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陪我走过那一季花开》 第1章 梦醒 林远怀打电话给我时,我正抱着懒羊羊枕头,把梦境进行到现实中。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什么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孟庭苇的经典情歌在距离我耳边二十厘米不到的枕头边响起,我置之不理,一翻身面朝里背对着手机,双手捂上耳朵继续睡。 铃声停了几秒,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每次都是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在手机铃声第n次响的时候,火大地抓过枕着的枕头,闭着眼,就朝铃声的方向压了过去! 奈何我手机的喇叭功能是万里挑一的那种,好得不得了。 我记得,这个手机还是林远怀帮我挑的,当时,我对这个长得太过娇气的手机毫无好感,可林远怀说这款手机对我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语出惊人地回答,因为这款手机的喇叭功能性良好,而像我这种睡觉经常是雷打不动的人来说,是不二之选了。 当场我就气愤得直想揍人,当时我是怎么反抗来着? 错了,别说反抗,我连挣扎下的心思还没起,就被林远怀这个混蛋一句堵死了! 他说,爱要不要,要他就买这款,不要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当时一听他这样说我就蔫了,在心里狠狠地诋毁了他一通,暗自懊恼自己处境艰难的苦楚! 是的,当时我刚上大一,我妈怕我刚露世面抵不住外面的诱惑容易被人骗,她二话不说就把钱全数塞给林远怀保管,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我,不能乱给钱我花,不能让我随便接触陌生人,不要随便让我单独出去…… 我当时就火大了,我又不是生活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又不用遵从三从四德,搞得我好像是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何况,上到大学后,我身边的桃花就如同狂风扫落叶般,被林远怀这个小子扼杀掉,片甲不留。 悲催的我一直以来都在林远怀的欺压中坚韧地长大,从我是胖成水缸的童年起,到现在被他欺压成瘦得像豆芽的大学,我想我能留下一条命算我强悍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出于喇叭功能过好的原因,我压下去企图压住声音的效果那是微乎其微! 我把枕头往床尾一扔,又伸手抓过手机打算把电池卸了。 手刚伸到空中,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你还真是能睡啊!都火烧屁股了水浸眉毛了,你还能睡到一脸高枕无忧?!” 熟悉的女高音在我耳边如同炸药爆炸般的炸开,我从梦境回到现实中,不满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床头瞥了一眼,看到是好友周小露,我无奈地翻过身,嘴里抖糊般吐了一句:“干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呆去,别妨碍我睡觉!” 特别是妨碍我揍林远怀,二十一年来一直屈服于林远怀的淫威之下,好不容易在梦中逮住了他当南瓜一样揍,让我泄愤泄愤,以防某天我怒火无处安放把林远怀的jj给消灭了! 丫的她居心何在?! “还睡!再睡你家林远怀第一个把你煎成肉饼!”周小露用力地将我刚刚翻到一半的身子狠狠地扳了过来,朝我一通恨铁不成钢的吼起来。 我的大脑当即死机了两秒,被睡虫缠着的大脑渐渐清明起来,什么?! 林远怀?! 第2章 可恶的林远怀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过周小露的手臂,恨声问:“他在哪里?!” “杨雪你发什么疯!痛死了!力气比男人的还大!”周小露毫不怜惜地拍掉我抓在她手臂上的爪子,白了我一眼,然后低身拿起我床上的手机,按了个键递给我说,“诺,用这个不就知道了?” 我拿过手机放在耳边,那边刚响一声后就传来林远怀的声音了。 “在哪里?” 那边的语气十分不善。 我还没开口质问他,他就先发制人来质问我了! “你又在哪里?”我不答反问,不爽的语气和他有得一拼。 “女生宿舍大门口!”那边静默了两秒钟后,再次爆发出原子弹级的能量,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很好!”我冷笑一声,咬着牙再一个一个地从牙缝里崩出七个字,咬音十分清晰,“林,远,怀,你,死,定,了!” 话落,无视一边在默默地揉起刚刚被我抓出来的五指印的周小露,我飞快地伸脚往床沿一勾,夹着一双拖鞋就摔门而去。 “你不会是要把林远怀给挫骨扬灰了吧?”后面传来周小露惊恐万分的声音。 “挫骨扬灰?怎么可能?!”我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狠狠地摞下一句,“太便宜他了!” 是的,现在用怒火中烧七窍生烟怒发冲冠气杀钟馗都不足以形容我对他的恨! 我就这样勾着一双用两只脚趾头夹住的拖鞋,风风火火地朝女生宿舍的大门口杀去。 一路上,路过我身边的女生看到我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无一不识相地躲避三舍,唯恐我眼睛里喷出来的火苗把她们本就布料少得衣不蔽体的衣服戳出n个大洞来。 我抬头往大门口看过去,远远就看到林远怀修长的身影静若无人地立在大门口附近的一棵大树旁,路过他身边的女生接二连三地对他侧目相看频送秋波,他却视若无睹,脸微微偏开,抬眼看向天边那一抹将落未落的夕阳。 周边人来人往,他却似是与世隔绝般。 这小子在搞什么? 以我二十一年来对他里里外外的了解,此时此刻,这小子绝对不正常,而且有可能还是精神病院里的那种! 我不动声色地走近他,刚想对他破口大骂,林远怀就‘先下手为强’了。 “对我爆口的话,现在我没心情听。” 什么?! 林远怀不按理出牌的话让我一时丈二摸不着头。 丫的这小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我要对他爆口,不过,他的话让我十二分的不爽! 它奶奶个熊的,昨天不辞而别抛弃了我,让我一介弱女子在暴风雨中傻傻地被淋了两个钟的帐,丫的我死也要和他算清! 没心情听? 那敢情好啊,本姑娘就乐意和你对着干,你能咋地啊? “啊!林远怀,你干什..”还没开始对林远怀爆口就被他拽过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我狠狠地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破口大骂,“死林远怀,你这个混蛋!放手!昨天的帐老娘还..” “你给我闭嘴!”林远怀突然停下来,猛地转过头朝我喝了一句,我一下子懵了,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完全不知所措,他却无视我呆若木鸡的神情,前一刻脸色还铁青着,下一秒便变得无比的失魂落魄,他看着我,喃喃地问,“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顾席漫,对不对?” 第3章 记忆揭开伤疤 顾席漫?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脑海瞬间掀起滔天骇浪,那些细细碎碎的过往铺天盖地朝我奔腾而至。 那个少年美好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丰盛浓烈地席卷起来。 “笨蛋!你这道题代公式代错了,这里的运动半径是r+h而不是r…”顾席漫拿签字笔用力地敲了敲我的额头,语气里透出对我的万分无奈。 “痛哎!”我捂住额头不满地叫起来,瞪了他一眼,片刻又指着那道题目继续不耻下问,“可是那个r不就是运动半径嘛!那这里又不用加h..” “哎呦!”我再一次捂住了额头,不服地瞪着他,狠狠地控诉,“不要敲我的头啦!痛死了!我那么聪明,你却老是骂我笨,要不是你老敲我额头,我怎么会变笨?!” 哼,每次大小考,我的语文和英语成绩不是全年级第一就是第二,怎么就是笨蛋了? 虽然我第一时,顾席漫也第一;我第二时,他还是第一。 “你什么时候聪明过?”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尺,凉凉地打击我。 “总之我不笨!我不笨!我不笨……”我不服气地强调,顺带拿起桌面上的一本书拍来拍去。 “认真点!”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放重了点,接着无奈地抢过我手上可怜的书放到书层中,又从里面抽出物理课本一翻就翻到了他要找的那页,然后放到我面前。 我被他冷然的气势吓到,悻悻地撇了撇嘴,一改刚刚的耍赖,挺直左扭右摆的身子,一本正经地听他解说。 顾席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指着上面的公式解释说,“假如有物体a和物体b,a绕b运动,b相对于a静止。那么,r是指a绕b运转时的半径,在这里地球是相对静止的,如果物体近地面,那么这个r就近似是地球半径,若是在高空,除半径外,还要加上物体距离地面的高度,所以此时运动半径为r+h。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得意洋洋地朝他笑了起来,拿过我的资料书转过身打算把那道题更正过来,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转了回去,对着他眉开眼笑地用手指向我的脸颊处,厚颜无耻地说,“为了表示对你由衷的感谢,我要你吻我这里!” “写完你的作业再说!”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回绝了我,视线依然停留在作业题上。 “不要!我要现在!”我开始无理取闹。 “听话!”他从习题中抬起头,语气严肃起来,眸子中闪着清冷的光,板着脸,“你的物理成绩有那次是优秀过的?!那一次不是被老师当众批评?!” 我被他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了他几秒后,突然转过身胡乱地收拾了几本书塞进背包里,看也不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就赌气地冲出了教室! 离放晚学时间已过了两个多钟了,整层教学楼除了我们两个空无一人。 混蛋! 居然对我板起脸来! 他说过不会对我板脸的! 他说过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越想越委屈,泪水瞬间盈满我的眼眶。 我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第4章 青春里那些疼痛的回忆【1】 “你去哪里?等下还要去医院!”刚走到楼道口,顾席漫就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臂。 “要你管!我不去医院了!我没病!”我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哭声被我苦苦地压抑住,如同夜里的小兽发出悲哀的呜咽声。 我的手臂被他紧紧地抓住,无法向前,但我也倔强地站在原地不愿回头。 我没病! 为什么总要去医院? 他叹了口气,温暖美好的双手轻轻地揽过我瘦削的双肩坚决地把我的身子板过来,抬手温柔地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放柔声音说:“是我错了,不该对你冷下脸的,乖,别哭了。” “哇……呜呜……呜……”他话音刚落,我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纤细柔软的腰放声大哭起来,“坏蛋!呜……呜你刚才吓到我了!你是坏蛋!” 我的双手泄愤般捶上他纤细美好的腰身。 “好,我是坏蛋。”他用手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我的背,轻轻地说。 “以后不准对我板脸。”他的怀抱温香而柔软,我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妙幸福的芳香。 “嗯。” “不准吼我。” “不会了。” “我要回家。”我窝在他温香的怀里轻轻地撒娇。 “不行!”他一口便回绝了我。 “为什么?!”我抬起头不满地瞪向他,下一秒就叫起来,“我不要去医院!” 我都说我没病了,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那里躺上几个钟? “听话,”顾席漫抬手轻轻地推开我,双手力道适宜地按在我两侧的臂膀上,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别闹了,你的小孩子脾气也得改改了,不然,以后出去总得吃亏。” 闻言,我顿时委屈地低下头,不悦地嘟起了嘴,却再也不敢对他大吵大闹,只得愤愤地低声抗议:“我哪有闹?我说了我不想去医院。” “你还说你没闹?”顾席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转冷,“你要再不听话,我可就不会再管你了。”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妥协。 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他说一我就绝不敢说二,就怕他一个转身便对我不理不睬。 我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吱声。 顾席漫也不逼迫我,只管我闷不做声地立在原地。 或许他也知道我在思虑要不要听他的话,虽然最终服软的还会是我。 “那你吻我,”半响,我忽地抬头,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是惯常不曾有的坚决,开始和他讨价还价,“你吻我,我就去医院!” 闻言,顾席漫却是静默不语,只用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良久。 天色已完全沉了下来,长廊里的灯只零零星星地开了几盏,灯光并不明亮,使得这原本就幽深的夏夜越发的清幽深凉。 四周静悄悄的,远处偶有脆亮的狗吠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夜晚的习习凉风夹杂着夏日的芳香,穿过楼道,掠向长廊。 微风穿廊而过,他身上的淡淡体香,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毫里不爽地飘进我的鼻尖。 许久得不到他的回应,我的心下一阵忐忑不安。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他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如同深冬之夜的苍穹里亮起的几颗寒星,冷芒闪闪。 第5章 青春里那些疼痛的回忆【2】 他忽地轻叹了口气,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格外清亮,却让原本就忐忑不安的我一下子慌了神。 他是不是嫌弃我了? “你……” 我不安地开口问,他却忽地抬手轻扣上我的后脑勺,颀长的身子缓缓地向我俯下,然后,冰凉而柔软的唇轻轻地吻了下来,温柔地把我即将说出口的话一丝不漏地含入口中。 那一夜,灯火明灭的教学楼长廊里,少男少女美好的身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 场景忽地切换到灼灼盛开的桃花林。 那一片灼灼其华的桃花林,花开灿烂,入眼火红,绚烂到极致。 那一树一树的花开,妖娆而清冷。 微风拂过,花落如雨。 .. 顾席漫一手托着画板,一手轻轻地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踏进桃花林。 桃树吹花嚼蕊,尽态极研。 芳香溢清,随着微风穿花而过,浓而不烈的花香重重地飘进我的鼻尖。 我一树一树地穿梭,而我心爱的男孩,就陪在我身边。 …… “漫漫!”我站在一棵盛开如焚的桃花树下,朝不远处的顾席漫直招手,欢喜雀跃地朝他喊,“过来看啊,这里的桃花开得好浓!” 闻言,低着头的少年微微抬眼看了我一下,然后轻轻地扬了扬手上的画笔,扬起一抹清淡的笑意说:“你自己玩就好了。” “不要,”他刚说完,我就赌气地撅起了小嘴,然后小跑到他身旁,双手环上他空出来的手臂,开始撒娇,“漫漫,你就过去看看嘛,你不过去,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我的撒娇对顾席漫不起丝毫作用,他头也不抬,依然一手轻稳地执着画笔清清静静地对着画板勾勒线条,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别吵。” 闻言,我顿时委屈地耸下了脸,接着失魂落魄地松开环住他的手,看着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只得不情愿地站在一旁,盯着他画板上的线条直生闷气。 他总是这样,性子与生俱来的凉薄。 即使我们是恋人,也是我主动来的多。 在别人看来,我就像是一块极具粘稠性的牛皮糖,紧紧地缠在顾席漫身上,死也甩不开。 可是,主动多了也会累,更何况是我一直以来的倾心相许。 我抬眼看向顾席漫,他的眉目依旧清淡如水,由于在画着画,此时,有着一种别样迷人的专注,在桃花红艳的比衬下,更显得清凉而又华艳。 只是,映着春日浅薄的光色,又仿若天山雪顶上经年不化的云影天光,泛着渗透人心的薄凉。 “你是不是厌烦我了?”良久,我得不到回应,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 闻言,顾席漫缓缓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我,清冷的漂亮眸子闪过无奈,他抬起空出的手把贴在我前额的几缕凌乱的发丝轻轻地捋到了耳后,又静静地注视了我半响,方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敛起脸上贯有的冰冷,话语中含着一丝刻意渗进去的暖意:“我没有厌烦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你对我的好……” “漫漫……”我打断他的话,把整个身子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美好的腰身,低声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 顾席漫执着画笔的手轻轻地垂了下来,他微俯下身子,用空出来的手轻轻地回抱住我,然后,缓缓地收紧手上的力道,接着在我的发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低声轻叹:“小傻瓜……” 第6章 情犹在,心已空 来年的花季,同是那一片灼灼盛开的桃花林。 “我不信!不信!不信!不信……”我像是发了疯般死命地直摇头,双手紧紧地抓住顾席漫的手臂,死也不愿放手,仿佛只要手一松,我的一生便落了空。 泪水哭湿了我满面,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我和他紧紧地交缠着的手上。 灼热的眼泪淌了我满脸,我却顾不得擦去,只顾一遍遍地机械重复:“顾席漫你骗我,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你说过的,呜呜呜……你说过的……” 我不相信他真的对我没有半点情意,不相信他真的如此绝心绝情,清冷凉薄。 “我是说过,”他依旧面色清淡地看向我,不冷不热地说,“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当真过……” 一句话,便轻易地交代了我们所有的过往。 那一刻,我只觉头顶一阵天旋地转,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子懵在了那里。 他说什么?! 他当真凉薄到这个地步? 难道高中三年的朝夕相处,到头来只是一场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单思游戏? *** 我哭倒在桃树旁,朦胧的泪眼中,是我心爱的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决绝,薄凉。 不知什么时候,白茫茫的天空下起了毛毛小雨,天地间开始一片混沌苍茫的白色。 粉艳的桃花缀满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凉风的拂过而洒落下来,一丝不漏地滴落到我洁白的衣襟上。 雨,渐渐下大,冰冷豆大的雨水无情地冲刷上我的脸颊,和我灼热的泪水混杂在一起,然后淌过我的锁骨,最终流进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粉嫩嫩的桃花瓣,起初还孤傲地挺立在枝头,宁死不屈地与暴风雨做着无济于事的抗争,却终究抵不过雨水肆虐的冲刷,飘零零地洒落而下,落了我满身。 花落无香,雨过无痕。 我软软地摊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移动半分。 漫天回忆如同潮水般覆过我青春的尾端,生活变得狼藉不堪,从此,我的世界开始一片满目苍夷。 而那片灼灼盛开的桃花林,也终于在我哭泣的年华中枯萎了岁月。 而我,再也记不起,你究竟有没有说过,漫漫爱小雪。 岁月在疯狂滋长,曾经拼命地想,现今拼命地忘。 我辜负了我的青春,于是,也凉薄了对你的记忆。 *** 我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木然地往宿舍走去,讷讷地走了几步后,我突然像是发了疯般往前狂奔而去。 林远怀的声音,落在风中,被我狠狠地远远甩在了后面,随着我的奔跑而一同迷失散落在这人海如潮的校园里。 他说:“原来,你真的从没忘记过顾席漫……” 什么叫忘了,什么叫没忘? 如果我说三年前,为他我可以倾尽所有,哪怕是生命。 可现在,我连目光都吝啬得不想停留在他身上分毫。 哪怕他的世界光鲜夺目得掀起狂风巨浪,我也可以把我的生活过得风平浪静,海深任我游。 我的心早就死了,只是死到再也忘不掉他而已。 第7章 我没事,我很好 一回到宿舍,我就直奔大床,周小露正在对着宿舍的镜子一边敷面膜,一边扭腰挺臀,小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儿。 看着我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奔进来,铁青着脸色,还以脚代手将宿舍的门给踢上了,‘嘭’的一声巨响后,惊天动地,她被吓了一跳,顿时呆呆地跌坐到床上,顶着一张堪比吸血鬼般苍白的面孔震惊地看向我,我看了她一眼,直接无视她,二话不说,鞋也不脱,直接往床上一倒,接着一把扯过被子胡乱地往身上一裹,将自己整个身子死死地闷在被子里,然后是死尸般的一动不动,不吭一声。 周小露到洗手间里把面膜清洗了之后,开始坐在我的对面床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仿佛受打击的是她,而非我。 对此,我依然不予理睬,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挺尸般毫无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道脆响的关门声,我知道是周小露出去了。 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然后缓缓地蜷缩起身子,把整个身子完全埋进了膝盖里。 有人说,一个人睡觉时蜷缩着身体,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对于这种看法我不置可否,但是,我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下一秒,我可能便会瞬间死去,也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迫自己去漠视一切有关顾席漫的过往。 .. 事实证明,我杨雪就是一能屈能伸的女生,整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第二天我早早便起了床,若无其事地走到洗漱台边洗漱。 “杨雪?!”周小露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一旁洗漱,一脸神清气爽的我,接着猛地抬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眨了眨,又眨了眨,半响,才回过神来,惊问,“你……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神色自然地含了一口水,大方洒脱地挥了挥手,好笑地看向她,“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我又不是那些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没必要整天为这些事折磨自己,而且,人的一生那么长,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说着,我顿了顿,转过头,目光盯着杯子里澄澈透明的水,轻叹一口气,声音低了下去,“更何况,没有谁注定会为谁执念一辈子。” 可悲的是,细水都不愿长流,人,更不愿夜夜惆怅。 “没事就好,”闻言,周小露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走到我身侧,拿过她的口盅,满满地盛了一杯水,又往牙刷上挤了些牙膏,含了一口水,又吐了出来,边刷牙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还以为你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哎,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失恋了嘛,用得着把自己搞得像是别人欠了你五百万?” 我知道她说的是指昨天我铁青的脸色把她吓了一跳,我自知有错,所以任由她指责我的不是,听着就好,不反驳便是。 听到不堪的,大不了我左耳进,右耳出。 看着我在一旁难得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周小露顿时大受鼓舞地喋喋不休,“更何况,天下之大,又不止林远怀一个极品,何必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喂!