明是想跟蔡中官理论一番,却没那个胆子!” 秦四姑娘捂嘴笑了一回,继续道:“结果反倒让蔡中官给训斥了。说她没规矩,被派了差事也不知道应声回话,让她立时去找鲁嫲嫲,将这一部分礼仪好好练练。” 这就是欺负了你,你还得恭恭敬敬好生接着,不然就连态度一块儿治! 蔡中官不能动手,但教习礼仪的嫲嫲却是可以‘教导’的。不知是蒋姑娘心怀怨忿,确实做得不好,还是鲁嫲嫲暗中得了指示,反正那日中午,蒋姑娘不单没饭吃要重温礼仪,跪得腰酸腿软,据说还被抽了好几下子。 “后来她就老实了,”秦四姑娘得意地笑道:“乖乖地搬回去了不说,还给你重新置办了东西。” 蒋姑娘老实了,不完全是被修理了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发现,夏小冬被抓去慎刑司一事,不过是个传说。 这样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算了。 蔡中官作为太监,权力有限,只能给双小鞋,但人家鼻子底下长着嘴呀,不老老实实的,说不定就要往上汇报了。真闹大了影响到家里,那蒋姑娘可真不会有好果子吃。 本来事情并不大,不过是秀女们抢抢屋子。虽然蒋姑娘的态度嚣张了些,但事情的本质并没有变,只是大家争夺更好的资源罢了。 类似的事情,不是每天都在宫廷各处上演呢么? 愿赌服输,伸手去抢,就要做好被人打手、乃至于打脸的准备。 蒋姑娘在蒋家也没闲着,经验还挺丰富的。所以,还真的老实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夏小冬倒没什么感觉。本来她的打算,就是如果真的被占了地方,就循着正常渠道去找蔡中官投诉的。 宫里别的不多,规矩很多。这样的情况,肯定有法子处理。 想不到,根本不用自己去投诉,蔡中官已经把事情办完了,还将蒋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直接贬成要为别的秀女干活的情形了。 夏小冬觉得,自己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果然大家都是聪明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一样的蒋姑娘 http://..org/ 夏小冬并没在蒋姑娘身上费什么心思,跟秦四姑娘闲话了一回,就抱着手炉歪在床榻上想事情。 她主要想的,还是椒房殿案件。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别扭。 一个呢,陈皇贵妃虽然得宠,但是在并没多少被算计的本钱。很简单,因为她没有儿女。 哪怕宠上了天去,可陈皇贵妃实实在在是年老色衰的典范,之前没有,之后也没可能有——儿女。 那也就意味着,皇上活着,陈皇贵妃没有封后的机会,而等皇上挂了,陈皇贵妃也只能变成陈皇贵‘太’妃,连个太后的头衔都不会有。 这样一个人,去对付她,风险远远大于收益。风险是明摆着的,被发现的话,肯定是人神共愤皇上震怒下场堪忧。可收益呢?什么?没有!——至少夏小冬在这个时候想不出能有什么收益来。 就算陈皇贵妃得了个椒房之宠,又如何?这个椒房除了香喷喷的味道比较特别,再有个陈皇贵妃根本用不上的助‘性’的作用——还是个传说而已啦,其他的……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有什么好阻挠的? 更何况,就算阻挠了,也只能阻挠‘椒房’,阻挠不了皇上的‘宠’啊。皇上这个宠,可不是一般的侍寝宠幸,而是心里真的宠爱。 除了面向的对象令人不解之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就是那名‘招供’的工匠了。 工匠当然不是外面请来的——那是男人好不?真正的男人,怎么会有机会跑到皇上的后院来晃悠。别说工匠了,就算皇上的弟弟、儿子、或者别的什么性别为男的亲属,要到后宫来,都是有严格限定的。 最宽松的是皇子,但也只是在限定的区域之内,而且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出宫去另外建府居住。 至于那些亲王之类,根本只能念后宫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谁让他当年没抢着皇位呐。即使恭亲王要见见慈禧太后,还得慈安也在一旁,还有宫女太监若干人等,中间还要垂上一挂帘子呢。 所以在椒房殿干活的工匠,其实都是匠作监的太监。声称将水银碟子放入椒房殿的,当然也是一名太监了。 在夏小冬看来,这位太监,会被吓唬得说出自己的‘罪行’,是相当难理解的。 工匠们在这件事里的角色,一直跟陈皇贵妃一样,是‘受害者’。毕竟有多人受伤嘛。 另外,慎刑司的人,虽然声色俱厉颇具审讯手腕,但在这位招供之前,丝毫没有想到一个不起眼的碟子,会是装水银的。 按杜太监透露的情况来看,之前慎刑司根本没太留意这个碟子,看见了只怕也只会当做某人吃完东西随手放的罢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工匠的‘招供’就耐人寻味了。 招了之后,处境只会更糟,并不会变好。再结合他不久便‘毒发身亡’的情况,夏小冬认为,这人更像是一名心怀死志的死士。 这年头,蠢人常有,而死士不常有。 千古艰难惟一死。 这人慨然一死,就是为了说明一只碟子的用途?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呐。 …… …… 虽然椒房殿之事,跟夏小冬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作为一名解难题爱好者,加上此乃近期最热门的八卦事件了,夏小冬还是乐此不疲地思索了很久,渐渐有了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外间传来轻微的动静,夏小冬坐起身来,穿上在屋里穿的软底鞋,走到门口往外看。 只见有人吃力地端了一盆水进来,正在往净室门口的大水缸里倒。 平日里洗手净面,秀女们都是自己动手,从这个大水缸里舀水,只有洗浴的时候,再另外让人提热水过来。 但从外头提水添到水缸里,就是粗使宫女们的活儿了。 那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等转过身来一看,果然就是蒋姑娘。 夏小冬不觉吃了一惊。 听秦四姑娘说,蒋姑娘要承担实际上不轮流的轮流执役。夏小冬以为,应该只限一些轻省活计,说到底,也是位闺秀嘛。 让她干重活,也干不了。 可是……提水? 就蒋姑娘那小身板,要是负责给大家提水的话,估计没两天就要压趴了。 “你怎么干这个?”夏小冬轻声问了一句。 蒋姑娘抬眼看了看她,忽然无力地垂下手去,将那个装水的木盆翻过来往地上一扣,随后就坐在了那木盆的底儿上。 看样子,她这么干还挺熟练的,估计平时也都是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的。 “别的屋都不用做这个。”过了一阵,蒋姑娘忽然开口说道:“就是这里,秦四姑娘说,全部活儿都要我包了。” 当然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了。 夏小冬被噎了一下子。没想到秦四姑娘还真是记仇,现报现还,这就难为起蒋姑娘来了。 蒋姑娘说着敲了敲那个木盆的边儿,苦笑道:“木桶我提不动,就用盆,一盆一盆地端呗。谁让我蠢呐? 说着抬头看过来:“夏小冬,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屋里光线有些暗,蒋姑娘坐得矮,如今仰起头来,便看到双眸之中,两点眸光在暗室之中微闪,带着湿润之意。 她好像快哭了。 “嗯,你是有点儿傻。”夏小冬婉转地将‘蠢’字换成了‘傻’,微笑道:“不过你能知道自个儿傻,就还没傻到家啊。” 真正的蠢货,从来都认为自己很精的。只有聪明人,才会发现自己的不足。 蒋姑娘双手按着膝盖,挣扎着站起身来:“其实,方三姑娘跟我说,像提水这种活,我我要是硬顶着不做,就算秦四姑娘闹起来,蔡中官也只会说她做得过了,不会怪我的。” 方三姑娘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 诸事都讲究一个度。过了这个‘度’,就不妥当了。 比如蒋姑娘头一回来找夏小冬想换屋子,争论了一回,无论成功与否,都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但第二次,她将夏小冬的东西扔了出来,这就越线了。 越线就要受罚。蒋姑娘秀女的身份不变,但做的事情变了,就相当于变相地短期降级。至于这个短期是多短或者多长,就看她表现了。 既然蒋姑娘已经受了罚,秦四姑娘却进一步要求她做粗重活计——等于级别降得更低了。那么,越线的,就是秦四姑娘了。 (未完待续。)m。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是自个儿摔的 http://..org/ 蒋姑娘说着重新将木盆捧起,扯了扯嘴角:“不过这回我没听她的。” “她每次说话,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还当她是个好的,心思厉害还肯帮我。可一次次下来,按她说的做了,也没见得了什么好处,回头去问她,她一样有好些道理可说。” 夏小冬给蒋姑娘说得只想笑,不过看蒋姑娘愤愤的样子,又不好真的笑出来,只能强忍着。 “这回不能再听她的了。”蒋姑娘低头看了看木盆的纹路:“这木盆我都熟得很了。每次端水,我都念叨着,教训、教训……这就是教训。嗯……,一直端下去,说不定力气还能大些,身子也能好些呢。” 这小姑娘好像还真有点儿开窍了。 “这样,”夏小冬笑道:“下回再有方三姑娘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挑唆你去做事儿,你就跟她们说,‘这么好的事儿,你自己去吧!’” 蒋姑娘登时睁大了眼睛:“这话我说过了!” 啊?居然还说过了。夏小冬有点儿惊奇。 “可我这么说的时候,方三姑娘就说……”蒋姑娘寻思了一下,似乎在回想方三姑娘的原话:“她就说,‘你是蒋首辅的亲孙女,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压得住人。我这样儿的,就算肯去,没几下就让人挡回来了。’” “而且她还说,我们蒋家与九皇子联姻,摆明了如果九皇子登位,陆家再没有外戚的好事儿了,所以蒋家与陆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蒋姑娘说着看了夏小冬两眼,继续道:“你跟陆家好,那就是蒋家的天然敌人,所以我要是跟你做对,家里只有叫好儿的!” 夏小冬闻言笑道:“你还记得挺清楚的。那你也不想想,如果蒋家与陆家真是水火不容,那怎么怡珍姐姐和云芝姐姐还是好友呢?” “装的呗。”蒋姑娘毫不犹豫地答道。嗯?随后又觉出不对来:“既然怡珍姐姐都要装,那我干嘛要强出头?” 小姑娘果然没有笨到家。 “你们蒋家的姑娘们,只怕也少不了偶有争执。”夏小冬循循善诱:“你一般是赢的时候多?还是赢不了的时候多?” 赢不了,就是输呗。 “我一个庶出的,当然赢不了啊。”蒋姑娘郁郁道。 “你是庶出的,可庶出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在庶出的姑娘里,能赢么?” “……”蒋姑娘不说话了。其实她被推过来选秀,本身就是‘赢不了’的缘故。 蒋首辅作为内阁的头把交椅,更愿意让家中的女子与官员联姻,形成庞大的姻亲体系。至于入宫做皇妃或是嫁给宗室子弟,则并不鼓励。 但对于皇家选秀,首辅大人也得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支持,所以每次还是有一名蒋家姑娘参加——通常会落选。 因为蒋首辅严谨持家,娶进门的媳妇都是重徳不重貌,又限制子孙纳妾,所以蒋家女子并不以美貌见长。 “可是,我的投珠挺多呢。”过了半天,蒋姑娘不甘心地嗫嗫道。 “……”这回夏小冬没出声。那些投珠的,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冲蒋家去的,实在难说。 “我还绣了好几块锦帕。”蒋姑娘垂头道:“可若是随便送出去了,又怕被人轻贱,最后都留着呢。” 看来蒋姑娘的本性还不算坏,夏小冬正准备劝慰她两句,蒋姑娘又将头抬了起来:“我娘总是跟我说,要忍,凡事要谋定而后动。宁可一时吃亏,也要想清楚了,别被人当枪使。” 老妈总是对的。 “可方三姑娘跟我说,要抓住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稍晚一步,就没我啥事儿了。” 别人的话似乎也没错。 “我为什么总是该忍的时候没忍住,该上的时候又没抢上呢?”蒋姑娘很困惑。 真是个好问题。 “你有没听说过一句俗话,”夏小冬想了想才说道:“叫做‘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 有那金刚钻,才去揽瓷器活儿。什么时候该守着,什么时候该出击,别说你只是蒋首辅的孙女,即便是蒋首辅本人,这火候也不见得每次都能掌握好啊。 老老实实做个小女人不好么? 蒋姑娘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狠狠点了点头,抬腿昂然而去。 不过刚走了两步,便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人倒还好,虽说扑倒在地,并没受什么伤,油皮都没擦破一块,只是手上的木盆一下子飞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还打了几个旋儿才扣在了院子中间。 只抬头看天,不低头看路可不成噢。 …… …… 秦四姑娘回来的时候,堪称兴高采烈,一进门便冲夏小冬嚷道:“小冬姐姐!听说你大发神威,把那个蒋啥啥痛打了一顿,窝心脚踹到门外去了?连她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滚了一地?” 蒋姑娘的名字有点儿拗口,至今秦四姑娘和夏小冬都没记住。 “……”能说是她自个儿摔的么? “有好几个人都亲眼看见了呢!”秦四姑娘继续兴高采烈:“亏她挨了打还死撑着,硬说是自个儿不小心摔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还有人亲眼所见?哇靠,夏小冬再次见识到了传闻的巨大威力。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那个……,”夏小冬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她真是不小心自个儿摔的。” “嗯嗯嗯,对的对的。”秦四姑娘看着夏小冬,连连眨眼,心领神会地说到:“她就是自个儿摔的!她自个儿都这么说啊,当然是自个儿摔的!” 夏小冬只好抛开摔倒的缘由问题,让秦四姑娘不要再难为蒋姑娘了。 秦四姑娘爽快地同意了。大概在她看来,夏小冬已经亲自出手,把人都‘当众’痛打了一顿,再继续难为人家的话,未免会落人口舌,显得太过分了。 蔡中官那里,夏小冬也递了话,表示自己不再追究蒋姑娘了。恰好此时又有一名秀女惹事生非,于是那轮流执役制度,竟理所当然地‘轮流’下去,由那名秀女顶替了蒋姑娘的位置。 再后来这样的执役制度,竟渐渐成了定规,不但在选秀之时使用,连日常宫中,都经常参照,这些都是后话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会 http://..org/ 赶牛节是每年的二月十四。时光踏入二月,秀女们的排练愈发紧张起来。 椒房殿案件果然如预期的一般,渐渐沉寂下去,各色罪名统统安在死去的工匠头上,似乎几方合作编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故事,也就算了。对外则愈发语焉不详,几乎不怎么提起。 而且闹了这么一回,如今胡椒也没了,总要等天气暖和,再有番商过来的时候,才能重新进货,故此椒房殿也没再继续施工,甚至连那座偏殿,都几乎不怎么用了。 几位皇妃娘娘那里,安排秀女们去过几回之后,也就停了。如今的礼仪培训,风格忽然一变,加上了大齐的习俗规制等项,关于秀女们的去向,也有了风声,说是要送去大齐做为陪滕。 令夏小冬非常惊讶的是,大多数人与秦四姑娘一样,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抗拒。非但不抗拒,似乎还有几分向往。 “听说大齐国君这次要迎娶的皇后,是大将单丙的女儿……” “单丙?这名字好古怪啊,她的女儿好看么?” “单家的儿子,都是用甲乙丙丁起名的,听说他女儿是绝色!因为单将军娶了强抢来的北原第一美女……” “那咱们过去了,会不会被皇后欺负啊?她既然是大将的女儿,说不定很凶呢?”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当年的建弘太子,真是凤仪如玉啊!就算皇后凶一点儿,咱们好好守着规矩就好啦……” 类似的对话,夏小冬时不时都能在秀女之中听到,而且作为副作用,大家练舞都勤快认真了许多。 连之前一位只负责配乐的,都自告奋勇要登台露面,不肯在后头老实弹琴了——传说这胡旋舞不光要在赶牛节上跳,还要在新任的齐皇周建弘面前跳呢。 夏小冬不得不拉住秦四姑娘,重新了解了一下这个陪送滕妾的事情。 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果然不一样。 原本夏小冬以为,陪送滕妾是很简单的,送过去就是小老婆呗,还能多复杂? 可仔细一听,这小老婆分成三六九等固然是应有之义,但居然还要抢?这……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不抢不就行了? 不过想到自己认为简单可以随时落选的选秀之行,夏小冬还是打起精神,研究了一番滕妾之事。 简而言之,就是送给人家的,就是人家的了。 反正送到地方的滕妾,就归齐皇了。至于齐皇是真的收入宫中为嫔妃,还是拿来赏人,或是赐还宁家,都要看齐皇的意思。 还有机会‘赐还宁家’?夏小冬决定争取这样的机会。赐还宁家的‘宁家’,当然不是宁俊武他家,而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意思罢了。这样也很好啊。 夏小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秀女服饰,认真考虑了半天这次公派出国的风险多日游。 想来想去,世界这么大,到处看看当然很好,何况还是公费。不过,真的被纳入神马后宫,就还是算了。 这天晚上,夏小冬看着天上的月亮,想了很多。 秦时明月汉时关,一朝穿越几时还? 直到如今,夏小冬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了时间,还是穿越了空间,还是既穿越了时间又穿越了空间。 无论如何,至今也没能看到任何能回去的路线或者说可能,夏小冬已经将这个时空,当做了本身生命的延续。 这一场说穿就穿、说越就越的旅行,走哪儿算哪儿也不错啊。 夏小冬望着月亮,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 …… 秀女们忙碌地排练胡旋舞的同期,太一观亦是一片繁忙景象。 皇上和皇后要赶牛,总要有牛可赶,还得有田给牛耕。例行的选址,便是在太一观周边的土地。 作为头号皇家道观,信众给过来的供养田都是上好的良田,大多在太一观左近。如今已清理一新,好些健壮的大黄牯牛其实没啥可干,都在悠闲地四处闲逛。 因为每年都有赶牛节,此处甚至有一所规制不大的皇家行宫,供赶牛节期间皇家人物休息起居。 九皇子就正在其中一间之中,有些焦灼地望着门口。 难道她又不肯来么? 九皇子眯起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意。 好在这个时候远远地有人来了。 雪白的斗篷在黄土地上略显扎眼——地上的积雪全部被清理干净了,还重新铺了细幼的黄沙。不过皇家场所,倒没有什么人敢多管闲事地乱看。 九皇子站起身来,迎上了两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仍旧倚在床榻上,甚至闭上了眼睛,做出假寐之状。 几重门户都没有关,跟着的人也都让九皇子调走或是赶走了,雪白的人影儿长驱直入,还一路细心地将门都重新关好了。 房间里被带进一股微寒的气息,九皇子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于是看到了一张娇媚的面孔,雪白的肌肤吹弹得破,红润的双唇如樱桃一般诱人。 “你怎么才来?!”本来想好的声色俱厉的训斥,说出口来却似怨妇一般,带着久侯的不耐与盼望。 九皇子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如今回家去了,比在避暑山庄的时候,还要不自在呢,哪儿那么容易出来。”红唇一张一合,柔糯的声音婉转地解释着。 不过九皇子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见,只觉得那微湿的红唇带着无尽诱惑,只管粗鲁地伸过手去,将那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将那红唇贝齿狠狠品尝了一番。 “唔、唔……”乔巧儿扭动起来,试图将那双大手推开。 这下更是要了命了,九皇子再也不想忍了,三下两下将那斗篷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一把将怀中人按倒在床榻之上,决意今日要让这个骚*货好好体验一把他的雄风! 只可惜,事与愿违的是,直到一刻钟之后,九皇子大口地喘着气,心满意足地翻身下来去洗浴的时候,也没能实现他的目标。 如果九皇子经验再多一点儿,大概就会知道,女子没有真的动心的话,是很难意乱情迷的,剩下的,只是逢场作戏。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谁利用谁 http://..org/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找了你好多次,都不出来。”九皇子一边穿衣裳,一边抱怨着。 “有事儿说事儿。”乔巧儿已经匆匆擦拭了一下,穿好了衣裳,正在梳头发:“没事儿总找我干什么?反正皇上已经指了婚,回头总是你的,日子长着呢。” “哎呦,你还端上了!”九皇子扯过一块锦帕,觉得发际微湿,用那锦帕擦了擦,冷笑道:“你这是过河拆桥么?让我帮你办的事儿,都办好了,穿上裙子就要不认账了么?” 乔巧儿噗嗤一笑,心知男子在这样的时候,最是惹不得,只悄然笑道:“从来只听说男子不认账的,九殿下倒是讨巧,反说起我来。” 九皇子哼了一声,从乔巧儿领口伸手进去,在那最是绵软柔滑之处狠狠拧了一把,抽出手来冷笑道:“你素来钟情宁二十六,谁不知道?让我帮你对付那个夏小冬,还不是因妒成恨?打量我是个傻子,任你摆布呢?” 乔巧儿不觉白了脸,哽咽道:“殿下何出此言?从前不过是父亲为着仕途,要走勋贵的门路,拿我去送礼呢!至于夏小冬,还不是因为她有来钱的路子,我想着,若是能给良妃娘娘做个帮手就好,怎么就说到妒恨上头去了?!” 说着珠泪盈盈,竟真的哭起来了。 偷眼看九皇子似乎在犹疑不定之间,乔巧儿又哭道:“我对殿下如何,殿下难道当真不知?若不是心中、心中……实在舍不下殿下,那日、那日……又怎会送上门去!” 想到那天竟一念之差成了别人嘴边儿的肥肉,乔巧儿索性一头扑倒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只见那一头瀑布似的黑发,随着呜呜咽咽的抽泣,缎子一般起伏,九皇子心中难免得意。 其实差不多的话,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掉着花样说上一回,但是,作为一名青年男子的恶趣味,九皇子就是喜欢听乔巧儿直承心慕自己啊! “好啦好啦,”九皇子坐到乔巧儿身边,伸手在那头发上抚摸了一回,笑道:“用不了几个月,我就要大婚了,到时候你一块儿进门来,不就满天风雨都散了?我也是想你嘛。” 乔巧儿坐直了身子,一把将九皇子推开,一头气呼呼挽头发,一头冷笑道:“行了,别没的恶心!大概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玩意儿罢了!说什么想啊念啊的,你身边难道还缺了暖床的人儿?!” 九皇子便凑上去,只在那雪白的脖颈上亲了又亲,笑道:“那些个笨蛋,一个个跟挺尸似的,那里比得上你。你就算是玩意儿,也是个好玩意儿啊。” 乔巧儿身子一僵,猛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进了净室,咣当一声连门都关上了。 九皇子看着那被摔得直颤悠的门,仿佛在看着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老鼠。 那门很快又开了,乔巧儿已重新洗了脸,连头发都挽好了,出来便径直从地上捡起斗篷来披好,又环视了一遍屋里,从枕边捡起一枚耳坠子,随手掖在袖中,便要开门出去。 “哎、哎——,别走啊。”九皇子伸手一捞,只捞到斗篷的一端,连忙扯住了,笑道:“正事儿还没说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乔巧儿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殿下如此尊贵的人物,跟个‘好玩意儿’有什么好说的?趁早放开了手,好赶紧再去找别的玩意儿去!” 九皇子那里肯放,一把将乔巧儿扯在自己腿上坐着,柔声道:“好宝贝儿,你怎么这么不经逗?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儿呢嘛。要不是惦记着你,我用得着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嘛?” 乔巧儿定了定神,终究将到了嘴边的那句‘本来你就要过来验看赶牛节的准备’咽了回去,转而委委屈屈道:“你大老远地过来?难道我不是大老远地过来?如今不似过年那阵子,说一句出门去拜年就能走了,要瞒过我爹娘容易么?” “是是是,”九皇子已有些不耐,连声道:“知道你不容易,等会儿我好好补偿你还不行么?” “补偿?”乔巧儿眸光流转,调侃道:“你居然还有余力?!” 九皇子被这一眼看得骨头都快酥了,登时有了跃跃欲试之意,不过想到此行确实还有正事,只好暂时按捺下去,道:“咱们说正经的。你上次说的那个红丸的事情,是从哪儿听说的?” 乔巧儿斜了九皇子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所谓红丸,就是辰砂所制的一种丸药,因色泽红艳,故称红丸。 这东西是从前院子里给姑娘们用的一种手段,不光是有孕止孕无孕绝孕,而且对身子损伤甚大,常有绝经绝育乃至短命身死的。后来连院子里都不怎么用了,故此上次费妈妈索性当成添头告诉给了乔巧儿。 难道能说出来么? “你不肯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声。”九皇子其实并没太当回事儿,笑道:“想不到辰砂经了火,愈发毒得厉害。如今椒房殿的事情,看着过去了,其实明松暗紧,只有宗人府不再理会,慎刑司和大理寺都还在查,你小心些,别让人查出首尾来便是。” 椒房殿之事,随着皇后重新开门理事,已渐渐传了开去,主要的版本还是‘工匠不小心将辰砂石跌落碳盆’这样的说法。 “怎么可能查到我这里来?”乔巧儿奇道:“没什么东西跟我有关啊。” 就算将红丸有毒之事,当成轶闻讲给你听,也牵扯不到椒房殿去吧。 “噢,”九皇子轻描淡写地答道:“椒房殿用的那批辰砂石,正好是你父亲的府衙里,曾经扣押过的。后来不知怎的,不明不白又给解封了,结果被内侍采买了来。” “什么?”乔巧儿皱起了眉头:“辰砂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那么多辰砂好用,为什么非要用这一批……” 乔巧儿说着说着,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难明白的,面前这个俊美的男子、皇家的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松地置身事外?当然要伏下一笔。 没事儿呢,自然大家没事儿。若是有事儿呢,乔家说不定就一体被扯下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谁? http://..org/ readx;“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么?”乔巧儿不再追问,将双手放在膝上,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轻声问道。 “当然不止这个了。”九皇子仍然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笑道:“你之前跟我说,让我想法子让夏小冬的投珠情形好看些,再找机会在她身上用上红丸,好让她没儿没女甚至嫁不出去,就能随心摆布她。” “可如今她要被送去给周建弘了,你怎么个主意?总要说一声。” “你问我?”乔巧儿挑了一下眉毛,冷笑道:“我还没问你呢?!从来投珠越好,越是有机会留在宫中,至不济也有个女官做做。皇上既然没选夏小冬入宫,也没给她指婚,怎的良妃娘娘不将她要了去?” “这难道不是咱们说好的么?让她在良妃娘娘身边,做个尚食或是尚服女官不是很好么?不行的话,在皇上身边做个女史也好啊。怎么反倒让她被选到陪滕那边儿去了?” 听着乔巧儿越说越是咄咄逼人,甚至带上了‘这点儿事都办不下来’的意思,九皇子脸色也难看起来,郁郁道:“不是母妃不肯,只是先是跟皇上要了你,说要给我做侧妃。后来再跟皇上说夏小冬的时候,谁知皇上只是打个哈哈不置可否。” “你也知道母妃的性情,从来都不愿意勉强别人,更谈不上使性子耍手腕了,皇上当时既然没应下来,之后再也不肯提起的。” 九皇子这话的意思,暗指乔巧儿贪心。虽说皇恩浩荡,但总要广施泽被,总不能良妃提一个要求答应了,再提一个要求还答应。那别人怎么办? 统统都答应?你当皇上是傀儡啊。 乔巧儿登时竖起了眉毛,冷笑道:“我何时要殿下去求皇上指婚了?殿下若是果然对我有情有意,不用皇上指婚,好生去我家求娶便是。何苦现在拿这个来推搪?” 这就是将九皇子的说法驳回去了。让你办的是夏小冬的事儿,你没办成就是不够重视,还想将理由赖回我这儿来,美的你啊! 九皇子只管将乔巧儿搂在怀里,将嘴唇凑到那小巧的耳朵边儿上,柔声道:“我这不是觉得做侧妃委屈了你嘛,怕你将来被蒋怡珍压住。有个指婚的名头,回头你也好立足,脸上也好看些。” 这话听着舒服,乔巧儿脸上柔和了许多,只觉得耳边阵阵热息传来,听得九皇子继续道:“再说,夏小冬什么的,真要摆布她,还不容易?要不,我索性把她弄过来做侍妾,位份还在你之下,如何?” “这不可能吧?”乔巧儿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九皇子用鼻子在乔巧儿耳后拱了拱,轻笑道:“我刚得了个新花样儿,叫做‘冰火两重天’,你乖乖地听话,把我服侍好了,说不定这事儿就可能了。” 还冰火两重天,你咋不直接上天呐?乔巧儿正要开口拒绝,冷不防两手都被九皇子捉了,一下子扭在背后箍住了。她不过是弱质纤纤的女子,那里挣得过整日里弓马娴熟的九皇子? 至于最后到底上了几重天,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 …… 直到离了太一观,乔巧儿才想起来,被九皇子缠磨得太厉害,竟没找到机会追问要紧的事儿。 辰砂石为主料制成的红丸,能损害身体令女子不育,这消息虽说是自己告诉给九皇子的,但到底跟椒房殿之事有没有关系? 若说没关系,未免太过巧合。才告诉九皇子没多久,椒房殿就出事儿了,查到最后,还是辰砂石惹的祸。 可若说有关系,乔巧儿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别的不说,九皇子的生母良妃,实在是太过贤良柔弱,简直不知道是如何在宫廷生存至今的。这样一个人,能操纵出椒房殿的事情来么? 算了。乔巧儿一路走一路思索,想来是有关的,但应该不是全部有关,只是不知道那一部分是九皇子做下的罢了。反正宫里那些人,并不是自己在意的,随他去吧。 而自己在意的……,乔巧儿面前浮现出一张俊朗而决然,还带着讥诮的面孔来,不觉心中大痛。 就是那个人,他说,‘要妾来做什么?去害我的妻么?’,他还说,‘我去洗脸,你把衣裳穿起来吧。’,一想到那日的情形,乔巧儿还是忍不住难堪得浑身发抖。 自个儿这块送到嘴边的肉,不够肥美么?且看九皇子吃得多么香甜!他是如此的冷硬,就因为……他的妻? 乔巧儿猛地站住了脚,眯起了眼睛,盯着虚无中的某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 …… “哦——,乔巧儿这个妖精!难怪说二八佳人体似酥呐……”九皇子呻吟了一声,看着门口飘然远去的衣角,连打了两个哈欠,只觉得浑身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提不起力气来,在床榻上就势一滚,将被子卷紧了,半张脸埋在枕中,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 反正赶牛节这东西,年年还不都一样?办差的人都是办老了事儿的,不用盯着也没关系的。 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睡了多久,九皇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他在被窝里缩得愈发进去了些,迟迟不愿意睁开眼睛。 是刚才巧儿走的时候没关好门?还是地上的碳盆熄了?九皇子咂了咂嘴巴,喊了一声自己的长随,却没有听到反应。慢了一拍才想起来,身边的人都被他赶走了。 “这个笨蛋,”九皇子喃喃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过来看看。玛德,笨的要死,前两天还好意思跟我讨情,想要把凝翠弄上手去,做梦呢……” “嗯哼!”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九皇子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虽说从小到大身边都有无数人跟着围着护着,但作为皇家子弟,除了要防着磕了碰了摔了病了,还要防火防盗防父防兄,一不小心,小命儿就分分钟没了。 怎么屋里竟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娇养的皇子伤不起 http://..org/ readx;九皇子动作极快地拥被而起——被子这么厚,至少能挡刀啊。 抬眼看去,床榻之前站着一个人,面色沉静似水,正冷冷地瞪着他呢。 呼——,九皇子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喘着气道:“小二十六,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你没事儿跑我这儿来干什么?还连门也不敲!” 宁俊武微微勾起了嘴角:“你倒说说看,我来这儿要干什么?” 九皇子有点儿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也没能多看出别的什么人来。宁俊武神色不善,显然是来找茬儿的啊!只好强笑道:“你、你、你……,这个、啊……,呃,咱们喝酒吧?对!酒桌上好说话!有事儿摊开了说!” 若是宁俊武肯坐下来对斟,就表示没什么大事儿。 而且坐在床榻上,天然就比宁二十六矮不少,无论是对嘴还是动手,都吃亏啊。 九皇子一边说,一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想去扯堆在床头的衣裳。 啪! 他的手臂登时挨了一下子。 九皇子定睛一看,麻蛋,宁二十六手里还拎着马鞭呐。 不是吧?!九皇子很有崩溃之感。 这种跳下马气势汹汹拎着马鞭子找人麻烦的事儿,自个儿也没少干,可轮到别人对自己这么干的时候,感觉可就不好了。 九皇子瞄了瞄门口,实在不知道该盼着不要有人来,还是盼着有人来的好。 若是没人过来,那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闹得多么难看,按照勋贵圈子的潜规则,回头两个人都是不会说出去的。宁俊武既不能跟人耀武扬威声称把九皇子揍了,九皇子当然也不会承认挨了打。 但若是有人在这个当口过来,总要拉拉架劝解一番的,九皇子就能免掉一些皮肉之苦。就算是长随之流,宁俊武也总不好当着人还要动手,说到底,别看年纪差不多,九皇子还是宁俊武的皇叔呐。 想到自个儿的身份,九皇子忽然硬气了一分,抖着手臂指了过去:“你……你小子,毛硬了,敢……” 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又挨了一下子。 “我最讨厌别人冲我指手划脚了。”宁俊武面无表情地说道,冷冷地看着九皇子的那只手臂,手上的马鞭晃啊晃啊,大有一副你再抬起来,我就继续抽的意思。 九皇子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分明感到了两道细长的马鞭印痕,前臂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 不吃眼前亏、不吃眼前亏。九皇子在心底跟自己默念着,口中色厉内荏地叫道:“大白天的,你喝酒了么?跑我这里来发什么疯!趁早……” 这回话还是没能说完,因为宁俊武已经根本不听他说,只管将那马鞭狠狠地抽过来了。 “哎呦!哎呦!”前两下抽在肩膀上,抽得九皇子直叫唤,躲闪之间,原本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滑了下去,登时腰上也挨了两下子。 九皇子连滚带爬地就想扑下床去,好找机会逃走。 他这挨打的经验实在不足!若是裹紧了被子做乌龟,按照不能打头脸的潜规则,说不定宁俊武还不太好下手。可这一挣扎想逃走,登时就露了大破绽,被宁俊武扑上来,拿膝盖压住了肩胛骨,一下子就使不出力了。 饶是蹬着两腿试图缓解形势,奈何宁俊武手上的马鞭已经雨点儿一般抽下来了,重点就是最顺手的臀腿等处。 这下子九皇子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本就在乔巧儿身上将力气用得差不多了,根本没缓过来,更何况本来宁俊武就比他强壮不少,竟一下都没躲过去! 没过多久,宁俊武正打得兴起,九皇子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饶了。 “小二十六,你不能这么对我呀。”九皇子的声音都变了调了:“我没招你惹你啊,你抽两下就得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啊——,哎呦哎呦,轻点儿行不行啊……” “没招我惹我?”宁俊武停下手,将左腿从九皇子的肩胛之间放了下来,换成右腿踩在九皇子的腰上,冷笑道:“那我问你,你干嘛跟好几个宗室子弟打招呼,让他们去给夏家大姑娘投珠?” “我……没有……”九皇子下意识地就要否认。 为啥?那是乔巧儿让他干的呗,说是想让夏小冬有机会被选入宫中,做小主或是女官都好,反正只要进了宫,就有机会被良妃拉拢摆布了。 乔巧儿的说法,九皇子并不全信,但并不阻碍他找了几个人,去拉高夏小冬的投珠成绩。 惠而不费嘛。珍珠又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就算巧儿的计划实现不了,也没什么大损失。 事实上,那几个去投珠的家伙,后来还一个个乐滋滋地表示,汤鲜人美,他们都投得心甘情愿呐。 “我真没有!”想到那几个人的说法,九皇子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就算自己没找人,夏小冬的投珠也差不了,这怎么能赖我呢?! 啪!啪! 宁俊武才不跟他废话,直接用马鞭说话,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抽。这回换了地方,主要都抽在背上。 九皇子只觉得背后的身子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左一道右一道痛入骨髓,再也忍不得,连声道:“我招!我招!” 这不就是严刑逼供嘛。九皇子这心酸就别提了。 “说吧。”宁俊武果然停了手。 “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九皇子争辩道:“就是觉得夏姑娘人不错,想着帮她争取多些机会……” 宁俊武不听了。 九皇子身上又多了十好几道鞭痕,彻底老实了:“好吧好吧,我真的招!真的招!都是乔巧儿那个小娘皮,想让夏姑娘能进宫去好摆布她。” “乔巧儿?”宁俊武倒有几分意外。那个只会脱了衣裳钻被窝的女子,在宁俊武眼中,跟爬床的丫鬟,没什么大区别。 趁宁俊武思索的功夫,九皇子连忙从他脚底下挣扎出来,只是刚一翻身,便触到了痛处,哎呦一声,连忙又趴了回来,改成竭力往里缩,尽量离宁俊武远点儿罢了。 “你仔细说说,乔巧儿怎么个打算?”宁俊武索性在床边儿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望着狼狈的九皇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不忍不行 http://..org/ “那个没脑子的贱货,能有什么打算。”九皇子早已将软玉温香拥满怀的快感抛到了九霄云外,气哼哼地觉得,都是乔巧儿将自己害成这样的。 不过在宁俊武冷飕飕目光的逼视之下,九皇子还是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番。 宁俊武倒有几分愕然。乔巧儿跟九皇子滚到了一处,并不奇怪。在宁俊武看来,既然这个女子在自己这里如此不知廉耻,那很随性地跟了九皇子,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还要处心积虑地想将夏小冬弄进宫去,想将夏小冬的生财之道榨出来,甚至连绝育的药都准备好了,却真是应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 “其实我不是真要帮她的。”九皇子觉得宁俊武的态度缓和了些,连忙为自己辩解:“既然把她睡了,总不好就此撂开手,只是顺便罢了。再说了,她想的那些,都不过是妇人之见,那里能成事呢。” “哦?”宁俊武挑了挑眉毛。 既然认为不能成,你还帮她干嘛? 九皇子用一只手臂挣扎着撑起身子:“她想得挺美,可也不能当别人都是傻子、是木头,由着她来吧?所以除了投珠的事儿,我是猪油蒙了心,找了人去办之外,别的、真的、都没办!” 这是大实话。九皇子确实觉得让夏小冬进宫,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主要是宫里的良妃,性子太弱。夏小冬那样的,岂是良妃能拿捏得住的?弄不好就便宜了别人。 而之所以在投珠的事情上,顺了乔巧儿的意,则是因为九皇子很清楚,皇上在陈皇贵妃的影响下,只会选老实甚至有些笨笨的姑娘,根本不会选夏小冬这样的。 当然,乔巧儿提供的别的消息,比如红丸,就可以另加利用了。这些,九皇子还没有傻到主动透露。 “你应该知道,我也在跟大家打招呼,说我正在求皇上将夏姑娘指给我呢。”宁俊武似笑非笑地看着九皇子,冷冷道:“你还说什么,只在投珠上做了手脚。就这一样,还不够么?!” 麻蛋,已经被宣示了主权的姑娘,你还找人去给她投珠,这不是公然作对么? 宁俊武一想到如今夏小冬的处境,就浑身烦闷。偏生自己找了好几个人,连宫里的淑妃都搭上了线,就是没什么效果,心中不觉又升气怒气来,猛地站起身来! 一看势头不对,九皇子总算被打得学乖了,第一时间更加使劲儿地往床角缩去,口中连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再打……再打……我就要去宗人府告状了啊。” “告状?”这家伙缩进去之后,宁俊武还真有点儿打不着——离得略远,鞭梢就不吃劲儿了。 “你告啊!你丢得起人,就去告啊!”宁俊武索性不用马鞭了,噌地一下站上了床沿,冲着九皇子狠狠踢了好几脚,才冷哼了一声,跳下了床扬长而去。 九皇子看着衣裳上的大脚印子,感觉到五脏六腑好像都错了位,绞着劲儿地疼,嘴巴往两边儿一咧,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不就是对付个女人么?宁二十六你真好意思下狠手! 九皇子在向宗人府告状,还是忍气吞声另外找机会还手之间,摇摆了好长时间,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如果真的向宗人府告状,在场只有两个人,一个打人的,一个被打的,肯定是各执一词要争拗半天。到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被扯出来,九皇子有点儿心虚呐。 而且,做为将问鼎皇位当做目标的人,九皇子不怎么情愿,有这样一个被打得如此狼狈的记录。 “等我坐在了上头,左边儿夏小冬,右边儿乔巧儿,让她俩一块儿服侍!”九皇子恨恨地想着:“嗯……,对,到时候让宁俊武在旁边看着!他要是敢吭声,就也拿马鞭子抽他!哼哼……” 有了白日梦的支撑,九皇子居然觉得身上都不那么疼了,还真是神奇。 …… …… 赶牛节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如期而至,只见太一观及周边,都是旌旗招展黄土垫道,当真是车粼粼马萧萧,好一番皇家风范。 就差在路边找一群小学生欢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了。 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轩辕道长及两名弟子当然披挂上阵,又上演了一番跳大神式的开场。 令人惊艳的是,除了往年常规的几样儿,今年轩辕道长居然弄出来一只黄铜所制的黄牛。 只见那黄牛金光灿烂,昂首挺胸四蹄矫健,正是一副开荒牛拉犁的模样,而轩辕道长只是轻轻扶着一只牛角,便将那只牛一路‘扶’到了皇上及众人面前。 这么大只牛,又是铜做的,不是活物自个儿会走,怎么这样就会前行呐?众人定睛一看,愈发大吃一惊——那牛分明是浮空而行! 这幅情景成为之后好长时间的议论对象,但见轩辕道长袍袖飘飘,身旁的牛儿通灵一般四蹄不着地如影随形,这一人一牛缓缓前进,直到了皇上面前,那牛才落到了实地。 连皇上也啧啧称奇,居然伸出龙爪,也去‘扶’那只牛。呵呵,铜牛甚是沉重,那里扶得动?去看轩辕道长时,道长却只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宽大的道袍一挥:“请皇上下田赶牛!” 若是夏小冬在场的话,必定还是要感叹一番,这才一个月左右的功夫,轩辕道长就将小银鱼儿的原理运用到如此地步,若是再给他点儿时间,说不定磁悬浮车子都能登场了。 这厢皇上和众多大臣穿着短棉袄肥腿儿裤子,亲民的下地去赶牛,那厢秀女们紧锣密鼓忙梳妆,准备上演胡旋舞。 经过坚持不懈的藏拙,加上别的秀女积极上位,夏小冬终于混到了第二排,不用站在正中间惹眼了。 胡旋舞的服装相当漂亮,不光是衫袖和裙子层层叠叠宽大绚丽,头上还有华美的披帛和面纱,快速旋转之下,便如一朵朵鲜花绽放秀美无俦。(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偷吃 http://..org/ 秀女们装扮好了,便在高大宽敞的台子下方候场。这台子还真心设计得不错,大概有两丈多高。中空分成若干房间,可以做道具房、化妆间和候场之地,两侧有楼梯可以循序登台。还设有看起来像装饰一样的镂空窗子,既透气又能看到外头的动静。 众人等得无聊,难免四下走动一下。想来时间尚早,连领队的教坊司嫲嫲都只顾着往外张望,并不强求大家留在原地。 夏小冬在一处窗前张望了一小会儿,刚往后退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点了一下。 回过头去,一时竟没看见人。难道不是有人,是勾到了什么地方么?夏小冬疑惑间再仔细看了一回,才发现一处相当隐蔽的门扉半掩。留着两寸宽的一道缝隙,见她望过来,那门隙马上开到了一人宽。 看了一眼门后隐约的人影,夏小冬嘴角浮起笑意来,一闪身便进了去,反手将那道小门掩好。 有力的手臂伸过来,一下子将夏小冬抱在了怀里。夏小冬也伸出手去,揽住了那宽阔厚实的腰。 两人都顾忌着衣裳和头发,这个有分寸的拥抱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愈发好像抱着精致易碎的瓷瓶一般,令人舍不得放手。 默默地偎依了好一会儿,夏小冬才勉力站开了些,张望了一下周围。 这是一间放杂物的屋子,里头胡乱地堆着些桌椅,显然陈旧不堪;而靠门的地方,则放着一些看上去还很新的布料,似乎是做旌旗剩下的。 “你胆子可真大!这时候也敢来。”夏小冬轻声嗔怪着,语调中却满满的都是甜蜜之意。 “色胆包天嘛。”宁俊武拉住夏小冬的手,凑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了两下,随即伸出手去,抬起了夏小冬的下巴,调侃道:“来,小妞儿,给爷笑一个!” 夏小冬真的笑了,给他逗的。 小小的杂物间自然没有灯火,也没有窗子,只在木板缝隙之中透出少许日头,即便在这明亮的白天仍然昏暗如暮。 少女雪白整齐的牙齿,在这灰暗的角落里,闪着微湿的光,发出竭力忍住的静寂笑声来。其实辨不出颜色的嘴唇,却分明饱满如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宁俊武没能抵住诱惑。 他在那唇上轻而浅地啄了一下。 然后,又啄了一下。 夏小冬愣了一下。这就……给他尝了?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轰地一下子,如火一般发烫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心中微涩的甜蜜。 “你……,”夏小冬的声音低沉而含糊,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垂头道:“我……,该出去了,可能要开始了。” “不急,还有时间呢。”宁俊武轻声笑道:“等皇上鞭打慢牛走上两圈,再去洗手换衣裳折腾半天,然后还要奏敬天礼乐,之后才到胡旋舞呢。” 想想也是,皇上这十指不沾阳春水、衣带都不会系的人物,踩到黄泥地里去赶牛,之后肯定要整理半天啊。 宁俊武略带粗糙的手抚了抚夏小冬的面颊,温热顺滑。 嗯?这么热?与每次都带着凉意的触感不同,宁俊武有点儿意外,忽然明白过来,低笑道:“原来你这么大方个人儿,也会脸红啊。” 夏小冬在他胸口捶了几下子算是回答。 “我帮你凉一下。”另一只手也顺理成章地伸了过来。 双手稳稳地捧住那张与无数次想起之时一模一样的秀美脸庞,嘴唇也跟了过来,仿佛贪婪的孩子,吃了一口又一口。 鼻子擦着鼻子,嘴唇贴着嘴唇,婉转相依。 夏小冬只觉得整个人都热起来,不觉退后了一步,不知踩到了什么,那东西的另一头弹起来打在了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人都低头看去,原是一根短竹杖,也不知本是做什么用的。 宁俊武拉了夏小冬一把,让她在一处矮凳上坐了下来。 夏小冬发现,那凳上居然还软软地铺垫着布料,想来是宁俊武等候的时候准备的,不觉心中又是一软。 两人偎依着挤在凳上,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杂物,仿如两个躲在衣橱里偷吃的孩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夏小冬回想了下,只能在更早的时候才有机会。 果然宁俊武笑道:“你们还没过来,我就先进来了。不然这一堆姑娘在里头,哪儿还有我这个大男人溜边儿的份儿啊。” 夏小冬瞄了一眼这狭小的屋子,伸出手去,挽住了近自己这边的手臂,缓缓将头靠在了那坚实的肩膀上——一定要慢点儿,这时候若是弄散了头发,可就麻烦大了。 “我把九皇子那个混蛋打了一顿。”身边传来宁俊武略带得意地表功。 “嗯?”刚歪过去的头又重新竖直,夏小冬转头看去,奇道:“你好好儿的打他干什么?” “什么好好儿的啊。”宁俊武不满地抗议:“就是那家伙害的你!他找了好几个宗室子弟,去给你投珠呢。” 宁俊武絮絮地将九皇子和乔巧儿都念叨了一回。 夏小冬渐渐明白了。 就说呢,蛋花汤再好喝,也就是好喝的蛋花汤罢了,又不是琼汁玉液。自个儿再好看,还不至于倾国倾城。更何况各花入各眼,各人口味不同,怎么会有那么高比例的投珠,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知道了回头防备着就是了。”夏小冬低声道:“你何苦去揍他。把他得罪狠了,也是麻烦。再说……,他不是还有可能那啥么。” “那啥能轮得上他?”宁俊武笑道:“皇上还没老糊涂。老九之所以呼声甚高,一个他生母是我们家的表姑奶奶,大家都当我们家老爷子是支持他的;再一个,他那性子,不管事!阁臣们当然乐意有这么个皇上摆着,大权旁落都归他们啊。” 夏小冬听出少许端倪来:“你的意思是说,你家老爷子,不见得支持九皇子?” 弯弯绕绕的关系在那里,有时候,支持与否,并不能全凭自己。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转转转……倒! http://..org/ “我们家老爷子,精着呢。”宁俊武笑道:“他就算如今不支持九皇子,难道将来九皇子上去了,还能抛开我们家么?没办法,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夏小冬其实弄不太明白,也不太想弄明白这些明的暗的关系,只劝道:“无论如何,动了手就撕破了脸,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本来另想个法子阴他一把也行,”宁俊武摸了摸夏小冬的脸:“可就是心里气不过,正好他那里居然连护卫都被遣开了,呵呵,不打他几下子,不是浪费了好机会么?” 算了,打都打了。 夏小冬不好判断宁俊武这种举动,应该说他莽撞呢,还是率性。 想想九皇子挨了一顿好的,果然心中舒畅了不少,夏小冬也就不提此事了。 “皇上好像故意在别苗头,本来我想着,就算他不同意给我找个能携眷出京的机会,至少也会给咱们指婚,谁知一样儿都不给。”宁俊武叹了口气,估摸了一下时间,抓紧将要说的话说完。 “如今我还会尽量想办法。如果你还是要被送去大齐,那我就半道上找机会去接你,只要咱们能溜走,回头谁也拿咱们没办法。”宁俊武对皇家爱面子的情形非常清楚:“若是你人不见了,送亲使都不敢声张,说不定报个病了,就直接把你减掉了。” 本来准备十二名秀女,其中就有两名是预留的‘损耗’嘛。 看来宁俊武是打算将这两名‘损耗’,直接预订一个名额。 “咱们在外头猫两年,到时候说不定孩子都有一窝了。难道还要治咱们的罪?”宁俊武想到与夏小冬双宿双飞的日子,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夏小冬不觉失笑,孩子是论‘窝’的么?两年整一窝,这实在太难为人了。 “聘则为妻奔为妾。”偷笑了一回,夏小冬还是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在外头改名换姓做正头夫妻,还是让双方家里都不得不接受我这个妾室?” 妻、妾。一字之差。 意义大不同。妻贵妾贱,妻为正,妾为偏。 “……”宁俊武半天没说话。 双宿双飞当然很美好。 但是,感情可以在天上飞,过日子则要接地气。 从此成为另外的人,顶着另外的名字,抛开现在的一切?还是让夏小冬在无数的白眼之中,以妾室的身份成为敏亲王府里的一员? 好像,都接受不了。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带着人呼啸而去,半路上劫得美人儿归,对男子而言,当然是很长脸的轶闻,最多被宗人府不痛不痒地处罚两下子,罚点儿银子,或是要去敬思堂思过几天。 而对女子一方,却会被视作淫奔无耻之流。有人抢你?你心不甘情不愿能抢得去吗?该以死明志啊!居然跟人跑了?不好意思,只能做妾了,还是贱妾不是贵妾,将来连扶正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宁俊武脸色越来越难看,夏小冬奇道:“多大点儿事儿啊,你怎么还郁闷起来了?” “多、多大点儿……事儿?”宁俊武眉毛挑得高高的,比夏小冬还要惊奇:“什么叫多大点儿事儿?这是咱们的终身大事啊!” “噢,我觉得你将这件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夏小冬微笑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咱也停不住。遇山开山遇水渡水,一步步想法子就是了。实在不行,再卷银子跑路不迟嘛。” 宁俊武心中一阵狂喜,正要说话,忽听外头礼磬声响,已是开始奏礼乐了。 这意味着很快就要到胡旋舞了。 夏小冬马上站起身来,将门开了一条缝,转身冲宁俊武摆了摆手,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嗖地一下出去了。 伊人已去,余香渺渺。 宁俊武在之前夏小冬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地思索起来,直到外头脚步声响成一片,秀女们都登场而去,才偷偷溜了出去,赶着往前头去了。 他还想看夏小冬跳舞呢。 胡旋舞的配乐主要是激昂的鼓声,那几名弹琴的秀女只是协奏而已。 鼓点咚咚、琵琶铮铮、长琴淙淙。 乐声起,贵女至。 没人敢在这样御驾亲临的场合做手脚,不过是一刻钟左右的舞蹈,早已彩排过多次,一切都顺畅娴熟,不过,还是在最后的环节,出了小小的岔子。 只要是群舞,总要有一名出挑的在中央,类似领舞的角色。夏小冬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位置,如今在后排的位置,就在领舞之人的正后方。 那名领舞的姑娘,就是之前弹琴的一位,后来放弃配乐转为跳舞的。这位颇具音乐天赋,不光会弹琴,跳舞也很有看头,据说还能唱昆曲。 按照原本的安排,最后一段舞姿,乃是众人呈花瓣状,由外至内依次倒伏,只剩下中央一名舞者如花芯一般,还在旋转,最终反折腰摆一个高难度的造型出来。 可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有心在此表现一把,领舞的姑娘比彩排之时,要旋得更加快——这也就意味着,在同样长短的配乐情况下,旋转的圈数更加多。 结果……,等鼓点渐缓,那姑娘也放慢了脚步准备停下来的时候,就华丽丽地要扑了。 唉,旋转这东西,其实正在转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晕的,这里涉及前庭还有半规管好复杂的原理,就不说了。 但是,请注意,只要一停下来,那么……出来转的总是要还的!转得越厉害,眩晕的感觉就越严重,而且丝毫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天啦噜,就是说,转得停不下来,非要停下来,就只有扑了。 眼看最核心的‘花芯’飘零震荡,情况不太对头,头一个想先于领舞晕倒的,就是教坊司的嫲嫲了——别人没这么专业的眼光,一时没看出来有问题啊。 就在正后方,本来的姿势是向前伸开的夏小冬,也看出不妥来了。 领舞姑娘的眼神,分明满满的都是绝望啊。 估计她心里在想,早知道会这样,老老实实弹琴多么的好!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事情一箩筐 http://..org/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没经过大脑所谓理智的思考,夏小冬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挺了一下腰,跨前两步,双手卡在领舞姑娘的腰间,直接一个托举,将她托了起来。 其实托得也不高,只是双脚略离地罢了,如此一来,两人叠起来,便好似双层之花,看上去很是美妙。 上头的姑娘脚一离地,登时心里一松,知道不用摔倒了——这不光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说不定还能被解读为破坏整个活动、甚至是破坏全年的国运啊。 不愧是领舞之人,反应还真不是盖的,当下双手在头顶伸展如翅,脸上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登时赢得了满堂彩! 夏小冬在下头,反倒被她大大的裙摆遮得几乎看不见了。 一时舞毕,大家列队而下。奇怪的是,分明有几位看向夏小冬的眼色,并不怎么友善。 这又怎么了?夏小冬寻思了一下,便大概心中有数。自己离得近,所以见到领舞者的尴尬,才出手救场。可离得远的,只会看到结局——有人偏离了排练的位置,抢上去表现。 爱咋想咋想吧,咱可是连脸都没露。最好你们谁有本事把咱彻底挤走才好呐。夏小冬根本没理这些。 胡旋舞之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登台宣读了皇上的旨意。 冗长的文字之下,意思很简单:适才跳舞的秀女们,都将作为本届杰出秀女代表,送去大齐为新君新婚之贺。 尚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难免有几分骚动。 接下来那大太监继续冗长下去,宣读了长长的送亲队伍名单。 正使是如今已经年过花甲的黎郡王,作用跟摆在前头的仪仗差不多。使者的级别表示对出使之国的尊重嘛。 副使则是……宁俊武等三人。 宁俊武听到自己的名字,很是愣神了好半晌。 被点到名字的正副使节及使团成员纷纷出列谢恩,站在宁俊武身边的一名宗室子弟,也赶紧推了宁俊武一把。 礼毕起身的时候,宁俊武分明感到,皇上意味深长的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被任命为副使,也就是说,这次送亲行动,成败与否、有无疏漏错失,都与他直接相关。如果他要在途中将夏小冬拐走,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很严重了。 大概相当于监守自盗。只是他守的东西比较特别,是美人儿。 宁俊武用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心中默念,多大点儿事儿啊……多大点儿事儿啊……夏小冬都能坦然面对的,自己难道还不如女孩子么? 麻蛋,还真是很难啊。宁俊武真的很有泪流满面、随便找个人狠揍一顿的冲动。 …… …… 毕竟接下来就要远行,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总算皇恩浩荡,念在秀女们离家日久,特准在赶牛节之后,让这十二位秀女都可以回家、或是回各自的亲友家里,休息三天。 再次集合的时候,就要出发了。 夏小冬总算离开了宫廷,毫不犹豫地直奔墨香园。 反正皇家并不担心这些秀女们飞上天去,家在京城的不用说,不在京城的,亦只需要各人声明一下,就顺利地出宫了。 如果三天之后,谁敢不回来……那么等待她父兄和全家的,将是极其严厉的惩罚。 墨香园看起来,和任何一座不对外的园子一样,安宁之中带着隐隐的优雅。探出墙外的梅枝,散发出寂静的幽香,引得偶然经过的途人观之忘俗。 宫廷专用的青布毛驴小车,沿街缓缓而来,停在了墨香园的门首。 守在门房里头围着碳盆取暖的两名小厮,漫不经心地往外看去,随即惊叫起来:“姑娘回来了!” 这五个字转眼以递进的方式满园子里响起来,等夏小冬回到后院自个儿的屋子,发现这里温暖而舒适,与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有秋娟木木等一众丫鬟脸上的惊喜神色是全新的。 “姑娘可回来了。”秋娟长出了一口气,显然这些日子都悬着心:“已经兑好了热水,姑娘快去泡泡换身衣裳吧。” 三天时间,实在太少了。 泡在浴桶里的夏小冬郁闷地发现,光是从宫里回来,连走程序带路上的时间,就用去了大半天……。 而且,肚子咕咕叫,午饭还没用呐。 需要处理的事情好像一箩筐那么多,吃饭多么的费时! 等到夏小冬在一处不起眼之处,发现了两只眼熟的罐子之后,愈发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那不是猛火油么?之前跟宁俊武提过想要这个,不过后来避暑山庄飘出来不少黑烟,夏小冬还以为都烧掉了,看样子烧个密室,并不需要用太多。 还有剩。 也不知宁俊武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法子拿过来的,居然大半掩在一棵梅树之下,想来丫鬟们见了,也只当是埋下备着冲茶的雪水,并没人特别留意。 既然有了猛火油,别的事情倒要先放一放了。 …… …… 宁俊武并没有回敏亲王府,而是去了田背街的宅子。这座宅子虽小,东西也没有大宅里齐备奢华,但却让人心中宁静。 可惜没能宁静多久,很快阿虎便期期艾艾地跑来敲门了。 “贾嫲嫲忽然过来了。”看了看宁俊武难看的脸色,阿虎马上利索地通报了一声。 宁俊武的脸色愈发黑了两分:“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阿虎当然不会反问回去,只嬉笑道:“她老人家就是忽然来了,如今就坐在门口呢。请她进来也不进,这是……想让爷您亲自过去的意思……” 宁俊武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没说话。 换了别的人,跑到这里来这么个做派,宁俊武会搭理才怪呢。但是这位贾嫲嫲是当年母亲的陪嫁,准确的说,是首席陪嫁大丫鬟。 虽然被称作嫲嫲,但贾嫲嫲其实一直没有嫁人,自当年燕王妃逝后,便立志自梳,佛前发下终身不嫁的誓愿,从此盘起头发,以服侍燕王妃留下的唯一血脉——也就是宁俊武,为人生的唯一目标。 这样的所谓下人,地位当然与众不同,不能以平常下人看待。 宁俊武终于还是大踏步走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你想干什么? http://..org/ 贾嫲嫲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额上深深的纹路,配合下拉的嘴角和相当明显的法令纹,那副苦大仇恨的表情,简直好像已经刻印在了脸上。 加上她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带来的视觉观感实在不能称之为愉悦。 见到宁俊武大步而来,贾嫲嫲迎上了一步,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福礼,很是正经地说道:“给二十六爷请安。” 这是请安么?宁俊武觉得见到她之后,愈发不安宁了。 “贾嫲嫲。”宁俊武伸手虚扶了一下,又往门外张望了一下:“谁送你过来的,也不说提前递个信儿。” “是啊。”贾嫲嫲淡然道:“奴婢哪儿敢找人送啊,是自个儿在外头找了个小驴车过来的。若是找人送,只怕到了这儿,只能见到一座空院子,未必能见到二十六爷呢。” “……”宁俊武给她噎得闭口不言。他在敏亲王府当然有人会通风报信,但也不至于被撵得落跑吧。 “嫲嫲进来说话吧。”宁俊武索性不再说什么客气话,让开身子,示意贾嫲嫲不要站在门口。 “不用了。”贾嫲嫲抹搭了一下眼皮,眼睛盯着门首的拴马石,冷声道:“二十六爷打的是什么主意,自个儿心里清楚!只怕早把奴婢这老婆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奴婢何苦进去惹人厌。” 原来还知道自己是来惹人厌的。 问题是,你站在门口,似乎……更加惹人厌啊。 “……”宁俊武的脸又黑了几分。本来自己亲自过来请,已经算给足了贾嫲嫲面子,而且以贾嫲嫲素日的做派,就算要端着点儿,显出与众不同的体面,一般都不会做得太过。 让你进来不进来,那干啥呐?大家在门口玩你看我看大家看游戏么? “贾嫲嫲……”宁俊武正打算问问贾嫲嫲的来意,听话音儿分明来者不善,但也得当面锣对面鼓说出来吧。 谁知眼看着贾嫲嫲噌的一下,将本来放在脚下的一个包袱拿了起来。 那包袱不大,青布的包袱皮洗得略为发白,并不像一般的包袱一样鼓鼓囊囊,而是平平整整的,连打得结都很平整。 贾嫲嫲一手抱着包袱,另一只手将上头的结打开,然后将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穿在了身上。 这是一件孝服。 粗白布做成的孝服式样很简单,基本就是个麻袋开了个套头用的洞,腰间再加一条带子罢了。 宁俊武已经明白贾嫲嫲的来意了。 这又是在提醒自己,当年母亲故去的旧事。 远远望着这边的阿虎看得目瞪口呆。贾嫲嫲这也太凶残了!在门口披麻戴孝,这得多大仇啊?至于嘛? 显然贾嫲嫲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有必要。 她穿戴好孝服,便将那包袱皮整齐地叠成一个方块,铺在了地上,然后……就跪在了那包袱皮上。 没直接跪地上,看来还没有自虐到家。 “你到底要怎样?”宁俊武的浓眉拧了起来,声音也冷硬起来。 跪在地上的贾嫲嫲毫无卑微之色,抬起头来,正视着宁俊武,沉声问道:“二十六爷是准备逃走吗?” “……” “二十六爷是不是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奴婢不可能知道?”贾嫲嫲平平板板地说道:“可是,爷这阵子一直缠磨着老爷子,让他帮忙去求皇上,想要那个夏小冬为妻。这事儿府里好些人都知道。” “如今夏小冬要被送人了,还是爷亲自去送。”贾嫲嫲目光如冰:“爷就受不了了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其实宁俊武很想给她一脚。 “奴婢什么意思?”贾嫲嫲冷声道:“爷这两日让保贵、保平那两个小子,将铺子里的现银都拿走了,又去银铺开了不少银票,还将素日备下的金叶子都夹在书里头,装模作样要带几本在路上读。还开了一张名叫艾庆的路引,这是爷给自个儿取的新名字么?” “……”宁俊武还真没想到,自己的种种安排,竟然都被贾嫲嫲知道了。 “之前爷要求娶夏姑娘,奴婢想着,以爷的眼光,夏姑娘应该也是个不差的。所以从头到尾一声儿没出。”贾嫲嫲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奴婢,说起话来,倒像个主子。 “如今就算爷要领着夏姑娘私奔,也不是奴婢能置喙的。可是,爷这是要将当年王妃惨死之事,抛之脑后吗?!!” 贾嫲嫲的表情狰狞起来:“王妃死了这么多年,竟是沉冤不能得雪!如今左不过就是那两个小贱人,也用不着分辨是哪个了。” “奴婢夜夜盼着,等爷娶了妻,内宅之中便有了主事的,手段也好施展了,索性将那两个小贱人都弄死就完了!” “谁知爷只惦记着美人如玉,竟有了一走了之的打算,只怕早将生身之母忘了!”贾嫲嫲一个头磕在地上,哀声道:“二十六爷,百行孝为先,你不能不孝啊!” 宁俊武神色复杂地看着贾嫲嫲。 说实话,这位贾嫲嫲能多年如一日,尽心竭力护佑自己长大,若说跟她没有感情,未免过了,可一想到她那张几乎从来不笑的脸,又实在令人亲近不起来。 “哎呀,不能吃!要等狗子尝过了才行。” “哎呀,不能喝!大热天的,喝冰饮要肚子疼了。” “哎呀,路上怎么有石头!把少爷绊了怎么办?” “哎呀,不能爬!摔下来可不得了呢。” “哎呀,这个人不行!怎么拐带着少爷一块儿玩。” “哎呀,那个人不行!居然拿闲书给少爷看。” “哎呀,谁让丫鬟过来服侍的!王妃当年,就是被害在这些个狐媚子手上。” “哎呀,怎么能骑马……” “哎呀,射箭可危险……” “哎呀,……” 总之,在贾嫲嫲眼中,大概宁俊武最好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坐着,啥也别干就最安全了。 至于三五不时地念叨一番‘当年王妃如何如何惨死……’,还有‘你若是将孝字记在心底,就万不能忘了……’等等,更是日常的必修课。 宁俊武觉得,自己虽然平安长大,但居然没有发疯,还长成了沉稳有度的青年,简直堪称奇迹。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安置 http://..org/ “贾嫲嫲,母亲当年之事,是否有隐情,我自然会慢慢查明。如今,你先回去吧。”宁俊武尽量用最和缓的语气劝说道。 “二十六爷,你这‘是否’二字……”贾嫲嫲眯起眼睛,神色中透出狠历来:“想糊弄奴婢这老婆子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忽然就去了!怎么会没有隐情?!” “你若是忘了母亲,要做个不孝之人……”贾嫲嫲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悲凉:“奴婢也只能当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你要是一去不复返,奴婢便去王妃墓前,一头碰死!” 这……连以死相逼都弄出来了。 “……”宁俊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贾嫲嫲这些话说得相当过分,什么叫‘养了个白眼狼’?若是宁俊武狠下心来,光是这个‘养’字,就是大错特错。 之前见到贾嫲嫲对旧事念念不忘,还觉得她可怜。因为她一家据说都是当年母亲未出阁之时做主买回来的,后来老子娘和一个哥哥都在府里当差,过得不错。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府里的管事,也相当美满。所以对母亲十分的感恩戴德。 而燕王妃逝后,对她陪嫁过来的人,原本敏亲王府里的人就免不了捧高踩低,贾嫲嫲又要护着小主子,日子其实相当艰难。直到后来,宁俊武被养在老姑奶奶身边,情况才有所好转。 可是,这对所有人都防备着的偏执,已经根深蒂固愈演愈烈了。 宁俊武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见贾嫲嫲将脑袋一抬,居然就此抬腿走了。 看着贾嫲嫲挺直的后背和略显缓慢的步伐,宁俊武真是觉得头痛欲裂。 这人可怎么整?打不得骂不得踢不得踹不得,而且以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她还真能干得出跑去碰死的事儿来! 难道真的就此不理她? …… …… 秋娟盯着小屋的门,心中暗想:“难道真的就这么干等着?” 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好在秋娟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小屋的门开了,夏小冬施施然走了出来。 这屋子真是不错,够偏。 猛火油的处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虽然每次都只使用很少量,积少成多的处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仔细地将屋门锁好,夏小冬才问秋娟:“晚饭准备好了么?” 秋娟一边带着夏小冬往外走——不然说不定姑娘又要在自家园子里走丢了,一边点点头,小心地答道:“早就准备好了。那个……,刚才好像有一阵子怪怪的味道……?” 就是从那间原本给花匠堆放工具用的小屋那边传过来的啊,只是秋娟拿不准,到底是小屋里传出来的,还是从另外的地方飘过来的。 “呵呵……”夏小冬干笑了一声:“我也闻到了,应该没什么的,说不定回头还有更怪的味道呢。” 看来姑娘心中有数,秋娟得体的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道:“姑娘明日要去看云芝姑娘么?” 如今的情形,大家都知道,统共只有三天时间,总要去陆家看看吧。 没想到夏小冬摇了摇头:“不用,明天我还在这屋里有事。你先过去一趟,跟云芝姑娘说一声,我隔一日再去。” 陆家还是放在最后吧,直接连道别一起做了。 “对了,我想问一声,你们各人怎么个打算?”夏小冬问得有点儿含糊,但秋娟一样听懂了。 姑娘马上就要出发去大齐,如无意外,只怕就要留在那边儿了。那么,这墨香园上下人等,可怎么好? 秋娟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只是咬了咬嘴唇,笑道:“奴婢们自然是听姑娘的。” 夏小冬早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 身为奴婢,说凄凉也蛮凄凉的。就像这墨香园的人,被陆家说一声‘送’,啪嗒,老母鸡变成鸭,主子就换了人,由声名赫赫的外戚陆家,变成了名不见经传的一位年轻姑娘了。 至于再次被送人或转卖,在府中因故被处罚等等,也都只能任人鱼肉。因为按照当代的律法,主子对奴仆具有相当大的所有权——即便打死了,也可以罚银子了事。 但另一方面来说,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奴婢,也是一条求之不得的出路。至少吃穿不愁,甚至能小有积蓄。如果人家足够好,不光自个儿的吃穿不用愁了,将来儿女的吃穿也都解决了。 生存不易。 如果将墨香园的人,一下子都放了藉,让她们自谋出路。绝大部分人,马上就得抓瞎! 能谋到什么样的出路呢? 位置决定眼界。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知道路在何方。在底层挣扎的人,只能先看到碗里的饭。 做惯了轻省活计,在大树阴凉之处呆惯了,让她们去享受一把暴风骤雨,马上就得蔫! 吃过晚饭,夏小冬把管家陆辰和秋娟春光这两个大丫鬟叫到了一处。 “这是咱们园子里大家的身契。”夏小冬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书,递给了秋娟:“你们帮我逐个问一问,有多少想脱藉另立门户的,明日中午之前就要定下来,下午将手续办了。” “身价银子怎么算?”陆辰第一时间问到了这个。上回被陆家长房挖走的那些人,可交了市价两倍的身价银子。 “不用银子。”夏小冬觉得时间有限,不打算纠缠在银子上头:“但是拿了身契走了的,日后不能再投靠回来。” 卖身为奴,不是说一声就完的。要签投靠文书。同样的,要走人,也不是将身契一拿,或是撕成两半就行了。 涉及复杂的人身关系,哪有这么简单的。所以夏小冬才要求明日下午统一办理。 难道夏小冬愿意放人,这些人就能自动拥有京城户口么?当然不行啊。人口在官府都有登记,需要过去一趟,将手续都办清爽。 让夏小冬惊奇的是,等她第二日又忙活了半天,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秋娟告诉她,没有人愿意脱藉。 “为什么?”夏小冬奇道:“回头我要是不回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临行在即 http://..org/ “怎么办?”秋娟笑道:“姑娘多虑了,我们在这里都好着呢。别的不说,咱们这园子,出息就够大家自给自足的了。” “梅花折枝可以卖钱,花朵晒干了也可以卖钱,阁子里的书,随便拿一本出去,那些刻书坊都愿意给钱照着加印,至于荷花池里的藕,葡萄架下的葡萄,竹林里的竹子,当然也都是钱,只是零碎些罢了。” 秋娟显然是算过的。 “这些钱够么?” “……”秋娟挑起了一边眉毛,笑嘻嘻看着夏小冬:“平常过日子差不多够了,若要涨月钱,当然就没指望了。只是,既然大家都忠心耿耿的,难道姑娘没什么安排么?” “哈哈……”夏小冬失笑。原来大家打着这样的主意。 “其实,主要是背着个背主的名声,回头日子真的不会好过,还不如留下。”秋娟还是说出了真心话。 做奴仆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才干得往后排,最要紧是忠心呐。 一旦有了个且顾自家不顾主子死活的名声,别说继续找人家投靠做奴仆,就算从此自己找点儿营生去干,都很不容易。 说到底,就是个‘信’字。 人家凭啥信任你?看过往呗。 所以一般人轻易不敢往自个儿脸上抹黑。 虽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夏小冬还是做出了若干安排。一个是适龄男女,允许自择配偶,这事儿就由陆辰负责审核;一个是如果银钱不足,可以将墨香园短期出租,供大户人家在此举办墨香园一日游活动,赚些外快来用。 其实还可以做得更加大方,不过夏小冬觉得过犹不及。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能维持就好了。 毕竟,在夏小冬看来,自己还是会回来的。 …… …… 第三日的时间,夏小冬主要都用来整理行装,将赶着用猛火油做出来的东西都带上了,又随身装了不少银票——总要为万不得已而进行的逃走做些准备。 用过午饭,夏小冬便带着木木和新来的豆豆,还有不少行李,出发去了陆府。她准备在陆府盘恒半日,住上一晚,第二日就直接从陆府出发去集结了。 豆豆就是过年前才挑的,那位能吃力气也大的新丫鬟。经过学规矩等诸多练习,如今看起来有板有眼,至少还很听话。 与之前选秀之时不同,因只有十二位姑娘,故此允许每人带两名贴身丫鬟随侍——不然还得另外安排人服侍,不用大家用惯了的合适。 陆家大宅看上去巍峨依旧,但似乎总是少了几分气势。毕竟经椒房殿一役,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皇后又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但陆家也因此愈发地低调了。 夏小冬进到内院的时候,老太太还在歇午觉没起身,陆云芝远远便迎了出来。 “你可还好?”陆云芝携了夏小冬的手,一双美目只管在夏小冬脸上左看右看。 “看什么呀,我脸上又没长花儿。”夏小冬用那只没被握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波流转,微微一笑。 “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嘛。”陆云芝笑道:“其实周建弘性情刚毅,又是出了名儿的美男子。你若是真能将他哄住了,你们其实也挺般配的。” “……”夏小冬白了她一眼,没接茬儿。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快来。”陆云芝间夏小冬神色尚好,便不再追问,将她拉到了自己屋里,让人上了茶,便全都打发走了。 然后……搬出一只小箱子来。 打开箱盖,最上头是一张屋契。 “送我的?”夏小冬真是太惊奇了。 这简直是国民好闺蜜啊。陆云芝真是太知吾心啦,知道咱的愿望之一,就是要将产权遍布各地。 “……”这回轮到陆云芝白了夏小冬一眼。 “这是麻烦你此去大齐带过去的。”陆云芝指了指屋契上的名字,示意夏小冬仔细看看。 不是夏小冬。 仔细看看,那间宅子就在大齐的京城风间城,但地方并不大,只是个两进的小宅院。 “如今这宅子里,只有当年老太爷身边的两个老人儿在守着。”陆云芝解释道:“好些年不见,或许还另添了几个人,但应该也不会很多。” 随着陆云芝的讲解,夏小冬明白过来了。 这是陆家留下的后路之一。 后路这东西,跟银子一样,不怕多啊。既然正好夏小冬要去大齐,那就带些东西过去存着。 屋契之下,小箱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值钱的金珠美玉等物,一件件用细棉布仔细包了,掖得紧紧的,防着互相碰撞伤了。估计这么一箱子,很可能价值过万。 夏小冬随意看了一两件,便知道陆家对留后路这事儿很有经验。这些东西,都值钱但并非罕见——也就意味着不容易留下踪迹,而且容易变现。 若是来上一块和氏璧级别的,值钱是值钱了,可不能拿出去用啊——一照面就会被认出来的好不? 夏小冬连数都没数,将小箱子重新关好,当即点头答应了。 兼职送个快递而已,没什么的。 然后便惊喜的发现,咦?快递费还很高呢! 因为陆云芝又递过来一个扁扁的小盒子:“喏,这个才是给你的。” 里头也有一张屋契。屋主的名字同样不认得。 夏小冬略有疑惑,再仔细看看,屋契下头,还有路引和户籍纸。 这分明是一整套身份证件,连物业奉送。如果形势所迫,夏小冬便可以顶着‘王珍’这样满大街都有的名字随机应变了。 再看看户籍纸上关于‘王珍’此人的描述,赫然与陆云芝差不多。好在与陆云芝差不多,基本上也就跟大多数美人儿差不多,夏小冬用上也毫无违和。 “那你……”这显然是陆云芝为自己准备的东西。 “我现在一时也用不上,还是你拿去吧。”陆云芝笑道:“狡兔三窟么,其实我还有别的。而且与凤家的婚期定在九月,到时候更是一个都用不上了。” 这婚期定得未免有些仓促,夏小冬谢了一声,连忙问道:“你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定下来了?” 陆云芝正要答话,却见她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过来回禀:“云芳姑娘和云婕姑娘过来了。” 这两位又凑到一处去了,果然是臭味相投么。夏小冬暗笑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日到陆府来,便是这两位来拜访。想不到出行在即,又碰上她们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每年要上千两银子?! http://..org/ 再次见到陆云芳和陆云婕,夏小冬最大的感概就是——生活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经过椒房殿事件皇后自闭之事上下这一颠簸,不懂事的也多少懂点儿事儿了,小不点儿也长大了些。 陆云芳和陆云婕看上去都端庄大方很是得体,颇有几分在老太太面前的态度。 知道除了在老太太面前意外,在别的地方也知道装了,这就是成长啊。 本来陆云芝和夏小冬几乎就是在密谈,听说这两位来了,当然该收的都收了起来,丫鬟们也都进来服侍,一时间,屋子里莺声燕语很是热闹。 说了一会儿闲话,不外乎你好吗我好啊天气也很好,陆云芳首先步入正题,招手将身后一名丫鬟叫了过来。 那丫鬟显然知道叫她是为什么事,过来便很乖巧地跪在地上,低眉垂目很听话的模样。 夏小冬细看了一回,眉眼精致温婉,这不是阿琪吗?看样子要送给我? 心中不觉感叹了一声,才穿过来没多久,已经养成了自动忽略周围的丫鬟下人的坏习惯,分明是入乡随俗,就快变成万恶的统治阶级了啊。 陆云芳接下来果然不出所料的笑道:“小冬妹妹马上要出远门了,我这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阿琪你也认得,从前也是大家子里娇养长大的,模样也还过得去,便送给你带了去,身边也有个端茶倒水能说上话的。” 还能说上话的,这解语花真是为咱准备的吗?夏小冬正想拒绝,转念之间,却又变了主意。 此去遥遥,到底大齐那边是个什么情景,还真是难说。带着美貌妖娆有心思的,说不定还真能用上。 当下便笑道:“云芳姐姐果然想得周到,如此多谢了。”转头看了看原本跟着的木木和豆豆,便让木木回头回墨香园去。 夏小冬如今当然已经知道,木木就是陆辰的女儿,留下来其实更好些。看阿琪喜孜孜的样子,还真是各得其所。 “说起墨香园,”陆云芳听着夏小冬吩咐木木,连忙搭话道:“小冬妹妹如今怎么个打算?” 看她那着急的样子,多半儿就是为这墨香园来的吧。 还真是念念不忘呐。 夏小冬似乎对阿琪更感兴趣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转到陆云芳身上,很天真很困惑地问道:“墨香园那么大个园子,又不会飞又不会跑,有什么好打算的?” “咳、咳……”陆云芳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说别人,就是陆家,闲置的园子都不知凡几,要不那些被打发去‘守园子’的怎么会近乎流放呐。 好在还有陆云婕,在旁接过话去,笑道:“小冬姐姐,你不常在京里住,故此可能不知道。这么大一座园子,固然是不会飞也不会跑,可生生摆在那里,也是要用银子的。” 不就是说咱是土老帽不懂么?夏小冬只管微笑着听着。 之间陆云婕伸出白嫩的小手,很贴心地替夏小冬算起账来:“园子总不能就此荒废了,花木要打理修剪,浇水施肥好些事儿要做,花匠就要好几个。墨香园以藏书闻名,那书阁也要有人****打扫,天气好时还要搬书出来晒……” 陆云婕林林总总说了一大篇,最后总结道:“养着这些人的饮食月银,加上屋舍的各项花费,一年下来,总要上千的银子呢!” “……”夏小冬没说话,只看着陆云婕,眸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上千又如何? “……”陆云婕没想到夏小冬竟是不明白,只得又继续道:“你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难道还要留下银子给那些奴才们花费么?若是不留银钱,一时短了少了,那些人便免不了生事,何苦留这样的尾巴?不如卖了省心省事。” “留银子?”夏小冬仍然很天真很困惑地问道:“留什么银子?” 敢情刚才那么多全白说了?陆云婕气结,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园子里的人吃喝穿戴用和维持园子的银子啊!” “这些还要另外留银子?”夏小冬转头去看陆云芝:“我看陆辰和秋娟她们几个都还挺老实的样子,难道骗我?” 陆云芳听到个‘骗’字,登时精神一振,不等陆云芝说话,连忙道:“小冬妹妹,你素来性子大方,从不跟奴才们计较的。须知那些个人,心眼里都是自个儿,有几个将主子放在心上的?万不能只看表面的!不如连人带园子,一块儿卖了省事。” “云芳姐姐想买么?”夏小冬睁大一双美目,冲陆云芳眨了眨。 “呃……”刚鼓动完人家卖园子,接口就说自己要买,好像不太好啊。 而且上回要买这墨香园,弄来弄去,便宜没占到,反弄得五房少了一座木照堂,自己长房这边也要俊大嫂子出面去描补。如今旧事重提,陆云芳其实心里有点儿没底气。 “嗯,小冬姐姐,是这么回事儿。”陆云婕尽职尽责地将解说的职责揽了过来:“自年后出了……那一档子事,王翰林家里,态度也变了不少。本来说好的这个月底的婚期,非说王翰林要准备做春闱的副主考,没时间筹备,硬是推后了两个月。” 说着陆云婕愤愤道:“难道他家是这几日才知道王翰林要做副主考的么?再说,筹备婚事,有夫人操持就够了。这说法明明是借口。等再过两个月,说不定又要说,春闱要放榜了,新科进士们要来拜老师了等等,借口还不有的是。” “咳咳。”陆云芳显然不乐意陆云婕说得太多,被未婚的夫家借故拖延,实在不是什么有面子的好事情。 “所以,大伯娘准备给云芳姐姐多带些嫁妆过去。”于是陆云婕直奔主题:“咱们陆家的姑娘,万不能让王家小看了去!” “小冬姐姐,你这墨香园,就在京城里,又大、又近、又有藏书合着王翰林家读书人的身份,又有梅花清雅好看。你既然要走了,不如就给了云芳姐姐吧,云芳姐姐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看上咱这园子低调奢华有内涵么? (未完待续。)m。 第三百零九章 程仪 http://..org/ “可是……”夏小冬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陆云芝,一会儿看看陆云芳和陆云婕,喏喏道:“园子里的人跟我说,园中出息的东西,尽够花销了,不用另外留银子。所以……,我已经答应他们可以自给自足了……” 陆云婕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刚才说了半天花费,刻意没提可能存在的收入,就是要吓住夏小冬,好让她卖园子啊。 谁知原来人家不傻,早就知道了。 此时陆云婕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之前夏小冬所说的陆辰等人‘难道骗我?’,其实说的是这个。意指一方说要花费上千银子一年,另一方说可以收支平衡,自然有一方是‘骗’。 那岂不是在拐着弯儿的说我在骗人……,陆云婕想到此处,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听陆云芳强笑道:“只怕他们是担心被遣散了去,故此特意这么说的。其实园子里的东西,虽说能卖些银子,可是,一则不见得够使费,二则呢,高门大院儿的,竟算计这些小钱,只怕不好看呢。” 说的也是。勋贵人家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宁可偷偷包了古董,三文不值两文地悄悄儿在当铺里当了趁钱,也不愿意光明正大地将府里的出产拿出去卖。生怕被人说一句:买得起马配不起鞍,你养不起下人弄那么个园子做什么。 “应该够用的,”夏小冬浑没理会陆云芝后面的话,只应对了前一句:“若是真的不够,墨香园也算有点儿小名气,到时候许租给那些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士子什么的,拿游园的租金补贴补贴就好了。” “……”陆云芳自动将‘喜欢风花雪月的士子’,跟自己未来的夫君对号入座,愈发觉得这园子合用了。 眼看想让夏小冬主动放手,并没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终究还是陆云芝出来打圆场:“其实小冬妹妹也不见得非要留着这园子,只是我前几日打听着,如今放盘的园子甚少,墨香园若是要卖,能卖上一万两千银子呢。” 说着看向陆云芳:“云芳姐姐,如今你好些东西要准备,有这么多现银么?” 若是真要凑,陆云芳或许也能拿出来这些银子,但手上肯定所剩无几了。 更重要的是,陆云芳想买墨香园,肯定是要占便宜啊。 墨香园虽好,但也不是城隍庙的旗杆——独一无二,真要市价买,并没必要。 “不如这样吧,”夏小冬倒想到了法子,笑道:“就像刚才云婕妹妹说的,养个园子还要老大的花费,云芳姐姐买了去,这些花费仍是省不得。” “而且云芳姐姐就算嫁了,总不好搬到外头去住,这园子想来也只是个产业,能让未来的姑爷时不时去游玩罢了。不如就算五百两一年,可以任选十日过去使用。” “这样平日云芳姐姐不用费心,要去时也自有人服侍。这些银子,对园子里的人,也是好大的贴补。云芳姐姐省下买园子的银子,还可以放出去收印子钱,岂不是两不耽误?” 十天五百两,算下来每天的租金只有五十两。这京城里,上哪儿找五十两肯租的园子啊?夏小冬这个条件,算是相当宽厚了。 但对于陆辰等人来说,租给陆云芳,又比零零碎碎租给别人要好。 陆云芳一盘算,登时发现夏小冬这个建议可谓面面俱到。本来她打算花上八千左右将这园子盘下来,如今八千不用花了,拿去放贷,即便一分利,这利息银子都有八百,比那五百两还多呢。 而游园这种事情,虽说风雅有趣,但其实即便王翰林家这样的读书人家,也不见得会每月都去上一趟的。每年十天足够用了,即便不够,按价延期就是。 其实就是个观念问题。之前认住了要买,就只管往买上头去想,琢磨着怎么能便宜点儿少花银子。等窗户纸被捅破了一看,咦?原来还可以租?!!才发现这样更实际啊。 有了这样的条件,陆云芳简直想盼着夏小冬再也不回来才好呢。当下满脸笑容道:“难怪传说妹妹是有财运在身的,果然想个主意出来,便是极妥当的。” 什么叫有财运在身,夏小冬听得怪怪的。 好像被当成吉祥物似的。 陆云婕见陆云芳一盆火似的捧着夏小冬,心中只是别扭,一时插不上话,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随手递了过去。 “我姐送你的。”陆云婕也不点名道姓,直接将那荷包往夏小冬面前一递。 你姐,还你妹呢。 夏小冬楞了一下,才想到陆云婕口中的‘我姐’,应该是指陆云笙。 那荷包要比女孩子常用的荷包要大不少,也不是常见的椭圆或是元宝形状,而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背后还钉着带子,可以很方便的系在手臂上或是脚腕上。 这显然是特意做的。 夏小冬连忙谢了一声,接过来打开一看,难怪要做成长方形,里面竟是折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银票的面额不大,都是二十两,计十五张,也就是三百两。 直接送银票,当然没什么情调。但这个银子有个好听的说法,称作‘程仪’,作为送别的礼物,在夏小冬看来,比那个阿琪还实用呢。 只是这些银票看起来有点儿特别,是一间叫做‘安平昌’的票庄所出。 根本没听说过。 陆云芝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大齐的票号。云笙妹妹还真是花了心思,怕你到了那边银钱不就手。” 居然是大齐的银票。 之前夏小冬已经问过,自己手上的银票,在大齐都是不能通用的。但等到了差不多两国交界之处,有专门兑换的票庄,当然是要打折扣的——人家赚的就是兑换的差价嘛。 想不到陆云笙如此细心,送程仪都送的是目的地的银票。夏小冬登时看了陆云婕一眼。 陆云笙自个儿不过来,也不亲自送这荷包,而是让陆云婕转送,说明什么呢?当然不是对自己不重视——如果不重视,费那个神找大齐的银票干嘛? 说明陆云婕肯定要干点儿天怒人怨不得体的事儿出来。陆云笙这是先给妹妹打个底,免得事情弄得太难看啊。 姐姐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醉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这就跑了? http://..org/ 至于陆云婕的心思,简直就像小毛驴一撅尾巴,想干啥是明摆着的嘛。 除了木照堂,根本没有别的事情与五房有关。 既然五夫人和陆云笙都装聋作哑不出声,那么五房打的主意,要么是碰碰运气,说不定真让陆云婕弄成了呢。 要么就是给陆云婕个教训,反正这小姑娘很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对这样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她去撞,撞到明白了为止。 在家里不让她撞,那日后到了外头,只会撞得更狠。 夏小冬看了看那特制的荷包和特意弄来的银票,还是给陆云笙个面子,当下便笑道:“真是多谢云笙妹妹了。说起来,我明日就要启程,还有个事情要拜托云笙妹妹和云婕妹妹。” 噢?还有事儿要拜托? 陆云婕两眼发亮,心情大好。原来你夏小冬也有求人的时候呐。 “什么事儿呀?小冬姐姐你说。”陆云婕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嗯嗯,就是木照堂啊。”夏小冬笑道:“如今木叶的生意,已经是你们那边儿接过去了,不过谷四师傅应该还在时不时琢磨着改进一下,若是真有好主意,还要劳烦用个好价码买过去。” “折叠桌椅这一块呢,走的是量。量大才能挣到银钱,如今木照堂已是越做越大,很是忙碌了。只是我将木照堂卖回给了谷四师傅,就怕有人眼红找事儿,还要拜托……” 夏小冬后头要说的,拜托五房帮忙照看一下,还没能说出口呢,陆云婕已经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噌地跳了起来不说,还浑身冒火气直炸毛。 “你说什么?!”陆云婕大怒道:“你居然把我们家的木照堂给卖了?!” 看来在这小姑娘眼中,木照堂妥妥的还是她家的呢,至少是认定非她莫属。 “本来就是跟谷四用四百两买来的,”夏小冬很诚恳地解释道:“他做个木匠师傅也不容易。我并没赚他差价,还是用四百两卖回给他了。” 木照堂今非昔比,若是真要放出去,只怕上千两都打不住,只是一来时间匆忙,二来夏小冬对谷四的艺术家精神还算挺认可的,兼且性情耿直不会耍花枪,所以也就维持原价——上次木叶改进方案给了谷四一千两银子,他手上有钱。 “你傻啊!怎么能卖了呢?”陆云婕痛心疾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木照堂就是生金蛋的鸡! 如今折叠桌椅都火成什么样儿了?!开餐馆儿的,若是用不上有木照堂徽记的桌椅,怎么好意思说自个儿是餐饮业的! 打架斗殴的,若是用不上有木照堂徽记的折叠凳,怎么好意思说自个儿是道上混的! 这样一只金鸡,居然区区四百两就给卖了! 陆云婕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恶狠狠瞪了夏小冬一眼,怒道:“亏得云芳姐姐还是你是什么有财运的,你是专门往外送财运的吧?!你要送,也该送给我啊!” 财运这东西,能随便送么?再说,跟你啥交情要送你啊?夏小冬莫名其妙地看着陆云婕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要去干嘛?”夏小冬很天真很困惑地问道。 陆云芝:“……” 陆云芳:“……” “你们别这样看我啊。”夏小冬这次还真是不明白。 本来想着陆云婕多半儿意在木照堂,那等着她说出来再拒绝,多么难堪——总不能跟墨香园似的,还能将木照堂也租给陆云婕,所以夏小冬特意自己主动,点出了木照堂已经转手的事实,谁知陆云婕一听之下,就此给气跑了。 “也许她是想,赶紧去找那个谁,再买回来?”陆云芝不确定地说道。她不太清楚木照堂里的人,一直没记住谷四其人。 “噢,那倒没什么。”自从得知了木匠行业有行会,还有木工公约这样的公契之后,夏小冬对木照堂就没那么上心了。真正值钱的是技术,不是铺子本身啊。 陆云芳心神不定地时不时看两眼门口,似乎很希望能将陆云婕给看回来。两个人同来,中间一个人走了,总是不太好。 陆云婕并没有被看回来,倒是陆云笙来了。 “小冬姐姐,几日不见,你这气色越发好了。”陆云笙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出要给妹妹找场子的意思。 “承你吉言。”夏小冬起身回礼:“多谢你的程仪。” “云婕回去气得不行,如今还在那里哭呢,”陆云笙没绕弯子,跟聪明人绕弯子没意义:“问她也说不明白,好像是木照堂给卖了。唉,小姑娘家的,她算是钻进了牛角尖,死认这个木照堂了。” 其实陆云婕回去,可不光是哭,还叫着要安排管事,再跟衙门里通通气,总之是威逼利诱坑蒙拐骗怎么都好,要将木照堂再买回来,连带谷四师傅,当然也是要一块儿的。只是被陆云笙好说歹说按下了。此时自然不好说出来。 “是有这么回事儿。”夏小冬自然要承认的:“木照堂确实卖了。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云婕妹妹若真是属意木照堂,那就去买回来便是。我已经跟谷四师傅和谷老掌柜都说好了,只要有人要买,尽可以卖的。” 啥?陆家三姐妹都有点儿懵。 都说好了?尽可以卖?尤其是陆云笙,若是这么轻易就能买到,那陆云婕闹腾啥呐? “那个……,价钱呢?”追问的不是陆云笙,竟是陆云芳。 “原价就可以啊。”夏小冬毫不含糊:“当然,若是能多卖,就更好了。” 真要将木照堂卖掉,那‘木照堂’的徽记就不能用了。但相应的,因为技术在夏小冬手里,或者说,在夏小冬授权的谷四手里,那么新东家也不能再生产折叠桌椅了。 这其实是双输的情形。 不过夏小冬想到,如果自己远走,以谷四那个脾气,硬顶只怕要出事儿的,不如老老实实卖掉,另起炉灶便是——不就是少赚点儿银子的事嘛,还是平安为上。 “那云婕哭什么呢?”陆云笙索性问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夏小冬摊摊手,“才提了个头儿,说木照堂卖了,她就哭着跑了,你来之前,我们都还在猜呢。” 敢情是听一半儿不听一半儿惹得祸啊。陆云笙哭笑不得,正想着怎么回去跟妹妹好生说说,便听到陆云芝的丫鬟来回禀。 “芙蓉姐姐让人带了话来,老太太已经午觉起来了,如今正梳头呢。请姑娘们过去,一块儿用冰糖莲子羹。”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体己 http://..org/ 走在去老太太院子的路上,陆云芝与夏小冬挽着手落在了后头。 陆云芝便在夏小冬手臂上捏了一把,低笑道:“我记得那木照堂还有我们三房的份子呢,你怎么直接就给卖了?” 语带调侃,并不是质问的意思。 为了在上头撑上一把保护伞,之前曾拉了陆云芝来木照堂入伙,不过只是私底下说好的,并没有上契,占的也只是小头。故此陆云芝又如此一问。 夏小冬便顺手晃了晃陆云芝的手臂:“这不是时间仓促,来不及跟你商量嘛。其实转给谷四,也不过是在契书上记上一笔,回头我若是不回来,再转手方便些。” 铺契屋契之类的契书,都是相当大的一张纸,大概一半儿左右的地方用来描述此物业的位置、户型、面积、间数、新旧程度和装修情况诸如此类。而另外一半儿地方,就是用来记载转手情况的。 通常来说,卖方是一定要写的,类似‘经议价,某人愿意某价出让此处物业’,然后还要由充当掮客和见证人的中人签押,若是有铺保当然更好了。 反而买家倒是可写可不写的——谁持有这张契书,便表示谁拥有产权。所以才会常有败家子赌输了钱,偷拿祖屋的屋契去抵债的故事。 夏小冬所做的,其实就是再契书上写明自己已经转手出去,再派人送过去给了谷四,顺便带话过去,说明自己的意思——时间太紧,实在没空自己亲自去。 反正谷四肯定会愿意买的,就算真的不愿意,将契书拿回来,也不耽误卖给别人。 除了这么一项记载,木照堂的其他事项,全部照旧。 作为技术提供方,夏小冬还是该拿多少拿多少。 作为保护伞提供方,陆家三房也还是该拿多少拿多少。 夏小冬跟陆云芝解释了几句,陆云芝自然一听就听明白了,当下笑道:“只怕是之前五房急着将那个耿娘子和茅管事都处置了,并没细细问清楚。所以云婕妹妹还只当木照堂卖的东西,都是谷四家传的技艺呢。要不,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嗯。”夏小冬点点头。知识就是金钱啊。做决定之前,一定要将信息搜集得越齐全越好,不然的话,就会犯陆云婕式的错误了。自个儿着急上火瞎生气不说,重要的是,于事无补甚至白添乱呐。 “其实我本来想着,木叶后头的改善,还要倚仗谷四师傅,五房与木照堂,终归不能桥归桥路归路弄得太清爽,若是她们愿意出钱,我就直接将我这份儿也卖给她们呢。”夏小冬叹了口气:“谁知如今弄成这样。” 这可真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钱多了咬手。夏小冬如今不缺银钱,所以对木照堂这只金鸡也不是非常看重——主要是为了这个木照堂,来来去去整出来的事儿太多了,烦。 “这样啊……,”陆云芝想了想,笑道:“人家都是抱着这样的好东西绝不撒手,所以事情才难办。既然你有心放手,那就再容易不过了。” “你只管将木照堂撂在一边,等过几****再找机会跟五婶娘说去,不光给你商量个好价儿,我还能落下个人情呢。” 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陆云芝去跟五夫人擀旋,当然要比陆云婕与夏小冬有效率得多。 “好啊,那得来的银子,你就直接留下吧。”夏小冬连个意向价都没提:“估计你出嫁的时候,我多半儿都是不在的。这笔银子,或多或少,都算是我给你的添妆。” 陆云芝的脚步登时顿了顿。 这添妆可相当的大手笔。 “再过四五个月,我父亲应该就要上京来述职。”夏小冬跟陆云芝打招呼:“到时候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帮忙照应一二。” 其实夏拔山能在肃州留任多年,这述职的路子早已走得精熟,所谓照应一二,不过是找个借口,让陆云芝对拿这笔钱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陆云芝怎会不懂?不过她跟夏小冬早已盘根错节好些事情纠缠在一处,倒也不差这一件了,当下自是应了。眼看已到了老太太门口,连忙又整了整衣饰入内不提。 夏小冬远行之事,各人反应真是千差万别。陆云芝为她备下了后路,陆云芳陆云婕等人便急吼吼忙着想占便宜,而陆老太太则跟没事儿人一样。 “快来,”老太太冲行完礼的姑娘们招手:“刚炖好的冰糖莲子羹,手慢的没了可就没了。” 姑娘们自然都笑着凑趣,你一碗我一碗取来吃了。一时又说些闲话,叽叽咯咯且是热闹。 听着这些少女们清脆的声音,人都跟着活泼不少。难怪老人家常喜欢孙辈在身边。 大家坐了一回,老太太便只留夏小冬说话,让别人都回去了。 陆云芳心知老太太只怕要送些体己的东西给夏小冬,难免心里酸酸的。她****风雨无阻地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只望老太太松松手指缝,多少给她添补些嫁妆,却至今也没能得手。想不到夏小冬一个外来的,竟能抢了先。 老太太拿出来的‘体己’,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之类,而是一小盒子金花。这些金花每朵也就一两左右,做成极精致的石斛模样,整齐地码在盒中。 “千好万好,没有金银傍身好。”老太太很实际:“这东西直接花费也可,拿去赏人也可。若是不太重要的人物,直接送礼都行。你收着吧。” 夏小冬连忙谢了:“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我银票倒是带上了一些,不过用银子毕竟难看些,这些金花就好多了,又精致又体面。” 陆老太太便笑了一声,转而问道:“你如今到底怎么个打算?那个宁二十六怎么办?” 大家心中都明镜儿似的。 “老太太不是让云芝姐姐把东西都给我了么?”夏小冬微微低头,做出个稍许羞涩的样子来。 陆云芝拿出来的全套身份文件,没有老太太的首肯,当然不会到了自己手上。而这样的做法,实际上相当于变相地同意自己‘中隐隐于市’嘛。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请来一叙 http://..org/ 不到实在没办法的最后关头,夏小冬还是不准备跑路的。宁俊武很好,但是,真的值得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就要忍受偷偷摸摸紧紧巴巴的日子么? 此时能接受,但正所谓情到浓时情转薄,再过几年,终归还是要平平淡淡脚踏实地地过日子的,那时,还能接受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放弃自己穿越以来好不容易经营的‘夏指挥使嫡长女’的身份,当然是一种牺牲。而宁俊武放弃他‘敏亲王的孙子、燕王世子’的身份,当然也是一种牺牲。 建立在两个人都牺牲原有身份基础上的后续,另外开始一段两个人都不熟悉的生活方式,真的会长久么?时间长了,多半儿会有一方觉得当年的牺牲不值吧……。 世事难料,夏小冬更希望一定程度的由自己把握方向,而不是率性而为,将未来抵押在宁俊武会‘从一而终’之上。 至于‘奔为妾’,过一阵子跟着宁二十六回去敏亲王府做妾室,夏小冬更是完全不予考虑。 开什么玩笑,牺牲也是有限度的好吧。现在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歪打正着,因着一颗美人痣,被咸宜观拿来顶包的,丢了也就丢了。要去做妾?不可能噢。 实在不行,就跟他分!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张俊朗的面孔,再也不能拥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夏小冬不禁心中一痛。 “女人呐,总要有一样遂心意的东西。”陆老太太望着夏小冬,呵呵笑了笑:“有的女孩子,爱个体面。就好像云芳,连姑爷都没见过,就因为要嫁去翰林家里,已是心满意足,忙着给姑爷找猫呢。” 陆云芳未来的夫君,是个正经资深铲屎官呐。 “还有的女孩子,喜欢轻松些的实在日子。所以前一阵要跟凤尚书联姻,我就把云芝许过去了。” 看来陆云芝那点儿小心思,也瞒不过老太太啊。 “你这一去,自个儿心里要拿定主意。”老太太提了提自己的两个孙女,便言归正传,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点了点夏小冬的额头:“你是个聪明的,不用我多说。只记得,想好要什么就好。” 这话说得简单,却是老人家一辈子下来的经验总结。 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咋办?想好要什么就好。 夏小冬心中感动,站起身来裣衽为礼:“多谢老太太。” 说完又笑道:“说不定用不上太长时候,就又能见面了呢。” 言外之意,自己还是要想法子回来。 陆老太太登时笑了:“那我就等着你带回来的大齐土仪了。明儿你直接走就是,不用来辞行了。我如今老了,最是见不得这些。” 夏小冬当下便恭恭敬敬给陆老太太行了辞行之礼,算是就此别过了。 …… …… 短短三日,夏小冬等即将被送走的陪滕,固然是忙乱不堪,别的人,倒也没有闲着。 比如九皇子,就念念不忘左拥右抱大计,在脑中搜罗了一番,想着如何了半路上将夏小冬弄回来呢。 十二位姑娘,其中有两个名额的‘损耗’,这个事儿九皇子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损耗’还可以更多些,毕竟人力不可抗天,有人非要在路上病了伤了甚至死了,大家也没法子不是? 他可没有宁俊武那么多顾忌,只要把人弄到手了,先在某处藏娇一阵子,然后再接回府中做侍妾就是了。 本来对于夏小冬,虽说有些垂涎,但还不至于情深千尺之类,但应承乔巧儿在先,被宁俊武鞭抽在后,如今倒是有些必要得之而后快的想法。 “说不定夏指挥使还会觉得,攀上了皇家,是无上荣光呢。”九皇子得意洋洋的想着。“至于宁二十六,哼,让你在我面前逞强,你将我按在底下狠揍,我就将你心仪的女子按在底下……嘿嘿。” “如果夏小冬真的丢了,宁俊武这个送亲的副使,还要担上罪责。哈!哈!哈!”九皇子觉得抢到人之后,一定要长笑三声以表达自己的彪悍。 令他愈发心花怒放的是,恰在此时,长随还递了信儿过来,说是蒋怡珍请他过去说说话。 哎呀,这可真是,心痒难搔恰好有人搔啊。 对于蒋怡珍这位自己高调求来的未来王妃,九皇子其实心中略有不足——这女子端庄有余娇媚欠奉,作为与首辅的政治联姻对象,自然无可挑剔,但作为妻子,嗯,九皇子还是喜欢更柔和些的。 自从订亲之后,蒋怡珍对自己无论人前人后,都丝毫不假辞色,连小手儿都没能拉上一把,九皇子还真是不甘心呐。 这次居然主动邀请自己过去,想必是乔巧儿被指为侧妃,把她刺激到了吧?九皇子一边赶往蒋首辅的府邸,一边暗暗琢磨。 没有竞争就没有推动力啊。看自己身边那几个侍妾,就因为互相争夺龙马精神,所以一个个都变着法儿的讨好自己,多么的惬意。 如今蒋怡珍也感觉到了危机,看来也要放下身段来哄劝了。 九皇子是从蒋府的正门进去的。堂堂皇子,难道要偷鸡摸狗地走小门角门么? 先是去拜见正在上朝肯定不在府中的蒋首辅,然后再坐在书房里喝了一杯茶表示‘等候’过了,之后九皇子才塞给领路的小厮一块银子,表示自己要‘随便逛逛’。 小厮心领神会地放任九皇子逛去了。反正这位既是皇子,又是怡珍姑娘未来的姑爷,逛逛自是无妨。 九皇子没逛多久,便被蒋怡珍身边的大丫鬟领到了一处空置的房舍之中。 蒋怡珍当然不会在婚前,就让九皇子到自己的闺房里去。 虽说是空置的,屋子里的东西还是相当齐全的,不光有桌椅板凳碳盆热水,甚至还有一张罗汉床。 九皇子等着等着,自然想入非非起来。这地方一看就是蒋怡珍早就备好的,难道……,她想和乔巧儿一样,自荐枕席? 唔——,九皇子长吸了一口气,想到等一下就能与蒋怡珍提前将洞房办了,浑身都火热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抵赖是一种本领 http://..org/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九皇子既然如此想,立时行动起来,将身上的大氅去了,披在椅背上,又将身上的锦袍扯松,斜倚在那罗汉床上,摆出一个‘美人儿快来,等你好久了’的造型来。【△網.】 这个造型居然真的摆了好久,直到九皇子肩膀都酸了,正打算换个姿势的时候,才听到门外有动静,连忙又重新躺好,将酝酿良久自认为深幽无比必将令人沉醉的目光投向了门口。 蒋怡珍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罗衫半解’的九皇子,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你身子还好么?” 其实意思就是‘你有病么?’,总算蒋怡珍幼承庭训,说不出难听的话罢了。 九皇子见到蒋怡珍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便如那天边浮云,实在是不着边际。 九皇子与乔巧儿偷过几回,算是颇有经验了。女子有心幽会,衣裳都是尽可能简单——好脱易穿,发式也是自己就能重新挽好的坠马髻之类——不然散了怎么办呐?难道唤人来重梳?至于配饰等物,亦是越少越好——不小心掉了一个半个的,又是一番麻烦。 而面前的蒋怡珍穿得整齐而正规,头上梳着繁复的发式,还插着没有十只也有八只各色簪子、扁方、步摇等物,根本不是要来偷偷洞房的架势。【△網.】 九皇子只好怏怏地坐起身来,将衣裳整好,郁郁道:“等你等得都睏了。正想睡一会儿呢。你找我什么事儿?” 蒋怡珍一副剔透心肝玲珑心,怎会不知道九皇子的龌龊想头?当下离得远远的,找一张椅子端然坐了,冷笑道:“我找你做什么?再不找你,只怕你要翻了天呢。” “翻天?”九皇子楞了一下,一时想不到蒋怡珍指的是什么,偷眼看了一眼,那张美丽容颜如寒冰一般,一丝笑容皆无,自然还是不得要领。 “你……,那个、是不是因为巧儿的事情生气了?”九皇子只好顺着自己之前的猜测去问了。 身边冒出来一位皇家指婚的侧妃,对于蒋怡珍来说,肯定堵心啊。这就是九皇子的看法了。 “乔巧儿?她算是什么东西?!”蒋怡珍对此不屑一顾。 这还嘴硬不承认?九皇子寻思了一回,仍是没想到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能让蒋怡珍不快,当下硬着头皮劝解到:“她既是乔府尹的女儿,如今她娘亲扶了正,勉强也算是嫡出的。肯做小也算是低了头,你素来大度,不要计较这个。难道,回头还不让我身边有人不成?” 九皇子越说越硬气起来,作为一名皇子,身边珠环翠绕有无数侍妾,这是自己的权力!即便蒋怡珍是正妃,也不能嫉妒! 只是,蒋怡珍分明比他更硬气,一个冷冰冰的眼刀飞过来,登时将九皇子的气势削了下去。 “九殿下,”蒋怡珍的语气相当疏远,“我请你来,是想问一声,你为什么要在椒房殿动手脚。” 说是‘问一声’,其实明明是在指责。 作为联盟,以蒋首辅为首的内阁,与继承皇位有望的九皇子,应当是守望相助互通声息的关系。 九皇子不打招呼,便在椒房殿动手,实则犯了大忌。 一名在位多年的皇后,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么?没有内外夹击几下里同时发力,能成功么?你九皇子当自己是老几?想干啥干啥? “我、我、我……没……啊。”九皇子喃喃地吐出了几个字。 还要抵赖? “没?没什么?”蒋怡珍冷声道:“你说清楚些。” 拜托,就算抵赖,也要抵赖得足够强硬,才能赖得过去好不?一定要摆出大义在手的凛然,还有被冤枉的悲愤,再配合上身段和声音的到位,才能达到效果啊。 连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基本功都没练好,还想抵赖?! “我没……”九皇子说到一半儿,忽然想到了另一种说法:“你凭什么说是我在椒房殿动的手脚?” “呵呵,你还不服气啊。”蒋怡珍翘起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就因为乔巧儿啊。” “巧儿?”九皇子彻底晕菜了,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乔巧儿身上去了。 “这世上没有巧合这种事儿。”蒋怡珍冷冷道:“供应椒房殿的辰砂石,曾经被乔巧儿的父亲查没,在衙门扣押了好一阵子。偏偏乔巧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得了你的青眼,被指为侧妃。怎么会什么事儿都跟乔家有关?” 九皇子心底一凉。故意使用那一批辰砂石,本意确实是要将乔巧儿与此事辗转拢在一块儿,以便日后好拿捏她。谁知自个儿还没用上,别人倒先看出端倪来了。 “若是顺着匠作监的工匠,或是各色材料的来源去查,查来查去,或许还查不到你头上。”蒋怡珍将手放下,冲九皇子看去:“但若是对这个巧合起了疑心,顺着乔巧儿去查,那就容易多了。” 蒋怡珍的脸,平静无波,看不出生气,当然也没有任何喜色,却让九皇子从里到外直冒冷气。 “不过是将乔巧儿身边的丫鬟,捉过来问了几句,便什么都问出来了。”蒋怡珍平平的声音继续说道:“说起来,乔家真不愧是扶正的妾室当家,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姑娘身边的丫鬟,都能随意出府去。问完了放回去,她家大概还不知道呢。” 姑娘的丫鬟,俗称副小姐啊,在大家子里,也是颇有体面的人物,基本上也都是跟着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乔巧儿的丫鬟,竟能被轻易捉住,还很没忠心没骨气地马上招了,所以才让蒋怡珍有‘乔家没家教’之叹。 “你为什么会看上乔巧儿?”蒋怡珍说着大惑不解地盯着九皇子:“她居然以为凡是做下人的都贪财,只要银子喂饱了,就会帮她隐瞒。” “难道不是么?”九皇子也有点儿不解。不靠银子收买人心,那还能靠啥? “贪财是人之本性,自然没错。可不能只靠这一样啊。”蒋怡珍给他解释:“用银子说话,那别人给的更多,是不是那就可以把你卖了?而且银子再多,也要有命去花,那些人更加惜命惜身啊。” 蒋怡珍说着往后一靠:“那日只是将拶子往她面前一扔,那丫鬟立时就软倒在地什么都说了。”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认识的东西 http://..org/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九皇子眨了眨眼睛,勉强道:“不过是个丫鬟,能知道什么……” “是啊,”蒋怡珍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本来也没想到如此容易。【△網.】但凡长点儿脑子走点儿心的,就不要总是带着同一个丫鬟。不然也不至于一下子暴露太多。” “……”九皇子忽然发现,即便信任身边的人,也还是要将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才好。 “乔巧儿给你的红丸,你手上还有么?”蒋怡珍不想继续谈那个丫鬟了。 九皇子摇摇头。就算还有,他还没有傻到要交给蒋怡珍。 “你以为只有乔巧儿这一个破绽么?”蒋怡珍竖起了两根手指:“还有,你在宫里根本没什么得力的人手,其实还是良妃娘娘身边有几个老人儿,帮你打通的匠作监的关系。对不?” “……”九皇子的眼睛瞬间睁大,没想到这个路子也被蒋家知道了。 首辅难道是吃素的么?! “你倒是说说看,到底为什么要在椒房殿做手脚?”蒋怡珍重新提出了最初的问题。 “不过是顺便罢了。”九皇子垂头道:“既然知道辰砂可生毒气,恰好陈皇贵妃那里要炮制椒房,那就试试手呗。【△網.】” “本来按照我的设想,最好是将陈皇贵妃和皇后一块干掉!”九皇子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大计’,“陈皇贵妃本就年纪大了,若是中了毒,说不定就此命不久长。” “在建的是‘椒’房,大家自然往胡椒上去想,那皇后也就难辞其咎。岂不是一举两得?” “得什么得啊?!”蒋怡珍忽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你得了什么?!陈皇贵妃死了,陆皇后倒了,你能得什么?” “我、我……”九皇子被吓了一跳,原来端庄的人儿也会发火呐。 “皇后倒了,你母妃铁定能上位么?”蒋怡珍质问道。 “嗯……”九皇子偷眼觑着蒋怡珍的脸色,喏喏道:“若是蒋首辅在外帮帮腔。说不定有戏啊……” “你也知道,需要祖父出力啊。”蒋怡珍讽刺道:“那就不知道先通个声气?” 这不是想显摆一回自个儿不是草包嘛。九皇子不好明说,支吾道:“总要事情做成了,才好谋下一步。” “什么叫成了才好谋下一步?下棋还要预先想三步呢!更何况,你做成了么?”蒋怡珍斜着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往茶壶里添了些热水——茶叶已是备好在里面了。【△網.】 “……”事情没做成,九皇子自然无话可说。 “你还当自己能做成是吧?”蒋怡珍自顾倒了一盅茶,一点儿都没有给九皇子也倒一杯的意思,轻轻啜了一口,淡淡道:“就因为你安排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局,害得祖父白白损失了一个人手。” “那个放水银的匠人,是蒋首辅的人?!”既然称之为损失,自然就是这次椒房殿事件唯一死去的人——那名工匠了。 “根本没放什么水银,”蒋怡珍静静地喝了半盅茶,落寞道:“不过是如此招供,故意将水搅浑罢了。” “……”九皇子很有几分不好意思。他自己试过,当然知道,要在宫里培养死心塌地的人手,是多么的不容易。 见到蒋怡珍很是不悦的样子,九皇子只好上前几步,准备好好哄哄。 不哄不行啊。这场联姻对自己很重要,而且现在蒋怡珍显然是代表蒋首辅,来跟自己谈这个事情的。把蒋怡珍哄好了,她也能帮自己在蒋首辅面前周旋。 如何哄女孩子,九皇子自认还是有几分功底的。 只可惜,还没等他脸上的笑容充分展开,便觉得胸前一热,蒋怡珍已将手中剩下的半盏茶,全都泼到了他身上。 茶是热茶,虽然不至于烫到,可这样的冷天,衣裳湿了的话,还是相当的难受。 “你、你……别生气……。”九皇子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功夫,居然没有就此发作。 谁让自己干了蠢事呐。泼就泼吧。 若是被泼上半盏茶,就能将此事揭过,还是蛮划算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嫁给你吗?”蒋怡珍泼完了茶,马上又抬手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九皇子赶紧退远了些,再来一杯就不太好了,而且这杯新倒的还要更热。 “因为你听话呀。”蒋怡珍自问自答地继续道:“你若是不听话,那就……用不着你了。” 首辅要选择扶植一位皇子,不外乎选两种人。 一种是听话的,回头登上了皇位,任由阁臣摆布。当皇上的,尽可以在后宫酒池肉林玩得不亦乐乎,前朝的事情,就让臣子们去操心吧。很好。 第二种则是明理的。皇上要揽权不要紧,只要脑袋清楚,大家能好好说话讲道理,自然也有合作的可能。权力不过是一块大饼,皇上和大臣分着吃,掉点儿渣渣给百姓自主。 最烦人的皇上,大概就是高不成低不就,既没本事管好江山社稷,又不肯退而安安稳稳地享乐,没事儿就跟臣子们吵吵,闹不好就乱来一通,惹得内忧外患,大饼变小饼,乃至无饼可吃。 这个道理,之前蒋首辅便曾经隐晦地跟九皇子点过。 九皇子愈发心虚起来,半晌方道:“我……以后都听话。” “好啊。”蒋怡珍自进屋以来,头一次露出了笑脸。 “我真的听话,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要吃鸭子我绝不抓鸡!”九皇子赶紧就杆儿往上爬,说了两句‘甜言蜜语’。 “好啊。”蒋怡珍的笑容更加大了,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柜子:“那里有个东西,你去拿出来。” 九皇子依言取了出来。 这个是神马?一块长方形的木头,上面还有好几十条……沟槽?九皇子真心不认识。 “这是我跟院子里的粗使丫鬟拿的,有点儿旧,上头的棱都不怎么锐利了,倒也算正好。”蒋怡珍指了指那块搓衣板,“你找个地方放好,在头上跪两刻钟思过吧。” 啥?这个东东,就是传说中的搓衣板?!九皇子登时惊呆了。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http://..org/ 搓衣板,九皇子还真听щww{][lā}身边的长随护卫等人,有时候开玩笑,就会说,回家嫂子让你跪搓衣板什么的。 万万没想到,如今这跪搓衣板的待遇,居然轮到自个儿头上了?!!! 这怎么可能!堂堂皇子,怎么能跪?还跪在搓衣板上?! 九皇子登时脸色一黑,将手中的搓衣板‘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蒋怡珍看着自己面前地上的搓衣板,马上站了起来:“你放这里干嘛,不是让你跪我,只是跪着思过就好。” “我、我……不跪!”九皇子如今的模样,就是典型的‘脸红脖子粗’了。 “不跪?”蒋怡珍抬了抬眉毛:“真的不跪?” “我、我……你、你……”九皇子你你我我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我是皇子,你不能如此折辱我!” “噢,那你就放回去吧。”蒋怡珍当下便同意了。 “放回去?”蒋怡珍如此爽快,九皇子反倒打了个激灵。 这……难道是个测试,看看自己是不是仍然听话的意思? 来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理所当然地将自己一脚踢开? 九皇子悟了。 不肯跪,就意味着不听话。不听话,就意味着失去蒋首辅的支持。失去支持,就意味着登位无望。 九皇子半张着嘴,望着蒋怡珍竟有些释然的面孔,急促地呼吸了好几口,猛地撩起袍子,矮身下去——居然真的跪在了搓衣板上。 搓衣板本就是旧的,又隔了厚厚的棉裤,其实膝盖并不算疼,只是略有些硌得慌而已。九皇子看了一眼蒋怡珍愕然的样子,觉得自己一定是雄韬伟略之才,所以才能如此不拘小节啊。 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无不能忍人所不能忍!跪就跪吧,其实也没啥嘛,之前在宗学,也不是没被罚跪过。 给自己找理由,总是很容易的。 九皇子居然越跪越是心安理得,神色渐渐由愤恨到若有所思,最后干脆变成了一种自得的样子。 蒋怡珍捧着茶盅坐在罗汉床上,心中却好一番烦闷。 本来身边的心腹大丫鬟半开玩笑地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蒋怡珍是拒绝的——这也太儿戏了。 后来想想,又觉得正因为儿戏,试试也无妨。反正自己对九皇子的无能已是深恶痛绝,借此翻脸岂不是正好? 谁知这位‘堂堂’皇子,还真是跪了。眼前的情景,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荒谬之感。难道将来的皇位,就会被此人得去? 更加令蒋怡珍哭笑不得的,是九皇子居然还想将那只搓衣板带走。 这是防着下回还要跪么? “不行,”蒋怡珍皱着眉头很是不耐地说道:“你手里拿着这个,像什么样儿?你若是真要用,让人另外买去!你若是怕下回,那做事儿的时候,好好想想再说,不要乱来就好。” 其实蒋怡珍想错了,九皇子想要搓衣板,并不是防着下回,而是打算用在乔巧儿身上。 麻蛋,都是这个小娘皮,害死人了。不让她也尝尝滋味儿,真是太对不起自己跪的这两刻钟!嗯,对了,就因为她,还害得自己被宁二十六狠抽了一顿!这些都要在她身上找回来! 九皇子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时没能找到机会去对付乔巧儿。 因为,乔家出了大麻烦。 …… …… 很快就要出发了,对于乔家,宁俊武一点儿也没耽误功夫,跟老敏亲王打了个招呼,马上就动手了。 本来乔家算是淑妃一脉——淑妃的表妹,嫁给了乔厚策做嫡妻。只是这位嫡妻一去,乔厚策就扶正了小妾,其实跟淑妃的关系已是远了。如今这小妾的女儿,也就是乔巧儿,居然还要投到九皇子那边去。 这只鸡不杀,站在淑妃身边的其他猴子们怎么办? 至于这只鸡要怎么杀,倒是有点儿讲究。 …… …… 乔厚策最近心情不太好。自从女儿被指了婚,总觉得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对了。 好像在看一只咬了主人的狗。 可乔府尹大人总不能站出来嘶吼一声:“那是巧儿自作主张的!” 他也只能在如今的继室、从前的贵妾叶氏身上发泄了。 “巧儿怎么能这样呢!”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念叨了,乔府尹趴在床榻之上,一边抱怨着,一边享受着叶氏的按捏——因为声称头痛得厉害,叶氏正给他捏着后脑的风池、天柱、玉枕等穴,还挺舒服的。 他也只能跟叶氏抱怨了。因为乔巧儿如今是皇家指婚、九皇子的准侧妃,他这个当爹的,反而不能轻易训斥了。 叶氏一声没出。对唠叨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他唠叨个够,总有嘴巴说干的时候。 “之前她看上宁二十六,也算是淑妃娘娘那边儿的人,我还在变着法子给她想辙呢。”乔府尹碎碎念:“结果她倒好,跟九皇子搭上了。还是良妃娘娘亲自开口跟皇上求的,这让我怎么跟人分说?” 这几句颠来倒去的话,叶氏几乎会背了,仍然一声不吭。反正在她看来,女儿能嫁给皇子,比嫁给宁二十六还要好。 成年的皇子都是封王的,女儿一嫁过去,现成的就是侧妃。若是九皇子能登上大宝,更是皇妃的位置没跑,将来再生下一男半女的,说不定连自己这个生母都能弄个诰命在头上——按乔府尹的官职,其妻也是有诰命的,但已经被前头的原配得了,叶氏却是没有的。 “我也是荣登皇榜、二甲进士出身的正印官,”乔府尹很是不解地说道:“怎的巧儿就不能选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非要宁可做偏房,也要攀高枝儿呐。” 十年寒窗苦,弄个正牌科举出身容易么?乔府尹其实对自己的现状还是挺满意的。再往上当然更好了,但以他四十来岁的年纪,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算很难得的了。 若是认真论起来,发妻的关系也功不可没。想到此处,乔府尹愈发对巧儿多了几分不满。 偏偏他刚才的话,触到了叶氏的痛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打扰 http://..org/ 本来乔府尹只是无心念叨罢了。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氏乃是后来扶正的,心中自然有根刺,听了乔府尹指责巧儿去做侧妃,一声声一句句,都觉得是在讽刺‘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有完没完!”叶氏手上加力,在乔府尹的后脑用力一捏:“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个大老爷们男人家,说一次就好,说两次也算了,再三再四我也忍了,怎么还就没完了?!” 人心中带着气,这一下子便实在重了些,捏得乔府尹又酸又痛,哎呦一声翻身便坐了起来,抬手便在叶氏胸口推了一把,怒道:“你这么重手干什么?!我就没完!就没完!巧儿这不光是赔钱货,简直就是个赔爹货!” “赔!爹!货!”乔府尹气哼哼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叶氏被乔府尹那一把推得倒退了一步,见乔府尹似是动了真怒,便不敢认真计较,只将脸儿微微垂下,一双丹凤眼含嗔带怨望将过去,柔声道:“有话好好说,你打人家干什么?” 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叶氏不过三十五六岁年纪,这等成熟妙味,非尝过不能知也。 乔府尹早已拜倒在石榴裙下多年,不然也不会不再续娶,而是将叶氏扶正了。当下被那眼神扫过,怒气已抛飞了半边儿,伸手过去,往叶氏胸口摸去,口中只道:“谁让你捏得我死痛。过来看看,打到了那里?” 叶氏顺势偎了过去,靠在乔府尹怀里,伸手引着那只大手揉摸过去,娇声道:“就是这里嘛——你看,都给打红了。” 红确实红了一块,至于是打红的,还是摸红的,就难说了。 乔府尹给她勾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先不过是上下其手,接着便两手抓住那大红短袄的衣领,用力往左右一分,登时绷开了好几粒盘扣,将里头一抹鸭蛋青的肚兜露了出来。 因之前那两只不老实的手的缘故,那肚兜已是被扯松了带子歪在一边儿,如今一眼看去,丰润饱满沟壑深邃,真真儿是令人欲罢不能。 自个儿的老婆,还用得着客气?乔府尹好一番驰骋,正在兴头上呢,不提防门上拍得乱响,叶氏的大丫鬟在外头叫道:“老爷!老爷!有客到了!” 乔府尹这个气啊。什么贵客,值得在这个当口来拍门叫嚷? 不过那个大丫鬟是个年轻美貌又水嫩的,乃是叶氏特意带在身边笼络老爷之用,早已被乔府尹偷上了手,心知说不得就是故意来搅扰好事儿的,郁闷了一回也就算了。 当下整理衣裳开门出来,只见那丫鬟粉面飞春,分明是个晓事的——这么老半天才出来,怎么会猜不到里头的情形?乔府尹便在那丫鬟身上揣了两把,调笑道:“你个作妖的小嫩货,今晚可要好好服侍老爷我,认真赔补才行。” 那丫鬟低低垂着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飞快地冲乔府尹溜了一下,蹲身道:“是龚推官过来了,请老爷快前头去吧。” 嗯?这个客,还真有点儿特别。 龚推官算是乔府尹的二把,平日关系至少表面还能维持。只是每日里在府衙时常相见,故此龚推官是极少过来拜访乔府尹的——无论于私于公,有事儿尽可以在衙门里谈。 难道忽然有了大案要案?乔府尹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暗自琢磨,连那领路俏丫鬟的窈窕身段都忘了看了。心中又觉得不像。即便真有大案要案,龚推官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而是应该布置人手去办案才对啊。 等见到稳坐花厅闲吃茶的龚推官,乔府尹愈发觉出不对来。 乔府尹为上官,龚推官为下官。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作为正印官,乔府尹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权柄是很大的,在一定范围内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平常与龚推官见面,对方的态度都是相当的恭敬——这是很正常的官场礼节。官大一级压死人呐,不然大家干嘛费劲儿往上爬啊。 可是,今日龚推官却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花厅的门是大敞着的,明明远远就望见了从后院过来的府尹大人,却没有早早站起身来迎候,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已经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呗。 乔府尹按下心中不安,迈着四方步进了花厅,龚推官仍是没有起身,只是坐着草草拱了拱手,随口寒暄了一句:“实在不好意思,搅扰乔大人休息了。” “无妨。”乔府尹三角眼一翻,冷冷地盯了龚推官一眼。你小子最好没弄错,若是没有过硬的底牌,就跑来搅扰加无礼,那就等着回头算后账吧。 丫鬟捧上茶来,也被这冷冰冰的气氛吓到了,赶紧三步两步退了出去。 龚推官一点没犹豫,两眼就盯着那丫鬟,看着那丫鬟前脚迈过了门槛,后脚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东西来。 “大人请看看这个。”龚推官仍然用了个‘请’字。 那是一叠折成四方胜的纸,居然有四五张之多。 乔府尹接过来看了看开头,是一份所谓的举报信,当下便略过内容,直接去看落款。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非实名举报,一概不予受理。公务猿都很忙的,九不搭八随便什么人投一份胡说八道的东西,都要去查来访去,怎么可能? 落款是‘一个有正义感的百姓’。 那个‘义’字大概笔画太多,还索性写成了个‘一’字。 真是好有‘正一’啊。 乔府尹觉得龚推官很二。大家都不是头一日做官了,官场规矩都不懂了?拿个没名没姓的‘正一’举报信,就敢来自己府里撒野? 正准备将那份东西摔在桌上,或是扔到龚推官的脸上去,总算乔府尹年纪老大不小,多少有那么点儿自制力,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龚推官在官场也混了好些年了,远的不说,近的,年前因为庞公胡同发现的那两具咸鱼,大家还合作的亲密无间呢,怎么就变脸了呢? 乔府尹的脸色也变了几分,将手上的举报信重新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信不信咬你 http://..org/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举报信上的东西,还真是有料!贪赃枉法是必然的,贪污受贿是必须的,贪花好色是必定的,最糟糕的是,一桩桩一件件,居然宛如亲见,连细节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就涉及一个技巧问题了。比如指责一个人,大叫说他贪腐成风鬻官卖爵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听的人大概还免不了心中存疑——太过宽泛。 但如果说,他康乾九年四月初八收了某人三千两的银票,其中两张一千两,两张五百两,是充作做寿的贺礼收下的,实则是为了将送礼人的小舅子的哥们的连襟从大牢里捞出来。 那么,听的人立时就会信了**分。 很简单啊,细节足够详实。 这样就能将公务猿调查的过程都省了。人家只要敲敲键盘,呃,不,是敲敲桌子,吩咐一声让杂役把文件翻一翻,就能很轻易地核实了。 乔府尹越看越是心惊,渐渐的手都有些发抖,连那几张纸都快拿不住了。 上头写的东西,几乎都是……真的。 可是,乔府尹心中真是苦哇。以如今的官场情状,闭着眼睛往衙门里扔块砖头,无论砸中了谁,举报信中的几样罪名安上去,基本都没跑!咋就有人闲得蛋疼,非要搜集咱的黑材料呐。 乔府尹端起茶盅来,顾不上手抖得茶盅的盖子叮当作响,也顾不得那茶还热得烫嘴,匆匆喝了好几口。 心中飞快地思索着,龚推官此来,目的何在?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来表功的。老大你看,有人整你的黑材料,咱帮你压下来了。是哥们吧?!来来来,咱们好好寻思寻思,那个不长眼的,竟敢干这样的事儿。 略好点儿的情况,则是来勒索的。别当自个儿是老大,如今你的黑材料在咱手上呐。办还是不办,就是咱一句话的事儿。你会做吧? 比较糟糕的,是来通风报信的。这东西已是在处理了,双*规人员在路上,咱们同僚一场,先跟你说一声儿。 最糟糕的,当然是来打前站的。说不定外头就有来抓捕自己的兵丁!想到此处,乔府尹的手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将茶盅跌在了桌上,竟将盖子跌成了两半儿,残茶少许,流成一小滩。 这样都能跌碎?乔府尹看着那分开两半儿的茶盅盖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直窜出来。 真牠玛的不吉利! “那个……,龚兄,这个……怎么个说法?”乔府尹浑身不自在,连称呼都弄不明白了,按说无论是论级别还是论年纪,他最多称呼龚推官一声‘龚老弟’,已是相当给面子的亲热叫法了。 龚推官倒是对‘龚兄’的称呼泰然纳之,冲南方拱了拱手,道:“吾既蒙皇恩,腆任推官之职,自当尽心竭力,上不负君恩,下不负黎民……” 麻蛋,这位还打起官腔来了。乔府尹简直快哭了。 “龚兄、龚兄!”多叫上几声龚兄,乔府尹也是习惯了,打断龚推官明显是长篇大论的开头,乔府尹索性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龚兄!这写信之人藏头露尾,连姓名都不敢署,分明是污蔑!” 对!就是污蔑!乔府尹忽然见到了一线曙。自个儿怎么傻了呐?当然要先否认啊,这个姿态总要做到足! 当下乔府尹冲着南方,噗通就跪下了,当当当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来,冲龚推官道:“吾自本朝元年恩科高中二甲一百三十七名,历任为官十余载!既蒙皇恩简拔,自当呕心沥血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岂容小人跳梁,颠倒黑白!” 官腔打了这么多年,谁不会啊?! “乔大人,稍安勿躁。”眼看乔府尹说得口沫横飞,大有继续说上一个时辰不重样的架势,龚推官倒是不着急,只闲闲地打断了一句。 稍安勿躁?这也得安得下来啊。不过龚推官既然如此说,肯定还有下文。此时只有自己与龚推官二人,乔府尹也觉得,不用演得太过了。 表演这东西,观众多效果才好啊。 “龚兄请说。”乔府尹乖乖地‘勿躁’了,马上坐回了原位,甚至还伸手将歪倒的茶盅扶了起来,连盖子都拼了回去,勉强掩在上头。 接下来龚推官只说了一句话,登时让乔府尹如坠冰窟。刚在桌上站稳脚的茶盅,立时遭到了被扫落桌下的命运,彻底粉身碎骨了。 龚推官说的是:“这是我写的。” “你、写、的……?!”乔府尹硬是张大了嘴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龚推官奇道:“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或是你的宝贝女儿啊。” 乔府尹明白了。 “你、你、”乔府尹嘴唇抖了半晌,最后来了一句:“你这样是犯了官场大忌的!” 下属举报上司,当然犯忌了。谁还敢用这样的下属。 “所以才匿名啊。”龚推官跟看白痴似的看着乔府尹。谁比谁笨呐?只是两个人在此,才当面锣对面鼓跟你摊牌的好不?谁还跑大街上叫嚣去不成? 东西既然是龚推官亲自操刀,也就意味着货真价实证据确凿,肯定一查一个准啊。 乔府尹这个心啊,好像在油锅里熬着一般。憋了半天,又来了一句:“你、你就不怕我把你也咬进来?” 从来外头的怕里头的,官员之间互相牵扯,弄成大案的,还真是很常见。 说出个‘咬’字,乔府尹心中忽然镇定了少许,磨牙霍霍,还真有冲龚推官来上一口的冲动。 “这里头,有的就是咱俩一块儿做下的。”乔府尹真的咬上了:“我拼着认了罪,也要把你扯下去!你信不信?!” “信!我当然信了。”龚推官横眼看着乔府尹,奇道:“可是乔大人,乔厚策老兄,你做了这么多年官,难道真的不知道里头的门道么?” “重要的不是我信不信,甚至不是事情真不真实不实。谁的屁股是干净的?重要的是想让谁上去,又想让谁下来啊。”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一十八章 怒火 http://..org/ 乔厚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龚推官的,只记得龚推官说出的最后通牒——三日内,如果自己辞官挂印的话,举报信可以不上交,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但是,辞官对于乔厚策来说,已经是输到家了。通常文官们斗来斗去,输家的命运就是被贬谪或是辞官归故里了,通常倒是不要人命的。 可如今不辞官的话,那封举报信一递上去,大抵终归还是官帽不保,而且愈发难看上几分。 乔府尹浑浑噩噩晃晃荡荡地往后院走,那脸上的神色,连本准备凑上来抛个媚眼的丫鬟,都吓得远远的溜了。 走过乔巧儿的院子,乔府尹猛地惊醒过来。 都是这个赔爹货,如今果然将爹赔进去了!无论自己这个爹有没有官职在身,她倒是仍然可以嫁到九皇子府中去,毕竟有指婚的旨意在那儿呢。 乔府尹只觉得一股怒气憋在心里,将胸腹之间添得满满的,整个人便如胀鼓鼓的蛤蟆一般,只想大吼大叫。 看着那关着的两扇朱红小门,乔府尹一点儿没客气,大脚上去咣当就是一下。 后院里再隔出来的小院子,本就不是防着汪洋大盗的,只是有个矮墙有个院门意思一下而已,那里抵得住这样一脚?登时被踢得往两边大开,本来守在门口的两名粗使丫鬟齐声惊叫起来,待看清楚是老爷干的,又马上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乔府尹大踏步长驱直入,在正房门口正碰上了听到动静走出来的乔巧儿。 因屋里暖和,乔巧儿只穿着一件妆花缎的小袄,头发并没有盘起,而是梳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从前头看去,正是清爽俏丽的美人儿一枚。 女儿总是像父亲多几分,乔巧儿的眉眼与乔府尹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口鼻与脸型则随了叶氏。乔府尹从前见到女儿,总觉得心怀甚慰,只是今日看去,却是烦厌无比。 一想到如今种种,都是这个女儿惹下的,乔府尹提起手来,劈头盖脑就给了乔巧儿几下子! 乔巧儿完全没想到父亲会动手,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左右躲闪,只是晚了一步,两颊已是霎时间红肿起来,指印斐然。 “父亲!”乔巧儿觉得父亲一定是忽然失心疯了。自己这几日都好端端乖乖呆在院子里,根本啥都没干啊。 “如今索性打死你算完!”乔府尹打了几下子,只觉得心中舒畅无比,见乔巧儿抱着脑袋退远了,毫不犹豫便追上了几步,先在身上抽了几巴掌,可惜衣裳太厚,仅有隔靴搔痒之效。 “父亲!父亲!爹!”乔巧儿愈发肯定,父亲一定是痰迷了心窍。这那里是一名府尹能干出来的?就是市井粗鲁之人,也少有如此野蛮的。 乔府尹接着干脆上脚了,一脚将乔巧儿踢倒在地,也不管什么地方了,连着又踹了几下。 随后左右看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索性将自己的衣带扯了下来,三下两下将乔巧儿按在地下,将那衣带缠在她脖子上,只管出力去勒。 乔府尹毕竟不是专门干这勒脖子的活儿的,那衣带乃是上好的府绸缝制,还钉着白玉的带扣,自然也不是为勒脖子设计的,绕了两圈之后,剩下能手抓的长度不够,竟是一个劲儿打滑使不上劲儿。 饶是如此,乔巧儿已是被勒的叫都叫不出来了,两手连抓,直抓得脖子上都是血痕。 乔府尹两眼血红,猛然想到,若是这个女儿死了,便可以找个中间人去传话,言明之前之事与自己无关,已勒令女儿自尽谢罪了。事情多半儿还有转圜。 至于淑妃一脉的人会不会相信,龚推官又会不会放弃这个把他扯下来的机会,此时已不去想了! “乔!厚!策!”门口传来尖利的魔音穿耳,正是叶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正见到乔巧儿在那里挣命呢,登时整个人合身扑了上去,一把将乔厚策的帽子打掉了,扯住头上的发髻狠狠地只管往后扯。 乔厚策那里肯放手,只腾出一只手来,反手抓住叶氏的肩膀胡乱推搡。 身上又多了一个人,乔巧儿两脚乱蹬,真是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份儿了。 旁边的丫鬟们,见到老爷夫人和小姐滚作一团,心眼精的,早就不知钻到那里躲起来了,剩下几个老实的,扎着手也不知拉哪一个好,只跟着乱喊。 一时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怎一个乱字了得! 总算叶氏心中急切,在扯头发无果之后,好不容易又使出抠眼珠的绝技,虽然没抠中,到底趁着乔府尹躲闪的时机,将乔巧儿一把扯开了些。 乔巧儿勉强坐起身来,抚着脖子好一通咳嗽,偏生乔府尹还是不甘心,被叶氏拉扯之下,居然又抽冷子一脚踢过来。 胁下又挨了一下子,刚坐起来不久的乔巧儿歪在地上,整个人被勒得浑身无力,只好勉力爬开了几步,指望娘亲能拦住父亲。 “老爷疯了!快去后头茅厕灌些粪水来!”叶氏气喘吁吁地吩咐丫鬟们,一边死盯着乔府尹,防着他再次暴起发难。 痰迷之人,赶紧灌些污秽之物,刺激之下,将迷住的‘痰’吐出来,便有望恢复正常。 “不许去!”