杨雪,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第8章 过往,不便提及 “哈……”我忽地怪笑一声,收回惊讶万分的表情,佯装一本正经地对她笑,连连点头称是,“你说的全都对,比至理名言还至理名言呢。” 我在心底偷偷地乐了一把,敢情周小露是错把林远怀当作是害我情绪失调的罪魁祸首了,所以,我哪有什么表情,只不过是,林远怀躺着也中枪,无端端地被她扣上薄情负心的罪名,硬是变成了受世人唾弃的‘陈世美’。 我别无他意,只是替他默哀而已。 周小露是我大学期间唯一深交的女性朋友,对于拉家常侃朋友,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再怎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也有彼此间不便启齿的秘密,再加上我本就有意不想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告知其他人,所以,对于我和顾席漫之间的事,至今,她也是一概不知。 其实,有些事,烂在心底就好,说出来,反而徒添烦恼,自讨苦吃,得不偿失。 “你这是哪门子恭维呢?”周小露愤愤地把口中的水吐了出来,瞪向我,一针见血,“没点诚意!” “诚意?”我不屑地冷笑,不以为然,“这年头,诚意神马的,早就滚回它娘亲的肚子里睡大觉去了,就你整天把诚意挂在嘴边的。” 诚意? 去它奶奶个熊的诚意! 如果诚意这东西有用,昨天下午我也不会被林远怀这个混蛋无端端地放鸽子了! “我说杨雪,话可不能这么说,”周小露扯过一块面巾,湿了水拧两下,往脸上抹了一把,满脸不赞同地看向我,“要说没诚意,昨天晚上我也不会为你去找林远怀算账了..” “你去找他算账了?咳咳..”我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上不下。 昨晚她出去竟是去找林远怀算账的,不会吧? 本以为她只是在思想上错怪了林远怀而已,没想到还在行动上实施,真是在我意料之外,只是.. 我定定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没有..揍他?” “当然——”话落,周小露突然满面怒容地一喝,忽地高高抬起手欲往洗漱台上用力一拍,转头看到我明显被惊吓到的表情,她顿时若无其事地对我甜甜一笑,把高高举起的手轻轻缓缓地放在了洗漱台上,象征性地摸了摸,仿佛刚才的暴力撒泼只是我一时眼花了,下一秒,便对我笑得温柔无比,缓声说,“没有了。” “你..”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我顿时无言以对。 *** 宿舍里只我们两个,其余两个姐妹,早就融入弱肉强食的社会去打拼,为自己的未来闯开一片天了。 只有我们两个懒惰成性的宅女,窝在安逸的象牙塔里过着蛀米虫般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天到晚把睡觉革命进行到底的二十一世纪最无耻厚颜的啃老族! 若我妈知道了,铁定是第一个把我打包回家的人。 不是说我妈对我这种懒惰成性的行为有多痛心疾首,相反,她老人家疼我可是疼到了骨子里。 从小到大,我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妈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碎了,恨不得我这一辈子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每天只管吃喝拉撒完了等着她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如若在她洗碗摘菜的当刻不经意地抬头就能看到我,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我想她至少也会失眠三天三夜的。 第9章 那,后来呢? 又在宿舍无所事事了一天,周小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在床上静静地躺了良久,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奇迹般,竟是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看到我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周小露欲语还休地看向我,突然冷冷一笑:“好啊你个杨雪,原以为你只是和林远怀一条船划到底……” 即使是刚刚醒来,我的脑子尚处于混混沌沌中,还有点儿摸不着北,但是,一大早的便被人莫名其妙的控诉,谁干? “停!”我猛地打断她不堪入耳的话,对她的不分青红皂白无法容忍,“什么叫‘我和林远怀一条船划到底’?首先声明,我们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至于那些什么男女之情,你看看我对他的态度,你觉得有可能吗?!” 该死的周小露,自从得知大学四年来我一直都是单身,而其中唯一的原因就是林远怀把距离我五十米内的桃花毫不留情地扼杀掉后,对林远怀的崇拜之情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觉得竹马做到林远怀这个份上,当真不易,于是,自此,周小露便咬定了林远怀是我未来良人的不二之选。 对此,我也曾和她强烈争执过,奈何周小露竟厚颜无耻到以为我是出于女生羞涩的原因才这样,对我的辩解当作了一种掩饰,果然是越描越黑,欲盖反而弥彰,于是,我索性闭口不语,任她在一旁天马行空。 “重点不是这个,”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居然不知道某人高中时还有一出!”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刻意去探究她话中的意思,“你敢说你高中时没有?” “我没说没有,”她毫不避讳地回答我,开始对我新一轮的控诉,“只是,哪像你,瞒了我那么久……” “你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知道了某些惊天秘密。 “别给我装傻充愣!”周小露摆出一副知根知底的样子,“给我从实招来,我,哼哼,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对此,我依然不动声色,心下一阵心念电转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说,我向你隐瞒了我高中时的恋情?” “对!”周小露答得干脆利落。 “你听谁说的?”我面色不改地看向她,“林远怀?” 表面上虽然装得波澜不惊,但是,我的内心早已是怒火熊熊,天雷滚滚,就差没天雷勾动地火了。 丫的周小露,没经过我的同意,居然自作主张管我的事,还有丫的林远怀,竟敢揭我伤疤?! “他不肯说,是我逼问他说的。”周小露难得细心地察觉到了我的怒火中烧,却依然壮着胆子,自顾自地说,“前天晚上看你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我不放心,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又去找林远怀……” 闻言,我心下一阵感动,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一阵羞愧,说到底,她也是出于担心我的原因,才去找林远怀逼问事因的。天下之大,人海茫茫,知己难求,更何况是对我心照神交的仗义之友,所以我该珍惜的不是? “没事,”我突然轻轻地打断她的话,忽而拉过她的手,平静地看着她,说,“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吗?” 周小露愣了愣,似是意想不到我会这么主动地轻易告诉她,片刻,她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声说:“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我……” “不,小露,”我轻轻地打断她的话,真诚地看着她,“我很乐意告诉你。” 就凭你对我真心相待的友谊。 “你们分开三年了吧?”周小露轻轻地问。 是啊,才三年啊,多短的一段时光,短到仿佛伸手便可触及,短到仿佛发生在昨天,却已远到天边水尽处了。 然而,却又是那么长,长到这三年来,即使我们生活在同一时空,我们却再也没见过面,哪怕是关于他的一丝一毫,我也不曾得知。 他就像飘渺的云烟般,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只是,此时此刻的我却忘了,地球是圆形的,即使我们走得再远,但迟早有一天,会在茫茫人海中不经意地再度相遇,而我,更预料不到,那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 那些被淡褪了的物是人非,以一种枯枝败叶的姿势在我面前摇摇欲坠,我不知道,到底是时光在荒芜,还是我在颓废? 只是,这些,早已不重要。 在一场爱的较量追逐戏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输在了起点上,输在了,亮出的底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义。 “他叫顾席漫,”仰靠在床头上,我定神地盯着洁白的墙壁,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可是,我一直都喜欢叫他漫漫,他很无奈,提醒过我很多次,说这是女孩子的名字,我不依,因为我觉得,连名带姓地叫显得过于生疏,但若是叫后面的名,又过于大众化,只有叫‘漫漫’时才显得亲切又与众不同,他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只是我的漫漫而已。因为喜欢,因为乐意,所以,我就这样固执地叫了他三年……” *** 时光在无声地流淌,不知不觉中,已是晌午。 此时,外头的日光浓郁,光华万丈的一片,似极了彼时,我和顾席漫在那片樱花雨中的第一次相遇。 烂漫,火红,那天,正是倾城日光。 “那,后来呢?”周小露坐在对面床,轻轻地弯着膝盖,静静地侧靠在床尾,听得专注而入神,她微转过头看向我,那双略显妩媚的眸子里,此刻,溢满好奇,还有,满满的疼惜。 后来? 我低下头,用手无意识地轻轻一下一下擦过被面,喃喃地在心底无声地问自己,是啊,后来,我们怎么样了? 无论是一个故事,还是一段人生,有了开始,我们就忍不住想了解过程,有了过程之后,无论过程如何,是好是坏,我们又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结局,若是美好的,便产生共鸣,满心欢喜,或者,在心底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若是暗淡的,自然免不了要愤愤不平一番,结局怎么能这样呢?真是让人失望之极。 只是,我们不懂的是,无论是何种结局,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必然。 我们无能为力,挣不开逃不脱,只能被迫着往前推搡而去,一边跌倒一边爬起,直至伤痕累累,直至皮开肉绽,直至将千疮百孔的心打磨得冷硬如铁。 第10章 假若爱有天意 “后来啊……”良久,我无声地笑了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又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空洞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到外头,辽长地透过那些熙来攘往的重重喧嚣,虚若无物,像一条永无止境的射线,没有时空之隔,直直地穿向过去…… =============== 已是黄昏时分,天地间一片混沌的苍白,头顶是白寥寥的云影天光。 三月的雨水,总是淅淅沥沥的一片,那么轻易的就迷蒙了整个世界。 我在雨中飞快地奔跑,脚底溅起的水花如同易碎的玻璃,晶莹剔透地散了满地。 是的,我不相信他真的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离开,不相信他就这样弃我于不顾了,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周边的喧哗吵闹已经彻底远去,行人的神情,幼稚的、成熟的,明白的、不明白的,茫然的、清晰的,可恨的、友好的,可笑的、苍白的,抑或和我一样濒死而又急切的,都在我迷蒙的双眼中幻化为了虚无。 我跑过我们曾经放过风筝的广场,踏过我们曾躺倒在上面晒太阳假寐的如茵草地,穿过,我坐在单车后面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笑得天真烂漫的大街小巷。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幢别墅前,推开栅栏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 向前狂奔而去的脚步猛地顿了下来,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眼前,曾满满当当的室内布置,现今已然一切就空,我木讷地转头扫视了一番空荡荡的客厅,一个不好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 “啊——”我突然失控地尖叫了一声,下一秒,人已经如箭般往楼上狂奔而去。 奔至熟悉的房门前,我却下意识的蓦地停住了脚步,我想,此刻的我,需要莫大的勇气去推开面前这扇门,去面对我所猜测的最坏结果。 我突然猛地仰起脸,闭上眼,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缓缓地搭上门把手,手是颤抖着的,连带着心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突然,我下定决心猛地用力一旋,像是用尽此生中全部的力气,只是,下一秒,我便脚下一软,像是被抽干了周身的精力般,再也无法支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无力地委顿于地。 房内空空如也,细细密密的雨水从半掩着的木质窗户飘进来,经风一吹,便轻飘飘地揉成白茫茫的水雾,在棕红色的木质地板上晕染开一层层苍凉的霜。 那些曾挂满整个房间的各种各样的油画,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只有苍白的墙壁,还有空荡荡的房间。 萧索的气息,毫无人气的房子,这一切,无一不在召示着,早已人去,楼空了。 “啊――漫漫……”伏在地上,我突然痛哭出声,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甚至透支了下辈子的生命力量将这一刻的悲痛,一丝不漏地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乃至细胞里尽数迸发出来。 我知道,我爱的那个清冷少年,已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剥离,不带一丝感情地从我的世界中退了出去。 我把双手紧紧地掐在坚硬的地板上,一向引以为傲的秀美指甲在雪白的地板上磨出一道道深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我全身湿透地摊软在地上,从身上淌下来的雨水无处可去,只能在地板上晕开一滩湿漉漉的水迹,与稠红的血水相互混杂,越发的显得诡异,惊悚。 就像顾席漫向我提分手的昨天,死也不愿松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缓解我心口紧窒难受的濒死感,才能减轻心中那似乎瞬间就要死去的痛苦。 第11章 后来的我们啊 “杨小姐?”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不确定的询问。 我回过神来,无力地转过身,空洞的目光微微一聚,来人的轮廓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张妈?顾家的保姆! 似是溺水待救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我顾不得收拾起所有的狼狈,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猛地扑向张妈,一把紧紧地抓过她的手臂,神情近乎疯癫,脱口便是一句:“漫漫在哪里?!” *** 已是华灯初上,冰冷的摩天大楼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一对对耳鬓厮磨的情侣在我身旁漠然地相拥而过,我缓缓地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向夜幕深沉的苍穹,突然心底就生出一种陌生感来,似乎在刹那间,不知身在何处,要去到哪里,为何会在这段时光里,出现在这样的街道,这样的夜晚…… *** 醒来时,人已躺在了医院。 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时间,我竟分不清今朝何夕。 我动了动,试图坐起来,才发觉全身一片摊软,筋骨臃肿而笨拙,似是躺了一个世纪之久,沉重得不像是我的。 我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上太阳穴,一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吃力地转头环顾了一圈房间,发现空无一人。 外间隐约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刻意的压抑和隐忍。 我皱了皱眉,走下床,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去。 只是,刚打开门,前脚还没踏出门口,我的后脚就不得不往房内退了。 “你还想去哪里?”林远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出的话不带丝毫温度,“还嫌将自己糟蹋得不够?” 我的瞳孔猛地瞪大,手搭在门把手上忘了放下,我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林远怀,竟一口气塞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有生以来,在心底,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恐惧,忘了反驳。 霎那间,残忍的回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瞬间化身为狼豺野豹,带着刺,一下子便将我从茫然中揪醒,一寸寸地蚕食着我的心口。 我恍然地看着他从门口缓步走进来,毫无意识的,我一步一步地退,林远怀就像是午夜死神,只要他再说一个有关顾席漫的字,我便被判了死刑。 直至退无可退,我猛地跌坐到床上,“啊”地尖叫一声后,我才彻底清醒过来,飞快地抬头神色慌乱地看向林远怀,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林远怀却只是神色冷淡地瞟了我一眼,从门口缓步走进来,把手上的饭盒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碗,盛了大半碗,走上前,递给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声说:“喝了它,你妈熬的。”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五脏庙已经错了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尤其是闻到鸡汤香醇清雅的味道后,更是垂涎三尺,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改刚刚的失态,回过神来,像一只宠物狗般感激地看向他,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仰头,一口气把它喝了个底朝天。 “还要!”我毫不客气地把碗直直地伸到林远怀跟前,砸吧着嘴。 此刻,林远怀正静静地坐在床沿,若有所思。 听到我的话,他瞬间便回过神来,看到大刺刺地横在他面前的碗,毫无意外。 我知道,对于我饿狼嚼食的吃相,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的唇角竟微微扬起,接过碗,起身又去盛了一碗,递给我,没好气地说:“拿好!” 我接过,喝了一口突然又放下,狐疑地看着他:“味道怎么这么淡,白开水似的,是不是没放盐?” 刚刚只顾着填肚子,没意识到这汤竟是淡而无味。 “淡?没理由啊,”林远怀有点惊讶,他伸头过来,毫无顾忌地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我试下..” “干什么啊你,要试自己盛去..” 我还来不及好好地嫌弃他,他却突然顿了下来,抬头看向我,脸上隐约有震惊担忧的神色闪过,只是,下一秒,他便若无其事对我笑了笑,直起身,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心下有些疑惑,直觉地,他必定有事瞒着我。 我心一慌,下意识地冲门口大喊:“林远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鬼使神差地往门口奔去,风一般拦在了林远怀的面前。 我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变化,眼里是无从抗拒的执拗,语气更是坚决的很,我一字一字地说出口:“请你,告诉我,真相。” “小雪,你想多了……”面前的林远怀面色如常,他对我若无其事地一笑,对我的质疑和认真丝毫不放到心上,仿佛我真的只是在演绎一场闹剧。 “真相。”我冷冷地打断他,惜字如金,声音毫无起伏。 林远怀突然沉默不语,脸色明灭不定,好一会,他缓缓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才对我无力地笑了笑,眼里的悲凉浓郁得竟让我不知所措,他低声说:“为什么他可以伤得你这样深,你却对自己残忍?” 我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刚想开口。 “原来,医生所说的高烧可能引发的后遗症……”他忽地微偏开脸,眼神刚好与我的错开,却又不知道落在何处,脸色苍凉得如同深秋的落叶,声音低得仿若耳语,“你……失去味觉了……” 第12章 生活,还得继续 我收回投视到窗外的目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声音无悲无喜:“之后,我高烧了四五天,烧到..失去了味觉..” “原来,”她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空洞辽长地落向窗外,脸上隐约有感叹世事无常的神色,语气里的心疼显而易闻,“你的味觉,就是在那场高烧中失去的..” *** 经过一整夜的思想斗争后,我决定摈弃这种遭世人唾弃的懒惰性,来一次前所未有的脱胎换骨,做一个二十一世纪有血有肉吃苦耐劳的知识女性。 我想,林远怀要得知我的洗心革面,想必第一时间就是跑出房间,确认下是不是天下红雨了,当然,如果是在外面,那么,他可以直接以45°角仰望天空了。 扯远了,于是,我打开电脑,登录qq,进入学院群。 在群里说了我的远大目标后,杜宇飞就引荐我到他的杂志社去实习。 不用混在茫茫人群里,穿着女王的衣服却化着平民的妆容,绷紧脑部神经,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争得头破血流,严重的还可能六亲不认呢。 哈哈哈,我坐在电脑前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连投简历的事儿都省了,看来,我杨雪是要扬眉吐气一番了。 我用力地握了握拳,阴恻恻一笑,林远怀,我会让你惊得满口掉牙的,但是,我这人一向很慷慨,千万不要谢我。 杜宇飞是我高一时的同学,那时,我们的关系好得不得了,挺哥们儿的,勾肩搭背地谈天说地那是家常便饭,只可惜了我不是男生,做不到胆大包天,否则,我非要同他穿一条内裤不可,虽然对此我耿耿于怀了良久。 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老爸就是杜华丰。 当时虽有所耳闻,杜华丰是华丰杂志社的巨头,出版业的翘楚,名声早已轰动商业界,家底够硬。 即使我们的关系好得令旁人眼红,我也从没想过杜宇飞是华丰杂志社的少东,大有来头,家世显赫。 直至高二暑假,他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他转学了,问其原因,他也只是一笔带过,说是家人为他的前途担忧,故而把他送到了国外。 之前,杜宇飞从不跟我提起过关于他家族的一丝一毫,而我,自然懂得这些人情世故,断不会就此无知地触犯了哥们之间应有的那条界线,他不说,我也不问,乐得自然。 也就到那时,我才知道,杜宇飞竟是货真价实的贵公子。 对于杜宇飞莫名其妙的离开,虽然我心底还是挺依依不舍的,毕竟,或许,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一个像他一样能毫无顾忌地称兄道弟的哥们了。 但是,对此,除了刚开始那一瞬间的愕然不解外,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友人惜别的伤怀,只是在彼端的电脑前,微笑着回了几句关于祝福之类的话。 因为我知道,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会与我们背道而驰的,不然,也会共道不同路。 况且,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追求,没有谁注定会陪谁到永远,即使我们偶然相遇了,也就一个挥手,淡笑着再度离开,于滚滚宇宙洪荒,一同流失在这岁月亘古之中。 第13章 融入,弱肉强食的社会 “我去找工作了,最后呢,还找到了。”我边刷牙,边得意地哼着小调儿,末了,还不忘向厕所丢出一句。 良久,身后无半点动静,我疑惑地转过身,看到的是厕所紧闭着的门,顿时,我忍不住在心底哀嚎起来,这个千年不变的‘厕霸’,厕所不上一个钟是绝不出来的,它奶奶个熊的,也不怕蹲久了脚麻! 不过,不是有句话叫‘熟能生巧’么? 所以,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那家公司这么有胆量,竟敢将你收入囊中?”半响,周小露才从厕所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双眼惺忪地闭着,懒懒地打着哈欠,摸到洗漱台前,伸个懒腰,这才转过头继续打击我,“也不怕某天公司亏本破产?” 我怒:“周小露,你舌头长青苔了?打击我也用不着这么残忍吧?” “那也得看看是那家公司啊?”周小露优哉游哉地吐出一句。 我朝她眨眨眼,神色异常得意,伸出食指往面前轻点了两下,慢悠悠地说:“华——丰。” 闻言,周小露突然跳过来一把抱住我,双手紧紧地勒在我的脖子上,丝毫不在意我会不会亡命于她的铁箍里。 “咳咳..”我感到自己肺部的空气一下子被她挤了个干净,用力地去掰她的铁臂,奈何周小露似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加在我脖子上的力道大如牛,半响,我才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憋出一句话,“周..小露,我死了,到.地府.也.不会让你.安生的..” 闻言,周小露听话地松开手,接着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似是要找到让她相信事实的确凿证据,半响,才惊疑不定地问:“你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让华丰瞎了眼看上你?” “咳咳..”桎梏一消失,我猛地弯下腰,如同劫后余生般,捏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仿佛只要少吸一口空气我就会气绝身亡。 看看,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按理说,我找到工作,她不是该祝福我的么? 看看她都在干些什么?! 妈的!老娘真火了! “丫的周小露你欠抽是不是?!”我直起腰,突然快步走到她身后,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巴掌毫不留情实实在在地招呼上了她的屁股! 这就是出言不逊,惹我的下场! 让你再见识下我的无敌铁砂掌! “啊——” 意料之中,一声惊天动地、惨绝人寰的叫声适时响起。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天花板,还好,纹丝不动。 将拍她屁股的手掌举到面前,我慢条斯理地轻吹了吹,满意地睨向她,得意一笑,慢悠悠地吐出一句:“真有弹性,最近你偷吃了那些仙丹神药?分点给姐呗。” 看来,以后我得多找些机会来试试手感了。 “哇!!!”周小露痛得呲牙咧嘴,她怒瞪着我,眼睛里面的滔天火苗足以将我烧个灰飞烟灭,她敢怒却不敢再造次,只得忍痛违心恭维,咬牙切齿,“原来是这家贵公司这么慧眼识珠钓得你这条大鱼,收了你这个新贵啊——啊——痛死我了——” “是的,”我无视她痛得皱成一团的五官,依然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走过她身边,抬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毫无愧疚心地温柔一笑,“妞,你真聪明。” 第14章 梦境与现实【1】 周小露佯装恼怒,随手抄起旁边的撑衣杆,便张牙舞爪着朝我招呼了过来。 亮着一副孙悟空的嗓子,大喝一声:“看招!” *** 两人你来我去,你撕我扯地打打闹闹了一阵,终于停息了下来。 我身子一歪,便毫无顾忌地睡在了洁净的地板上,双脚叉开,整个人呈大字型毫无形象地摊开。 “杨雪,说实在的,你要是个男人,我还真的拗不过你,力气大得惊人!”周小露也躺了下来,还不忙抬脚狠狠地踹了我一下。 结结实实的一脚招呼在小腿上,我暗咬了牙,怒瞪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生痛的小腿。 听到周小露的调侃,我却沉默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好半响,都没出声。 周小露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两人也就这么静了下来,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交织缠绕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地开口:“你知道吗?曾经,有人说过我性子太野,若以后出去,总得吃亏。” 周小露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理她,继续说:“那时我就想,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身强力壮的,陪女友逛街当苦力帮她扛东西。下雨天,刮大风时把伞撑得稳稳的,一点也不会让她淋到。我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让她一下子失去方向,苦尝孤独无依的痛苦。就算放开了,我也会回来,然后告诉她,小傻瓜,我哪有走?我不过是去前面探了下路,你这么笨,被荆棘伤到了怎么办?你这么路痴,没有我陪着,走失了怎么办?” “你又想起他了。”周小露忽地开口,声音很低很轻。 我没有看向周小露,可我知道,此刻,她那双略显妩媚的眼睛一定在紧紧地盯着我。 没错,这些都是我和顾席漫共同有过的过往,也就这么一丁点而已,少得可怜,都不够我在回忆里走一遭,却被我记得这样清楚,清楚得,几乎是毫发毕现。 时光太浅,所以,记忆总是显得这样深。 我脑中忽地一闪,竟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小露,我有一种感觉,他..就要回来了。” 听到我这句话,周小露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一把拍在我的头上,有点恨铁不成钢:“你醒醒吧,他离开了三年,这三年来,他杳无音讯,你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你却突然说感觉他要回来了,开什么玩笑?你当自己是先知啊,有未卜..” 我突然坐了起来,脑袋缩进膝盖里,弯起手肘,整张脸都包在了掌心里,脑有些乱,说话显得语无伦次:“如果他真的回来了,我要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小露,我还没准备好啊..” 我还没准备好该以何种姿态应对,是继续当初的形同陌路然后擦肩而过,还是朝他淡然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是绕道而走彻底背道而驰,还是随他一路最终赢得春花向暖? “小雪,你别这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拿得起放得下..”周小露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想安慰我,却又慌乱无措,两只手只懂得在我身上乱拍一通。 我没出声,缩着身子,像一只还来不及化成蝶便夭折了的茧,正在奔赴一场盛大而美丽的死亡。 “还能怎么办呢?”良久,周小露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根本就忘不了他啊,只要一提起他,你整颗心就彻底乱了。” 第15章 梦境与现实【2】 周小露出去了,说是张轩来a市做毕业考察报告,我想,小两口也正好趁着这空档耳鬓厮磨一番。 张轩上大四,是周小露刚上大一做兼职时认识的,说起来两人也是一见钟情。 当时,周小露在一家服装店做兼职,店面规模不大,装潢却高端,老板更是黑心得很。 极擅察言观色,看到衣着不凡的有钱人,摸着富贵人家铺张浪费的心思,再趁着顾客不知情,竟或多或少抬高价格。 对此,起初周小露并不知情,且涉世未深,做事虽是安守本分,却不懂得揣测人心。 所以,当张轩来到店中挑选了一件衬衫,在其他员工对她使尽眼色,她仍按明码标价售出去后,被老板呵斥了一番,说要即刻炒她鱿鱼。 周小露是典型的辣妹子性格,心直口直,受了屈,绝不会忍气吞声的那种。 自己安守本分,无偷无抢,不负良心,凭什么要受气,于是当即便炸毛了,指着老板的鼻子便是一通痛骂! 骂得起兴,张轩也因为发现衬衫是次品,于是掉头而返,理清原委后,把事情交给了相关部门做了处理,黑心老板被罚了款,终于让周小露出了一口恶气,觉得自己惩恶扬善,做了一回善事。 事后,张轩欣赏她为人纯善的性格,便向她表白了,好在周小露对他也有好感,于是,两人也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这听起来还真具有狗血性质,周小露告诉我时,我如是说。 周小露笑笑,说,生活哪处不狗血?处处都是狗血。 有些事就是没有任何预兆,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你挡也挡不住。 后来,她还开玩笑说,再说,是张轩害她失去了工作,所以,不去不傍他,傍谁? 我也笑,说,有失才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丢了工作,却换回了一个称心的男朋友,这也不算亏。 张轩我见过一次,学的虽是雕塑专业,却没有艺术生的标新立异与不修边幅,或许是因为他爷爷是军区首长的缘故,家庭熏陶之下,他的眼神异常沉毅,眉目沉稳冷冽,气质自信笃定。身形高大如柱,双腿修长而有力,站立时,笔挺如枪,行走时,矫健如风,很有一种军人气度。 当时,我很诧异,这种性格沉稳坚毅的男生,怎么会对长相妩媚,像妖精一样的周小露一见钟情? 性格纯善的女生大有人在,可两人不合拍就是不合拍,能走到一起且相知相爱,机率是微乎其微。 可这三年多来,两人的感情不但不褪色,反而固若金汤。 这倒是令我大跌眼镜。 后来,我想,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 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怎么日思夜想也没用。 这个道理我早早便懂得,却一直做不到。 这三年来,我身边也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却总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掉,为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心底多少也是有期盼的,即使埋在心底的那个人早已不在身边,即使他早已模糊了你的容貌,淡褪了对你的记忆,可你对他就是一直念念不忘。 第16章 一个人行走 林远怀发来了一条信息,我打开看了下。 内容如下: 提醒你一下,支付宝里的钱不要存这么多,购物的时候要付多少,就转多少过去。支付宝不安全,黑客会通过拦截主人的验证码和登录支付宝的密码,以此盗走里面的钱。 看完,我无所谓地按下删除键,就要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打算换衣服出去散散心。 手机却又震了下,我一看,一条林远怀的信息又飞了过来。 他说,信息删除了,可以,但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这个马大哈,要是钱真的没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以后想向我要钱,两个字,没门! 嘿,不愧是我的竹马,对我的行为举止了解得一清二楚。 而且还知道我会删除信息,简直是料事如神哪! 他说得对,支付宝里,不多不少,我就放了四五万。 不过,他的话让我十二分的不爽,尼玛,没门?我还没窗呢! 仗着握了我行欢作乐的财产权,就对我使尽脸色,这太惨无人道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决定暂时忍气吞声,于是飞快地回了他,我知道了,你放心。 出现发送成功的提示后,我手一抬,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今日我受屈于他,他日便是我扬眉吐气之时! ********* 我坐在公交车最后面,靠窗的位置。 似乎坐在这里,靠着窗,已然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知道,这是一种习惯。 而且,还成了可怕的依赖。 可是,我不想改变,确切地说,我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习惯,尽管它们会让我整日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痛苦之中。 或许是因为,假如我离开了,我喜新厌旧了,决定以彼代此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装作,其实自己还完好如初。 又或许是因为,假如我不再坚持坐在这里了,是不是某些过去就真的和我毫无瓜葛了? 可是,毕竟我不是圣人,所以做不到,被伤过之后还若无其事,可为什么,在所有事物的细枝末节中,我都能捕捉到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身影? 这是流火如霞的七月尾,八月初,六伏酷暑,炎热的天气,似有一股炭烧咖啡的味道。 空气中,又有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在漂浮着。 在首站上了公交车,车上寥寥几人,我一路朝自己的专属位置走去。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走到一半,我惊愕地发现,竟已有一人,捷足先登,哦不,是鸠占鹊巢了。 最后面的位置,一个少年临窗而坐。 他身穿本校的校服,虽是坐着,却仍是难掩他隐在白色衬衫之下,修长如竹的颀长身躯。 他手中拿着一本杂志,眉眼低垂,正看得专注入神。 他却安静地存在着,与周边的环境相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我知道,那是鹤立鸡群。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他没有反应,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开门见山:“同学,请问,能否换个位置?” 他头也不抬,视线依旧停留在书上,声线淡漠:“不能。”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我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诚恳,于是搬出理由,尽量低声下气:“平时我一直都是坐在这个位置,而且坐其他的座位我不习惯,请你能不能……”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杂志上,冷冷地打断我:“很巧,我也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 是和我一样喜欢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还是和我一样不习惯坐其他的位置? “我一直坐的也是这个位置,”他突然合上杂志,抬头,露出一张如冰似雪的容颜,“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请你不要动手动脚。”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淡漠,可是,我却记住了眼前这副如冰似雪的容颜,以及清冽的眉眼,算来,我们已不是初遇了。 因为我们的初遇,开始于几个月前,那片烂漫如火的樱花雨中。 我们曾四目相对过,我如此清楚的记得他,而他,却早已忘了我。 我回过神来,脑中过滤着刚刚他说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我动手动脚?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然,一只雪白的手正大刺刺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顿时,我一阵尴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第17章 那时,我们是一样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已低下头去继续看杂志,以直接的行动将我过滤成了空气,表明了自己不愿让步的态度。 这种选择性的漠视,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公交车上的人虽不多,却都已频频地向我们看了过来。 我如此引人注目地站着,抵不过周围毫无掩饰地投视到我身上,夹杂着好奇、探究的目光。 当下,我便有了退缩之意,然而,死打烂缠到底,一贯是我的生平作风,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是我制胜的法宝,最重要的,脸皮堪比树皮厚,是我天生的优势。 前两种办法夭折了,现在他不让,而我又不甘,那么,显而易见,唯一的办法便是―― 僵持了片刻,我再也不想僵持,一屁股便坐了下去,用屁股将他往里面用力一挤――两人共坐一张椅子了。 他抬头看着我,简直是不可置信,或许是没看到过像我这样厚颜无耻的女生,也或许是,从没想过,这张小小的椅子,竟如此不容小觑,能容下两个人的体积。 他清冽的眉宇,如雪水淌过的双眸,都有着隐忍不发的冷气,森然凛冽得他整个人仿佛就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我毫不畏惧回视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绝不退让的气势。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毕竟,我这种强悍无敌的行为,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女霸王的势头了。 这也怪不了我,我只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两人共用一张椅子,一举两得,牺牲一个人的舒适,换回两个人的勉强舒适,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 他薄薄的唇瓣动了动,却终是一言不发,把书一合,颀长清雅的身子轻巧地往后一靠,直接闭目养神去了,眼不见为净! 于是乎,一路上,我们两人只用了一把椅子,节省了一张椅的资源。 从那以后,他不再和我抢位置了,就算我人还没上,他宁可站着,也不去坐后面靠窗的位置。 这倒是如了我的愿,我一边享受着失而复得的位置,一边为自己的厚颜无耻而感到沾沾自喜。 思绪回到现实中,我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时,我们是一样的人吧,因为我们是有着相同的爱好。 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是了,哪怕是用“陌生人”来诠释我们的关系,也显得太过熟稔而奢侈。 这一年的初冬来得特别早,早得似乎还没感受过深秋,便一下子从这一端跌到了另一端。 此时,繁华如锦的街头,已有了些许瑟瑟之气。 我穿着秋日的薄衫,微微的凉意透体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 车子在一成不变地往前驶去,就像时光抛下我,逼得我不得不一直后退一样。 我单手撑着下巴,透过车窗看向外头。 指示牌,绿化带,行人道,从我身旁呼啸而过,然后,又以飞快的速度向后移,终于,离我越来越远了。 当公交车到终点站的时候,我终于随着人流,最后一个下了车。 我脚套一双帆布鞋,身穿一条牛仔裤,素面朝天,形单影只地穿过一条条喧哗热闹的大街,与都市穿着光鲜靓丽的红男绿女相比,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我知道,那是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养成的一种习惯,好像,有两年了吧? 习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穿街过巷,空着手,看尽万千繁华,然后挥洒忧伤。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红尘陌上,独自行走,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走人生。 我可以用匪夷所思的速度穿过一条人海如潮的街道,也可以用蜗牛之步、走走停停晃完一条乡间小路。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或许是觉得,被世界抛弃了,甚至辜负了。 也许,有些人,注定就是要被辜负。 像现在的林远怀,如曾经的我。 不是不知道林远怀对我有意,就是因为太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所以,除了装傻充愣,我别无选择。 第18章 杜宇飞回来了 走到护城河的堤上,我的脚步缓了下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慢慢地转身看向后面,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个容貌俊美,眉眼艳丽的男子长身玉立。 他身穿黑色西装,笔挺如刀裁,此刻,海风徐徐,他正扬唇看着我,眉宇眼梢,皆是笑意。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杜宇飞?你……” 男子没说话,而是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一把将我抱住,给了我一个礼貌性的拥抱,复又放开,站在我面前,声音一如多年前的温雅如玉:“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或者,认不出我来了。” “要是你再灌多几年洋墨水,”我扬唇一笑,声音愉悦,“指不定我就把你给忘了,就算迎面撞来,别说认得出,那都是歪打正着。” 男子低低一笑:“小雪,你说话不怎么的中听,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一如几年前,不过,你要真忘了我,你就太没人性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共窗两年多的哥儿。” 我和他并肩而走,轻轻一笑,转头看向他。 没错,旁边的男子正是我的哥儿,杜宇飞。 看着他,我不得不感叹时间的奇妙。 高二时,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时过四年多而已,他已洗去铅华,脱落成一个沉稳内敛的男子。 “你怎么回来了?” 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所以在脑子千回百转之后,就化为了简单的一句话。 “我爸要我接手华丰,”他微扬起下巴,萧索的风中,俊美的眉宇,微微一凝,“可我志不在此,更何况,家族中还有其他人觊觎已久,我不想深陷其中。” 气氛有点沉闷,我知道自己把话题引到了不该触的地方。 想来又是兄弟之间的财产、归属权之争吧,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例子,不胜枚举,真是做到了六亲不认。 早在高二暑假,我得知他离开时,就隐约知道了点内情,那时没勇气问,如今,亦如此。 其实,我真替他感到心疼,以前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和他说话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真正的交心之友。 现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说话多少都有关于他家族之间的顾忌。 我知道,最初他没有对我公开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不想一份淡如水的友谊夹杂甘甜之醴。 所以,我也不会怨他对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负责,不,其实他没有不负责过,他一直都在以真心诚意和我交朋友。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他的出身,不,或许也不全然是,要怪,就怪命运吧。 命运从来就没对我心慈手软过,三年前,它就把我往死里虐,幸而我又死里逃生了。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当作安慰,他转头看向我,皱着的眉缓缓地舒展开来,有点失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抽回手,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也没把你当作小孩子,这是个安抚性的动作,高中的时候,我们很习惯这样,勾肩搭背那也是家常便饭,你忘了?” “没忘,”他说,“只是一时醒不起来了。” 第19章 杜宇飞的梦想 是想不起来了吧,我能理解,毕竟都这么久了,时间还真是无所不能。 站在巨大的时间面前,我们是如此的渺小而不自量力。 “你怎么会跟在我后面?”我转移话题。 “回来时经过地铁大夏,便看到你刚从对面的超市里出来,只是,当时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你,所以,我就开车跟了上来。”杜宇飞含笑戏谑。 我下意识地转身四周张望了下,杜宇飞看出我的心思,补充说:“车子在后面,刚到护城河我就下车改步行,因为,我知道必定是你了。” 我转头看向他,下意识地问:“怎么知道?” 他不怀好意地一笑:“因为,你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而且,能一边逛街一边神游的,除了你,在这世上还找得出第二个么?” 切,我提鼻探舌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小子,明显就是贬我嘛! …… 我站在护城河的江堤上,在风中张开双臂,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杜宇飞,大声说:“杜宇飞,我们回去吧!” 海风穿过我的指缝,落向身后,逆风中,杜宇飞的声音散落在空中,起起落落,不甚清晰。 “你说什么?”我转过身,大声地问。 杜宇飞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只是,一现即逝。 