乔府尹如何肯接受这样的待遇,大喝了一声,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 只见他发髻也歪了,衣裳也散了,鞋子也掉了一只,果然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样子,不过显然折腾得有几分脱力,众人便没那么怕了,慢慢围了过来。 终于还是一名长随大着胆子上前,陪笑道:“老爷且进去梳洗梳洗喝杯热茶再说。”,扶着乔府尹的手臂,将他扶到屋里去了。 叶氏先看了看乔巧儿,见女儿缓过气来,至少性命无忧,一时放下心来,转头将在场的丫鬟媳妇们,声色俱厉地嘱咐了一番,不外是不许外泄之类,才让众人离去。 忽然一眼看见之前来通禀有客来的俏丫鬟,连忙将她留了下来。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寻找新靠山 http://..org/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氏看着那丫鬟一张水嫩嫩的俏脸儿,心中好生烦闷。 “奴婢也不知道啊。”那丫鬟也好生烦闷。本以为偷上了老爷,回头一个姨娘的身份没跑,总是件好事儿,如今见到乔府尹对自己女儿下如此狠手,至今仍是小心脏砰砰直跳,难免有几分悔意,觉得嫁个平头小子,似乎也不错了。 “刚才是谁来了?”叶氏那里会被‘不知道’三字搪塞过去?细细问了一回,才吩咐丫鬟们好生照看小姐,自己则进屋去看乔府尹。 乔巧儿屋里自然东西都齐备,乔府尹已被长随收拾利索了,若不是眼中红丝尚未褪尽,根本看不出这位刚发了一大通脾气。 “老爷,到底龚推官过来,说了什么事儿?”叶氏能爬上正妻的位置,并非全凭色相。龚推官才走,老爷便大发雷霆,不仅相关,而且必有大事。 “唉!”乔府尹叹道:“这次真是被巧儿害惨了。” 忽听到门口有动静,转头一看,正是乔巧儿重新过来了。 乔府尹没搭理她,只是继续往下说,一番细说之下,叶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转眼又见到女儿两颊通红,脖子上红一道紫一道,更是看不得了,叶氏的眼泪登时下来了,冲乔府尹哭道:“亏得老爷是个爷们,怎的如此没担当。出了事不说先想法子,只管到内院来冲我们娘们儿发火,算是哪门子的男人!” 乔府尹冷着脸,只是不出声。心道,我的法子就是勒死这个女儿,就怕你不肯。 只是人这狠劲儿一旦过去了,再要提起精气神来动手,便不那么容易了。 眼看门口女儿那可怜的模样,乔府尹亦是不觉心中一软,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狠心了。 乔巧儿听了这番前因后果,抚了抚颈项,抬腿走了进来,竟是也不行礼,只冲乔府尹冷笑道:“父亲大人,你只怕打错了算盘!” 声音嘶哑枯涩,全无往日娇媚,自然被勒伤了喉咙。 乔府尹被她这一声指责,又说得不自在起来,右手刚一提起,便被叶氏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并不给他再动手的机会。 乔巧儿冷冷看了一眼乔府尹被叶氏抱在怀里的手臂,随即收回视线,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裙子——那上头还有几个脚印子,尚未及更换。 “父亲若是要勒死我,将事情推在我头上,那已是迟了。”乔巧儿心底一片冰凉,反倒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世间事,最忌左倚右靠。那个是吃素的?如今只能真的改换门庭,靠着九殿下才是正经。” 乔府尹心中大恸。这个道理,自己也是知道的啊! 为官多年,乔府尹岂会不知,女儿被指为九皇子侧妃,已是无可挽回之事。唠叨抱怨忿恨其实都于事无补,早就应该跟着女儿一道,将九皇子的大腿抱紧才对啊! 可是自己一时舍不下脸来,本还指望九皇子看在女儿面上,能主动过来招揽——被招揽的条件肯定要比主动投靠好,谁知招揽还没等来,淑妃六皇子一脉的报复竟先来了! “既然龚推官已经出手,毕竟是因为九殿下的缘故,”乔巧儿冷笑道:“父亲不赶紧去拜访九殿下求护佑,过来冲女儿撒什么气?” 乔府尹眨眨眼,心底后悔起来。若要去求九殿下,自然带着乔巧儿一起效果更好。可女儿这副模样,如何见人? 侧妃说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高级点儿的妾罢了。而妾的父母,并不是正经亲家,乔府尹与九皇子,全靠乔巧儿在中间才能联在一处。 而且人家九皇子与蒋首辅家联盟在先,乔府尹靠着女儿投靠在后,未免有点儿摘桃子的嫌疑——九皇子若是能上位,乔巧儿能水涨船高成为皇妃,如今水还没张上去呢,先要救你乔家于水火之中,当人家蒋家是吃素的呢。 乔府尹想来想去,已是乱了分寸。乔巧儿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难不成,如今还有别的法子么?” “……”还真没有。乔府尹无话可说,愈发后悔起来,没有乔巧儿同去,成功的机会大减不说,就算九皇子肯帮忙,那日后倚仗女儿的地方,就更多了。有了今日之事,女儿岂有不怨恨的?! 别跟乔府尹说什么父女天性之类,一家人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在京城里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少见。今日若是他手重些勒死了巧儿,果真能就此过关,那说不定还能弄个果决的名声。 算了!最终乔府尹掩面而出,决定将脸皮扔在地上,去求九皇子。 九皇子若是对自己见死不救,那岂不是让别的投靠之人心寒?乔府尹如此想着,心中浮起少许希望。可随即又发现,九皇子身边,还真是没什么像样的人呐。 对了,既然没什么像样的人,那自己投靠过去,自然奇货可居啊。乔府尹分明感到,心中希望的火苗大了少许。 可是,人家蒋家要的就是个傀儡皇帝,难道还能允许这个傀儡另外招兵买马?那火苗瞬间又小了下去。 乔府尹简直是晕头涨脑想不明白了,稀里糊涂地到了九皇子府前。 九皇子倒是没有闭门不见——他还不知道乔府尹面对的事情呢。 但凡勋贵人家也好,宗室子弟也好,最讲究的就是个面子。 乔府尹并没有忘记这个常识,为了表示自己对此次见面的重视,特意选了一身极其堂皇的装扮,从头上的绞丝金冠,到脚上的方头云履,都乃细心挑选。颌下长髯,更是梳理得整整齐齐。 虽然心中好像滚水一般,乔府尹仍是打着官腔端着架子,表示自己只是‘顺路’过来拜访,没事儿‘闲坐’而已。 这点子小伎俩,九皇子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心中琢磨,乔巧儿被指为自己的侧妃不久,她爹就来了,多半儿是来谈条件的吧。 侧妃进门,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当天晚上睡不睡。 大婚当日,正妃当然是吉时与正门抬进去,侧妃……就看方便找个时间,从侧门抬进去就完了。 而与正妃洞房之后,侧妃能不能分到点儿雨露,就要看新郎同学的体力,还有,肯不肯给面子了。 不能不承认,这位九皇子,简直是十猜九不中之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天上掉下来个头衔 http://..org/ 乔府尹是头一次到九皇子府上来,门上的人根本不认识,九皇子也没有特别吩咐,因此乔家的马车并没有被引领进去,更别提给马匹喂草刷毛之类的待遇了。 车夫只好将车子远远地停在街边——停得近了都不行,嫌妨碍别的车子进去,两眼盯着那两扇朱红的大门,心中觉得怪怪的。 内院闹的厉害,外院也多有耳闻,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但乔家起了乱相,奴仆们说不关心,必定是假的。 作为人家的‘财产’,却又不是不会思不能动的金银等物,当然会关心自己的处境了。 一不小心就会被卖了,甚至杀了好不。 那些满门抄斩上下多少多少人,就包括下人啊。 老爷今日穿戴一新到这里来,车夫心里就盼着,最好大包小包抱出来。若是相见欢,总要给客人带上几样茶叶点心之类,反正你在人家府里称赞过什么,基本就可以拿什么东西走。 想到此处,车夫倒想起来了,老爷好像是空着手去的,连装幌子的礼物都没拿,心中又凉了几分。这样的话,多半儿还会空手出来。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乔府尹身影的时候,车夫首先便留意到,他的手上是空的。 再仔细看看,手上空着也就罢了,怎么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好了?脑袋上的金冠平白的黯淡了几分,身上的锦袍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且乔府尹出了门,居然就呆呆的站着,浑不知该往何处去。 车夫连忙将马车赶过去,心中已经做好被痛骂一顿甚至踹上几脚的准备,谁知乔府尹一言未发,就此失魂落魄的上车了,连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都没发现,还是车夫给捡回来的。 乔府尹回府的时候,叶氏和乔巧儿都心焦地在书房等着呢。毕竟成败在此一举。 “老爷,如何了?”迎上去的叶氏连声问道,而乔巧儿则只是站在门边,并没有迎上去。 “……”乔府尹没说话。 “九皇子不肯?”叶氏看了看乔府尹难看的脸色,心底一片冰凉。 “……”乔府尹迈步进了书房的门,拿起桌上已凉的茶随口灌了两口:“也不能这么说。” 不能这么说?那就是同意了?同意了你这么一副死人脸是什么意思? 叶氏跟乔巧儿对了对眼神儿。 还是乔巧儿想到了:“他提了什么条件?” “……”乔府尹又是好一番犹豫,才开口道:“也不能说提了什么条件。” 还能不能愉快地说话了。叶氏很有挠他两下子的意思。 “我觉得了九皇子说的有道理,”乔府尹缓过来一点儿:“找他其实是找错了人。” 九皇子还能说出有道理的话来?乔巧儿是三人之中最惊奇的了。 …… …… 乔家焦头烂额的时候,夏小冬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这一日乃是名义上出发的日子。 说是‘名义上’,是因为有无数的繁文缛节要进行,其实只要走出了维京城,就算是出发了。 十二位秀女,如今也不能再叫做秀女了,而是有个了好听的名字,唤作楚姬,就是大楚美女的意思。 作为礼物,这些楚姬也代表着大楚的脸面,被盛装打扮不说,还派出了长长的一队送亲使,一大早地,绕着宫城晃悠了半天,然后由正副送亲使带着十二名楚姬,一同入内到皇上面前陛辞。 这不过是礼仪的一部分罢了。其实皇上并不用说话,由他旁边的内监说,来辞别的人也不用说话,由旁边的礼官来说。 夏小冬觉得挺好笑的。一大堆人,连带皇上在内,跟木偶似的,摆出造型来,也不知要给谁看。有限的观众,似乎就是史官和负责记录起居注的翰林官员。 可惜她很快就笑不出了。 皇上当完了木偶,并没有按常规抬抬手,让大家退下,而是干咳了两声,准备说话。 旁边的内监连忙挥了几下拂尘,示意大家肃静。本来就很安静,这下愈发雅雀无声了。 皇上只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楚姬有十二位之多,特别任命领队两名,就是夏小冬,还有道录司左正之女廖宜兰,也就是胡旋舞的领舞之人。 这个任命相当的简单,也没人会在这种小事儿上去反驳皇上,大家当然赶紧谢恩领命。礼官当即指挥着夏小冬和廖宜兰排到了前头去。 可是,夏小冬往前走的时候,偷眼往上看了一眼,却分明在皇上眼中看到了戏谑之色。 什么地方不对呢? 不对的地方太多了。 多达十二名蔡姬,当然需要领头之人,甚至不止一人。但这个领队,并不需要任命,更不需要皇上来多管闲事的任命。 就好像,当年西施郑旦等人被送给夫差,其实一送就送了六个,但貌美如西施自然就跑出来了,剩下五个也就勉强郑旦留下个名字,别人都无声无息不见了。 领队这东西,姑娘们拼爹拼兄拼貌拼才,七拼八拼自然就拼出来了,连送亲使都不需要为此费心。 皇上若是连这个都操心,天下多少事儿,还不累死? 终于退出来的时候,夏小冬往宁俊武身上看了一眼。 宁俊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皇上。 夏小冬忽然明白了。 这就是增加难度嘛。本来自己作为楚姬中的一员,若是‘损耗’了,还不算很惹眼。但如果领队居然‘损耗’了,那可就得真的损耗了,想打马虎眼就不成了。 人家老头老太太,老了老了,都乐意当个月老红娘啥的,这位皇上老人家,怎么乐此不疲地搞破坏呐? 夏小冬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二名楚姬,每人都有一辆不小的马车。大家都带着两个丫鬟和不少行李,一人一辆还不够呢。 幸好行程安排得相当宽裕,计划是在路上走一个月,到了大齐离周建弘大婚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富余。 马车布置得很奢华,椅垫铺的都是上好的面料。但舒适就实在谈不上了,轮子上没包充气橡胶,坐垫里没有海绵,软垫铺得再厚,还是不抗震啊。 一天下来,连夏小冬都有点儿晕乎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心生罅隙 http://..org/ 本以为自己在楚姬队中,宁俊武则是光明正大的送亲使,总会有机会说话商量的,谁知连走了两日,见面的时候尽有,想要两个人私会,却是很难。 如今的楚姬们,已经被视作大齐周建弘的禁脔。大楚的男子们一个个可远观不可近看,反倒需要诸多避忌。有什么安排,都是丫鬟们奔前跑后的传话,除了吃饭住宿,楚姬们几乎都在马车里不出来。 走得虽慢,行程却是满的,宁俊武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钻进夏小冬的马车吧。 有一种相见,就是在人群中看着你。 每天上下车的时候遥望两眼,夏小冬不知道宁俊武如何,自己倒是觉得有几分趣味,路上都不那么无聊了。 本以为在车上要颠簸许久,幸好车到鹿港,便换乘了船,总算觉得好了些——晕船的除外。 十二名楚姬分乘两艘大大的舫船,除了舫船上有兵士护卫,前后还另有两艘水师派出来的兵船。在夏小冬看来,堪称招摇过水。 到了船上,仍是每人独间舱室,但大家便有了机会走动。秦四姑娘很快找到了夏小冬。 “小冬姐姐,你要小心点儿。”秦四姑娘急着找夏小冬,自然是有原因的。 我要小心的东西多着呢。夏小冬心中默念,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样。 “我听说,廖宜兰对你很不满呢。”秦四姑娘说得很肯定,似乎就是听廖宜兰亲口说的似的。 “廖宜兰?”这位的话,还真是让夏小冬有少少意外。 大家都是领队。上次赶牛节的时候,自己还帮了她一把,其后交往甚少,有什么可不满的? “嗯嗯,”秦四姑娘撇撇嘴:“你之前没留意么?蒋姑娘已经不理方三姑娘了,如今方三姑娘跟廖宜兰倒是打得火热。之前在驿站的时候,有时候还挤在一处睡呢。” “你的意思是,方三姑娘挑唆什么了?”说着廖宜兰,秦四姑娘却扯上方三,自然意有所指。 “这个只能猜喽。”秦四姑娘在夏小冬面前很是直接:“你看蒋姑娘,如今多么老实,想来从前也不是个惹事儿的,怎么之前就跑来找麻烦呐?” “再说廖宜兰,大家一块儿排舞都排过好多天,也好好儿的呀。可这两日就忽然心气儿不顺了,总有个原因吧。” 夏小冬点点头。总有一种人,特别擅长将别人心中黑暗的东西挖掘出来。 “那廖宜兰什么地方不高兴啊?”夏小冬便追问起秦四姑娘来。 “还能是什么地方。”秦四姑娘奇怪地看着夏小冬,觉得这是明摆着的:“当然是你做领队的事儿了。” “她也是领队啊。” “你的名字在她名字前头。” “……”夏小冬一下子给憋住了,就这么个前后问题,也值得不高兴? “领队不分正副,总要有人被先说到,说不定只是因为我的姓氏笔画少呢。”其实夏小冬觉得,廖宜兰能有个领队可做,说不定还是沾自己的光——皇上可能觉得只指定一名领队太过显眼,才多指定了一位。 “这跟笔画有什么关系。”秦四姑娘当即给夏小冬上了一堂关于排名前后的课程。 一般来说,没有绝对的平级这回事儿。如果真的完全平等了,那有事情需要决断的时候,到底谁听谁的? 有时候,这个差别体现在名称之上。比如左右。 “就拿廖宜兰她父亲来说,”秦四姑娘给夏小冬就近举了个例子:“她父亲是道录司左正,而道录司还有右正。左正右正都是正五品,看着平级,其实却是以左为尊。” 总之就是上下左右前后都有特定的意思,先叫到谁后叫到谁自然也有所区别。所谓平级,呵呵,只是指待遇而已,职权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可咱们这几人的领队,没什么权力可言吧?”夏小冬还真不觉得领队有什么用,如果有的话,也就是‘领’着楚姬的‘队’行进而已。 “到时候,领队是排在最前面的啊。”秦四姑娘两只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认定小冬姐姐这样的聪明人,绝不会不明白这个。 到时候,当然是见到周建弘的时候。 “那我和廖宜兰也应该是并排吧?”并排也要不满?这人不要太小气啊。 “不一定的。”秦四姑娘摇头:“如果是排成单列,或是分成两组,那就大不一样了。” 这还没定下来,根本不清楚的事情,也要提前不满么? “回头有机会,我跟廖姑娘说说就好了。”夏小冬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其实,领队什么的,只是个由头罢了。”秦四姑娘说着看了夏小冬一眼,犹犹豫豫道:“还有个说法,说你能做上领队,就是因为赶牛节的时候,故意上前表现的缘故。也正因如此,廖宜兰觉得你是踩着她上位,才要不高兴的。” 这个么……,别人不知道,廖宜兰本人应该知道,自己当时是救场的啊。夏小冬沉吟了一下,心中有了两分明白。 廖宜兰还真的可能会不高兴。因为……并没有绝对的真相。各种事实,都是存在于记忆中的情形而已,完全可以做出不同的解读。 当其时,廖宜兰可能真的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知道自己马上要摔倒了,对上前来救场的夏小冬心存感激。 但等时过境迁,再去回想的时候,却可能会认为,就算没人来救场,自己也能稳住!这样想的话,说不定反生出嗔怪来——就因为你跑上前来,弄得别人误会我要跌倒了。 这是个无解之事。大家都不可能再回去当时,重新来一遍,看看没人扶的话,廖宜兰会不会摔倒。 夏小冬伸手捏了捏秦四姑娘的小脸儿:“你刚才犹豫什么?是不是觉得这个说法有那么两分可信?” 秦四姑娘摇摇头:“不是。若是小冬姐姐你有心表现,廖宜兰哪有机会去做什么领舞,本来那就是你的位置嘛。我只是觉得,把这事儿告诉你,好像、好像……跟那个方三似的,有挑拨之嫌。” 作为一名消息灵通人士,秦四姑娘还是相当的爱惜羽毛。 “怎么会?”夏小冬摸了摸秦四姑娘的头,笑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把消息说全了,反倒不像挑拨了。说一半儿不说一半儿,倒是会显得居心不良。好啦,这事儿我心中有数,真是谢谢你了。” 秦四姑娘离去不久,刚刚被议论过的方三姑娘却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求第二 http://..org/ 夏小冬与方三姑娘极少打交道,即便有,也都是比较间接的。见她忽然过来,难免与之前秦四姑娘的拜访连在一处想,只当她是来解释的。 不过方三姑娘似乎根本不知道秦四曾经来过,只是很矜持地寒暄了几句,表示:“从前没机会亲近,如今同船而行,还请姐姐多照应。” 典型的讨好领队拜姐姐场景。 人家专程来示好,夏小冬也没打算大棒子打出去,毕竟自己跟方三姑娘从来都没有翻脸,面子情还是要维持的。 方三姑娘说了一会子闲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显然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来,笑道:“这是妹妹我闲着没事儿绣的,姐姐若是不嫌弃,便拿去赏人吧。回头看到那里绣功不到,千万跟我说一声儿,我再另绣好的来。” 夏小冬双眼微微睁大,这人还真是会做,不光说得好听,做得也很上道。 自己素来并不以刺绣闻名,人家当然不是真的巴巴的送个荷包来请教的。荷包里肯定有东西,也许是银票,也许是金银珠宝,这是连拜码头的礼物都送来了。 夏小冬心中一动,这个荷包自然要笑纳,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别的,当下笑道:“妹妹何需客气。凡是认得我的,都知道我这人素来最是直爽,妹妹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 意思是,开条件出来听听。 方三姑娘两眼炯炯,微微一笑:“姐姐果然是个爽快人。其实妹妹只是想站在姐姐身后追随姐姐骥尾而已。” 明白了。 这位想要排第二位。 既然领队已经占了头位,那么,大家只能去争夺第二的位置了。 “这个好说。”夏小冬当下就伸手把那荷包拿过去了。 别说第二了,你想要第一都可以给你啊。 方三姑娘见夏小冬如此直接,倒小小吃了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裣衽为礼道谢道:“多谢姐姐了。” “不妨事。”夏小冬挥挥手,笑道:“我素来不爱说闲话,所以消息也不怎么灵通。正好跟你打听一声,出京的时候,听说轩辕道长也往西边走呢,你知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 因为出行的时候,头两日轩辕道长便是与楚姬们同路,上船后才分开。所以夏小冬所问,并不算新闻。 方三姑娘顿了顿,与夏小冬对视了一眼,才答道:“大齐国君大婚,周边各国多有道贺的。轩辕道长身怀望气之术,也是要去大齐的。” 咦?望气之术?轩辕道长居然还开发出了新技能?!夏小冬还真是惊奇了一把。 望气这东西,还真是玄乎呢。大至一国之运,小至个一时得失,据说都能从玄之又玄的‘气’上头望出来。 方三姑娘垂下眼帘,随手拿起一枚糖渍乌梅放在嘴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咬。这个时节并没什么时令鲜果,故此各个舱室都只是备着些干果,一则可以闲了打打牙祭,二则也能防着些晕船。 适才夏小冬的问题和方三姑娘的回答都是有些含义的。 夏小冬问起轩辕道长,看似随意,其实大有深意。 为什么方三姑娘应该知道轩辕道长的行踪呢?因为廖宜兰,或者说,因为廖宜兰她爹。 廖宜兰的父亲,乃是道录司左正。道录司并不是重要的衙门,类似于宗*教管理协会,还只管着道*教这一家。 对于轩辕道长这样的‘名道士’,道录司当然不敢管,但是大致的去向,还是要了解一下的。不然说不定皇上想起来问一声,难道谁还敢说不知道? 夏小冬的问题,其实是个试探。意思是,你是只来拜我这一个领队?还是连上廖宜兰,两个领队一起交好? 如果方三姑娘只打算认准夏小冬,那么关于轩辕道长的问题,就应该回答不知道。反之,就知道说知道,不知道也要说帮忙去打听。 而方三姑娘经过权衡,显然觉得自己与廖宜兰的关系,并没有办法隐瞒夏小冬,也没有必要隐瞒——两方都交好,也是合理的做法。 应该说,方三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方三姑娘也就告辞了,只是手中还有一只乌梅核,四下看了一番,转手扔到了角落里一只专门装弃物的小藤篮之中。 这个动作,让夏小冬心中升起某种古怪的感觉。 乌梅核很小,藤篮也不大。方三姑娘一投即中,毫无拖泥带水。那只小小的果核划过一道棕色的弧线,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果核。对了。 夏小冬想起来了。 曾经,自己居住的地方,莫名出现过几只熟透的野果。野果而已,也没什么大影响,只是召来了些蚊子。蚊子而已,也没什么大影响,只是叮了几个包而已,在秦真真身上。 然后,秦真真就打道回府,连京城的门都没进,直接回肃州去了。 至于那几只招蚊子的香甜果实,最后也不知道,是如何滚到床下去的。粗线条的秦真真,根本没当回事儿,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之前几日落下的。但天天扫地的夏小冬,却是很清楚,那熟透了的果子,只能是有人从窗外扔进去的。 可那时住在避暑山庄的秀女足有好几百,实在是不好猜是哪位。 如今仅凭人家方三姑娘扔东西扔得准就起疑心,似乎又多疑了些。 不过,多疑并不见得是坏习惯。 夏小冬决定将多疑进行到底。 荷包里既不是银票,也不是常见的小金锭或是珍珠宝石等物,而是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状的符箓。 这枚符箓夏小冬看不出是什么符,打眼儿看去,似乎既不是最常见的平安符,也不是曾见过的辟邪符或是清心符。 能当做礼物送人,肯定不是一般的符,说不定又是什么‘轩辕道长手书’的之类,夏小冬不禁笑了笑,方三姑娘这可真是下雨天浇地,白费功夫。 不过,拿手捏了捏,夏小冬又转了念头。一则,方三姑娘不像这么笨的人,送礼也不打听打听被送之人的喜好;二则呢,这枚符箓之中,似乎还有东西呢。 夏小冬微微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打开那枚符箓,而是将整个符箓都收了起来,另取了一枚自己原就带着的平安符——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在太一观得的呢,将那枚平安符折成三角形状,重新放回了荷包里。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上门拜访 http://..org/ 夏小冬的日子,便如船下的水一样,风平浪静的过去,并没有如预想一般,起什么щww{][lā} 京城乔家的大不一样了。 虽然宁俊武已经离京,但针对乔家的安排,仍然一步步在进行之中。本来这些事情,也不需要宁俊武亲力亲为,只要决定传达下去,自有利益获得者去执行,通常来说,获得利益最大的,执行的积极性最高。 将乔府尹拉下马,毫无疑问,龚推官是最积极的。 谁乐意当千年老二啊。 秋后的蚂蚱,也总要蹦跶几下。乔府尹一院子大活人,当然不会没反应。 乔府尹终究不肯自行辞官而去。倒不是他如何如何恋栈,只是自行辞官的话,实在找不到好借口。 辞官并不是他一人一家之事。读书是一件相当费钱的事情。读书者不事劳作,本身就减了一个劳力。笔墨纸砚的日常支出、请先生教导的束脩、多次赶考的路费,都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所以支持族中的子弟读书,通常都是举族出力。相应的,若是供养的子弟中有出息的,也要反哺族人,除了族人产业可以挂靠过来免赋税之外,还有狐假虎威强买强卖仗势欺人等若干隐形收益。 乔府尹在官位上,为族里做多少,做到什么地步,当然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但如果他辞官回去,情况却会颠倒过来,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想到自己做官所得,说不定得拿出来‘报答’族里的培育之恩,乔府尹就无论如何也不想辞官了。 他最后选择的办法,是双管齐下。先给龚推官送去了一笔好处——不是让他放手,这几乎不可能,而是请他延期几天。 延期用来干什么?等乔巧儿能被看见的伤势好转呗。 如今乔府尹每天都要痛悔几次,早知道女儿还有用,怎么能动手呐?就算动手,怎么能打脸呐?还勒脖子!唉——。 果然打人不打脸的俗语是极有道理的。 乔巧儿能见人之后,马上出发——去拜访蒋怡珍。 这就是九皇子提出来的条件,或者说,是九皇子跟乔府尹解说了一番,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所谓投靠九皇子,其实应该是投靠九皇子加蒋首辅等大臣组合。 在这个组合里,九皇子是相对不重要的角色,更像是个符号。 他是被摆上神台的领袖而已,真的说了算的……是人家蒋首辅。 乔府尹并不是蒋首辅的门生,之前也实在谈不上有公事以外的交集——大家的圈子和路线都不同,何来的交集。 如今忽然要蒋首辅搭救,乔府尹自己出面自然是行不通的,只能由乔巧儿出面。 乔巧儿比乔府尹要懂事得多——事到临头,不懂也不行了,她没有两手空空地过去,而是带了礼物。 两小篓黄瓜。 在这个时节,碧绿的黄瓜堪称稀罕物了,又比金银等‘俗物’要‘高雅’不少,拿来送给蒋怡珍这样的人物,就正合适了。 而且没有侧妃拜见正妃的谄媚之感。求人也不能求得太掉价。 蒋怡珍没有拒绝乔巧儿的拜访,她只是对九皇子感到失望。 如果一个男人,跪在搓衣板上,还是不能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到如此境地的,那么,似乎就连跪搓衣板的资格,都将岌岌可危。 乔家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了风声。本来蒋怡珍并不知道乔巧儿的来访,与九皇子有关。其实乔巧儿在得到指婚之后,就应当第一时间来拜访才对,如今已是晚了。 只是九皇子还巴巴地派了人过来‘表功’,告诉了蒋怡珍自己是如何‘夫纲大振’‘逼迫’乔家低头的。 你还可以再蠢一点儿么? 蒋怡珍简直哭笑不得。 让你听话、听话、听话!你转眼就找个幺蛾子来堵心,这叫听话?! 乔巧儿倒没有给人家添堵的意思,态度非常谦卑,见面就示意随行的丫鬟铺好软垫,给蒋怡珍行了妾室参见的礼节。 蒋怡珍避而不受。 跪在软垫上的乔巧儿难免愕然。这是什么意思?连皇家指婚的侧妃都不让自己做了么? “妹妹你先起来。”蒋怡珍仍是一派温婉:“咱们先说说话,见礼之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乔巧儿无法,只得先站了起来,仍是做出一副垂手侍立的姿态。 “你是想保你父亲么?”蒋怡珍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还请姐姐高抬贵手。”乔巧儿瞄了瞄地上的软垫,又觑了觑蒋怡珍的脸色,总算并没有重新跪下去。 “这不是我高抬贵手的事情啊。”蒋怡珍失笑。作为蒋首辅的嫡长孙女,蒋怡珍甚至比陆云芝懂的事情还要多。 “只要姐姐肯接纳小妹,”乔巧儿咬了咬嘴唇,顿了顿才低声道:“你我都要服侍九殿下,自是姐妹一般。只要姐姐肯接纳小妹,父亲愿为蒋首辅效犬马之劳全凭驱策!” 后一句才是重点。 “都要服侍九殿下?”蒋怡珍冷笑了一声,忽然问道:“我先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嫁给他?还只是个侧妃罢了。之前我还听说,你父亲在跟燕王套近乎,要把你许给宁二十六呢。” “父亲?燕王?”这事儿乔巧儿还真是不知道,不过略一寻思,便黯然道:“宁二十六心有所属,我……嗯正好在避暑山庄碰到九殿下……” “正好?碰到?”蒋怡珍眸光冷冷:“正好碰到的人多了,你难道不用脑子想?你们乔家乃是淑妃一脉提拔起来的,素来是六皇子的嫡系,你碰到九皇子就能跟着九皇子了么?” 乔巧儿目光中露出厌恶之色。她非常不愿意提起嫡母。作为淑妃的表妹,嫡母因为后台够硬,在府中基本上是一手遮天,别说叶氏和其他侍妾,就是乔府尹,也是呼来喝去的,动不动就说一些类似‘没有我就没有你们今日’之类戳人心的话,给乔巧儿留下的记忆,毫无任何愉悦可言。 “如今嫡母已逝,我们其实跟那边没什么关系了。”乔巧儿低声说道,算是某种解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端茶 http://..org/ “看来你跟你母亲一样,恨不能将嫡妻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lā”蒋怡珍淡淡笑了一声。 这种情形其实各家都一样,所以将妾室扶正之事,是极少发生的——不能给妾室这样的指望,免得会起谋害正室的心思。 而且妾室的眼界心机不行,扶正之后经常不能帮扶夫君,反倒会帮倒忙——妾室之前被正妻欺压得狠了,上位之后便会‘拨乱反正’,结果诸事大乱极难收拾。 乔巧儿固然本就是打算倚靠一名皇子,籍此对宁俊武和夏小冬采取行动是,但最终会选择九皇子,除了当日用花瓣‘卜算’之外,亦未尝没有跟嫡母从前的立场,划分界限的意思。 只是在乔巧儿看来,转换阵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跟闺秀之间,今天我跟你好,明天我不跟你好了,换成跟她好一样。 不就是在朝堂之上,父亲该帮谁说话的事儿嘛。 要真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于是,乔巧儿就成了赔爹货。 如今的叶氏母女,估计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妾室扶正的反面教材了。 “姐姐,”乔巧儿勉强笑道:“如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蒋首辅肯出面转圜,父亲愿将多年为官所得,尽数奉出。且维京府尹,掌着京畿重地,也是要职,蒋首辅能握在手中,或许亦能有所助益。” 蒋怡珍丝毫不为所动。这种临阵倒戈过来的依附,根本一文不值。至于什么为官所得,难道蒋家缺钱?而且这钱烫手,谁敢要啊。 “妹妹所说,都是与祖父相关的公事。”蒋怡珍捧起一直没碰的茶盅,淡淡道:“我等闺阁女子,还是贞静贤淑为要,不要胡乱参与为好。” 端茶送客的规矩,乔巧儿还是知道的。若是一开始就大家品茶言欢,也就罢了。若是呐茶盅只是摆设,主家端起来,客人就要识趣地告辞才好。 “姐姐!”乔巧儿终究凄然唤了一声,还是跪了下去。“若是姐姐不肯援手,只怕妹妹就无缘再与姐姐相见了!” 皇家指婚,指的是府尹之女,难道一介平民的女儿也能嫁入皇家么?——不是不行,但侧妃肯定不行了。 当初选秀的时候,皇上也只是在良妃的恳求下,下了个口谕,就那么一说。等乔巧儿嫁过去了,到底是什么位份,还有复杂的程序要在宗人府履行。 乔巧儿如今只能指望用凄楚的目光、与卑微的姿态,来打动蒋怡珍了。 当然,打动了之后,日后如何翻身做主人,就是另外的事儿了。乔巧儿有叶氏这位现成的老师在呢。 “不见就不见好了。”蒋怡珍微微一笑,抬手将茶盅放在嘴边,左手托碟,右手持盖,手肘与手腕平齐,衣袖如旗帜般下垂,相当仪式化地喝了一口茶。 端茶就好走了,人家都喝了一口了,还要死赖着跪在地上么? 乔巧儿面如死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孤注一掷地喃喃道:“姐姐有什么条件的话,也可以说出来,乔家必定……竭尽全力……” “条件?”蒋怡珍看着乔巧儿的样子,心中有少许不忍,叹了口气,走近了两步,轻声道:“乔家妹妹,难道你如今还看不明白么?若是乔家还有用,便不会被舍弃啊。” “可是,”乔巧儿还真是不明白:“乔家还是乔家,我爹还是我爹,之前有什么用,之后就还有什么用,并没有变啊。” 这人真是榆木疙瘩。 蒋怡珍失去了耐心,将走前的那两步又退了回去,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才开口道:“之前的用处,之后无论什么人坐上府尹之位,都还有同样的用处。你们家变的,就是忠心啊。” 很多东西上拍卖才能得个好价钱。唯有忠心,一旦货卖两家,便一文不值。 …… …… 舫船每过三四日便会靠岸半日,自有船上的杂役,下船去采买菜蔬鸡鸭之类,姑娘们若是实在觉得气闷了,也可以带上面幕,在丫鬟和护卫们的陪伴下,到码头所在的地方走走。 说是面幕,在夏小冬看来,称作半身幕更为合理,因为那丝幕从额前一直垂到腰间,连双手都可以缩进去不被看见。 基本上每到一处,夏小冬都会下来走走。码头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聚着一群群非常能体现当地风貌的人物。 在这样的晚冬,天气其实还相当寒冷,但忙碌的苦力们只穿着单衣,肩上搭着破烂的麻袋片,仍是热得浑身白气蒸腾。 专做往来船客生意的小贩,则大都挑着担子,或是推着小车,一边叫卖一边顺着各个船只走过,碰到有意的客人才会停下来,无论生意成与不成,都会大声地介绍着货品,试图籍此招来更多人的注意。 凡是不带面幕或帷帽的女子,基本上都是暗门子。不顾青天白日的,甚至四五个排成一列,手上都拎着颜色鲜艳的帕子,扭腰摆胯姿势夸张地在男人中间穿行,猩红的嘴唇与摇摆的帕子,传递着明确而强烈的邀请。 夏小冬通常找一个当地的小吃摊子,给上几个钱,带着阿琪和豆豆吃上一顿。再闲坐一会儿——除非生意特别好,小吃摊的老板们都是非常欢迎这样的客人的,免费广告哇,谁乐意帮衬冷冷清清的摊子呐? 宁俊武很快就找到了规律,会在差不多的时候,带上几名随行送亲的护卫,要么在附近随意逛逛,要么在不远处找个地方坐坐。 二人总能找到相视一笑的机会。 在船上,姑娘们所在的区域,男子都是不能随意进入的,送亲使也不例外。 其实,这支送行的队伍,不过就是皇家派出的保镖,只是护送的‘货物’比较特殊,是活的。 就算让人送一筐鲜桃,还要封锁甚固,防着送货之人偷吃。更何况送的是如此鲜嫩的一筐,咳咳,不是一筐,是一打美人儿,当然更加要严防死守。 路上有了‘损耗’,还在情理之中,但若是弄出丑闻来,就大家不好看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混乱 http://..org/ readx;这一日下了船,夏小冬与秦四姑娘一道同行,四下闲逛了一番,买了几样小玩意儿,便找了个馄饨摊子,叫了六碗馄饨——姑娘和丫鬟们都有份儿。 卖馄饨的是一个矮墩墩的大娘,一张脸鼓溜溜的,五官都不大,眼睛鼻子嘴挤在一处,看着倒像一只小笼包,不过两只眼睛圆溜溜极是灵活,嘴巴也利索,见有客帮衬,立时从煮馄饨的小车后头,变戏法一般弄出两张圆凳来——这自是给姑娘们坐的,丫鬟们坐长条粗木板凳就行了。 夏小冬仔细一看,咦,这不是自家木照堂的折叠凳么?想不到已经流传到这里来了。当下将面幕撩开半边,一边与秦四姑娘随口说闲话,一边看那大娘包馄饨下锅。 馄饨皮和馅都是事先备好的,只等客人点了馅料,才马上包好——提前的话,外皮会变硬,煮出来口感不好。 刚煮好两碗,便端来给两位姑娘,只是太烫还不能下嘴。那大娘正在包丫鬟的份量,忽然有一队人雄赳赳气昂昂而来。 这些人足有二十多人,都穿着黑衣黑裤,腰间系着巴掌宽的带子,只有带子的颜色不同。 一看就是码头上的帮派之人。领头的竟有四五个,其中一人老远便大声小气地叫道:“彭大娘,快着点儿!兄弟们一人一碗!”又吩咐后头的一个半大小伙儿:“去老赵头那里切一碗猪脸儿过来做浇头,大家吃得畅快些!” 夏小冬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却有些为难。她并不怎么想跟这些帮派混混碰到,但若是就此而去,连刚煮好的馄饨都放弃,可惜不说,似乎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秦四姑娘却没想那么多,又吹气又嘟嘴地好不容易吃掉了一只馄饨,兴高采烈地笑道:“小冬姐姐,这羊肉大葱馅儿的,还真是合适冬天吃!一点儿也不膻,只觉得又鲜又香,还热热的真暖和!” 夏小冬还不及接话,旁边便有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接口道:“可不是!又鲜又香,还热热的真暖和!” 语调中浓浓的都是暧昧,说的显然不是馄饨——他们点的馄饨还没开始包呢。 还有人敢调戏要送去大齐的楚姬? 这些人肯定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夏小冬下回往自己船只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却是一沉。 刚才与宁俊武已在路上碰到过,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同行了一小段路,如今宁俊武等人不知哪里去了,视线所及,虽有几名送亲的护卫,但相距甚远,即便马上过来,也需要一两刻钟,更何况,那几个人更本没发现此时的情形。 谁能想到,要送去大齐的美人儿,还有人敢伸手呐?这些送亲的人,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仪仗还更合适些。 远水解不得近火。夏小冬匆匆放下面幕,心中真的有了几分焦急。最后肯定不会有事儿,但吃个眼前亏也让人憋屈不是。 亏得秦四姑娘真是心大,居然还冲那开口的混混奇道:“你是这里的熟客吧?还没吃就知道好吃。” 那混混反倒被问得张口结舌,连连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从来被调戏的姑娘,破口大骂者有之,动手就打者有之,装听不见者最多,含羞避去的也不少,万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个极品,人家根本没听懂不说,居然还搭腔了! 除了黑灯瞎火跟暗门子胡乱调笑几句,这个混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说话。 夏小冬连忙捅了捅秦四姑娘,示意她不要随便搭理外头的人。跟着秦四姑娘的丫鬟也赶紧上去,挡在了秦四姑娘身前。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混混都没有显示出进一步调笑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码头上有什么特殊的规矩。 夏小冬食不知味地尝了一个馄饨,觉得是在无法继续在此停留,当即冲秦四姑娘低声道:“别吃了,咱们回船上去。”说着当先站了起来。 秦四姑娘吃惊地抬起头来,夏小冬语气中的严峻让她意识到应该听话才好。 不过不等秦四姑娘站起身来,便见到一名领头的混混已抢先站了起来,不光人站了起来,还反手将屁股下面的板凳拎了起来。 折叠凳在他手中马上变成了武器。 果然是打架神器。 只是打架的双方,一方是娇滴滴的好几位女孩子,另一方则是凶神恶煞数量也多几倍的青壮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起来根本不像要打架,更像围殴。打架总要有双方,只有一方动手的话,就是围殴。 领头的混混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所有的女子都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说的是:“谁敢乱动,马上剥光!”作为示范,他伸出没拿折凳的另一只手,猛地抓住身边一名小兄弟的脖领子,‘唰’地往下一撕! 这手劲儿还是真够厉害,那小兄弟穿着的袄子看上去也挺厚实,至少袄面是那种结实的老粗布,却在他这一撕之下,仿如香蕉皮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撕开。 背后少了大半边儿的袄子自然穿不住,那小兄弟笑着跳起身来,便被那只手反手再一扯,变成了彻底的光膀子。 这震慑效果,还真是……杠杠的。 秦四姑娘当即愣住,四个丫鬟都变成了木偶,最彻底的是阿琪,喉中发出含糊的一声短促叫声之后,干脆趴在桌上晕过去了。 没等夏小冬想到任何主意,一队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暗门子姑娘,‘正好’从此处路过。 于是,情况更加混乱了。 这几位看似暗门子的姑娘,穿的真是一个花枝招展,常见的红蓝绿紫诸色差不多都齐了,但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位姑娘穿一种颜色,当下便有两名分别与夏小冬和秦四姑娘衣着颜色相近的女子,分别站在了她们俩旁边。 “那个矮的……”有一个混混头目指了指身材略矮的秦四姑娘,似乎稍有异议。 “都带走。”手拿折凳的头目放心地看着后来的几位姑娘,将折凳重新放下了,然后居然拿起秦四姑娘用过的筷子,将她碗里的馄饨夹起一只来扔进了嘴里,三口两口吞了,才冷笑道:“你们两个老实听话,站到那边儿去!记得走路的时候要扭腰!”(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近者遭殃 http://..org/ 这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Щщш..lā夏小冬明白了,宁俊武等护送之人不在附近,应该也是对方等待甚至制造出来的时机。 假扮暗门子的女子,接下来便将要假扮成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等回到船上,一时半会儿不见得会被发现,估计她们另有脱身的法子。 如果会游水的话,要从船上离去,还是相当容易的。就算不会游水,只要能捱到下一个停靠之处,扮成丫鬟也好,船上的闲杂人员也罢,都不会引人注目。 为什么是自己?从之前那伙人之中有人想放弃秦四姑娘的情形来看,夏小冬才是主要目标,秦四姑娘只是池鱼罢了。 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宁俊武,但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否决了。 不,这些人太过低俗下流,宁俊武不可能选择与这样的人合作。如果宁俊武意图制造自己被人劫走的假象,实则要将自己藏起来的话,不需要找那几个假暗门子过来,也不需要拉上秦四姑娘,直接将人抢走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夏小冬心知,宁俊武不会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的。 还有谁?夏小冬飞快地将曾经对自己有意的人,统统在心中过了一遍。要安排这样一场劫掠,需要动用的银子、权势和人情,都不在少数。 这些已经出场的人,演技都相当不错,计划亦颇可一观,绝非三四流混码头的小角色。 时间不容许夏小冬继续往下细想,那领头之人又开口了:“你们几个丫鬟放明白点儿,这两位姑娘也不是一般人,都是道上的女侠,要扯落你们的衣裳,只会比我快,不会比我慢。” “不要脸的回头只管大喊大叫,后果其实也没什么,最多从此在这码头上混,做个暗门子罢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求我们爷们照应呢。” 说是没什么,可一想到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掉衣裳,对女孩子来说,要比打骂威胁有效得多。 “我跟你们说啊,”那领头之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只要上了船,你们尽可以说,一位一直留在舱里没下船,另一位下了船的呢,因为两位姑娘要说悄悄话,故此把你们先给赶回去了。” 这人当然不是真的好心肠,但策略却是相当不错的。让丫鬟们意识到,自己也可能蒙混过关,那么配合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没有紧跟姑娘,当然是有过错的,但既然是被姑娘们赶走的,过错自动会小很多。如果丫鬟们演技过关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人指责夏小冬和秦四姑娘自作自受呢——你们把跟着的丫鬟遣走了,结果落了单惹来坏人,怪谁? 夏小冬趁那领头之人说话的时候,往他脸上打量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这人是真的主谋,还是只是个执行者。 秦四姑娘此时已明白过来,这伙人不是好人!她的面幕刚才为了吃东西方便,已经往两侧挂起,此时只见小姑娘两眼大睁,嘴唇紧紧抿着,显然吓坏了。 夏小冬将周围的人大致数了数,黑衣男子有十多个,加上后来的‘暗门子’,一共有二十多人。而自己这边,去掉晕倒的阿琪,只有五个人,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 “好了,你们马上出发!”领头的黑衣人先指了指暗门子队伍。首要之务,当然是要将要劫的人劫走。 “小姑娘,你们俩在中间,快走吧。”暗门子之中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开口了,安排了一下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的位置。 听到这一句,夏小冬一下子觉得心跳加快,即便隔着面幕,那人仍是感到夏小冬的目光盯着她不放。 “看什么看?看也没用。”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只当夏小冬心中不忿,“快点儿!不然宁可大家一拍两散,就此把你衣裳撕了!” 说到撕衣裳,又有一名女子,正是准备扮做秦四姑娘的,此时开口了:“三姐,得把她们的面幕拿走,不然也太显眼了。” 还真是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戴着面幕的暗门子,当然相当的不合理。 之前说话的女子哈哈一笑:“还是小妹心细,对,拿走给你们戴才合适。” 你们,就是准备假扮夏小冬和秦四姑娘回船上的人。 “你们到底是吓呆了,还是人本来就傻?”那女子说着指了指夏小冬二人,“快把面幕摘下来。” 摘就摘。 夏小冬伸手拿住面幕的边缘,轻轻将面幕举高,然后才从头上慢慢拿了下来。这动作没人说什么,因为摘面幕就是如此,太快了的话,很容易弄乱头发。 “是你!”那两位‘暗门子’忽然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调门明显不对。 领头的黑衣人正要询问,却见到令人无比惊讶的一幕。 那两人话音儿未落,其中一名离夏小冬近的,也就是被称作三姐的女子,已经被夏小冬一把扯了过去,扯过去不说,电光火石之间,脖颈之上,已经挨了一刀! 夏小冬右手匕首划过,然后便飞快地躲到了那女子的身后。 颈动脉被划破,鲜血可不是淌下来的,也不是汹涌奔流的,而是如喷泉一般,喷出去的! 这一股血箭,将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只听‘呃——’的一声,原本跟着秦四姑娘的一个丫鬟也晕了过去,另一个则是软在凳上,一副恨不能晕过去的样子,加上本就晕了的阿琪,如今丫鬟里能站着的,只剩下豆豆了。 血腥之色飞快地蔓延开去,地上极快地积了一滩。周围传来惊呼与跑动的声音,远远地传出‘杀人了’的喊叫——离的近的反而都不敢叫。混码头的都知道,敢公然杀人的,都是极厉害的,你在旁边乱叫,想死吗? 夏小冬一击得手,再不犹豫,将那女子半死不活的身子往前一推,直接摔在一名黑衣青年身上,再快步往前两步,正要去对付那个‘小妹’,不妨本来准备替代夏小冬的那名女子,忽然大叫了一声,猛扑了上来! 你来那就是你吧。 那女子右手一甩,便有一枚匕首出现在了手里。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咱们是看热闹的 http://..org/ 夏小冬正准备接招呢,谁知那女子扑得挺猛,可是后劲儿却不足,竟踉跄了几步,呃,吧唧直接扑地上了!手上的匕首摔出去半丈远,发出一声响亮的当啷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扑街! 夏小冬肚子里暗笑了一把,好多人都以为‘扑街’就是扑倒在街上的意思,其实这个词是个音译词,原本为英文的poorguy,不过变身‘扑街’之后,还真是蛮形象的。 当下冲豆豆点了点头以示鼓励。那女子当然不是真的如此没用,扑两步都没力气,而是才一举步,便被唯一还站着的丫鬟、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她旁边,呈瑟缩状的豆豆,在她背上来了一下子。 豆豆的拳头,并没有什么章法,但力气却是实打实的大,在后心捣实了,一般的九流高手都是顶不下来的。 眼看己方连着倒下两人,其中一个马上就不活了,那些黑衣小混混们也都给吓住了。 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气势要比人数重要得多,那些江湖大侠以一敌百的故事,固然是传闻居多,但也是以事实为基础的。 人人都知道,如果真的打,人数占绝对多数的一方,当然也会占据绝对优势——靠人堆也把对方堆死了。 但以少胜多的事情,还是经久不衰地在各处上演——包括战场。抛开战术战略之类不说,很重要的因素之一,就是人多的一方没人肯先上。 先上先死啊。 领头的也顶不住了,互相对了对眼神儿,再张望了一下,周围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本来这伙人就人数众多,之前还好,毕竟码头本就常有多人往来,而且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并没人多管闲事,连多看两眼的都不多。 可如今显然出了大事,看热闹的天性登时显露无遗,老远都有人呼喝着往这边儿跑。原本在远处的几名护卫,也发现情况不对,拔腿正在向此飞奔,更远处的船上低沉的鼓声作响,应该也来紧急召集人手要过来。 那领头的黑衣人便恶狠狠说了一声‘撤!’,大家都等着这一声呢,当下便四下奔逃,只是那领头的终究不甘心,一边倒退着往后撤,一边恶毒地盯着夏小冬,似乎要将这女子的面容牢牢记住。 夏小冬可不打算就此放他们走人,早就瞄好了那个‘小妹’,想要将这位留下来——这个小妹确实年纪比较小,而且反应也偏慢,听到个撤字,还愣了愣神儿,完全没能从变化多端的状况之中反应过来。 忽见领头者的手指缝间银光一闪,夏小冬当下也不及去想是什么东西,一把将那小妹扯过来挡在身前,谁知豆豆也恰好看见了,冲过来要帮夏小冬挡着,这下那小妹和豆豆倒是撞了个正着,只听哎呀连声,又见血光,却是一时分不清是哪个受了伤。 夏小冬忙而不乱,左手仍是扯住那个小妹不放,右边肩膀顶住豆豆,手腕却是一翻,将飞刀掷了出去。 那领头的黑衣人还没跑出去几步,距离实在不能说远,怎会不中?!那飞刀直没至柄,在黑色衣裳的遮掩下,几乎看不见了。 夏小冬绝不想让这人跑掉——谁乐意被这样一双恶毒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啊。 这人还真是个狠角色,背上插着一把刀,不过是踉跄了几步,居然接着连滚带爬地继续跑!不过终究没跑几步,被从船上下来的护卫一巴掌撂倒了。 剩下的几名女子都跑不快,索性坐在地上又哭又叫耍起赖来。 情况不断向愈来愈混乱发展,夏小冬查看了一下,之前黑衣领头者的飞刀正插在‘小妹’的右胸之上,豆豆并没什么事,只是额上撞起了个大包而已。当下随口抚慰了两句,便重新将面幕扣在头上,一把拉起秦四姑娘,什么都不理会,直接就往船上走。 直到走到了上船的舷梯前面,才碰到面色铁青的宁俊武。 他也顾不上避忌了,一把抓住夏小冬的手臂,急声道:“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夏小冬摇摇头:“没有,你先过去看吧。” 宁俊武犹豫了一下,夏小冬马上追加了一句:“弄清楚是些什么人更重要。” 这是正理。 宁俊武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在夏小冬手上按了按,点头道:“你放心。” 秦四姑娘跟木偶似的,只管跟着夏小冬一路向上,直到进了舱室,才喃喃说了一句:“那几个丫鬟……” 夏小冬根本没有回头看,不知道那些丫鬟晕倒的醒了没,醒了的跟上来没,对此也不是特别关心。 在大多数时候,人都得靠自己,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关照上面。 丫鬟们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照顾姑娘?夏小冬并不认为自己是丫鬟的丫鬟,还要负责照顾她们。 “你要下去接她们么?”夏小冬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秦四姑娘。 秦四姑娘摇摇头,接过茶来,一口气喝光了,手上拿着空杯子,却盯着夏小冬刚才递茶杯过来的手。 “小冬姐姐,”秦四姑娘的眼珠儿好像不会转了:“是你……?” “不是。”夏小冬没等秦四姑娘一句话说完,直接一口截断:“其实这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只是码头上的暗门子抢客,抢得打起来罢了。咱们恰好路过,看了一会子热闹,见情形不对就赶紧走了。” “那丫鬟们……?” “丫鬟们没见过世面,都吓坏了,胡说什么都不可信。”夏小冬从舱室狭小的窗子向外看去。从这里看过去,却是看不到事发之地,只能见到越来越多的人向那个方向奔去。 夏小冬收回视线,冷笑道:“她们若是懂事的,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或者索性一直晕着也好。真要胡说八道的,自会有人让她们住口。” 楚姬下了船,无论是被人意图劫掠也好,被小混混调戏也罢,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再加上有几个‘暗门子’混杂其中,还不定有什么难听的传言。 是以夏小冬直接把自己从当事者,变成了旁观之人。 秦四姑娘抬眼看了一眼夏小冬的脸。 这张脸秀美而沉静,眸中带着少许冷漠,却令秦四姑娘莫名地心神镇定下来。 “小冬姐姐,谢谢你。”秦四姑娘是个明白人。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二十八章 认识的人 http://..org/ 一直到原本该起锚的时辰了,宁俊武才带着人匆匆回了船上。 行程仍然在按部就班地继续,码头上的一场纠纷,似乎与楚姬的座船根本不痛不痒毫无关系。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姑娘们互串舱室的情况明显增多,甚至有好几个原本关系一般,不怎么熟的,都藉故跑到夏小冬这里来说上几句闲话。 不过以夏小冬的观察,她们倒不见得是特意找上自己打听,而是在逐一寻找知情可以八卦的人罢了。 直到第二日午饭之后,船上浮躁的情况有所缓解,大家都昏昏然午睡去了,宁俊武才找到机会与夏小冬会面。 会面的理由很堂皇,当然是配合调查了。看热闹也有看热闹的职责嘛,总要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会面的地方也很堂皇,就在中央的舱室,这个地方特别大些,乃是宴饮之所。不过因为姑娘们都是在舱室用餐,反倒闲置起来,偶尔会有不当值的丫鬟们,聚在此处打打马吊赌几个小钱。 宁俊武四下扫了扫,没见到探头探脑的闲杂人等,便公然伸出手来,将夏小冬的双手握住,问道:“你吓着了没?” 夏小冬看了看宁俊武身后的两名护卫,那两人分别看着左边和右边的舷窗,显然认为窗外的水色要比眼前的美色好看得多,看得目不转睛很是入神。 应该都是宁俊武的心腹。 夏小冬便由着他握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没事儿。如今情况如何?” “哼!”宁俊武闷哼了一声,声音中有了几分怒气:“这伙人是从琅昉山便一路跟下来的,亏他们好脚力,在水上怕被发现,是从陆路下来的。” 走水路,当然是因为同向的陆路不好走。两岸大多是山,没有山的地方,也不见得有平坦的官道,要沿着陆路随行,确实不容易。 “是冲我来的么?”夏小冬问道。 “应该是。”宁俊武点点头,两道浓眉拧得紧紧的:“其实是冲咱们俩来的。若是你出了事儿,我这个送亲使也难辞其咎。” 说到‘送亲使’三字,宁俊武露出苦涩之意来,叹道:“我倒是恨不得你不用去大齐,想不到还有别人有一样儿的心思。” “是谁?” “那个领头的死了。”宁俊武说了这么一句。 死人没办法开口。 “对了,这个还你。”宁俊武从桌下递过来一件东西。 是那把飞刀,刀刃用厚厚的布裹了起来,免得误伤。 夏小冬微笑了一下,借机抽出手来,将那飞刀重新装在了手臂内侧。这飞刀还是宁俊武送的呢。 宁俊武很简洁地介绍了一番情况,有的甚至还是在船已起锚之后才发现的,看样子自有其消息通报的来源。 准备下手的人,其实都不是那处码头的本地人,而是俗称的‘过江龙’,大概是打算干完这票就立即逃离,所以连拜码头的手续都省了。 所谓拜码头,就是外地的江湖人士,到了地头,要跟当地的大佬打个招呼,通常还要奉上些礼物,说明自己要干什么。一般事成之后,若是有收获或是报酬,还要分些过去。相应的,在当地期间,也能得到当地大佬的照顾。 不拜码头的好处,除了节省费用,还有就是难找。黑白两道,消息再灵通的人士,也不可能通晓天下所有的事情。忽八啦跑出一伙人,干了一票之后不知去向,立马大家全抓瞎。 但是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好找。这个好找与上头的难找相对应。 事情做成了,也跑成功了,当然难找。但若是出了岔子,或是逃走的时候不顺利,那么,这些外地来的人,在本地,就像是沙子里的珍珠一样显眼。谁也不肯为他们担上干系,眼见耳闻纷纷提供线索,没两下就能被找到。 本地大佬又不傻,自己连见面礼都没收,为啥要替他们遮掩啊?还有规矩可言吗?再说,遮掩下来了,官府逼得紧,闹不好这事儿就套在自个儿脑袋上了。 “他们其实只有四男三女,其他人,都是临时花银子雇的。”宁俊武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之一,将另一张桌上放着的叶子牌拿过来。 宁俊武抽了七张牌出来,也不看牌面,只用清一色的背面,一排四张,一排三张。 “这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后来死了。”宁俊武将上排的一张横了过来,表示已被‘消灭’。 应该就是后心中了夏小冬飞刀的人。 “这三名女子,只有一名当时还活着。”宁俊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将下排的两张牌也横了过来。 “那个‘小妹’也死了?”夏小冬记忆之中,那个女子只是右胸中刀,这样也致命? “嗯,吐了好多血沫子,挨了七个时辰才死。”宁俊武冷冷道,似乎觉得七个时辰实在太少。 夏小冬倒觉得这个‘小妹’有点儿可怜,年纪这么小,多半儿只是被姐姐们带着做而已,却死得这么凄惨。只是她身上的刀子,其实是同伙之人扔的,却也无话可说。 “这几个人我认识。”夏小冬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下排三张牌上扫过。 “认识?” “嗯,或者说,知道更加准确些。其实之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夏小冬抬起头,看着宁俊武:“你记得上次避暑山庄的事情么?”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 “那次假扮成宫女,把我捉到密室里的,就是这三个人。”夏小冬眉头微蹙,仔细回想着:“她们没开口之前,我也认不出来,但是一开口就知道了。肯定没错。” 想当初,夏小冬被塞在黑乎乎的袋子里,还有后来躲在石头后面,着实听到了不少这三名女子的谈话,对声音相当熟悉了。 “其中一个应该见过,”就是曾经找她问过路的那个,夏小冬继续道:“但一样认不出来,她们的化妆技术很不错。” “……”宁俊武沉着脸没说话。之前安宁郡主与宁二十八联手暗算,这两位主谋固然没有好下场,但别的参与之人,还是有漏网的。想不到竟在此处又遇上了。 这次,这些人又是被谁雇用的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楚齐有别 http://..org/ “那几个活口说出了什么?”死了三个,还有四个活的呢。。しwxs被活捉是肯定会开口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他们其实都是琅昉山柏家的人。这一趟,收了五千两银子。”宁俊武看了看夏小冬,目光中带着几分庆幸:“还有几个‘暗门子’,就是真的暗门子,她们的窦口,就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 原来按照这些人本来的计划,挟持了夏小冬之后,就直接带到暗门子里去。至此就算大功告成。 污水泼在身上,想洗净可没那么容易。只要人进了暗门子,哪怕一根头发都没掉,一根汗毛也没损失,也会就此污了名声。 难道堂堂大楚,能将一名或两名,从暗门子里出来的女子,送给齐君为滕妾么?至于如何从暗门子里出来,是逃出来还是救出来,甚至只是走个过子马上就出来了,谁会费神去理会? 下手的人,心思还真阴暗的说。 他们打算,在暗门子里避上几天风头,若是没事儿,就会把你们带回琅昉山那边儿去,到时候会另有人去接人。”只弄坏名声,当然不是重点,只是备用或是额外而已,重点是将人带走。 “柏家?”夏小冬挑了挑眉毛。这姓氏还挺特别。 “他们从前是千门白家的分支,因为不成器总是接黑活,白家不认他们了。”宁俊武解释道:“后来就在‘白’旁边加了个‘木’字边儿,改成姓柏了。” 盗亦有道。千门自有千门的规矩。 “那他们到底算不算黑*道啊?”夏小冬好奇起来。被千门所不容,那会变成什么人呢? “还算黑*道的。”宁俊武懂得还挺多:“不过属于黑*道老大看不起的那种,因为他们肯帮白道的人做事。” 黑*道。白道。黑白分明的两条道。 肯定有小路贯通两道之间。但在明面儿上,黑*道永远是白道打击的对象,而六扇门的人,也被黑*道所忌恨。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那些活口里面,有没有看上去还好,并没有打坏的?” 从这些人的手法和技巧来看,都不是新手了。既然知道是柏家的人,就算领头的人死了,若是仔细查访,也还是有机会找到雇主的。 不过,夏小冬有个更简单的想法。 …… …… 经过那日一番混乱,楚姬们下船闲逛的机会都被统统取消了。舫船停靠补给的时候,大家也只能看看风景罢了,最多辗转让丫鬟找到船上的采买,帮着买点儿东西上来。 闲言碎语当然有,但是敢动手见红的楚姬,未免比看热闹吓得惊慌失措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后来不知道怎的,竟然出现了一种很玄幻的说法。 大意是说,楚姬们洪福齐天自有神佑,所到之处诸邪辟易诸恶伏诛。典型事例就是,曾有两名楚姬,不过是途经心有恶念之人,那些人便原形毕露起了内讧,死伤数人不说,余下的众人尽皆改邪归正云云。 对这样奇怪的说法,夏小冬只能说一声‘呵呵’了。秦四姑娘倒是十分有兴趣,似乎为那日的事件找到了说法或是依据,连看夏小冬的眼神都带上了神奇的色彩,好像夏小冬头上有光环似的。 夏小冬算是又领教了一回‘代沟’。原来对不明不白的事情,还可以归之于鬼神。 在船上闷了十来天,又下舟登车,劳顿了五六日,逶迤的蔡姬队伍,终于抵达了边境。 大家都在边城兑换了数量不等的大齐银票——有专门做兑换的钱庄,当然抽头也很可观。大多数人还添置了一些茶叶丝绸之类的特产,虽说价钱比京城要贵上许多,但毕竟少了一路上带着走,还是划算的。 楚齐两国,以山为界。 穿过驻满己方兵士的山谷,对方边境的将士进行了详细盘查审核,以及围观——送给国君的美人儿啊!怎能不围观?!虽然围了也观了,只不过见到若干被面幕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大家也还是很满足的。 没看见的部分,可以想象啊。越是这样,只见到飘荡的裙裾与少许莲足鞋尖,越是令人可以无限遐想,心驰神往! 从在边境开始,夏小冬便明显感觉到,大齐的风气,似乎更加开放一些。不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简直就是窈窕淑女直接上去求。 夏小冬甚至听到两名军官模样的人,在谈论这一批楚姬的质量,以及能否向皇上讨上几个过来。 如今人家口中的皇上,已经不再是大楚的皇上,而是大齐的皇上了。 想想也是,除了大楚之外,周边的国家很可能也会送若干滕妾过来,那位新任的皇上周建弘,哪怕是日御十女,说不定洞房也得持续上若干天才行,必定会将这些作为礼物的滕妾再分配一下才合适。 …… …… 终于穿过崎岖的山脉,眼前豁然开朗,乃是好大一片平原。 巍峨的高山挡住了寒风,这边儿的天气要和暖许多,老黄牛甩着尾巴拉着犁,农夫农妇卷着裤腿戴着斗笠已经开始忙着播种了。宽阔的官道之上,除了车马往来,骑马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女孩子们极少戴面幕,衣饰鲜明连丫鬟都不带的独身女子,并不算什么特立独行的风景。至于并没多少保镖护送的商队,也相当常见。 这地方治安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嘛。 进了大齐地界,送亲的队伍都活泛起来,不像在大楚的时候,真是楚河汉界跟楚姬们都不怎么交流。卫队都配了马,好些年轻的护卫时不时找些借口,在楚姬的驼轿之侧飞驰,显示自己的非凡骑术。搭个话儿帮忙买东西什么的,更是司空见惯了。 虽然眼看手勿动,终归吃不着,但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实在是男子的天性啊天性。 有过关文书在手,又是使节加美人儿的组合,整个队伍基本上一路通行无阻,直到……抵达了贵步城。 大齐的地域与大楚不同,并不是按郡或省划分,而是以城为中心,通常会将一座城及其周边一同分封。 贵步城便是桂王周建策的封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宴无好宴 http://..org/ 桂王周建策,一听名字就知道,跟周建弘是同一辈的。事实上,桂王就是大齐皇上的亲弟弟。 当然是不同妈的。 楚姬的队伍一进城,当天就收到了桂王的邀请——请大家住到他的别院里去。 这个邀请稍有不同寻常,但也不算很不对头。毕竟来自大楚的这个队伍,人数未免多了些。一路行来,住驿站之类,也就是从权,反正安置好楚姬们就行了,别的人,过得去也就差不多了。 但进了贵步城,总要讲个体面,若是能住到城主,也就是桂王,提供的别院中去,方便舒服还显得受到了重视,挺好。 等到真的住下了,不对的地方才显现出来。 这个所谓别院的大门,跟桂王府的大门,还是相距甚远的——足有六条街,朝向也不同,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这样看的话,似乎真的是别院。 可若是不看大门看后门的话,呃,怎么会是门对门?! 这桂王府还真是……大。 再仔细看看,原来这个别院,也不止住了这一队人,里头原本还有一些呢。 有人住不奇怪,是别院又不是弃院,守院子的下人是必须的,再有几位喜欢清静的主子也很正常。就是……这里头原本的人,竟是一班家养的小戏。 说是小戏,可其实那些女子又不唱戏。 “这间别院居然被称作猎艳院!”宁俊武刚得了消息,便去找送亲正是黎郡王。 黎郡王年事已高,一路上都几乎不管事儿,除了赶路就是休息。若是跑一趟送个美人儿,一不小心再把自己的老命搭上了,多么不划算。黎郡王还是很爱惜生命的。 但这次事关齐皇的弟弟桂王,宁俊武作为副使,还是要跟黎郡王商量一下的。 “猎艳院?”黎郡王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示意正给他捶腿的一左一右两名丫鬟继续,不用回避。 “我记得,这里是乐颐院吧?是不是以讹传讹,胡乱说的。”黎郡王打了个哈欠,觉得名字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乱说的。据说这里乃是桂王的藏娇之地。”宁俊武自顾坐了下来,将紫砂壶里沏好的白茶倒了一杯出来,顺手又拉了两碟点心过来。黎郡王对享受的要求是很高的。 “藏娇之地?呵呵。”黎郡王打了个哈哈:“年轻就是好啊,还可以藏娇。那如今也算是帮他哥哥藏娇嘛。” “……”宁俊武估计黎郡王大概是不会同意更换驻地了,便退而求其次:“这猎艳院在本地名声似乎不是很好。据说曾有女子被强行掠至此地,每年还有什么春猎、秋猎的。咱们明日还是早些启程吧。” 黎郡王又打了个哈欠,算是同意了。 只是,第二日根本没走成。 桂王遣人送来了帖子,为了对皇兄未来的小老婆们表示热烈欢迎,桂王特意备下薄酒,举办了欢迎宴会,敬请光临。 人家要尽地主之谊,不光临也不行啊。 桂王府派来了一长串的马车,不知是表示重视,还是显摆他家的马车多,反正在夏小冬看来,上下车花的时间,比马车在路上走的时间还要多,还不如直接从后门走过去呢。 宴会只有男女各两席,堪称极尽奢华。 诡异的是,女席就是十二位楚姬,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连个陪客的都没有。 难道真的就是请大家过来吃一顿么? 男席之上,除了桂王,倒是还有几名类似纨绔的年轻人,估计是贵步城中的勋贵子弟。 桂王的身材高大而魁梧,长着一只少见的高高的鼻子,眼睛下边有明显的黑影,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楚姬们都很老实,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大家闷头一个吃,偶尔熟识地姑娘们交换一下眼神,都觉得这宴会怪异无比,不知道该作何表现为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桌上的黎郡王索性半眯着眼睛打起盹来,反正他的主要作用就是摆设,肯摆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 而在桂王的带头之下,几名纨绔的话题,却越来越露骨起来。 “你上回说的那个,啊?啥啥车,做好了么?”桂王拿手中的筷子,指了指一名蓝衣青年。 “御女车!”桂王说不出车子的名称,那青年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大声道:“就快好了!这不是要多做几辆,让王爷你挑一挑嘛。再说,上回那辆,王爷嫌垫子不够软棉,让人去找水鸭子翅膀下头的软毛了,这东西实在不怎么好收集,所以需要些日子。” 旁边另一人便调侃道:“得了,潘小三儿,你别整天扯上女人亵裤,有话好好说就完了。不就是没做出来么?拿水鸭子毛说啥?” 桂王却将手虚虚一招,仿佛拿着什么东西在手上,凑在鼻端闻了闻,笑道:“女人亵裤?这是什么意思?” 一小伙儿纨绔都跟着笑起来,之前说话之人便挤眉弄眼笑道:“女人亵裤,就是用来装……逼……的嘛。咱就是看不惯潘小三那个装样儿啊!” “啊哈哈……”桂王带头,几人都大笑起来,连被称作潘小三儿的也不例外。 宁俊武长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胸口一股浊气压了下去。这些人愈说愈是不堪,若不是当面看见一个个衣着锦绣,确实都是上流之人,只听这些话,分明比院子里的龟公还要下流。 而且那个什么御女车,更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俊武向女席望了望,私下里庆幸夏小冬听不着这些话,暗自希望赶紧将这顿饭应酬过去,最多再推一日,早早出发。 只是,桂王提起御女车,并非无缘无故的。只见他话风一转,冲黎郡王和宁俊武等人笑道:“说起来,这御女车,乃是春猎的奖品。诸位既然适逢其会,不如参加了春猎之后再启程吧。” 似乎是商量,但语气中毫无商量之意。 春猎?黎郡王不得不中止了打盹的状态,这样的事情,他作为正使,还是得表态的。 “时间……”黎郡王刚开了个头,还没等将‘紧迫’二字说出口,桂王已经截口说道:“这里到京城,也就两三日路程罢了。如今离皇兄大婚,还有一个多月呢。你们不要拿时间来搪塞!” 这是……不参加不行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春猎是什么鬼? http://..org/ “那么王爷的春猎,安排在何时?”黎郡王倒也不恼,反正打猎这种事,也用不着他这种老家伙出马,参加一回也没什么。 “就在后天。”桂王听了黎郡王的答话,马上恢复了笑容:“郡王若是要休息,尽可自便。这其实是年轻人的玩意儿。” 正合了黎郡王的意。 黎郡王看了看宁俊武,宁俊武拧着眉。刀枪无眼,打猎这种事,总是容易发生意外的。