我没看懂,却感觉到他有事瞒着我。 他双手环胸,把一切不明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微笑如绅士,“我说,我们回去。” …… 车子下了高速,到了宽阔大气的国道。 南方一旦进入了初冬,凉意总是来得特别快。 道路两旁种满各种各样的树木,即便是层次多,落感高,景观丰富,却抵不过时间的摧枯拉朽,凉风一吹,天地间便是一片落叶瑟瑟,如同垂死之际的枯槁蝴蝶,以一种枯枝败叶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苍凉而又无奈。 “什么时候实习?” 思绪被打断,我回过神来,转过头,正对上杜宇飞落在我身上探究的目光,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于自己的心不在焉。 我醒了醒神,笑笑说:“我以为你知道。” “怎么可能?”他失笑,声音异常愉悦,“最近手头忙,我可没空管你。就算我是华丰的少东又怎样?又不能事事俱到,你的主编没通知你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实习前三天他会打电话通知我,具体时间不甚清楚。” 当时杜宇飞把我引荐到华丰后,主编也告诉我,关于采访用到的摄像机之类,他会安排员工打点好,我去到只管扛着摄像机上战场即可。 “想来,是公司在此次采访的安排事宜中,遇到了点小问题,这很正常的,再等几天吧,你也可趁这几天的空档,了解多点关于此次采访的细节。”沉默了片刻,杜宇飞缓缓地开口。 “为什么就不能和你叙叙旧?”我看向他,半真半假,“这么久没见,你都没有联络感情的意思啊?” “不瞒你说,”杜宇飞转头看向我,如玉的眸子闪着光,“这次我回来,就是冲着破案的,这……才是我真正的梦想。” 我愕然,讶异地问:“什么时候的梦想?” 他从来就没跟我提起过,他什么时候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一名侦探家了? “从小到大,我梦寐以求的。”他低声说,语调异常沉稳执着。 第20章 我恨的人 我忽然醒悟,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一个人静坐,沉思凝想;同学们聚堆扎众时,话题引到枪杀案,为什么他的眼睛总会闪过莫名的光芒,那时我不懂,现在明白了,那是智慧之光,是他的心志所在。 略略一回忆,其实,在很多细枝抹节中,还是有迹可寻的吧。 “什么案子?”我问。 “是十年悬案,被国家公安部列为挂牌督察案件,”他叹了一口气,“此案的线索被作案者毁得一干二净,死者死了十年,凶手还逍遥法外,十年来,警方一直都在加大侦查度,案件却还是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无法还遇害者的家属一个交代。导师看重我,而我也正有此意,也就把侦破的任务揽了下来。” “遇害者是谁?” 杜宇飞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一个富家的夫人,沈黛儿。” 我点了点头,没追问下去。 这个名字我隐约听过,只是想不起是谁提起的,起因是什么,只觉得……我可能会认识她。 “华丰――”杜宇飞转头看向我,“你应该不会久待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不会,”我点了点头,顿了下,又说,“毕竟去华丰实习是托你的福,起不到自我锻炼的效果。既然是出去历练的,我就应凭自己的努力与能力,我想我也就待几个月而已。” 之所以去实习,是因为我怕自己会胡思乱想,既然选择了告别象牙塔,不追求刺激肆意的人生,但也希望能在社会的沸炉中占有一席之地。 更何况,华丰不是我的落脚点,我不可能久待。 杜宇飞笑了笑:“这样也好。” 铃声突然响起,杜宇飞接了一个电话,神色忽而凝重起来,把车子停了下来,我看向他,他解开安全带,一边快速下车,一边说:“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好。”我跟着下了车,看到他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箱子,然后动作迅速娴熟地拿出一对白色手套带上,又把一副口罩和一套白色衣服拿在手上,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上了车,转头看到愣在一旁的我,又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扬了扬手里的衣物:“这些都是工作需要,”看到我点了点头,他又说,“路上小心,有时间我会找你的。” 我又点了点头,他没说什么,合上车门,发动车子,瞬间便没入了茫茫的车流。 *** 三天过得很快,华丰杂志社还没动静,周小露也还没回来。 我一个人在宿舍,懒懒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中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志。 自从那天用钱威胁过我后,林远怀就再没来过信息,电话也不打,我恶毒地想,最好是上厕所时跌落下水道了,省得他一天到晚的看我不顺眼。 也就不比我大两年而已,管我居然管得比老婆还严,其实,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依林远怀这种自以为是的性格,在他心目中,我八成是任他搓圆捏扁的老婆子了,虽然他没明煤正娶过。 从小到大,我对他就成见颇深,不是我女子小气,而是林远怀这个小子擅长通风报信,一直以来都喜欢向我妈打小报告,托他的福,我不止多少次被我妈喷得狗血淋头的。 我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是欠着他了,抑或是我这辈子注定是倒霉运了,竟被林远怀这混球欺压至今,二十一年来,都是栽在他身上,虽然是被他摁下来的。 第21章 实习进行时 忘了说,我一直都是叫林远怀为混球的,我觉得这名字听着顺耳又顺心,舒坦。 早在我懂事开始,我就把他归入了“毒药”的行列,即只要一碰着他,老娘我注定是体无完肤的,要想活命,首要之任,便是远离林远怀这个混球。 托林混球的福,从幼儿园开始,我就勤奋好学,错了,是勤奋,但绝不是好学。 原因无他,之所以好学,就因为我是被林混球逼的! 我勤奋为的是什么? 就是梦想有朝一日能摆脱林混球的魔掌,过上我杨雪逍遥自在的美好日子,比如无事调戏下美女,勾勾手指勾引下帅哥。 当然,除了后来的顾席漫。 自从遇到顾席漫后,我就开始洁身自好了。 以前敢明目张胆地摸隔壁班的班草的小手,打那以后,我做梦也不敢想;以前总会煞费苦心写那种煽情的情书,然后递给自己喜欢的男生,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提“情书”二字; 以前,总是今天喜欢温柔小男生,明天就对桀骜猛男情有独钟,打那以后,我见了别的男生都是目不斜视。 好了,言归正传―― 高考,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过五军斩六将后,我终于考上了我梦寐中的大学――a大。 林混球比我高两届,而a大就远离林混球所在的大学。 考上后,想着我能远离林混球,我曾一度沾沾自喜,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还一个电话挨着一个电话地拨给同学,邀请他们去ktv疯疯癫癫地high起来,通宵达旦。 不怕大出血,我付款的时候还豪情万丈地小手一挥,又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说,钱不是问题,姐高兴就行。整个下来,表情动作那叫一个慷慨大方。 几十个同学推杯换盏之后,我还三天三夜笑不拢嘴,合不上眼,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只是,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我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走进a大,看到林混球扬着一脸奸诈的表情告诉我,说他要在这所学校做实习工作一年后,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阴魂不散,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妈,的,老娘被阴了! 我还很清楚的记得,当天我一找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仰长脖子,对着天花板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 从此我要过上不见天日的日子了么?我春暖花开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事实证明,害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这不,林混球实习结束后,竟厚颜无耻地留在了a大任教,它香蕉的,这死林混球明显就是来监视我的! *** 三天后,我早早便想睡觉了,哪知主编来了一个杀急电话,说情况突发,需要我第二天一早,以最最快的速度赶到。 a大离华丰不远,但也不近。 说不远,那是因为还是在同一座城市里,说不近,两地差不多就是一南一北的了,横跨整座城市,买噶。真是要命,走高速,看来我也得连夜赶才行。 第22章 采访对象 我立刻打开衣柜,收拾好所有衣服,带上网本以及各种手电的充电器,便连夜坐车赶了过去。 去到那边,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进入预先订好的酒店,整个人累得筋疲力尽,就差没直接趴到地上睡过去。 一进门,我就把所有行李往地上一扔,接着把自己往床上狠狠一拋,又抓过手机调好闹钟,然后倒头就睡,再无动静。 醒来后,把自己认真地收拾了一番。 洗好脸,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画了个淡妆。 换上采访时的衣服,装点打理好一切后,便动作迅猛地直奔华丰,为了省时间,又在车上解决了早餐。 当然,路上还不忘给主编一个电话,告知下我赶来的进况。 路上堵车,花费了十多分钟,可我急也没用,毕竟这是大都市的通病,能被整治,却不能根除。 每天,人流量都以指数的恐怖速度膨胀,侵蚀着日益频繁的上班族,带来了诸多不便。 下了出租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上午九点多,我满头大汗,却来不及喘一口气,便又一路跑进华丰。 一直都知道,做记者这行,东跑西奔的,行事匆忙,工作时间不定时,且又持久,没有身强力壮的体质,是吃不消的。 可就目前情势而论,还是超出了我预想中的辛苦,简直就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上。 刚进华丰,便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员接待我,一路引领我至主编的办公室。 由于时间匆忙,已腾不出时间来了解公司的有关规章制度和事项了,所以只能化繁为简,挑重点,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本次采访对象的情况,云云之类。 主编介绍得简明扼要,我也听得简明扼要。 此次采访对象的主要信息如下: 职业:巨星。 性别:男 艺名:minnie 年龄:不详,不过,据目测,绝不超过22岁。 ps:刚从美国归来,来自好莱坞,在国外享有盛名,有着大牌明星受万人瞩目的光环,是娱乐圈票房的保证,片约如雪花飞来,红得发紫,但本人神秘低调,保密工作落实得十分到位,至今为止,还没有一家杂志社得偿所愿,挖得内幕进行爆料。 这就是我要采访对象的全部信息,其他的一概不详。 而此次采访,我的任务便是,不单要接触到他本人,进行面对面式的采访,还要千方百计地介入其私生活,窃取其众多不为人知的不良嗜好以及各种笑料。 买噶,主编还真是抬举我了。 先不说面对面采访能否取得该明星的首肯,就单说,能不能见到该明星且不受干扰,这还是个棘手却又现实的问题。 更何况,明星大多数都是派头十足的,诸多媒体事情都经由经纪人之手处理了事,当事人能不露面便是必不露。 如今主编就此把重任压至我的肩上,真是任重而道远啊,他究竟看重我的是哪一点? 当然我没法推却重任,当初在电话那头,我已信誓旦旦地拍着自我的胸膛夸下海口,无论多困难重重的采访,我都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的。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抱着多多历练的心态,来面对这一极具挑战性的采访大任。 第23章 临时出状况 主编还安排了陆青做我的搭档,其实,说白了,他只是我的助手,操主刀的还是我。 对此,我还蛮过意不去的,毕竟,我只是菜鸟,让一个经验颇深的人屈下职位为我效劳,这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上了车,一路直逼a市国际机场。 主编说,按照先前情况,原拟三天后再采访,却不想minnie向外界放出回国的时间及航班的航次的消息,竟是假的,大家却都信以为真。 打着这只是假道消息的幌子,minnie于是提前三天回国了。 至于为什么又得知minnie今天就抵达国际机场,这个,我也不得而知。 坐在车上,我郁闷地想,就综上信息而言,简直不能称之为信息,这本来就是很基本的。 关于minnie的资料真是少之又少,也难怪我对minnie这号明星毫无印象。 minnie一回国便惊动了不少杂志社,我想,他定是在国外亦是红中之红,至于先前在国内为何会没有他的动静,那是因为他把在国内的信息封杀得够彻底。 到达机场时,远远就看到很多记者站在出口处,手上无一例外的都拿着照相机、摄像机,密密麻麻的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买噶,我瞪着前面的火爆场面,呆若木鸡地坐在座位上。 “吓着了?”陆青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有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很正常的,你要学会适应,做记者这行,本就不是轻松的活儿。” 陆青颇不在意地一笑。 “我知道,只是之前没试过真枪实弹,一时适应不过来。” 他不会是以为我害怕要临阵脱逃了吧? 我杨雪像是这样半途而废的人吗? “我不是看轻你,”陆青一眼看透我,淡然一笑,“只是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以前刚入华丰时,我比你还难适应呢。” 原来是我敏感了,我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不解:“怎么其他杂志社的也来了?” 我记得,主编曾说过得知minnie提前在今天回国的杂志社,只有华丰啊,难道有内奸? 陆青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看来他也料不到前面的突发情况。 “不管了,”陆青走下车,示意我下去,“不要自乱阵脚,既然来了,就想办法挤进去,采访都是如此的,拿着摄像机之类尽管往人群里钻就是了。”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我连连咋舌,从他手上拿过摄像机,下了车。 “等等――”陆青突然脸色微变,他一把拉过就要往前冲去的我,目光盯前方人群,有点不确定,“好像,minnie不在现场。” 什么? 我惊诧,那前面震反天的现象又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我转过头问他。 其实,心底还是相信他的,毕竟他已有几年工作经验,和我这菜鸟相比,简直是大神级别的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前面,轻声说:“不确定,” 一听到他这样说,我立刻就泄气了,下一秒,却又听到他补充,“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我怒瞪着他,尼玛,说话麻烦一下子说完,不要有一段没一段的,让人产生对句子的歧义。 面对我的怒目而视,陆青只是歉意一笑,指了指前方,说,“你看,那些记者只是一味的站在原地,除了扛着摄像机外,并无其他动作,这明显就是守株待兔的征兆。至于为什么叽叽喳喳的,我想,他们不久后也会猜出个所以然来的。” “哦……不对啊!”我点了点头,突然又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隐在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否定他的话,“他们已经在采访了,你看!” 陆青摇头,“你没看到那个人一直都是蒙着脸的?” 我定睛一看,确实是,不过,谁说蒙脸就必定不是minnie了? “你是说,minnie早已……”脑中一道荧光及过,我似是猜出他话中的意思。 陆青竟和我有默契,他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过身上了车,打断我:“我们先走一步,不然,他们也会很快就赶上来的,到时,就麻烦了。” 我不疑有他,跟着赶紧上了车。 *** 上了车,我担忧地看了一眼前面拥挤的记者群,转头问陆青:“我们想到的,他们应该也想到吧?” 既然都是商业界颇有名气的杂志社,便必定是实力派,对于这种经常性事件,他们怕是已有察觉了。 “所以,我们得动作快点,事不宜迟,不然……” 话还未落,后面便有人一窝蜂的拥了上来,越过我们的车子,扛着摄像机,撒开脚丫子就往后面飞奔而去,逃命似的,不顾一切,疯狂之极。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青大喝一声:“拿家伙快点下去!” 一声令下,我没有半点迟疑,当机立断,跟着下了车,扛着摄像机就快速行动。 第24章 遇见,溃不成军 前方早已一片混乱不堪,记者和fans混在一起,人群你推我搡,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机场。 维持机场秩序的民警,早已被汹涌的人流挤兑到了外面,起不了丝毫作用。 不少fans已扯开嗓子门大喊大呼,热情洋溢。 “minnie,我爱你一万年!” “minnie,你好帅,比电影中帅多了,真是酷毙了!” “minnie,给我签个名吧!” “minnie!” “minnie……” …… 我扛着摄像机,不顾一切地跟在人群后面,看到前面失去控制的场面,转头看向旁边:“这场面,怎么应付?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陆青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人头密密麻麻的一片,我四处张望,也寻不到他半个影儿。 人群不顾一切地向minnie蜂拥而上,人群里三层,外又三层,我使出吃奶的力,不顾旁人对我投来愤怒的目光,削尖了脑袋便往里钻,终于将身子杀进了第三层。 我几乎是脚不沾地,整个身子被人群推搡着往前走。 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星海般闪耀,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吃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企图看清前面的形势。 只见重重人群之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头戴cap帽,身穿白色的薄羽绒服,背对着我,旁边有一经纪人,两个助手,外加两个高大威猛的保镖,正一路掩护着他往车子快速走去。 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但即便如此,还是给人一种高雅宁静的气质。 经纪人刚打开车门,就被涌上来的记者给堵上了。 两个保镖迅速发威作用,凭着高大威猛的身躯,将阻碍毫不留情地清除掉,minnie微侧过身子,趁机快速地坐了进去。 我踮到了最里面,离车子只有一堵人墙之隔。 车子里的minnie,低着头,戴着墨镜,容貌隐在半开半闭的车门之内,看不清楚。 我只看到他白皙皮肤下,那张优美如雪的侧脸,在茫茫人海中,那么清雅矜贵地勾勒出来。 我的心口“咚”的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不经意地投掷了进去,在心海的中央轻轻地漾起一圈圈微波。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趴开最后一面人墙,扛着摄像机,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挤到了他面前。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做出了这样奇怪的举动,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扔掉手上的摄像机,像一个傻子,毫无预兆地抓住了minnie的手。 而话语,早已不受控制地自我的口中,吐了出来。 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说:“漫漫,我是小雪。” 连话也不屑于和我说,他抬起另一只手,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一如三年前,决绝得令我心口都冷得发疼。 我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他优美的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手一抬,就要关上车门。 几乎是同时,我一把抓住车门,将自己的身子横在了车门之间,苍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你让我进去……” 我从没想过,三年后的再次遇见,面对他的不理不睬,我竟会溃不成军。 第25章 他的决绝 他抬起头,大大的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是拔卓挺立的鼻梁,如樱花般美丽的薄唇,有着近乎完美的淡漠,似有碎冰在上面慢慢凝结,周围的空气也在刹那间冷至冰点。 记忆中,少年那张如冰似雪的容颜与眼前的重叠,我一阵恍惚,仿佛一眼,便是一万年。 透过墨镜,我看不清楚他一贯清冷眸子里所隐含的情绪,呈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两片吻过我的,如樱花般美丽的唇瓣,在一点点地凝聚起冷意,看着他,我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全身都禁不住颤抖。 “helen。”他薄薄的唇轻启,话语里的温度,冷得渗人,“把她拉走!” 话刚落,我的两只手臂就蓦地一紧,下一秒,整个身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我惊慌失措地转头,是两个保镖强行把我往车外拖去。 “放开我!你们放手!”我尖叫挣扎起来,不顾两位保镖的连拖带拽,对着一人的手臂便是不计死活的一口咬下去,被咬的保镖吃痛,立时松手,另一个保镖似是被我剽悍的行为怔住了,他微微松手,我趁机挣脱,如泥鳅般又往前溜去。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疯子,为了近他身边,毫无尊严可言,即使是要我立刻死去,我想我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或许,我真的要一无所有了,如果就这样让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闪光灯交织成一片璀璨夺目的星海,周围一片fans的咒骂声、记者的议论声在我耳边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们身上。 “漫漫,你给我停下!”我尖叫着、哭喊着飞扑回车身,然而,终是晚了一步。 车子一个凌厉的转弯,和我擦肩而过。 车窗慢慢地滑了上来,车子里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吝啬得连一个冰冷的眼神也不赐给我。 留给我的,只有一个侧面的轮廓,那么好看,在我眼里,却满是绝望。 我忘了要再扑上去,站在原地,如同一桩了无生气的木偶,怔怔地望着车子离开我的方向。 我期盼着他能滑下车窗看我一眼,哪怕是浅浅的回眸,也会让我死灰般暗沉的世界再度复燃。 可是,没有,我的想法未免太过奢侈。 世界一下子万籁俱寂,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自我的左胸传了上来,一寸寸,那么清晰,那么彻底,却是窒息得瞬间就要死去。 人流如潮般涌上来,我瘦小的身子被夹杂在人流中,动弹不得,被四面八方的人流推搡着一路向前。 突然我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个收势不及,我趔趄了几下,突然向前一倾,整个身子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疯狂汹涌的人群一如既往地涌上去,坚硬带着重量的鞋子,一下又一下地无情踩在我瘦小的手背上,我“啊”地叫出了声,手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痛得我紧咬牙关,额头直冒冷汗。 人流没有因我的停留而有所让步,依然一步不歇地往前汹涌而去。 我伏在地上,任凭路过的人流用鞋底踩在我早已流血不止的双手手背上,我默默地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我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背和手指,神色一片平静,眼里,却是死水般沉沉的绝望。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的世界依然那么喧哗热闹,一片欢声笑语,而我的世界,仍是满目苍夷,一片落寞无声。 人流越过我一路往前涌去,我被无声地遗留在了后面。 我的周边落回了喧哗之后的平静,我就像是一个受了伤落队的大雁,孤单无助地看着队伍向前一路飞行,而自己,等待的只有被猎人射中,或者流血至死的悲惨命运。 第26章 我不会放弃他 陆青走了过来,把捡回来的摄像机放在了地上,又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我?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吧?” 