不动武器,当然无法杀伤野兽,可动了武器,便常有箭射歪了、刀砍错了、或是野兽没被杀死扑过来了等等,最好不要在路上弄这个。 春天好些野兽冬眠方醒,腹中饥饿,性情都十分暴躁,还有的恰在发情,更是难以捉摸,而且在大齐,还有地形不熟的短板,能不参加还是不要参加好了。 宁俊武冲黎郡王摇摇头。 固然是摇给黎郡王看的,但大家都在一桌,谁看不见谁啊? 桂王不等黎郡王说话,直接伸手点了点宁俊武,笑道:“春猎乃是我们贵步城的传统,凡是受邀之人,无不欢欣雀跃,就你们还推三阻四的。看你好模好样像个人物似的,怎么跟个公鸡似的——摸不着蛋呐?!” 那帮子人都跟着狂笑起来。 宁俊武挑了挑眉毛。这人真是桂王?不是假冒的?说话也太粗俗了吧? 眼看桂王看似说笑,神情之间却渐渐狰狞起来,黎郡王连忙过来和浆糊,笑道:“宁副使也是忧心皇命。我们到了京城,也还有许多俗务。” 并不是赶在大婚之前将人送到就算的,确实还有别的事情,光是两国之间递送文书之类,一来一往都要耗时不少。 千万不要高估公务猿的效率。 “那好吧,”桂王算是给了黎郡王一个面子:“往常春猎都要进行三日,这次就只办一日,无论收获如何,都放你们走人便是。如何?” 三天压缩成一天。 黎郡王只好拱手同意了。 …… …… 楚姬们好像打酱油的,过去吃了一顿好的,再坐上马车,绕了个大弯子,又回来了。 两日之后,将进行春猎的消息,当然很快传开了。 护卫们擦拳磨掌,都觉得是表现的好机会。 打猎的话,越是身份尊贵之人,要做的事情越少。 自有人将猎物赶出来,再射上几箭或是砍上几刀,很技巧地让主子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嗯,不是稻草,是加上最后一刀,或是射上一箭,让猎物倒毙在主子脚下,成为主子的‘猎获’。 到大齐来一趟,居然有机会驰马纵横,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准备给大齐人好看呢。 …… …… 一路上舟车穿换不停,说不累还真是假的。如今要在贵步城多停留几日,楚姬们心中还是暗暗欢迎的。何况停留的原因,乃是春猎。按照一般的惯例,男子们打猎,多半儿是为了给女子们看啊,楚姬们都认为会有旁观的乐趣。 秦四姑娘早已从码头事件中恢复过来,兴高采烈地来找夏小冬说话。 “小冬姐姐,你知道这一带有什么野兽么?”秦四姑娘很是向往的样子:“我还真是不知道大齐有什么呢。” “我还不如你呢,那里懂这些。总不过是些狐狸兔子之类,说不准还有熊。”夏小冬说着示意侍女倒茶过来。 住进这间别院,桂王又给配了许多侍女,故此夏小冬便让阿琪和豆豆歇着去了。本地的侍女熟门熟路做事方便快捷,只是打扮略有奇怪——每位侍女都蒙着半张脸,就是鼻子和嘴巴被遮了起来。 这又不出门,又不见外男,蒙脸做什么呐?夏小冬问过,但侍女们异口同声,都说是桂王府的特殊规矩。好在只是特殊一点儿,并没有别的不便,夏小冬也就没再理会。 那侍女却木木地没动,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颇有几分惊诧之意。 “怎么了?”夏小冬看了看那侍女。 “这位姑娘……”那侍女有些无礼地指了指秦四姑娘:“刚才是在说春猎么?” “对呀。”不等夏小冬回答,秦四姑娘自己接上了话。这是明摆着的呀,不是春猎,谈什么野兽嘛。 “可是……,可是……”那侍女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语无伦次地‘可是’了半天,还是没能‘可是’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春猎,有什么讲究么?”夏小冬看出苗头来。 那侍女喉咙中呃呃响了两声,忽然反问道:“姑娘们以为,春猎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因如今时值春日,万物复苏之际,去猎场围猎了。”秦四姑娘又抢先答道。 “呃——”那侍女吞了口口水,好半天才答道:“可在这贵步城,春猎乃是一项传统。” 还传统?就算是传统,也还是去打猎啊。秦四姑娘奇道:“多久的传统了?” 被称之为传统,要不要百八十年? “自桂王入主本城才开始。”那侍女垂头道。 桂王才多大?就是说没几年?这也能叫做传统么? “因为大家都印象甚深,所以虽说推行没多少年,还是被视为传统。”那侍女的笑容实在勉强得不能再勉强了。 “那你们贵步城的春猎,有何特殊之处?”夏小冬追问道。 那侍女两只眼睛四下乱看,忽然脸红起来,低声道:“据说王爷某日兴起,说道:‘春色无边,吾当猎之。’,从此乃有春猎之俗。” 啥色无边?春?! 此春不同彼春。春猎春猎,居然与春天无关,猎的竟是春色无边的‘春’?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愣神儿。 这个‘春’,要怎么猎啊? …… …… “不行!”宁俊武冲黎郡王叫道:“想不到桂王身为皇族,居然如此无耻!咱们绝不能参加!” 即便是老而昏聩的黎郡王,听到荒诞不经前所未闻的‘春猎’规则之后,也无法反对宁俊武的意见。 “那就找个妥当人,过去好好儿说一声。就说——咱们旅途疲累,实在无力参与。”黎郡王长叹了一声,觉得这个贵步城真是令人心烦:“若是惹恼了桂王,就是不放咱们走,也是件麻烦事儿。” “他如此荒悖,难道周建弘对此就不闻不问?”宁俊武对桂王极其不满,连带对齐皇都称名道姓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准备 http://..org/ “不闻不问?”黎郡王笑道:“说不定桂王就是要做给他皇兄看的,这有什么呢?” 宁俊武也是宗室子弟,自然一听就明白了。 给皇上做兄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做得太好了,嗯,皇兄摸摸脑袋,这个弟弟如此出色,奖点儿啥好呢?那就杀了吧。 所以,王爷们各种不成器,也就顺理成章了。桂王的贵步城,离京城如此之近,只有两三日路程,分明是被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的,你冒个尖儿试试?! “就算是自污,做到这个地步,也太……”宁俊武满脸厌恶之色,都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桂王了。 “也不见得完全是自污。”黎郡王呵呵一笑:“桂王素来有好色之名。据说他十二岁,还在宫里没被封王,就已经让宫娥侍寝。后来传闻还与大齐先帝的一名贵人不清不楚的。” 黎郡王对邻国的消息,知道的十分清楚,说起后宫轶闻来头头是道:“后来那名贵人殉了葬,也就这么算了。” 宫廷的龌龊,大家都心中有数。 “不光是好色,”黎郡王叹了口气,对接下这趟活儿有点儿后悔了:“桂王还有癫狂的名声,什么梦中杀人呐,酒后乱性呐,都干过。三九天光着膀子到处乱跑,也是他干的。” 好色这种男人的普遍爱好,已经难以满足桂王的需求了。 …… …… 派去传话的人,只带回来两个字:不行。 “不行?”宁俊武看着那名素来能说会道的使团成员——这人不是普通的护卫,是礼部的一名随行官员,姓鲁,因为通晓多国语言,被派过来备用。 鲁通译苦着脸,叹道:“人家桂王肯见我就不错了,一听咱们打了退堂鼓,就甩下这两个字,转身就走了。” 其实桂王还说了‘你们参加也得参加,不参加也得参加’,只是语带威胁,为了减少冲突矛盾,鲁通译将这一句给省了。 “那咱们就不参加,他还能怎么的?”宁俊武望着桂王府方向,冷冷道。 “要不……,咱们随意应付一下?”鲁通译很有几分息事宁人的意思。 “应付?”宁俊武目光如电,看得鲁通译登时瑟缩了一下:“那什么去应付?他就是冲着楚姬来的,你以为能拿丫鬟们应付过去?” “……”鲁通译还真有点儿这样的想法。楚姬们带着的丫鬟,还颇有一些看得过去的。 “不理他!”宁俊武站起身来,“我去跟郡王说一声,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看他桂王还敢让人拦住城门不让走!” 如果桂王不肯在文书上加盖印章的话,闯城门之举,确实是有风险的。鲁通译心中有几分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绕着这贵步城走呐。 天知道竟有人敢打楚姬的主意。殊不知,正因为是皇兄未来的小老婆,桂王才要动手,好充分显示自己‘好色无能’的底细。 …… ……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夏小冬和秦四姑娘都好奇的看着新拿来的‘装备’。 侍女先指了指那一筒包着圆头饰有尾羽的木杆:“这个就是箭。”又指了指那一小桶颜色鲜红的颜料:“这个涂在箭头上。” 圆的箭头。也就是意思意思。 夏小冬掂了掂手中几乎毫无分量的弓,试着搭了一根‘箭’。 箭的配重很糟糕,头重脚轻,弓弦也是软得厉害,射出去两丈远,便啪唧掉在了地上。 “要先涂上颜料,射中之后才能留下印记。”侍女尽职尽责地提醒:“千万别踢倒弄洒了,这个不好调配。” 有什么不好调配的。朱砂色,不就是用辰砂石研碎了勾兑而成的么? 想到辰砂石,好像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夏小冬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将心思收拢在‘春猎’之上。 春猎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以美人儿为猎物。 凡是要下场围猎的,都要至少献出一名美人儿,多则不限——必须是真正的美人儿,这个要经过桂王目测,想用歪瓜裂枣滥竽充数可是没门儿的。 捕猎者每人有三支‘箭’,被射中的美人儿,归射出箭矢者所有,可以亵玩,也可以带走。 考虑到不会挣扎的猎物不是好猎物,美人儿们也每人有三支‘箭’,用来抵抗捕猎者。 侍女看了看院子里放着的沙漏,提醒道:“巳时快到了,很快就会有人进来。” “这准备时间也太仓促了。”秦四姑娘抱怨道。她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若是被猎获,可能产生的糟糕后果。 作为楚姬,总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自己是为皇帝准备的贺礼,别人不敢动。 夏小冬却分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 “别的姑娘那里如何了?”夏小冬问道。 侍女摇摇头:“奴婢只是服侍姑娘这里,秦姑娘正好一早过来找姑娘,你们一处也无妨。别的姑娘,应该另有人通报的。” “那你赶紧派个丫鬟回去,”夏小冬马上跟秦四姑娘说道:“把你的那一份拿过来!” 楚姬们住进别院,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结构很简单,只有三间正房和一片花圃,没有厢房倒座之类,秦四姑娘的院子,就在夏小冬隔壁。 昨日得知‘春猎’另有含义之后,秦四姑娘便坐立不安,不肯相信夏小冬所说‘送亲使也会得到消息,自然会想办法’的劝说,今天一早又过来了。 想来她的侍女也会给她一份弓箭和颜料。 果然,回去的丫鬟不仅带回了东西,连分配给秦四姑娘的两名本地侍女都一起带回来了。 预想中来自宁俊武的‘事情已解决’的消息迟迟未至,应验了秦四姑娘的乌鸦嘴,夏小冬不得不重做准备。 从侍女带着春猎的物品进入院子,夏小冬就知道,事情肯定发生了变化。 似乎大家都逃不过猎物的命运。 夏小冬点了点人数,如今自己这里便聚集了,自己和秦四姑娘两名楚姬,还有两人带的四名丫鬟——其中三个不顶事儿,大概也就豆豆可以派点儿用场,再有四名本地侍女,合计十个人。 那么,猎人会有几位呢? ……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参加不行 http://..org/ 宁俊武看着架在乐颐院墙上的一排排弩箭,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本来一大早装束停当,正准备招呼众人出发去闯城门,结果却发现,门外和墙上都是明晃晃的箭簇。 不震惊不愤怒才是见了鬼。 宁俊武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弩箭,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八臂弩后面的桂王,一言不发,转身就去找黎郡王了。 真要开打,黎郡王也不能缩在屋里。 黎郡王倒也不含糊,听说大家伙儿都被置于威胁之下,当即披挂上阵。 当然,他这么老了,是披挂不了盔甲的,大楚一行人也没有带着盔甲,只是披挂上全套官服,手上捧着要交付给齐皇的国书,也就是大婚贺礼礼单,出现在了门口。 桂王对全套披挂的黎郡王早有准备,一见到黎郡王的身影,马上挥了挥手。 站在八臂弩之侧的几名兵士,当即开始推动绞盘。八臂弩劲力足射程远,需要几个人同时出力才能上满弦。 黎郡王往外看了一眼。已他所在的距离,如果八臂弩当真发射的话,估计能整个人都被带飞出去!这位毫无含糊,猛地用右手在左胸上一捂,干脆利落地倒在了地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郡王不站弩箭之前。 宁俊武对黎郡王的晕倒不算意外,不过他有意无意地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扶住他好不跌在地上,而只是接住了他手上的东西。 “将郡王爷扶下去。”宁俊武一声吩咐,赶过来干这活儿的人不要太多。 “桂王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大楚来使用强么?”宁俊武一上来就扣了顶大帽子。 “啊呵呵呵……”桂王的笑声瓮声瓮气,跟他高大的身形倒是很相配,“宁副使言重了,这跟天下没什么关系。本王不过是见到楚姬美色,有所垂涎罢了。呵呵呵。” “再说,参加这春猎之举,也是你们同意的啊。”桂王话风一转,说回了之前的‘共识’。 “我们只同意去打猎。”宁俊武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地方就有很多猎物。”桂王不耐烦起来,指了指身前和左右的弩箭:“反正弩箭已经在此了。” 又指了指身后诸人:“参加的人也都来了,你们要参加,就一起参加。不参加就让开,我们自己玩儿。” 宁俊武大怒,猛地踏上一步,正正站在八臂弩巨大的弩箭之前,冷声道:“那你就从我身上过去好了。” “啊呵呵呵……”桂王的招牌笑声又响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宁俊武还真没见过如此无品无耻又无赖的王爷,直气得脸都红了,怒气冲冲之下抬腿便给了八臂弩旁边的兵士一脚。 那兵士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故意示弱,亦或是真心不敌,居然被这一脚踢得骨碌碌来了两个后滚翻,直接滚到桂王后头去了。 众人:“……” 这又是什么表演? 宁俊武本来还想继续踢,看到这情景,也踢不下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桂王毫不在意:“宁副使心中不悦,尽可为所欲为。反正我早已传令下去,绝不会与贵国使者为难,我们只是打猎而已。” 打猎。麻蛋,就是猎物特别啊。 宁俊武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 桂王显然并不傻,此时早有预谋。如果真杀了楚使,那事情就大条了,弄不好开战都有可能。但如果只是抢了楚姬,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交付,但在大家的眼中,楚姬应该是齐皇的。被桂王抢了,也只是因为女色的缘故,对兄长不敬罢了。 难道齐皇大婚之际,要为了几名没见过的女子,跟弟弟翻脸?也就哈哈一笑,顺势将这几名女子送给弟弟,再就礼节上的不合情理之处,给楚使赏赐多些礼物予以安抚。 如果不是夏小冬就在楚姬之中,说不定宁俊武都不见得会硬顶。反正这些女子已经送入齐国境内,被桂王劫了去,谁爱找桂王麻烦谁就找去好了。 “咱们说好的是明日吧。”宁俊武决定先行缓兵,至少心中有数,不至于仓促应对。 “我改主意了。”桂王很是无赖地笑道:“我劝你们还是参加的好,不然若是你们非要拦着的话,那就一拍两散,让他们放箭了。能不能躲得过去,就看里头的人的运气了。” 桂王的手,指向墙头的一排连弩。连弩配有箭匣,可连发八到十只弩箭,故此得名。这种弩要比八臂弩轻巧得多,故此可以安放在墙头,居高临下对付下面的人已是足够。 随着桂王的手指,操纵连弩的兵士纷纷压低连弩,正对着下方楚姬所在的院落。 这架势就是,反正美人儿我是抢定了,你们要是参加呢,就多些你争我夺的趣味,你们若是不参加呢,就愈发少些顾忌。你们看着办吧。 宁俊武神色阴沉地咬着牙,心知若是自己带着人参加,特别是带上那些随行的官员的话,桂王是不敢真的动用真刀真枪的。而若是不参加,说不定桂王真的丧心病狂让人发射怎么办? 虽然估计他是虚张声势,可……这个险不能冒啊。 参加就参加。 宁俊武眯了眯眼睛,看了看桂王。 周建策,记住你了。 宁俊武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夏小冬不行被桂王猎中,那就拼着翻脸动手,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抢回来。 …… …… 贵步城的乐颐院,展开了一场特殊的春猎,而在琅昉山脚下的琅镇,也有人等得十分心焦。 琅镇说是镇,其实差不多是一座小城。琅昉山中农人猎户众多,也有躲在山里的黑户,还有时不时出来溜达的山匪马帮,都给这个镇子带来不少生意。 镇中最大的老王客栈里,靠东边的小跨院儿被人包下了。负责这个跨院儿的伙计望着黑灯瞎火的一溜儿六间客房,高兴地摇头晃脑,冲旁边新来的一个半大孩子笑道:“你看到没?这就是有钱!包下这么大个院子,硬是不来住!只在付钱的时候打了个照面,之后就一直空在这儿呢。” 若是客人住在此地,出入起居当然会召唤伙计,入夜了连灯都没点,自然是没人住。 被认为没人住的六间屋子里的某一间,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却映见了一双黑幽幽的眸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遭遇 http://..org/ 琅镇的夜晚很是热闹,骑坐在青皮肩膀上出外局的姑娘们穿梭往来,给各处酒楼食肆添上许多香艳之色。几间赌坊都热闹非凡,吆五喝六之声不断,门前常有彪悍的男子,猛地惯下头上的狗皮帽子,当街扑对打架,也是大家都乐见的风景。 直到时近三更,青石板街道才渐渐静寂下来,却有两辆单马拉着的马车,忽然来到老王客栈门前。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当值的二掌柜连忙冲伙计使眼色,让人赶紧去招呼。心中却有些犯难。 乘马车来的,一般是有钱的主儿,而且除了主家住店之外,车夫怎么也得有个大通铺,停车、喂马都可以另收钱,乃是好生意。 只是,今日客栈的上房中房都满了,只怕人家未必肯住下房。 二掌柜正在琢磨能不能捯饬出一间像样的房间,却见迎客的伙计已经又回来了,继续杵在了原位,抄着手准备打盹儿了。 “怎么这么快?”二掌柜奇道:“他们肯住下房?” “哪儿啊,他们是去东跨院儿。”伙计打了个哈欠:“说得清楚明白,热水毛巾宵夜点心一概不要,让离远点儿别碍事。” 二掌柜立马一缩脖子,也不出声儿了。 老王客栈经营多年,南来北往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那东跨院,被人提前交钱包了两个月,硬是没怎么见人过来,没猫腻就见了鬼了。 客栈的生意若要长久,很重要的是,得知道什么时候该齐齐全全带着眼睛鼻子耳朵嘴,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地为客人服务,另外一些时候,则要忘带点儿什么,有时候不需要带眼睛,有时候不需要带耳朵,大多数时候不需要带着嘴巴。而对东跨院这样的客人,其实更好办,整个人都不用带去。 …… …… 东跨院的门早已重新关好,两辆马车都停在院子里,先后都有人下来,又合力从后头的车子上抬下一个大大的柳条箱子。 院子里的气死风灯和屋里的煤油灯,都没有被点起。几个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忙碌着。 直到将柳条箱子在屋角安顿好,坐在桌旁的两个人才低声交谈了几句。 “外头的记号弄好了么?” “嗯,一进来就弄好了。” “估计多久能有人来?” “说好只等三天。” “好。” “……” “……” 两个人都在沉默地各想心事,似乎在盘算这三天怎么过。 他们并不是需要等三天那么久,事实上,连三个时辰都不用。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击之声。 一短,引起注意。连续的四下,停顿,再连续的四下。 人来了。 屋里的两人都飞快地站起身来,分别站在门内两侧。 一、四、四。门外重新叩击了一遍。 一般人敲门不会连敲四下,这样的暗号比三短两长之类要好得多。 门左之人看了看门右之人,门右之人踌躇了一下,开口道:“谁呀?说了不用服侍了。” 门外的人似乎同样踌躇了一下,答话道:“看贵客没点灯,特意送灯油来的。” 听声音,竟是名女子。 这两句对答,随便放那间客栈里,都是司空见惯的。比起‘天王盖地虎宝马镇河妖’之类,更加的不起眼。 门右之人冲门左之人点点头,示意对答没问题。 当下门左之人便打开了门。 黑魆魆的,大家都只能看个轮廓。那女子默不作声踏进屋来,飞快地看了看屋里的两个人,低声问道:“人呢?” 能在此处见面,自然已经得手。那女子没有询问下手的过程与结果,直接问的是人在哪儿。 门右男子指了指地上的柳条箱。 那女子看了看毫无生气的柳条箱,疑惑道:“没死吧?迷晕了?” “是,灌了迷药。”门右男子答道:“点子很扎手,大哥都折进去了。路上不敢再冒险,只能放箱子里。银票呢?” 人给你弄来了,尾数也要结账。 “在我身上。”那女子对银子并不在意,但听说有人折进去了,只管追问道:“你大哥不会开口说什么吧?” “死了。”门右之人硬邦邦地答道。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指了指柳条箱:“打开看看。” 验货给钱,天经地义。 门右之人蹲下身去,准备打开柳条箱的盖子。 那女子忽然觉得不对。看男子的手势,柳条箱的盖子只是虚掩,并没有锁死! 走! 晚了。 柳条箱的盖子猛地弹开,一名男子从里头跳了出来!箱内男子和那女子一见面,四目相对,登时两人都呆了一呆,然后几乎同时反应过来,门外的女子转身就跑,箱内男子抬腿就追! 大家都没有叫人。 门外的女子没能跑出去几步,连房门都没出去,便被男子一脚踢在腰上,爬在地上起不来了。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直接揪着那女子的衣裳,将人拎了起来。 “点灯。”男子吩咐道,随手将那女子掼在了床榻之上。 老王客栈提供的煤油灯,质量相当好。粗大的灯芯儿,霎时放出光芒,让屋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了闭眼睛。 橙黄地灯光之下,那女子已经在床榻上翻身坐了起来,一手捂住右边腰,脸颊抽动,显然甚是疼痛。 看着身侧的三名男子,那女子先是对上了箱内男子的目光,不禁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去,随后马上又抬了起来,瞪着之前的门右之人:“柏斐!你们柏家什么时候落到这样的地步了,连客人也要卖!” 中了埋伏,又有柏家的人在场,不用说,肯定是被出卖了。那女子直接将门右之人的名字叫了出来。 要卖大家卖,用不着掖着藏着。 受雇去办事,事儿没办成,把雇主卖了。当然是不合规矩的。那女子的指责很正确。 柏斐却毫无愧色,冷笑道:“你还好意思发飙!是你们先把我们卖了!” “我们没有!”那女子如何肯认,怒道:“找你们请的是好朋友,银子比市价高三成。那里对不起你们了?” 意思是,通过双方都认识的‘好朋友’介绍,花高价请你们去办事。是很合乎规矩的。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三十五章 怎么会是你?! http://..org/ 柏斐冷笑了一声:“合规矩?最烦你这种半吊子,懂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规矩,就当自己是老江湖了。-乐-文-小-说-千门有不能倒踩门的规矩,你懂不?” “……”那女子呆了呆,显然是不懂。 “我们柏家也算是千门一脉传承下来的。”柏斐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这一脉是被赶出来,再说,就算赶出来的,好些规矩也是要传承的。 “千门出手,一击不中,绝不再招惹。”柏斐怒道:“你们故意含糊其词,迟迟不肯说出对方的身份,直到最后才指出下手的对象,结果害得我们失了手!若是早知道要捉的是夏家大姑娘,我们根本不会接这趟活儿!” 之前在避暑山庄,柏家的几名女子见情形不对,提前遁走了。 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千门的做法是,在一个人身上失了手,从此就要远离此人。 上次明明天时地利人和,将夏小冬都装在袋子里弄走了,结果最后居然惨败收场,甚至连内情如何都没弄明白。这样的人,惹得起么? 那女子觉得甚是憋屈:“我这不是怕你们知道她是领队之人不敢下手。并不知道你们之前跟她打过交道。” “行了,以后时间多的是,你们慢慢再说这些吧。”阿虎,也就是柳条箱中跳起来之人,不耐烦地伸出手隔在柏斐与那女子之间,随后化掌为指,冲柏斐点了点,示意他先推到一边儿去。 柏斐悻悻地看了那女子两眼,暂时先退下了。同行的另外一人马上跟了过去,显然是看着他不能做小动作。 阿虎转头冲那女子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 那女子似乎不想与阿虎有视线接触,垂下头点了两点,低声道:“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只留我在这里守着。接到人的话,再联系镇上的人手。” 要将一名大活人弄走,只凭一个女子肯定是不成的。 阿虎听完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上前两步,一点儿也不顾忌男女之别,伸手将那女子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头上的发髻全部打散,身上的衣裳几乎剥光,甚至连股间脚底之类的地方都不放过,一一仔细检查清楚。 那女子咬着牙几乎没怎么反抗,只是被摸到胸口的时候,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屋里没有点碳盆,很快就冷得抱着胳膊直打颤,披头散发的样子跟女鬼相去不远了。阿虎根本不理会她,只管将搜出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散碎银两和手巾口脂等物无需理会,包得密密实实的两千两银票,应该是给柏家准备的尾数,另有一个小小的瓷罐,阿虎打开看了看,里头是米分末状的东西,凑过去闻了闻,随即黑了脸。 “你居然带的是迷情米分。”这东西只要放在饮食中吃下去,便能够令人昏迷上一阵子,乃是采花贼的手段。只是迷情米分味道比较古怪,吃得越少昏迷的时间越短,甚至只是有些头晕,而且这东西不肯溶于水,比较容易被发现,故此非专业人士很少使用。 “没人想要****她。”那女子扭过头去,冷冷道:“费银子费劲儿弄回来,还不是为了送到二十六爷身边去,谁敢动她啊。” “朝霞!你也太放肆了!”那女子的语气触怒了阿虎,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朝霞的半边儿脸登时肿了。阿虎的手劲儿可不是盖的,这还是没出全力。若是出了全力,只怕半口呀就得全没了。 “放肆不放肆的,反正事情都这样儿了。”朝霞的脸肿了,话音儿也含糊了,透出无奈的意思来。 “贾嫲嫲什么意思?你从头儿好好说清楚,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阿虎叹了口气,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又指挥另外两人:“你们再到别的屋子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人。” 朝霞说她是一个人来的,总要确认一下。刚才不方便,现在方便了。再说,也不知道朝霞会不会说出什么犯忌讳的东西来,特别是那个柏斐,还是不用听了。 直到那两人出去,朝霞仍然盯着阿虎放在膝上的那只手——也就是刚才抽她的那只。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在阿虎以为她不肯开口,还要加点儿‘料’的时候,朝霞开口了。 阿虎眯了眯眼睛。这是……要爆大招的意思?套路就应该是,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谁谁谁的什么什么人,或是我是谁谁谁照着的!总之一般来头不小,才会如此说话。 “我是贾嫲嫲的儿子的寄养人家的女儿。”朝霞跟说绕口令似的说道。 阿虎被绕得晕了一下。谁的女儿?好像没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名字。等等,贾嫲嫲?!再等等,儿子? 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贾嫲嫲作为当年燕王妃的陪嫁丫鬟,自王妃逝去,就自梳不嫁,一直守着二十六爷,怎么忽然有了个……儿子? 而且,贾嫲嫲那副一丝不苟的古板样子,谁乐意要她啊? “咳、咳。”阿虎干咳了两声,皱起眉头想了想,终究觉得就算贾嫲嫲有个私生儿子,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隐秘,听了就听了,当下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 朝霞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阿虎,说了一个不算奇怪的故事。 原来若干年前,敏亲王府老敏亲王六儿媳,也就是当年燕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也就是后来的贾嫲嫲,忽然找到了朝霞的父母。 朝霞一家姓龚,勉强算是小康,在京郊有十亩薄田,没有请佃农,就是靠着朝霞父母二人耕种为生。 谁知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朝霞在家排行老三,本来的名字是俗的不能再俗招弟。这位招弟名副其实,果然招来了一个弟弟,相差只有一岁半。 龚家拉扯着四个孩子,每日里忙着土里刨食,发愁女儿的嫁妆和儿子的媳妇。这一日,忽然天上掉下来一只大馅饼。 这个大馅饼乃是一个孩子——年轻的贾嫲嫲抱着的孩子。 男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这回均衡了 http://..org/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阿虎听到此处,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这个贾嫲嫲怎么会说?”朝霞白了阿虎一眼,居然还有两分风情,接着冷笑道:“不过自我进了府,见到咱们王爷,倒是觉得我家果果跟他有几分相像。” 所谓果果,便是贾嫲嫲抱过去的孩子。为了好养活,男孩子经常取个女名或是贱名。这孩子的名字男女皆可,大抵是贾嫲嫲终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弄个女孩儿名的缘故。 难道‘贾嫲嫲的私生儿子’,竟然是‘贾嫲嫲和王爷的私生儿子’?阿虎眨了眨眼,心中升了少许悔意。 主子的隐秘,不知道比较好啊。 只是问都问了,问到一半儿,也只能继续下去。 朝霞没再继续说孩子的父亲,只从自家这边儿说开去。 贾嫲嫲找到龚家,只说那孩子是‘朋友’的孩子,无力抚养,要找个好人家。大家心照不宣,当然知道‘朋友’不过是托词。 看贾嫲嫲当时的发式,还是未出嫁的大姑娘。无论多么要好的‘朋友’,都不可能让一位黄花闺女帮她处理野孩子,这孩子必定就是贾嫲嫲自己的。 代为抚养的条件相当之好,除了当即支付的一百两银子,还有每年二十两的柴米钱,另外,还将龚家姐弟都介绍到敏亲王府里去当差。 当时朝霞八岁,弟弟六岁,其实当不了什么差。朝霞可以做粗使小丫鬟跑跑腿儿什么的,弟弟却正好适合给少爷们做伴读书僮。 对龚家来说,这下可赚大了。 敏亲王府可不是容易进去的府邸。闺女儿子这样的年纪,在家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张着嘴白吃饭,四处乱跑费衣裳。 送到府里去,白少了两张嘴,每个月还多了几百钱的月钱,另有主子的赏赐四季衣裳等等,好处简直说不完! 虽说心知贾嫲嫲这样的安排,有点儿‘人质’的意思——你家的闺女儿子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你们要好好照看我儿子!,但本来也准备对养子好些,自然觉得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 女儿若是在府里混得好,回头那怕只是嫁个小管事,也能对家里帮扶不少。那可是敏亲王府!人家拔个汗毛,比一般人家的腿都粗! 儿子跟着少爷们,将来更是出路多多,总比跟着爹娘干农活好。 龚家当即就答应了,贾嫲嫲放下一个带走俩。从此朝霞借着每月两日的轮休,时不时能跟外头的家人通消息,再将果果的情况带进来。 贾嫲嫲若是能脱身,也偶尔过去看看。 孩子们都渐渐长大,朝霞在内院,被贾嫲嫲要在宁俊武院子里,顺理成章地成了贾嫲嫲的心腹之人。 “那你弟弟呢?”阿虎追问道。 府里上下人等实在太多,而且外头的人进来之后都要改名字,自己原本的姓名几乎不用提起。很多乡下孩子,更是连本名都没有,入府之前只有个小名儿胡乱叫着。所以阿虎倒不知道朝霞的弟弟是谁。 朝霞的目光忽然变了,带上了悲色,转头看了半晌炕琴的推拉门上的花纹,才说了一句:“他死了。” “死……了?!”阿虎觉得不太妙,犹豫着不准备继续问这个了。 朝霞的弟弟六岁进府,中途夭折的话,再常见不过了。 主要是这事儿,跟自己准备了解的正事儿没什么关系。让朝霞继续说,弄得凄凄惨惨的就不好了——现在朝霞的境况已经够凄惨了。 不等阿虎再说什么,朝霞伸手抹了一把脸,漠然道:“他原本是跟着二十八爷的。年前遭了祸。” 啥?阿虎这回真正被吓了一跳。 原来朝霞的弟弟就是跟着宁二十八的那位长随,被一刀封喉死翘翘了。 难怪……,阿虎的目光往门口看了一眼。估计柏斐等两人早已看完另外几间屋子,不过很识趣地并没有再进来。 难怪都用上了柏家之人。看来朝霞能联络上柏家,应该就是之前弟弟留下的路子。不然她和贾嫲嫲都是内院之人,上哪儿找这些江湖佬儿?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还是朝霞打破了沉默,继续‘招认’:“其实嫲嫲也没什么坏心,就是知道二十六爷喜欢夏姑娘,而夏姑娘又要被送走,便请了人将夏姑娘再‘请’回来。” “嫲嫲吩咐我,要按对主子的礼节对夏姑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风声过去,再找个由头或是换个名字,给二十六爷送过去。” “其实,我看嫲嫲也是为了帮爷啊。”朝霞如此看待此事。 “好心?”阿虎冷笑了一声:“她若是真好心,怎么会事前不跟爷商量?爷如今又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用得着她越俎代庖地瞎搅合?她明明是要将夏姑娘捏在手里,要拿捏爷呢。” “对了,贾嫲嫲哪儿来这么多银子?”请柏家出马,五千银子的出手费哪儿来的? “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价啊。”朝霞说了半天话,渐渐没开始的时候那么怕了,等说到贾嫲嫲如此做的用意,就跟自我催眠似的,愈发觉得好像并没什么了——好心嘛。 此时语带调侃道:“贾嫲嫲掌着二十六爷的院子,吃喝穿戴用,哪一样儿不来钱?从前王妃的嫁妆也在她手里把着,就算不敢挪用,生息上头的手脚,还不多了去了。” 嫁妆自有嫁妆单子,没了少了自是不行,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拿了去生财还是有道的。 “若是成功了,难道爷还能白白将人收了去?”朝霞又补了一句,暗示成功的话,这笔银子需要宁俊武负担。 阿虎扁扁嘴。你们都当爷是傻子啊?! “你也知道夏姑娘是楚姬的领队,若是被劫走了,只怕爷也是要吃挂落的。”阿虎抛开银子的事儿,愤愤说道。 “顶多就是世子的头衔被撤了呗。”朝霞满不在乎地说道。 “顶多?”阿虎扬起手,‘啪’地在她另一边脸上也来了一下子。 这下两边儿就均衡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清不楚的规则 http://..org/ “就是这样么?”夏小冬看着远处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张牙舞瓜的白衣男子们,奇怪地询问侍女。 这些一看就不着调的家伙们,就是所谓的‘猎人’? 侍女也很奇怪地看回夏小冬,瞪大眼睛,吞了口口水,好半天才问道:“姑娘不怕?” “怕什么?”他们这德性,能猎到谁啊?连弓都不一定会开。 “噢,对了,姑娘还要穿上这个。”侍女说着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衣箱来。 里头是几件月白色的褙子,做工简单还算精致。看来早有准备嘛。 穿就穿吧,估计跟外头那些白衣男子一样,是为了显眼。白底红箭头,射中的话,一定有印子。 只是穿上去跟孝服似的。夏小冬倒是无所谓,管他谁会死呢,保住自个儿就好。 “这么说,要射中白衣才算了?”夏小冬一点就通。褙子正好遮住胸腹要害,估计是充作靶子作用的。 “嗯,对姑娘们优待些,男子的白袍是全身的。”侍女解释道。 就是说,男子必须射中女子的要害部位,而女子则只需射中任意部位均可。 咚! 仿佛是对侍女话语的回应,有人在关着的门上狠狠踢了一脚。 外头的院门形同虚设,门闩根本松懈不严,旁边的院墙更是只有一人高,力气大的,一搭手就翻进来了。 如今便有三名男子,已聚在正房门口。 咚! 其中一人又踢了一脚。 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呼延兄,小心脚疼!咱们先四下看看,里头的人又跑不了。” 这些人还挺惜身的。 另一人也笑道:“就是,急什么嘛,慢火煎鱼才有意思。难道呼延兄这就想捉到一位,到御女车上去快活么?” 啊哈哈哈……几人同时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夏小冬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那三个人在门口东敲西打了半天,没找到太便宜的法子,便举步而行,往窗边走去,寻找薄弱之处好击破。 只是……,没走出去几步,其中一人便大叫起来。 “哇啦哇啦哇!”这人还叫得挺特别:“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们因为要分头去寻芳,他们所配备的颜料,并不是用小桶装的,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囊,就挂在配弓的一头。 那叫嚷男子的颜料囊,不知怎的竟忽然破了,里头的红颜料自然淋漓而下,弄得白袍下摆一片血红。 另一名男子登时狂笑起来,指着那男子的袍子,学着那男子的语气,笑道:“哇啦哇啦哇,你这是月*事到了吗?” 这些人还真是荤素不忌。 那男子被笑得不悦,立起眉毛来,正要反击,忽然瞪着狂笑男子的衣襟,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嗯?怎么了?”狂笑男子觉出不对,低头一看。 哇靠,原来自己也‘月*事’来了! 还有一名男子已走出略远,见两人没有跟上,还在后头不知笑些什么,便转过身来,叫道:“你们俩磨蹭什么?这院里的窗子都是双层的,还有些麻烦,咱们且看看,能不能将窗棂打烂。” 北方的屋子为了防寒,一般窗子不大且做成双层,窗格之内另有花纹繁复的窗棂,然后才是厚实的窗户纸,要打烂还真是不太容易。 他不转身也还罢了,这一转过身来,后面两人登时就不对着对方笑了,齐齐转身看过来,然后……便冲着前头这人狂笑起来。 哇啦哇啦哇……原来你也中招了。 前头这人的情形更是夸张,大概是颜料囊的破口比较大的缘故,竟在袍子前襟的正中央,染了足有碗口大的一块,亏得这人竟然不曾留意到。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狂笑了一回,然后……就大眼瞪小眼儿停下了。 一个人出事儿,或许是恰好颜料囊漏了——这种事儿以前也发生过;两个人的话,呃,看来这批颜料囊质量不太好;三个人……麻蛋,还不知道是被人暗算了,那岂不是头号大傻瓜! 一直站在门后负责顶住门,兼且从缝隙里看外头动静的豆豆,兴高采烈地转过身来,笑道:“姑娘的法子真是好!这三个家伙都没颜料了!” 没颜料,射个屁啊! 豆豆手中,拿着一只细细的竹竿——这是掸灰的鸡毛掸子的杆,一头还绑着一只薄薄的匕首。 被派过来的大齐侍女的脸色都变了。原来,人家楚姬已经动手了。 秦四姑娘啧啧称奇,拿过豆豆手中的‘特制工具’研究了一番。这东西够小巧,恰好能从缝隙伸出去,最难是这番心思,匆忙之间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确实不容易。 夏小冬倒不觉得怎样,这其实就是一只加长版的匕首而已,还是得了之前曾用匕首挑门闩的启发。 “你还是好好拿着,回头说不定还有用。”夏小冬交待了豆豆一句,转头去问侍女:“现在这几个人是不是应该算我的俘虏?” 既然是‘猎’,你能猎我,我也应该能猎你才对吧。 侍女们都呆了呆,互相对看了几眼,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本来就是个游戏,哪儿有那么清楚的规则啊。 之前那几年春猎,都是一边倒,美人儿们仓惶奔逃,就像真的猎物一样被围追堵截,谈什么反猎或是俘虏啊? “之前就没有性子刚烈,或是有些身手,能反过来射中……猎人的么?”夏小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进场的白衣男子们,只好称之为‘猎人’了。 既然给‘猎物’也配了弓箭颜料,当然是允许反击的。既然允许反击,总有成功的吧? “嗯,前年倒是有一位姑娘,是武馆教头的女儿,辣得很。”其中一位侍女想起来了:“她就射中了两人,不过马上自己就被桂王亲自射中了,如今就在王府里做侍妾呢。” 另一位侍女酸溜溜道:“说不定她就是知道王爷喜欢辣的,特意迎上去的。要不怎的那么得宠,成日里被王爷唤作胭脂马呢?” “那几个人没走!”秦四姑娘没听她们说话,跑到窗前将窗户纸润开了一个小洞,往外头看了一眼。 “没走?”侍女们快抓狂了。 满身红颜料,还不赶紧走人,这是真的准备做俘虏吗?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合作的俘虏 http://..org/ 夏小冬算是看明白了。所谓春猎,所谓传统,往年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闹剧,难怪这乐颐院又称猎艳院,就是给桂王和勋贵公子取乐玩闹用的。 今年略有不同,桂王同学见楚姬而心痒,强行将楚姬们拉入了春猎的范围,可是时间仓促,也就那么回事儿,事情弄得乱七八糟,反正自己小心些,别让人抓了去就好。 夏小冬看了看身上刚穿上不久的月白褙子,三下两下又脱了下来,指了指阿琪:“这个你穿。” 阿琪眨眨眼。这是要冒名顶替啊。她自然不会也不敢拒绝,当下接过来穿上了。 褙子就是个开襟大背心,很容易穿脱的。 “只有姑娘们才可以参加……”一名侍女喃喃道。 大齐侍女应该肩负协助和监督两项职能。 “她若是被射中,我认账就是了。”夏小冬冷冷道,看了那侍女一眼,登时让她闭上了嘴。 “你看好阿琪。”夏小冬指示门口的豆豆。 然后,自己打开了门。 “你们几个,”夏小冬笑语嫣然,冲那三个人笑道:“姑娘让我来问问,你们愿意做她的俘虏么?” 那三个人睃巡不去,其实一个是这样便退下去,必定会被别人耻笑,总要磨蹭上一会儿,再商量个说得过去的说辞才好。再一个也想弄清楚,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殊不知,人家楚姬果然与本地胭脂不同,胆子大得很,居然主动开门,还出来了一个‘俏丫鬟’来交涉。 “俘虏?”那位被称作‘呼延兄’的男子脸上变色,显然对这个词很是不乐意。 “诸位虽说颜料袋出了点儿问题,但毕竟染了袍子,就此出去岂不是……?”那‘俏丫鬟’说到此处便住了嘴,掩了口悄然而笑,一双大眼美目流转,向院子外头瞟了瞟,意思自然是‘就此出去,岂不是被人笑?’。 这姑娘还挺会说话的,只说是‘出了点儿问题’,并没有摆出胜者之姿。 “那就让我们做俘虏?”‘呼延兄’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谁让这俏丫鬟真的很俏很好看啊。颜值高素来占便宜,男人总是心软滴。 “不过是个说法儿罢了,”夏小冬笑道:“若不然叫做合作伙伴也可以。” 原来是有心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儿?”‘呼延兄’没有继续纠结算不算俘虏,反问道。 “几位若是承诺绝不攻击我们,那么就可以进去,大家一起对付后来的人。”夏小冬答得干脆简洁。 这个邀请当然有点儿冒险,若是这几个人进了屋就反了水,便是名副其实的引狼入室。 不过夏小冬仔细权衡过,这个‘春猎’,虽然诸多地方不清不楚,但本身确实属于君子之约的范畴——很简单,若是用强,那根本不用搞什么春猎,桂王也好,勋贵子弟也罢,要霸占几个美人儿,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大家要玩游戏,自然就会遵守游戏的基本规则。 综合来看,风险不高。 ‘呼延兄’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另外两位,三人都颇为意动。 进去帮忙,当然有很大机会让后来的人铩羽而归,自己再跟在后头出去,就没那么丢人现眼了。 而且,美人儿相邀联手,这种事情,从前从未发生过,似乎相当有意思啊。 围猎美人儿,固然很有趣儿,如今有机会联手,便又有了谋略之意,更加好玩儿啊。 三人眸光闪闪,尽是兴奋之意。 夏小冬自然看出来了,当下也不催促,自管抛下一句‘若是同意便进来’,脚步轻快,转眼已重新进去了,只是身后那门并没有‘扑’地一下关起来,而是缓缓合拢,倒仿佛是某种无言的暗示。 ‘呼延兄’等人再不犹豫,也不知是哪一个带头,抑或是不约而同地一齐举步,竟一窝蜂地跟了过来,将那门推得大开,几人都进了屋。 从外头进来,难免觉得光线暗些,‘呼延兄’等人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屋内之人。 只见外间几位丫鬟或侍女模样的少女,或坐或站,都向门口望来。桌子旁边,坐着两位穿着白褙子的姑娘,自然便是楚姬了。 ‘呼延兄’一眼看见了阿琪,便再也挪不开眼去。 “嗯嗯!”夏小冬看着‘呼延兄’愣神儿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难不成这位还想来个一见钟情?“请教几位公子如何称呼?” 既然要合作,总不能叫人家甲一甲二甲三吧。 原来这三位分别是呼延明、南门庆和南门普。除了呼延明,另外两位乃是兄弟。 “你就是夏小冬?”呼延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阿琪。 阿琪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呼延明,只见这青年男子皮肤黝黑,高鼻深目,方方正正的脸上留着好大一把络腮胡子,配上一双浓眉,乃是一个极其英俊的异族青年。 从小养在深闺,阿琪何曾见过如此粗犷的男子,登时羞得连脖子都红了,粉颈低垂,两手扯住那褙子的衣角,一个劲儿地只是揉搓。 呼延勇也看得呆了。 大齐之地,会骑马射箭,甚至会甩套索套情郎的女孩子尽有,但如此娇媚柔顺的南方佳人却是实实少见! 这个……,呼延勇竟手足无措起来,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两步,竟走成了同手同脚,惹得南门兄弟好一阵窃笑。 呼延勇恶狠狠转头瞪了他们一眼,又将一颗大脑袋转了回来,对阿琪道:“夏姑娘……” 然后,呃,就没有然后了。 可怜呼延勇对女子们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要么你情我愿,要么直接用抢的,如今竟不知该如何跟美人儿搭讪。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夏小冬当机立断,斜着插上一步,挡在了阿琪的身前。不能再给呼延勇时间了,等你们俩眉来眼去整半天,事情都耽误了。 呼延勇伸着脖子,有点儿不甘心地从夏小冬身侧又看向阿琪——只看到了一边儿袖子。 “二十个。”呼延勇悻悻地缩回头,瞪着眼前‘护主’的丫鬟,好在这丫鬟也相当可观,心情还不算坏,很是干脆地答道。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推啊推 http://..org/ “二十个?”夏小冬微微歪头,看了看门的方向。适才视线所及,并不觉得有那么多人。 呼延明倒是知无不言,当下将大门外的情形说了一番,只是将桂王调来弓弩之事虚化不提,只说了齐楚双方最后的‘协议’。 春猎例行的规则,下场的男子,至少要‘提供’一名美人儿作为‘猎物’,也就是说,楚方有十二名楚姬,那么可以下场十二人。 齐方坐拥地利,美人儿自然是应有尽有,不过桂王表示,为了体现春猎的趣味性、游戏性与戏剧性,不能以压倒性人数出场,所以只下场二十人。 “就是说,你们还有二十名美人儿入场?”夏小冬听懂了。 可是,人呢? “是啊是啊,”提到美人儿,南门兄弟也凑了过来,南门庆笑道:“她们都已经来了,我们兄弟还带了两个呢。” 美人儿就是入场费,当然不能全部由桂王提供。 “那她们去哪儿了?”夏小冬问道。 “当然是去堵住你们的人了。”南门普接话道:“要拦住你们的人别过来碍事。” 这三位你一言我一语,将齐方调兵遣将的情形透露无遗。 又不是真的打仗。大家现在正‘合作’呢,当然要有诚意了。 原来,为了拦住宁俊武带人过来‘营救’楚姬,桂王亲自带着另外十一人,一共十二位男子进行拦截。 男子一对一的比例并不保险,入场的齐方美人儿也都留在了那边儿。 美人儿没有战斗力,但是,可以消耗对方的箭矢啊。每人只有三支箭,用完就没啦。 二十人去掉拦截的十二人,剩下八人,便扑向了楚姬。 这么算下来,自己这边儿来了三个,还算是多的了。 “又有人来了!”门口的豆豆忽然低叫了一声。说着,伸手抄起靠在身边的加长版匕首,准备再次下手。 哇靠,原来是这东西干的!呼延明看到豆豆手中的‘工具’,不觉两眼放光,凑过去道:“这回我来!” 你来就你来。夏小冬示意豆豆把东西交给呼延明。 外头又来了三位,还有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被拉着跟在旁边。 定睛一看,咦,那姑娘正是另外一位领队廖宜兰。看样子那三人是先去捉了廖宜兰,然后没见到呼延勇等人,便又到这边来‘支援’的。 夏小冬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们八个人,是随便找目标,还是有分工的?” “夏姑娘和廖姑娘是领队,各派三人,还有两个就随便了。”呼延明提到‘夏姑娘’的时候,目光往阿琪身上溜了一眼,带着些异样的温柔。 “姑娘放心,既然我们进来……合作,肯定不会让他们得手!”呼延明接着表决心,听着还相当的真诚。 说话间,另外三人已经来到了门前。 “咦?呼延和南门他们几个那里去了?”一个头上扎了十几条小辫子的男子四下张望,很是奇怪。 “是不是已经带着人走了?”旁边一位答道,这人似乎很怕冷,脑袋上扣着好大一顶狐皮帽子,后头还垂着一根长长的狐狸尾。 “这地方统共也没多大,若是带走了,一路总有些动静,咱们不会看不到吧。”小辫子狐疑道,盯着紧闭的房门,有点儿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看来这人辫子多心眼儿也多。 “管他呢,把门踢开看看再说。”狐皮帽走上一步,抬腿就想动脚。 “等等。”小辫子把他拉住:“说不定门后就有箭等着你呢,咱们站旁边儿去。” “站旁边儿不好使劲儿啊。”狐皮帽不怎么乐意。 小辫子退开一步,冷笑道:“好啊,那你先上,我们在后头给你护卫。” 有挡在前面保护的,有在侧翼守卫的,可在后头的话,到底谁护卫谁啊?门后若是真有箭,谁踢开的谁遭殃。 狐皮帽还没傻到家,呵呵笑了笑,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楚人奸猾,小心为上。” 小辫子转头冲最后那人歪了歪下巴:“让那个楚姬上来。” 廖宜兰被连推带拉地弄了过来,哭得愈发厉害了。 “嗯嗯,对,就这样,哭得越厉害越好。”小辫子很满意:“你过去叫门,让里头的人开门。” 廖宜兰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关系,说话这个事儿,可以代劳。 “里头有人吗?快开门!”狐皮帽笑嘻嘻从靴子里抽出一根短马鞭来,冲着廖宜兰不紧不慢地开始乱抽。 这下廖宜兰的哭声里,夹上了痛楚的哀叫。 “开门啊,开门!”没抽上几下,廖宜兰已经受不了,开始‘变节’,跟着狐皮帽一块儿叫起门来了。 这是苦肉计么? 夏小冬回头扫了扫,将自己这边儿的三个‘俘虏’打量了一下,当下走过去,将南门普脖子上的一条貂尾脖套扯了下来。 南门普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俏丫鬟说动手就动手,拿你的东西没商量,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抗议。 外头的狐皮帽自认为计策高明,得意洋洋正要继续,忽然那门猛地开了一下,马上又关上了。 一开一关之间,门口多了一样儿东西。 这种紫黑色的貂尾,乃是大齐特产,而且脖套粗厚,显然是男子身上用的。 狐皮帽被吓得连退了两步,手中的短马鞭差点儿掉在地上,惊疑不定地向小辫子看去:“他们几个……?” 大家正对着眼神儿,猜着之前此处或许发生的事情。说时迟那时快,那门又开了,一只手伸出来,飞快地抓住廖宜兰的胳膊,将她拉了进去! “你敢!”狐皮帽离得最近,大叫了一声,猛扑过去,要将廖宜兰抢回来。 他扑在了门板上。 门还差两寸宽才关上! “快顶住!”夏小冬叫了一声,按之前说好的分工,南门兄弟双双扑了上去,呼延明则蹲在地上,伺机从缝隙出手。 顶门这种事儿,还是男子比较合适。 另一边儿的人也反应过来,还有两人齐齐奔上。 仨对俩,南门兄弟有了败像。 当大家在争夺一样东西的时候,很容易忘记,这东西其实……并不是要争的啊! 门渐渐被推开了半尺、一尺……,小辫子从半开的门向内望去。 便望见了一支箭。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好容易 http://..org/ 箭头是看上去很不妙的红色。小说【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小辫子登时顾不上推门了,连忙闪身往后撤。他确实闪开了,箭射在了他身后狐皮帽的胸口之上。 狐皮帽愣了一下,也忘了使劲,这下门外少了两人,那门咚的一声关上了,门后随即想起闩门和搬动物件的声音——当然是用来抵在门后顶住用的。 “我*靠!”狐皮帽身后又传来懊恼的声音,呼延明终于得手了一次。那人的颜料囊破了。 门外的人竟没想到是有人暗算,只当是在推门的时候,将颜料囊挤压到了,几人咒骂了半天,毫无头绪。 在门口拉了半天锯,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前‘猎获’的廖宜兰被救走了,三人之中还‘倒下’了两个。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小辫子——这是硕果仅存的一位尚能参战人员了。 小辫子想了想,踏上两步站在了门边,怒吼道:“谁在里头吃里扒外当叛徒了?!” 他自然想到了,里面若只有女子,未必挡得住他们强行推门,肯定有反水的男子帮忙,却没想到之前三个都被一窝端了。 屋里寂寂无声,小辫子半躬着腰,将脑袋往前探了探,想听听动静,却不妨身后的窗子忽然开了。 窗中伸出一只手来。 手上拿着一支箭。 距离这么近,连弓都不用了。那只手轻轻巧巧地一甩,于是,在狐皮帽和另一人睁得老大的四只眼,眼睁睁看着之下,那箭在空中划过短短的弧线,啪唧,在小辫子的后心留下了一个大红印子。 “什么?”小辫子跳了起来,只见他身前的颜料囊也破裂开来,在这一跳之下,红艳艳的颜色如梅花盛开,在他的前襟上绽放。 呼延明再次得手! 至今大齐出场六人,前后都中招的,还真是就这么一位了。 小辫子反手摸了摸后心,又低头看了看前襟,心中哇凉哇凉啊。 …… …… 夏小冬权衡了一下,打消了将小辫子等人俘获的念头。只有三个‘俘虏’的话,即便反水也能控制,而且看呼延勇对阿琪的眼神儿,估计反水的可能性越来越趋近为无。 但若是再来三个,情况未免过于复杂,还是算了。 小辫子等三人在门口恨恨了半晌,还是很快便退走了。 …… …… 夏小冬腾出手来,帮廖宜兰收拾了一下,重新洗洗脸梳梳头,人的精神自然便不同了。 回到了‘自己人’这边,廖宜兰的心神也定了,不过很快又想起一事,脸上变色道:“方三姑娘也被他们捉住了,你们快想法子救她吧!” 方三姑娘被捉了?夏小冬挑了挑眉毛,没出声。 她被捉了,我们就要去救么?怎么救?天知道她在那里。一旦离了这屋子,将自己置于空旷之处,那就失去了屏障,很难保护自己了。 泥菩萨还逞强去护佑别人?别开玩笑了。 秦四姑娘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方三姑娘被捉了?她被捉去哪儿了?” “说来还是我害了她。”廖宜兰哭道:“她要过来找我,结果运气不好,一出门半路上就被人捉了。后来他们几人踢门进来,连我也捉了,乱糟糟的,倒没看见方三姑娘被捉去了何处。” “那当然是被带去御女车了。”南门庆听说有楚姬被捉了,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至少自己这边儿还不算一败涂地嘛。 “御女车?”廖宜兰的脸一白。 “对呀,”南门庆解说道:“女人被塞进御女车,便有机关锁住手脚,再也动弹不得,只能随男子舞弄。车中另有暗格,还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 这位说得口沫横飞,不妨被呼延明从后头踢了一脚,才醒悟到跟女孩子们说这些不合适,张口结舌住了嘴。 呼延明可不乐意在‘夏姑娘’面前留下荒淫的印象,连忙上前道:“那个什么车,还是从前你们楚国一个小官想出来的东西,进献给上官的。后来不知怎的传过来的。其实大家只是看着新鲜,并不怎么用的。” 廖宜兰心中着急,只管望着夏小冬,眸中尽是恳求之意。 夏小冬却转过了头并不看她。 咱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更不是观世音菩萨,实在没办法普渡众生呐。 大概是夏小冬这边火力太强,前后干掉了六个。外头过来的宁俊武等人也不弱,牵制住了齐方大部分人,楚姬这边竟再没什么人过来。 这也未免太容易了。 夏小冬将一名大齐侍女叫了过来:“从前的春猎也是这样的么?” 那怎么可能?侍女心中腹诽,要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乱套了,如今这是谁猎谁啊。 “往年姑娘们在屋子里都躲不住。”那侍女陪笑道:“男子们力气大,踢开门砸烂窗,在屋子里的话,就好像那个……瓦罐里头抓乌龟……” 室内窄小,躲在其中难以逃脱。往年躲在屋里的,那有夏小冬她们如此好整以暇,都是愈发的艰难。而室外空旷,总还有逃掉的机会,姑娘们大多往外跑,但也大多被围追堵截,如狩猎一般被抓住。 夏小冬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春猎虽说猎的是美人儿,道理和狩猎确实一样。 “得了得了,不会说就别说。”南门庆走过来,一把将那侍女推开:“还瓦罐里头抓乌龟,你咋不去抓个金龟婿来看看呐?那叫瓮中捉鳖!” 那侍女不敢回嘴,垂头退下了。 南门庆便冲夏小冬道:“今年不同往年。照我看,往年那些美人儿,好多都是故意想被捉住呢。怎能相比?!想不到你们楚国的美人儿不过如此,看样子吓也能吓晕几个。”说着冲阿琪瞄了两眼——南门庆不喜欢这种娇怯怯情状的。 “不过你们这两个丫鬟倒是挺厉害。”南门庆继续道:“我看刚才那个小矮个儿也帮着顶门来着,还挺灵活的。” 小矮个儿自然是指豆豆。 那侍女在旁听了,看了看‘俏丫鬟’夏小冬,又看了看‘夏姑娘’阿琪,终究还是没说话。 南门庆这番话却是别有用心,接着道:“其实你们这些丫鬟应该是不能帮忙的,这样算犯规。”说着两步冲到‘夏姑娘’,也就是阿琪面前,猛地一拍桌子:“既然犯了规,你把这个丫鬟赔给我就行!我绝不揭露此事!” 拍完桌子手一指,赫然指向了夏小冬。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桂王的心思 http://..org/ 阿琪给南门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得整个人一哆嗦,一双眼睛如惊恐的小鹿一般,四下扫视着寻求帮助。 呼延勇当仁不让,三步两步冲上前来,将南门庆拍在桌上的手,咚的一下撩开了。 “你瞎咋呼什么?!”呼延勇护花心切,急吼吼道:“什么时候说不让丫鬟帮忙了?规矩是你定的么?你算老几!就算乱了规矩,就由着你了么?” 南门庆瞠目道:“呼延兄,你还真看上这个夏姑娘了?不成啊,这是桂王殿下点名要的人,你没机会的。” 说着眼光往夏小冬身上一溜,意思是你呼延勇想要夏姑娘没戏,还是别挡道,估计咱弄个丫鬟还是有可能的。 呼延勇却比他知道的还多,当下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桂王殿下要夏姑娘,并不是为自个儿留着的。回头我找殿下说说,说不定就能给了我呢。” 桂王不是为自己留的?这可真新鲜啊。就好像饕餮客不要嘴边儿的肥肉一样。 夏小冬听出点儿端倪来,当下走过来将阿琪挡住,笑道:“我家姑娘胆子小,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在这里吵吵。” 俘虏能不能有点儿俘虏的样子,想翻天么? 南门庆早已看出来了,这个俏丫鬟才是屋子里诸人的主心骨,比软绵绵娇滴滴的夏姑娘能干多了,笑道:“我虽不是世子,可我爹是王爷,嫁到我家,也不算辱没你。我让你做正经姨娘可好?” 吓唬夏姑娘,被呼延勇出面拦住,南门庆索性直接诱惑起丫鬟本人来了。 “多谢抬爱。”夏小冬冷冷道:“咱们还是拿规矩说话好了。”她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位侍女:“我之前听她说,参加春猎的男子,每位至少提供一位美人儿参加。对吧?” 南门庆点点头,心中微微升起不怎么妙的感觉。 “至少一位,就是说,可以提供多位了,对吧?” 南门庆又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情况,那些人大多是为了讨好桂王,带来好几位美人儿以供猎取。 夏小冬摊摊手,逐一看了看南门庆兄弟和呼延勇,并没再说话。 道理很明显,既然可以一带多,那蔡姬身边的丫鬟被允许留在乐颐院,就可以认为是楚人带进来的。 这么算的话,还少给了咱们箭矢呢,应该补上丫鬟们的份额。 或者反过来算的话,宁俊武应该可以带上三十五个人进来,而不是现在的十一个。 如今己方形势占优,那就不痛打落水狗说得这么明白了。 南门庆大抵算学不怎么样,或许是国文先生顺带教的,还一副疑惑的样子。南门普已是反应过来,连忙将兄长扯去一边儿,低声嘀咕了几句。 呼延勇一直站在‘夏姑娘’旁边没有走开,此时搓着手冲阿琪叹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姑娘的丫鬟都如此出色,想来必是姑娘教导有方!” 你还能再肉麻一点儿么?夏小冬看了呼延勇一眼,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粗鲁汉子一样会说好听的话。 夏小冬见阿琪只是低垂着头,一副羞涩的模样在那里装鹌鹑,连忙按下心中的好笑,干咳了一声,冲阿琪使了个眼色。 阿琪楞了一下。她素来心思灵透,这次跟夏小冬出来,看上去是陆云芳‘送’的,其实暗地里在陆云芳身上用了不少功夫,自然也是有所打算的。 略一琢磨,已明白了夏小冬的意思。当下几不可见地冲夏小冬点了点头,转而冲呼延勇说了一声:“谢谢。” 这两个字低沉而柔软,带着弹性与张力,仿如荷叶上头的水珠,在呼延勇耳中滚过来滚过去,说不出的舒坦。 呼延勇两道浓眉扬起,嘴巴半张,好些胡子都抖动起来:“夏姑娘……,你跟我说话?” 阿琪白了他一眼:“多谢呼延公子仗义执言。” 这一眼将呼延勇的骨头都看得酥了。 “小事儿!小事儿!”呼延勇又凑近了半步,两眼瞪得足有铜铃大,将一边儿的南门兄弟瞅了又瞅,一副‘你们再敢胡说八道试试’的架势。 “呼延兄,”阿琪站了起来,与呼延勇并肩而立,低声询问:“刚才你们说到桂王殿下,不知……到底是何意?” 说什么夏姑娘是桂王点名要的,又不是为他自己什么的,切身相关,麻烦说明白点儿呗。 美人儿在侧,淡淡的胭脂味道传过去,呼延勇都快站不稳了,转头看着‘夏姑娘’的半边脸颊,只觉得那凝脂般的肌肤,必得为自己所有方好。 “我们过来的时候,桂王殿下特意交待过的。”呼延勇当下便将桂王给卖了:“两名领队,夏姑娘为主,另一位只是顺带的,免得太过明显。无论谁得了夏姑娘,都要交给桂王殿下。” 另一位领队只是顺带的。廖宜兰的脸色马上就不好了。 “早知道夏姑娘是如此人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呼延勇还是伺机含蓄地表白了一番。 “是啊是啊,”南门庆显然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当下开口拆台:“只可惜世上并没有‘早知道’这回事儿。” 呼延勇的脸色黑了黑,只好继续‘出卖’桂王,看看能不能将功赎罪俘获美人儿心了:“这样的要求前所未有,所以桂王殿下又解释了几句,大概是说他想要夏姑娘,并非充作禁脔,而是另有他用。” 另有他用?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 门外传来嘈杂之声,又有人来了。这回大家都蛮熟练的了。南门兄弟准备顶门,呼延勇准备见缝插匕首,阿琪和秦四姑娘赶紧退后,夏小冬和豆豆则随机应变。 夏小冬从窗户往外看去,外头呼呼啦啦来了不少人。 有男有女,大多数人的袍子或褙子上,都印上了曾被射中的红印,只有七个人是干净的。 干净的七个人,五女,两男。 两男。桂王。宁俊武。 大家都两手空空,没箭了。 “啊呀,遭了,”南门庆忽然苦笑道:“咱们忘了跟着刚才那几个出去了。” 如今留在这屋里,岂不是坐实了‘助敌’?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二章 那就成全你们吧 http://..org/ “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呼延勇不以为然,冷笑道:“不过是大家玩个热闹,这么紧张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只是话音儿刚落,呼延勇便猛地一矮身,窜至桌旁,将阿琪拦腰抱起,往肩膀上一甩,迈开大步,直奔门口而去! 站在门口两侧准备顶门的南门兄弟硬是没看明白,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就在旁边的呼延勇已经去而复返,肩上还多了一个人。然后咣当一声门已经被打开,这位扛着‘夏姑娘’一马当先,冲桂王殿下而去! “快走!”南门普要比南门庆靠谱那么一丁点儿,见呼延勇劫了夏姑娘,猛地明白过来。 桂王殿下搞这么大阵仗,硬要将楚姬拉入春猎,明明就是冲夏姑娘来的啊! 看人家呼延勇!嘴巴上说的多么好听,又是倾慕夏姑娘,又是不怕桂王怪罪,其实早有所谋吧?! 呼延勇所谋尚不止于此。 他扛着‘夏姑娘’跑到院子中央,才将人从肩上放了下来——面朝自己,背对着桂王和宁俊武等人,两手揽着‘夏姑娘’的纤腰,左手往上,右手往下,竟是当众上下其手,很是过了一把瘾。 嘿嘿。摸都摸了,难道齐人还好意思将此女送上去为滕妾?桂王殿下还好意思将此女抢走? 呼延勇打的主意不可谓不妙。 先斩后奏。不就是个女人嘛,谁好意思跟咱抢? 宁俊武跟夏小冬熟的不能再熟,自然认得不是自己牵挂之人,但终归穿着白褙子,应是一名蔡姬,当下冲桂王怒道:“你的人怎么这么没规矩,自己中了箭,反倒乱来!” 大家都穿着白衣裳,一目了然。 桂王周建策心有猜测,只打了个哈哈,笑道:“楚姬美艳,想来呼延公子也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的呼延公子听到这一句回护之言,当下便放开怀中女子,跪倒在地:“桂王殿下、宁副使,小臣对这位夏姑娘倾慕万分,还请二位成全。” 呼延勇并不是正经大臣,但脑袋上也有个世袭的闲职,故此自称小臣,这句话说出来,听到‘夏姑娘’三字,桂王和宁俊武的表情都相当精彩。 桂王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呼延勇先下手的表现不太满意,但又觉得总比鸡飞蛋打啥也没有强,只故意板着脸,喝道:“这些楚姬都是要送给皇兄的,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麻蛋,你非让楚姬参加春猎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给你皇兄的呐?宁俊武很是鄙夷地看了桂王一眼,温声道:“你是对这位姑娘有意么?” “是,请宁副使网开一面!”呼延勇见宁俊武没发火,觉得颇有几分希望。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在呼延勇与阿琪身上打转,只见一个壮健,一个纤弱;一个高声大气,一个低泣不语;一个直言想要豪爽得不要不要,一个掩面而泣婉转得不行不行,看来看去,还真的挺像一对儿啊。 桂王当即冲宁俊武抱了抱拳:“我看呼延公子很有诚意,不如宁副使帮帮忙如何?皇兄那边儿,自有我去一力承担。” 此时宁俊武早已看清楚了,那个女子……不是夏小冬身边的阿琪么?再往后看去,只见正房的窗子大开,隐隐见到夏小冬在里头冲自己挥了挥手,示意一切安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但送个丫鬟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主的。 “呼延公子当真对此女有意么?”宁俊武还是敲砖钉脚,又重问了一遍。 “绝不相负!”亏得呼延勇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山盟海誓,还叫得挺响亮。 宁俊武暂时不答此事,转头问桂王道:“如今这春猎算是结束了么?” 按时辰算的话,应该还没到。但桂王看了看呼延勇旁边的‘夏姑娘’,也就点头道:“大家都没箭了,就此结了吧。” 宁俊武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午时刚过不久:“那我们即时启程离去,想来桂王殿下也应该没问题了?” 这是一刻也不乐意留了么?桂王冷笑了一声:“无妨。好走不送。” 只是宁俊武面无表情,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桂王眼神微闪,干笑了一声,从腰间扯出一枚丝绦系着的私章,递给了宁俊武:“拿这个去指挥使衙门,便可换取通关文书。” 贵步城已近大齐京城,关防还是很严密的。 宁俊武接了,冷冷地扫了桂王一眼,转身向后头看去。 略远处,齐楚双方已中箭退出的人,都在后头跟着呢。宁俊武叫过一位来,吩咐他去办文书,又叫过另一位,让他去传话,马上启程。 这边儿,呼延勇还满怀希望地看着呢。 宁俊武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个女子,你既然喜欢就抱走吧。” 就这样? 呼延勇楞了一下,才赶紧笑道:“多谢宁副使!”再去看身边的‘夏姑娘’,笑容愈发盛了。 就这样? 阿琪连哭都忘了,将手臂放下来,看看宁俊武,又看看旁边的呼延勇,恰好四目相对,碰上一双心满意足的眼,一下子羞窘得满脸通红,重新又用双手将脸捂了起来。 这等小女儿家情态,直将桂王都看得一愣一愣的。麻蛋,难怪大楚的九皇子,大老远儿的打招呼,非要将这个女子留下来。只是……,如今是呼延勇将人要下来的,怎么再从呼延勇手里弄来呐? 虽然呼延勇把人家扛在肩上,还过了把手瘾,但只要没动真格的,九皇子肯定是不在意的——他也根本不会知道。 只是呼延勇似乎挺认真的,倒是有些麻烦。 琢磨了一小会儿,桂王忽然觉得不对。 不对,不对!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人是呼延勇亲自弄出来的,一口一个夏姑娘,容颜动人体态风流,确是贵女闺秀无疑——这点子看女子的眼光,桂王还是有的。 那里不对呢? 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只是此时那位‘夏姑娘’虽然不再捂着脸,却也垂着头,还是看不清楚脸上。 桂王心头一凛,连忙走上前去,伸出手去,捏住‘夏姑娘’的下巴,将那张脸抬了起来,在日光下细细观看。 那颗传说中的美人儿痣呢?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赶紧走 http://..org/ 按照九皇子的描述,这位夏姑娘,乃是肃州指挥使夏拔山的嫡长女,蔡姬的领队之一。身高五尺有余,相貌秀丽无俦,且颌下有美人痣一颗。 这也能弄错?! 桂王捏在下巴上的手渐渐用力,阿琪忍不住扭了扭脖子,试图挣脱开去。只是那手如铁箍一般,那里挣得开。 呼延勇也颇有几分不快,人家宁俊武都让抱走了,你桂王殿下就算不愿意让我占了这女子,也不能当众就跑过来调戏吧? 面子!大家都要个面子好不?! 私下里送妾****大被同眠,无论多么荒淫无耻,反正一床锦被遮盖了,总是没所谓。可明面儿上,还是要讲究些的。 “你是谁?”桂王没理会呼延勇,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问道,一股隔夜的酒肉气息,差点儿将阿琪熏晕过去。 “……”你捏着下巴,让人怎么说话?! 桂王却根本没准备听任何回答,手下用力一推,登时将阿琪推得一个趔趄,歪歪斜斜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 看看周围穿梭往来,正准备全线赶路出发的楚国人等,桂王犹豫了一下,大踏步走到了宁俊武身旁。 “那个不是我想要留下的人。”桂王冷冷道。 “当然。”宁俊武同样冷冷道。若是你想留下的人,咱会这么爽快同意么? “你若是肯将人留下来,可以换到两个人情。”到了桂王这样的层面,金银珠宝名马大宅,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倒是人情更有用。 两个人情,当然是桂王一个,还有真正想要的人一个。 宁俊武把头一扭,不再搭理桂王,只看着正从屋里出来的夏小冬和秦四姑娘,眸中透出柔和来。 桂王也跟着看过去,神情跟着夏小冬的步伐而微动,近乎自语地说道:“早就该发现,听说你跟夏姑娘恋*奸情热,怎么会如此轻易放手。” 宁俊武抬头看了看天,感叹了一声:“好大的风!”说完径直抬腿就走,去迎夏小冬了,将桂王抛在了当地。 风?哪儿来的风?没觉得有风……这人抽风了么?桂王疑惑地左右转了转脖子,半天没弄明白。 “他是在说,请王爷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呼延勇对桂王适才的举动甚是不满,当即借机嘲讽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桂王的脸黑得快刮风了。 “你!”风头登时转向呼延勇,你小子自个儿撞过来,就别怪人不客气了:“怎么不蠢死你呐!连人都分不清楚!那女子根本不姓夏!蠢猪!笨蛋!废物!……” 桂王怒气冲冲,劈头盖脑骂了起来。 “……”呼延勇逞一时之勇多说了一句,惹来一顿好骂,也只好老实听着,好不容易等桂王骂得没新花样了,才小心翼翼问道:“既然不是王爷要的人,那我可带走了。” “走走走!滚你*妈的*蛋!”桂王气急败坏,冲着呼延勇的屁股就来了一脚。 …… …… 桂王安排了一番春猎活动,却没能留下想留下的人。最后打了个哈哈,还是将楚姬一行人都放走了。他可以狂悖不端,但也得适可而止。 就是……多了好些人。 一场春猎,宁俊武带着十一个人下场,遭遇了齐人的拦截,结果……射回了十五名齐国的美女。 后来发现方三姑娘被捉了去,好在时间仓促,虽然吓得够呛,但并没什么实质性损失,经过协商,用三名齐女将方三姑娘换回来了。 还有十二名齐女怎么整呐?万没料到春猎竟有这样的‘后遗症’。宁俊武赶着离开贵步城,免得桂王不知又生出什么怪异的想法来留人,一时找不到地方安置,便将这十二名齐女都带上了。 一路狂奔,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可供落脚的大镇,临时先安顿了下来。 经过贵步城这一番折腾,大家倒愈发随意了许多。用过晚饭,宁俊武便打着压惊安抚的旗号,给每位楚姬都发了一份‘慰问品’,也就是一套五香瓜子、松子糖和甘草桃脯组合,外加两只冻秋梨。 最后才发到夏小冬这一份。 宁俊武示意跟着的人守着门,又看了看在床脚老实坐着、准备值夜的豆豆,笑道:“害得你少了个丫鬟服侍,不如你在那些齐女之中挑一个算了。” “我才不要呢。”夏小冬笑道:“本来阿琪也干不了什么活儿。说起来,也难怪他们弄错,阿琪比我还像正经的主子姑娘呢。” 阿琪被留在了贵步城,固然是前途未卜,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被呼延勇扛走,直到后来被留下,都只是或哭或泣,表现点儿悲悲戚戚的情绪而已,并没有反抗或是不屈的意思,显见心中还是乐意的。 她跟到齐国来,难道还能跟齐皇周建弘弄到一块儿去?能被勋贵子弟收做侍妾,也算不错的出路。至于将来如何,能不能争得宠爱,就看她自己的手段了。 “也许你还不知道,”宁俊武温声道:“她父亲就发配在西里一带,若是从贵步城过去,比从维京城过去要近得多。” 犯官发配,大多发去边远之地。原来阿琪的父亲就在与大齐临近的西里。 这样的话,若是将来阿琪在呼延勇身边过得不错,等父亲流放期满,说不定还有机会将父亲也弄过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比起在大楚顶着‘罪犯家属’的帽子,日子或许会更好。 “谢谢你。”夏小冬冲宁俊武微微一笑。阿琪不算什么,大家相处的日子甚短,还谈不上什么情分,但宁俊武顾及她身边少了人的心意,还是让人心中微甜很是舒服。 “我今天下午收到了阿虎的飞鸽传书。”在这里停留太久也不好,宁俊武接下来便谈到了正事。 “嗯?”夏小冬也将身子坐直了些:“琅昉山那边捉到人了么?” “捉到了。”宁俊武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九皇子么?”夏小冬总觉得九皇子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不是。”宁俊武摇摇头:“桂王弄那个春猎,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就是要把你留下。我估计,很可能他才是九皇子交托的人。” “九皇子跟桂王很熟?”结交邻国的王爷,这种关系……不合适吧?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方向之一 http://..org/ “其实呀,你想过没有,九皇子这么个草包,为什么会有几位大臣支持,被视作六皇子的有力竞争者?”宁俊武问得很直白,心中难免有少许得意。 说起政治来,男子总要占些优势。 “……”夏小冬摇摇头。对这些真是没什么兴趣。 “除了他够草包容易摆布之外,还因为他曾经在大齐呆过一段时间的,与大齐从前的几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几位王爷关系还不错,大家难免猜测皇上的意思。”宁俊武用手指指了指地下,示意九皇子就曾在这个大齐呆过。 原来齐楚两国,因为历史渊源问题,又是接壤的邻国,素有互质的习惯。就是互相派出一位皇子,到对方的地盘去做人质。 能做人质的皇子,一般来说,都是简在帝心有相当宠爱的皇子。不然,你派个杂鱼过去,那就不是出质,是找抽——看不起人家嘛。 而做人质这个事儿,皇子们其实还挺愿意的。 人质,听起来似乎挺危险挺没自由的,但实际上,危险几乎不存在,除非真的彻底翻脸开战,不然只会对质子好吃好喝好招待,就算真的开战了,也不见得会有杀身之祸,毕竟对方也有质子在自己这边。 自由更不用说,只要不跑回自己的国家,在出质国也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礼遇是必须的。逢年过节大事小情的,经常可以享受大熊猫待遇。 更重要的是,出质乃是重要的政治资本。曾作为质子本身,就是对国忠诚的充分表现。在出质期间,还可以堂而皇之地与出质国上下人等结交——这是质子的本职……之一。 “周建弘就曾经在维京城住过四五年之久。”宁俊武冲夏小冬微笑道:“九皇子会玩爱闹,在大齐的时候,跟不少宗室关系不错。桂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结交下的。” 从前出质大楚的周建弘已经成了齐皇,难怪曾经出质大齐的九皇子对皇位颇为热衷了。 “当初六皇子怎么不过来呢?”人质这种好工作,六皇子也该抢啊。 “本来皇上的意思,六皇子和九皇子都可以,但大齐这边挑了九皇子。”宁俊武解释道:“质子的年纪小些,更加容易控制。” 那是,年纪越小越容易施加影响。皇子时期大家都是发小,等做了皇上,好意思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那现在是谁在大齐为质?”夏小冬很是好奇。 “自从前两年周建弘要回国争夺皇位,九皇子也就回来了,一直没有再互换质子。”宁俊武微笑道:“估计等……之后,才会重提此事。” 他说得含糊,但夏小冬听懂了。当然是等大楚也完成新老交替。 弄明白九皇子与桂王之前的关系,夏小冬心中也就释然了——反正桂王也没成功,以后小心些就好。 “那阿虎在信里说对方是谁?”既然不是自己猜测的九皇子,那是谁?夏小冬眼光光看着宁俊武。 宁俊武苦笑了一声:“估计是贾嫲嫲。” 贾嫲嫲?没听说过。夏小冬静等下文。 “贾嫲嫲已经不见了。”宁俊武叹道:“捉到的是她的心腹朝霞。” 朝霞?更没听说过。夏小冬继续静等下文。 “你自己看吧。”宁俊武动了动嘴唇,觉得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主要是这些人夏小冬都不认识,而且有的细节也没弄清楚。 飞鸽传书,不可能传上好几张纸过来,只是一张窄而长的纸条,纸质极薄,上头是蝇头小字,看起来还挺费劲儿。 信上只陈述了基本的状况,至于相关人员的辩解,或是写信人的分析之类,都一概欠奉。 夏小冬细细读了两遍,将信还给了宁俊武,半闭起眼睛,双手十指对撑,搭成桥状竖在桌上,认真思索起来。 宁俊武看着她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并没有打扰她。 “这个贾嫲嫲,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小冬放下手,抬起了头。 “很古板,认死理儿的一个人。”宁俊武说出了自己的主要印象:“我这次出发之前,她还专门到田背街去了一趟,劝说我不能为了你,抛下当年母亲的仇怨,就此私奔走掉。” “她为什么担心你走掉?”夏小冬奇道。 “她那个……,我、那个……”宁俊武的脸黑了黑,觉得自己似乎办事不够妥帖,整理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出发前让人筹了些银子带着,被贾嫲嫲发现了。” 夏小冬眯了眯眼睛:“你让谁去办的这个事情?” 消息走漏,肯定有走漏的人。 “是我身边的人。”宁俊武明白夏小冬关注的重点,解释道:“不是这个人跟贾嫲嫲通风报信,而是贾嫲嫲发现我将铺子里的存银取走,然后才知道的。” 发现了蛛丝马迹,再继续发掘,就容易多了。 “就是说,贾嫲嫲随时留意着铺子和银子的变化,也留意着你的举动。”夏小冬淡淡道。 不然怎么能及时发现呐? 为什么被夏小冬这么一总结,就好像贾嫲嫲一向存心不良似的。宁俊武回想了一下贾嫲嫲多年的举止,还是帮她说了一句话:“她一向掌着我母亲和我的东西,想来也是我没打算瞒她的缘故。” “这个事情呢,可以有好几种解释。”夏小冬眯了眯眼睛,贾嫲嫲毕竟差不多相当于宁俊武的半个娘亲,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还是先挑好的说吧。 往轻了说,或许这位贾嫲嫲,只是发现了宁俊武备下了私奔的后手,由此知道夏小冬对他十分重要。 为此,贾嫲嫲便找人想将夏小冬劫走,一则,如此夏小冬当然不会被送出去了;二则,没了女方,私奔当然无从说起;三则,回头将夏小冬送还给宁俊武,再编个‘恰好偶然遇上仗义援手施救’的故事,就能让宁俊武感恩戴德,进而言听计从。 总之,往这个的方向看的话,总归是好心办坏事,夏小冬只是居中的筹码,贾嫲嫲的终极目标,是控制宁俊武罢了。 听夏小冬如此解说了一番,宁俊武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贾嫲嫲可不就是这样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么? “这是往轻了说,”宁俊武追问道:“那若是往重了说呢?”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五章 方向之二 http://..org/ 夏小冬耸了耸肩膀,笑道:“若是往重了说,换个方向看到的话,自然是有人包藏祸心,其心可诛。此事不清不楚之处甚多,随便拎一样儿出来,都能推敲出许多潜在的阴谋来。” 宁俊武点头:“比如说,贾嫲嫲的那个孩子就相当的蹊跷。” 父亲是谁? “贾嫲嫲年轻的时候……”夏小冬眉毛微挑,眨了眨大眼睛,露出狡黠之色:“长得好看吗?” 这、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宁俊武扁扁嘴:“我那时候年纪小,没印象。打记事儿的时候起,似乎贾嫲嫲就总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若是一个人衣裳总是很平整,头发也从来没乱过,几乎从来不笑,说话更是毫无风趣可言,那就完全没办法跟好不好看之类的念头联系起来,甚至连性别的概念都会模糊掉。 “再比如,阿虎的信上说,朝霞的弟弟,就是二十八身边的长随。”夏小冬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朝霞有个弟弟么?” 宁俊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她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有两个弟弟。但不知道这两个弟弟,居然一个就在外院当差,还有一个则是贾嫲嫲送过去养的。还以为都只是在家中务农。” “嗯,”夏小冬点头道:“他们入府的时候年纪小,若是贾嫲嫲交待了不要透露关系,倒也是瞒得过去的。只是,为什么要隐瞒姐弟关系,自是有些古怪。” 这个宁俊武却是知道的,给夏小冬解释了一番。 为啥家生子会特别受到重视呢?无他,知根知底。 丫鬟配小厮,两个都是奴才。生下儿女来,也都是小奴才。吃着府里大厨房的饭菜,穿着府里做的四季衣裳,住着府里赏的房舍院子,死了说不定还要埋在主子旁边,好在地下继续做奴才。 家生子依附大宅门生存,也能得到更多的信任。相应的,半路出家买来的奴仆,在根底上头,就要弱很多了。 无论是官府的户籍管理,还是民间宗族的族谱记载,主要依据都是——自行申报。虽然里正户长等人会进行一定的监督,但在报户口这个事情上,大家还是要好好权衡一番的。 报了户口,就要按丁口计算赋税劳役等项,可若是不报户口,有些按人头计算的好处,又拿不到手。 所以常见的做法是,小孩子夭折率高,先不忙着报户口,反正十四岁才算成丁,长到十二三岁再报就是。 故此像当初朝霞和弟弟入府来的时候,大抵并没有正式的官方人口记载,顶多有个乡里出的‘家世清白’证明。有贾嫲嫲做内应,说不定连这个证明都没有。 既没有官方记载,又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只要注意自己不说,别人并不容易知道这两位乃是姐弟。 主子会费心去查奴才的祖宗十八代么?至于奴才和奴才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除了各种拐着弯的亲戚,认干亲也相当常见,通常主子更加不会费心去理会。 只是要个奴才点头哈腰忙前跑后的做事,肯用心干活就好了。 其实宁俊武说起这些来,颇有些干巴巴的,一点儿不像秦四姑娘说起八卦之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不过并不妨碍夏小冬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是这样。”夏小冬点头道:“你看,如果是阴谋论者,马上就能发现阴谋了。” “什么阴谋?”宁俊武觉得‘阴谋论者’这个称呼很有意思,看来自己不是啊,怎么硬是没看出来什么来。 “两头下注呗。”夏小冬先伸出左手:“贾嫲嫲将大头,也就是她自己和朝霞,都押在你身上。但总不能可着一棵树吊死,还得再找一棵。” 夏小冬说着又伸出右手:“于是,让朝霞的弟弟跟着二十八。毕竟二十八是如今的当家太太生的,也有出头的机会。” 左手、右手、两只手。 两手做了个左右掂量的姿势,夏小冬继续道:“喏,无论你们两兄弟那个赢了,贾嫲嫲都稳坐钓鱼台,可以向胜者邀功。” “邀功?”宁俊武奇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自保。” “嘁,只是自保这么低阶,估计贾嫲嫲应该不屑费这么大工夫去做吧。”夏小冬笑道:“你不妨回想一下,若是贾嫲嫲有没有暗示过,二十八学坏乃是她安排人引诱的?” 宁俊武双眸一闪,不禁露出了惊容。 “这难道不是邀功?”夏小冬冷声道:“若是二十八胜出,她就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刻意让你不忘当年母亲的旧事,养成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在女色上头纵容你,终于成功削弱了你的战斗力。” “……”宁俊武忽然觉得,跟刚才那些‘往轻了说’的分析一样,这‘往重了说’的分析,也挺有道理啊。 “难道她真是心机深沉之人?”宁俊武看着夏小冬,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夏小冬却只是微微一笑:“都说了阴谋论者才会如此想。我既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贾嫲嫲,只能说万事皆有可能,却是无从定论。” “贾嫲嫲若是要害我,”宁俊武拿起一枚他带来的松子糖,食不知味地咬了半口,沉吟道:“她一向在我身边,机会俯拾可得,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她为什么要主动去害你?”夏小冬奇道:“害了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奴才在一座府邸之中的地位,是由她跟着的主子决定的。正所谓宰相的门房七品官,贾嫲嫲正因为宁俊武的存在,才有她一席之地。 若是没了宁俊武,她一位‘前王妃的陪嫁丫鬟’,算是个什么人物?典型的四边不靠啊。跟敏亲王府里的老人儿没交情,跟新王妃带来的新人更加没交情,只有泯然众人罢了。 “她这次找人来对付你,不就是害我么?”宁俊武郁郁道:“亏她从来自诩对我忠心耿耿,时时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来跟我将孝道。结果她自己养个私孩子不说,还两头下注!”(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方向之三 http://..org/ 夏小冬伸出手去,在宁俊武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抚慰。m.乐文移动网只是那手一伸出去,便如那打狗的肉包子,被某人反手一把握住,再也抽不回来了。 握住就握住吧,夏小冬伸出另一只手,纤细的指尖,顺着那只大手的轮廓,轻轻描画。宁俊武的手微微一颤,手心愈发热了几分。 夏小冬垂下眼帘,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你如今郁闷未免早了些。刚才说了一大篇儿,却都不过是揣测。贾嫲嫲的人没找到,到底实情如何,其实不好说。” 宁俊武点头:“我知道。只是贾嫲嫲平日里跟个端方的老学究似的,听起来看起来都是一心一意的,想不到……” “对了,”夏小冬猛地严肃起来,打断宁俊武在此‘伤春悲秋’,正色道:“你可能真的要安排人手,将当年你母亲的事情仔细查房一番才好。” 宁俊武不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难道……,当年贾嫲嫲就是加害我母亲之人?” 但是,陪嫁丫鬟必然要依着嫁过来的姑娘,目前来看,贾嫲嫲实在有点儿……没有动机。 “她应该不至于直接动手。”夏小冬迟疑道:“事到如今,只能用最险恶的心思去想。推波助澜也是加害,见死不救当然也是。” 夏小冬的目光穿过窗子投向远方,仿佛要看过时光长河,看清当年的真相。 当年旧事总要有个说法,不然总会在宁俊武心中留下一个结。 ‘结’这种东西,能解则解之,不能解则斩之,斩也斩不断则烧之,总之,不能留之。 “嗯!”宁俊武点点头,眸光冰冷起来:“贾嫲嫲忽然不见,府里应该也会查问,正好可以安插人手。” “对了,过两日就要到大齐的京城中都,你有什么打算?”宁俊武的手,不觉将夏小冬手握得更加紧些。 一直想着到时候见机行事,宁俊武心中却十分担心,暗暗盘算着,或者应该将夏小冬藏起来,权当贾嫲嫲成功了就是。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实则因为心知,夏小冬不会同意罢了。 夏小冬的计划只是个雏形,确实需要宁俊武帮忙配合,当下将头凑过去:“等进了中都城,你能找到轩辕道长么?” “轩辕道长?”宁俊武呆了呆,没想到这事儿跟那个胖道人有什么关系。 “嗯嗯。”夏小冬使劲儿点头。抢占舆论高地这种事情,跟宁俊武说了,大概他也不会懂吧。 …… …… 轩辕道长其实先一步便进了中都,事实上,他如今也不大不小算是个名人。 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轩辕道长作为外来的道士,一样混得风生水起相当不错。本来轩辕道长的名声就不限楚地,在齐、邺等处亦颇有几分名头,如今又增添了新技能新手段,俨然乃是望气界的一枚新星——当然是肥圆的那种。 据曾经见过的人说道,轩辕道长望气之时,与别的望气者大不相同。 一般的望气者,都是抬头往上看,要看被望者头顶的‘气’,据说若有紫气冲云霄,则为天子气。至今也没人敢说当今皇上脑袋顶上有没有天子气,周建弘当然也不会没事儿非要问这个。 而轩辕道长却打开了新局面,望气的时候不光望头顶,还会将被望者周边的‘气场’都望个清楚明白。 在传说中的‘轩辕道长见宰相’的一幕中,轩辕道长自袖中取出赤金所制的‘仙龟’一只,一边围着大齐宰相封顺启缓步行走,一边凝神张望其气场。 那只仙龟竟无需手拿掌托,自行悬浮在轩辕道长的手臂上,而轩辕道长只有一根手指轻点龟背,那金龟便如影随形,时而仰头,时而转身,连本来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闲闲地站着的封相,都硬是看得呆住了。 只可惜,轩辕道长围着封相绕了大半个圈子,行至东南方的时候,那金龟忽然头一低尾一翘,啪唧掉下来了。好在轩辕道长眼明手快,当下一把接住,却是长叹了一声,不肯开口。 后来封相将那金龟要在手中,反复把玩,只觉得如常见的金制物品一般,入手沉重,虽然做工极其精巧,连龟甲上的纹路都栩栩如生,但无论如何也参悟不透之前金龟浮空之秘,当下悚然而惊,谓冥冥中自有天机,鬼神之说不可不信也。 这个故事传来传去,有许多版本,既有简单些平铺直叙的,也有更加夸张神乎其神的,但轩辕道长曾见过封顺启总是真的,为其望过气也总是真的,有只金龟也总是真的。 于是,不知怎的,一间以土茯苓老龟汤做招牌菜的酒楼忽然被人砸了,中都城里养龟的人家忽然多了起来,就算偶有一只两只爬出去,在路上也会被好生款待,总能很快找回来,绝无变成炖盅的担忧。 进入中都城不久,夏小冬便见到了轩辕道长。 …… …… 与大多数国家的京城一样,中都城极其繁华。因为坐居中央,交通便利,且一国之中顶尖的人物,都在此个城中,中都城堪称物华天宝无所不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比大楚的维京差不多要大一倍有余,连晚上都灯火辉煌,颇有不夜天之势。 夏小冬一行,便是赶在二更天,才找到接待的四夷馆。 本来进城的时候,天还没黑呢,只是万没想到居然进错了城门,或者说,这中都城实在太大了。 楚姬们是从南门进的城,而四夷馆却在偏北方向,等于差不多要穿过大半个城才能抵达。大家又饥又渴,中途只好停下来用了晚饭,然后再继续赶路。 夏小冬很怀疑,是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四夷馆,反正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统,周围四边的国家都是蛮夷。 大齐的四夷馆相当大,估计是为了让四夷过来的人,都被‘煌煌天威’吓上一跳才好。进门是一块极高极长的照壁,或者称为挡墙更合适,因为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照壁的飞檐,左右的长度……差不多能将清明上河图都印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栋小楼 http://..org/ 四夷馆的照壁上,当然不会印清明上河图,而是刻着长长的画卷,天晚了看不太清楚,似乎是在讲大齐建国的故事。 晚上也有值班的官员,乃是一位礼部宾客司的主事。显然这阵子过来为齐皇贺喜的使团甚多,这位主事熟门熟路,三锤两棒没几下便将诸项事务安排妥当了。 礼单,收下、编号、存档。 回执,写好、盖印、拿走。 楚姬,收下、记名、居内馆。 使节,登记、住下、居外馆。 礼部主事对各种情况,都是一副处变不惊公事公办的白板脸,对各种问题有问必答,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大国风范’。 噢?路上收了十二名大齐美人儿?这个不算‘礼物’,哪儿凉快放哪儿去,这里不留。 噢?楚姬们还有随身的丫鬟们。这些人也不能算‘礼物’,哪儿凉快放哪儿去,这里不留。 噢?桂王在路上使绊子来着?这也能算新闻么?看你们一个个都全须全尾的,那桂王还好么?还好啊,那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 噢?想知道其他消息?还想跟你们送来的楚姬们继续保持联络?……来来来,咱们到后头去,商量一下价钱。 …… …… 总之一番忙乱之后,夏小冬发现,自己和其他十一位楚姬,无一例外的‘落单’了,送亲的使臣护卫、随行服侍的丫鬟人等,统统不见,只有两名四夷馆的使女,打着昏暗的灯笼,引着大家到内馆去就寝。 这待遇,直线下降啊。 楚姬们都是娇小姐,委实拿不了多少东西,丫鬟们又都不能跟随,大家只好各自挑重要的东西带了几样,剩下的暂时堆在车中。至于回头车子会停在何处,则完全是未知之数。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天,才终于到了一处两层楼的院子,上下各五,十间屋子,便是楚姬们的住处了。 “姑娘们可以随意挑选心仪的房间。”手持灯笼、位置居左的侍女站在院子中间,不再往前走,伸手指了指小楼,就算是介绍了。 心仪?心仪你妹啊,这黑灯瞎火的,连门都快找不着了,心仪啥啊。 话说回来,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十间房间,十二位楚姬。 楚姬们都好好儿的,虽然颇有几位水土不服,看上去纤瘦羸弱的,但竟然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损耗’,所以最后就是十二位了。 自从在四夷馆办了交接,理论上,这十二位楚姬,就归齐皇周建弘所有了。 眼看人多房少,当下便有人一马当先,往楼梯方向走去。 “等等!”夏小冬连忙叫了一声。 自己这个领队,多少也得发挥那么点儿作用。若是一到大齐,就上演一番群美争屋的戏码,未免太过难看。 楚姬被人看低几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那当先奔出去的人,听到‘等等’二字,脚下一顿,只好转过头来,却是方三姑娘。 自从春猎之时被掳走消失了一阵子,后来才被用三名齐女换回来,方三姑娘一路上都很沉默。大家都各乘一车忙着赶路,也没人主动找她搭话,只有廖宜兰还照应她几分。 本以为方三姑娘会自己提出理由来‘损耗’的,可她将沉默进行到底,无论黎郡王还是宁俊武,都没有多事要将她带回去。 其实在楚姬之中,知道方三姑娘被捉走的,并不多。当时大家都关门闭户严防死守,方三姑娘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大,后来人也回来了,看上去尚好,所以并没太多的闲话。 毕竟春猎这个事情,齐人或许可以当成‘传统’,但楚姬们还是感觉很坏的,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淡化此事。 方三姑娘并没有执意要上楼去——要是来个不听话的,夏小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整,总不能冲上去把人揪下来。 无论在楚国的时候,还是在一路上,长期的大局观培训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不听话’无论在那里,都不是个好名声——那是人家宠姬的专利好不,你没事儿僭越什么。 方三姑娘走回来两步,并没有行礼,只是微微颔首,问道:“夏姑娘有何指教?” 声音柔柔的,但总有那么一股隐隐不服的味道。 夏小冬笑道:“如今人多房少,咱们先商量一下如何分配才好。” “如何分配?”方三姑娘冷笑了一声:“那不如抓阄好了。” 抓阄?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楚姬们便有了少许骚动,有人低声附和起来。 夏小冬看了方三姑娘一眼,咱这领队还没说话呢,你倒先分配上了。 “抓阄这主意不错。”夏小冬嘴上并没有反驳,“不过如今天晚,我实在累了,不如将这间屋子给我跟秦四姑娘住,其他的你们再抓阄吧。” 夏小冬说着伸手一指,正指着一楼靠楼梯的一间房。 凡是楼房,一般楼层越高房间越好——视线好通风也好。同一楼层,越往里去房间越好——安静免打扰。总之就是越难到达的房间越好,在某种程度上跟身份一样,越难见到的人身份越高。 夏小冬‘选’的这间房,显然是这栋小楼里最差的房间了,而且还提出跟秦四姑娘同住。就算抓阄,也不太会抓到这样的情形。 秦四姑娘被夏小冬点到,只稍微愣了愣,随即高兴起来,她本就在夏小冬身侧,当下一把挽住夏小冬的手,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冬姐姐,我正觉得到了这里,心里头乱乱的不得劲儿。咱们一块儿住,真是太好了!” 人生地不熟的,有伴儿的感觉才好啊。 夏小冬带了头,另一位领队廖宜兰咬了咬嘴唇,也站出来点了另一位交好的姑娘同住。她倒是有心跟方三姑娘同住,可看之前方三姑娘的举动,分明是想一个人住,也就打消了年头。 这样一来,房间不够分的事情便解决了。 有趣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秦四姑娘欢快的声音感染了众人,楚姬们居然自发地组对儿,各自找起室友来,很快就只剩下了方三姑娘和另外一人,蒋姑娘。(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请自来 http://..org/ 方三姑娘和蒋姑娘对看了一眼,各自扭开头去,并不搭理对方。 这样算算,只需要七间房。 房间既然足够,抓阄似乎就没什么意思了。毕竟这几间房相差不会太远,抓阄也需要一些客观条件,比如纸笔什么的,大家都累了,并不想为此再折腾一番。 最终夏小冬并没有住紧靠楼梯的房间,而是住在了二楼最里,也就是这栋楼最好的房间——大家回过味儿来,觉得夏领队的处理很不错,如此,怎么能让她住最差的房呢。 房间里头跟客栈似的,对开的两张床榻,标配的床头柜衣柜等物,但净室与妆台都是公用。 秦四姑娘一进门就吧唧摊在了榻上,很有就此直接睡的意思。 “终于到地方了,”秦四姑娘翻过身来,望着头顶并不雪白的天花板,叹息道:“咱们这一路走了多长时间?好像要四十多天!我觉着这屁股都给墩得不像自个儿的了。” 夏小冬闻言不禁笑起来,她并没秦四姑娘那么累,快手快脚去净室取了一张帕子,打湿了将床头等处大概擦了擦,其实也干净不了多少,这样只是心理上舒服些罢了。 “你起来洗个脸通通头发再睡。”夏小冬连秦四姑娘那边也都擦了,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起来,净室让你先用。” 秦四姑娘唉呦连声地爬起来,正要往净室去。不妨此时忽然咣当一声,房门竟被推开了。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都是一惊。 刚才进来的时候,因为想着透透气,直接将那门大开着,之后那门自动缓缓关了回去,也还开着半尺宽的一道缝隙,准备稍晚再关好。 此处乃是四夷馆的内院,又整栋都是楚姬居住,防范之心自然会弱些。 怎么还有人会闯进来? 不请自来的,是方三姑娘,后头落后两步的,则是廖宜兰。 连门都不敲,心中怨气不小。 难道是来抢房间的?夏小冬眨了眨眼,轮流看了看方三姑娘和廖宜兰。若是刚才方三姑娘抢先上来,确实有机会霸上这间房的。 犯得着为了个睡觉的地方,不依不饶地非要闹腾弄得大家都没得睡么?夏小冬皱了皱眉头。 她猜错了。 方三姑娘并不是为房间来的,她的目光如锥子似的,在夏小冬和秦四姑娘身上,还有那两个临时放在床脚的包袱上打转。 怎么一副找贼赃的模样。 夏小冬忽然失去了耐性。麻蛋,成了什么见了鬼的楚姬,已经够烦人的了,山长水远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半夜三更的不赶紧休息,冲进来看毛线?!! “你们!”不等方三姑娘收回视线开口说出来意,夏小冬已伸手指了指门口:“出去!” 啊?进来的方三姑娘和廖宜兰,连带本来坐在榻上的秦四姑娘,都被夏小冬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么不客气? “听到没有?”夏小冬冷声道:“打从初选开始,礼仪都不知道教过多少轮了。你们连最基本的非请勿进都不懂么?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就算是菜市场半夜也不开门!” “你们都出去!有事儿敲门再进来说!”夏小冬又指了指门口。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本来就站在门口不远的廖宜兰。 弄出去一个是一个。 廖宜兰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避开夏小东的手。这下直接退到门外去了。 夏小冬的手又指向方三姑娘:“你呢?出去不出去?不出去我可动手了。” 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不耐,但绝对不包含迟疑。 方三姑娘看着指向自己的那只纤长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动手?这个……不是那些市井蠢妇无计可施才动手撕打的么?这位夏姑娘,一言不合就威胁要动手?不对,不能说一言不合,根本就还一言未发呢,人家直接上来就动手赶人了。 可面前之人,长眉微蹙俏脸含威,指过来的手,虽然细白却是坚定无比,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呢。 “那个……总是妹妹心急了些,那门又没锁……”方三姑娘勉强扯了一丝笑容出来,试图解释两句。 “没锁就能直接进来么?出去!”夏小冬放下手臂,冲门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方三姑娘长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了半晌,大概觉得没敲门就进来,终究有些理亏,好在屋子不大,三两步之间,也就退到了门外,还不算太过尴尬。 夏小冬贴着她的身子,哐当一声把门关了,又咣当一声,将门闩上了。 知趣点儿的,就不要敲门了。 门外果然半天没有动静,并没有接着就敲门。 “哇——,小冬姐姐。”秦四姑娘站起身来,简直快要五体投地了:“你可真是……” 真是啥呐?倒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儿,快去收拾收拾睡了。”夏小冬笑道:你快着点儿,我还等着呢。” 秦四姑娘便笑嘻嘻往净室走去,走到净室门口,又转过身来:“小冬姐姐,要是她们不走,你真的会动手么?” 夏小冬扬了扬眉毛:“当然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谁有心思理她们啊。” 秦四姑娘挥了挥小拳头:“好!真要动手,我肯定帮小冬姐姐。” 虽然一时将方三姑娘和廖宜兰赶了出去,夏小冬并没有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只觉得必有下文。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算下来,自己对廖宜兰两次相救,一次是赶牛节的时候,跳胡旋舞救场,还有一次则是春猎的时候,及时将她拉进了屋里,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害过她。 但世上事,难说得很。有的人,对见过自己狼狈相的人,常带着莫名的怨恨。 这就好像,一不小心摔个大马趴,若是边上没人,无论怎么丑态百出都好,自然爬起来拍拍土,不会觉得如何。但若是恰好此情此景被某路人见到了,嗯……,也还好啦,反正只是路人。 若是不幸这位路人竟恰好认识,啊啊啊……,那简直了,从此最好再不相见!见到就要痛恨,你这家伙为什么正好要路过?!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肯 http://..org/ 廖宜兰作为领队,又适逢其会被夏小冬拉进了屋子,所以知道许多‘内情’,比如她被捉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只来捉夏小冬太过显眼。 作为池鱼的廖宜兰,对夏小冬的看法,想必复杂无比。 夏小冬微微叹了口气,将廖宜兰放到一边去,再去想方三姑娘。 自己跟方三姑娘的交集甚少,在船上的时候,方三姑娘还曾经主动过来示好,送了一只荷包。 嗯?那只荷包? 夏小冬隐隐觉得抓到了什么。 …… …… 门外的两位,其实并没有走,只是在走廊上略站远了些,正在商量。 要不要敲门进去。 廖宜兰本来就有些犹豫,如今更是打起了退堂鼓:“我看夏小冬硬气得很,只怕咱们再进去,也讨不了好去。不如慢慢看看再说。” 方三姑娘却想一鼓作气:“姐姐如何怕她?不管怎么说,咱们这十来个人,论人才,论本事,姐姐都是一等一的。今日若是不将她压下来,等明日便难说了。” 按照之前方三姑娘的鼓动,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找夏小冬麻烦,便是因为今日天晚,关于蔡姬的许多事情,都没有跟大齐这边交待清楚。 比如领队。 凡是出现人数略多的情形,都必然会树立一个领头的,称作领队也好,组长也罢,或是别的什么名称,都是一样的——好管理。 大事小情的,通知传达组织之类,让领头的去安排,当然比一个个跟进容易得多。 估计明日晨起,这四夷馆的内院,就会有人来问谁是楚姬的领头人了。 见廖宜兰仍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样子,方三姑娘索性将话挑明了:“姐姐不如这么想,就算击之不中,又能如何?如今大家都是一样的,将来如何,还要看个人造化。她夏小冬难道就必定能得了宠去?” 廖宜兰脸色青白不定,心想,以夏小冬的模样手段,说不定还真能得宠呢。 “要不,咱们就好生问问如何?”方三姑娘改变了策略:“白问一声,总没关系吧?” “好……吧。”廖宜兰勉勉强强同意了。 这回,方三姑娘先敲了敲门。 听到门上咚咚响,夏小冬叹了口气,只好去开门。 看来那两位还不死心呐。 “两位什么事儿?”夏小冬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她们进来的意思。 问得也很不客气。 廖宜兰脸一白,转头去看方三姑娘。 方三姑娘倒是盘算好了,笑道:“夏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是这样的,廖姐姐不见了要紧东西,想四处找找,又担心影响不好,故此过来跟姐姐商量一下。” 丢东西了?这是要栽赃么?有什么好商量的?夏小冬冷笑了一声:“既然是要紧东西,就应该仔细放好了。如今不见了,我也没法子。” 呃。方三姑娘和廖宜兰面面相觑,都有些脸上下不来。难道听说丢了要紧东西,不是应该赶紧问问是什么东西,然后要么澄清与己无关,要么帮忙找找么? 这位夏姑娘可倒好,上来一句,先是怪丢东西的人不仔细,接着就表示没法子,让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那就自说自话吧。方三姑娘顿了顿,笑道:“可惜如今已不见了。好在大家都刚刚安顿下来,想必那拿了东西的人,还来不及藏在别处,要么放在身上,要么放在包袱里,只要略搜捡一番,就能搜捡出来。” 夏小冬闻言,眯了眯眼睛,将方三姑娘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直看得方三姑娘满身的不自在,才冷冷道:“你的意思,不是要搜捡我的东西吧?” “我……,那个……”方三姑娘给她看得浑身直发毛,好不容易才挤出点儿笑容来:“夏……姐姐既然是领队,若是肯带头,自然最好不过了。” 领队带头让搜,那别的人自然不好抗议了。而且在方三姑娘的计划里,就会直接在夏小冬的东西之中搜出来,所谓带头,不过是个借口。 带头?带你妹啊。夏小冬只说了三个字:“我不肯。” 人家不肯。方三姑娘快吐血了。不肯你也说得婉转些,这硬邦邦的三个字砸下来,接下来可怎么办? 好在这个时候,廖宜兰出面了。毕竟是她的东西不见了,总让方三姑娘去交涉,显得很没担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廖宜兰拉了方三姑娘一把,似乎准备撤了:“只是一枚祈运符罢了。因我这阵子运道不好,方三姑娘觉着,必定是失了这道符的关系,所以帮忙找找。” 说着廖宜兰自嘲地一笑:“这东西小得很,塞在头发里也行,缝在衣角也可,那里就能搜捡出来。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方三姑娘发了急:“就算姐姐心慈不追究,可偷窃一事,与人的品行相关,怎么能就此算了呢。不然心中有了猜忌,倒好像人人都似贼了。” “大家都是好姐妹,心怀坦荡的,正好让看看去去疑。”方三姑娘扭头看向夏小冬:“夏姐姐,你说是不是?” “不是。”夏小冬抹搭了一下眼皮,说了两个字。 呃。方三姑娘又噎住了。 就算你觉得不是,也多说一些,为啥觉得咱说得不对,如此也能继续辩驳下去。光溜溜就两字:不是。 跟你说话咋这么难受呐。 “夏姐姐觉得,妹妹那里说得不对?”方三姑娘总算还能维持着,话音儿里没带出火气来,但终究有两分不悦在其中。 夏小冬却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望向了廖宜兰。 “你丢了一枚祈运符,想找回来。是吧?”夏小冬问道。 “嗯。”廖宜兰点了点头。 “那你先得证明,你曾经有祈运符,而且,如今那枚祈运符不在你那里了。”夏小冬实事求是道。 你说丢了东西,那得先证明,你真的有那样东西,而如今,那东西真的没有了。不然,随便谁声称丢了某样物品,大家就要翻箱倒柜搜身搜包搜屋子的找么?开什么玩笑?!(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章 聚门首 http://..org/ 廖宜兰的脸一白,如何证明曾经拥有某件东西,还真是……无从下手。 方三姑娘干咳了两声,竭力证明道:“廖姐姐的祈运符,我是曾经见过的。” “嗯,一名人证。”夏小冬很正式地点点头:“一般来说,若是用人证来证实的话,最好有两名。” 一名的话,你俩交情好,咋说咋好,不足以取信。两名的话,则可以互相印证。 廖宜兰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我素来随身带着,方妹妹也是偶然见到罢了。别的人……,只怕找不出来了。” 不是没有别的人见过,只是见过的人都在老远的大楚呢。 “嗯,那就先当是有吧。”夏小冬微笑道:“只是若真要搜捡,就要先从廖姑娘的东西搜起才对。说不定只是放错了或是记错了地方而已。” 你说丢了,那就是丢了么?你说被偷了,那就是被偷了么?说不定还在你自己的东西里头呢。 “我一向放在腰间的荷包里,不会弄错的。如今确实不见了。”廖宜兰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倒好像是个被审问的贼。 “嗯嗯嗯。”方三姑娘在旁忙不迭地表示认可。 “既然贴身放着,那怎么会不见了?”夏小冬奇道:“是整个荷包不见了,还是只有荷包里的祈运符不见了?” “只是祈运符不见了。”廖宜兰忽然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方三姑娘曾经说道,夏小冬这阵子运道惊人,简直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不定就是得了祈运符的缘故。 当时听着好像挺有道理,怎么现在觉得越来越飘渺呢。看夏小冬遇到事情这老神在在毫不慌张的样子,人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是必然的么。 “什么时候不见的?”夏小冬继续追问。 “不、不知道。”廖宜兰愈发尴尬起来,赶紧解释道:“我也不是经常打开来看的。直到前几日,嗯……,就是春猎那日,才想起来打开看看,结果发现不见了。” 碰上事儿了,觉得祈运符咋没用呐?结果一看,哇靠,原来没了。 这个说法听着像真的。 “发现的时候没找,到今晚才来找?”夏小冬困惑地看着廖宜兰。 “那个……”廖宜兰只能去看方三姑娘。 “是我让廖姐姐先别声张的。”方三姑娘连忙解释:“正如适才所说,这东西如此之小,极易隐藏,若是声张起来,说不定拿走的人将之毁去,未免太过可惜。” “噢。”夏小冬奇道:“那现在就不担心这个了?” 方三姑娘对廖宜兰的说法,是看哪位姑娘气运突增,便表示可能拿走了祈运符。只是这个说法却不能对夏小冬说明,只好笑笑道:“如今已过了些日子,想来拿走东西的人已自以为得手,再趁着今日刚刚安顿下来不及处理,所以或许有机会发现。” 还说得似模似样嘛。 “即便如此,难道不应该先仔细找找廖姑娘的东西么?”夏小冬似笑非笑看着面前这两位:“找东西总是这样的,有时以为在某处,发现不在便以为丢了,其实不过是放在了别处罢了。” “我……已经找过了。”廖宜兰迟疑道。人家夏小冬说得挺有道理,这个拒绝实在软弱无力。 “我也帮着找过了。”方三姑娘奋起帮腔。 总不能折腾一回,居然要回去折腾廖宜兰的东西。 夏小冬看着方三姑娘,嘴角浮起大大的笑容来。 看着那笑容如繁花盛开层层绽放,方三姑娘心中却升起怪异而不妙的感觉来。 恰在此时,屋里传来动静,秦四姑娘从净室出来了。 “咦?你们又来了?”秦四姑娘已打散了头发,梳成一条松松的长辫子,准备睡了,却见到这二位阴魂不散,又出现在门前,不禁睁大了双眼,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要看出花儿来似的。 廖宜兰不觉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打了个招呼。方三姑娘两眼发亮,秦四姑娘出来了?出来了好哇,夏小冬跟块石头似的,实在难啃,秦四姑娘就好办多了。 “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们干嘛站在门口说话啊?”秦四姑娘看向夏小冬,大概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刚才夏小冬以没敲门为由将人赶走了,这回估计是敲过门的,却也没请人进来。 夏小冬转而看向廖宜兰和方三姑娘。什么事儿?你们说吧。 方三姑娘却在眼巴巴等着秦四姑娘继续往下呢。秦四姑娘也在这屋里住,当然也可以请人进去的。‘干嘛站在门口说话’的下句,理所当然应该是‘进来坐坐慢慢儿说’啊。 谁知秦四姑娘年纪小却并不傻,见到门口诸人神色微妙,再想想夏小冬之前与现在的态度,居然说道:“不如先睡吧。有事儿等明儿再说吧。” 不光嘴上如此说,秦四姑娘还伸手拉了夏小冬一把,笑道:“小冬姐姐,我已经收拾好了,到你了。” 这下方三姑娘着急了。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夏小冬又不是笨蛋,肯定会想到自己送的荷包上去。之所以如今不说出来,大概是猜到自己不会承认的缘故。 只要稍有机会,夏小冬肯定会‘销赃’灭迹,再要栽到她头上,就没了实据了。 “夏姐姐,”方三姑娘连忙拉住夏小冬的另一只手,急声道:“姐姐还是帮帮忙带个头吧,如若不然,回头一则会被人说你心虚,二则也会被人说你和廖姐姐两位领队不合啊。” 夏小冬被秦四姑娘和方三姑娘各拉住一只手,倒有点儿像拔河的意思,当下将两只手都收了回来,道:“你们俩个都放手,咱们慢慢说便是。” 秦四姑娘与方三姑娘对视一眼,都缓缓放了手。 “其实我这里,除了你上回送我的那枚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符,绝无别的!”夏小冬先冲方三姑娘笑道:“照我看,还是不要去翻看东西了,毕竟还是难看不是?廖姑娘丢失的祈运符,咱们还得细细琢磨才好。” 说着转头又对秦四姑娘道:“廖姑娘前几日……” 还没等夏小冬解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到方三姑娘叫了一声:“夏姐姐,话可不要乱说!我何曾送过你什么符?!”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越来越大声 http://..org/ 这就直接否认了?!夏小冬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只做出惊讶之色。 “你没送过?你上次送我的荷包,里头明明就是一张符啊!”夏小冬一副急扯白脸的样子:“那符是黄纸,上头用朱笔画的。还折得好好儿的呢。” 方三姑娘心中大定。只要你承认手上有符就好。 “夏姑娘,”这回方三姑娘连姐姐都不叫了,冷冷道:“我送你一只荷包不假,可里头是一只碧玉玦,并没有什么符箓!” 哼哼,那碧玉玦就在祈运符里头包着呢,只要你将东西拿出来,就能坐实祈运符是你‘拿’的,故意包在别人送的碧玉玦之上,防着被发现的时候好强辩。 夏小冬脸上惊疑不定,一看就是心中已知中了别人算计,却不知该如何解说。 方三姑娘心中大快,愈发赌起咒来:“我确实是送了碧玉玦给夏小冬,但有虚言,天打雷劈大不吉!” 这个咒起得有技巧。 “你何不先将东西拿出来,等廖姐姐辨上一辨,看是不是廖姐姐丢的就是了。”方三姑娘语气愈发冰冷了些,直接催促起来,视线只管在夏小冬怀里腰间,这些放东西的地方扫来扫去。 “你说这个么?”夏小冬真的从腰间拿出个荷包来,托在手上。 方三姑娘展目一看,可不正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个! “对,就是这个!”方三姑娘点头道:“不过我送你的时候,里头是碧玉玦。” 说着便伸手要来拿。 “且慢。”夏小冬手掌轻轻巧巧地一让,没让方三姑娘得手,转而冲廖宜兰道:“廖姑娘,你真的认为是我拿了你的祈运符么?” 对上夏小冬坦荡荡的目光,廖宜兰竟不知不觉摇了摇头,结果被旁边的方三姑娘在胁下捅了一下子,连忙又改成点头,只是点了两下就停了下来,颇有几分茫然。 “廖姑娘,事情还是自己仔细想清楚的好。”夏小冬微笑道:“刚才我便说,咱们只要细细琢磨,便能找到真相。廖姑娘不妨先想想,什么人有机会拿走你的祈运符。” “人人都有机会。”方三姑娘却不希望廖宜兰去思索,在旁冷笑道:“咱们女孩儿家,耳鬓厮磨的常有近身接触,这一路上同吃同住,若是有心,人人都能拿到。” 夏小冬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这么看我。”方三姑娘只道自己明白夏小冬的意思:“你想说只有我常跟廖姐姐在一处,才有机会么?这么想可就错了!廖姐姐放祈运符的荷包,是平日最常用的,里头还有舌丁香和正气丸,时常拿出来的,并非只有我才有机会。” 符箓这东西,当然要随身带着才好。方三姑娘之前还打着‘领队带头搜捡’的幌子,如今则差不多直接认定在夏小冬头上了。 方三姑娘挂拉呱啦说了一通,有意无意竟是越说越大声。 此时早已月上中天,动作快的楚姬已睡下了,稍慢的还在梳洗或是整理东西,之前这几人在门口说话,已有人注意。 这种叽叽喳喳的低语,在夜里也蛮容易听到的,即便听不清,也知道有人在说话。等方三姑娘说得大声起来,很快便有几处打开房门,有人探出头来看。 虽然困倦,热闹也还是要看的。 及至见到两位领队,加上方三姑娘和秦四姑娘都站在一处,看样子倒好像在吵架,大家愈发好奇心起,连楼下的都有跑上来远远站着看的。 方三姑娘四下扫扫,见有人过来,心中得意,索性大声道:“夏姑娘,你还是将东西交出来吧!” 这句话听起来歧义甚多,但是指责无疑。 看热闹的都走近几步,伸长脖子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交出来。 夏小冬心下有几分奇怪,方三姑娘将事情闹大,又有什么意思?心中忽然警觉起来。 方三姑娘处心积虑,早就布下暗招,想要诬陷自己,这个不难看破。但是……,为什么呐? 总不会这人害人成瘾,不陷害个谁,就浑身不舒服吧。 不过当前局面,总要应付。夏小冬冷笑了一声,将手中荷包紧紧攥着,一副生怕被人硬抢了去查看的样子,颤声道:“你、你胡说!你、你血口喷人!这里头的东西,明明就是你送的!” “我送的?”方三姑娘阴阳怪气地叫道:“你要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点儿的。任人都知道,符箓这东西,素来是自己求来的,最是灵验。哪有送人送这个的?明明是你自己偷拿的,还要赖别人!” 夏小冬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一时看看方三姑娘,一时看看廖宜兰,转头又望望周围诸人,真真儿是楚楚可怜。 方三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了一声,正要再说,猛地从旁边窜过一个人来,将大家都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蒋姑娘。 蒋姑娘满脸的不耐烦,直接将方三姑娘推了一把,推到了旁边,冷声道:“你们几个真是的,我都听了老半天了,不就是个什么见鬼的祈运符嘛?!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敢情儿这位早就到了,一直躲在边儿上听着呢。 方三姑娘见蒋姑娘跳出来,虽然被横推了一把,却是丝毫不恼。蒋姑娘好呀,蒋姑娘妙!这位拿来当枪使最好用啦。 “蒋妹妹,”不等夏小冬或廖宜兰说什么,方三姑娘先陪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扰了妹妹休息了。这个祈运符是廖姐姐……” 还不等她说完,蒋姑娘便一下子将她的话截断了:“行了行了,我刚才已经听见了,不用再啰嗦了。”说着指了指廖宜兰:“不就是廖姐姐有个祈运符不见了。你们便想趁着大家刚安顿下来,四处搜捡一番,将那个贼偷找出来么?” 贼偷二字一出,众人都脸上变色。这个名声可真是不好听。 有些后面才来的,并不知道具体是何事,听到‘四处搜捡’的意思,亦是难免心中不快。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是 http://..org/ “嗯,是啊是啊,”方三姑娘看到众人的表情,赶紧将这话糊弄过去,快言快语道:“所以本想请夏姑娘作为领队带个好头,谁知说来说去,夏姑娘却拿出个荷包来,硬说那祈运符是我送给她的!” 后头的情形,听到见到的人就多了几位,大家的目光在楚楚可怜的夏小冬和满面不甘的方三姑娘之间移动,弄不太准到底夏小冬说的是实话呢,还是眼看要被搜捡东西,逼迫不过硬要栽给方三姑娘。 方三姑娘的脸上差不多大大个儿写着‘冤枉’二字,继续叫嚷道:“这是从何说起!我若是拿了廖姐姐的祈运符,难道不会留下给自己,非要送人么?!明明就是……” “行了行了!”方三姑娘的控诉又被蒋姑娘不耐烦地打断了:“你哔哩吧啦叫唤得不累么?!” 啥?哔哩吧啦?叫唤?方三姑娘张口结舌愣住了。什么时候蒋姑娘说话这么难听了? 秦四姑娘从夏小冬身后探出头来,冲方三姑娘做了个鬼脸:“就是就是,人家廖姐姐是失主,都没怎么出声,只听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呃,哔哩吧啦,你不累么?” 秦四姑娘忽然发现,自己这嘴巴还需磨练,哔哩吧啦这几字竟说得不甚流畅。 “我、我……”方三姑娘气得连咽了两口唾沫,才艰难道:“我也是为廖姐姐不平……” 说着转头去看廖宜兰,谁知廖宜兰最不愿意出现如今这众人瞩目的情形,本来过来找夏小冬,便是在方三姑娘的怂恿加推动之下,才犹犹豫豫过来的,此时简直恨不能此事根本没发生,竟在方三姑娘的视线之下,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方三姑娘往廖宜兰身上移去,却见到廖宜兰往后一退,登时这些目光又都回到了方三姑娘身上。 你说是帮廖宜兰出头,可人家廖宜兰分明是不想惹事。 “呃——”方三姑娘尴尬万分,不觉又看向蒋姑娘,正要再想法子解释几句。谁知蒋姑娘已将手臂一挥,皱眉瞪了她一眼,大声道:“罗里吧嗦说了好半天,连这个荷包里到底有没有那个祈运符都不知道,还吵个什么鬼?!” 咦?大家再一看,哇靠,还是蒋姑娘生猛,刚才一挥手之间,居然冷不防将夏小冬攥在手里的荷包给抢过来了! “不可以打开!”夏小冬急急叫道:“你们不可以随便查看我的东西!” 就算是个小荷包,也不能随便看嘛。 蒋姑娘顿了顿,往夏小冬脸上看了看,不觉犹豫起来。 “快打开!”方三姑娘恨不得再从蒋姑娘手上,将那荷包抢过来,连声催促道:“你帮她干什么?之前她害得你挨罚,还有打你的事情,难道你都忘记了?” 方三姑娘也是心急之下口不择言,提起了从前旧事,蒋姑娘登时脸上难看起来,将手中的荷包一把摔在了方三姑娘脸上! “要看你自己打开看!少让我替你出头!”蒋姑娘自然想起被方三姑娘鼓动的情形来,之前的事情,她后来可全怪在方三姑娘头上了。 方三姑娘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那荷包打在额头上,好在那荷包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打着也不痛,也顾不得跟蒋姑娘理论,赶紧坐实了祈运符之事要紧。 眼看那荷包落在地上,夏小冬已举步作势要去捡。可万不能让夏小冬再拿回去!方三姑娘一下子扑上去,将那荷包抢在了手中。 “快还我!”夏小冬的语气之中似乎带了上绝望,珠泪盈盈望着方三姑娘,恳求道:“这真是你送我的啊。你怎么能这样!” 方三姑娘把脸一偏,不看夏小冬,而是冲众人道:“就说今日,她夏小冬非要赖在我头上,说是我送的,所以我也就非要打开看看不可了!” “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这荷包就是刚才夏小冬自己拿出来的,后来蒋姑娘……仗义出手拿过来的,”方三姑娘一边解荷包的纽子,一边大声说道:“大家请看,这里头……是不是一枚符箓!” 见到荷包里淡黄色的符箓,方三姑娘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方三姑娘转头冲夏小冬喝道:“不要再指望栽在我或是别的什么人头上了,就是你拿了!” 夏小冬好像被吓住了,莹白纤细的手指抖抖索索地伸出去,指了指方三姑娘手里捏着的符箓,声音细细地说道:“这个……,真的是廖姑娘丢的么?” “当然是真的。”方三姑娘轻蔑道:“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说着将那符箓递给了廖宜兰:“喏,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祈运符?这样的贼偷,连张符箓都要下手,怎么好意思做咱们的领队……” 方三姑娘得意洋洋还要继续,却被廖宜兰狠狠扯了一下袖子。 “别扯我,我还没说完呢。”方三姑娘继续对众人道:“虽说领队是当初皇上指定的,只是如今已入了齐境,自然诸事可以从权,领队须由德行……” 袖子又被狠狠扯了一下。 “都说别扯我了。”方三姑娘很是不悦地看了一眼廖宜兰。她对今日廖宜兰的表现甚是不满——太没担当了,简直就是猪队友嘛。 廖宜兰刷地一下放下手,同样不悦地看了方三姑娘一眼,冷冷道:“不是。” “嗯,知道了。”方三姑娘继续被打断了的话:“领队须由德行品貌兼优之人担任,……” 嗯?方三姑娘先是发现自己的听众,也就是诸位楚姬的神情不太对,难后才想起……“不是?!”她猛地转过去,瞪着廖宜兰:“你胡说什么?怎么会不是?!” “你自己看吧。”廖宜兰觉得今日自己彻底犯了个错误,根本就不该过来,即便要过来,也该好生跟夏小冬商量,而不是带着方三姑娘,将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方三姑娘接过廖宜兰递过来的符箓——原本折着的符箓已经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这张分明是司空见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人都在随身带的……平安符嘛。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三章 那是真眼泪 http://..org/ “不是这张!”方三姑娘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转头冲夏小冬叫道:“你快将廖姐姐的转运符交出来!” 夏小冬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两只大眼之中,泪水越来越多,竟滚滚而下,即便走廊之上只有两盏昏暗的壁灯,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夏小冬看了一会儿方三姑娘,又将视线转向廖宜兰,然后是蒋姑娘,再然后是围观的诸位。 就是不说话。也用不着说话。 “你当自个儿是谁啊,在这儿吆五喝六的。”蒋姑娘给了方三姑娘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冷笑了一声:“刚才不是你自己老大声了,说这荷包是夏姑娘自己拿出来的。人家说,这里的符箓是你送的,你死不承认,硬要说是祈运符,啥祈运符?” 蒋姑娘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大家谁见过廖宜兰的祈运符了?” 楚姬们齐齐摇头。开什么玩笑,别说真没见过,就算见过也不能承认啊。 “你看,大家根本没见过这东西。就你口口声声非说有,”蒋姑娘冷声道:“就算是有吧,你凭什么让夏姑娘交出来呐?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她拿了?我还说是你拿了,你倒是交出来啊!” 方三姑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明白那个平安符是怎么来的,将那符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忽然醒悟道:“啊,我知道了!” 转而冲廖宜兰叫道:“廖姐姐,肯定是你一开始就弄错了,你手上的本来就是平安符,不是转运符!所以,还是被她……拿了!” 毕竟心底发虚,方三姑娘没敢用那个‘偷’字。 廖宜兰冷冷地看了方三姑娘一眼,决定向夏小冬学习,索性一言不发,只管抬腿就走,心中无比庆幸,幸好不用跟方三姑娘同住,走到自己的房间——其实不远,同在二楼的另一头,便扑地一声将门关了。 方三姑娘看着廖宜兰的背影,只觉得那一步步分明是踩在自己心上,口中喃喃道:“我是为了你……” 蒋姑娘在旁接口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还为了这个、为了那个的,就是为了你自个儿吧。”说完同样扬长而去,还故意用肩膀撞了方三姑娘一下。 看热闹的:“……” 似乎没热闹看了,只剩下方三姑娘那张脸,惨白惨白,比死人只多一口气,也没啥好看的。 有人有心去安慰一下领队夏姑娘,却发现夏小冬已被同室的秦四姑娘‘扶’进去休息了,便纷纷给了方三姑娘几个白眼儿之后,渐渐散了。 方三姑娘本就独占了一间房,此时孤零零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了看身周空空荡荡,不觉悲从中来,忽然一下子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偶尔漏出一两声没能忍耐住的抽泣之声。 只是并没人听见,有人听见也没人理会。 …… …… 一回到屋里,秦四姑娘便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在床榻上,笑得双肩起伏一定,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随着笑声如灵蛇轻舞,在背上扭来扭去。 夏小冬见她如此,也不觉莞尔,只管收拾巾帕中衣等物,先去了净室梳洗准备睡觉了。 等她出了来,却发现之前颇有几分困倦的秦四姑娘,目光炯炯正坐着看她呢。 “哎,小冬姐姐,”秦四姑娘的关注点相当有趣:“你刚才从哪儿来的眼泪啊?” “难道我就不能真的哭了么?”夏小冬挑了挑靠近秦四姑娘那边的眉毛。 “得了吧,”秦四姑娘不以为然,一点也不上当:“你唬得了别人,还想唬我啊。你才不会哭呢。” “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弄出眼泪来?回头我说不定也能用上。”这样的神技能,怎能轻易放过,当然要好好学学啊。秦四姑娘做出个掐脖子逼问的手势,笑道:“快说,不说我可告诉别人去了,就说你假装!” “那你就告诉去吧,看人家信不信。”夏小冬可是威武不能屈的。 “哎呀,小冬姐姐,好姐姐,我的亲姐姐!”秦四姑娘马上换成了怀柔之策,笑嘻嘻地央告起来。 “其实很容易啊。”夏小冬将头发顺在一边儿,辫起辫子来——头发太长了,若是不辫起来,早上分分钟滚成‘结发同心’,可是自己跟自己结发而已。 “你有没有发现,若是睏了打哈欠的时候,就会流眼泪?”夏小冬启发道。 “嗯,对呀。”这个是常识吧。 “所以,只要闭着嘴打哈欠就好了。”夏小冬的‘窍门’很简单的。 闭着嘴……那叫打哈欠么? 秦四姑娘试了几次,弄得脸上怪模怪样的,却是不得要领。 “你要模拟打哈欠的情形,把里头的软腭往上顶。”夏小冬无私地予以了指导:“眼睛同时眯一眯。实在不行转过身去,偷偷打个真哈欠,再转回来。” 最后秦四姑娘学会没有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两人笑闹了一番,也就不知不觉睡去。 …… …… 等到第二日早起,秦四姑娘已忘记如何流出‘天然泪水’的事情,转而问道:“到底方三姑娘要干嘛?” 这个我也想知道啊。夏小冬沉吟了一下,反问道:“说起来,这位方三姑娘,到底方家那个房头的哪位啊?” 之前没太放在心上,还真没怎么打听这个。 楚姬之中,京城的闺秀占比不多。因为京城的女孩子们占着地利,若是有心嫁入宗室,并不需要走秀女的路线,完全可以按照正常的议婚方式,先找个中间人透露一下意向,然后再你来我往慢慢商量。 参加秀女的京城闺秀,要么是像陆云芝这样,家中有意要拿个皇家指婚的荣耀;要么像乔巧儿那样,过了年纪还没定亲,那就只能参选。 方三姑娘应该是属于后者。 “方三啊,”秦四姑娘如数家珍,笑道:“她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方有道的女儿。这位方御史很厉害的,无论夫人还是妾室,大多只生儿子,女儿反倒少见,所以方三上头只有两个姐姐,却有……呃……,”秦四姑娘数了数手指头:“好像七个还是八个哥哥。”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四章 猜测 http://..org/ “那位方御史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小冬问道。 “方御史?名如其人,倒是挺方正的。”秦四姑娘站起身来,到了夏小冬身后,捞起夏小冬的长发:“我来帮你梳,等会儿你再帮我梳。” 自己挽头发的话,只能挽个坠马髻之类的简单发型,这又长又滑的头发,夏小冬确实有些头痛,当下将手中梳子递了过去,由着秦四姑娘摆弄。 “那方御史算是什么派系的人?”不外乎九皇子或是六皇子吧。被称作言官的御史,一样是有立场的,所以要看他为谁代言。 秦四姑娘手上忙活,嘴里也没闲着,笑道:“小冬姐姐,我看你人聪明,脑子也好使,怎的对这些朝中之事,竟一窍不通?好歹知道几位大臣,总有用上的时候。” 大臣?在夏小冬的印象里,御史这东东,不说是过江之鲫也差不多,不是多得是么?这也算大臣? “方御史的官儿,很大么?”夏小冬素来不耻下问,不知道就问呗,秦四姑娘又不是外人。 “跟我父亲是同一品阶的。”秦四姑娘听夏小冬问如此‘幼稚’的问题,便猜到了她对御史很不了解,当下笑道:“都察院的御史虽说不少,有差不多两百位,但方御史是右都御使,乃是仅次于左都御史的人物。” “左右都御史,都是入阁的热门。”秦四姑娘很快将夏小冬左边的头发梳成垂髻,又去对付右边。 夏小冬思路飞快,既然方三姑娘她爹有心入阁,那要么是讨好阁臣以图举荐,要么是将阁臣弄走一个半个的,才能有机会。 阁臣之中,最重要的人物,当然是蒋首辅,而蒋首辅要将孙女嫁给九皇子,立场也是很分明的。 难道绕来绕去,还是九皇子在作怪?这人咋这么阴魂不散呐。 “小冬姐姐,”秦四姑娘自然不知道夏小冬已经想去了别处,仍然在寻思昨晚的事情:“你说那个方三姑娘,实牙实齿好像智珠在握似的,非说那个荷包里头就是廖宜兰的祈运符,到底怎么会弄错了呐?” 夏小冬在镜子里冲秦四姑娘笑笑,没说话。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好在秦四姑娘不需要任何人告诉,脑补乃是八卦的重要技能,只管自行补充完整。 “我看呐,一定是这样,”秦四姑娘将夏小冬右边的头发也梳成了垂髻,退后两步端详着左右是不是一样,口中道:“方三姑娘送你荷包的时候,还没拿到廖宜兰的祈运符呢,就拿一枚常见的平安符抵数。” “本来这些符都是黄纸写的,看上去跟鬼画符似的,也都差不多……” “喂喂!你不是打算给我梳成这么个发型吧?”夏小冬看着镜中自己双垂髻的样子,赶紧抗议起来。双垂髻?还包包头呐,这样看上去年纪太小了。 “啊?你不喜欢啊?”秦四姑娘扁扁嘴:“别急,这还没弄完呢。”说着将那两边的垂髻分别卷起,再用发簪扣在了一处。 这还差不多,看上去清爽大方。 夏小冬弄好了,于是两人换位,到夏小冬帮秦四姑娘梳头。 梳头这个活儿,夏小冬还真是不怎么会干,想了想,索性将秦四姑娘侧面的头发辫成细发辫,然后与中间的头发汇齐,头顶只做个简单的平髻,剩下的统统垂在脑后就好了。 秦四姑娘看着夏小冬给她一缕缕编织边上的头发,对效果十分期待,口中继续猜测道:“咦?刚才说哪儿了?噢,对了,她先送你个平安符,这东西一般人都不会扔掉的。然后,趁着昨晚初到没收拾好东西,拉上廖宜兰过来,想搜捡你的东西。” “嗯——”秦四姑娘对自己的想象力相当满意:“若是小冬姐姐你略弱上一弱,她搜捡东西的时候,便会‘啪!’,狸猫换太子,将那荷包里的平安符换掉,换成祈运符,那小冬姐姐可就怎么也解释不清啦。” “呵呵。”夏小冬也对秦四姑娘的想象力表示呵呵。 “谁知她为人不修,得罪的人太多了,好死不死忽然跳出个蒋姑娘来,结果她这戏就唱不下去了。”秦四姑娘拍手道:“小冬姐姐,你说会不会就是这样?” “说不定吧。”夏小冬敷衍了一句。其实秦四姑娘的臆想之中,存在一个很明显的重大漏洞——如果方三姑娘知道荷包里的是平安符,那就不会交给廖宜兰去确认,之后也不会如此惊讶了。 “反正她就是个烂泥巴!搅事精!”秦四姑娘听出了夏小东的敷衍,怏怏道。 夏小冬听到‘烂泥巴’三字,却不觉眯了眯眼睛。 所谓泥巴糊在裤子里,不是那啥也像那啥。 方三姑娘做出来的这个局,实在谈不上高明。虽说她送荷包是出发不久还在船上的事情,看上去还挺有心机,挺有布局谋篇之感的,但总的来说,这却是个两败俱伤的局。 即便里头的符箓并没有被换成平安符,还是用来栽赃的祈运符,那又能如何? 区区一枚符箓,能定个什么罪? 更何况,夏小冬说这东西是方三姑娘送的,方三姑娘说不是她送的,也就是各执一词。 就夏小冬所知,一般来说,各执一词说不清楚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问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反正就是你俩的事,那就两个都滚蛋吧。 夏小冬不介意滚蛋,很不介意。但很介意滚蛋的方式。被按个贼名,不行。 细想方三姑娘所为,其实更像是为了闹而闹,只要闹起来了,自然会对夏小冬的名声有所影响——不让搜,显得心虚;让搜,分分钟就真的搜出祈运符来了;没搜出祈运符,也还可以硬赖。 这人是属疯狗的么?还是大齐有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刚到四夷馆,就亟不可待地发动了?夏小冬想着方三姑娘一向来的举止,还真是不怎么明白。 从之前方三姑娘怂恿蒋姑娘出头的情形来看,这位属于幕后狗头军师型啊,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身先士卒型呐?!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五章 见闻 http://..org/ 终于梳洗停当,夏小冬和秦四姑娘手挽手出来,将这四夷馆熟悉了一番。 虽然两名大齐侍女就在院子里候着,但也只是逢问必答,告诉些去什么地方吃饭之类的事情,并不阻拦楚姬们往外走。 这四夷馆还真是相当有特色。 吃饭的地方,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更像酒楼。每人都有常规的份例,早餐是一盅两件,除了热茶和两样儿点心,还有熬得火候十足的糖水一份。午晚两餐则是两荤一素三个菜,外加一饭一汤,足够了。 取饭菜并不需要任何凭证,想来也没什么人过来蹭吃蹭喝。若是对份例的饭菜不满意,还可以另点,水陆杂陈菜品丰富,煎炒烹炸丰俭由人。 夏小冬和秦四姑娘都只是取了份例的点心糖水等等,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 “嗯,这红豆好香。”秦四姑娘尝了一口红豆莲子糖水,对此赞不绝口,眼神一扫,便见到又有四位楚姬进来。 只是那四人领了食物却去了另一边坐下,并没过来跟夏小冬和秦四姑娘搭话。 “哼。”秦四姑娘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冷哼了一声:“一群笨蛋。都是属黄花鱼的,有事没事儿就知道溜边儿。” 夏小冬却觉得方三姑娘两败俱伤的策略,虽然应该说是失败了,但多少也还有点儿效果。 毕竟昨晚之事,大家都不知道来龙去脉,即便到了最后,也有不少地方不清不楚,在这种情况下,敬而远之明哲保身也就可以理解了——换成夏小冬自己,说不定亦会如此。 大家又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将自己带下水?连秦四姑娘都脑补得乱七八糟,别的人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这样不是更好么,清静。”夏小冬笑道,捻起一枚葱油饼尝了尝,笑道:“这饼子真不错,你也吃一个吧。” 那葱油饼不过寸半方圆,做得精致可爱,甜咸鲜香,甚是可口。 秦四姑娘便伸手也拿了一枚。两人正在品评葱油饼呢,只听门口一阵喧哗,却是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 只见这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位十分美貌的少女,一边说笑一边进来找地方就座。略听了一两句,竟都是在奉承那为首的女子。 这是个什么贵女级的人物?秦四姑娘好奇心大起,不顾那些人是背对着自己,将身子在凳上扭转了大半,冲那女子打量起来。 如今最冷的天气早已过去,穿个夹棉的袄子便够了。只见那女子好像嫌自己不够抢眼一般,仍旧披一件极其华美的狐皮斗篷。 那斗篷乃是火红的红狐皮所制,而围绕红狐皮一圈的,则是雪白的白狐狸尾,红白相映,极是夺目。 早有她跟前的姑娘抢着帮她将斗篷解了,里头乃是一件湖水绿的织锦面短袄,配着嫩黄的百褶裙,裙下的鞋子看不清,只见到鞋尖上一枚硕大的珍珠流光溢彩。 再看头上,真真儿是称作金碧辉煌也不为过,金的簪子,红的宝石,绿的翡翠,蓝的点翠,数之不尽应有尽有,简直就是活动的珠宝铺子,亏她不嫌沉得慌。 这位……是暴发户吧?秦四姑娘不确定地将头转回来,跟夏小冬对了个眼神儿。 “你再看她身后的人。”夏小冬小声提醒了一句。 秦四姑娘又将头转了回去,好嘛,那位贵女身后的人,竟然也都差不多,穿得五颜六色不说,脑袋上也是珠环翠绕。 那些女子吵吵嚷嚷,便在中央的地方坐了下来,甚至那名贵女还举目四顾,似乎要看看有没有不识相地要跟她抢。 这么高调而彪悍的一帮人,估计是没人要跟她们过不去的。 