我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流血的手背,喃喃地开口。 “不是。”陆青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茫然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没理我,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点上,缓缓地吐了一圈烟雾,这才缓声说:“爱得越深,离开的时候就越决绝,有时候,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用两根手指轻弹了弹烟头,盯着手上的烟,又是沉默。 我没再问,总有一天,那一天会是多久之后? 那时候明白,还有用吗? 未来那么多变数,时间在变,人也总是会变的,或是你变了,或是我变了,又抑或是整个世界变了。 我想我还是不明白的吧,他离开我离开得那么决绝,伤我伤得那么彻底,这世上那会有这样的爱人,把自己爱的人伤得那么体无完肤? 我看向他:“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怎么爱她?” 陆青抬起头看着前方,脸上绽开一朵迷人的微笑,仿佛在某段回忆中畅游着:“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就是爱她一辈子,事事让着她,对她好一辈子,让她走也走不了。” 我笑了笑:“被你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陆青一怔,明媚的脸色忽地冷却了下来,苍凉地笑了笑,他突然把手上的烟掐掉,站起身,把烟蒂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爱而不能的那种。 “要不要我陪你走走?”陆青走了过来,扛起地上的摄像机。 “不了,”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也不会一蹶不振的,我不会放弃他,你说得对,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爱,也可能,是爱不起了吧。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 当天,我便回了学校。 坐在电脑前,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上面的新闻。 不用隔天,电子报已引发网络战争,上面的言辞全是关于昨天我失态一幕的无情抨击。 二十四播报新闻的节目,都在重复播放。 我的手机都快响到爆了,信息如雪花般一条条飞来,全是一些报社记者要采访我的邀约。 “啧啧啧……杨雪啊,我就离开几天而已,你都把自己搞上电视台闹翻天了,了不起了不起。” 旁边的周小露把屁股撅在我的椅背,一边看屏幕,一边发表评论。 我白了她一眼:“没人性。” 周小露忽然把头凑了过来,盯着屏幕上颀长身躯的男子,声音微微上挑:“顾席漫?” 我点了点头:“嗯。” 周小露沉默了下,声音没有什么感情:“真是国际明星的范儿,怪不得你被他迷了个神魂颠倒,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呢。” 我没出声。 她转了个身,把身子靠在衣橱壁上,懒懒地继续说:“来自好莱坞,事业红得发紫时,却又回国内发展了,这对一个当红的明星来说,实是一大禁忌,”说着,周小露勾唇一笑,“小雪,你不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第27章 共进晚餐?鸿门宴! “能有什么目的?在国外待烦了,换个环境很正常,再说,他本就是中国人。” 我头也不抬,只当她是在无理取闹,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上。 “你这都什么脑袋瓜子啊?”周小露抬起一根手指一戳我的头,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有点出息行不行?难道你真觉得三年前他的不辞而别,当真是命运的使然,让他厌烦了你?他会回来,一切原因都是可能,或许,你欠他一个解释,又或许是其他。” “我没有要放弃他!”我转过头,脸色不再平静,“三年前不会,如今更不可能。是,我承认他离开我的时候,除了对他的恨,我什么也没有。可是,我也知道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欺欺人。说好的要和他断绝一切,他无情,那么我就无义,不要也罢。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早已过了玩“在恋爱中赌气,以放弃伤害彼此互相折磨”把戏的时候。既然他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无论多大的风雨,我都会拖着他走下去,他休想摆脱我。” 原以为可以放手,可是,世界那么小,兜兜转转,我们还是面对面了,如果不是缘分,那又是什么? 即使是孽缘,我也心甘情愿地认了。 “我只是怕你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你们的事我不想干涉太多,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不伤着自己就好。” 周小露叹了一口气,目光温和。 我握上她的手背,说:“小露,帮个忙。” 周小露挑了挑眉,没说话。 “麻烦下张轩,叫他帮忙调出从国际机场出来的所有摄像头,我想找到他,他的车牌号是xxx。” 既然张轩和警局颇有交情,我想,办事多少也方便快捷。 周小露回握住我的手,目光真诚,轻声说:“只要是你拜托的,我都会办好。” “谢谢你,小露。”我感激地看向她。 “谢什么?我们可是好姐妹,”周小露一把拍上我的头,一副女流氓的派头,“要真想谢我,简单,”她一指浴室,奸笑,“以后刷厕所的活,你全揽下来就得了。” “去你的!”我一把推开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 *** 林混蛋打了个电话过来,意思是要和我共进晚餐。 切~共进晚餐? 骗三岁小孩子呢。 鸿门宴还差不多,昨天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他铁定是以此事拿我开涮。 不过,如果是因为这样,我就推却,那就太小看杨雪我了。 林混蛋宴请我耶,不去白不去,不吃个酒足饭饱,把他的钱包吃瘪,我愧对吃货二字加无良二字! 用餐地点很厚道,当我经过九曲十八弯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七绕八拐千辛万苦地找到了坐在路边摊某位子上,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林混蛋。 明明就知道我来了,他却头也不抬,旁若无人地吃得人神共愤,直接把我过滤成了空气,仿佛邀请我来此地的不是他,错了,我就像一个不请自来的! 第28章 去吃路边摊 我把上下两排牙齿磨了个遍,走过去,开口:“你挺得瑟的啊?” “有吗?哎,我肚子饿得慌,先吃饱才好说话。”林混蛋说得云淡风轻,眼皮也不抬下,慢条斯理地抓起一只肥美的鸡腿,就要往嘴里送。 真是欺人太甚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鸡腿,坐在他对面,恶狠狠地盯着他,恶狠狠地啃着手上的鸡腿。 “姓林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改用手,把鸡腿撕了往嘴里送,毫无形象可言。 “啧啧,女孩子家的。”林混蛋摇了摇头,端起一碗面,对我的恶言恶行丝毫不在意,看了我一眼,转而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手上的鸡腿被我咬得面目全非,我却吃得味同嚼腊,自从失去味觉之后,对于食物,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快感。 当年的那个吃货,早已被抹杀在某些不经意的片段里,连同那些仅是我一个人在乎的细枝末节。 “你管我!”我咬了一口鸡腿,怒瞪着他。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说话太粗鲁,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淑女不起来。 “我管不了你,我能管的只有钱。” 我知道他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我,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应该注意点自己的言行。 这混蛋太奸诈了,拿钱来压一个弱女子,他还是男人吗? 可这是摆明的事实,我没有理由反驳,更何况,我干嘛和钱过不去? 我端起一碗面,想了想,又放了下去,决定先不和他计较,心平气和地问:“林远怀,我不说别的,就想知道,那天你为什么抛下我,不辞而别?” 这个我是必须要知道的,害我在暴风雨中被淋了两个小时,这等伤身败胃的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原本不是什么不值得启齿的话,原以为林混蛋多少也会说出来,却出乎意料的,他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吃面,一声不吭。 “喂,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我怒了,拿起一根筷子一下下地戳他的头。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有些冷,警告我:“你再戳!” 我被他突如其来变冷的脸色吓了一跳,手上一哆嗦,筷子“哗哗哗”地掉到了地上。 片刻,我回过神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不满地小声嘀咕:“犯什么神经。” 不想说就不说呗,用得着对我冷下脸色? 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臭,变脸比天边的云还快!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林混蛋低声道歉。 我愣了愣,愕然地看向他。 虽是向我道歉了,他却依旧在吃面,头也不抬,不过这也够了,有些事我也不想计较什么,没意义。 我不再说什么,默默地低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 林混蛋站起身,去结了账。 他走到我身边,站着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一直没出声。 我没理他,觉得肚子饿,于是低头把一碗面吃完,还没站起身,林混蛋就伸手把我从座位上一把拉起来,我挣扎了下,他用力紧紧地握住,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去。 都市的夜空,永远也看不到星星,我抬头看了一眼深沉的苍穹,又低下头去,转而看林混蛋的背影。 他一直拉着我,走过人影幢幢的路边小摊,穿过灯红酒绿的繁华街道,又路过有着白领数十年如一日地窝在里面工作的写字楼,最后,到达气势如虹的摩天大楼。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喜欢的是顾席漫,自然不乐意被除他之外的男子亲密地拉手,林混蛋也知道,可他还是这样一意孤行,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第29章 摩天大楼,远离地面 林混蛋停了下来,他抬头静静地看着摩天大楼,牵着我的手,好半响,他才轻声说:“杨雪,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嗯?”我愣住了,却又觉得有点悲伤,在我的印象中,林混蛋一直都是对我颐指气使的,哪有现在这般飘飘忽忽的模样? “你是不是非顾席漫不可了?”林混蛋忽然转头看着我,那双本就幽深的眸子,此刻,更像黑洞漩涡般没有尽头。 我噎住,我要怎么回答他? 他的问题无疑是尖锐的,以我现在不清不明的处境,我没有任何立场给他答案。 于是,我沉默。 “没办法回答,是吧?”他忽然轻笑,拉着错愕的我,往摩天大楼走去,“走,我带你领略意想不到的风景。” 我被他一路拉至电梯前。 电梯缓缓地往上升去,透过玻璃,我以一种不停变换的俯视角度去视察下面所有的风景。 我抬头,天空很高,我以45°的角度仰视,居然还能隐约看到几颗闪烁的星星,却始终隐没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天际里。 天空开始倾斜,世界与上空褶皱成一个不规则的角度。 我拿出手机,把所有的风景都放进里面,当作留念。 因为我知道,升至高空的风景,没有贴近生活的重心,始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距离俯视地面,我们可以靠近,却在回到地面时,一切又都化为美丽的泡沫。 有时记忆,需要一种特别的方法。 林混蛋一直沉默,我转头看向他,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的侧脸也在变幻莫测。 其实,林混蛋长得还不赖,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只要微笑,就必会荡漾出花朵一样的色彩,温雅而迷人。 可惜我很少看到,在我印象中,除了他的凶神恶煞,再无其他。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林远怀,这里的风景很好。”我轻轻地说,看着他,微笑。 林混蛋转过头,无声地看向我,都市的霓虹灯,流光溢彩的一片,四处延伸的触角,在城市上方的夜空变幻莫测地交织着。 他的俊脸,落在光线中,如同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有着落英缤纷的美丽。 他忽然笑了,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得褒贬不明:“总算没白带你来。” 我郁闷地瞪着他,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又转回了脸,变换的光线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风景很美好,可是,如果高不可攀,永远不属于自己,我们是不是就应该放弃?” 我想了想,轻声说:“那就拍下来,就算不属于自己,那至少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留住了心底最珍贵的期盼。” 就算留不住美丽的风景,至少也能证明,我们曾经有来过。 他一针见血:“你应该知道,即使拍下来了,那都是梦幻泡影,它们不是真实的,只是我们乞求不得无功而返后做的无用之功,我们看着美丽,却永远不属于我们,时间一久,还徒留时间带来的疤,而一不小心,还会引起血肉模糊。” 说完,他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我将要回答的内容,与他生生相惜地紧密相扣着。 “可是,如果不拍下来,就会思念成疾,乃至灵魂,这将比血肉模糊还来得可怕。梦幻有时也会成真,即使永远不会实现,可如果对某处风景爱之入骨,哪怕是海市蜃楼,也将会成为救赎人的灵魂丹药。” 第30章 短讯上的秘密 他看着我,忽然冷笑:“所以,你就是这样爱着顾席漫的?” “什么?”我惊愕地看向他,思维有些乱,对于他不留半点情面的言辞,有点措手不及。 他究竟怎么了,话题动不动就离不开顾席漫,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就是逼着我往角落里缩,从此便是暗无天日,无转身的可能?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把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三年前,他离开,你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他回来,你还要执迷不悟?” 林混蛋的话如同腥亮的针头,一下一下地深入我的心口,每刺一下,深入一寸,便是心烦意乱的躁闷,夹杂着窒息的疼痛。 我突然呼吸粗重起来,喉咙被死神掐紧,我死命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迟一点点,少喘一下,都会让我当场毙命。 他说得没错,顾席漫离开我的那两个月,我一直躲在一个单亲的同学家。 几天几夜的不睡觉,不洗澡。 衣服是抓到那一件便胡乱地往身上一揽,不穿鞋,即使穿也是一只公一只母,不伦不类,全身上下尽是行尸走肉的气息,死气沉沉的。 那时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即使不死也是一块干尸,没有思维,没有灵魂。 “小雪,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林混蛋轻轻地按住我的双肩,似乎要说服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伤心时,他看不到,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唱独角戏,不如放手,你是个好女孩,凭什么就要为他伤心欲绝?前几天我丢下你,便是得知他回来……” 我愕然,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还想说什么,我却已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去,无力地摇头:“你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 我推开他按在肩膀上的手,仰起脸,吸了吸鼻子,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你知不知道?伤心欲绝算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放弃他了,我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林混蛋狠狠地盯着我,幽深的桃花眼,闪着冷光,“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而那敌人便是来自心魔,不是你放弃不了,而是你潜意识里不愿放弃,抑或是,你从没打算放弃过!” 一番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我瞪大双眼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电梯停了下来,门,缓缓打开。 入帘的是天高海阔的意境,我知道,已经到目的地了。 “你给我滚!”我突然崩溃,一把将他推出电梯,又抬手飞快地按了下。 电梯里的林混蛋猝不及防,被我猛地推出电梯,后退了数步,然后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无意识地后退,直到贴着冰凉的墙壁,身子又缓缓地滑了下来。 “杨雪,你这个笨蛋!你知道顾席漫三年前是因什么离开,又是因什么回来的吗?!你以为他……” 林混蛋的咆哮声突然在外面响起,我猛地用手捂住了耳朵,蹲着身子,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双膝之间。 世界终于安静了。 电梯一直往下降,我抬起头,拿出手机,翻出里面的短讯。 然后一条条地删除,无关紧要的,或是已看过的,都无一避免。 直到删除剩下两条短讯,我的手突然顿了下来,片刻,又抬手轻轻地抚过屏幕。 那两条短讯很简单,里面只有两个字――杨雪。 最后一条是在顾席漫离开我的两个月后,我刚想午睡时收到的。 我记得当时我还回复了他,可他没再回我。 想来,是他不小心发过来的吧,当时,我也便不怎么在意。 可我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把它们删除,一直留到了现在。 我狠了狠心,刚想把这两条短讯删除。 眼角瞥到短讯的日期处,我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两个短讯,除了年份不同,其他地方毫无二致,甚至发来的日期时间都一模一样。 我以为是自己弄错了,猛然挺直身子,盘膝而坐,手机几乎贴到了我的眼球上,再次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这两条短讯,一个是高二的5月20日13点14分发来的,另一个是高三的5月20日13点14分发来的。 如果和日期联想起来,那么,这条短讯的整体内容便是“5201314,杨雪。” 我爱你一生一世,杨雪。 如果说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那么现在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他为什么要在离开我之后又发给我? 我感觉我的世界瞬间在天旋地转,这一刻,我总觉得我错过了什么。 这是他的不小心,还是他的真情流露?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顾席漫终有一天也会爱上我,像我如此深爱着他一样。 而现在,我的白日梦是要成真了吗? 我盯着手机,凝望了许久,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问顾席漫,可我没有勇气,更何况,已经过了三年,怕是他早就不用这个号码了。 第31章 一切,将会重新开始 本想辞掉在华丰杂志社的实习工作的,可前思后想一番后,最终我想还是算了。 反正主编对我宽得很,我乐得自在。况且,经过两天前的事件后,我提不起心情花心思时间去另找他家。 好不容易下班,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一看,竟是周小露。 手机电量已显示空格,我捏着手机定定的盯着屏幕上一直闪烁的头像,犹豫着该不该换块电池后再回打过去。 然而我却没有,一向习惯带着耳塞接听的我此刻也懒得去翻包包了。 我叹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懒洋洋地问:“亲爱的,想我了?” 周小露在那边哼笑一声:“小样,看来你的新日子过得不错啊。” 我切了一声,开门见山:“打过来有什么事?” 话落,周小露立刻暴跳如雷:“你丫的杨雪,是你叫我帮调出顾席漫从国际机场出来后的去向,这下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啊,搞得好像是我..” 原来是这个啊,我当然没忘了。 只不过是想不到她办事效率这么高而已。 当然,这些话我只敢在心底放肆放肆,没有胆量和她叫板。 于是我笑,一脸的谄媚:“是,我错了。有你在啊,真是安全踏实多了。要不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去?” 面对我的马屁式的认错,周小露冷笑一声,毫不领情:“放屁!你就贫吧!没人会吃你那一套!” 我吃吃一笑,笑得那个叫风情万种。 还没笑完,周小露便一句砸了过来:“笑什么笑!我的鸡皮疙瘩都可以论斤称了。” 闻言,我立刻禁声,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咳,等着她的下文。 这下,周小露倒不再废话,开始说正题:“关于调到顾席漫去向的那段镜头,我用qq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可别找错方向了。” 我轻轻一笑:“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认真说:“嗯,我相信你。有什么误会一定要抓紧时间解释清楚,别又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毕竟能再次遇见不容易。也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有些事,只言片语是解释不清楚的。好了,我的话就点到为止,结果如何,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这一刻,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底有暖流缓缓地淌过。 虽然她说的我都懂,可是,听到她一心一意劝慰我,我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动了一把。 或许,我是太需要一些贴心的话语了,此刻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杨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那边有一股大有把我鞭尸的冲动。 我抬手轻轻地摸了一把眼睛,笑着说:“有啊,我一直都在听着。小露,谢谢你。” 那边却有些受宠若惊了,又有点无奈:“你究竟要谢我多少次?你再谢,以后就休想找我帮忙!” 放出来的虽是狠话,然而语气里却无一丝认真的成分在里面。 我知道,她懂得我的心思,对她言谢,是我在表达自己真的很庆幸有她这个朋友。 第32章 杜宇飞,你气死我了! 适可而止一向是我做事的宗旨,我笑笑:“不说这么多了,好累,我得去冲个热水澡。” 那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挂断了。 恰在这时,只听见手机‘滴’的一声响,然后直接关机了。 好吧,时间刚刚好。 我换了块电池,将手机往床边一掷,又找了套睡衣,便朝浴室走去。 洗了近一个钟,我从浴室走出来,顺手扯过旁边的干毛巾,边拭湿发边想着,过段时间得去外面租房子才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合租,这样也能省了一半租金。 在床边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拿过上面的手机,然后手指在上面飞快地一滑,绘出一个特别的解锁图形。 却突然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陌生的,一看归属地,竟是本市的! 我皱眉,是谁? 想不到我杨雪最近的业务是越来越繁忙了,之前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我有一个电话,现在的世道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找上我了? 