没想到还真有。 秦四姑娘正看得有趣,门口忽然又有了动静,这次来的人数要少些,只有五个人,但声势丝毫不弱——她们每个人脑袋顶上都插着高高的雉鸡翎,就跟戏台上的穆桂英似的。 为首的少女生得明眸皓齿,比之前那位贵女丝毫不弱,身上一件锦裘,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乌黑发亮极为服帖,走动的时候还自带闪光。 后来的几人就坐在之前那帮人旁边的桌上,就当旁边的人都是空气一般,只听为首的少女抬头看着大家问道:“昨儿情形如何了?” 身旁自有会凑趣的,接口道:“赢了六枚呢!” 这一问一答,声音着实不小,举室皆闻,显然是故意说来给人听的。 这六枚不知道什么东西,看来大半是从旁桌的人身上弄来的,只听砰砰之声不绝,都是摔筷子的声音,那些五颜六色的美少女,颇有几位站起身来,要扑过去动手了。 “吃饭!”那桌上的贵女啪嗒一声,也摔了筷子,却是冲自己的人发火:“输了就输了,今儿再赢回来就是。我要用早……膳,你们乒呤乓啷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站起来的几人都讪讪地坐了下来,改为冲邻桌的人龇牙咧嘴做鬼脸表示抗议。 “啧啧啧,”旁边桌上的美少女冷笑道:“快去端早饭来!咱们要吃饭啊,用餐啊,不像人家,还用的是什么早膳,什么东西?!学个词儿都学不会!” 这是在嘲笑那位贵女将早膳二字说得支离破碎。 看来这是两伙素来不睦的人。 秦四姑娘要看那边,需要扭着头,如此倒跟隔壁那桌近了些,正好见到那桌一名紫衣女子也看得津津有味,二人不觉相视一笑,颇有心心相惜之感。 “哎,她们在那里说赢了六枚,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么?”秦四姑娘自来熟地冲那紫衣女子打听道。 “咦?你新来的啊?”紫衣女子听到这样的问题,当下笑道:“回头你们院儿里的管事,应该会跟你们说的。” “管事?”秦四姑娘奇道:“还有管事啊,我只见到两个侍女。” “不光有管事,还有礼仪嫲嫲呢。”紫衣女子索性挪了挪凳子,好跟秦四姑娘说话方便些:“她们说的东西,其实只是竹签子,刚来的时候,每人都有三枚。” 竹……签?!秦四姑娘回头看了看夏小冬,觉得这些人为了几枚竹签争夺,实在是怪怪的。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养蛊之法 http://..org/ “那两个人是谁?”既然竹签人人都有,很快就会发下来,倒是不忙着问,秦四姑娘改为打听那两位格调张扬的贵女。 “那个穿红狐狸皮的,”紫衣少女很乐意显摆一下先来者的优越:“是邺国的领队。这回大邺送了十六位滕妾过来,她是右贤王的小女儿,被封做县主的。” “县主也来做滕妾?”秦四姑娘觉得脑袋有点儿不够用。县主这封号虽然比公主郡主之类要差点儿,可也挺尊贵的,她爹还是右贤王,用得着到大齐来么。 “噢,她从小就立志要嫁给皇上的。”紫衣少女指了指南方,示意‘皇上’指的是大齐的皇上周建弘。 秦四姑娘的脸不觉抽了抽。虽说周建弘同学‘艳名远播’,连自己也不觉得做他的妃嫔又什么不妥,但听说连县主也来争位,还从小立志什么的,总是心中怪怪的。 “那一位,”紫衣少女指了指稍远处后来的美少女:“是青宁族送来的。领头的是副族长的女儿,叫做青羽。青宁族就送了这五个人,倒个顶个都挺厉害的,而且都很听青羽的话。” 青宁族?没听说过。秦四姑娘发现换了地方,自己‘消息灵通’的优势立马没了,心中空落落的,连话都懒得说了——说得越多越显得自己啥也不知道啊。 紫衣少女倒是没留意秦四姑娘神态的变化,仍是顺嘴介绍下去。原来青宁族在大齐的西南之地,占着好大一块地方,颇有几分国中之国的意思。 虽然每年都纳粮纳贡,但青宁并不同意大齐派驻官员,时不时跟地方还有些冲突。大齐朝中,已有了风声,要将青宁族当做占山为王的匪类看待,想要剿灭。 这次齐皇大婚,青宁族送出族女为滕妾,大抵也是希望能吹吹枕头风,让青宁这个独立王国能延续下去。 又是大邺,又是青宁的,秦四姑娘叹了口气,问道:“到底这回有多少滕妾送过来啊?” 总要知道知道对手有多少。 “如今已经到了的,有四十多位了。”紫衣少女答道:“估计还会有人来,但不多了,统共能有六七十吧。” 咳咳。秦四姑娘和夏小冬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 六七十,这对周建弘的龙马精神可要要求真高呐。 用过早饭,回到院子里不久,果然有两位面生的中年女子过来了。一位姓钱,一位姓贺。 贺嫲嫲负责礼仪,姓钱的则是这个院子的总管,脸上总带着面具式的笑容,将楚姬们唤到一处,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给每人发了三枚竹签。 说是竹签,还不如称作竹棒更合适,大概有半尺长,涂成朱红的颜色,做工还相当的不错,尾端绘有淡黄色的云纹,中段则刻着‘四夷’两个篆字。 竹签的用途很简单,就是类似筹码。 原来这四夷馆的内院,这阵子专门用作各处送来的滕妾们的居所。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是非。 对于自己这些未来的妃嫔们,齐皇周建弘的策略是,有是非,就要先行疏导。所以在四夷馆中设点签处两所。 所谓点签处,顾名思义,就是清点竹签的地方,其实也就是让滕妾们正规交手的地方,赢者可获得输者的竹签,自有专人见证。 而交手有文武两种。文的呢,抽题作答,答出者为胜,双方都答出则做平局。武的呢,也很简单,就是推手为戏。当然,若是双方都同意,直接大打出手,也是可以的。 推手并不是太极推手,而是最简单的那种——双方分隔两尺左右站好,手掌互推,谁先移动脚步则为输。 “若是手上没有竹签了,就到沅田馆去,那里另有人招呼。手上竹签数目最多的前二十人,可以奉上礼物。”钱管事简单说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沅田馆!”楚姬之中显然已有人提前听到了消息,有人惊呼道:“那岂不是输上三场,就要去沅田馆了。” “沅田馆有什么说道儿?”当下便有人追问。 “去了沅田馆,就没有机会见到齐皇了。”之前那名楚姬脸色发白,叹道:“那里就跟宫里的冷宫差不多,里头的女子不能入宫,大多拿来赏人的。” 也是,不然弄这么麻烦干嘛呐。 夏小冬算是看明白了,这分明是养蛊之术嘛,让这六七十名滕妾自行争斗,大概为了免得斗得太凶内耗过多,还设好了名目,然后选出前二十来。 可是,送礼物是什么意思?麻蛋,这送礼物的资格还要抢么?咱不送还不行么。 钱管事已经走了,剩下一位贺嫲嫲仪态很不错,但看上去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夏小冬心中的疑虑简直多不胜数,都只好先闷在肚子里。 好在宁俊武很快就来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应夏小冬的要求,将轩辕道长找了来。 四夷馆毕竟不是什么大宅门,而是接待四夷来宾的馆舍,出入都要随意得多,给外头的人塞了足够的银子,宁俊武等人甚至被安排在一座很不错的敞轩之内。 轩辕道长看上去红光满面,见到夏小冬便打趣起来:“啊哈,南夏来了。” 南夏?这又是什么新称呼? “你不知道么?”轩辕道长看了看夏小冬的表情,哈哈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放出的风声,说是四夷馆的女子里,最拔尖的都姓夏,一个是大邺的夏丹凤,一个是大楚的夏小冬,被分别称作北夏和南夏。” 南夏北夏,还西施跟东施呐,夏小冬的脸黑了黑,倒发现这是个好的切入点,当下笑道:“道长别来无恙。你听说过西施的故事么?” “西施?”轩辕道长一双圆溜溜的小眼,在肥圆的脸上转了两转,还是没想到这是个什么人。 “这也是道长说起‘南夏’二字,我才想起来的。”夏小冬笑笑,便将西施的故事说了。 轩辕道长不是笨人,眼神在宁俊武和夏小冬脸上转了转,登时醒悟道:“夏姑娘这是要做大楚的西施么?”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七章 周建弘其人 http://..org/ “只是舆情上的。”夏小冬要找轩辕道长,就是要占领舆论高地:“烦请道长帮忙放出风去,不妨说我乃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谁碰谁遭殃,故此才被送来大齐。” 轩辕道长奇怪地看着夏小冬:“你不知道么?真的有这样的说法啊。” 咳咳。夏小冬一下子咳嗽起来。居然还真有。嗯,对了,好像就是这位轩辕道长的弟子干的……。 “你可别算在景玉身上。”轩辕道长何等样人,见到夏小冬神色有异,马上醒悟过来:“这个说法还是最近才有的。乃是因着乔家的事情。” 轩辕道长自有他的消息来源,对大楚的情形,仍有相当的了解。 “乔家?”乔家关我什么事? “乔府尹被撤职查办了。”轩辕道长淡淡道:“算下来,这事儿都过去有一个多月了,如今说不定最后的结果都出来了。” “乔府尹……”夏小冬还是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知道么?”轩辕道长看了宁俊武一眼。你小子动手不告诉相好么? “咳——”宁俊武清了清嗓子,“乔家本来是六皇子一脉,后来……” “噢,好了,明白了。”夏小冬马上懂了。既然提到六皇子一脉,肯定是事涉乔家在两位皇子之间的站队问题,结果乔家被整治了。自己被传说在其中起祸水的作用,大概这事儿又被掺杂了些桃红色彩,不外乎就是争风吃醋抢男人呗。 轩辕道长却不肯就此罢休,两只小眼眨啊眨,笑嘻嘻道:“据说本来夏、乔两位姑娘,都对宁二十六有意,难免时有芥蒂。”说到此处,又冲宁俊武挤挤眼儿。 “谁知后来夏姑娘被远送大齐,乔姑娘又被六皇子得了去,结果宁二十六冲冠一怒为红颜,竟迁怒乔家,将人家给拉下马。府尹之位,便落在对六皇子忠心耿耿的龚推官手上了。” 这故事说的,都能编成话本了。 “那就说我是祸水?”夏小冬听得哭笑不得:“怎么不说乔巧儿才是祸水呐?” “这回乔府尹倒得很彻底,只怕乔巧儿未必能嫁给六皇子了。”轩辕道长叹道:“祸水这称号,当然是给赢家的。” 若是祸水连自个儿都祸祸进去了,简直对不起祸水之名啊。 “好吧,说我就说我吧。”夏小冬索性认了:“还请道长将此发扬光大,至少也要让那个周建弘和几位重要的大臣知道。” 被秦四姑娘一番教导,如今夏小冬也明白大臣的重要性了。 “姑娘倒是打得好主意。”轩辕道长同意了:“四处说说不难,不过周建弘与众不同,说不定非要迎难而上,见识见识祸水的本事,你可就反倒走不脱了。” 这个嘛,总要试试才知道。 当然,后手也是要准备好的,夏小冬转而问道:“对了,我听说还要给周建弘送礼?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送礼求宠幸?周建弘当自己是谁啊。虽然他确实是个皇上,还是个据说颜值很高的皇上,可要送礼……还是很夸张的说。 这个宁俊武也不知道,满脸茫然,转头去看轩辕道长。 “嘿嘿,周建弘还真是个鬼才。”轩辕道长倒好像对这个主意很欣赏的样子:“他的说法是,他的儿子女儿,不能是空有美貌的蠢女人所生。” 轩辕道长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番齐皇周建弘,看来他先到大齐,功课还是做得相当充分的。 周建弘乃是慧妃所生,无论容貌还是性情,都酷似其母。因父皇前头忙于朝政,后头忙于玩乐,并没什么时间陪伴儿女,周建弘就是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的,故此对母亲极为推崇,一登上宝座,便将母亲尊封为荣慧圣母皇太后。 受亲身经历的影响,周建弘认为,那些常见的认为女子只是玩物供生育之用的看法,乃是短视!故此对自己的后院要求甚高。 他还在做皇子的时候,便不会轻易收用侍妾,对正妻的选择更是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娶了太傅的孙女,乃是一位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佳人。 只是慧者短寿,婚后才两年,妻子便病故了。之后一直未再娶,直到如今,皇上总不能没有皇后,才定下了定国公的长女,据说是一位英姿飒爽善骑射的女子。 皇上的后宫,是必须充盈的,但周建弘这个皇上,对用来充盈之人的要求,一点儿不含糊。所以对外面送过来的滕妾,就采用了如今的法子。 反正都是要内斗的,那索性制定好规则,让你们在咱指定的范围里头斗就好。文斗胜出表示聪慧,武斗胜出表示敏捷,都不错。最后胜出的,才有机会入宫。 而送礼物这个事情,其实有个更加好听又通俗的说法,叫做‘斗宝’。并不是专为滕妾们所设,乃是周建弘从做皇子时期便在后院流行的做法了。 具体就是,逢年过节过生日之类的特殊日子,想要取悦周建弘的女子们,各自拿出‘宝’来,若是有哪样儿宝贝合了周建弘的心意,那么就可以让周建弘为她做一件事。 此次大婚,当然算是特殊日子。 如今周建弘已做了皇上,让皇上为你做件事,吸引力不可谓不大!别的不说,让他封个妃啊嫔啊的,总是没问题的。 至于什么东西才是‘宝’,那就见仁见智了。 夏小冬默默总结了一下。就是说,如今要披荆斩棘、过关斩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在六七十名滕妾之中进入前二十,才能取得个送礼的机会。若是礼物中了标,才能得偿所愿。 还是请轩辕道长加把劲儿吧。既然周建弘对后院的人这么在意看重,那想来也不愿意整个祸水进去啊。 又说了一阵子话,轩辕道长识趣地先走了,让宁俊武留下与夏小冬单独说说话。 敞轩这种地方,四面透风又透光,说起话来光明正大,不虞有人偷听——没地方藏,但也就没办法做小动作了——比如摸摸小手。 宁俊武怔怔地看了夏小冬一会儿,却是无话可说。佳人如玉,就在眼前。将来能不能日久天长,却还要再看。 “你要盯着轩辕道长。”夏小冬只是嘱咐了一句。 “嗯。”宁俊武重重点头:“这老胖子敢不好好出力,肯定让他好看!”(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八章 好运气 http://..org/ 只隔了一天,夏小冬便接到了去文斗的邀请。 来邀战的人五颜六色,一看就是北夏那边儿的。 夏小冬答应了。 总要去看看情形。死捏着手里的三张竹签,是不可能进入前二十的。 文斗真的很文明。 屋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后是一名中年嫲嫲,桌上摆着六个长方形的木盒。 木盒都一样大,乃是黄花梨所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陈嫲嫲好。”五颜六色对桌后的嫲嫲还是相当有礼貌的,显然不是头一回来了。 “唐姑娘好。”陈嫲嫲不卑不亢地答了一句,转向夏小冬:“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 “陈嫲嫲好,我姓夏。”夏小冬也很有礼貌。不知怎的,这位陈嫲嫲让夏小冬想起米尚仪来,总有一种类似宫中教习的感觉,应该并不是普通的女官。 “夏姑娘好。”陈嫲嫲不紧不慢地说道:“既是新来的,先跟你说说规矩。”陈嫲嫲说着打开了手边的一只盒子。 规矩不复杂,只有两种。 长方盒子里,全部是一封封折好的题目。一种是各选一题。既然题目不同,先后也就无所谓了,一人会答一人不会,则答出者胜出,两人都答出则算平局。 另一种就是只选一题。因题目相同,故此书面作答,两人都写下来,然后评判。 至于答得对与不对,谁答得更好些,就由这位陈嫲嫲说了算。 “你要选哪种?”作为受邀方,夏小冬让那位唐姑娘做选择。 唐姑娘早就想好了,冷笑道:“咱们就选同一题好了。” 夏小冬耸耸肩。 不是都一样嘛。 分选题目由个人自己抽选,同选一题则由陈嫲嫲抽出。 陈嫲嫲伸出右手来,就在刚才打开的盒子上面轻轻抚过。那只手看起来又几分粗大,但保养得不错,很快停留在其中一处。 题目很简单:以明月为题,赋诗一首。 赋诗对女孩子来说,要求有点儿高,但明月这种通俗的题目,又将难度大大降低了。 这运气……夏小冬抬头往上看去,差点儿仰天长笑。作诗虽不会,但‘床前明月光’总还能背出来的。 那位唐姑娘也仰起头来,似乎在看并不存在的‘明月’,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竟跟夏小冬一模一样,登时气恼地低下头,冥思了一番,写下了几句来。 夏小冬自然当仁不让,将静夜思四句,一字不落地写了下来。 卷子交上去,陈嫲嫲的眼色登时变了变,冲夏小冬微微眯了眯,似乎在重新权衡夏小冬的水平。 诗词这东西,并不是辞藻华丽、堆上几个典故就算好,能用最普通的大白话,写出意境来,才是真正的高手。 唐姑娘的诗其实也还可以的,但在人家诗仙的作品面前,就不够看了。 “你、你、那个……第一句用了床前明月光,呃,第三句又说,举头望明月,”唐姑娘鸡蛋里挑起骨头来:“两句里头都有‘月’字,乃是……词穷!” 不用月字,难道改用八月十五么。 夏小冬不搭理她,只微笑着看陈嫲嫲。 对手嘛,爱咋咋地,重要的是裁判啊。 陈嫲嫲脸色一正,将之前收在手中的两只竹签,一齐交到了夏小冬手中。 这表示判夏小冬胜出。 唐姑娘喉间咕噜了一声,不敢冲陈嫲嫲发作,只恨恨地盯着夏小冬手上的竹签,恨不能伸手去抢回来。其实她之前输输赢赢战绩尚可,一直维持在手中有四五根竹签的样子。 只是再输掉这一根,她便只剩下三根——也就是基础值了。虽说知道自己就是用来做炮灰试探之用的,但在这样‘简单’的题目下败退,心中还是颇为不甘。 “我……,咱们去旁边那里!”唐姑娘狠狠心,从袖子里又抽出一根竹签来。 旁边想必就是推手的地方了。 别说玩玩推手这样的小把戏,就算上演全武行,估计你们那几个五颜六色全上来,也没问题啊。夏小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不过推手的地方,如今正忙着呢。 和这边一样,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都是只有一张桌子,桌后一名嫲嫲。 不同的是,这边的桌上没有东西,而是在桌子的前方空地上,用白线画出一个三丈见方的四方框来,方框的中央,则有两道平行的短白线。 “推手的话,各自站在白线后方。”唐姑娘进门先指了指地上,跟夏小冬说明了一声。 不用她说,夏小冬也明白。如今那白线后方,就各自站着一个人呢。 其中一位脑袋上的雉鸡翎甩来甩去,分明就是青宁族的青羽姑娘,另一位却十分面生,个子相当矮,也不知有没有四尺高,竟比青羽矮了差不多一个头。 那矮个姑娘似乎还练过几下子,双脚分开蹲着马步——难看就难看点儿吧,能赢才要紧,如此下盘愈发稳健。 看来这两位已经推了几个回合了,身后各自助阵的姑娘们都露出少许焦急之色。 “最后一次,”桌后的嫲嫲波澜不惊地宣称:“再分不出胜负就算平局。” 青羽咬了咬嘴唇,也将身子蹲下来些,不然她的重心太高,实在吃亏。她倒是不怕输,反正她手上竹签甚多,但输给这么个小矮个,却是令人不快。 四手相对,初初大家都在互相试探,并不敢真出力——一旦真的出了力,就要见分晓。力气用空了,会被闪得向前扑出,力气用小了,则可能被对方反手推得往后退。 只见那矮个姑娘忽然眸光一闪,双手后缩借力,作势就要猛推过去。这一招青羽已见过了,怎会上当?当下只是两手虚应,并不真心抵挡,等对方力气用老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便用力推出。 谁知那矮个姑娘竟全是虚的,择机两手一撤,登时将青羽闪得摇摇晃晃,两只手在身侧挥舞,仿佛在跳一条并不存在的绳。 好在青羽摇晃了半晌,终究稳住了不曾移动脚步。矮个姑娘叹息了一声——这样就是平局。 桌后嫲嫲笑笑,将竹签分别还给了二人,冲后头的夏小冬和唐姑娘伸出手来:“你们的竹签。”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五十九章 跟班的作用 http://..org/ 这边的嫲嫲姓董,看上去甚是端肃,闲话一句不说,接了竹签,便示意二人可以动手了。 推手这种事儿,对夏小冬来说,不要太容易。 跟那位唐姑娘刚一搭上手,夏小冬用个粘字诀,轻轻巧巧地一带,便将唐姑娘带得往前闪了半步。 呃……唐姑娘楞是没明白自己是怎么移动的脚步,低头对着自己的脚,看了又看,抬起头冲董嫲嫲求助似的说道:“我……我还没站稳。” 董嫲嫲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将两只竹签给了夏小冬。 没站稳?呵呵。 站都站不稳,还比啥?推手不就是要让你站不稳么? 唐姑娘脸上青红不定,如今袖子里只剩下两只竹签了。 “咱们……再来!”唐姑娘终于还是狠狠心,又抽出一根来。 对方什么斤两都没掂量出来,这样子回去也交待不过去。 “好呀。”夏小冬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很爽快地赢。刚才动完手,夏小冬就后悔了,怎么能这么快呐?这样还不把对手都给吓跑了。 经过若干次试探、摇晃、差点儿输掉的表演之后,夏小冬才最终‘很勉强’地将唐姑娘推动了小半步。 青羽和她的同伴都没有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唐姑娘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终究不敢拿最后一根竹签出来,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去了。 “哎,你刚才是逗她玩儿呢吧?”夏小冬往外走的时候,青羽很自然地走在她旁边,开口问道。 夏小冬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呀。你看我都赢得很勉强呢。” “得了吧,”青羽扁嘴道:“我虽然看不出你用了什么法子,可你偷着乐,我可看见了。” 原来是表情漏了馅儿。 “我那是庆幸!”夏小冬笑道:“庆幸不用输而已。”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比这个的。”青羽半信半不信的样子,忽然又补上了一句:“那咱们岂不是没啥可比的了。” 不是还有文斗呢么?夏小冬歪歪脑袋,表示不解。 “陈嫲嫲那边的题,都刁钻得很。”青羽旁边的一位姑娘悻悻地说道:“我们青宁族的人,那里懂得那些!所以我们都尽量不参加的。” “还可以不参加?”这规矩夏小冬可不知道。 “都说尽量嘛。”那姑娘解释道:“每人每天有三次挑战别人的机会,也有三次拒绝的机会。就好像那个姓夏的,前两天让她那些爪牙一个个跑来挑战羽姑娘,后来名额用完了,就只好应战,结果连输了三枚。”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则。挑战的次数当然是要限制的,不然还不没完了。但像青羽这样,文斗完全不行的,遇上北夏这样的策略,就要吃亏了。 跟班的作用,就在此体现。 “咱们后来不是也有样学样,让那个姓夏的在推手上输回来了嘛。”青羽横了插话的姑娘一眼,似乎不想提起自己连输三枚的囧事,再说,自己也有团队嘛。 “这位姐姐,你是那里来的呀?”那姑娘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了话题。 “呃,我是大楚送过来的,姓夏。”夏小冬很平淡的自我介绍了一句。 “夏……姐姐。”青羽和那位姑娘都有点儿小尴尬,之前一口一个姓夏的,虽然说的是别人,总是怪怪的。 “啊!你就是那个南夏!”青羽忽然跳开一步,大声叫起来,两眼瞪得老大,在夏小冬身上仔细打量起来。 用得着这么夸张么? 夏小冬索性捻了个兰花指,腰肢轻扭,将那兰花指靠在腮边,大眼睛眨啊眨,做了个娇媚的造型,笑道:“妹妹有何见教?” 青羽却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有点儿失望的样子:“好像也就这样,怎么没有倾国倾城的感觉啊……” 这是谁说的瞎话?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么? “听说你们楚国的女子,脾气都不太好,刚来的晚上,就为了争屋子,打起群架来了,吵嚷了好久呢。”青羽很快抛开倾国倾城的问题,转而打听起别的来:“是真的么?我看姐姐不像坏脾气的人啊。” 这又是哪儿来的瞎话?夏小冬如此算是知道啥叫人言可畏了。 “没有的事儿。”夏小冬冲青羽摇摇头:“不过是刚来的时候,有些忙乱罢了。女孩子家的,那里会打群架。” “我们族里的女孩子就经常打群架……”青羽身侧的姑娘不服气地说道。 “那个……,夏姐姐,你去过文斗那边么?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青羽赶紧打断了那姑娘的话头。 “嗯,去过了。”夏小冬老实地答道:“我先在那边赢了唐姑娘一场,然后才改成推手的。” “哇!太好了!”青羽看上去比夏小冬还要高兴:“姐姐文武全才啊!那就可以将那个姓夏的贱人压着打了!” 一说完,青羽便想起面前的人也姓夏,连忙用小手掩住嘴巴,偷眼去看夏小冬,没见到夏小冬有生气的意思,才将小手放下来,嘻嘻笑道:“我是说北夏那个贱人。” “她这么惹人恨?”夏小冬有些奇怪。 “她声称以后要做皇后呢。说什么不想做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青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哼,她还是先当上妃子再说吧。” 皇后?人家周建弘这次大婚就是要娶皇后,到底北夏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啊。夏小冬几乎要以手抚额,发现这里的所谓争斗,还真是明面化具体化,心思都是摆出来说的。 无论如何,初战告捷,赢了三枚竹签,夏小冬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跟青羽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回到了院子,原来青羽她们就住在旁边的院落,难怪听到了之前的动静,还误会是什么打群架。 秦四姑娘却撅着嘴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上的两枚竹签。 “嗯?你输了一枚?”夏小冬小小惊讶了一下。 秦四姑娘虽然年纪小,聪慧却是不用说,估计轻易并不会接下挑战来,既然接下了,赢面就会比较高才对。 “嗯。”秦四姑娘点点头。 “谁干的?”夏小冬索性不进门了,冲秦四姑娘招手:“来,穿上鞋,咱们去找场子去!”(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章 两只老鼠 http://..org/ “真的?”秦四姑娘眼睛一亮,登时坐直了身子,两脚在地上划拉了一下,找到鞋子穿上了,只是,越往门口走,速度似乎就越慢。 “可她们人多……”秦四姑娘怏怏道:“我都还没想出好法子来呢。” “人多?是北夏她们么?”夏小冬一下子就想到了对方是谁。 “对呀,我本来看她们人多,不想跟她们对上,也不想一来就惹事儿,一直让着来的。”秦四姑娘很不开心地说道:“结果让过了三个,她们忽然说,每天最多避战三次,第四战是必须应的。我也问了旁的人,确实如此,只好应了。” “结果她们派出来一个特别厉害的,我三下两下就输了。”秦四姑娘叹息道。 “你抽了个什么题?”在推手那边儿呆了老半天,并不曾见到秦四姑娘,自然是文斗了。 多了解一下题目总是好的。 “说是有人去种树,一亩地能种横竖各八棵树苗,他要种六亩地,带了五百棵苗,够不够。” “这题你不会?” “……”会的话,还能少了一根竹签么? 夏小冬心中大定,若都是这样的题,那可就太容易了。 “走,咱们过去看看。”夏小冬指了指秦四姑娘手上的竹签:“你把你的竹签放屋里吧,等会儿我出手就行了。” 找场子这种事情,观众也很重要的。夏小冬在小楼里找了找,将在屋里没出去的楚姬都叫上了。 只是助威看热闹,大家还是很乐意参与的。居然连廖宜兰都跟着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去,还没等走到北夏她们的住处,便有好事者指路,说那些人都在文斗场等着呢。 还挺有信心的嘛,摆出坐等挑战的架势。 夏小冬更有信心。 谁怕谁啊。 既然能光明正大的争斗,那再好不过了。 无论是谁,在斗场之内,都是没有座位的。北夏在众人的簇拥下,也只是在陈嫲嫲旁边站着。她们倒没想到楚姬会来找场子,正谈论着之前的战绩。 夏小冬等人一进门,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注意不成,一看就是找茬儿的啊。 “夏丹凤!”夏小冬也没客气,直奔北夏而去:“我就挑你了!就在此地,如何?” 北夏被这气势汹汹直截了当地挑战吓了一跳,立时转头去看那位唐姑娘。 按唐姑娘的汇报,南夏的水平也就一般,刚刚好比她略胜那么一星半点儿而已。 可看人家这气势,分明是成竹在胸胜算在握,不像个软柿子啊。 “你看别人干什么?”夏小冬冷冷道:“我如今挑战的是你。应还是不应,痛快点儿!” 找场子的感觉还真不错。想说啥说啥,反正怎么可劲儿怎么说就对了。 既然有南夏北夏只说,南北之争,大概也是众人都期望的吧。那就让这争斗早些到来,来得更加猛烈些吧! 其实夏小冬选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时意气没有想过的。现在这个点儿,很快就要吃午饭了,那就意味着无论文斗武斗,都不可能太久,若是形势不对,就可以扔下一句‘吃饱了再说’撤走。 而且前面大半个上午,估计北夏和跟班们的挑战名额,大概也用得差不多了,不怕她们避战。 更重要的是,从北夏经常让跟班出面试探的情况来看,她的本事应该不是很强,至少没到碾压的程度。 呵呵。既然你没本事碾压,那就别怪咱来碾压你了。 “应就应!”北夏居然也不含糊,估计也知道自己与夏小冬一战不可免,往前走了几步,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一只革囊来,只见里头密密麻麻,竟有三四十只竹签的样子。 北夏看也不看,随手往里头一抓,抓出一把竹签来,往陈嫲嫲面前一递:“我赌这么多。” 嗯?还可以加码? 陈嫲嫲见惯不怪,接过来点了点:“五只。夏姑娘同意么?” 幸好这位手不大,只抓出来五只。夏小冬如今手上有六只,若是赌七只,还不够用呐。 “好,五只就五只。”夏小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讨价还价落了气势,并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咱们要用同一题。” “好。”北夏倒也不含糊。 陈嫲嫲将十只竹签仔细地码好,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选了一个盒子出来,继续慢条斯理地挑了一道题目。 这期间夏小冬一直看着陈嫲嫲,而夏丹凤则一直看着夏小冬。 五只签不算什么,但也是夏丹凤下的最高数目了,本想一下子唬住南夏——她刚到,估计手上根本没几只签子,没想到如意算盘没打响,弄得夏丹凤暗暗后悔,早知道应该一下子全扔出去。 当然,下注过多的话,对方是可以不同意的。但只要纠葛一番,无论南夏是要求减少,还是跟后面的人一起凑竹签,都必然患得患失少了许多从容,就好像穷人非要扮大款,总会心中没底一样。 当然,过错总是别人的。夏丹凤将事情很自然地怪在夏小冬头上——就因为你一上来大呼小叫催得急,所以才弄得我着急忙慌地拿少了嘛。 题目抽出来了。 陈嫲嫲将题目摊开,放在了桌上。 无论是夏小冬还是夏丹凤,以后身后的众人,都凑过去看。 屋里顿时响起阵阵抽气之声。 对于闺秀们来说,琴棋书画总要粗通,诗词歌赋总要略懂,这些方面的题目,即便不擅长,总能弄出几句来交差,输了也不会太难看。但若是遇上天文数理八股朝政之类,就挠头多了。 只见那纸上写着: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意思大概就是,有一堵很厚的墙,足有五尺厚。大小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相对打洞。大鼠第一天打进一尺,小鼠第一天也打进一尺。以后大鼠每天的进度为前一天的两倍;而小鼠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一半。 问得则是,两只老鼠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打进了多少?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继续 http://..org/ 这个问题,跟中学时候做过无数次的火车对着走啊,两个人没事干对着走啊,不是异曲同工么? 只是这题看起来简单,其实真要将第二问算准确了,还需要仔细的计算才行。 夏小冬没敢耽误功夫,赶紧点点画画试算了一番,然后又验证了一次无误,才将答案工整地抄在了纸上。 可是……,她这边儿还在抄呢,便用余光见到,夏丹凤居然已经交上去了! 交上去了、上去了、去了、了?! 这不科学啊。 夏小冬满肚子疑问。原以为夏丹凤根本就应该不会,即便会也不应该比自己快啊。 可事已至此,人家的卷子已经在陈嫲嫲手上了,跟班的欢呼声已经在耳边响起,看来如果都答对的话,用时短者胜出。 夏小冬加快速度,放弃美观方面的考虑,也赶紧写好交了上去。 然后,只见陈嫲嫲一手一张,看看夏丹凤所书,又看看夏小冬所写,脸上居然,呃,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你们等一会儿。”陈嫲嫲啪地一声,将两张纸都反过来,背面朝上扣在了桌上,自顾……走掉了。 这是什么状况? 众人大眼瞪小眼儿等了一会儿,陈嫲嫲又回来了。 手上拿着一本书。 夏小冬看见了书皮上最后的两个字:算经。等陈嫲嫲将那书放下,终于看清了全名:张氏算经。 看来这道老鼠钻墙的题目,大抵是这本书里的。 原来陈嫲嫲是不知道答案呐。 陈嫲嫲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静静地翻着书页,很快便找到了相应的题目和解答。 夏丹凤眼巴巴地看着陈嫲嫲的手指,满心希望……两个人都答错。 自己的答案自己清楚,只是大致估摸出来的罢了,想着占个先,说不定对方因此心中一乱,一样做不出来。当然,若是本来就不会,那就更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的是,只见陈嫲嫲放下那本张氏算经,重新看了看两人的答案,便将那一小捆竹签——足足十支呢,可不是一小捆,用双手拢了拢,然后……都递给了夏小冬。 哇——五颜六色们齐声惊呼,随后又齐齐哑了。 就这么让她得了十支!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其中五只本就是夏小冬的。 夏小冬倒不觉得怎么样。这样的题目,在姑娘们眼中,或许奇难无比,但在她看来,也只是略费心思罢了。 就好像,咱们华夏的学渣,漂洋过海之后,经常会成为学霸一样,随便来个初中生,在这里也一样秒杀众人啊。 若是连这点子底气都没有,还学人家找什么场子,趁早洗洗睡了得了。 “你!”夏丹凤的一双丹凤眼几乎瞪得快竖起来了,手臂一挥:“咱们去推手!” 嘁,什么样的跟班,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怎么跟唐姑娘一样的套路。 “好呀,”夏小冬扬了扬手上还没有收起来的那十只竹签:“就将这些都押上如何?” 夏丹凤一下子顿住了正往外走去的脚。 十只啊。 若是再输掉的话,一来一去,就是二十了……。 可人家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分明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夏丹凤又看了看唐姑娘,据说之前唐姑娘虽输了两局,但也是运气不怎么好的缘故。 “好吧,十只就十只。”所谓输人不倒架,这砸竹签跟砸银子差不多,无论如何不能认怂。 既然对上了正主儿,夏小冬便没有了留手的意思,赢就要赢得干脆才过瘾! 两双手一搭,夏小冬立时用上了暗劲儿,连引带甩,刷地一下,便将夏丹凤引得抢出去两步之多,差点儿栽在地上,双手连摇,才勉强稳住,但她头上那么多零件儿,总有不牢靠的,只听得叮咚作响,竟有两只金钗并一直步摇,跌在了地下。 金钗也还罢了,那步摇上头的坠子乃是红宝石所制,共有六枚,这一跌之上,最大的那枚红宝石竟被摔得裂开了。 夏丹凤根本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摔出去的,只觉得整个身子好似见了鬼似的,在一股大力拉扯之下,不知不觉便动了,自知已是输了,又心痛那十只竹签,又惭愧输得太快脸上难看,心中那个愤懑就别提了。 当下指了指地上闪闪发光的首饰,冲夏小冬怒道:“你赔!” 我赔?你开什么玩笑?!夏小冬冷笑了一声,转头去看董嫲嫲。 还是裁判比较重要啊。 果然,董嫲嫲一边面无表情地将一大捆竹签——如今有二十只,还真是挺多的,交到夏小冬手上,一边毫无起伏地说道:“财物损失,各安天命。” 就是损失自负呗。 眼看领队夏小冬连连胜出,楚姬们都跟着满面生辉,秦四姑娘挤在最前面,直兴奋得小脸儿通红,大声道:“哪儿有插这么多首饰上场的?自个儿插得不紧掉了,还好意思怨别人!输不起就认呗,说不定还能赏你几个呢。” 这话说得尖刻,楚姬们登时笑了起来。 夏丹凤眼风凌厉,冲楚姬们一扫而过,却停留在她自己身后唐姑娘的脸上。 唐姑娘被吓得连忙退后了几步,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降低夏丹凤的怒火。 “都是你!”夏丹凤将火气全撒在了唐姑娘身上,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跟着这三个字的,则是一个大大的窝心脚,一下子将唐姑娘踢翻在地,捂着肚子好半晌回不过气来。 这下两边儿的人都惊呆了。 女孩子们斗来斗去,至今最激烈的,也只是推手,偶尔有闪个跟头的,一般跌得也不重,转眼也就爬起来了。真的上演全武行,要斗拳脚的,还真没有。 没想到,今日终于有动脚的了,而且,还是冲她的自己人。 这位北夏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夏小冬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只从手上那一大把竹签之中,抽了一只出来,送给了秦四姑娘:“喏,拿着。以后,你们想跟谁对战,才跟谁对战。再有使诡计的,只管告诉我,咱们再把场子找回来。” “你别走!”夏丹凤那里听得下这样的话,马上在夏小冬背后叫嚷起来。(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有人来访 http://..org/ “我还在这儿呢。”夏小冬举了举手里剩下的十九只竹签,“怎么样?在这里继续,还是回去刚才那边儿?” 文的武的,任你挑。 夏丹凤:“……” 这就是所谓财大气粗么?再拿十九只竹签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差不多是孤注一掷了。 事情总要讲究顺风顺水,如今输了又输,再来的话,也实在不好说,并不是孤注一掷的好时候。 “姐姐,”好在这个时候唐姑娘终于缓过劲儿来,捂着肚子算是直起了腰,只是有点儿像虾米罢了。 “姐姐,留得青山在。”唐姑娘劝说了一句,给了夏丹凤一个台阶。 往回走的时候,秦四姑娘好奇地问:“小冬姐姐,那两只老鼠的问题,你真的知道答案啊?” 夏小冬哈哈一笑,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竹签。 不知道答案能赢来这么多么? 对于连种树都数不对的秦四姑娘来说,老鼠钻墙简直比嫦娥飞天还难呐,当下抓住夏小冬的手左摇右晃,一个劲儿地要求她把算法说清楚。 这个……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啊。 夏小冬笑道:“你就记得,这样的题目,来一个赢一个,来两个赢一双,肯定难不住我就是了。” 说得楚姬们都跟着大笑起来。 …… …… 南夏北夏拼了一场,自然成为好几日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小冬出了好大一回风头。 这样儿就对了。 夏小冬发现,人在异乡为异客,还真是有好处的。不用想那么多影响啊什么的,反正亲戚朋友认识的人都不在嘛,嘿嘿。 咱就是要高调,就是祸水,就是厉害,咋了?不服来战! 来真没人敢战。别说过来挑战的,就连夏小冬走在路上,好些人居然都主动避开去,生怕被夏小冬挑上要求对战,北夏那边儿,不知道憋着什么大招,虽然看过来眼神儿不善,但竟然也采取回避的态度。 有回避的,也有主动示好的。 青羽带着族女们,兴高采烈地加入了为夏小冬助威的行列,用她的话说,就是看着顺眼,对味儿! 没过几天,夏小冬忽然迎来了一位陌生的访客。 被四夷馆的馆吏找过去的时候,夏小冬还以为他们找错人了呢。 这位根本不认识,怎么会是找自己的呢?应该是找另外那位姓夏的夏丹凤的吧? 不过那位本来坐着的女子,一见到夏小冬便站起身来,微笑道:“是小冬姑娘么?我姓叶。” 看来没弄错。 “叶姐姐好。”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梳着妇人的发式,从头到脚都极其利落。 夏小冬很谨慎地只问了声好,等那女子自己说明来意。 “我姓叶。”那女子又说了一遍,用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夏小冬身上看了看。 姓叶有什么讲究么?夏小冬实在不知道大齐有些什么世家大族,难道有个人报出‘姓叶’二字,便应该得到特殊对待? 于是,夏小冬眨了眨眼,得体地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那位姓叶的女子也沉默了一会儿,却忽然提起了一件旧事:“去年白家的人找过我们。” 白家?夏小冬警觉起来。她只知道一个白家,千门白家。 这个白家似乎范围不小,自己都遇到两回了。先是在云昌府遇上了连山白家的白老三白老六一伙,后来在维京城还撞上了梧州白家的老二。 白家……叶家? 夏小冬忽然想起来了,当初跟白老三周旋的时候,曾经把叶问师傅搬出来过,难不成还真有个叶问,就在面前这女子所说的叶家? 那姓叶的女子见夏小冬脸上神色变幻,心中难免暗喜。说不定这位姑娘真的是家中长辈在外头收下的女弟子,那可就赚大了。 “白家声称,我们叶家的弟子,摆了他们一道,损了好几千的银子。”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来:“亏他们好意思说出来,还想找我们要说法。” “唔。”夏小冬点点头,并没说什么。天知道那白老三等人回去之后,为了减轻责任,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他们爱自找麻烦去跟叶家对上,那就找个够吧。 “按他们的看法,”叶姓女子继续解说:“如果真是看走了眼,栽了也就认了。但若是行家,便应该先亮山门,而不能反给他们下套。所以非要查问,那位叶问是不是我们叶家之人。” 意思自然是,如果叶家的叶问教出如此‘不懂规矩’之人,那就该叶家担起责任来。 应该说,白家这种看法,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千门行千术,自然是去对付有钱的主,目的是要弄银子,一般并不是对付江湖同道的。 如果夏小冬真的是某人的弟子,就算不在江湖上行走,只要亮出来路,白家就必须给叶家面子,不能再继续下手。 只是当其时,夏小冬既要借机离开咸宜观,又手上缺钱得找些银子,加上又不是真的是什么人的弟子,当然就不跟白家人讲究这些了。 “叶问师傅,真的是姐姐所说的叶家人么?”夏小冬也有几分好奇,不会恰好真的有吧。 就算真有,也只能往同名同姓上推了。 好在叶姓女子摇了摇头:“叶家并没有叫做叶问之人。” “不过,”她马上又补充道:“在外行走,常有改名换姓的情形,所以,这个也不好说。而且我们叶家的短寸拳,确实适合女子修习,所以这两年,一听说有外出的人回来,白家便时不时会来纠缠一回,看是不是所谓的叶问。” 这位好像挺想跟自己拉上师承关系的。 若是原本是叶某人,外出期间改名为叶问的,总不会一回到叶家,就承认自己是叶问吧。那改名还有什么意义? 估计叶白两家也只是在拉锯。 我说是你,你说,我也不清楚。 但叶姓女子说来说去,隐隐有几分替夏小冬抵挡了白家的意思在里头。 可是,夏小冬乃是肃州指挥使夏拔山的嫡长女,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都摆着呢,白家不去找夏小冬,却去找叶家,自然是有原因的。(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两件事 http://..org/ 原因其实很简单。 柿子挑软的捏呗。 指挥使这种级别的武官,放在京城里论起来,或是在某些文官眼中,还不上档次,离大将军之类,颇有些距离。 但放在宣南当地,就是一霸啊。 黑白两道,既然分了黑白,也就意味着,黑的那一边,是在暗影之中,见不得光的。 假装不知道,劫骗了官家小姐,并不算什么大事——主要是事主一方绝不愿声张。但若是明知是指挥使家的姑娘,还敢找上门去。那简直就是小老鼠去扯猫尾巴——找抽呐。 人家指挥使底下可是有兵的,按规矩这些官兵不能用来报私仇,但惹上了家宅也难说,就算不出动官兵,光是亲兵和部曲之类,也足够喝一壶。 毕竟白家以千术见长,硬碰总是吃亏。更何况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人家人多。 “叶姐姐,”夏小冬展颜一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这回特意过来一趟,有事儿不妨明说。” 交情就不用卖了,咱不买。 叶姓女子脸上僵了僵,发现这女孩子还真不含糊。当下正了正脸色道:“这么说吧,一个呢,到底是不是叶家弟子惹下了白家,总要有个了断。既然妹妹恰好到了大齐,我便觍颜来问问。” 夏小冬想了想,微微垂下眼睛,将双手伸了出来。 这双手纤长而莹白,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润,皮肤细腻如丝,让人看着真想摸上一摸。 叶姓女子初时没明白夏小冬的用意。 不过很快就懂了。 那双手动了,上下翻飞,或拳或掌,变幻得极快。 这是最初级的咏春,谓之小念头。 叶姓女子的双眼猛然放大,忍不住也伸出了手。 她的手比夏小冬的要粗大得多,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手,四手相交,转眼之间,已过了十几招。随即两人都停住了,缓缓将双手收了回去。 叶姓女子双目低垂,并不向对面看去,过了好半晌才提起一只手,将面前被碰得略微有些歪的茶盅盖子扶了扶,勉强笑道:“难怪妹妹能让白家的人吃亏,果然有名师教导。” 不再提叶家,显然看出,大家的手法并不是一个路数。而且,人家年轻轻的,就有如此造诣,师傅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夏小冬微笑了一下,没开口。叶姓女子此来,肯定不是仅仅为了拉关系攀交情的。 “我是定国公府上的教习。”果然,叶姓女子很快直入主题了:“听说妹妹近日风头正劲,故此受托过来看看。” 这话的玄机就很多了。定国公听着好耳熟,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受谁之托? “以后白家再来啰嗦,让他们直接找我就是。”夏小冬先将白家的事情说明白,用不着你们挡枪。说话间也想起来了,轩辕道长提过,这次齐皇周建弘要娶的,就是定国公的长女。 这么说,面前这位,乃是未来皇后的教习,受皇后之托,先来拉拢未来的皇妃了? 还真是未雨绸缪料敌机先。 皇后之道,不外乎两种。 一种是平衡。自己不挑头,也不拉队伍,只让下头的妃嫔小主们斗来斗去,那派太弱了,帮她们强一点儿,那队太强了,削得弱一些。总之让你们能强弱得当,斗个旗鼓相当,咱这皇后就坐在山头上看着就好。 另一种就是压制了。皇后自成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通常另一边至少也得有一位皇妃级的才足以抗衡。 以大齐全民皆兵的风气,和未来皇后‘善骑射’的名声来看,显然是将要用后者策略了。 南夏北夏,都是将来可能的妃嫔,自然只能拉一方打一方。 “叶姐姐有心了。”夏小冬微微俯首表示认可:“其实妹妹我心有所属,意不在本地。还希望姐姐能帮忙周旋。” 能有话直接说,这感觉还真心不错。反正蔡姬与送亲使不得不说的故事,总会有人说的,还不如自个儿先说。 不管谁家的待选滕妾,说自己根本不想嫁,心里藏着别人,都会不被所容吧。 嘿嘿。 谁知那叶姓女子却奇怪地看了夏小冬一眼,笑道:“妹妹的情形,盛小姐也略有所闻。不过……,妹妹还没有见过皇上吧?” 原来未来的皇后姓盛。 这什么意思?见到皇上就会回心转意一往情深?到底是皇上很自恋,还是皇后很自恋?夏小冬有点儿没搞懂。 “其实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叶姓女子轻轻竖起两根手指头:“盛小姐只是请我转达她的善意而已。特别告诉姑娘两件事。” 原来两根手指表示两件事。 夏小冬表示洗耳恭听。 “一个呢,白家这两年在大齐睃巡不去,找叶家的麻烦恐怕只是个幌子,或许另有所图。”叶姓女子收起一根手指。 “再一个呢,想来妹妹进入前二十不费吹灰之力,那么斗宝之事,还需提前准备。”叶姓女子又收起另一根手指,索性将整个手都放下了:“妹妹若是想到什么合适的东西,盛小姐可以帮忙。” 就是你想送啥,帮你买买买呗。 别说,这位未来的皇后盛小姐,还挺大气的。 “嗯,多谢姐姐,也多谢盛小姐了。”人家伸来橄榄枝,虽说用不上,但总要谢一声的,夏小冬笑道:“我只准备送件衣裳,所以大抵不需要劳烦盛小姐了。” “衣裳?”叶姓女子略有吃惊。这‘宝’也太寒酸了,就算是金缕衣,也未必能入皇上的眼啊。 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道:“若是送衣裳的话,皇上不喜欢黑色和紫色。” 对皇上的喜好,还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 …… 四夷馆之中,设有四夷榷场。 所谓榷场,也就是商场。既然称作四夷馆,往来居住招待的,都是四夷来宾,大家都带点儿土特产,就足够撑起这四夷榷场了。 而且大齐也要借这个四夷榷场,显示大齐的地大物博,将许多珍奇之物,也摆在显眼之处——一般卖不出去,太贵。 送走叶姓女子,夏小冬转身就去了四夷榷场。 既然要送衣裳,就在这里选一件好了。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两件袍子 http://..org/ 四夷榷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个儿的杂货铺子,只是里头的‘杂货’质量惊人,随便拿出一件来,竟大多是精品。还有许多别处不得见的奇异物品。 常见的金银玉器木雕彩塑之类,此处反而不怎么得见,只有几件小巧精致的。至于南方来的沉香船,北方来的貂皮大氅,东方来的挂毯,西方来的水银镜之类,才是此处的主角。 别的也就算了,见到映照清晰的镜子,实在是让夏小冬惊喜了一把,虽然只有半尺大小,价钱还贵得离谱,夏小冬还是将仅剩的两柄单手镜都买下来了——好东西要买就买俩,一个拿来用,一个拿来备用。 镜子包好提在手上,夏小冬才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呃,好像是要买件衣裳来的。 只是四夷榷场里头衣裳甚少,玄色的更少,款式只是平平板板的袍子罢了,用料做工倒是颇为讲究。 榷场的伙计很会做生意,笑嘻嘻介绍道:“这些外来的衣裳,要么卖的是时新的花样,要么卖的就是料子,等客人买回去自己再另加镶边纹饰。姑娘您看,这袍子远看平常,近看这纹路,是斜织的平纹,最是耐看耐穿。” 夏小冬对这些倒是无所谓,点点头,问道:“那这件要多少银子?” “五两。”一听客人问价,伙计知道有门儿,直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容可掬。 “五两。”夏小冬有点儿牙疼。按说一件袍子五两不便宜了,折成软妹子差不多四位数了,可若说送给齐皇的东西,才五两银子,似乎有点儿怪怪的。 但总不能自己再给加点儿码上去啊。 夏小冬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拿下再说,反正有一件在手上,回头再有好的,还可以再买。 “好吧,你帮我包起来吧。”夏小冬点了点头。 只是那伙计才将袍子拿起来,还没来得及包呢,夏小冬身后忽然有人来了一句:“我出六两,包好给我!” 啥?这么个袍子,还有人抢? 最惊讶的,非四夷榷场的伙计莫属了。 因着货品新奇,来客又常有财大气粗之辈,客人们看中同一样东西,喊价争抢并不罕见。只是人家争抢的,都是或珍或希的特殊东西。如今为了一件平平无奇的袍子,抢个什么劲儿啊。 这袍子,后头还有两件呢。伙计很想说上一句,不过还是很聪明地闭上了嘴。 夏小冬回头一看,嘿呦,可不就是有几天没见的夏丹凤么。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这东西,我是要买来斗宝的。”夏小冬直言不讳:“你不会也是要用做这个的吧?” 夏丹凤身后没跟着五颜六色,大概本意是要自己过来挑个好东西,当下脸儿一板:“是啊,我也看上这个了。我出六两。” 只是语气之中,显然并没将夏小冬所说‘买来斗宝’之用,当成是真的。 谁好意思拿五两银子的东西去斗宝啊。 “六两?”夏小冬笑笑:“那我出十两。” 不就是砸银子么?一件袍子罢了,统共能砸多少进去?砸呗。 “十两?我出二十!”夏丹凤显然也不将银子放在心上。 “二十?三十!”夏小冬当然不会随便让步的。 那伙计的脸都快笑出花儿来了。两位姑娘请继续啊。 “三十?嘁!”夏丹凤索性拍出了一张银票:“五十!” 而且还拿眼睛瞟着夏小冬,等着她往上加价。 谁知夏小冬的眼睛却飘向了伙计,示意那伙计赶紧将夏丹凤的银票收起来。 “五十?”夏小冬将眼神收回来,笑道:“既然你志在必得,那就归你好了。” 钱多人傻要胡花,那你就花吧。 夏小冬说完,点了点头,转过身,施施然……走了。 啊?这就放弃了?!夏丹凤忽然回过味儿来。一件原价五两的袍子,如今自己开到了五十两,那岂不是原价的……十倍?! 而且,自己要这么个黑乎乎的男子袍子干什么啊……。 可等她回头再看时,拍在柜台上的银票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伙计快手快脚包好的袍子,还有一个大大的笑脸:“姑娘拿好。慢走啊。” 拿……好,还慢……走。 夏丹凤恨不得将那伙计的笑脸给拍墙上!不过这四夷榷场货物价值不菲,后面的后台也硬实得很,夏丹凤多少也知道些,终归咬了咬牙,抱着袍子走了。 闹起来,被人说连五十两银子都输不起,也未免难听。 夏小冬已去了另外一处,认真考虑着另外一款袍子了。这一款要贵少许,七两。 “七两就七两吧。”夏小冬点点头,正要让伙计包起来。 “我出十两!” 哇靠,阴魂不散的夏丹凤居然又来了?!这人是吃一堑却不肯长一智啊。 其实夏丹凤这次已打定主意,绝不让夏小冬将价钱抬高,只要夏小冬接一次价,就马上放手。 谁知夏小冬看了她一眼,居然笑逐颜开地说道:“你这么喜欢袍子啊,那就让给你吧。” 这个……,看着伙计殷殷等待付款的目光,夏丹凤实在没有勇气把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再吞回去,只好咬着牙,又给了十两银子。 于是,她手上有了两件袍子。这可真是的,其实一件也不想要啊。 好在四夷榷场大得有限,夏丹凤很快又找到了夏小冬。这回夏小冬已经暂时不再看袍子了,而是在看几块西域的织毯。 “你别得意!”夏丹凤贴近夏小冬,恨恨道:“几十两银子罢了,我才没放在心上!” 这人可真有够烦的。夏小冬转身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跑来说。咱们各走各路便是。” 夏丹凤被噎得不轻,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见到夏小冬,确实有事,却是跟这些见鬼的袍子没关系,只是恰好见到她在买袍子,忍不住顺口去抬价,想不到泡妞泡成老公,就此到手了两件袍子。 “我设下了悬赏,你敢来么?”夏丹凤终于说出了正事。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五章 悬赏 http://..org/ 悬赏?这是神马新玩意?夏小冬莫名其妙。 “我可是悬赏了二十支竹签呢!”夏丹凤冷笑道:“你不是好像很会算的样子么?这次我可是特意找了算学的题目来悬赏的。只需五支竹签便可一试!” 咦?听起来还能以小博大?夏小冬登时兴趣大增:“那题目呢?” “在陈嫲嫲那里呢。”夏丹凤得意洋洋道:“前日我就挂上去悬赏了,这两日已有不少人试过,没一个能成功的。可惜直到今日才碰到你,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人解了。” 说是这么说,但显然是信心满满,认为她拿来的题目无人能解。 就你那水平,能出什么难题啊。夏小冬还真没放在心上。 “那我午后去试试好了。如今还要买东西。”虽然有兴趣,但还没有达到马上要去的地步。 “你不就是要买袍子么?”夏丹凤端详了一下手里的两个包裹,索性往夏小冬身前一推:“送你好了。现在能走了么?” 这么着急?夏小冬摇头道:“这是你才买的,给我不妥吧。我还是自己慢慢挑吧。” “我本来就是……随手买的。”夏丹凤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赌气,“你要不是这样不肯要,那……,呃,我就添在悬赏上头,就当成添头好了。这样能走了么?” 添头么?这样倒是可以的。反正东西夏丹凤也只是才拿到手,不可能做什么手脚在里面。夏小冬也就同意了。 看来这位很有把握,能在这所谓的悬赏上头赢自己一把。 等到了陈嫲嫲之处,夏小冬才发现,夏丹凤的这道题目,还真的引起了小小的热潮。 原来这个所谓悬赏,还就是夏丹凤整出来的花样。上次她输得不甘,要再来又担心再输,结果不知道什么人给她出的主意,竟辗转自行找了一道据说骨灰级难度的题目来。 之后夏丹凤便来跟陈嫲嫲商量,能不能将此题用于悬赏,并自愿拿出二十支竹签作为赏格。 对于这种花样翻新的争斗方式,陈嫲嫲倒也无可无不可,当即便同意了,还帮忙将规则规范了许多。 最终的要求便是,每五支竹签限答题一次,限时两刻钟,并且其后不能将题目泄露出去。 其实这个条件,在夏小冬看来,是不怎么合理的,主要是限时太短。要知道,有些难的题目,别说两刻钟,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解出来。 但更多的人,只看到以小博大的机会。毕竟只要答出来,就有二十支竹签到手。 二十支啊! 之前大家对二十支的概念,只停留在一般的感觉或是想象之中。但自从上次双夏之争,夏小冬真正拿到了二十支竹签之后,那两只手都几乎拿不住的二十支竹签,便给众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二十支堪称巨量,只要拿到,进前二十便没有悬念啦! 更有机灵的,很快发现了规则的‘漏洞’之处。五支竹签并没有限定只能一个人拿出来啊!完全可以五个人每人拿一支,然后五个人一起参详啊。这就是说,可以组队! 这么一想,这悬赏便愈发诱人起来。 夏小冬被夏丹凤找来的时候,便发现陈嫲嫲跟前,已有两队人马,分别占据屋里的两角,正在低声商议。 有意思的是,其中一队居然有一只戥秤,在几人手中轮流拿来拿去,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想来虽说做过的人,不可将题目外泄,但实际上总有人暗暗违规——反正也查不出来。估计这戥称便是题目涉及的物件,便有人拿了实物来研究。 眼前的景象,显然有些出乎夏丹凤的意料,左看看右看看,颇有几分失望地对夏小冬道:“说不定人家要做出来了,没你的份儿了。” 其实夏丹凤的本意,当然不只是让夏小冬出上五支竹签而已,还要用言语相激,让夏小冬拿出更多来,谁知看这热火的景象,似乎马上就要有答对的了。 不过这两日大家过来参与悬赏,付出的竹签之数,早已超过二十,夏丹凤倒是稳赚不赔,故此虽有两份懊恼,也算不上生气。 “你不是说题目很难么?”夏小冬更是不以为意,笑道:“难道解的人多了,题目还能变容易么?” 解题这种事儿,可不是人多就行的。以夏小冬的经验,自己细细琢磨才是王道。一堆人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连凝神思索都不成,只会互相打扰的好不。 被夏小冬这么一说,夏丹凤的信心又回来了,点头道:“对!就是!还有,她们现在还没解出来呢,你去交竹签吧。”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夏小冬横了她一眼,没出声。 夏丹凤下巴一扬:“你现在不去,等别人解出来,悬赏就没你份儿了。” 没有就没有呗,如今手上的竹签也够了啊。夏小冬真心觉得这位夏丹凤有点儿不识数。 总共六七十位滕妾,往多了算,算八十好了,三八二十四,总共有二百四十支竹签。 就算这两百四十支,全部被前二十所得,那平均每人只有十二支。也就是说,只要手上有十二支竹签,便可以稳稳当当地进前二十。即便没有十二支,有个十只八只的,能进的机会也颇高。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竹签不多的人,胡乱拿竹签出来参加悬赏以小博大,才是危险的举动。 当然,夏小冬手上竹签足够,拿五支出来也没问题就是了。 “陈嫲嫲好。”夏丹凤此时凑到陈嫲嫲处搭话:“今日怎的倒人多?” 陈嫲嫲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只点点头没说话。 我整天在这里守着,怎么会知道为啥人多?何况人也不算多,看着多,只不过是两队罢了。每队也只交五支签。 “夏姑娘,我看,这规矩得改改才好。”陈嫲嫲微笑道。 “改?”夏丹凤疑惑道:“怎么改?” 悬赏的想法是夏丹凤提出来的,但规矩可都是陈嫲嫲一手定的,如今她说要改,夏丹凤还真不好反对。(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到底有没有答案 http://..org/ “嗯,”陈嫲嫲缓缓抬眼看了看夏丹凤,“我想了想,发现让姑娘出题来悬赏,本身就不怎么合理。” “不合理?”夏丹凤重复了一遍。之前您老人家是同意的啊,怎么忽然变脸了。 其实陈嫲嫲倒不是变脸,而是后来才想起来罢了。 “姑娘提供的题目,姑娘当然是知道答案的吧。”陈嫲嫲如此说道。 “其实给题目给我的人,并没有给我全部答案……”夏丹凤喃喃道。这是实话,只是说出来连自己都不怎么信。 你拿个题目来悬赏,然后说不知道答案?你消遣大家玩儿呢? 陈嫲嫲眸色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自顾往下说:“夏姑娘知道答案,其实就意味着,夏姑娘可以在任意时候,授意任意人,过来将这悬赏拿了。这样的话,对那些交纳了竹签答题之人,未免不公。” 被陈嫲嫲这么一说,连夏丹凤自个儿都发现,怎么这个悬赏,忽然变成骗门票的活动了。 好嘛,弄个难得要死的题,挂上块诱人的猪头肉——二十支竹签,结果诱得大家纷纷缴纳门票——五支竹签,若是情形不对,还随时可以派出内应,将答案交上去,将悬赏的东西拿回来。 “陈嫲嫲,我真的不知道答案。呃,是不知道全部答案。”夏丹凤急道:“其实我也是先想到悬赏,然后才去四处找题,结果得了这个,给题目的人也说,只是偶得之,并没有全部答案的。” 对于夏丹凤的说法,陈嫲嫲直接给了她一个冷眼。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夏丹凤也有点儿急了。作为右贤王的女儿,跋扈可以有,刁蛮可以有,可骗人……还是不可以有的,至少目前的夏丹凤,还不屑于在一道题目上有。 “其实这题目,说来还有个故事。”夏丹凤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将题目的来路说了出来。 话说前两年,还是上一位皇上在位时期,也就是英宗年代,在钤莲山一带,捉到了一伙专做假钱的匠人。 为什么做假钱的乃是匠人呢,因为做假钱需要工艺呗。 一般的铜钱,说是‘铜’钱,其实并不是纯铜所制,若真是纯铜所制,那么制钱的铜料本身,价值便会超过铜钱的价值,因此自有人将铜钱收走,重新融成铜,即可获益。 故此铜钱乃是用铜另加铅、锡、锌之类配合合金制成。英宗时期的铜钱质量上乘,加上严刑峻法,但有私制仿冒者罪行极重,故此伪钱并不多见。 这伙人被捉也属偶然。他们本就藏在大山里头,殊不知山高云深,另有一伙盗匪的老窝,也藏身其中,两伙人竟然互相不知。 但官兵追剿盗匪的时候,四下搜捕,其中一个匠人好死不死地被撞上捉了,三下两下招出了制假钱的所在,结果才被破获。 等找到了那制假钱的所在,查点了一番,大家才渐渐明白,为何这假钱如此难发现了——这次被发现也全靠运气啊。 原来那假钱做得极其逼真,目测与真钱完全没有区别,积年的银铺老掌柜都看不出马脚来。唯一的区别便是,假钱比真钱要轻,轻出来的部分,自然是制假者的利润了——若真是一模一样,难道做假钱是为国分忧么,当然要赚点儿啊。 同时在制假的地方,还发现了大量的真钱。假钱制好之后,便会与真钱相混杂,进而流出市面,令人愈发难以发现。 而如今这一道题目,便是当时被找去帮忙辨识假钱的银铺老掌柜,一时兴起想出来的。而答案如何,那老掌柜只说出了结果,却没说出得出结果的方法。 这样一来,这个答案的准确性,就成了问题。到底那老掌柜是真的知道方法,才得出的结果,还是信口讲的,就不好说了。众说纷纭,其实至今没有定论。 甚至到底那位老掌柜是谁,是否真有其人,还只是个传说,也颇有争议。 因这题目听着有趣,故此夏丹凤找题的时候,便有人给了她用。 前两年曾剿灭了一伙制假钱的,这事儿陈嫲嫲是知道的。当时一口气杀了好多人,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啊。 但这题目跟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就难说得很了,说不定只是夏丹凤被逼得急了,硬扯在一处罢了。 陈嫲嫲还在沉吟,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你说什么?!这题居然没有答案?没有答案你拿来悬个什么鬼的赏!” 大家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屋角聚在一处答题两队共十人,如今大概是时间到了,也没能解出来。亏她们很自觉,也没用人提醒,便准备自行离去。 只是一行人往门口走去,却偏巧听到了夏丹凤解释的后面几句,原来这题目是这么来的,而且还没有答案! 当下便转头过来,有一个挑头的便质问起来了。 夏丹凤被问得张口结舌,心中好生后悔,没将那些五颜六色带在身边,如今人少对上人多,眼看要吃眼前亏了——至少挨几句骂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要赔人家竹签。 “不是说没有答案。”夏丹凤终究身为县主,虽说这个县主在大齐并没什么鬼用,但毕竟上位者做惯了,很快稳住心神,强辩道:“是只有最后的答案,没有具体的做法罢了。” “那还不是没有!”那姑娘不依不饶:“只有个光*溜溜的结果,谁知道真的假的?对的错的?你说是就是了?凭啥?” 是啊,没有过程说结果,那不是耍流氓么? 组队来参加的,都是手上竹签少的,若是不能进前二十,那跟夏丹凤基本上以后是各走各路,没什么交集了,故此并不怎么怯她。 “……”夏丹凤眼看这些姑娘们目光不善,有几个人还走上了一步,颇有威压之势,也有几分慌神儿,连忙求救似的向陈嫲嫲看去。 这题能拿来悬赏,之前可是给您老人家看过的。此时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嫲嫲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些姑娘们时间到了往外走,其实陈嫲嫲看到了,只是没想到竟有人敢炸毛罢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题目 http://..org/ “这个……”陈嫲嫲措辞了一下,心知夏丹凤入宫乃是*不离十之事,多半儿还能混上个皇妃之类——人家右贤王又不傻,将县主女儿送来当炮灰么?肯定是跟皇上有暗通款曲。&乐&文&小说.lwxs所以对夏丹凤,还是不能得罪太过的。 诸位,”陈嫲嫲脸一板,忽然冷哼了一声:“你们到底要怎样?”说着两眼一立,神色登时凌厉起来。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还敢炸毛? 这些被送来做滕妾的女子,大多在十六七岁花儿一样的年纪,有几分娇小姐的脾气,却不见得曾真正吃过亏,此时见到陈嫲嫲有翻脸的意思,不觉都有些脚软。 陈嫲嫲早已备好下文,冷笑道:“有的话,我可以问,不见得你们也可以问。规矩就摆在这里,你情我愿,愿意拿竹签出来试一把,尽管上前,不愿意的,也没人请你!” 说了几句硬话,陈嫲嫲又换上了软和些的:“如今距见分晓的时候,还早着呢,大家急什么?说不定转眼便有人解了,答案就出来了呢?如今闹得僵了,岂不是大家脸上都难看?” 又将嘴角扯了扯,勉强算是个笑容:“散了,散了吧。回头若是有了答案,必定贴在门外,让大家都知道知道。若是终究无解,便将竹签退回给大家便是。” 这就是最后的解决方案了。 那挑头的姑娘得了最后一句‘无解便将竹签退回’的说法,倒觉得公平合理。当下转头冲众人笑道:“既然陈嫲嫲如此说了,咱们便散了吧。” 偏生有个眼尖兼胆儿大的,一眼看见夏小冬在后头呢。 夏小冬最不愿意卷入莫名的纠缠之中,早在见陈嫲嫲与夏丹凤说话的时候,便有了退走的心思,只是一则夏丹凤挡住了去路,二则也多少想听上一听,也就没走成。 此时虽然竭力低眉顺眼地降低存在感,竟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咦?南夏姐姐!”那姑娘声音之中,直透出一股子喜气来,“你也来解这题的么?” 这下好了,大家的目光全看过来了。 夏小冬只好走前两步,笑道:“不过是听见这里热闹,路过看看罢了。” 就算要解题,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好吧。 夏小冬其实还是很低调的。 “那就正好啦。”那姑娘一点儿也没被打击到,当下拍手道:“我跟你说啊,这题啊,也是算学的题目,比上次你做的那个,呃,老鼠打洞的,还要简单!还有二十支竹签的悬赏呢,姐姐快来试试吧!” 看来这小姑娘上次也在场来着,对夏小冬的本事印象鲜明,不遗余力地鼓动起来。 比上次那个还简单?夏小冬才不会相信她的判断呐。 何况上次那个也不简单。 “是啊是啊,夏姐姐不如试试吧。”那位之前挑头的姑娘也凑了过来:“夏姐姐只管去解。解出来了,有二十支竹签呢!若是连夏姐姐都解不出,就说明此题根本无解,咱们让北夏将之前收走的竹签都吐出来!” 夏小冬看了她一眼。你这逻辑,不太对吧。什么叫‘说明此题根本无解’啊,这不是把咱架到火上去烤么。 “小冬姐姐,去试试嘛。”忽然又有一管熟悉的声音加了进来。 夏小冬转头一看,赫然是秦四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找你啊。”秦四姑娘笑道:“听说北夏不死心,弄了个什么悬赏在吊人胃口。我到处找你来试呢,没找到姐姐,便想着先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形。没想到小冬姐姐已先到了。” 秦四姑娘旁边,还有好几位楚姬,看来大家都是心思略同,原本就准备鼓动夏小冬过来的。 眼看人越来越多,陈嫲嫲意识到了危险——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 出乱子本身并不怕,一帮小姑娘,能怎么的?还都是娇小姐。 但出乱子这件事,将说明陈嫲嫲不能控制局面。这才是陈嫲嫲不愿意见到的。 “这样吧。”陈嫲嫲出面了,很霸气地挥挥手:“夏姑娘参与悬赏的五支竹签,免了!你们呢,该干啥干啥去,这么多人围着,让人家怎么解题目?你们想事情的时候,愿意给一大堆人看着啊?都散了!” “若是回头夏姑娘解出来,答案自然公示给大家看的。如今都散了去!”陈嫲嫲强烈表示出‘聚众’必须散去的决心,甚至为此不惜免去了夏小冬的‘门票’。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心照不宣地出了门。 不让在里头聚,可以在外头聚啊。 正好,可以等着答案,等不着就进去要求退还竹签。 陈嫲嫲脸色不愉地看了看散而不去,仍然三三两两在门外晃悠的姑娘们,飞快地拿出一个浅黄色的大信封,递给了夏小冬:“这个就是题目,请姑娘看看吧。” 说完又转向夏丹凤:“你赶紧从后门走吧,注意别让人发现了。回头真闹起来,我可没法儿分心护着你。” 若是大家都来要退竹签,情形就可能会失控。陈嫲嫲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夏丹凤很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将夏小冬从四夷榷场拉过来,本来得意洋洋地设想着,可以‘见证失败的时刻’,结果不但没见证着,似乎也见证不着了,还要跟老鼠似的,溜边儿偷走! 难道夏小冬真是祸水,如今要祸祸到自个儿头上了?夏丹凤想到自己从暗地里拿到的外面的消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夏小冬却没心思去看夏丹凤如何了,她正在研究题目。 这题目还真是蛮有意思,唤作十二贯。 今有铜钱十二贯,其中正品英武通宝十一贯,仿英武通宝一贯。仿者精妙,观之无以辨。已知正品通宝一枚重十钱,仿品一枚仅重九钱。设有戥称一只,需称量几次,方可查出仿品? 一贯正常来说,是指一千枚串起来的铜钱,能兑一两银子。有时也会根据跟银子的兑换比例不同而调整。 反正现在就是有一大堆铜钱,十二贯之多,其中十一串是真钱,一串是假钱。真钱一枚重十钱,假钱只有九钱。 然后给你一把称。这称还挺精准的,乃是专门称量金银珠宝的戥子,通常来说,精度可以达到毫克级,称称铜钱还是很不成问题的。 问的是,称几回,才能发现哪一串钱是假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解答 http://..org/ 夏小冬将题目仔细看了两遍,又将那张纸翻转过来,看了看,空白。 这就是夏丹凤口中,难倒无数人,至今无解的难题? 如果是真的,那还真需要重新评估当代的算学水准呐。 陈嫲嫲马上就看到了夏小冬异样表现。 正常的不应该是茫然无措,冥思苦想,或是抓耳挠腮么? 夏小冬对上了陈嫲嫲的眼神儿,眨了眨眼,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个……不是称一次就行了么?” 一次?一次?! 陈嫲嫲抬腿向夏小冬走去,差点儿左脚拌右脚将自己绊倒。短短的的几步路,已是无数次后悔,不该将夏丹凤放走了——至少也该让她说出答案之后再走啊,她不是说,知道答案,只是不知道算法么。 “姑娘为什么说,只需要称一次呢?”陈嫲嫲心中对‘一次’这个答案,九成九不信,不过还是尽量耐心地询问道。 “嗯,陈嫲嫲请看。”夏小冬此时才提起笔来,在备好的白纸上开始画圈。 大圈表示一贯又一贯,小圈则表示一枚枚铜钱。甚至还画了一个简单的戥子图样。 “喏,这是十二贯,咱们先将它们放整齐。”夏小冬点了点那些大圈:“然后呢,将这些铜钱,就是小圈,仔细称量清楚……” 当然了,还要经过若干分析计算等等,好在夏小冬已经将当代的算学水平,一概拉下了好几个档次,对陈嫲嫲本人的算学水平也进行了重新评估,所以尽可能的深入浅出,硬是说了足有一盏茶时分,才算是说完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称一次就可以了?”