真是想不通,这世道啊,真是令人越来越费解了。正陷在不可自拔的沾沾自喜中,突然脑中一闪,我‘呀’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抬手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暗骂自己,怎么就忘了,我的哥儿杜宇飞刚回来啊,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我眉眼一喜,刚想拨过去,不料手还没接触到手机屏幕,一个电话便过来了。 我不禁低叹,真是心有灵犀啊。 刚接通,那边就给我装萌来了。 “亲爱的杨雪小姐,看来最近你是相当的忙啊,打了三个电话才来得及接,你说说你都干什么去了?” 时隔三年,第一次打电话就给我训了这么多话,多年未见理应不是好声好气地叙叙旧的吗? 我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反驳他:“你懂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你的杂志社实习,累死累活的,哪有空闲接你电话?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等你的来电?” 那边低低地失笑一声,说得不咸不淡:“那倒不用,只不过是要你履行一下你这个作为我哥儿的义务而已。” 最后一句说得阴阳怪气的,还特意把‘义务’咬得重重的。 我心生不好的预感,皱眉问他:“你想干嘛?” 听到我明显的心生警惕,那边很无辜地一笑,轻声叹气:“唉,真是的,就是想请你出来找个地方吃下东西,叙叙旧而已,你都想到哪去了?有你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吗?” 我立刻怒了,喝道:“杜宇飞,你丫的是你引诱我往那个方向想的!你丫的几年不见嘴皮子是大有长进了,连我你也敢耍?!” 真是过分,有他这么将自己置身度外的吗?! 这简直欺人太甚! 杜宇飞笑了,笑得人畜无害,那爽朗愉悦到极致的笑声,即使隔着喇叭,我也能想象得出,此刻那边的他,究竟有多么欠抽! 他说:“你思想不这样,能想到哪方面去?你这还赖我了。” 我又掀了掀眼皮,不说话了,理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发誓,如果我再继续下去,必定会七窍生血,气绝身亡! 第33章 我们高一那年【1】 “气到了?”那边叹了一口气,口气虽十分的无奈,里面的贬义成分却显山露水,“几年不见,你的肚量怎么变小了这么多。” 恼火,这小子,一回来就忙不迭地开始损我! 我忍无可忍,开始反唇相讥:“你管我!你也说了,若不是思想这样,你会觉得我肚量小?那是因为你思想本来就狭窄!” 逮到反驳的机会,我不禁扬眉吐气起来。 总算扳回一局了! 那边笑了笑,似乎是不想在这个无聊透顶的话题上继续,于是言归正传,切入正题:“动作快点,现在都七点多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一翻白眼,反驳他:“才七点多,夜生活还没开始呢,你急什么急啊?还有,你确定要来接我?” 这里离华丰不远,可谁知道杜宇飞此时此刻在哪个角落? “当然,君子一言,岂能当儿戏?” 那边说得深情大义的。 好样的,在国外生活几年,还是没忘中国文化啊。 朽木可雕也。 “哈哈,好吧。就冲你这句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在皇陵大酒店,你懂?” 我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和他聊天是如此的愉悦,可以说话毫无顾忌。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段朦胧懵懂的青葱岁月。 那时的我们,是前后桌,杜宇飞坐在我前面。 他个子高,上课时坐得端正,从来不会稍微向外倾斜一点。 我坐在他后面,每次抄笔记都得歪着身子,伸长脖子,吃力地把目光够到黑板上的字。 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非折腾出颈椎病不可。 只是那时刚上高一,同学之间还不熟络,加上我向来不喜对别人提意见,即使已给我造成了影响。 忍了两个星期后,我终于不堪其苦,前思后想了一番后,终于心一横。 决定为了我的后半生能过上舒适的日子,我还是出手了。 我拿一本书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正在抄笔记,没理我,好像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这人,什么德行嘛! 我有点火,瞪着一双恼怒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戳出n个大洞来! 谁知这时,他恰巧就转过头来,看到我怒火中烧的表情时,他不但不进行自我反省,还颇理直气壮地回我:“我在抄笔记,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拍我干嘛?” 前一句说得毫无声音起伏,后一句询问,倒有一丝礼貌性的语气在里面,却还是有点‘有话就说,没话就别浪费我时间’的意味。 可我管不了这么多,看着他,也不转弯抹角:“你遮住我的视线了,我看不到黑板上的字,你可以侧下身子,或者往旁边稍微挪一下。” “可以。”他想了想,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了。 他没有侧着身子,而是往旁边挪了挪。 视线一清,我抄笔记抄得顺风顺水。 可问题来了,他挪了过去,我把看得见的部分都抄完后,剩余的,还在被他遮挡的范围内! 我苦恼地咬着唇,想了片刻,决定故伎重施。 “额..你还是挡到我了,可以再往右边挪一下下吗?” 我说得极其委婉,还故意将‘一下下’咬得特清楚。 第34章 我们高一那年【2】 男生猛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了我一会,却又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个绝无转圜回地的背影。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怒视着他的背影,脱口低骂了一句,“八成是心理有问题!” 本是低得最多也只能自己听得到,却不想前面的男生耳听四方,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忽然转过身,冷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说:“说你自己吧。” “你..”我再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口燃烧的怒气几欲要将我烧成灰烬。 tmd,错的是他,他凭什么如此泰然自若、不当回事,该生气的不该是我吗? 不对,现在的我确实是生气,而且很生气! 是的,该气定神闲的是我! 是杨雪! “没见过像你肚量这么小的女生,说一两句就气成这样!” 他一说完,我气得立刻拿起一本书就要朝他扔上去。 我们的梁子结下了! “那个同学,打情骂俏也要分下场合的。上课就得好好听课,下课后随便你们怎么闹,怎么连这点时间也忍不住..” 全班立刻哄堂大笑。 讲台上的任课老师扶了扶架在鼻梁上随时都会往下掉的黑框眼镜,眯着一双比老鼠眼还小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向我。 我猛地将书抽了回来,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立刻钻进去,该死的,不明真相就不要乱批评,不知道让同学误会了,会对我脆弱的心灵加以伤害吗? 全班的笑声还在持续,我把那本书立起来,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一言不发。 余光中,看到代课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后,便折回身去板书了。 我冷冷地收回目光,想着今天是不是犯太岁了,怎么这么倒霉呢? 或许我真该在出门前翻下日历了。 却在此时,我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到前面男生,却发现他似乎在偷笑,他偷笑? 前一秒还和我抬扛,还看我不顺眼,还把我气得半死不活的人会因我偷笑? 扯蛋。 我自嘲地哼了声,收回目光,听课去了。 于是,我们的梁子不但结下,还结大了。 *** 只是令我不可思议的是—— 第二天,我来到教室后—— “什么意思?”我刚放下背上的双肩包,就看到昨天那个和我天雷勾动地火、水火不容的男生朝我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张开。 我疑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地往上移,此刻,这只手的主人正扬着一脸真诚的笑意看着我,其中还隐约含着期待,全然不见昨日的冷若冰霜。 “就是你看到的表面意思,我觉得你的性格挺合我胃口的,我们做哥儿吧?” 做哥儿? 和他? 别忘了我们早已反目成仇,不,是不共戴天。 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我不理他,打开抽屉,开始旁若无人地把背包里的书本放进去。 一定有问题! 不是他这人有问题,就是他做事有问题。 有听说过水火不容的两人没经过冰释前嫌就做哥儿的吗? 没有吧? 所以我选择把他过滤成了空气是理智的做法! 第35章 你喷香水了? “我说——”他忽然俯下身来,一张俊颜就这样在我面前缓缓放大。 “喂!” 我吓得大惊失色,急忙推开他。 干什么!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飞快地侧身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下一秒,做出更夸张的动作。 只见他一手弯起支在我的桌子上,托着下巴,朝我眨了眨眼,说出一句与时不符的话,“你越是泼辣,就越是对我胃口..” tmd! 我怒视着他,却再不敢骂一句话。 他看着我,笑得稳操胜券一样的欠抽:“无论你答不答应,你这个哥儿我是交定了。” 厚!颜!无!耻!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挫败地立起一本书看,不理他,又开始装聋子。 .. “喂,杨雪?又发呆了?” 杜宇飞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起初识时,把我气得半死不活的他,与现今稳重内敛的他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在无形中便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交锋时的情景,话说,那时的你真的很欠抽!有你这么理直气壮地强迫别人做你哥儿的吗?” 那边的杜宇飞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会这么记仇来了?那时尚年少,做事直接。再说,不直接点,现在你能成为我的哥儿?” 我又和他扛上了:“两个人如果性格合得来,成为哥儿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被你搅了一回..”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杜宇飞缴械投降,对我纠结于过往的行为颇是无奈,“话就这样打住,皇陵大酒店是吧?我现在就来接你。就这样了,一会见。” “好..”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挂了?我怒视了手机半响,最终对着屏幕恹恹无力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吧。” 不得不说,杜宇飞的速度大得惊人。 我站在皇陵大酒店的门口,身穿一件淡粉色薄外套,搭配一条牛仔裤,一双平底鞋,未施粉黛,整个人清汤挂面。 初冬的夜晚,已有了些许肃杀的味道。 风有点大,我的长发如同飘飞的柳絮般,随风长扬而起,片刻,又落到削瘦的肩上。 一辆陆虎从茫茫车流中现出形来,平稳快捷地朝大酒店开了过来,那黑色的车身,如同一把锋利闪亮的刀,在这五光十色的大都市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 车子一个凌厉的转弯,车轮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在这个略显萧瑟的初冬,显得格外清亮刺耳。 车窗滑下,里面的男子笑容温润,他弯起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我,扬了扬眉,轻声说:“还不上来?还要我请你不成?”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比他还温柔如水的笑容,什么也没说,然后,昂首,挺胸,抬脚,动作干净利落地朝车子走去。 刚上车,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什么味儿?挺好闻的,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凑近杜宇飞,然后问:“你喷香水了?” 第36章 哥儿的桃花 杜宇飞长眉一挑,他转头睨了我一眼,腾出一只手向后面的座位指了指,表情有点怪异地说:“罪魁祸首在后面。” 我一挑眉,顺着他的手往后看去,赫然看到了一束娇艳欲滴的大红玫瑰静静地躺在座位上,车内的灯光是微弱的粉黄,打下来时,照得那束玫瑰朦胧而又神秘。 “好大一束!还挺香的,”我倾身把那束玫瑰抱到前面,又凑到鼻翼处嗅了嗅,然后用手兴奋地抚摸那些娇嫩的花瓣,转头对杜宇飞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杜宇飞,行啊你,刚回国就有对象了,哈哈哈。。告诉我,是那家的妹纸?” 他叫我出来吃饭,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难道真正目的是为了我帮他坐阵,物色对象过下眼的? 杜宇飞立刻一脸的黑线,他看了一眼我后,又转过头去,不理我了。 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唇角紧紧地抿着。 hono,惹到他了? 看看,到底是谁小气了? “难道我猜错了?”我弯起手肘轻轻地碰了碰他,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后,决定以退为进,“要不,你倒说说这么大一束玫瑰,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摆设?癖好?还是其他的什么?难道。。” “真是让人头痛,”杜宇飞打断我的话,接着无奈地轻抚了抚额,轻呼了一口气后,这才转头对我解释,“一个女孩子趁我不备时塞进车里的。” “哼——哼?”我从鼻子里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声,尾音语气悠长而微微向上挑。 同时弯起两指一边轻敲车窗,一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他,以此表示我对此事甚是好奇。 杜宇飞被我‘灼热’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然,语气颇为无奈:“你别摆出这种表情行吗?” 语气里对我的八卦心思颇为不屑。 “哈!”我颇不在意地一笑,更加的吊儿郎当,“那你要我摆出怎样的表情?” “面无表情也比这种表情强。”杜宇飞损我损上瘾了。 我又怒,伸手推他,恨声说:“去你的!快说是怎么一回事,别给我来这么多废话!” 前面是红绿灯,杜宇飞将车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前方变化不定的指示牌上,叹了一口气:“这样说吧,就是我办案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倾慕我,然后表白了。我拒绝,她就越来劲,穷追不舍。”说完,他双手轻轻松松地一摊,转头看向我,“就这样。” “一见钟情?啧啧啧。。”我又是一连番意味深长的咋舌。 杜宇飞冷笑一声,看着我,明褒暗贬:“你看小说看多了吧,这几年是不是吸收了不少八点档的经典言情剧?” 我立刻故作惊奇地瞪大眼睛:“啊?你也知道有八点档的言情剧啊?看来你是经常看了,被荼毒到底了吧?说吧,打算怎么应付那个怀春少女?” “你倒是在幸灾乐祸。还能怎么应付?这种年龄段的女孩子的爱情观刚刚萌芽,往往是把好感误认为是爱情,于是一头热往里扑。可我既不能因此而扼杀了她对爱情美好的憧憬,也不可能去接受,那么,最好的折中办法便是让她明白,她对我仅是好感而已。” 第37章 买东西 “那——最后她明白了没有?” 杜宇飞转头白了我一眼:“明白了还能有玫瑰花出现在我的车上?” “切~”我不予置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谁知道呢,有了第一个,就很可能有下一个,说不定又是一个仰慕他的女孩子。 我又说:“杜宇飞,我怎么觉得——你挺为人家着想的啊?” 杜宇飞看了一眼由红灯转为绿灯的指示牌,转头瞟了我一眼,十分不吝啬地接受我的褒奖:“为人民服务而已,不算什么。” “呦~”我开始大笑,“哈哈哈..好吧,现代版的活**,不过是服务在感情上了..” 杜宇飞突然弯起一根手指,不耐烦地一弹我的脑袋,打断我的喋喋不休:“行了行了,尽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说说你想去哪里吃?” “晕,你不是计划好了吗?!” 别忘了可是他叫我出来吃饭的! “那有?”杜宇飞很无辜地一摊手,又补充说,“我是打算出来后再做决定,你想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也知道,我才来这里不久,东南西北还搞不清楚呢。话说,你在这里土生土长,怎么问起我来了!” 杜宇飞又开始睨向我:“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在这边住,平时来,也只是因为华丰在这边。也就来了几次而已,来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事情要办,那有空闲出来。” 说的也是,高中的时候,我只去过一次杜宇飞的家,是在繁华地段的雅座小区。 不过,杜宇飞很少回去,平时都是在外面租房住,那时,我就觉得是家庭原因,只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竟是家族之间的争端。 我想了想,提议:“要不,买点春卷,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坐坐?” “这哪能行呢?”杜宇飞不干,下一秒又对我抿唇一笑,“至少也得买多点,譬如饮料之类的吧?” 我笑,一言敲定:“好,就这么定了,那边正好有一家超市,我要进里面来个疯狂购物..” “想不到几年过去,你还是担任着‘吃货’的重任啊。” “那是,你可别忘了,这可是你给我起的尊号,杜宇飞,难不成你忘了?” “..” 从超市提着一大袋零食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半钟之后了。 “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看了看手上胀鼓鼓的购物袋,又看向杜宇飞拎着的那只,旗鼓相当啊。 “所以,你这个吃货派得上用场了。” “就算我是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再说,我..”的味觉没有了。 杜宇飞白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话:“刚才是谁一直往购物车里塞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猪能有你一半厉害也算它有能耐了!” “你..”我气结,却自知理亏,只得压下怒气,小声地恹恹应了一声,“是我得了吧。” “先拿着,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开车过来。” 杜宇飞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塞到了我的手上,转身就走了。 “喂!好重的,我放地上行不?” 手上一沉,我的肩膀一高一低,看上去甚是滑稽。 “随便你。” 杜宇飞凉凉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呼~真够重的!”我毫不迟疑地将两袋东西往地上一摞,甩了甩微微发红的手,又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围的景物。 第38章 我们彼此还欠一个解释 都市的夜晚,到处一片欢歌宴舞。 行人脚步匆忙,面上的表情机械而麻木,在这个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戴着假面具过活,然后,开始变得麻木不仁。 我微微抬头,看向夜幕深沉的夜空,那里,微弱地闪烁着几颗星星,好像在诉说着谁的心事。 耳边忽而传来一道响亮的遥控声,我循声望过去,下一秒,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超市的转角处,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正脚步迅速地朝车子走去。 我愣在了原地,像一截了无生气的木偶,失却了世间的一切声响。 我看着他,一动不动。 直到他低身坐进了车子里,我才反应过来,也不管地上的东西,突然拔腿就往那辆车子飞奔而去。 “是我!”一到达车旁,我就一手把上车身,把自己塞进了车门之间,喘着气,狠狠地喝出两个字。 顾席漫抬起头,露出一张如冰似雪的容颜,在夜色中沉淀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只是那张清淡如水的面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当即又冷了几分。 又想关门! 我眼疾手快,一闪身,躲过了他要推开我的手,却不想动作过大,我整个人撞上了车门上,然后又被反弹了回去。 下一秒,一下子就栽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华灯初上,车窗上闪过忽明忽暗的光影,身侧靠着令我怦然心动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红着脸从他身上挣扎着要坐起来,只是手不知要放在那里作支撑。 “别乱摸!” 顾席漫低声警告我,我双手本在到处一片乱摸,想在他身上寻找着安置点,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后,于是,果断地一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杨雪,你……” 我刚想坐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我吓得手猛地一抖,身子软了一下,整个人又往下栽去。 顾席漫反应敏捷,他一手稳稳地抓住我一边的手臂,然后微一用力,便将我拉了起来,那力道巧得很,刚好把我拉至远离即使再跌也不会跌在他身上的范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抬头看向杜宇飞,他的脸色有着微微的错愕,只是不久便恢复如常。 接着露出温文儒雅的笑意,他率先打招呼:“顾席漫,好久不见。” 车子里的顾席漫淡淡一笑,他的目光直直地越过我,神色平静地看向杜宇飞,语气平淡地回应:“是啊,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说完,他率先收回目光,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我,抿了抿唇,忽然拉过我的手,微微一扯,便将我拉上了车。 “三年前的事,我们彼此还欠一个解释。” 顾席漫忽然轻轻地说。 我愕然地看向他,原以为他对此不在乎,对我绝情到底,却不想此时此刻,他会为彼此之间存在的误会给予解释的机会。 “我知道。”我轻声说,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一刻,我心底就如同煮沸了一壶开水,仿佛看到了幸福在身旁叫嚣。 “那么,再见。”杜宇飞善于察言观色,他了然地一笑,转身往回走。 第39章 晴天霹雳 气氛有点诡异,从上车开始,我就一直在重复着握拳、放开这两个动作,心底期待着顾席漫能出声,却又压抑着希望他什么也不要说。 我怕他会说出让我接受不了的话,我怕真相来得出于我的意料,还未把我拉上天堂,就毫不留情地将我抛掷于地狱。 两种极端的矛盾在我脑海中来来回回地盘旋着,连带着我的脑袋似乎也跟着膨胀起来。 车子匀速地往前驶去,外面似乎起风了。 有落叶从树上簌簌而下,像一只只垂死挣扎的蝴蝶,在空中旋了几旋,又无力地飘向地面。 车里很安静,只有彼此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我默默地转头看向顾席漫,他静静地开着车,清冷的气息如同羽毛般存在着,安静得让人有瞬间的窒息感。 那张如冰似雪的侧颜,一半隐在光影里,一半又落入黑暗中。 “我知道这三年来你过得不好,其实,我过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忽然出声,声音低雅如沉至谷底,明明动听,却让我的心脏一下子收紧。 我错愕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原本以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我,便是他成全了自己,他回了自己的世界,理应更加幸福。 “十年前,我的家庭出现了变故。我妈妈一直患有精神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却莫名其妙遭人暗杀,死因不明。她心性仁慈宽厚,生前与人无结怨,即使少有矛盾,但也不至于到取她性命的地步。警方多年来都在加大勘察的力度,然而,仍是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多年来,凶手都在逍遥法外。在我得知妈妈遇难的那一刻起,我便介入了调查,却一无所获。