夏小冬挑起一边儿眉毛,看着陈嫲嫲。 陈嫲嫲半天没说话。 她挑不出毛病。 可是,她忽然想到,若是就此将答案公示出去,那……这道题就没用了。 没用了的意思,是没了再利用的价值了。 这么有趣的题目,完全还可以再用啊。毕竟,好题目不常有,夏小冬也不常有啊。这题目完全可以在别的场合,改头换面继续发扬光大啊,就此揭开底蕴,实在可惜! 她如今倒是相信,夏丹凤应该真的不知道答案了。她若不是听得仔细又仔细,也绝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可若是不公示的话,那外头那么些人,可还等着呐。 “夏姑娘,能不能……再想出一个解法儿来?”陈嫲嫲颇有几分艰难地提出了要求。 啥?再想出一个来?你当这是母鸡下蛋啊,还左一个右一个的。 “其他的解法,就不是称量次数最少了。”夏小冬实事求是地说道。 题目的要求,是寻找最少啊。一次乃是少的不能再少的了。非要别的解法,那肯定比一次多啊。 “没关系没关系,”陈嫲嫲连忙道:“两次三次,四五次都成啊。只要能自圆其说解出来就行。” “……”夏小冬琢磨了一下,大略猜到了陈嫲嫲的意图:“陈嫲嫲是不是不想将真实答案公之于众?” 那就拿我当幌子?夏小冬忽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再来一个解,岂不是让自己看起来……比真实的……要笨?! 明明答案是一次,却要公布出去,说解出来是若干次? 陈嫲嫲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勉强道:“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题目确实精妙无双。我也只是想着,能让宫里的娘娘们,回头逢年过节的时候,当个猜谜什么的,解解闷儿罢了。” 说得挺轻巧,不过夏小冬还是懂了。 “那好吧。”夏小冬同意了:“那既然提供了两次解法,是不是应该给我四十支竹签?” 陈嫲嫲:“……”这位居然还记得竹签,还要四十支!不过也对,悬赏是二十,如今要人家解两次,可不是得给四十么? 可是,陈嫲嫲并不能自己增加竹签的数量,她想了想,还了个价:“三十如何?我去跟夏丹凤说,让她除了悬赏之外,在收取的竹签里,再拿十支出来。” 三十就三十吧。要得太多也没意思。 夏小冬点头同意了:“那就说称三次好了。这样有很多种称法。” “比如第一次六六对开,轻的一边有假钱。然后将有假钱的六,再三三对开,同样是轻的一边有假钱;再将有假钱的三,一一对称,轻者为假,若同样重,则剩下的一只为假。” “也可以第一次五五开,四四开,三三开,反正若是称三次的话,简直怎么开都行。” 夏小冬真正不明白的是,如果称三次是可以接受的答案,之前就没人能答对? 陈嫲嫲听着夏小冬如流水一般,数出好几种称法,而且很明显还可以继续往下数,直听得嘴巴越张越大,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位官家小姐,会懂得这些? 要知道,大多数小姐,你跟她说起银子铜钱,她都分不清怎么换算,光是一枚铜钱重十钱是什么意思,都要弄半天才能明白,至于戥子是什么东西,怎么个用法,更是知者甚少。 “等等,”陈嫲嫲忽然想到一事:“姑娘说的六六对开,五五对开之类,似乎跟戥子的常见用法不一样啊。” “是啊,”夏小冬白了她一眼,“只称一次的法子,戥子是正常用的。称三次的时候,戥子就只能当天平用了。” “天平?” “就是中间撑起,专门称两头是不是一样重的东西。”夏小冬解释了一下:“将戥子的横杆借用一下就好了,说不定大家还会以为,这就是解题的关窍呢。” 陈嫲嫲两眼发光:“姑娘这主意真不错!” “到底怎么弄,嫲嫲自行发挥吧。我还是先回去了。”夏小冬毫不客气地抱起夏丹凤留下来的两个包裹——这可是添头,先拿着,然后回头看着陈嫲嫲。 陈嫲嫲讪讪地笑了笑,很快麻利地拿出了三十支竹签,直接帮夏小冬塞进了包裹之中。 夏小冬高兴地抱着东西走了,还冲门外的人挥了挥手,表示万事大吉。 “哇!小冬姐姐!”秦四姑娘雀跃万分:“我就知道你能行!” (未完待续。)m。 第三百六十九章 偏不告诉你 http://..org/ 夏丹凤就远没有秦四姑娘那么雀跃了。准确地说,她一点儿也不雀跃。 陈嫲嫲张贴出一份令人叹为观止的答案来。上头列出了若干种解法,每一种都能让不服气的人闭上嘴巴。 而对于夏丹凤来说,整个计划几乎彻底的失败,虽然竹签的数量上头,到最后也还不算亏,但托人找题目,那是要人情的,也是要费事的!最后弄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无语的是,陈嫲嫲又要走了十支竹签,说是要额外给夏小冬的,却不肯将夏小冬的答案,告诉出来! 夏丹凤都快气哭了。她明明知道真正的答案——并不是陈嫲嫲公示的那个,陈嫲嫲也承认,她手上的答案是正确的,夏小冬也算出来了。可是,一边拿走了大批的竹签,一边还要说,不要再提起此事,免得惹麻烦! 惹尼玛的麻烦!咱堂堂县主,还怕麻烦?!只是,夏丹凤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 若是直接将真正的答案说出来,却没有具体的方法,只怕别人不光不信,还要嘲笑她一通吧。 找陈嫲嫲的别扭?这个……,将来成了皇妃之后再说吧。 那……就只有找夏小冬了。 总算夏丹凤在陈嫲嫲的一再告诫之下,居然并没有马上发作,硬是忍了三四天,等到大家对南夏‘神算’的议论热度降下去之后,才找了个空子,将夏小冬堵在了屋里。 …… …… 夏小冬这几天倒渐渐发觉,这个文斗加武斗的方式,还是挺有意思的。由于如今南夏的名声响亮,一般人都不敢对楚姬如何,所以楚姬们都能得到相对公平的争斗环境。 这样一来,有意思的地方就显现出来了。斗争这个东西,不光是比敏捷比才华,还是比头脑比逻辑。要跟谁对上,又要跟谁不对上,如何扬长避短最大程度地获取利益,其实涉及相当巧妙的博弈。 比如像青羽她们的策略,文的不行咱们光来武的。 文斗的邀请,尽可能回避——就是见到擅长文斗的绕着走;回避不了的就拒绝——每天还有三次拒绝机会;实在避不开拒不掉的,才输上一枚两枚竹签,运气好的时候也许还不用输。 而武斗则是,上赶着找人斗。总之要与文斗的策略反其道行之。 然后还要建立起‘你敢找我文斗,那我无论如何也要翻过来跟你武斗一场’的名声,让别人连文斗也不敢轻易挑起。 总的来看,效果还真不错。 而对大多数楚姬来说,优缺点并不像青宁族那么明显,那就需要虚虚实实多次试探,找到弱的避开强的,争取最多的胜利。 夏小冬并不打算替别人出头去抢竹签,但帮忙分析分析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大家也都非常乐意跟她商量,所以还挺忙的。 夏丹凤先是在外头见到秦四姑娘出去了,才上去找夏小冬,果然见到她独自一人在屋里。 “咦?稀客呀。”夏小冬对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其实并不觉得十分惊奇,以夏丹凤的性子,肯定不会白白将悬赏之事就此放过的。 “你,那个……,把那题的答案跟我说说。”夏丹凤一点儿拐弯都没带,上来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陈嫲嫲已经公布出去了啊。”夏小冬的态度极其诚恳:“我对陈嫲嫲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可陈嫲嫲没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夏丹凤的怨念,简直如山高似海深。 “那你是不是找错了人,”夏小冬两手一摊:“要不,你还是去找陈嫲嫲去吧。” “没有!”夏丹凤怒道:“我怎么会找错人。陈嫲嫲给你了三十支竹签,比悬赏原本定的数目还多!你肯定解出来了!答案我知道,你告诉我方法就好了。” “你既然如此说,想来我说没有,你也是不肯信的了。可陈嫲嫲反复嘱咐我,一切以她公布的为准,让我不要乱说话。”夏小冬扁扁嘴,其实还是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陈嫲嫲的。”夏丹凤哄劝道。 “你知道我一共在里头呆了多久吧?”夏小冬问道。 “嗯。” “那你也看了陈嫲嫲公布的东西了吧?” “嗯。” “你不会认为那些都是陈嫲嫲自个儿弄出来的吧?” “那怎么可能!” “你真的认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头,我给出了那么多种称三次的算法,还跟陈嫲嫲讨价还价拿到了三十支竹签,然后,还能有时间算出你现在想要的只称一次的方法?”夏小冬最后问了一个很长的问题。 “……”夏丹凤皱起了眉头。 问题太长,没怎么听明白,但为什么会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么多事儿呢? “所以,你看,你还是应该去找陈嫲嫲。”夏小冬赶紧趁热打铁,补上了一句。 …… …… 哄走了夏丹凤,夏小冬才松了口气,忽然门口一暗,呃,居然又来了一位。 不会吧,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夏小冬抬头一看,原来不是夏丹凤,而是……方三姑娘。 自从初到之日闹了一场,方三姑娘其后相当地静寂。她本是一个人住,有心低调,便低调得几乎没了任何动静。 大家多少觉得此人有些怪异,都有点儿躲着她,连挑战都没人找上她,她更是没有主动去挑战别人。 夏小冬看着方三姑娘……拿在手里的……三根竹签,马上就明白了方三姑娘的意思。 肯定是要跟自己对上一场。 她想斗什么呐? “咱们直接下场分胜负如何?”方三姑娘的声音平静无波,将手中的竹签扬了扬:“我只有这些,一次都押上。” “不好。”夏小冬摇摇头:“你不是我对手,别白费这个劲儿了。” “是不是对手,总要试过才知道。”方三姑娘相当坚持:“我就想跟你打一场。” “噢,那我不接受。” 方三姑娘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没想到夏小冬会如此直接了当的拒绝。 但在夏小冬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某人孤注一掷地要做某件事,通常都有那么点子疯狂,说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咱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去赌呢。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七十章 准备 http://..org/ readx;〝〞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斗密集期,四夷馆的内院渐jiàn平静下来,每日里的争斗额度,基本上都用不完,无论是文斗之处的陈嫲嫲,还是推手之处的董嫲嫲,都相当的清闲。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互相的斤两,各人手上的竹签要么已是足够进阶,要么已经放qi,改为打听沅田馆的情形,看能不能退而求其次,另寻好出路。只剩下几名卡在中间可上可下的,还在抢来抢去争取最后的机hui。 夏小冬跟秦四姑娘进行了一场正规的谈话。 “你真的要留在大齐,给周建弘充盈后宫么?”夏小冬很直白地询问秦四姑娘。 “当然啦。”秦四姑娘睁大双眼,有些同情的看着夏小冬:“小冬姐姐,你还想着宁二十六么?” “……”咱们在说你的事儿,不要转移话题好么。 看着秦四姑娘那副理所当然的劲头,夏小冬决定不再说什么了。人各有志,砒霜还是蜜糖,实在不好说。 “那这些给你。”夏小冬递给秦四姑娘一小捆竹签,大概有十支的样子。 “啊?”秦四姑娘完全没想到:“这样可不行。小冬姐姐,你应该是最多的吧,这些给了我,你可能就没有第一了。” 对夏小冬来说,第一第二还是第二十,都没什么关xi。 “给你就拿着吧。入宫之后,记得找一条粗点儿的大腿抱着。”夏小冬有点儿意兴阑珊,齐皇大婚没几天了,接下来大家都会很忙——忙着准备贺礼去斗宝,而且自己如果成功抽身而退的话,以后跟秦四姑娘大概也没什么机hui再见了。 秦四姑娘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 …… 过了两日,便是大家上交竹签,评定前二十入围人选的日子。之后再过三日,便是齐皇周建弘赐宴,也就是俗称的斗宝会的正日。 最终十二名楚姬有五名进入了前二十,算是比例相当之高了。除了夏小冬、廖宜兰和秦四姑娘,另外两位居然是蒋姑娘和方三姑娘,令夏小冬颇为意外。 蒋姑娘别看有点儿二,毕竟蒋首辅家学渊源,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琴棋书画都懂些,赋诗也能来上两句,大抵从小与人争斗得不少,身手也不错。输输赢赢之下,最后留下七支竹签,排在后半段。 当然,还有传闻说,蒋姑娘手上的竹签,有的是她从无望入选的人手中买来的,这也就无从查考了。 其实到后来,有些人手上剩下一两支竹签,反正没什么用处,要么当人情送出去,要么还真是或多或少地卖了。 方三姑娘的情况则愈发诡异,她自被夏小冬拒绝,便仍是恢复了极其低调不具存在感的情形,但最后竟拿出十支竹签来,比蒋姑娘还要多。 竹签交上去之后,去沅田馆的姑娘们马上便被带走了,四夷馆的内院冷清了许多,但气氛却好了起来。连夏丹凤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逢人就姐姐妹妹地叫着,好像有多亲近似的。 无论之前斗得多么厉害,确实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挤进周建弘的后宫。如今目的初步达到,那自然要进入第二阶段了,也就是面和心不合,‘表面一家亲,其实各有心’阶段。 如今大家见面的标准台词已经变成:“姐姐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以姐姐这样的品貌,至少也能封个贵人,回头要照应着妹妹啊。” “妹妹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以妹妹这样的姿色,怎么也能得个昭仪,千万要记得帮着姐姐啊。” 夏小冬得到的恭维则是,应该至少能得个贵嫔,说不定封妃也有可能。毕竟是南夏嘛。 这些话听得夏小冬直想乐。明明是大家心里都没底——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周建弘,却在这里猜来猜去,就好像高考前夕,同学们都互相恭维对方是学霸的情形差不多。 …… …… 四夷榷场为了满足大家的购买需求,特意新进了一批货,很是拿走了一些人手上的银票,连秦四姑娘都去买了一对儿非常漂亮的胭脂色水滴观音瓶——据说齐皇非常喜爱精美的瓷器。 不知道送什么合适的时候,随大流也是好的,至少不过不失。 其实周建弘这样的人比较好应付,他的喜好众所周知,就是美食美人和美瓷。 美食……还是算了吧,在这方面有天fu的,等进了宫再表现不迟。 美人儿……那就是自己啊。大多数人的做法,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美人儿携美瓷赴斗宝会,多么的养心悦目! 夏小冬将手上那两件袍子稍微挑拣了一下,选了其中一件,趁秦四姑娘不在的时候,费了点儿功夫进行改装,然hou折叠得平平整整,再在衣裳的领口之处,缝了一张布条。 布条并不是装饰用的,上头写了一行字:若非首位,请予退还。 这写法有点儿不那么客气,但夏小冬懒得去细细琢磨冠冕的词语了。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这衣裳,你周建弘若是想要,就请评为第一,答应咱一个要求。若是不肯,那就还回来——你都不愿i定为第一,自然重视有限,还回来想必也不会很为难。 客气这东西,是为了日后好相见准备的。既然不想相见了,那就用不着了。 借着斗宝会之前的三两日空档,夏小冬还设法见了轩辕道长一次,得知如今自己也算大小是个风云人物了,只是风头不太好,是祸水罢了。 很好。夏小冬送给轩辕道长几个小纸包作为谢礼。 纸包上头分别写着‘紫’、‘红’、‘黑’等字样,里头则是细细的粉末,附有详细的用法。 作为一名具有望气功能、极具名望的人士,轩辕道长若是能将某人头上紫气东来的‘紫气’化为实质,或是能将某人黑气罩顶的‘黑气’驱走,想来能增色不少。 反正这些都是之前处理猛火油的时候,产生的副产品,夏小冬本来也没什么用处,送人一点儿也不心疼。 (未完待续。) ~~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三百七十一章 终于开始了 http://..org/ 天气忽然热了起来,夏丹凤为不能再穿她的白狐狸皮斗篷而气恼万分,青羽似乎也终于发现,脑袋上的雉鸡翎有点儿不合时宜,廖宜兰提前换上了玲珑的窄袖小袄,方三姑娘则一如既往地低调。 斗宝会如期而至。 夏小冬放弃了丑妆的想法,既然要做祸水,总要摆出祸水的样子来,美丽这朵花儿,绽放一下的感觉也蛮好的。 自然裸妆效果还是相当不错,夏小冬拿出新买不久的水银镜,很是顾盼自如地自我欣赏了一番。 抱上黑袍子,出发!去祸祸一把周建弘去! 二十位美人儿都装扮得美艳大方,一大早就进入了宫城,虽然要吃的其实是午宴。 到了宫门,夏小冬便发现,其实来得一点儿也不早,非但不早,简直有点儿晚了——还要排队呢。 等着进宫的人不是一般的多,美人儿也没什么优待,光是进门就花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主要是搜捡的过程是在是繁琐又费时。 宫城很大。 大家都没有任何位份,当然也就没有前呼后拥乘车坐辇的待遇,不过是前头有几名引导的太监,后头跟着些捧着奇奇怪怪东西的宫女,要去哪儿都是拿两只脚去量。 等走过几条长长的甬道,回避了若干次贵人们的仪仗,再穿过正在萌发状态的御花园,终于抵达用膳之地的时候,夏小冬抬头看了看天,嗯,难怪肚子咕咕叫,果然午时快到了。 齐皇赐宴的地方相当大,宽阔的大殿上,为每个人都设了单独的位置。 宫廷宴饮,尊古礼。 每人的‘位置’,其实是一块两丈见方的细藤席。藤席中央铺着织锦的垫子,垫子上放着矮桌,矮桌后头是四四方方的……跪垫。 是的,大家都是跪坐在垫子上吃东西的。 皇上还没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能来。但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桌子后头,目光低垂,看着……光光的桌子。 吃的喝的,都还没上来呢。 没有人交头接耳说小话儿。一个呢,大家都离着好几丈远,要说话还真是个技术活儿。再者呢,周围好多司仪的女官,几乎每人背后都有一个杵着呢,怎么好意思当众失仪。 这时候,就看出竹签的重要性来了。之前行进的队列,和如今的座位,都是按照竹签数量的多寡来排的。 虽然给了秦四姑娘一些,夏小冬仍然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夏丹凤。不过如今第一、第二两位,都排在第一排,分列左右。因为以左为尊,左边的位次稍高,故此夏丹凤坐在左列第一,而夏小冬则为右列第一。 在夏小冬看来,根本没区别,反正离皇座都是一样远近。 坐了一阵子,便有人开始有些不安的小动作出来了。 没办法,腿麻啊。 这个夏小冬倒是有办法。跪坐看上去姿势就那么个姿势,就是跪在地上,身子往后坐呗。但其实在裙子的遮掩下,还是可以稍有变化的。 比如,可以将双脚竖起,坐在脚后跟上,也可以将双脚打开,坐在脚心之间,甚至可以将小腿微微撇开些都没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要提前意识到,‘跪坐’这个姿势可能带来的问题,而有所准备。夏小冬便一开始就将重心稍偏左腿,过一阵子再稍偏右腿,配合小腿和脚部姿态的微调,那么,一两个时辰之内,都不会有腿麻的问题。 这说不定也是某种考验。 夏丹凤对自己对面‘安然不动’的夏小冬,几乎要怒目而视了。她为了跟夏小冬较劲儿,也一直‘安然不动’,个中哑巴吃黄连之感,只能自个儿‘享受’了。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的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尊贵的齐皇陛下,终于在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伴随之下,登座了。 登座不是就座,而是站在皇座之前。做皇上的,若是没有能时不时俯瞰一下臣民的美好感觉,岂不是不够过瘾?! 拜见的礼仪相当繁琐,但大家都觉得类似某种解脱——至少不用继续跪坐在那里,能活动活动了。 夏丹凤之前硬撑着不肯动,这回便有些吃亏,初初的几个动作僵硬不说,还差点儿摔倒。要是真的摔倒,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失仪了。 夏小冬借着行礼的间隙,将上头的皇上弘细细看了好几眼。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男子若是跟‘美’联系在一处,总免不了让人有几分娘娘腔的错觉,之前夏小东的对周建弘的感觉,大抵如是。 不过见到真人,完全是两回事。周建弘给夏小冬留下的印象,就是四个字。 君子如玉。 这人站在那里的姿态,若是做成蜡像,就可以作为一代帝王的代表长存了。 无论是五官、肌肤、神态、举止,都在完美之中,带着某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风度,令人产生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小冬收摄心神,暗暗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姑娘们,分明见到了狂热与迷醉。夏丹凤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念叨类似‘弘哥哥’的字眼儿。 估计周建弘小时候也是很不错的,才能让北夏同学念念至今呐。 皇上到了,可饭菜并没有到。 午膳之前,还要先献宝。 夏小冬很想问候一下订制这个程序的人,您老一定没饿过,再说,就算不考虑一般人,也要考虑一下皇上的肚子吧。难道不是先吃饱了再研究礼物,比较合乎一切么?! 献就献吧,饿上一顿两顿的,权当瘦身了。 斗宝的环节,还真的有几分‘斗’的意思,头一道程序是各人介绍一下自己带来的礼物,就是让王婆们先夸夸自家的瓜。 然后若是皇上一下子就找到了最喜欢的,事情就简单了,马上就可以进入最后的‘满足愿望’环节了。 但一般来说,皇上的眼光不是一般的高,而大家的礼物也都不是一般的好,是不容易一下子分出高下的,如此便要进一步夸自个儿的瓜,踩别人的瓜,直到定出第一来。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斗宝 http://..org/ 由于第二至第二十都没什么区别,所以重要的只是第一。 夏小冬早就想明白了,所谓斗宝,只怕周建弘的心思未必在‘宝’上头,而是在于这个‘夸’、‘踩’、‘斗’的过程中,看那位女子的表现让他入眼罢了。 不过,这一次,夏小冬还真的就想以宝取胜。 大家都将礼物摆在桌上之后,夸宝正式开始。顺序么,自然也是按照座次来的。 头一个,就是夏丹凤。 夏丹凤的礼物,并不是现买的,而是山长水远特意带过来的。显然对‘斗宝’的惯例,以及周建弘的喜好颇为了解。 “臣妾所呈,乃是千年之前,河套之地,于陈氏旧窑发掘而出的,一只粉瓷折枝花果纹六方瓶。”夏丹凤这一句,也不知道事先练过多少次,饶是紧张得声音发颤,仍是熟极而流,张口就来。 不过后来的词儿,就没这么顺利了。足足用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将那只拥有无数特色的六方瓶介绍完毕。看她旁边那司仪女官的脸色,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夏丹凤的嘴! 若是大家都这速度,估计午宴可以直接改成晚宴了。 轮到夏小冬了,她只是站起来说了一句话:“玄色锦袍一件。” 然后……,就躬身为礼。接着……就坐下了。 在大家看来,这位排在第二位、与北夏并称、在四夷馆内风头甚劲的人物,就是端庄大方的站着,双手交叠置于腰间,极其标准地行了个礼,就结束了。 这到底是介绍礼物,还是展示仪态啊。 而且,她说啥?锦袍一件?还是玄色,也就是黑色的? 这就完了?这袍子没点儿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玄机,或是玉皇大帝曾经穿过的履历,也能放在桌上,当成礼物送上去? 最疑惑的,非夏丹凤莫属。 因为夏小冬面前的袍子,怎么看都是她用五十两银子买下来、实则原价只有五两、后来又在悬赏的时候当添头输掉的那件啊。 虽说这袍子确实最初是夏小冬看中的,她当时似乎也说了要拿来斗宝之类的话,但真的见到那件黑乎乎毫不起眼的袍子,摆在紫檀木带云头的案几之上,夏丹凤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夏小冬不会真的以为,周建弘仪容俊美姿态潇洒就很好说话吧?更何况,夏小冬之前应该根本没见过皇上啊……。 夏小冬实在说得太过简短,以致于排在第三的姑娘都没反应过来到自己了,旁边的礼仪女官也没反应过来,忘了提醒。 于是,偌大的殿宇,忽然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呈上来——”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忽然拉长声音来了一句,将大家都吓了一跳。 太监当然不会是自己忽然抽风,要说这么一句,而是得到了皇上的指示。 一股骚动仿佛微风从殿堂中吹过,但只有身形动摇和口中吃惊的轻叹,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按照以往的常规,要等献上贺礼之人逐一介绍过自己的礼物,然后皇上才会对其中的某一件或几件,表示出特殊的兴趣。更多的时候,皇上则可能是连一件有兴趣的都没有。 可这次才介绍到第二件,还是如此粗陋到差不多算是失礼的介绍,皇上居然就打断了程序,要求呈上去看看。 当然不同寻常。 但所有的程序也好,常规也罢,都是为皇上服务的。 像斗宝这样的活动,纯粹是彰显煌煌天恩,刺激着身边的人争宠而已。既不涉及朝政,也不涉及党争,皇上当然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可以随心所欲。 当下便有站在夏小冬身后的宫女之一,趋步上前,将夏小冬放在桌上的袍子捧走了。捧起来的时候,这袍子的重量显然超出了那宫女的预期,动作明显地停滞了一下。 锦袍装在托盘之上,转了好几个人的手,才终于到了周建弘的面前。 皇上要看的,可不是这么个叠成长方块的东东。随侍的太监机灵地将那袍子抖开来,提在身前给皇上展示。 与那位宫女一样,这位太监也错估了袍子的重量,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毕竟,这种春秋季节穿着的袍子,虽说会比夏天的袍褂重些,也重不到那里去。没想到,这袍子的份量却真的不算轻巧。 袍子一展开,近处之人,很轻易便发现了其中的特异之处——非常挺括。 无论再好的面料,也是丝织品,总是软的,像这样两手拿住肩部提起来的时候,最多会有垂坠感,但肯定不会连胸腹都挺起来。 挺括袍子的领口上,钉着一条很不协调的布条。布条上头的八个字,当然就更不协调了。 若非首位,请予退还。 周建弘对这个自信的小把戏视而不见,只是饶有兴趣地站在袍子前方,用手按了按袍子的胸口位置。 一种相当古怪的介乎软与硬之间的感觉。 这么说,应该是带防身功能了。 但看那太监的样子,绝不像拎着铁器般的沉重,就是里头所衬之物,不是铁板之类的铠甲用料。可手感分明又非木非藤非革,那到底是什么呢? 周建弘犹豫了一下,按捺住自己当场解开那袍子看看里面的想法——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并不是一位皇帝应该当众做的。 他低声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一句,又坐回了皇座之上。 皇上实际上是很少扬声说话的,大多数时候都由太监代言。 那太监对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当下转身冲夏小冬道:“皇上问话,这袍子有什么玄机,夏姑娘好生说来。” 夏小冬只好又站了起来:“回皇上的话,其中玄机,不可传六耳。” 一个人两只耳朵,两个人四只耳朵,三个人六只耳朵。不可传六耳,就是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也就是只能‘出我口、入你耳’。 骚动的微风再次在殿堂中飘过,小伙伴儿们都有些惊呆了。 让你介绍,你站起来就说了一句。好吧,皇上脾气好,自个儿拿去看。看完了,再让你说,你还是就说一句,还说的是什么不传六耳。 嫌大家都多余,你想跟皇上孤男寡女共商‘袍’事么? 大家不敢盯着皇上看,但殿中忽然异常的沉寂起来,都在等着皇上的反应。 训斥责罚,还是欣然应允?或者,该到下一位了吧。 (未完待续。)m。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上有什么可怕的 http://..org/ 高高在上的皇座之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玉旨纶音,只有轻微的衣袂摩擦的动静,等大家终于大着胆子往上一看——皇上已不见了。 不见了?! 人家走了呗。 难道是被夏小冬气走了? 大家都有点儿石化的意思。 好在情形很快明朗化,这个时候两名面带微笑的宫女,很得体的过来引导夏小冬,示意她跟着出去,往后头走。 这就是说……,皇上同意了夏小冬‘不传六耳’的要求?! 大家这次真的石化了。 其中夏丹凤石化的最厉害,她几乎连眼都不会眨了,定定地看着空中虚无的某处,竭力在那里用回想描绘出那件袍子来。 五两银子的袍子,自己还曾经在手上拿过一段时间呢。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效果比自己老爹花了四千八百两银子才弄到手的六方瓶还要好……得多? 对了,夏丹凤想起来了,那袍子本是黑色的,适才宫女捧上去的时候,从自己面前经过,看见上头好像多了一道写了字的布条,难道那布条,或者说布条上的字,才是重点? …… …… 从皇座的侧后方走出去,很快就到了一间偏殿。 夏小冬被带进去的时候,皇上正盘腿坐着喝茶呢。 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身常礼,夏小冬暗暗感谢了一下,好在即便是皇上,也不需要经常三跪九叩的,不然谁受得了。 皇上挥了挥手,转眼间身前身后连门口的太监宫女们都不见了。 “你坐。”皇上很随意地指了一张椅子。 夏小冬看了看皇上收在罗汉床上盘着的双腿,也就没客气,在那张圈椅上坐了。 是真的坐了,不是只沾个椅子边儿那种恭恭敬敬的坐法。要是那样坐的话,夏小冬宁可站着。 椅子旁边就是内翻马蹄足的红檀高几,上头已摆好了点心和茶水。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够备好这些的。夏小冬估计,这里大概是皇上过去之前歇脚的地方。就是嘛,哪有让皇上也跟着饿肚子的道理。 夏小冬先喝了口茶,估计等会儿要说不少话,先润润再说。 “大楚今年,春耕可还顺利?”周建弘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起低音吉他,醇厚之中带着些回音,一点儿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更像年过不惑的中年人。 “还可以,”皇上要拉家常,夏小冬当然会配合:“我们出发的时候,已下过两场春雨。老人家都说,今年年景应该不错。” “唔——”周建弘放下手里的茶盅,微笑道:“朕听说,南夏北夏在四夷馆还争得挺厉害,你解开了北夏的一个悬赏?” 这话题转的,反应慢的都跟不上。 “女孩子们闲着消遣闹着玩儿。”那能算争么?北夏根本不能算是说得过去的对手,夏小冬真心认为,只是闹着玩儿罢了。再说,还不是为了能有如今这机会,坐在你这位皇上面前么。 桌上摆的点心是佛手酥和糯米八宝糕,一件件小巧玲珑利利索索的,正好一口一个。 夏小冬拿起一枚八宝糕放进嘴里。唔——,又甜又糯,味道非常有层次感,很不错。 御厨用心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要浪费了。 周建弘看着夏小冬自得地又吃又喝,意识到了一个情况。这姑娘是真的不怕皇帝。 在皇家长大,周建弘见过无数陛见之人,有的是从前见父皇,有的是见他本人。能这么轻松自在的,还真是……不多,一般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曾有一位封疆大吏入京朝见,陛见的时候紧张太过,免冠叩首之后,忘了将官帽重新戴回去,而且一直没能想起来,直到出了门,才由太监追上去,将官帽送还。后来那位官员还得了个‘忘冠君’的雅号。 “消遣啊,呵呵。”周建弘不觉笑了一声,“你这件袍子,不会也是在消遣朕吧?” 幸好这话是带着笑意说的,不然胆儿小的还不得吓上一大跳,以为皇上不高兴了。 夏小冬正拿起一块佛手酥,还没吃呢,连忙放下了:“那怎么会!这袍子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不然皇上您找找,若是能找到一样的,我就不要那个第一了。” “噢?玄机何在?”周建弘挑了挑眉毛。 这牛皮吹的,还天上地下独一份儿? “刀枪不入!”夏小冬大言不惭,用手在胸腹部位比划了一下,示意保护的范围:“要害地方都挡住了。有危险的话,皇上只要护住头颈就好了。” 周建弘看了看那件如今被挂在架子上的袍子,走过去研究起来,口中笑道:“若是你胡说八道,可要治欺君之罪的。”说着将那袍子扯开,从夹层之中,将内衬之物取了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很古怪。 之前的手感没错,确实非铁非木非藤非革,总之不是任何一样认得的东西。 若是说厚度,也就跟皮革差不多,衬在衣裳里头,除非用手摸按上去,不然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也未免太难看了一点儿。那颜色,说不清是蓝是绿,那纹路,板块纠结混乱不堪,那形状,不方不圆勉强算是长形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真的刀枪不入? 拿都拿出来了,周建弘也不客气,索性弯腰从靴筒之中抽出了一只短匕。 皇上随身的匕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短刀可比。看上去黑黝黝毫不起眼,但极为趁手,锋利自不必说。 “削边角的位置。”夏小冬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旁边。 若是在中间捅个洞,整个儿就废了。 “你不是说刀枪不入么?”周建弘笑道:“还怕刺坏了?” “那是说一般的刀枪。”夏小冬一点儿也不认为应该脸红。谁知道你皇上手里的,是不是千古名剑之类。 周建弘果然依言挑了左下角一个地方,将手中匕首刺了过去。 两样东西相交,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周建弘飞快地缩回了手。 没刺进去。 仔细看时,刺中之处,留下了一个小白点。 “嗯?”周建弘的眼睛亮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想要什么? http://..org/ 第一下当然没有出尽全力,刺客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周建弘退后了两步,示意夏小冬也站开些,将手中的短匕挥舞了两下,才再次上前,狠狠地刺了一刀! 这回……留下了一道短短的白线。 周建弘将那件‘内衬’翻过来,看了看后面。 毫无痕迹。没刺穿。 好东西。 身外之物只是身外之物,只有命才是自己的。 皇上,可能是世上最惜命的人之一。 “皇上不妨让人拿去试试,看看到底什么程度的刀剑才能损伤。”夏小冬在旁提议道:“我之前试来试去,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东西,力气也不够,没能试出来。” “那不就把东西弄坏了么?”周建弘奇怪地转过头来,看着夏小冬。 弄坏了还可以再做嘛。夏小冬腹诽道。 “嗯嗯,只在边角之处试试,应该还好吧。”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周建弘目光微闪,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举起双手,拍了拍手掌。 两名灰衣护卫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神速出现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将那件内衬递了过去,低声交待了几句。那两位又神速不见了。 传说中的暗卫,果然是高手啊。 “这东西你那里弄来的?”周建弘坐回了原位,闲闲地问道。 自个儿做出来的呗。其实,夏小冬真的没想到会做得这么难看的。 拿到那两罐猛火油的时候,夏小冬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做出凯夫拉或者尼龙出来,这样的化纤面料,用途多多前途广大啊。 可惜的是,要做成面料,不是有原料就行的,那些瓶瓶罐罐的器材更是不给力,结果七整八整之下,就只弄出了些整块的板材——姑且称之为板材吧,虽然不是很规整,毕竟还是‘板’状的嘛。 这东西既轻且韧,夏小冬一时没想到用来做什么合适,只管都带上了。 幸好带上了,如今可不就用上了。 夏小冬觉得自己的创意很不错。 对了,还要回答皇上的问题呢。夏小冬也坐回了原位,微微俯首道:“这还是在路上的时候,经过好些码头,我也不记得具体是那里了,恰好碰上一个番商急着套现,就在码头上将手里的东西都胡乱卖了。我正好经过,见着好玩儿,顺手买了。” 说谎话的重要原则就是——一定要将假话藏在真话里。 说那些人说谎说得没水平,常说他们‘谎话连篇’,盖因谎话这东西,连着说,就很容易露馅儿啊。 若是十句真话里夹着一句假话,那就很难辨别了。 夏小冬说的事情,实打实是真的,她甚至还真的在那名番商手里买了几样板状的物品,就是为这东西的来路打下伏笔。如今说出来,心中一点儿也不慌。 只是周建弘听谎话的经验也很足,深知凡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一副不怕你查样子的,多半儿就是摆拍。 话又说回来,谁还没点儿秘密呢。周建弘倒是一丝半点都没往‘这东西可能是夏小冬自己做出来的’这个方向去考虑。 一般人都不会将这个丑丑的东西,跟美人儿联系在一处的。 “你想要什么?”周建弘端起茶盅,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陛下的意思,这东西您要了么?”要的话,就是定为首位。没说清楚之前,夏小冬是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要求的。 不管那个男人,听说自己的准小老婆,其实不乐意在自己身边呆着,要跟别的男人跑路,大概都不会很高兴吧。 周建弘的目光,忽然幽深起来:“东西是不错,不过朕还有十八件没看呢。” “那陛下不妨看看再说。”嘁,还怕你货比货?! “你为什么认为,朕需要一件这样的袍子?”皇上能成为皇上,都不是吃素的。 这种防御力超强,穿在身上隐形还不重的衣裳,谁都需要吧。 身份越贵重越需要。 夏小冬微微一笑:“因为我觉得,陛下很可能近期会遇到一场刺杀。” …… …… 跪坐在殿堂之中,面对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美女们的心情都不太好。 无论是谁,两腿发麻、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望眼欲穿也没见到该来的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南夏被皇上破例叫出去了,就够让人闹心的。而这一出去,竟然就是许久。 就那么个袍子,能有多少玄机,怎么这么久都说不完呐?就算要说,能不能让大家吃饱了肚子,你们慢慢儿说啊。 连司仪女官们都忍不住在后面互换着眼色,渐次将目光聚集在侍立在皇座之侧的太监身上。 大家当然是期望那个大太监知情识趣,能主动去看看情况,好在这边儿做出调整。 只是那太监身形巍然不动,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任何视线,连手中的拂尘都没有晃动一下。 好在大家正等得不自在,总算有个小太监从后头出来,跟大太监交待了一句什么,随后大太监终于抬起头来,说了两个字。 开膳。 终于有饭吃了。 只是大家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斗宝会,才斗了两样儿,连第三样都没机会奉上御前。 皇上赐宴,皇上不见了。 有东西吃终归是好事儿,赶紧吃吧,等会儿说不定还有变数呢。 夏丹凤一边食不知味地吃着,一边借着夹菜活动着腿脚,眼睛却时不时向之前夏小冬消失的方向望去。 那个袍子,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呐。 开餐之后,多少可以走动一下。夏丹凤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表示要去‘更衣’,也就是方便。 有小宫女乖巧地将她带去了更衣之所。 “多谢你了。”虽然只是个低阶的小宫女,夏丹凤仍然很客气,顺手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我大概会久一些,还要整一整妆容,你先回去吧。” 小宫女捏着荷包,有点儿犹豫。 她大概能猜到,这位姑娘或许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更衣久一些,而是要走开一下。但是……,人家给了赏钱,而且……,谁服侍谁是随机非指定,并不需要担上干系。 “我认得路的,又不远。”夏丹凤给小宫女鼓了鼓劲儿,顺手还推了她一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小插曲 http://..org/ 夏丹凤当然不是真的要‘更衣’许久,她几乎是转了个身就出来了,那小宫女的背影都还看得见呢。 抓紧时间!夏丹凤只觉得心头砰砰直跳,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中。不听约束到处偷走这种事情,夏丹凤还真是干过不少,却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有时候还能闹出点儿趣事。 父亲已经跟周建弘谈妥,自己将是皇妃。甚至连封号都定好了,乃是‘明’。 明妃。 夏丹凤很喜欢这个称呼。明,这个字多么好,明公正道、明艳动人、明眸善睐……曾经被封为明妃的女子,都是著名的美人儿。 自己长得不错,很不错。夏丹凤很清楚这一点。无论是揽镜自照,还是从那些男子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都能毫无疑问地得到佐证。 但是,见到南夏之后,夏丹凤忽然对自己家乡的方位不满起来。怎么能在北边呢?大家说起位置,都是说南北南北的,没人会说北南,这不是天然亏么? 南夏北夏,一提起来,都是南在前北在后! “弘哥哥,你还记得咱们九岁那年,见过一次么?”夏丹凤一边往后走,一边念叨着自己准备的见面词儿。 一想到那次见面,夏丹凤就忍不住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 弘哥哥,你同意父亲的要求,应该是因为,还记得我吧? 转过一个拐角,夏丹凤真的见到了她的‘弘哥哥’。 眼前的情景,让夏丹凤瞪大了双眼,简直无法相信目中所见。 两张长条案几,相对而放。上头分别摆放着七八个精致的菜肴。热气腾腾的冬瓜盅,单摆在一个小几之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真正令人吃惊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案几两侧的人。 自然是周建弘和夏小冬了。 夏小冬并没觉得怎么样。说了老半天,早就该吃饭了,既然皇上主动表示,不如在这里吃,当然比在大殿里吃要舒服得多。 两人仿佛相识多年久别重逢的朋友,边吃边聊不亦乐乎。周建弘曾经在大楚出质过,对楚地风光相当了解,夏小冬见识之广博,当然也不会落在下风。 “你真的是从番商手里买来的?”说得热乎乎的,周建弘端着汤碗,将身子侧过来了些,“说实话如何?朕保证不去难为供货之人。” 皇上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夏小冬也吃得差不多了,正端着汤碗,顺势虚虚地举了一下,算是某种形式的碰杯吧,正要说话,猛然有人在一旁道:“明明是你从我手上弄过去的!” 这声音之怨忿,实在用文字都难以表达了。 谁在这个当口跑来插嘴?周建弘转过头,便见到了一张如秋水芙蓉的娇媚脸庞,还有一道盈盈下拜的苗条身影。 “皇上万安。”夏丹凤的礼仪也不是白学的。 周建弘将视线从夏丹凤身上移开,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 麻蛋,这姑娘看着人模狗样的,人长得好,妆容整齐姿态万方地走过,还以为只是路过,又弱质纤纤肯定不会是刺客,就没理会她,谁知道啪噔就闯进去了! 两名太监丝毫不敢折辩,马上跪了下来。 夏丹凤倒是还挺光棍,转头看了看,连忙道:“我自个儿忽然进来的,不怪他们。” 周建弘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忽忽悠悠地飘走了。他才不会追问刚才夏丹凤说的‘从我手上弄走的’的说法。 很多人会有个错觉,认为闯到重要人物面前,投诉的事件或是提出的要求,或是说的什么话,必定会得到重视,从此沉冤得雪沉疴得愈啥啥都好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得宠更是扔条手帕再捡起来那么简单的事儿。 其实那只是一个半个特例,作秀给人看的罢了。 若是闯到皇上面前去的,就会得到皇上的亲切接见与亲自处理,那皇上一出门,路上还不得跪上一溜啊。 周建弘甚至从头到尾连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稍微沉了一下脸,几不可见地歪了歪下巴,那两个跪着的太监,马上就像刚被解开束缚地狮子,飞快地扑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了夏丹凤。 然后……,皇上面前就又清静了。 也许两三个刻钟,最多半个时辰,夏丹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来龙去脉,或是另有什么隐情,就会弄清楚。 皇上若是有心垂询,随时可以奉上。 夏丹凤有些懵。她想说,弘哥哥,是我啊。她也想说,我是内定的明妃,你们这两个死太监,快放开我。 只是,那两条好像铁箍似的手臂,传递出带着懊悔的坚决,不知怎的,让她的嘴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若真是挣扎得带褪钗斜声嘶力竭的,好像也不太对。夏丹凤还指望给弘哥哥留下温婉动人的美丽印象呢。 “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夏小冬看了一眼夏丹凤的背影,笑道:“她对你可是真心的。” “真心?”周建弘微微笑了一下。 真心这个东西,没经过烘炉火,是煅不出来的。 “如今得点儿小教训,好过以后在皇后手上吃大亏。”周建弘亲自动手,又盛了一碗冬瓜汤。他已经不指望对面的女子,会主动过来服侍了。 “……”夏小冬轻嗅着在空中飘散的热汤的气息,将夏丹凤忘到了脑后。 也许,像北夏这样的举动,才是十六七岁少女们的正常表现。 不过,周建弘已经与自己无关。 …… …… 午膳的流程直到未时将尽,才基本上结束。有细心的姑娘发现,呃,怎么夏丹凤也不见了? 都说圣心难测,这位齐皇的心思,似乎又更加难以捉摸一些。 好在很快便有环佩叮当加上衣袂的声音传来,夏小冬在宫女的引领下,又回来就座了。 无数视线在空中交织,带着探究在夏小冬脸上扫来扫去,却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这位看上去,既无欣喜也无愁,实实就是沉静如水而已。 齐皇周建弘没有再出现,但他身边的大太监回来了。 手上拿着一卷明黄的卷轴。 “圣旨到——”大太监的嗓音在殿宇中回想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新鲜出炉 http://..org/ readx;圣旨是颁给夏小冬的。 众人纷纷露出或羡或妒的神色来。没说的,肯定是之前在皇上面前应对得宜,这就要得到封号了呗。 虽说皇后还没有正式册立,就分封妃嫔的话,有点儿对皇后不够敬重,但皇上的后宫,当然还是以皇上为主,所以也不算大问题。 圣旨的内容非常华丽,一大堆表示称赞的辞藻,或四或六,对仗工整地从那大太监的口中读出来。 每读出一句,众人的心中便苦涩一分。越是夸得好,最后封的位份自然就越高。 大太监读到后面,先停顿了一下——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然后才吐字清晰铿锵有力地读出了最后一句。 “今封为敏慧长公主。钦哉!” 明黄的卷轴重新卷起,向夏小冬递了过去。夏小冬双手接了过去,表示‘谢恩’。 接旨程序就算完成了。 圣旨一脱手,大太监本来端着的脸儿,马上堆了下来,如花儿一般柔和,反过来冲夏小冬行了个礼,笑道:“皇上说了,西边的庭玉宫还闲着,就拨给长公主居住。” 夏小冬倒有点儿疑惑:“这就过去么?那随身的东西……?” 大太监的腰又躬下去些:“咱家自然安排人给长公主拿过来,晚膳前就能到。” 夏小冬和大太监在这里很轻松地说着不要紧的闲话,其他一道听旨的,可都听得傻掉了。 这圣旨是神马意思? 就算皇上下旨将夏小冬封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大家都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宠爱这东西,就是看对眼儿了嘛。肉麻点儿说的话,只要爱在心里,怎么宠都不过分呐。 可是……长公主?!!! 长公主可不是用来封妃嫔的,那不是用来封皇上的姐姐或妹妹的么? 这么说来,南夏姑娘跟着皇上往后头转悠了一圈回来了,就成了皇上他妹了。 硬是没人能想明白,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变化的。 正在此时,夏丹凤也回来了。 她看上去还好,啥也没缺啥也没少,脸上也是不喜不怒的。 如今夏小冬是长公主了,身份比众人都高了一大截,大家都不好盯着看。于是,荟萃各种心绪的视线,便统统集中在了夏丹凤的脸上。 夏小冬不见了一阵子,前脚回来,后脚圣旨跟着就到了。 夏丹凤也不见了一阵子,前脚回来,后脚跟着的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再有一道旨意?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等着,将夏丹凤看得直发毛。难道刚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么? 才过去的小半个时辰,对夏丹凤来说,实打实乃是不堪回首。 那两个太监将人一拖出去,转手就交给了另外的‘行家’来处理。 ‘行家’们都蒙着脸,声音似乎也是特意遮掩过的。在宫里,一步登天或是一脚跌落尘埃,都是屡见不鲜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做‘行家’,还是不要透露真正的身份比较好。 搜身是难免的——非常彻底,所有的衣裳都给剥了,什么都藏不住。 罚跪的必须的——居然有现成的铺满黄豆的木屉。 被从里到外事无巨细问了个底儿掉之后,夏丹凤被重新装扮起来——行家出手,跟之前毫无二致。 令人崩溃的是,鞋子里原来的鞋垫被抽走,换成了特制的另一种,倒也没有装钉子之类的东西,只是那鞋垫乃是一种特殊的茅草编制的,既扎得难受又痒得刺心。 “姑娘既然喜欢随便走动,那今日就穿这双鞋吧。”那名看上去整个人都灰扑扑男女都不太好辨别的‘行家’说道。 夏丹凤一路走一路想哭,只能靠装死人脸来硬撑着,谁知又有这么多目光望过来,连死人脸都要装不下去了。 在夏丹凤之后,当然并没有任何旨意。 那大太监跟夏小冬极其和煦地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便躬身请夏小冬转过来,面对大家。 司仪女官们都很尽责地提醒过了,同来的姑娘们只能面对如此巨大的变化,齐齐下拜道:“拜见敏慧长公主。” 夏小冬冲秦四姑娘偷偷眨了一下左眼,示意一切都好,便跟着大太监去自己的新住所了。 夏丹凤跪在地下,竟是半天没能爬起来。一个呢,站起来的话,两只脚实在太难受了,简直还不如跪着。再一个呢,这世界变得太快,还是跪死得了。 大家都隐隐猜到了事情的走向。看样子南夏的袍子肯定是玄机非常之深,将皇上一下子打动了,连后面的十八件‘宝’都不用再看了,直接定为首位。 而长公主的身份,自然就是夏小冬提出的要求了。 做皇上的干妹妹,是不是比做皇上的妃嫔要好,就见仁见智了。 一般来说,册封异姓的长公主,通常的用处只有一个——和亲。 嫁到老远的地方去和亲这种事,真正的长公主、公主们都是不乐意的。远离父母亲人不说,夫妻双方文化差异太大,和睦乃是奢求。 一旦本国与和亲的对象关系变差,分分钟从老婆变成人质,甚至被杀掉都可能。 所以有一些时候,有和亲需求的时候,便会另外找些臣子家中的女儿,认做皇家的干亲,也算是宗室女,再封个漂漂亮亮的头衔,就可以嫁了。 但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和亲的传闻,而且,这位南夏,不就是大楚送过来的滕妾,类似作为和亲用途的么? 想太多都没用。 谁让人家一件不起眼儿的黑乎乎袍子胜出了呢?! …… …… 其余众人也不用再回四夷馆,被一体安置在容秀宫,等三日后大婚完成,见过皇后之后另行册封。 为了新皇大婚,整座宫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大婚之所修葺得光鲜明亮,凡是大婚仪式所经之地,都粉刷一新。 周建弘的兄弟们——所剩无几,都从封地赶了过来,各自居住在各人从前在京城的府邸之中。直到大婚前一日,才入宫在祈年殿伴驾。 因为婚礼在子初三刻开始,也就是前一日的半夜一过,当天的凌晨就发动,不提前一天入宫,根本来不及。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赏你一个 http://..org/ readx;皇上大婚,看上去辉煌无比,其实是一件费钱费力费神的事情。 要装那啥,当然要付出些代价。 礼部和司礼监的人,一个个都焦头烂额。所有的程序和步骤,都演习了无数次。整个仪式上,每个人在每个时刻的位置,都已经预设完成。 从皇后在半夜三更黑乎乎地迈出绣房的第一步,到帝后二人终于可以拉埋帷帐百年好合,再到第二日去祭拜列祖列祖,之后皇后带着妃嫔们拜见皇上,才算完成。 这么折腾的事情,当然要将折腾进行到底,从前一天就开始折腾。 桂王是在大婚前一天上午,跟另外两名弟弟一起,去拜见皇上,恭贺新婚,顺带履行自己类似伴郎的义务的。 皇上的脸色非常好,精神非常好,各方面都非常好。他甚至给了桂王一个机会,让桂王单独和他在一起。 桂王对此感觉非常不自在。 他和这位皇兄,在之前的争夺之中,几乎已经撕破了脸,互相都使过不止一个绊子。大家互相提防得十分厉害。 在这种情况下,皇兄居然坦荡荡的单独召见,令桂王隐隐见到陷阱的雏形。 一对一的时候,你说啥都行啊。你要说我忽然暴起伤人要弑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桂王很有弑君的心思,但弑君之后的烂摊子,却是不怎么好收拾。 桂王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听说,你对这次大楚送来的楚姬,很有几分兴趣?”周建弘言笑晏晏,似乎对自己的弟弟,打自己准小老婆的主意,并不怎么在意。 “哈哈,皇上说笑了。”桂王打了个哈哈,索性承认了内情:“其实是有人托我,想法子将敏慧长公主留下来。那时候觉得,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个女人么。所以臣弟一时鲁莽,就耍了点儿小诡计。” 桂王接着悻悻道:“敏慧长公主果然既敏且慧,臣弟非但没得手,还弄得灰头土脸的。皇上其实已经知道了吧?” 说着,桂王不满地看了皇上一眼,真就像个耍赖的弟弟,在责怪哥哥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女人有时候也可以做大事。”皇上的话,指代不明,含义晦涩。 桂王心里打了个突,强笑道:“不知皇上对敏慧长公主有何打算?要不,索性嫁给大楚的九皇子如何?他必定求之不得!” 这等于明说了,托他动手的人。 “大楚九皇子已经订了亲,大齐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去做侧妃。”皇上很堂皇地拒绝了,笑眯眯道:“长公主的去向,朕回头跟皇后商量商量再定。” “皇上还不知道么?九皇子才退了亲了。”桂王有几分郁闷:“据说蒋首辅的孙女忽然患上恶疾,不愿意耽误了九皇子的婚期,已辞婚去静安寺休养去了。” 所谓恶疾,自然是借口。人家首辅的孙女,宁可耽误两三年的青春好年华去‘养病’,也不愿意嫁给九皇子,可见九皇子的行情有多么不被看好。 “那就更不能将长公主嫁给他了。”这回周建弘连理由都懒得说了,直接转口道:“你既然钟爱楚姬,如今宫中就有好几位,品貌都是不错的,不如送你一位如何?” 桂王眯了眯眼睛。 皇上仍然要将‘钟爱楚姬’的帽子给他戴上,当然不是因为没听见他之前的解释。 皇上仍然自顾往下说:“就大楚方御史家的姑娘吧。方御史仕途尚久远,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入阁。这姑娘虽说是庶出,给你做个侧妃,也尽够了。” 桂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兄弟二人,默然地对视了片刻。桂王躬身致谢:“多谢皇上!” …… …… 大婚前的皇上,会在什么地方?十个皇上有九个会仍旧如常按部就班地在寝宫,但难免总有人会有婚前综合征,会突如其来地做些古怪的事情。 所以,周建弘只带着很少几个人,没有透露去向,信步走出自己寝宫的时候,并没人多事跳出来谏君。 至少,在宫城这个地方,还是皇上的天下。 …… …… 夏小冬如今住的庭玉宫,位置稍微有点儿偏。没办法,核心位置当然是皇上皇后,还有诸多得宠妃嫔的地方,皇子啊,公主啊之类,一般都住在指定的地方。 其实宫里通常并没有长公主的地方。长公主在成为长公主之前,只是公主。直到她的某位兄弟荣登大宝,她才可能水涨船高地升为长公主。 注意,只是‘可能’。就好像皇上的女儿,也不是一落地就是公主一样,所有的封号都有一定的程序,才能落到某人的头上。 通常皇上的姐妹出嫁了,才会被尊为长公主。而出嫁当然就不住在宫里了,要么去夫家,要么另赐公主府。 如今这庭玉宫,夏小冬也弄不太清楚从前是什么人住过的,但看殿宇屋舍的规制,应该还是挺尊贵的。 毕竟敏慧长公主的出现太过突然,内务府只能拨了一批标配过来。 标配的意思,就是标配。很标准的配置,八名大宫女,八名粗使宫女,八名粗使太监。 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个人。 这些人都是临时从各处抽调上来的,多么精明能干就谈不上了,但宫规什么的,还是很熟悉的。 皇上大婚在即,夏小冬很识趣地缩在宫里。她这个长公主,在婚仪之上并不需要出现。 秦四姑娘住的容秀宫相距不远,她已经没事跑过来两趟了。不愧是八卦能手,即便来到大齐,秦四姑娘也很快进入状态,收集了不少消息——其实都是几乎公开的消息。 送走秦四姑娘,夏小冬梳洗了一番,却并没有换上就寝的宽松衣裳,而是找了一件家常的小袄穿上了。 “长公主还不睡么?”正在弄碳盆的大宫女转头看了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位敏慧长公主非常好服侍,基本上没什么特殊要求,但身边的宫女们还是小心翼翼地琢磨着长公主的性情和习惯。 “嗯。”夏小冬点点头:“我要看会儿书,晚些才睡。你不用在这屋里值夜,去外头睡吧。” 秦四姑娘说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引起了夏小冬的注意。 今天上午,皇上召见了桂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眉笔\’ http://..org/ readx;周建弘已经有所举动,夏小冬不认为桂王会保持静默。 听到窗口传来轻微动静的时候,夏小冬甚至松了口气。有事儿没关系,见着拆招就是了。 总等着的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幸好如今已经来了。 可是……,自以为静悄悄地从窗子翻进来的,咋不是该来的人呐?! “嘘——”来人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很标准的噤声的手势。 拜托,皇上您这种人物,根本不适合夜行的好不? 夏小冬严重怀疑外头值夜的宫女,肯定已经被皇上的暗卫提前解决。不然,以皇上闹出来的动静,早就被人发现了。 皇上轻手轻脚动作敏捷地三步两步走到了床边,眼睛在暗夜之中发出豹子一般的光芒。 “你果然没睡,也在等着呢。”皇上近乎耳语地冲在里头已经翻身坐起的夏小冬说道。 夏小冬勉强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往右边挪动了一下,示意左边的空位是留给周建弘的。 难得皇上居然细心地将脱下来的鞋子,塞进床下去藏了起来,然后才仿佛登堂入室一般,登床而上,在指定的地方盘坐下来。 “朕陪你一起等。”周建弘继续用耳语的声调说话。 耳语也是语。 夏小冬静静地摆了摆头,意思是让他别出声,又用手指虚指了一下窗子,对他没将窗子重新关严表示抗议。 周建弘缩了缩肩膀,大概为自己不专业的行动表示歉意,然后又缩了缩,索性缩进了帷帐的暗影之中。 夏小冬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还好,穿的是暗灰色的衣裳,如果不言不动的话,还是不容易被看到的,然后便轻轻卧倒,做出假寐的样子来。 被重点关注的窗子并没有被再次推开。 门口有人步履轻捷地弯着腰走了进来。 从床榻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侧面。 衣裳是宫女的衣裳,发式是宫女的发式,谨慎地姿态也近乎值夜宫女的举止,似乎只是要进来看看碳盆够不够热,或是屋里的人有没有什么需求。 但值夜的宫女绝不会凑得这么近。 夏小冬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被吓到的反而是对方。本来就已经胆颤心惊的了,忽然准备下手的对象,双眸炯炯地看过来,离得还不到一尺远! 咝——,因为惊恐而响起的抽气声,只发出短短的一小截,便被她自己的手捂住了嘴巴。 捂住嘴的,只是左手。因为,右手被捉住了。 夏小冬看着那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有点儿拿不准到底是什么。 怎么看着像是……眉笔? 这人不是闲极无聊,忽然跑来要给自己画眉毛吧? 当然,作为眉笔来说,这支东西似乎尖锐了一些。 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巧巧将那支类似眉笔的东西拿了过去——反正手腕被攥住了,根本使不上劲儿。 当然是不肯闲着的周建弘了。 ‘眉笔’被举了起来,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线研究了一番。 啥也没研究出来。 “你想干什么?”夏小冬将偷袭未遂的人推开了些,放开了她的手腕。 ‘凶器’都被没收了,还怕她反扑不成。 “当然是让你死了。”来人脸上带着某种怪异的执着,她又向着周建弘看了一眼,神色愈发古怪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死呢?”夏小冬追问道。 据说人到了穷途末路,总会话多。能拖延多一刻算一刻,能挨多一阵就挨多一阵,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夏小冬觉得这是个验证的好时候。 行刺新鲜的敏慧长公主,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能死得快点儿,得个全尸,都是开恩。 “我哪儿知道啊。”对面的人似乎双腿已经失去了力气,缓缓跌坐在地上,带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反正我已经被发现了,得到的指令就是不计代价把你杀掉。” “那个是什么东西?”夏小冬指了指周建弘拿在手上的‘眉笔’。 “毒。”这个字说得很平淡。 周建弘的手臂抖了一下,但‘眉笔’仍然在指间抓得很紧。 随着这个‘毒’字的出口,那支眉笔的笔尖便成了摸不得碰不得的地方。 “据说只要轻轻刺破一丁点儿皮肤,就能让中者毒发身亡。”地上的人继续平淡地解释道:“只是这种毒越新鲜越毒。我也是今天中午才拿到的。” “谁给你的?”周建弘在旁插话问道。 别的可以慢慢说,有同伙的话,还是要赶紧去抓的。 “不知道。”地上的人转头看向周建弘:“午膳回来,就在妆台上发现了这个,还有一张卷在上头的小纸条,说我被发现了,让我尽快动手。” “我还以为,根本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下午说不定就有人来抓我了呢。”地上的人疑惑地看向周建弘:“皇上?” 做帝王者,不拘小节。 才不会妇人之仁,有些什么让人多活半日之类的无聊想法。 在地上的人看来,既然自己得到了通知,说是暴露了,如今又在这里见到了皇上,那自然是陛见之后,被皇上发现了端倪。 周建弘笑了笑,雪白的牙齿在暗夜中发出微光,看上去像是某种食肉动物。 “朕从前根本不认识你,又谈何发现。”周建弘冷冷道:“没派人去抓你,是因为只有怀疑,没有证据。” 抓了之后当然也可以找证据,但而是抓错了,就比较麻烦。 只需要再等等,如今,这证据不就有了么。 周建弘将手中的‘眉笔’向地上的人点了点,口中却在问夏小冬:“长公主,你说,这东西真的有那么毒?” 毒物学这门课,乃是宫廷必修。 下毒这回事儿,堪称博大精深,从毒的种类、剂量、活性、搭配、方式等任意方面,都能延伸出好多文章来。 若真的像地上之人所说,只需要笔尖上涂抹的极少剂量,刺破肌肤入体,就能杀人害命,哇靠,那岂不是表示新一代宫廷利器横空出世?! 这样的好东西,周建弘其实很想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真有把握? http://..org/ readx;夏小冬并没有急着回答周建弘的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是必须在这个当口处理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 夏小冬从床榻之上下来,地上的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夏小冬没等那人有所反应,已飞快地手起刀落——当然不是真的刀,只是手刀而已啦,一下子砍在那人的后脖子上,将人给打晕了。 伸手试了试鼻息,夏小冬对自己的手法轻重很满意。刚刚好晕过去,估计不会晕很久,更不会弄出失忆之类阻碍后续盘问的后遗症来。 人是从门外进来的,也就是说,门外的人,肯定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借了周建弘的光,还是自己动的手。 脚上没穿鞋子,也就不会发出任何额外的声音。夏小冬静静地走到外间,看了看情形。 还不算太坏。两名值夜的宫女互相偎依着睡去,脸色潮红呼吸轻浅,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夏小冬打湿了一条帕子,然后才回到了屋里。 桌上的宫灯非常精美,黄色的琉璃灯罩薄而透,里头的灯芯十分粗大,点燃之后满室生辉。 周建弘正在研究歪倒在地上的人,听到夏小冬回来,兴致盎然地转头说道:“不是人皮面具。” 夏小冬的嘴角抽了抽。呵呵。人皮面具。皇上您也看话本么? 当然不可能是人皮面具,那东西就算真的有,戴在脸上遮挡面容或许可以,要装扮成别的样子,还要不着痕迹,就基本不可能了。 夏小冬将手中的湿帕子先搭在床头,并不忙着动手,将宫灯移近了些,好看得更加清楚。 “她本来的模样,真的是这样的么?”周建弘的兴致相当之高。 皇上也要找点儿有意思的事儿嘛。 “其实我跟她不是很熟。”夏小冬实事求是地说道:“打眼儿一看,确实是这个模样。不过如今细看的话……” 夏小冬说着指了指宫灯映照之下,那张脸的颧骨下方:“似乎本来颧骨没这么高。” 皮肉都好办,骨头就没法儿了。 周建弘将地上的人端详了又端详,叹道:“长得还算不错的。” 当然还不错了,能入选楚姬的,都不差。 “总的来说,庶出的姑娘要比嫡出的,容貌上头好一些。”夏小冬将湿帕子扯了过来:“看好了么?我要擦了。” 娶妾娶色。小老婆们长得好,自然生出的儿女,也能好看些。 “嗯。”周建弘稍微退后了一些,伸手将桌上的宫灯擎在了手上,好看得更加清楚。 地上的人呼吸很平稳,看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那张鸭蛋形的容长脸儿,正是方三姑娘。 湿帕子在脸上抹过,并没怎么用力,先擦掉了最浮的一层妆容。 眼睛最先露出形迹,去掉眼线和暗影之后,那双眼睛似乎变得小而平,线条都不那么柔美了。到底如何,大概要等睁开之后,才能更明确。 没了口脂,嘴唇的形状变得薄了些,而且嘴角向下,有点儿苦大仇深的意思。 脸颊上的脂粉擦掉之后,便能看出,两侧颧骨下方,各贴有一块扁平的东西。 夏小冬伸手试了试,硬是没能揭下来——她的指甲太短了。 好在皇上啥也不用干,指甲养得挺长。 周建弘很乐意有亲自动手的机会,三下两下将那东西扯了下来,在手里捏了捏,还有些弹性,是一块类似树胶的东西。 夏小冬用手上的帕子,在那张脸上重新擦了一遍,这次用了些力,将各种痕迹都清理掉。 一张看上去不过中上之姿的脸庞显露出来。 夏小冬看向周建弘。这人她可不认识。 周建弘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就对了。皇上认识的人,其实真心不多。谁让你高高在上呐。 周建弘又拿起了手上的‘眉笔’,在地上那人露在外面的脸、脖子、手等处比划了一番,颇有跃跃欲试给她一下子的意思。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随便试。”窗口忽然传来一管带着慵懒的声音。 夏小东的心一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之后,却另有人引弓欲射。 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男子直接跨了过来。 他手上,赫然是一支极其精巧的手弩。 那支手弩看起来形状有些古怪,与平常的手弩并不一样,估计是为了弄进宫来,改头换面所致。 手弩不大,简直就是很小。一般的手弩,是指用手即可上弦发射的弩箭,乃是相对用绞盘器具而言的,其实还是挺大的——毕竟是武器嘛,又不是玩具。 但这人手上的手弩,真的就是‘手’弩,只有男子手掌大小,上头装的‘弩箭’,当然也是特制的,赫然正是‘眉笔’。 难道这东西,真的见血封喉、中者立毙?! 夏小冬既不打算亲自试试,也不打算做靶子,当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嗯,你们兄弟要对决,咱就不再中间碍事了。 周建弘顿了一下,将手上那只‘眉笔’握得紧了些,掂量了一下,有没有机会将这‘眉笔’掷过去伤到对方。 可惜这‘眉笔’实在又短又轻,无可用力之处,估计扔也扔不远。 不能飞掷,就只能拿在手上肉搏了。 “哈哈,敏慧长公主!”桂王大笑起来:“你倒是退得快!就这么怕死么?” “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夏小冬又退了一步,微笑道:“不久之前,我还根本不认识二位。如今二位要借这里说说话,我自然合该避让。” “哈哈哈……”桂王愈发笑得欢畅起来:“这话说得好!我们可不是要‘说说话’么?但是,是用这个说!”他晃了晃手中的小弩,继续笑道:“不过到你这里来,倒不是正好要借个地方。” 不是正好,那就是特意了。 夏小冬的心情愈发坏了。 桂王如此恣意,显然周建弘带来的暗卫,要么被干掉了,要么被引开了。情况不太妙啊。 “你就这么有把握,这个东西上头的毒,真的厉害无比?”周建弘盯着桂王手上的弩箭,冷冷地问道。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胜利的滋味要好好品尝 http://..org/ readx;“当然有了。”桂王满不在乎地答道:“不妨告诉你,这上头的毒,我刚弄到的时候,就是小看了些,结果将身边的人毒翻了两个!唉——,真是,连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 这位嘴里唉声叹气的,却一丝哀痛都没有,反倒有些炫耀之意。 一不小心就把人毒翻了,还两个。 周建弘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桂王继续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枉我费尽心思养了好些日子,这上头的毒液可新鲜了!” 毒液! “你养了毒蛇么?”周建弘升起几分希望。 蛇毒虽毒,但其实如果不是被直接咬到,而是涂抹在物件之上,毒性会渐渐减弱。蛇药这东西,宫里头也还是有的。 “毒蛇?”桂王哈哈笑道:“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能配得上皇兄你的身份呢?再说,中了蛇毒而死,那些个御医老家伙们,还不得看出来啊。” 不是毒蛇。 周建弘竟然不再问,只微微一笑,一下子就在原地坐了下来:“那朕就做个糊涂鬼好了。” 对这个弟弟,周建弘从小斗到大,再了解不过了。 为啥常有人到了最后关头,偏不肯干净利落下手完事儿呢?只因为,胜利的滋味太美妙,不好好品尝品尝,太对不起为此付出的努力。 周建弘想做个糊涂鬼,桂王岂会愿意? “皇兄不用使这激将法。”桂王嘴上说得轻松,手上的手弩却跟着周建弘移动毫不放松,冷笑道:“告诉你吧,这是一种毒蛙!说起来,这毒蛙颜色明黄鲜亮,倒是跟皇上的皇袍很像啊。啊哈哈哈!” 大齐还有毒蛙?不对吧。真有的话,周建弘也不至于不知道吧。 夏小冬忽然问道:“想来桂王殿下也是偶然得到的吧?” 听到敏慧长公主将自己称为殿下,语气平和恭敬,桂王心下甚慰。凭你什么人,形势比人强,还不是得在威胁之下低头! “还是前几个月,抓了个红毛番商。”