直至三年前,”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嵌在双眸之间的长睫毛轻颤了颤,“三年前,我发现了蛛丝马迹,经进一步的深入调查后,竟得出了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忽然停了下来,清冷的眸子流转过来,又淡淡地撇开,声音却极其压抑:“我从没想过,小雪你便是凶手……” “什么?”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温度急遽下降,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 我杀了顾席漫的妈妈? 我是凶手? 这怎么可能?! “小雪,”顾席漫忽然侧过身,他抬手轻轻地将我揽进怀里,低声说,“你患有严重的幻想症,据我猜测,当年,你的病发作时,恰巧只有我妈妈在场。你无意杀她的时候,还企图强迫自己清醒过,而我妈妈也恰巧在那时处于清醒状态,她看出了你并非有意,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被病魔缠身的无辜可怜的孩子。她虽然清楚精神病患者在杀害人之后不用追究法律责任,可是,为了你今后不会留下阴影,在她弥留之际,将现场抹杀了一部分,以此扰乱稽查专组的思维判断。” “怎么可能……”我窝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开始无措地直摇头,“为什么会这样?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我幻想中,我的病一定是发作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发作了……” 我丧失理智,双手双脚开始到处乱抓乱蹬,顾席漫紧紧地将我摁在怀里,他低声说:“小雪,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错愕地抬起头,盯着他,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我会让你的病彻底好起来。” 第40章 别怕,有我在 我停止了挣扎,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谎言破绽的蛛丝马迹。 可是,我失望了,他眼神里的认真,迫使我不得不相信。 “这有什么用!”我又开始拼命挣扎,绝望地尖叫起来,“你觉得我良心会安吗?!即使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你觉得我良心会安吗?!杀了你妈妈,即使是因为精神失常,可这个噩梦也将会纠缠我一生,让我寝食难安!你要我怎么办?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漫漫,你告诉我,是不是要我一命抵一命才罢休..” 真相如此残忍,我多希望这是上天喝醉酒时对我开的一场玩笑。 我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总是抓住我不放,始终要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补上一刀。 “小雪!你别这样!对于这件事,我也很痛心。可是,这已成定局,我们都无力更改,唯一能做的,便是借前车之鉴,让自己在今后再无后悔的机会。” “可是,我..”我忽然感觉全身在发冷,无助地缩了缩身子,想把自己藏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别怕,有我在。” 顾席漫将我往他怀里搂了搂,又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斟酌着开口:“既然这样,为什么在机场的时候你不认我?为什么对我总是一副..”绝情的样子。 我忽然闭了口,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纠结于那些毫无意义的过往,就等于和自己过不去。 顾席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隐约有着淡淡的倦意,他将下巴轻轻地贴着我的头顶,低声说:“对不起。” 我没说话,动了动身子,偎进了他怀里几分,闭上了眼。 顾席漫将我送回了租房,站在楼下的花坛旁,我犹豫着要不要邀请他上去。 顾席漫却似乎没有要上去的意思,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声说:“上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走。” 我没出声,过了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转过身,低着头,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蹭上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我从开着的窗子看下去,楼下的花坛旁,一抹修长的身子静静地隐在黑暗中。 外面的风似乎有些大,我看到有落叶在他的身旁缓缓地飘落,他的衣角似乎被风轻轻地掀了起来,只是,片刻又落下。 进入房间一打亮灯,我就跑向窗边,努力地探头出去。 顾席漫还没走,我努力伸长身子,在楼上得意地朝他招了招手,动作有些滑稽,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从花坛旁走了出来,举起右手,朝我轻轻地做了一个晚安的手势。 见状,我咧嘴一笑,不甘示弱,立刻举起两只手,得意地做了两个晚安的手势。 他的唇角微勾,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将手肘顶在窗台上,调皮地托着下巴,悠闲地看着他。 第41章 不辞而别 这个晚安的姿势,是高二那年暑假的七月七情人节,我和顾席漫在离歌电影院看电影时从中学来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来的是先斩后奏,那时以双倍价格买了两张黄牛票,事后才告知顾席漫。 那部电影是关于高中生早恋的,当时,极受同龄人的追棒,还掀起了一股疯狂的追星热潮,可谓是青春热片。 可顾席漫对此并不热衷,他一向不喜欢电影院这种人迹嘈杂的公共场所,而我却恰恰相反,从小到大我便喜欢往人堆里扎,凑个热闹,鼓响啰吹都有我的份。 忘了是怎么说动顾席漫去看的了,只记得电影开演的时候,我们刚来的及赶到电影院门口。 电影很出色,情节扣人心弦。 顾席漫没怎么看,表情很淡。 我却窝在他的怀里,手里拿着一袋爆米花,边看电影边往嘴里塞,看得津津有味。 我的情绪也跟着里面男女主人公的感情路线而起伏不定。 时而哭得稀里哗啦,时而笑得前俯后仰。 电影临近落幕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用了整整一筒纸巾,还把顾席漫前面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 然而我却无半点愧疚心,对着他笑得傻里傻气。 整部电影下来,我记得最深刻的便是男主角对女主角做的那个晚安手势。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我模仿着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做晚安手势时的表情神态,对顾席漫做了一次又一次。 顾席漫清淡的脸色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笑意,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说:“小傻瓜。” 对于“小傻瓜”这个称呼,我觉得自己很受用,以至于多年后,我都无法忘记这一段美好安静到令我心口都发疼的过去。 那是只属于我们彼此之间独一无二的小秘密,在年少的记忆中却被我画地为牢了。 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从回忆中惊醒。 滑动屏幕一看,上面来了一条信息。 ——别发呆了,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晚安。 是顾席漫的,向下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低身坐进车子里的身影。 我笑了一下,又赶紧回了一条信息给他。 ——晚安,漫漫。 回到房里后,我把行李全部都收拾了起来。 躺在床上,我深深地醒着。 数了几只羊后,我终于翻了个身,拿过一旁的手机,翻到顾席漫发给我的那两条讯息,然后静静地看了很久。 其实,我们之间远远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简单,那些横在彼此之间的细枝末节,其实都是长满了刺的,我们不难发现,却又很容易忽略。 在我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伸出尖刺儿来,给我们最猝不及防的一击,不至于致命,却足以让彼此生不如死。 第二天一早,我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租房。 站在人迹嘈杂的候车厅,周边人来人往。 我关了机,又把里面的电池卸了下来。 我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火车进站了。 人流汹涌了上去,我没有动,直到人群稀疏了下来,我才提起行李箱,最后一人上了火车。 火车一路北上,我有勇气决定离开,却没有勇气留下。 第42章 樱花园里的千纸鹤 很久之前,我就有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理由离开一座城市,然后辗转到另一座城市,连同那些参差不齐的记忆也一并迁移。 那么,我会买很多很多的鞋,各种各样的。 然后背上旅行包,带上单反,去远方流浪,一个人,无数份心情。 所以,现在我动身了。 我可以选择一个明媚的雨天,一个人在一幢幢建筑楼间恣意地穿梭,或者在一个起着风的晴天,走进田里乡间,闻着翻新的泥土拱上来的阵阵芳香。 又或者偶尔偷看燕子筑窝时的淡淡温馨,倦鸟归巢时的羁旅有依。 可是我没有,一下火车我便直接去了b大的樱花园。 b市的初冬,远比南方的气温要冷得多,我裹紧身上的薄棉袄,还是禁不住寒气透体而来。 走过风光村后,又沿着东湖向西走。 前面是一个站台,老态龙钟的门卫,依然是多年前慈祥亲切的模样。 我长大了,而他脸上的皱纹却纵横了几许,岁月还真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原来,一代人的成长是以上一代人的老去作为代价,多么残忍无情的时光啊。 非樱花盛开之季,也就不用花十元钱买门票了。 我走了进去,没有坐校车,而是一路走到了鲲鹏广场。 沿着鉴湖一路上了坡,我抬眼望上去,左边那片樱花林映入了眼帘。 初冬的樱花树一片枯枝败叶的迹象,树枝光秃秃的,像垂暮之年的人,在萧瑟寒寒的初冬垂死挣扎。 我一步一步地穿梭在树下草间,将彼年那一段青涩的画面回放。 抬起头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羊肠小道,那边行人匆匆,飞扬的雪花落满了他们的肩。 那一片片飞扬的雪花飘啊飘,在我一闭眼又一睁眼之间,忽然幻化成了一只只千纸鹤。 千纸鹤,那年和顾席漫的初遇时,我将折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千纸鹤挂满了这一处的樱花树。 那个清冷少年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正踮着脚尖,吃力地把最后一只千纸鹤够到树枝系在樱花上。 看到他,我停了下来,愣在了原地,和他四目相对。 手指不由一松,那只千纸鹤便掉到了地上。 他却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一转身,便走出了我的视线。 当樱花开始飘零的时候,我将树上的千纸鹤一一地解了下来。 挂在树上的千纸鹤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已被闹腾的人取下不少,所剩无几了。 听说千纸鹤代表幸福,折叠的越多,就预示着会有越多的幸福降临到身上。 如果折叠够了一千只,等到樱花盛开的时候,把它们系到樱花上,每一朵系一只,待到樱花凋谢之时,如果千纸鹤的数量没有少,那么,这个人就是上天钦定的幸福人,到时,就会有大把大把的幸福像万千樱花般降临。 我信了,于是从不懂得什么叫心灵手巧的我花了一整个冬季,没日没夜地折叠。 忘了是怎么知道这个美好的传说的,我只记得,当初我对它寄予了莫大的信任。 而在如今看来,这种行为不过是我年少无知时所做的一场天真幼稚的游戏罢了。 第43章 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华灯初上,b市的霓虹灯在城市的上空杂乱无章地张扬着其五颜六色的触角,初冬的肃杀之气,在这座纵情声色的繁华都市灯红酒绿的笼罩之下,仿佛消淡了几许。 我去了酒吧——堕落之城。 里面音乐震天,一片欢歌宴舞,人头攒动。骄纵奢靡的气息浮浮沉沉,衣着光鲜靓丽的都市男女忘情地扭腰挺臀,风情万种,将野性的气息展露得淋漓尽致。 酒吧领舞的人在台上卖力地扭动着身体,将场地的气氛带到了最高潮。 我绕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穿过万千男女恣意放纵的场地,找了一处光线阴暗不引人注目的吧台。 “来一杯果汁。” 我朝服务生喊了声。 “呦,还是一个小姑娘哪——” 刚坐下不久,就有一个娇媚十足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皱了皱眉,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低领礼服的女人坐在了我旁边,v字领深深地开到了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性感的乳沟,长发被染成酒红色,风情万种地披落整个香肩,除了中指,每个手指都戴上了戒指,上面的钻石足以有黄豆大小,闪闪发亮。 看到我盯着她手上的戒指,她挑了挑眉,一双像猫儿一样风情万种的眼睛一闪,然后拿起台上的酒一饮而尽,这才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扬到我面前,似嘲讽:“好奇?”说着,又一笑,“姐不告诉你。” 我没说话,转过头,拿起台上的果汁喝起来,这人八成不正常。 看年龄也不比我大上多少,却一副老到深成的模样。 “有意思。” 说着,她突然将手里的酒杯伸到了我嘴边,那烈酒的的味道呛得我咳出声来。 “咳咳咳……” “来,陪姐姐喝一杯。” 我伸手忙将她推开,她却一侧身,好巧不巧地避开了我的手,看着我,似笑非笑:“装什么纯?唉,姐也想纯一回的,学学那些大学生,闲暇之时来点文艺范儿,然后在太阳底下惬意地等待痛经的来临。”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还配合地一手捂住了肚子,煞有其事地露出痛苦的神色,用肢体动作诠释出来。 我不理她,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优雅地从包里取出两支香烟,递给我,眯起眼:“来一支?” 我没接,她也不生气,笑了笑,将两支香烟都一并点燃了,一只手夹一支,深吸了一口后,又转过头看着我,问:“小妹妹多大了?我叫connie,你呢?” 她微侧着头,盯着我,脸上的笑容,依然是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想理她。 我感觉她把我当作了小孩子,一看她就是在社会混久了的人,交际场上的老手,辛辣老练。 “脾气倒不小哪。”她轻轻一笑,将手上的香烟头往酒杯里一戳,灭了。 “杨雪!”我没好气地回了她。 我不太喜欢她的眼神,太过能洞彻人心。 她咯咯一笑,那双猫儿一样迷人的眼睛睨向我,抬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指上的戒指:“听说过没?男人哪,就是不同面值的人民币,趁着他们还没贬值时赶紧消费,不然啊,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第44章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森林 我抬眸看向她,没出声。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危险的生物。 她没理会我,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自顾自地说,“这些戒指,全都是从各色男人身上狩猎回来的战利品,当然,也不尽可这样说,他们自愿给我,有什么办法呢?曾经,我向往的是爱情上的酒肉园林,追求的是刺激肆意的人生。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都是一头热往里扑,直到遇到那个人,那一把热情烧得我面目全非,我开始认不出自己最初的模样,总是觉得世界欠了自己,可到头来,却是自己欠了自己。” 说完,她自嘲似的哼了一声,拿过一旁的龙舌兰一饮而尽,接着身子一歪,伏在了吧台上,再无动静。 不会吧? 醉了? “喂,醒醒。”我伸手推了推她,心里没底。 即使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一个人醉酒在此,我还是良心不安。 “傻孩子,姐姐那有这么容易醉?” 美人儿突然咯咯一笑,笑得娇躯颤抖不已。 她直起身,八枚戒指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一阵气滞,自己的担心真是白喂了狗。 “你很爱顾席漫。”她突然冒出一句,却是陈述。 我愕然地看向她:“你……” “你的情敌。”她接过我的话,那双猫儿一样美丽的眸子却意味深长地瞥着我,似笑非笑。 这一刻,我心底再不能平静,再不能对她不理不睬。 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盯着她:“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却笑了,安抚似的:“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从没开始过,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而且,我不屑与任何人争,爱我的,不用争,不爱我的,争来也没用。”她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早早懂得这个道理就好了……” 她的声音低若而沙哑,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我不由一怔。 “顾席漫这个人啊,太过无情,也太过理智。被他爱上的人,幸,也不幸。爱一个人,他可以赌上所有,哪怕是他的性命,可离开他爱的人,他连赌注也没下,因为他深信自己会赢,哪怕是伤他所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可如果是爱上他的人……”她叹了一口气,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杯子里的酒液,“就会像飞蛾扑火那般,即使如此,也得不到他半点回眸。这就是他啊,好绝情,可我就是栽在他这里了,栽了几年,现在连翅膀也折断,身体陷进泥水里,飞不起来。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犯贱呢?喜欢他什么了?不惜把自己打理包装好送到他脚下,任他践踏自己的心意?算了,你不会懂的……” 失了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我不知道,这次的相逢,是不是一场上天早已预谋好的风暴。 她的世界我不懂,因为我从没见过她;可顾席漫的世界,我也开始不懂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森林,我曾涉足过顾席漫的那一片,曾经以为,我已经看透,可时过境迁,却是我太天真了。 第45章 赌约 当初,不惜对他死打烂缠,掏心掏肺,就差没掏腰包。 现在才意识到,他的世界,根本就是一片迷雾般的存在,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他摆出来故意让我看到的而已,在茫茫如海的森林里,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我看不到的那部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正在上演着精彩绝伦的戏码。 她了解他了解得这样深,深到让我心生嫉妒。 我怎么忘了,清冷凉薄如顾席漫,又怎会轻易爱上天真任性到无理取闹的我? 可是,我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我相信他。 我轻轻地抿了一口果汁,淡淡地看向她:“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添烦恼而已。”她自嘲似的叹了一口气,“上天待你真好,虽然离开你三年,可他还是回来了。我想,至少你比我幸运,因为——他爱你。” 她转头看向我,似是在揣摩我的反应,我面色清淡地盯着杯子里的果汁,没出声。 她似是轻哼了声,又转过头,似笑非笑:“原以为,听到我这样说,你会兴奋不已,不然,至少也会吃点惊。可你却毫无反应,真让人意外啊。” 我忽地转头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我相信他,无论你说了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爱与不爱,不是谁说了算,而是,看我相不相信。” “真有意思。”她笑了,闪着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眸睨着我,“怎么办?好像我也对你这个小姑娘感兴趣了呢。顾席漫是不是就喜欢你这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选择毫无条件地相信他,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仰头将果汁一饮而尽,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扣,直起身:“失陪了。” 实在不想和她纠缠太多,这个女人,是天生的交际场高手,在她眼里,我就像一杯透明的水,里面有任何杂质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打个赌吧。” 她忽而叫住了我,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音乐的喧嚣,从身后清晰地传来。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语气淡漠:“对不起,我没有兴趣。” “怎么?这么没胆量?这个赌于你,有益无害。” 抬起的脚步蓦地顿了下来,两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子拦在了我面前。 看来,不和她进行这个赌约,她不会轻易让我离开。 我终于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人,她正挑眉看着我,精致的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直直开口:“赌什么?” 她却漫不经心地轻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液,静默了几分钟后,才抬眸看向我,那双妩媚的眼眸闪烁着猫儿一样迷人的光芒:“就赌——一个人的旅行。” 第46章 尼泊尔之旅 五天后。 日光微澜。 喜马拉雅群山——几千米高的海拔之上,我张开双臂,眺望远方,与大风相拥。 来到这里已两天了。 五天前,connie说:“是的,一个人的旅行,独自一人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期间不得和顾席漫有丝毫联络,你会经历很多之前你从没经历过的事,你会被彻彻底底地洗礼一番,游历一圈回来后,如果你承认自己还爱着他,那么,我祝你们幸福。” 我问:“去哪里?” 她说:“尼泊尔。” 听说尼泊尔是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度,遗失了爱的人,或者在感情路上受了挫的人,在这里,都是首选的疗伤之地。 可是,我来,并不是为了疗伤的。 connie说:“你对顾席漫的爱,其实只是一种虚假的形式,说白点,无非是你过于依赖他。” 她又说:“你善于幻想,患有严重的幻想症,你自以为是的爱着他,不过是仗着依赖信任他,就一味地认为自己爱上他了。这一点,顾席漫早就意识到,而在某次对你的催眠术中也确被证实过,可他却还是始终如一地守护在你身边。我不会棒打鸳鸯,因为我爱他,而他爱的是你,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放手。” 我听得一阵恍然,原来,她竟知道,不知道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人而已。 原来,在这场爱情戏剧里,我才是伤他最深的那一个,可悲的是,我竟毫无所觉。 顾席漫从没告诉过我这些,这个隐忍而又清冷的男子啊,令我又疼又恨。 她说我不懂得爱,在这部爱情戏剧里,虽怀满腔热情,却独独缺少对爱的信仰。 她还说:“与其把他让给这样的你,不如谁也别想得到。” 我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但是,作为同是女人这种生物,我看出了她眼里令我心颤的认真。 于是,我答应了。 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于是,我开始了追寻我的信仰——对爱的信仰。 人生本就是山一程水一程的际遇,你遇见了谁,谁又遇见了你,都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 我就把这一趟历程当作是与顾席漫的相逢。 我不后悔遇到顾席漫,我只是相逢恨晚,我只恨,她遇到他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 初一暑假,connie和顾席漫在这里初遇,从此,她迷上了他。 多么青春浪漫的邂逅啊。 那段过去,是我永远也无法参与到的曾经。 但是,他的未来,将会是我倍加珍惜的永远。 高处的风景,依然是那么迷人。 且容我把它定义成这般模样——湛蓝的天空,棉絮般的白云,连绵的群山,墨绿的草色。远处,却是一片苍白的雪山,入目清凉。 