桂王对毒蛙的来历并不隐瞒:“嘿!那小子就喜欢养毒物,有个大罐子,里头除了毒蛙,还有什么蝎子蜈蚣的,简直是五毒俱全!后来全归我了!” 果然是外来的。夏小冬没再追问,发挥秦四姑娘的脑补精神,自行想象了一下。估计那只毒蛙干掉了桂王身边的两个人之后,引起了桂王的注意——这东西原来这么毒!那当然要派上大好用场才好! “那这东西……好养么?”夏小冬的语气之中,带上了明显的小心翼翼。既好像怕毒蛙,又好像怕桂王。 “也不怎么难养。”桂王对夏小冬的语气非常满意。剧毒无人怕,岂不是如锦衣夜行?就是要像现在这样,吓得皇上坐在地上、敏慧长公主话都不怎么敢说了,才好哇! “反正毒蛙也是蛙,不过是吃些苍蝇蚊子之类的飞虫,让人捉了喂就是了。”桂王其实并没太理会具体的养法,只知道个大概。 “真这么简单?”夏小冬忽然将脊背挺直了些。 “反正一直活到了今天。”桂王觉得夏小冬好像在拖延时间,猛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冲周建弘轻轻摆了摆手上的弩箭:“皇兄也该上路了。” “你准备如何交待朕的死讯?”周建弘暗暗将手放在离地上的‘方三姑娘’更近的地方,眼睛则紧紧盯住桂王的手指,准备若是桂王有所动作,便将‘方三姑娘’扯过来挡在身前。 “噢嗬嗬……”桂王脸上忽然露出猥亵的笑容来:“你不是总自命不凡,在女色上头从不沉迷么?当然要让你牡丹花下死了。” 桂王说着轮流在周建弘和夏小冬脸上看了看,似乎在构建某种场景,沉吟道:“南夏本是送了给你的女人,却心里头有别人,费尽心思让你封她做了长公主。” “嗯嗯,如此一来,你就没了染指的机会。”桂王对自己的‘创意’很满意:“大婚在即,你心里头总插着这么一根刺,浑身不自在。越是得不到,越是心里想着,故此竟在大婚前夕,私下潜入了长公主的寝宫,意图不轨。” 潜入自然是真的,而所谓‘越是得不得,越是心里想着’的男人心思,也颇为似模似样。 “只是长公主居然抵死不从,”桂王笑道:“推拒之下,从枕头底下摸出防身利刃,将你这个乱了人伦的皇上杀了。之后长公主也只好无奈自杀。” “怎么样?这个安排不错吧?” “等你们死了,我会趁新鲜在尸身上插上几刀,做成血流遍地的假象。” “当然啦,衣裳什么的,也要扯烂一些,毕竟是因奸起祸嘛。” 桂王越说越高兴,两眼发亮,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嗖! 大概是觉得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桂王一下子将手中的短短的弩箭,射到了周建弘身上! 距离很近,这么大的靶子,想不射中可不容易。 那只箭正插在周建弘的左胸之上,但射入得不深,在衣裳上晃晃悠悠地露着小半截。 “哈哈,就知道你会垂死挣扎一下。”桂王指着那箭尾,笑道:“所以我瞄的是肚子,你这一动,可不就正好中了胸口么?!” 周建弘脸色难看。他刚才一看不对,已经第一时间试图闪避。只是现实与想象有很大的差别,地上的‘方三姑娘’并不容易拉动,而弩箭的速度非常之快,电光火石之间,竟已射中了。 更令人无语的是,那手弩虽小,竟是设有箭匣的,一发射出,下一发已弹出来装好了。 居然还带连发的。 周建弘捂着胸口,喉间咯咯作响,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桂王对周建弘中毒的速度相当满意,手上的弩箭转向了夏小冬。 “我对撕死人的衣裳,其实没什么兴趣。”桂王将下巴冲地上的周建弘扬了扬,笑道:“请长公主把皇兄的衣裳脱掉一大半,然后再把自己的衣裳撕破一些。” 夏小冬没动。 一点儿动的意思也没有。 她冲桂王微笑了一下。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生不羁爱作死 http://..org/ readx;夏小冬的笑容非常温婉,看起来不像是在面对一个手持弩箭要取她性命的男子,而是在跟关系极好的朋友打招呼。 桂王惊讶地看着这个笑容,甚至抬起没拿弩箭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你笑什么?”桂王狐疑地问道。 夏小冬仍然没说话,也没动,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些。 桂王忽然明白了。 “你想勾引我?”桂王的嘴角翘起了弧度:“别弄错了,之前我费事儿想留你下来,并不是自己动了心。再说,你如今才来勾引我,是不是晚了点儿?” 话是这么说,佳人如玉,巧笑嫣然,再配合上地上一死一晕两个人,却是颇有几分奇异的魅惑之感。 真刺激! 桂王只觉得喉咙发痒口发干,干咳了两声,又连吞了几口口水。 难怪男子们都竞相想要出风头,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吼出最大的声音,打翻最强的老大。这不,刚把皇兄干翻在地,美人儿的态度立马就不同了。 兴奋之意在桂王肌肤下的血管之中,不听话地窜来窜去,让他几乎将这一夜的重要性都忘记了。 不行,不能手软! 桂王摇摇头。 “快点儿!把他的衣裳和你的衣裳都撕坏!”嘶哑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像自己发出来的,桂王莫名地对‘撕坏衣裳’期待起来。 想到回头还要布置一下‘因奸不遂齐毙命’的场景,鲜红的血,将在雪白的肌肤上流淌……,再流到地上。 而自己,将站在那鲜血之上,义正言辞地批判自己的兄长,然后么,就要看情形了。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霸了他的位置,睡了他的老婆,再斩草除根,将可能站出来反对自己的人都干掉……。 呃,想得太远了,只要能登上皇位,就很不错了。 桂王收回心绪,发现夏小冬仍然没有动的意思。 “你至少可以借此拖延些时间。”桂王也是懂点儿心理战术的:“说不定过一会儿我被你这祸水引得动心了也不一定。” “我看皇上死的挺痛快,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啊。”夏小冬很轻松地笑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我这人又怕疼,又不想见血,还真想不好怎么死合适。今日桂王殿下将如此珍稀的蛙毒拿了出来,不试试岂不是可惜?” 桂王看了看手上的弩箭。 这是涂了蛙毒的毒箭,你当时加了辣椒炒出来的牛蛙么?还试试?试完可就完了。 “你真的不动手么?”再想想,似乎夏小冬说得还挺有道理。看来让人死得太利索,就会失去恐吓的作用。 “你若是不动手,那我杀了你之后,可就不客气了。”桂王冷冷道:“就不是撕坏点儿衣裳那么简单了!” 死都死了,还在乎死后如何?夏小冬觉得这位真是太搞笑了。 于是,她真的笑了。 一枚毒箭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扑面而来。 跟射向周建弘不同,这次桂王选择了射头。 头部的目标,要比胸腹部小得多。所以除了贴身近战,或是对自己的水平极有信心,一般来说,都是射身躯。 但桂王太想将那笑容打碎,所以将弩箭的方向,向上抬了抬。 小小手弩,其实力度有限。毒箭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 不过,击发却是有动静的。 夏小冬当然不是吃素的,整个人像装了石头的麻袋一样,咕咚一声往侧方倒去,避开了那枚毒箭。 这东西……虽然不是很怕,但就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测试了。 桂王愣了一下,没想到周建弘都避不开的毒箭,竟被夏小冬避开了。 夏小冬顺着倒下的势头,飞快的翻滚了一下,借此与桂王愈发拉开了距离,随即站稳了脚。 姿势不太好看。 有用就好。 “桂王殿下,”抢在桂王击发下一发之前,夏小冬匆匆问道:“你知道毒蛙身上的毒,从何而来么?” 从何而来?不是与生俱来么?你咋不问,毒蛇的毒从何而来?砒霜的毒从何而来? “是吃出来的。”夏小冬很诚恳地说道。 如今拉开了距离,手弩就不那么可怕了。 “吃出来的?”桂王不明白。 “嗯,你之前不是说,带有毒蛙的那人,一罐子里都是毒物么?你还当他就是喜欢养这些。”夏小冬笑道:“其实,别的东西,都是毒蛙的食物。就是吃了那些毒虫,它才有毒啊!” 也就是说,你喂它吃平常的苍蝇蚊子,它就没毒啦。若真是没毒的话,那刚才‘中毒’而死的周建弘……?!! 桂王慢了好几拍,才想明白夏小冬所言的意思。 晚了。 两腿之间猛然遭到了大力的撞击,疼痛之剧烈,让桂王一下子如大虾米一般倒在了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痛痛痛! 原来蛋疼真的……很疼。 撞他的,当然是倒伏在地的齐皇周建弘了。 周建弘已站起身来,右手按在右边腰上,只觉得腰间一阵阵抽痛,几乎难以站直。 这一下子用力过度,虽然是用肩膀撞的,但出力的是腰,不知道什么地方使岔了,估计弄了个急性腰扭伤。 夏小冬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去评估这样的扭伤,会不会对周建弘新婚之夜的表现带来影响,只管走过去,将桂王跌在地上的手弩收了起来。 然后又找了两条汗巾,毫不客气地将桂王殿下四马倒攒蹄地绑了起来。 夏小冬忙的时候,周建弘也没闲着,忍着腰间疼痛,先是检查了一下胸口的‘伤口’,除了衣裳破了一个几乎无法觉察的小洞,内衬有‘板材’隔开,连白点都没留下一个。 “这东西真的,呃,其实……没毒?”周建弘终究还是挥了挥手上的‘眉笔’,忍不住问了一声。 夏小冬白了他一眼:“天下毒物这么多种,谁说的准?我又见过他说的毒蛙。要不,你试试?” “哈哈!”周建弘心情大好,对夏小冬的讽刺毫不在意,走过去冲满脸冷汗的桂王踢了两脚:“我的好弟弟,难为你一生不羁爱作死,这次终于成功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问答 http://..org/ 周建弘不是桂王,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享受所谓的胜利上头,没等桂王说出什么反口一击的话——其实桂王还疼得说不出话呢,就冲夏小冬点一点头,然后整了整衣裳,从窗口翻出~щww~~lā 拜托,您是从门口进来的,干嘛要学桂王翻窗呐? 夏小冬无语地笑笑,心知周建弘肯定是去收拾残局去了,当然,还要参加他自个儿的大婚。 桂王的行动,当然带着相当的仓促,但总不可能单枪匹马带个手弩就来了,外头肯定有所布置。 让夏小冬大惑不解的是,周建弘和桂王的暗卫们都到哪儿去了。 这里头都快要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了,那些后招啊,暗手啊,潜伏的人啊,咋都不出来呐。 “你不是把值夜的宫女都提前解决了么?怎么还要翻窗子?”夏小冬试了试方三姑娘的鼻息,觉得暂时还不会醒来,转头去问桂王。 桂王扭过了脑袋。 宫女是他安排人提前弄晕的不假,可他过来的时候,觉得要翻窗子,才像个‘行动’的样子啊。 若是他知道,还被周建弘占了个现成便宜,直接从门进来了,大概会更加郁闷吧。 成王败寇。 桂王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脑子开始缓慢地转动。皇兄没有马上把自己杀掉,那几乎就意味着不会杀掉自己了。 别看这个皇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心狠着呢。凡是要干掉的人,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干掉,绝不手软。 “她是怎么被发现的?”见到夏小冬还是很稳妥地将‘方三姑娘’也绑住了双手,桂王忍不住问了一句。 都是这个贱人!那个方啥啥,有什么难扮的?居然这都被发现了! 周建弘非要将这个贱人送给自己,分明是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告诉自己这人已经被发现了,逼着自己提前动手。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根本不动手。桂王当然选择性地将这个选择忘了。 “不如这样吧,”夏小冬笑吟吟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有问题,我也有问题,咱们轮流问,轮流答。如何?” 公平。桂王点头同意了,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为自己如今是阶下囚,肚子里的东西早晚会被榨出来,而长公主却是可以啥也不说的。 “我让人把庭玉宫里的人先放倒,是想着回头好摆布你。然后就让那些人去找周建弘了。”桂王叹了口气:“谁知阴差阳错,周建弘居然跑到这里来了,那个贱婢又不顶用,结果我还得以一敌二。” 听桂王述说了半晌,夏小冬差点儿被他粗陋的计划雷倒。 原来周建弘揭开盖子,表示‘方三姑娘’已露出马脚之后,桂王便决定让这位‘方三姑娘’废物利用,赶在周建弘动手清理之前,让她去对付夏小冬。 在桂王看来‘丝丝入扣’、‘无懈可击’的方案确实是一步步来的,先是让人将庭玉宫的人放倒,为‘方三姑娘’扫清障碍,然后这些人转而去寻找并对付真正的硬点子,也就是皇上周建弘同学。 估计‘方三姑娘’已得手之后,桂王便亲自上阵,在庭玉宫守着——这是桂王自认为的妙计。 如此进可攻,如果手下的人成功将周建弘打倒弄过来,那就实施‘周建弘因奸不遂,反被长公主杀掉’计划。 同时也退可守。如果手下的人失手了,桂王便准备胁长公主作为后路,将手下的人放弃掉,声称自己一直在跟长公主‘幽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手下人自作主张罢了。 计划便是如此。只是变化要比计划快得多。 手下的人跑去找周建弘了,但周建弘却来了庭玉宫,外头的人当然找不到。 方三姑娘非但没能得手,反倒成了被放倒的人。 好在桂王有‘毒箭’在手,兴致勃勃做了一把黄雀之后的飞鹰,结果……,就成了如今这结果了。 “桂王殿下真的认为弑君如此容易么?”虽说夏小冬也觉得周建弘今天忽八啦跑来有些轻率,但不认为杀掉皇上是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杀掉皇上并全身而退或取而代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嘁,宫里的事,你不懂!”桂王正要继续往下说,忽然想起来了:“咱们不是说好轮流问轮流答的么?我都说这么多了,该你了。那个贱婢是怎么被发现的?” 原来你还记得要轮流啊,还当你忘了呐。方三姑娘的事情说给他听倒是无所谓。夏小冬当下笑道:“这个其实不能怪她,应该怪你才是。” “怪我?”桂王的表情很无语。那个贱婢没用,也要怪我咯。 “在贵步城的时候,我觉得有几个事情很奇怪。”夏小冬轻言慢语,温声道:“一个呢,我们都是带着丫鬟在身边的,为什么非要再给每人配两位侍女呢?” “若是粗使的侍女倒也没什么,但那两位侍女却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而且目光炯炯,总盯着我们看,实在是很认真呢。”夏小冬说着,同样很认真地看着桂王:“这或许还能解释为好客之道,要服侍得更加周到。” “另外,更奇怪的是,这些侍女还都带着面幕,把脸遮了起来。” “从来只有贵女千金,自矜身份,不愿被人看了去,才会在外出或是见外人的时候,戴上面幕或是帷帽幕离之类,以做遮掩。哪儿有倒过来,侍女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呢?” “而且,你如今应该见过真正的方三姑娘了,感觉如何?”夏小冬话锋一转,忽然提了个小问题。 “挺不错的啊。模样儿好,性子也不错,床上也放得开。我准备回头封她做妃子呢。”桂王倒说得直接。 如今跟前的‘方三姑娘’乃是假货,真正的方三姑娘,当然留在了贵步城,桂王会放过她才怪呢。 “那就是了。”夏小冬笑道:“她连你都能哄得舒舒服服的,本就是个周到的人。可是,代替她的人,却不是。” 假冒一个人,不是样子相似就行了,还有很多别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落幕 http://..org/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从前的方三姑娘,并不爱冲在前头,而是躲在后面,哄死人不偿命。蒋姑娘给坑得晕头转向,却也只能说‘方三姑娘每次说话,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并没办法去找方三姑娘的麻烦。 这是一个动口不动手,只出心计不出死力的人。 可到了四夷馆,方三姑娘忽然赤膊上阵,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难,之后还试图孤注一掷地找过夏小冬,想下场打一场。 你当自个儿是花仙子会变身啊。夏小冬当时颇有些嘲讽地如此想着,随即便意识到,会不会,方三姑娘真的已经‘变身’了呢? 一个人的性情风格,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变化。 在春猎之中,方三姑娘被猎走,用三名齐女换了回来。其后方三姑娘一直相当的低调,大家自然而然地当做她受辱之后情绪欠佳所致。 可这人别的时候都低调,怎么对上我,就不低调了呐?夏小冬不得不想,这看上去更像是某种任务。 如果方三姑娘其实换了人,比如,换成了侍女之一,事情就好解释了。 侍女们都蒙着脸,就因为不想让人看出,这些侍女跟被服侍的人,有几分相像。 而非常关注被服侍之人的举动,当然是努力学习试图模仿了。 无论那一位姑娘被猎走,肯定都是哭喊挣扎闹上一番。等送回来的时候,眼睛哭肿了,声音哭哑了,精神萎靡不愿意理人,都在情理之中。 过上几天,容貌恢复了——跟之前差不多;声音恢复了——就算有所不同,少说话也不见得有人留意;精神——就不用恢复了,保持低调,正好。 初初夏小冬只是想到,或许桂王春猎不成贼心不死,安下‘方三姑娘’这个棋子,要让自己在四夷馆境况不佳,若是去了沅田馆,基本上就是桂王的囊中物了。 但往深里想的话,却又能发现,桂王所图,应该不止于此。 能在楚姬抵达不久,就给每位配上两位身量差不多估计容貌也略有相像的侍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家养着庞大的侍女群啊。 虽说美女总有几分相似,丑女才丑得各有千秋,但要一下子找出这么多合要求的侍女来,并不是很容易。 桂王养着一群人,若说所图者不大,鬼信啊?! 以后来假冒伪劣的方三姑娘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位手段单一做法粗暴,分明是次等品,估计只是桂王捎带着,用来帮大楚的九皇子整个妞儿而已,真正的好货还没上呢。【△網.】 好货是为谁准备的呢? 夏小冬觉得,非桂王的好哥哥,坐在皇座上的周建弘莫属。 处心积虑将美人儿送到皇兄的身边,要说是为了给他暖床的,鬼信啊?! 只是,这些都只是夏小冬的推测与猜想而已。直到打湿的帕子,擦到‘方三姑娘’的脸上之前,都无法确认。 想到这里,夏小冬倒是暗暗佩服了周建弘一把。这位对自己的弟弟果然了如指掌,先是用方三姑娘连蒙带诈唬了一把,将桂王唬得仓促发动了错漏百出的所谓弑君行动,然后又能在面对桂王的时候,基本上料中桂王的反应,估计如今外面的收尾工作,也在周建弘的筹划下顺利实施呢。 “你能不能把我的手弄到前边儿来?”桂王蠕动了一下身子,提出了请求。这种倒攒蹄的绑法,实在不得劲儿。 “不行。”夏小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谁让你想出那种龌龊的计划来,还什么因奸不遂,还让我自杀。呵呵,如今桂王殿下不过是吃了小小的苦头,比起自杀身死,可差得远呢。” 女人真是得罪不得。桂王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只觉得手腕子脚脖子都疼得要死,连还要问些什么都忘了。 夏小冬也没兴趣继续问了。这事儿想必水很深,内情知道得太多,好像没什么好处——只会让被灭口的机会增加而已。 任何一场皇位争夺战,哪怕是仓促发动的都好,后头都有无数的阵营、派别、立场,当然也少不了不可或缺的利益。 自己对大齐的局面极度缺乏了解,还是顾好自个儿得了。 周建弘的速度很快,丑时未尽,皇后还手捧金册和宝瓶,坐在礼舆之上走在半路,已有人过来庭玉宫,将桂王和‘方三姑娘’一起带走了。 夏小冬甚至没有费心去核实这些人的身份。 整座宫廷沉浸在喜乐祥和的气氛之中。 皇上大婚,你不喜不乐不祥不和试试?找抽么? 找抽的桂王和各色鸡犬人等,消无声息地不见了。 直到第二日皇上带着皇后拜完了列祖列宗,又被各色人等参拜了一番之后,桂王的消息才传了出来。 不是什么大事。 这位素来以好色闻名的桂王,真是狗改不了那啥,竟在皇上大喜的日子里,喝得醉醺醺的,误入了一位楚姬的寝室。 只是他运气不太好,那位楚姬性情刚烈,竟然抵死不从,反抗之下,竟误伤了桂王殿下宝贵的子孙根。 宽宏大量的皇上,并没有深究桂王的过失,反而赏了一名美人儿过去服侍——据说就是桂王殿下看上的那位。 兄弟嘛,哪能为了女人反目呐。反正桂王伤重,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太监,女人这种摆设,给他摆着看也好。 而那位美人儿也没有抗旨的意思。她之前抵死不从,是因为那时她是皇上的备用女人,当然不容他人染指。但被赏给了桂王之后,她就是桂王的女人,性质完全不同了嘛。吃瓜群众对此纷纷表示理解。 当然,无论如何,在皇上的后宫胡作非为,总是一种过失。再宽宏大量的皇上,也不可能对此完全放过。 因此,桂王的随行人员,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替罪羊——谁让你们不看好主子,让他乱跑来着?! 桂王身边的人被一概问罪。具体什么罪,这样的小人物,就不用费神公审还将罪名公之于众了。反正大家都明白,他们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八十四章 皇后出马 http://..org/ 光杆司令桂王带着皇上新赏的方侧妃,其后便住在京城的府邸之中,没有回封地贵步城去。据说,皇上认为自己没能尽到兄长之责,所以要让桂王在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好仔细看着。 与其说皇上要好好看着桂王,不如说,皇上是要让桂王好好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看懂。那些眼花缭乱的官员调整,没个十年八年浸淫官场的底蕴,想看懂几乎不可能。反正有人升了,有人降了,大多数人还活着,但也有人挂了。 夏小冬当然更加不懂,也并不关心。当初在将那件带防护的袍子交给周建弘的时候,袍子作为斗宝的首位,按惯例,周建弘要同意夏小冬的一个要求。 夏小冬当然想要脱离楚姬,或者说滕妾这一身份。对此周建弘的建议是,认她做妹妹,封为长公主。 能达到目的,还拥有合理的身份和地位,夏小冬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大齐的长公主,要怎样才能嫁给大楚的宁二十六,这个问题,就有些麻烦了。 总不能让这位英俊潇洒的送亲使,送啊送啊,给自个儿送了个老婆吧? 这些情况,夏小冬坦而告之地跟周建弘说了。谁让他如今是自己的哥哥呢,呵呵。 周建弘解决的方法很简单。 说媒这种事,当然是内宅负责啊。皇后,你上。 …… …… 夏小冬很快就见到了新任的盛皇后。 周建弘新娶的盛皇后不算十分美貌,但大眉大眼地很耐看。最难得是性子非常爽直,见到夏小冬便拉着她的手,热情地问长问短。 “姐姐在这里还习惯么?”夏小冬瞄了瞄仍是新嫁娘的盛皇后,随口问了一句。 “习惯!”盛皇后笑道:“本来本宫跟皇上就认识。他这人挑得很,如今侍寝的小主也只有三位而已。 听盛皇后这意思,三个不多。 “夏丹凤如今怎么样了?”对这位曾与自己齐名的北夏,夏小冬还有两分好奇。 “噢,她被封为明妃。这是之前皇上答应过的,”盛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表示明白夏小冬的心思:“如今住在居成宫。皇上赏了她两双新鞋,说是让她出门的时候好穿。谁知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门。” 估计那两双鞋里肯定有奥妙呗。夏小冬回想了一下那日夏丹凤忽然出现的时候周建弘的态度,对夏丹凤的前景实在不怎么看好。 听听她住的这地方。居成宫,若是如今都是‘成’了,那还咋发展? “秦四姑娘被封为贵嫔,”盛皇后继续介绍着楚姬们的情形,首当其冲便是与夏小冬关系不错的秦四姑娘:“她那机灵的性子,很投皇上的脾胃。本宫也觉得很讨喜呢。” “秦妹妹年纪小,还请姐姐多多关照。”夏小冬不吝为秦四姑娘说上几句话。 “她聪明着呢。”盛皇后笑着扬了扬手腕:“你看,这串紫檀日月星珠手串,就是她亲手穿的。” 将秦四姑娘送的东西戴在腕上,当然是表示自己人之意。 夏小冬微微俯首表示感谢。 “还有廖宜兰被封为贵人,那个蒋……什么来着,被封为才人。不过她们都还没有侍寝。”盛皇后闲闲地又提了几人,以示并无偏颇。 说了半日的闲话,连难得的西域进献的甜瓜都吃了半个,盛皇后才仿佛不经意似的,提起了一位亲戚。 “说起来,本宫有个表姨,早年嫁去了大楚。”盛皇后笑道:“早前她在那边儿,有个堂妯娌关系不错,谁知那堂妯娌命薄早逝,留下个儿子。最近有信儿来,说是挺出息的,只比长公主年长两三岁的样子,如今正好在咱们这边逗留。” 说到这儿,盛皇后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转身招手让人换新茶来。 听话听音儿。 跟一位适龄女子,说起另一名年纪相当的男子。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小冬还在琢磨她说的那人的关系。 盛皇后的表姨,也就是皇后她妈的表姐妹。远远地嫁去了大楚。这可真是一表三千里啊。 这还没完,这位盛皇后她妈的表姐妹,在大楚交好一位堂妯娌。所谓堂妯娌,应该就是夫君的堂兄弟的妻子。 这位堂妯娌留下的儿子,其实就是盛皇后她妈的表姐或表妹的夫君的堂兄或堂弟的儿子。 当然就是宁二十六了。 夏小冬才不会认为,盛皇后会蠢到介绍别的人给她。 难怪说经过六层,人人都能拉上关系。 难为皇后娘娘,不知道摸排了多少关系,才总算连到了一块儿,远近算是‘皇后的亲戚’。 夏小冬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啊……”皇后也眨眨眼:“若是长公主不反对的话,本宫自然会设法。其实当年跟本宫表姨交好的那位堂妯娌,说不定曾经留下过什么信物。再说,长公主也算是本宫的小姑,那一边远近也是亲戚,总要给本宫几分薄面。” 反正那位堂妯娌已经‘早逝’,怎么说都成啊。 夏小冬对这些堂皇的字眼,表示心悦诚服:“但凭皇嫂安排。” 姐姐妹妹什么的,就省了吧。她既然说自己算是小姑,那正好叫嫂子。 盛皇后抿嘴一笑:“议亲总要些日子,你是想从宫里下嫁,还是另行置法?” 若是正牌的长公主,当然是没有价可讲的。但夏小冬这位敏慧长公主,大家都知道内情有古怪,兼且皇上皇后都护着,应该并没有礼部之类的人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 “皇上的意思,将雁州给你做封地。”皇后真的就像长嫂似的,帮夏小冬出起主意来:“你不如到封地去居住,在那边办婚事的话,自然都按你自己的意思来。” “雁州?”完全没概念啊。 “雁州地方不大,人口不算多,出产也不算丰富。”皇后有点抱歉的意思,这么个地少人稀还没钱的地方,真是不太好拿得出手:“不过与楚、邺两边都不远,离宣南只有一日的路程。” 夏小冬明白了,其实这雁州,大抵就是个边界黑三角,三不管地带啊。 倒是挺合适。咋有占山为王我老大的感觉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去自个儿的地盘 http://..org/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皇嫂,”人投之以桃,咱报之以李。夏小冬思索了一下,轻声道:“这次入宫的小主,说不定还有桂王的人。请皇嫂要小心为上。” 盛皇后的眼睛忽然明亮如星辰。 …… …… 夏小冬原本以为,离开大齐京城的时候,会与宁俊武‘偶遇’一回。说起来,两人都有些日子没见了。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直到启程两日了,仍然没有见到那家伙。 难道你就不想我么?这日晚间,夏小冬有些气恼地摘下颈间挂着的小葫芦,放在床头,准备就寝了。 嗯?床头的矮几之上,什么时候多了样儿东西? 一只葫芦。 更大一些的,酒葫芦。 夏小冬只觉得胸口砰砰作响,这家伙,什么时候来过了?不会是刚才自己沐浴的时候吧? 屋里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似乎都有可能真的藏着某人。 夏小冬从床上下来,连鞋都没穿,准备蹑手蹑脚地四处查看一下。 床前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子,脚踩上去软软的,一点儿也不凉。 不光不凉,还有些热。 一只大手,忽然抚上了夏小冬光滑的脚背。 宁俊武好像背上装了轮子一般,刷地一下从床下滑了出来,顺势将那两只柔滑的小脚抱在了怀里。 “你呀,要找人,记得先弯腰找床下。”宁俊武笑眯眯地提醒道。 “你这个家伙!”夏小冬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怎么今天才来?这都第三天了!” “嗯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宁俊武连连点头:“这不是要留下来跟礼部的人商量,你这位长公主下嫁的规矩么。我容易么我?咱大好青年,一下子变成吃软饭的驸马了,都不能走仕途了。” 看着这家伙的赖皮模样,夏小冬也生气不起来了,拉着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你是能写出济世文章去科举啊,还是能提枪上马去杀敌啊?还仕途?你本来就是宗室子弟,吃闲饭的好不?” “怎么能说是吃闲饭的呢?!”宁俊武坐在床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来打开,一边笑道:“时不时都要给皇上办差事呢。算了,为了齐楚两国的邦交……” 宁俊武拍了拍胸口:“我就牺牲一把色相吧!” 还邦交,还色相,夏小冬不再搭理他,只看那些油纸包,只见乃是卤猪脸和鹅肝两种卤味,另有酸甜萝卜条和香菇豆腐丸子,都是下酒宵夜的好东西。 几样都尝了尝,做得最好的还是鹅肝,也不知是那家酒楼的招牌货色,鲜香之外,入口嫩滑无比,极对夏小冬的胃口,一连吃了好几片。【△網.】 “喏,这杯给你。”宁俊武将桌上的茶杯拿来两只,权当酒杯用。 两人碰了一下杯,各自喝了一口。 夏小冬忽然晕红了脸,怎么整的,弄出交杯酒的感觉来了。 好在宁俊武拿起好大一块猪脸儿在啃,似乎没注意到夏小冬的窘态,吃了两口,又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喝掉,宁俊武又说起了京城的闲话:“你离京后不久,宫里还出了件奇事。” “噢?”夏小冬挑了挑眉毛。 据说盛皇后觉得大婚之日桂王整的那么一出有些扫兴,故此新婚不久,便提出在宫中开夜宴,乐呵一下。 这个提议当然得到了广大等待普降甘霖的小主们的大力欢迎。 只是饮饮食食多么平庸,盛皇后不愧是定国公家出来的,性情大方爽朗,居然将异常宫廷夜宴办成了小型的泼水之会。 顾名思义,这泼水之会乃是互相泼水游戏。如今天气晴暖,春光正好。春夜蔼蔼,春水涟涟,小主们的春衫湿了水,正是春光乍泄欲恼还羞,怎一个妙字了得。 结果皇上玩得不亦乐乎,当晚便临幸了两名小主,大家其乐融融,齐声称赞皇后贤明圣德宅心仁厚温良大方。 只是贤明圣德宅心仁厚温良大方的盛皇后,等皇上左拥右抱离座而去之后,便翻脸发难,将青宁族进奉、被封为昭仪的青羽姑娘,还有另一位同属青宁族的小主,一起召进了皇后的寝宫。 然后,这两位就再也没露面,直接被送去了慎刑司。 当然,皇家无丑事。公开的说法,是青宁族之人,在京城水土不服,可怜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竟然就此凋零。 至于为啥来了这么久,才忽然水土不服?这个……,问题太多是病!得治! 虽然有几位知道内情的,但一则皇后并没有公开惩处这两位小主,二则人家青宁族悄无声息没抗议,也就都当做不知道了。 “你说这事儿奇怪不?那位青羽姑娘,你应该还认识吧?”宁俊武知道的并不多,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夏小冬可能认识,所以才提起此事。 夏小冬便凑近了些,轻声道:“宫里的青羽,未必真的是青羽。” 那几位脑袋上都是雉鸡翎的女子,令人印象非常深刻。但夏小冬却觉得,青羽的态度,无论是对夏丹凤的针对,还是对自己的主动结交,都带着些刻意。 这种刻意的高调,与‘方三姑娘’刻意的低调一样,都不正常。 不正常不表示异常,但表示可以研究一下,有没有异常。 夏小冬对盛皇后的手法点了个赞。 不错。 估计青羽等人才是桂王本来的杀手锏,只是没用上。 后来过了相当一段日子,夏小冬才收到盛皇后的传讯。 原来青宁族送出的女子才出门不久,便被桂王派过去的人拦住了,假传了一道‘今年皇上不收礼,收礼只收真金银’的消息。 青宁族的人信以为真,将真正的青羽又送回去了——美人儿的用处多着呐,何必人家不要送往上塞啊。 等青宁族另备了值钱的贺仪送过来,这一去一回,就有了时间差。路上又被桂王使了绊子,直到周建弘大婚之后一个多月,才姗姗来迟地送到。这一头桂王早已将假冒的送进去了。 真是想不到,桂王的大胆,一至于斯。 这些都是后话了。 夏小冬大概跟宁俊武说了说桂王李代桃僵却胎死腹中的原计划,倒把宁俊武吓了一跳,没想到大齐的帝位之争,风格如此与众不同。 转眼酒葫芦里的酒只剩下了小半,宁俊武微微叹了口气:“贾嫲嫲找到了。”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下乡去 http://..org/ “嗯?找到了?”夏小冬连忙追问道:“如今在那里?” “在щww{][lā}阿虎他们还没动手。”宁俊武的神色严肃了些,伸手出去,将夏小冬的手握在手心里。 陈县?没概念。 发现了人却没动手,要么是担心打草惊蛇想引出背后之人,要么就是等着让宁俊武亲自动手呗。 “你这一路走下去,再走上七八天,就会路过陈县。”宁俊武将夏小冬的手握得更紧些:“我已经做了些布置,她跑不了。不过……,听说好像也没有跑的意思。” 宁俊武也略有点儿困惑的样子。 逃亡的人,一般都是走走停停,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陈县是大齐的地方?”夏小冬终于有了点儿谱。 闹半天那位贾嫲嫲居然还跑出国了。东南西北那么多地方,你不知道宁俊武是送亲使,要送楚姬来大齐么?非跑到这边儿来干嘛! 其实夏小冬会这么想,完全是自己不太分得清东南西北所致。如果宁俊武是正常的送人到大齐再回去,途经之地,离陈县最近的,得没有十万八千里,但七八百里还是有的。 谁能想到夏小冬会被封为敏慧长公主,封地还在雁州,而且宁俊武还跟过来了,才会变成‘顺路’的。 “你陪我一起过去好不好?”宁俊武捻起最后一块鹅肝,塞进了夏小冬嘴里,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种‘贿赂’。 夏小冬其实不怎么想去。这位贾嫲嫲素昧平生从未谋面,自己跟宁俊武又尚未成亲,这样的一场见面,似乎不太妥当。 “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看看,到底贾嫲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时候来接你!”宁俊武却不容她拒绝,说完站利索起身来,忽然一下子捧住夏小冬的脸,在她油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然后就走了。 喂喂,这里还有些没吃完的东西呐!还有酒葫芦、油纸包什么的,你不说收拾收拾,让我怎么整啊……。 不就是要见个贾嫲嫲么?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我还没说不去呢,你跑那么那么快干嘛! 好在如今已经将豆豆重新找到了身边。大小是个长公主不是,这次启程前往封地,夏小冬也稍稍用了点儿特权,将原来服侍自己和秦四姑娘的丫鬟都要了过来。 摸摸酒足饭饱的肚子,夏小冬很舒心地睡了。 某人虽然不在身边,想来也不会离得很远。 …… …… 陈县正经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不说,当地人一个个都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类似吴侬软语,虽然有点儿听不太明白,但耳朵觉得蛮舒服的。 夏小冬又行使了一下自己的特权,决定在陈县停留两日休息。反正如今自己是不折不扣的老大,想咋咋地啊。 豆豆力气大且能吃,似乎对除了吃以外的东西,都有些懵懂。至于主子为什么会神出鬼没之类的事情,简直连想都不愿意想一下,更别提开口问了。 她只管老老实实守着门口,一边吃着盐水煮花生,一边对任何来访的人声称主子在休息——其实并没什么人来访,当地人都不认识长公主,别的人则恨不得被长公主忘记,好能真的休息休息。 已经离开驻跸的地方很远了,夏小冬仍然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笑。 “有这么好笑么?”宁俊武拉了一下夏小冬骑的那匹枣红马的缰绳,让那匹马与自己骑的大黑马距离近些,不知道夏小冬在笑什么。 “你到底是哪儿找来的衣裳啊?还不让人笑。”夏小冬看了看宁俊武的脸色,勉强忍了忍:“这衣裳样子是农家姑娘吧?可农家姑娘都是用耐穿的棉布或亚麻做衣裳,谁会有是烟罗啊?好看是好看了,可很容易抽丝刮花什么的,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 “还有你身上那件,棉倒是棉的,可这种细纹棉还带暗花的,贵死了!会有农民穿这个么?”夏小冬扁扁嘴:“还好意思不让人笑。再说,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农家兄妹么?还不如弄个毛驴车呐。” 宁俊武给她说得哭笑不得,早知道不去做新的,直接买两身旧的,估计就没毛病了。这不是担心她嫌弃么。 算了,如今是准备打上门去摊牌的,也无所谓像不像了。宁俊武笑道:“骑在马上能看看此地风光,等离得近了,咱们再雇个乡下的车就好了。” 这个安排还靠谱些。 …… …… 贾嫲嫲的所在,其实在陈县县城之外。出了城门不久,便有阿虎安排的人过来指引。 夏小冬只见到了一位,但估计监视贾嫲嫲的人手肯定不少。 大约在相距一里地左右的地方,宁俊武拦下了一辆过路的牛车。反正只有一条路,肯定顺路。那车大概本来是拉了东西去县城卖的,回程自然是空车。 赶车的老汉看着宁俊武递过去的一角银子,硬是不敢接。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拿银子出来?你肯定他认得么? 夏小冬赶紧拉了宁俊武一把,摸出一串钱来,笑道:“银角子不好花用,老丈将这个收了吧。” 那老汉仍是摇头:“公子小姐搭个顺风车,怎么能收钱呢?”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两匹马,委实不明白有钱人的心思,放着马不骑,非要坐他这摇摇晃晃的牛车。 夏小冬偷偷瞪了宁俊武一眼。听听,人家叫咱们公子小姐呢,你的所谓乔装计划,一点儿都没用。 “我们还有事儿想打听呢。”夏小冬将那串钱扔进老汉的怀里,自顾上车找了个地方坐了,示意宁俊武也上来。 “泉足村是不是新搬来一户人家啊?”既然搭人家的车,要去的地方还是得说一声的。 “驾!”老汉催动了拉车的黄牛,笑道:“原来你们是要去席家啊。难怪了,她家可不正是有些家底儿,有你们这样的亲戚也不奇怪。” 夏小冬不觉笑道:“老丈连人家有家底儿都知道,真是老乡里。” 老乡里就是对某地极其熟悉之人了。 那老汉笑道:“她那院子,是从前余进士建给老爹老娘养老的。后来他爹娘过世之后,这里的人,谁买得起那样的院子?吉了好几年,前两年才卖了,却又一直不见人来住,前两个月才有人出入,当然是有家底儿的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什么为什么? http://..org/ 没用多少功夫,牛车便在一处宅院前停..lā老汉表示,这里就是席家大宅了。 这样的宅子,墙不高屋不深,看上去也就两进的样子,用料倒还扎实。若是放在城里,也就是个小康之家,但在这乡间,就算是极好的‘大宅’了。 宁俊武和夏小冬先远远打量了一番,只见门口坐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皮肤黑黝黝的,显然是本地找来的,大抵是看门传话之用。 没等宁俊武上前去,早有一个半大少年忽然过去,跟那小姑娘说了几句什么,便见那小姑娘两眼放光,拔腿飞也似的跑走了。 那少年冲宁俊武二人微微躬了躬身子,也跟着走了。 大门没锁,吱呀一声推门进去,绕过白晃晃的照壁,登时被眼前的青翠吓了一跳。 那照壁后头,竟不是通常宅院的天井或是院子之类,更没有荷池之类的点缀,中间一条丈许宽的青石板通道,通道两侧都是……农田。 真是别具一格的田。 那田里的土乌黑润泽,连大点儿的土坷垃都没有,打理得十分精心。种的大都是早春的青菜,细看也有些瓜果类的秧子,如今各样儿都发了苗,高的能有一尺多,矮的也有两寸,绿油油煞是喜人。 听到有动静,正弯腰拔草的一名妇人站直了身子望了过来。 那妇人看上去与一般农妇并无二致,只是衣裳上并没有补丁,头上包着蓝色的包头布,举在额前的手在脸上投下暗影,一时看不清神色。 宁俊武忽然身子僵了一僵,伸手抓住了夏小冬的手臂,却没有说什么。 那妇人放下手,顺势在身上拍打了几下,将田间操作的尘土拍去一些,一边缓步走了过来。 “二十六爷到了。进屋去喝茶。”妇人的声调低沉而平缓,毫无惊讶或恐慌。 夏小冬的视线轮流在宁俊武和那妇人身上转了转,难免有几分讶异。 这位扔进农妇堆里保证再也找不出来的妇人,难道就是贾嫲嫲么? 从之前宁俊武一星半点的讲述之中,加上上次码头惊魂差点儿被捉走的经历,夏小冬对贾嫲嫲的印象,大抵是老姑婆有点儿变态的执拗与端肃,后来知道她竟然有个私生子,又将老姑婆修正为老绿茶。 谁知如今当面一看,这神情温煦举止从容的农妇又是什么鬼?! 宁二十六显然比夏小冬还要震惊得厉害。夏小冬只是感到了想象中的落差,而宁俊武却分明觉得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变得无比陌生。 除了那眉那眼,还有鼻子耳朵嘴,确实是贾嫲嫲没错,其他的,无论是装束性情还是浑身所散发的气息,都不对。 难道贾嫲嫲还有个双胞姊妹?说不定阿虎他们找啊找,没找到正主儿,倒把失散多年的另一位找到了? 不过贾嫲嫲接下来说的话,很快打消了宁俊武的猜疑。 “二十六爷是从京城过来吧。”贾嫲嫲前头带路,往屋里走,只闻其声不见其容,只能看到包头巾后头打着个很平整的双环结。 这句自然是废话,贾嫲嫲自顾往下说:“想来同行的就是夏姑娘了。自从听说夏姑娘被封做敏慧长公主,后来还定了雁州为封地。我就觉着,说不定能有见面的机会。” 并不是人人都像夏小冬一样是路盲的。陈县就在京城至雁州的途经之地。 “你……,几年前就买好了这个地方?倒是处心积虑!”宁俊武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贾嫲嫲了,索性含糊过去。 “……”贾嫲嫲没有答话,只是推开虚掩的屋门,快手快脚地捅着了闷着火的小茶炉子,往歪把陶壶里添了些水,放上去烧着。 “原本买这个地方,是备着养老用的。”贾嫲嫲叹了口气,拖了两张方凳过来,招呼宁俊武和夏小冬过去坐。 圆桌不大,三人围坐正好。若是没有之前种种,只看如今这幅情景,细纹爬上眼角带着微笑的妇人、眼眸漆黑线条俊朗的青年、清丽大方含笑不语的少女,看着倒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陶壶发出咕嘟嘟的水开之声。贾嫲嫲忙抬手端了下来,却不忙冲茶,只将茶壶茶杯与公道杯等物用滚水冲了备好,往茶壶里添了一撮大红袍,先让茶叶在里头略焖一焖——刚烧滚的水太热,不宜冲茶,要等一等。 这一幕宁俊武从小到大看得熟了,如今只是茶具不同罢了,不觉心中愈发难过,哑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声音低涩,如粗石磨砺暗哑难听。夏小冬在桌下伸手过去,找到了宁俊武的一只手,轻轻握住。 “为什么?”贾嫲嫲并没有看向宁俊武,她的眼中蕴着温柔的笑意,却看着茶壶盖子上圆圆的纽子:“什么为什么?”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宁俊武的眼睛:“我做了什么需要解释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宁俊武有些震惊地瞪着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质问。 你为什么要找人对夏姑娘下手?!呃,好像……是说为了帮自己抢回来。 你为什么找那些手段下流的家伙?!只问结果不问手段,难道不合理么?而且,那些真正动手的家伙,估计下达指令的人也没见过吧? 你为什么偷养了私孩子?!这种事儿需要跟谁交待么?除了孩子他爹……。 你为什么在二十八身边布下了暗子?!在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身边安排人,将他胡乱养坏了,不是对你更好么?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之前你还小呀,等你大了,告诉你你会同意么? 闷罐里的东西,或许已经腐烂发臭,或许腌成了爽脆可口的酱菜,但没人愿意去揭开盖子验证是那种结果。很多事情,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这样一位至少看上去守护了自己十几年的妇人,真的口是心非、暗藏心机、狠辣歹毒、十恶不赦么? “既然……,”过了好半晌,宁俊武忽然问了个古怪的问题:“既然你不反对我跟夏姑娘在一起,为什么在我出发前,还要专门到田背街一趟?”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贾嫲嫲的愿望 http://..org/ 那一次,贾嫲嫲不惜穿上孝服以孝道相逼,让宁俊武不要忘记当年母亲的逝去。 “我是为了你好。”贾嫲嫲在茶壶里添上了热水,微笑道:“你看上了那位姑娘,都没关系。我不是还想法子,要将夏姑娘带回来么?免得你心里有个结诸事不顺。” 贾嫲嫲的语气,就像一位溺爱的母亲,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无理要求,都只能尽量去满足。 “但是,人生在世,名声是很重要的。”贾嫲嫲抬眼看了宁俊武一眼,将茶壶里的茶倒进公道杯,重新给茶壶添了热水之后,才动手将公道杯里的茶再分到杯中。 “你若是一时冲动,带着夏姑娘私奔而去。哪怕将来找到借口圜转,也总是不美。”贾嫲嫲将两只杯子分别推到宁俊武和夏小冬面前:“所以我必须逼住你不要乱来。你看,如今不就很好么,你们俩的婚事,都能算得上一段佳话了。” 我是为了你好。 只有六个字。多么堂皇的理由。 为了你好,所以我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合理的、可以理解并得到原谅的。 “唉,年轻人啊,就是想啥说啥,听啥是啥。”贾嫲嫲啜了一口热茶,慢声细语地说道:“朝霞被捉了去,大概什么都说了吧?她也不想想,她弟弟已经死了,若是再把我卖了,她爹娘可怎么办呐?” 好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 宁俊武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倒是不明白。她弟弟落了个身死的下场,她怎么还肯给你做爪牙。” “爪牙这两个字太难听。”贾嫲嫲微笑道:“她弟弟死了,是自个儿不成器,跟着二十八爷胡混乱搞,结果把小命搭进去了。本来即便人死了,王妃还想把他一家都祸害了,好给二十八爷陪葬呢。后来终究没事儿,都是我帮忙擀旋,所以朝霞还挺感激我呢。” 贾嫲嫲口中的王妃,自然是宁二十八的生母、宁俊武的继母、如今的燕王妃。 “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宁俊武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了,直接问起了最底层最直接的问题。 好人不是天生就是好人,坏人也不是天生就是坏人。无论做什么是,总有个动机,有个目的。 贾嫲嫲在敏亲王府,特别是在奴仆这个层面,身份并不低。挟天子以令诸侯,她手上没有天子,但有宁二十六啊。打着前王妃遗命守护小主子的招牌,不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也能得些微风细雨。 至于银钱上头,月钱赏钱都不少,而且前王妃的嫁妆和宁俊武的份例,也都在贾嫲嫲的掌控之下。 有身份又有钱,你不老实呆着,瞎扑腾啥啊。 “就为了这个啊。”贾嫲嫲轻轻敲了敲桌子。 什么意思?为了张桌子? 宁俊武愣了愣,随即又见到贾嫲嫲的目光,在这间小小的敞厅,还有外头种满菜蔬的庭院等处扫了扫,才明白贾嫲嫲的意思是指这间宅院,或者说,这种生活。 “我本来就是农民家的闺女。”贾嫲嫲的目光穿过虚空,似乎也穿过了时间,好像在看着从前的自己:“小时候总跟着我娘下地去。那时候力气小,干不了啥活儿,就帮着拿小水桶提水,或是用小铲子挖土,挖着挖着,挖到几条蚯蚓,就不管挖土的事儿了,提着蚯蚓去喂鸡。” 贾嫲嫲的身世实在算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多么的惨绝人寰。娘亲生弟弟的时候,不幸得了产褥风死了。大姐被用来给父亲换了个媳妇。继母模样还不错,但性子狠毒,在父亲面前挑唆着,把才十岁的贾嫲嫲给卖了。 初初卖得并不好。农家丫头,粗手大脚还不懂规矩,大户人家都不乐意要。后来卖给个小康之家,挑水做饭打扫清洁什么都得干,还经常挨打骂。 勉强做了两年,身条长开了些,家中主妇愈发横挑鼻子竖挑眼,见天儿都要打一顿,最后街坊邻舍都看不过去了,里正出面让他家转卖。 “那时候我天天哭,哭到睡着了,就梦见小时候,跟着我娘在田里。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贾嫲嫲长叹了一声:“再卖的时候,运气真不错。牙婆子知道我上家不好,见我可怜,特意关照,才卖到了小姐身边。” 再后来的事情,宁俊武就知道了。贾嫲嫲跟宁俊武的生母,也就是她所说的‘小姐’,还真是比较投缘,一直相伴直到陪嫁过来。 “刚陪着小姐到敏亲王府的时候,我还做梦呢!”贾嫲嫲说着冷笑了一声:“觉得过上两三年,等小姐在府里站稳了脚跟,我就跟小姐求个出路,连赎身的银子都攒好了。到时候嫁个老实的农户,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了。” 看来农庄生活还真是贾嫲嫲的梦想。 贾嫲嫲忽然沉默下来,一口将茶杯里的茶喝了,将那只杯子拿在手中,只是一圈一圈地转动。 宁俊武心中五味杂陈。贾嫲嫲嫁个农夫从此男耕女织过上小日子的打算,显然完全没能实现。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为了照顾宁俊武长大而付出的代价。 自从贾嫲嫲自梳不嫁愿留在府中照顾小主子,这么多年来,宁俊武当然知道她付出甚多,但如今当面听她说起从小的愿望,而这个愿望又是如此的简单而卑微,却是愈发让人心生愧意,似乎亏欠了些什么。 夏小冬看了看手上转着杯子的贾嫲嫲,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宁俊武,微微低头看了看桌子底下,找准了宁俊武的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不就是个忠仆成长史嘛,夏小冬从前不认识这位贾嫲嫲,所以实在谈不上感动。 重要的不是从前如何如何,而是现在啊。再说,忠仆就能道德绑架,打着为了你好的名义,为所欲为? 作为差点儿被捉走的当事人,夏小冬表示严重不服。 如果不是自己并非弱质纤纤的闺阁女子,贾嫲嫲的筹划只怕已经得手,说不定自己已成为这位用来进一步控制宁俊武的筹码,又能找谁哭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爆料 http://..org/ 被夏小冬踢了一脚,宁俊武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好像在被贾嫲嫲牵着鼻子走。 “那后来呢?”宁俊武咳嗽了两声,冷笑道:“你就可以自作主张,以仆欺主了么?!” “以仆欺主?”贾嫲嫲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之前的温和农妇形象终于有几分维持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再忠心耿耿的陪嫁丫鬟,会自梳不嫁守着小主子的,只怕也不多吧。” 这倒是真的。忠仆并不少见。但人总是自私的,让人家为了忠心主子,完全不顾自己,也说不过去啊。再说,奴仆配对结亲生下下一代来,就是家生子,也是很受欢迎的。 “你听说过去母留子么?”贾嫲嫲放下手中的茶杯,突兀地问道。 去母留子?太熟悉啦。大宅门里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平常么?一般都是将侍妾或通房所生的孩子——特指男孩,留下来,但将孩子的生母遣走。里头的门道还是很多的,主要就在‘去’和‘留’两个字。 去,可以是离去,也可以是卖去,也可以是逝去,主要是‘去’得是否利索的区别。若要不留后患,死人的嘴巴才最紧。 被‘留’下的孩子,身份则可能是作为嫡妻所出,也可能仍是作为庶出,但是养在嫡母跟前,记在嫡母的名下。 宁俊武点点头,表示明白去母留子四字的含义。 夏小冬则觉得不太对劲儿,这分明是爆大招的节奏么。 “你父亲,也就是燕王王爷,素来很好色,二十六爷应该是知道的。”贾嫲嫲语带讥讽:“他如今都还有二十多个侍妾。” 那又如何呐?作为一名王爷,燕王的侍妾固然不少,但也绝不是最多的。 “当年王妃才嫁过来不久,王爷就让我一同侍寝,说得还挺好听,说是想尽快生出嫡子来。”贾嫲嫲果然爆出了陈年秘辛。 宁俊武的眼睛睁大了些,却没有说话。 老子的艳事,儿子能说啥呐? 可是,‘一同侍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 夏小冬也没想到,燕王居然还会三人行,这也太新潮了吧。 “王妃和我都不愿意。”贾嫲嫲的说法,说明夏小冬的理解没错,居然真的是三人行。作为大家闺秀的燕王妃,和忠心于王妃的贾嫲嫲,能愿意才怪了。 “王爷自有手段,他,”贾嫲嫲顿了顿,想来燕王的手段实在令人难以出口,终究并没有说出来:“反正后来我先有了身孕,王爷便让我先拿布带缠着肚子,等遮掩不住就借口养病住到后罩房去不许出来,对外却说是王妃有了身孕。” 啥啥啥???宁俊武和夏小冬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 还以为贾嫲嫲要交待她的私孩子的来路,应该就是燕王了。这很好理解,毕竟府里头的男主子并不多,而让贾嫲嫲跟外院的男子私通,则未免难度太大。 可怎么说着说着,好像似乎可能也许大概贾嫲嫲的说法是指宁俊武其实是她的儿子?!! 后头的话,不用说也能想得出来。自然是等贾嫲嫲瓜熟蒂落产了儿子,假孕的王妃也假装生了呗。 可然后呢?去母留子,既然儿子,也就是宁俊武在这儿呢,怎么贾嫲嫲这个‘母’居然也还在,没被去掉? “二十六爷降生不久,本来王爷要把我除了去,”贾嫲嫲冷笑道:“不过王妃看我素来老实,替我说了几句话,说是让我养好身子再走。后来过了几个月,我身子养好了,挂念着二十六爷不舍得去,就变着法儿地讨好王爷。他那些新花样儿,别人不肯,我肯。后来,王爷也就不提让我走的事儿了。” 贾嫲嫲说起床帏之事,脸不红心不跳,眉梢眼角,都是嘲讽:“王爷最喜欢的,就是出得厅堂上得大床的。越是面儿上三贞九烈端庄得不行,越是要弄到身下去折腾个够。” “没想到的是,我这个本该被去掉的生母还好好儿的,王妃那头儿倒出事儿了。”贾嫲嫲叹息了一声:“后来你也能猜到,王妃逝后,我自然愈发不敢离了你的左右,才做出自梳的样子来。其实呢?呵呵,用王爷的话说,‘最爱看你那假正经的模样儿!’,再后来,就有了你弟弟。” 宁俊武已经有点儿麻木了,只管听着。 “怀上了你弟弟,我一点儿风儿都没透。敏亲王府,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再说,我也没法儿解释这个孩子。所以,跟怀你的时候一样,都是先用布带子勒着,然后我又‘大病’了一场,搬到外头去养了几个月。生下来之后,就送到朝霞她家去养着。” 贾嫲嫲‘大病’的那几个月,宁俊武还记得呢。当时贾嫲嫲已扶植了几名亲信,千叮咛万嘱咐地看着宁俊武,连院门都很少出。 要按这样的说法,岂不是说,在朝霞家寄养的,是出自己的亲弟弟?!不是同父异母,而是同父同母! “二十六爷,”贾嫲嫲忽然滴下泪来:“说这些陈年旧事,不是我如今要以你的母亲自居,我也没那个福分!只是让你明白我这一切苦心罢了!你但凡感念我这些年的几分苦劳,有事儿就冲我来就是,不要再去找你弟弟了。让他做个平常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罢!” 说一千道一万,原来是要让宁俊武放过他的‘弟弟’。 宁俊武只觉得整个人都乱了。面前这个妇人,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若说不信,可她说的这些,合情合理,也能说通她这些年守着自己的护子之情。可若说相信,这也太过颠覆了! 自己的母亲,本是尊贵的端肃王府的嫡女,燕王的原配嫡妻燕王妃。子以母贵,自己在敏亲王府若干孙辈之中,也是极其尊贵的,在父亲这一房,更是嫡长子,燕王世子。 可被贾嫲嫲一爆料,情况就大不同了。 王妃生的,和王妃的丫鬟生的,能一样嘛。 第三百九十章 推敲 http://..org/ 宁俊武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只觉得满脑子晕乎乎的,几乎不会思考了。 贾嫲嫲说出来的事情,虽说令人震惊,但对于在京城长大的宁俊武来说,并不是多么新奇。 庭院深深,藏污纳垢,比这更诡异的,也多得是。 只是,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与听着别人家的轶事相比,当然是天壤之别。 夏小冬看看他的样子,把嘴边儿的话先咽了回去。自己也出来一阵子了,得赶回去才好。 从贾嫲嫲之处出来,外头天高云阔春风习习,夏小冬长吸了口气,觉得比看着贾嫲嫲那张脸,舒服多了。 顺着乡间的路走了好长一段,宁俊武才渐渐有了些生气,自嘲地笑道:“这可好了,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弄成这个模样了。” 夏小冬瞥了他一眼,心想,就这你就走麦城了,宅斗水平也太差了,不过看他心绪欠佳,也就没说出来。话说回来,让他一个大男人懂得妇人的心机,实在也有点儿难为他。 “所以有句话叫做‘难得糊涂’,”夏小冬笑道:“若是阿虎他们找到了人,直接处置了,也就没事儿了。你想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心中不解,非要当面问个明白,这可不就弄出麻烦来了?” 宁俊武闻言,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有几分不悦道:“若是阿虎他们直接动手,贾嫲嫲,” 说到‘贾嫲嫲’三字,宁俊武的话音顿了顿,显见是想到如今的‘贾嫲嫲’,其实是生母。 “她这些年来,虽说性子古怪板正了些,对我确实是尽心尽力的。若是被阿虎直接处置了”宁俊武的声调又不对了,自然是知道,若是阿虎将贾嫲嫲直接当幕后黑手办了,贾嫲嫲的下场显见不怎么样。 “那岂不是说,我会一世都被蒙在鼓里,做个不孝之人?!”宁俊武说着看向夏小冬,神态竟相当认真。 “你的意思是,相信贾嫲嫲的话?”夏小冬也认真起来。 从小被熏陶的所谓孝道,还真得认真对待。 “这样的事情,在大宅门不算稀奇。”宁俊武没有直接说相信与否,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 “不算稀奇?那也不表示是对的。”夏小冬将语速放慢:“你知道说谎话的要诀么?” “九真一假?”宁俊武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不错。照我看,贾嫲嫲说的话,很多都是真的,只有一样儿是假的。” “你觉得她不是我的生母?” “嗯。”夏小冬点点头:“我记得你提过,你母亲出身端肃王府,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是吧?” “对。”宁俊武暗暗佩服夏小冬的记性,自己好像只提过一次罢了。 “咱们从两方面来看这个事情。”夏小冬微微一笑,顺手从路边折了一枝猫尾草,在手中摆弄,缓缓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判断一件事情的真假,特别是身世这样的大事,并不是表面能说得过去,就必然是真的。 很多人容易陷入一种误区,每每听到骇人听闻的所谓‘秘辛’或是‘隐情’,就认为乃是所谓的‘真相’。大抵是因为秘辛这种事,正好击中大家隐隐藏在心底的阴谋论吧。 但事实上,是否经得起推敲才是关键。 假装怀孕这种事,在宁俊武这样的男子看来,或许很容易。因为他们但凡见到孕妇,也就是肚子比普通的妇人大,仅此而已。 这有什么难装的?往衣裳里塞个小枕头就行了。最多再偶尔捂着嘴巴,做出呕酸作闷的样子就是。 呵呵。 但其实呢,燕王妃身边有多少人服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吧。作为燕王的正妻,起居都有很多人在周围,真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系个衣带都有人代劳的好不?沐浴更衣如厕,都瞒不过人啊! 就算以孕妇性子古怪为由,不让人近身,可王妃难道怀个孕,就能自动学会照顾自己的十项全能了么?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果真如此,必定有迹可查。敏亲王府的老人想必还是挺多的。 而且,医者呢?王妃怀孕这样的大事,怎么也得找上好几位医者来确诊吧?统统都被买通了?平常也要有专门的医女陪侍,监察日常饮食等事,也买通?娘家端肃王府不会不闻不问吧,派来问候的医者也买通? 还有,每个月的葵水怎么办?王妃同学亲自去倒马桶么?开什么古代玩笑。 再有,生产呢?王妃生产,稳婆至少两名,御医应该也得有一位。这些人不光要买通,还要帮忙执行‘空腹生孩子’方案,难道她们很缺钱,外带嘴巴之紧非比寻常? 真要做到瞒住,必须要有身边的若干人员配合。知道‘假孕’的人越多,事情会败露的机会越高,至少多少会有少许风声,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才忽然从贾嫲嫲的口中说出来。 燕王妃当年生育宁俊武的时候,年纪还很轻,既有时间等得起,又有机会真孕,她有什么必要弄出种种麻烦,非要让贾嫲嫲‘代孕’呢?! 再从另外一个方向来看,贾嫲嫲这么说了之后,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她会被放过。 因为她说的,是一件难以做出终极判断的事情。谁让这年头没有真正有效的检测技术呐。就算觉得不可信,可万一呢? 万一这个妇人,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其实是自己的生母,宁俊武还能狠下心来处置她么?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贾嫲嫲真心不笨。 “你若是想放过她,也由得你。”夏小冬娓娓说了好长一通,也有些倦了,微微叹道:“反正码头那件事,也没将我怎样。放过她我也不会太在意。但不要再说,她可能是你生母之类的话。” 夏小冬说着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宁俊武:“因为,我不信。” 宁俊武其实已经被夏小冬说服了,唯一有点儿犹豫的,也就是那‘万一’了。 “等我回去,会再仔细查访确认的。”宁俊武沉默了片刻,“如果她竟然在这事儿上骗我,”宁俊武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她会后悔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余音(大结局) http://..org/ 夏小冬还没有到达雁州,宁俊武再次来找她了。 这次没带酒葫芦,更加没有下酒菜。 宁俊武只带了一个消息来。 贾嫲嫲死了。 “应该是服毒自尽。”宁俊武叹道:“她还给我留了一封短信。说是如今我兄弟二人都长大成人,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把她忘掉。” 凡是口口声声说忘了我吧的人,意思其实是,请让我永生在你心中。 贾嫲嫲这招儿还挺绝的。自尽的话,还能自己选个死法。死无对证不说,宁俊武确实不好再去难为那位‘弟弟’了,虽说本来也没打算难为他。 “你……,”夏小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回京之后,要查贾嫲嫲所说的事情,还有你母亲当年旧事的话,一定要留意一个人。” “……”宁俊武挑起半边眉毛,表示询问之意。 夏小冬本来不准备说的,只是近日看看宁俊武的宅斗水平,还是跟他挑明算了。 “按她自己说的,贾嫲嫲原本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后来服侍你母亲,再陪嫁过去,并没什么了不得的教养,但是,她处理事情的手法,并不像以她自己的见识手段,就能做到的。”夏小冬平铺直叙地说到。 “她背后还有人……”宁俊武喃喃道。 “咱们之前其实说起过,如果你母亲当年……”夏小冬顿了顿,没有细说,“只是当时还有一位很重要的人,并没有提起。” “谁可能会觉得,你母亲占着正妻的位置,让他不快?而他又能知道甚至决定,接替你母亲的人?他还能有办法让贾嫲嫲也听他的,但他却不会难为你。”夏小冬的声音越来越轻,偷偷看着宁俊武的反应。 宁俊武忽然连眼睛都不眨了。 沉默了许久,他干涩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轻轻阖起,过了半晌,才重新打开,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是说,燕王?”宁俊武并不称燕王为父亲,他们父子本来就不亲近。 夏小冬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 九真一假。贾嫲嫲声称自己是宁俊武的生母,这是假的。别的,则应该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听了贾嫲嫲所描绘的燕王,夏小冬大抵会更晚才想到此人。 一位好色荒淫,恨不能躺在美女肚皮上浑浑终日的男子,最难接受的,大概就是端庄大方、天天‘辅佐’他上进的老婆了。 完成了生出嫡子的使命之后,正妻也就该退位让贤了。 当然,这只是怀疑。 所以,也只是提醒。 至于燕王到底有没有动手,是亲自动手,还是暗地指使侍妾动手,或者安排贾嫲嫲或是别的什么人动手,那就无从得知了。 全看宁俊武要查到什么程度。 …… …… 事实上,夏小冬并没有在自己的封地上停留多久,将齐皇派来护送的人打发回去之后,安顿了一下,见了见雁州的属吏,便启程回肃州了。 出嫁这种事情,还是从娘家出发比较好啊。 按照与宁俊武的商议,以及大家都能接受的处理方式,就是婚事的诸项程序走完之后,届时夏拔山送亲至维京城,顺便述职。然后新婚夫妇再出发去雁州。 唉,没办法,折腾这么一圈,也是为了宁俊武的面子着想,不然,若是让他到肃州或是雁州来迎娶,难免会有点儿倒插门的意思。 若是夏家送亲过去,虽说夏小冬长公主的身份会带来些麻烦,但只要皇家给几分‘恩典’,仪式上开点特例,也就行了。 反正最后小两口单门独院住到外地去了,碍不着任何人的事,估计问题不大。 说白了,其实就是因为夏小冬本来户口在大楚的肃州,然后因为选秀之种种,结果移民到大齐,落户雁州了。 跨国婚姻,手续自然麻烦几分。 …… …… 在雁州呆的时间虽然不长,夏小冬也看出来了,当地的属吏级别甚低,显然并没人乐意到这等边远又没油水的地方做官。 另一方面来说,虽然是自己的‘封地’,但并没有太多的管理权限,主要是每年的收入归夏小冬所有——其实相当之少。那么点儿银子,若是解上京城,大概去了路上的损耗,也所剩无几了,但用来供养一位长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穿越国境的过程相当顺利,反正大齐这边儿,之前已经表示过,要回家一趟,办好了相应的通关手续;而大楚那边,这段地方本来就是夏小冬她爹守着的,当然更加不成问题。 肃州夏家,与夏小冬离开之时,变化颇多。 主要就是钱多了。肃州石的大头,自然归了陆家,但仅是在宣南一带的小头,也足够夏家吃得饱饱的。 夏小冬安安稳稳地住到了七月,才在老爹的护送下,前往京城。 婚期定在金秋九月。 …… …… 夏小冬从南往北赴京城的时候,九皇子正在从北往南离开京城。 树倒猕猴散,大概是九皇子这阵子的写照了。 九皇子本以为,自己肯乖乖地跪搓衣板,做到这个份儿上,必定能继续得到蒋家的支持。 只是蒋首辅执政多年手眼通天,眼线不是一般的多,没多久就收到线报,知道了九皇子拜托桂王所做的事情。 九皇子只觉得不过是弄个美人儿的事情而已,不算什么。 蒋首辅关注的重点,却在九皇子与桂王的关系上头。 无能不可怕,听话就行。可无能还要乱蹦跶,找盟友也不说找个靠谱的。 滚。 被蒋首辅退婚的九皇子,日子马上就悲催了。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居然还有个在府里头素来逢迎他的门客,大义凛然地跑去举报。 自个儿有啥可举报的呐?九皇子挠挠脑袋,硬是没想明白。 可是,宗人府却凭着举报,在九皇子的书房里找到了两份密图,与之前安宁郡主手上的毫无二致,甚至同时还找到了几封与安宁郡主往来的私信,上头还盖着安宁郡主的私章。 仅凭这些,若说九皇子谋逆或是叛乱,未免证据不足。本来安宁郡主谋逆,证据也不那么足的。 谋逆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呐。 但作为压上来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九皇子压倒还是可以的。 在良妃的周旋之下,九皇子总算保住性命,领了个闲职,走得远远的,以向六皇子表示,自己对皇位再无觊觎之心。他到遥远的南疆去充任监军去了——这个职位其实一般都是太监担任的。 …… …… 金秋之际,秋决的犯人被勾决,也有大批的案子审结有了定论。对很多犯事儿的官员来说,实在不能说是好日子。 不过,金凤楼的费妈妈则心情大好。因为,她弄到了一批新货。 而且,都是好货。 从来,被夺官褫职流放的官员家属,都是院子里的抢手货。 一般来说,罪官家属,虽说会发放教坊司,或是下发官卖以冲抵贪贿,但只要有些亲戚朋友的,都会出银子买回去,免得沦落太过,毕竟物伤其类嘛。所以真正落到院子里的,并不太多,大都是侍妾庶女之流。 费妈妈这次运气不错,弄到了四个,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个个鲜嫩如水,摇钱树啊。 庶女也是官家小姐!这样的姑娘,都吃不得打骂,最好摆布了。而且专有肯出大钱的客人,最爱点这样出身的姑娘。 其中竟还有一位熟人。 “哎呦,这不是乔姑娘么?真是太好了!”夏妈妈脸上笑得如菊花一般,并没有讽刺之意。 姑娘们都是她的衣食饭碗,若是能哄得住,其实比强逼更好。 乔巧儿冷笑了一声,没做回答。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得如此彻底。 乔府尹没能逃脱被罢免的命运,而且因为退赃不足,家产和家人都被发卖了。 九皇子被蒋家抛弃,远遁而去。本来乔巧儿因为被指婚的缘故,还可以挣扎一番。 只是没想到墙倒众人推,龚推官在处理乔府尹案件的时候,顺带连当年乔府尹嫡妻之死也查了查,登时有几个意图立功得个好点儿出路的丫鬟跳了出来,指证乔巧儿的生母当年谋害嫡妻。 龚推官毫不手软,给叶氏定了罪不说,当初的‘扶正’,也被拨乱反正取消了。这样一来,乔巧儿的身份,便成了庶女。 宗人府做得更加决绝,直接将乔巧儿的秀女资格取消了。一位谋害嫡妻的妾室生的女儿,怎么能成为皇家选秀的秀女一员呢!没了秀女资格,所谓指婚便如雨后彩虹,挥发消散无影无踪了。 真是釜底抽薪令人无计可施呐。 费妈妈还在好言好语跟乔巧儿说话,忽然门口伸过来一个脑袋来。 “妈妈,”莹莹姑娘笑嘻嘻地撒娇:“妈妈派两个人陪着我出去走走呗。” 姑娘们要出门,自然必须得到妈妈的许可,也要有青皮跟着,既防着姑娘们偷跑,也防着有人揩油搞事。 如今天时尚早,还没到挂牌子等客的时候,费妈妈随意的挥挥手:“让大小马跟你去吧,把宝儿也带上” 大小马自然就是大马和小马,乃是兄弟。 莹莹姑娘笑逐颜开应了一声,正要走去,费妈妈又唤住她:“可不能走远啊,掌灯前就要回来。” “这个自然。”莹莹姑娘一口应了:“我就是去外头看看热闹。今日燕王世子娶亲,听说好大的排场呢。” 嗯?燕王世子?那不就是宁二十六么?乔巧儿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竟是今日么?” “对啊……”莹莹姑娘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竞争者:“人家要迎娶的,可是大齐的敏慧长公主,事关咱大楚的体面,连皇上都赐下了贺喜的如意,还两柄呢!听说大齐使馆那边儿,还专门派出了礼宾官。” 乔巧儿哆嗦着嘴唇,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费妈妈看了她一眼,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怎么?人家在天上,你在地下,就受不得了?哼哼,你还没见识过地狱十八层罢了。” “是啊是啊,”莹莹姑娘最乐意火上浇点儿油了:“你看人家运气多么的好!上个月燕王还中风了,听说如今口歪眼斜腿抽筋,活不了多久啦。等燕王一死,燕王世子就是新的燕王了。咱大楚燕王,配上大齐长公主,多合适啊!” 费妈妈对乔巧儿的首尾,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跟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上还将墒白州给了燕王做封地,这不是明摆着,让世子承袭王位之后,封地能跟长公主的封地接壤嘛。看来要借着这场联姻,跟大齐交好呢。” 乔巧儿怔怔地望着窗外,费妈妈和莹莹姑娘一唱一和地说些什么,几乎都没有听到,只见到好些人快步走过,赶着去看花轿。 远远的丝竹之声渐渐传来,喜乐平和,带着悠长的尾调,余韵渺渺,久而不散。 (全文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