第47章 寻找信仰 我不知道当年顾席漫为什么会来尼泊尔,又是在怎样的时光中,以何种心情遇上connie的。 我不问,他也不说。 于是,我和他就这样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一直以来,我都本着“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秘密”的原则,从不会对他过问太多,无论我多么的想知道。 我怕干涉太多他的生活,会让他早早就厌烦了我。 当初,他对我本就清淡如水,一个搞不好,就怕他对我不理不睬。 是不是最先爱上的那一个,就注定了要小心翼翼? 可connie说,我爱顾席漫只是一种虚假的形式,那我在爱情中对顾席漫的患得患失,又该如何解释这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始终说不清,也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人所有的说辞,无论多么的强大,可只要有一丁点的纰漏,都不足以成为撑起这个理由的梁柱。 尼泊尔的风土习俗极其浓郁,大街之上,来往之人都是笑脸洋溢。 所到之处,一片温馨古朴的气息充斥其间。 我穿梭于人来人往之间,四处张望,真是一个幸福到让人睡梦都会发笑的国度。 当初的顾席漫,是不是也如我这般,在这个充满幸福温暖的国度里,站在这片温馨暖和的净土上,曾抬头仰望这片湛蓝透彻的晴空,心如止水? 漫漫,那时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一座祠堂前,里面香火鼎盛,烟气袅袅。 我在门口前站定,抬头看向镏金匾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蔡金堂。 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可不知怎么的,竟受蛊惑般抬步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着顾席漫的气息,多年前,他曾走进这里,或仅仅只是路过而已。 大堂中央的蒲扇上跪坐着数位僧人,背对着我,都在虔诚地朝拜着。 我没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地感受着内心的平静。 “你不进去吗?” 旁边突然响起一口中文腔。 我愕然地转过头,入眼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穿着尼泊尔服装,笑意温和。 “不了,”我摇了摇头,复又问,“你是中国人?” 他倒是失笑了:“不然呢?” 低头看了看让我误解的罪魁祸首,打趣说:“只是一时兴起穿了,感觉还蛮不错的,舒服。” 是不错,头戴彩色帽子,宽松的衬衫长裤,裤裆大裤腿小,看上去随意自然,又不失视觉感的冲击。 我往外面走去,边打量起四周的摆设,边转头看向他:“看着挺舒服的,看来,我得找一套来过把瘾才行。” “穿着来祠堂才有意思,你都进到里面了,为什么不进入大堂看看?” 我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祠堂的门口,低声说:“里面没有我要寻找的东西。” 他微微一愣,随即低声笑了:“感觉你是搞文艺范来的。”转而又说,“尼泊尔向来是一个幸福的国度,虽然贫穷落后,然而,其疗补一个人心伤的效果不可多得,是众多富裕国家不能比拟的。” 第48章 爱情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把它复杂化了 “是吗?”我跟着笑了,“难道你是来疗伤的?” 他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半是开玩笑的样子:“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我脸上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我猜的。”我很无辜地双手一摊。 和他聊天的感觉很熟悉,这种感觉与杜宇飞一起时的很相近,一样的舒心自然,无拘无束。 而从接下去与他的谈话中证实,我的感觉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他叫杜昭龙,竟是杜宇飞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说此次来尼泊尔只是归根于不久前的一场失恋,一个人来这散散心。 我当然没办法尽信,作为大家族中的长子,仅仅是失恋便可放任自己到列国游历,这压根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 可具体原因我没问,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还没深入到对别人寻根究底的地步。 “和你聊天的感觉很随意。”他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愕然地转头看向他,片刻,忽而笑了:“是吗?其实,我也一样。” 原来,不单止是我有这种感觉,即使是身处异国他乡,某些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如影随形。 “我倒是很好奇你所要寻找的东西,”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得仿佛瞬间便能洞彻人心,“不惜孤身一人来到此,一定很珍贵吧?” 我沉默了下来,是很珍贵,因为我从未拥有过它。 确切地说,如果没有它,所有的爱情都将会不可避免地土崩瓦解。 有时爱情就像一个圆圈,失去信仰,就等同于失去爱情中的一个结点,当圆圈衍生出一个缺口时,连带着圆圈上其他结点也一同被腐蚀。 所以,我只能在即将亡羊之时赶得上补牢。 “如果找不到它,我和他就要结束了吧。”我摊开手掌,低头细看上面纵横交错的纹路。 不知道我和顾席漫之间,是不是也如掌中纹一般的曲曲折折,竭尽全力也难以寻到出口? “你要寻找的是什么?” “对爱的信仰。” 他张了张嘴,忽而笑了:“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把爱情搞得这么复杂?” “复杂?”我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敛起笑意,深呼吸了一口气:“爱了就是爱了,为什么要找那么多借口累着自己?无端端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寻找什么对爱的信仰?爱情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我们习惯性地把它复杂化了。当其出现了裂痕,无非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给予足够的信任。” 我摇了摇头,否定他的话:“你的看法只能适合部分人,放在我这里是彻底行不通的。我们之间,不是单用信任就说得清,解决得了的……” 他打断我的话:“你有试过么?试过只是单纯地相信他?” 我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 当初他的离开,就让我如行尸走肉般过活着,可是,如今他回来,我却不愿去面对,是不相信顾席漫会再度离开,让我再尝肝胆寸断的痛苦么? 不,不是,我只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因为我年少时的一次失误,致使他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回忆中去。 “既然连自己都不清楚,你就没有资格否定我的话,不去试试,你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顿了顿,又说,“这个做法虽然很简单,但是,真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但是,没有人能做得十全十美,你只管顺着自己的心,坚持下去就好。其他的,尽量不要操心那么多。” 是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枝节那么尖锐无情,我们又怎会走得顺心顺意? 第49章 未来太多变数 “如果无法单纯地相信,还不如离开的好。” 我愕然地转过头,盯着杜昭龙,震惊地重复:“离开他……” “看吧,”杜昭龙似是早就预料如此,一眼洞穿我的内心,“你压根就离不开他,你这反应,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抬手拍了拍我的肩,安慰似的,“试试吧,别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复杂。就像人生,其实它很简单,复杂的只是人而已。爱情也一样,复杂的只是我们的想法而已。好了,放手去做吧,祝你得偿所愿。” 我抬头看向他,会心一笑:“谢谢你。” *** 是夜。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脑子中一直盘旋着一天前杜昭龙对我说的话。 单纯地相信顾席漫么? 我相信他啊,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而已。 如果杜昭龙知道我就是杀顾席漫妈妈的凶手,恐怕他就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口了吧? 其实,很久之前,我有想过,如果顾席漫一直不回来,那么,我就站在原地等他,等他回来告诉我说,小雪,我回来了。 可是,等待总是太过漫长,漫长到只要一等,就可以等完手中所有的希望。 那近三年来思念成疾的折磨,几乎覆盖了我整个大学时代;而我的泪水,也早已透支在顾席漫离开的两年前,如今残留下的,只是被风干了的泪痕,化为琥珀凝在心底,成了时光的囚徒。 我不知道,这次如果选择了单纯地相信,我还有没有足够的赌注去赢回这场爱情豪赌。 未来太多变数,谁又能知道,下一个路口会发生些什么? 我们永远也无法看清下一个路口到底是红灯还是绿灯,于是,总是习惯踯躅不前,苦于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因为,那是人生中的十字路口。 走对了,就握紧彼此的手,从此不分开,一直走到老,走到夕阳的那一端;可如果走错了,真的就是一辈子的错过,从此便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这个,我真的赌得起么? 就像一句话所说,我的发型向右,奈何风总是吹向左。 人生,总是有太多事不能让人如意。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凌晨五点多,我才枕着软绵绵的枕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我走下床,一把拉开窗帘。 外头的阳光透进来,一室明媚。 对着外面做了个懒腰,这才踱步回床边,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张机票。 是的,我决定回国了,不过,并不打算去找顾席漫。 我想去一趟清水镇,它驻足于烟水迷离的江南,那里,是顾席漫的故乡。 年少之时,顾席漫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孩童时期,那里,有不属于我却又于他珍贵异常的回忆。 那是一座南方小城,温山水软,有着湿润的青苔迎风安然纯净地生长。 第50章 漫漫,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11月的初冬,江南依旧温暖如春。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抬眼看向外面。 玻璃窗上一片白雾弥漫,抬起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我和顾席漫的名字。 远处的山岚,时隐时现。 连绵的群山,隐隐约约地起伏在地平线上。 下了火车,我立刻坐汽车一路直奔那个江南小城。 将近两个小时后,我站在了清水小城的土地上。 d市的老街上,黄昏美得惊人。 冬日的夕阳下,一幢幢古老的建筑,彰显出当地的风土习俗。 夜幕降临。 走在喧嚣的街上,微风迎面扑来,走上一座桥,我停了下来。 拱形桥之下,河水潺潺,万千摇曳不定的灯火映照下来,波光粼粼。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张开双臂,闭上眼,聆听微风穿过指缝的声音。 “蹦!”,脚下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歪,我惊得连忙扶住桥栏。 真是流年不利,鞋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罢工了! 蹲下身,将坏掉的鞋子拎在手上,刚要站起身,却冷不防看到河面上隐约倒影出一个人影。 我立刻心生警惕,背后开始汗毛倒竖,绷紧身子不敢动弹半分。 “是我。” 一道好听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闻声,我的身子立刻一松,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去,黄昏下的男子,身材修长,脸庞白皙,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衫,好看的锁骨掩在衣领之下,下身搭配一条悠闲的黑色西裤,将清俊颀长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逆光而立,此刻,唇角微微上扬,夕阳的余晖映照到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柔和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许久,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顾席漫没说话,而是抬步朝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身,视线与我的持平,抬手揉揉我的头发,笑意很淡,却比夕阳的余晖还要柔和,声音很轻很柔,似一阵风拂过:“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小雪才对。” 我立刻垮下脸,指指手上坏掉的鞋子:“鞋子坏了。” 顾席漫的唇角微微一勾,将身子弯了弯:“上来吧。”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定神看去,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并不怎么宽阔却让我安心的背,白衬衫勾勒出他背上优美的蝴蝶骨。 顾席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的鞋子不是坏掉了吗?” 我刷地瞪大双眼,终于醒悟过来:“漫漫,你……要背我?” 顾席漫不再说话,我犹豫了几秒,终于迟疑地爬上了他的背,双手轻轻地环上他的颈项。 夜晚的风有点凉,迎面吹来的时候,我还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周围不时路过几个人,他静静地背着我,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过万千灯火闪烁,背后是两道重叠在一起被余晖拉得长长的身影…… “漫漫……”我忽地轻轻叫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处。 “嗯?” 我伏在他的背上,脸蛋轻轻地贴着他清瘦的背,闭着眼,感受着他的体温,心底无比平静,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51章 绝不放手 顾席漫静默了许久,才轻声说:“用心找,就找到了。” 前方是大小不一的别墅群,典型的欧式风格,宏伟而不失雅致。 “到了。”顾席漫轻轻地放下我。 “这是哪?”这座清水小城,竟然还有如此宏伟的别墅,真是在我意料之外。 “minine,你去哪了?打电话都不接!” 还没等顾席漫回答我,旁边便响起了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我循声看过去,不由一呆。 暗暗惊叹,天地下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与顾席漫的俊美是不同的类型,顾席漫的身上总有一股清凉深邃的气质,似一株林间屹立的青松,远看,高雅宁静,近观,则淡漠冷竣,拒人千里之外。 然而,这个男子则像一朵妖艳的玫瑰花,面容精致得雌雄难辨,眼角微微上挑,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妖娆的气息。双唇粉红,鼻子翘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细腻,烫染着酒红色发丝,身穿黑色西装,为他过于女性化的形象抹去了不少。 他走下车,合上车门,动作干净利落,看到一旁的我,眸子里的光深了深,随即移开目光,走到顾席漫面前,语气微微放冷:“倒是闲的慌了,懂得泡女人了?alice来了也不赏下脸,人家可是好莱坞红人,多少也要给点面子吧?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回国……” 顾席漫的眸子蓦地一眯,里面冷光乍现:“东霓,闭嘴。” 我目瞪口呆,天底下,我还没见过有人敢如此不敬地和顾席漫说这种话。 他和顾席漫究竟是什么关系? 东霓冷哼了一声,幽深的眸子不经意般的瞥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顾席漫,一手直直地指着我,声音中夹杂着的火气甚浓:“她是谁?杨雪?” 我被他冷然的目光吓得呆滞在原地,那双幽深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即使是下一秒就取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我看得出来,他恨我! 我和他素不相识,不明白这股恨意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股恨意已持续了多年,那沉淀下的怒气、怨气,经受时间的洗炼,滚烫膨胀得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只等着把我烧成灰烬的那一刻。 是什么,让他对素未谋面的我恨到如斯地步。 顾席漫深呼吸了一口气:“东霓,这些与你无关。这次回来,我就没想过要空手而归。” 这句话,已是变相的承认。 东霓的眸子风暴骤起,却仍是强压着:“minnie,当初你就发誓过,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纠葛,你说你想回国,国外始终不是你呆的地方,我无话可说,让你回了。可是,如今你带她回来,是要告诉我,你们旧情再燃了?” 顾席漫不为所动,拉过我的手,快步地往别墅走去,我只得紧步跟上,到处都是一片光滑发亮的地板,我光着脚,踩在上面。 看到我们要离开,东霓怒气满天的声音在身后炸开:“一遇到她,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顾席漫,难道你忘了几年前的自己是如何颓废的?!” 第52章 住在一起 或许是被戳到痛处,顾席漫蓦地止步,没有回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声音清淡:“现在我后悔了,虽说伤她,并非我有意,可是,你以为我很真的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吗?这几年来,知道我怎么过的,你最清楚。但是,让我一度崩溃地过活,并非她做了什么,而是我伤她有多深。更何况,小雪本就是无辜的人,是理应得到呵护的那一个,而非伤害。” “你要清楚,你和谁都可能,就是和她不可能,那个真相让你们的关系有多尴尬,你最清楚……” 顾席漫拉着我的手,一步不歇地往里走去,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东霓,我自己的事,自有分寸。” 听到“真相”两个字,再结合三年前的种种,我终于猜到八九不离十的原因,东霓恨我,是因为我杀了顾席漫的妈妈,让他一度无法接受,从而远走异国他乡,经受心灵上无尽的折磨。 我一阵天旋地转,我们之间,当真是不可能了么? 谁都有资格和顾席漫在一起,唯独我没有。 年少时无意间犯下的过错,是要用一生来偿还的。 命运断送了我们在一起的资格,我应该找上天去哭诉么? 我摆脱不了它,这张密不透风的网,早就把我困在了五指山中。 可是,我挪不动离开他的脚步。 一路上,顾席漫都紧抿着唇角,面无表情。 我被他拉着,走得飞快,像是身后洪水猛兽一样。 走到一幢别墅前,他却停了下来,看着我,表情清淡如水:“小雪,你回去吧。” 我下意识地攥紧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便弃我而去:“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难道刚刚说的不会空手而归,只是对东霓的权宜之计当不得真的吗? 看到我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顾席漫终是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在这里我有事要忙,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 我打断他:“那也可以让我呆在这里啊,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工作的!” 话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露骨,这不是倒贴上门的表现么? 我的脸色微微发烫,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席漫却轻轻地笑了出来,他揽过我,揉进怀里,目光温柔如水,声音低柔:“不是不让你住进来,我是怕,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做多少都会有点唐突,影响了名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担心我。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如果你真要在这里住,我也没意见。” “真的?”我满是惊喜,一言敲定,“你不许反悔哦!” 他含笑看着我:“不会。” 我挽过他的手臂,将脑袋亲昵地贴着他的胸口,脸上满是幸福:“漫漫,几天前,我去了一趟尼泊尔。” “我知道。”顾席漫伸出大拇指,朝着指纹孔轻轻一对,房门应声而开。 “你怎么知道?” 我跟着他走了进来,打量起房间的摆设,听到他的声音,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顾席漫把一套睡衣抛给我:“你先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我不干,嘟着嘴撒娇:“我不!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派了人跟踪我!” 这当然是玩笑,只是我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席漫走了过来,揉揉我的头发:“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出去下。” “去哪?”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巴巴地看着他,样子像极了一条家宠。 第53章 好自为之 “我很快就回来。”他拿开我的手,开门出去,不由分说就走了。 又抛下我,我扁扁嘴,满脸挫败地转回身,抬眼打量起四周的摆设。 大得出奇的客厅,硕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头顶上方,亮如白昼。 四间房间,大小不一,装潢摆设也不一样。 走到其中一间,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 简约而不失雅致的装置,宽大的落地窗,外面一派视野广阔。 我走到窗边,外面是椭圆形阳台。 窗户对着一面人工湖,湖水波光粼粼,映射到窗户上,如同万千星辰在闪烁。 柔软而宽大的席梦思大床置在房间的中央,被子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所有的摆设都没有一丝凌乱,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 “啊哈哈哈――”我突然一蹦三尺高,一下子跃到床上,又蹦又跳,像极了疯子,兴奋得不能自已。 这是漫漫的房间耶,我在上面翻来覆去,抓过一旁的被子,咬着被角,将脸蛋深深地埋进被褥里,轻轻地偷笑,像一个做了坏事又没被大人抓包的样子。 用力嗅了嗅,上面还遗留着他独有的淡淡清香,我舒服地闭上眼,真幸福啊。 下一秒,我刷地睁开眼,一骨碌翻下床。 不行!我还没洗澡呢,奔波一整天了,满身都是臭汗,蓬头垢面的,可不能把漫漫的床给弄脏了,虽然它已经脏了。 洗完澡,刚将头发吹得八成干,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连忙放下手上的电吹风,朝门口跑去。 “漫漫,你回来……” 看到来人,我的笑容立刻凝在了唇角处,“东霓……” 我真傻,顾席漫是这里的主人,要进来又怎用按铃? “别叫得这么亲切,听好了,我姓秦,名东霓,麻烦你叫我秦东霓。”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擅自走了进来。 我出手拦在他面前,下意识地阻止:“你……” 他凭什么进顾席漫的房间! 秦东霓不为所动,用力直直地撞了进来,我猝不及防,手臂被撞得一阵冷痛。 “怎么?你还真以为能和他走到一起了?” 无视被撞得直抽冷气的我,他冷笑看着我,眸子寒光如刀向我毫不掩饰地射过来。 “不是以为,是必定!” 看到秦东霓一副质问的语气,我就非常不爽,不由得也来气,朝他吼了起来。 他无视我发飙的行为,再度警告我:“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现在的顾席漫并非当时,三年前,他有勇气离开,就代表以后也会……” “你出去!”我的脸部瞬间紧绷,冷冷地盯着他,指向门口。 我和顾席漫在一起,是我们的事,他有什么立场去管?! 秦东霓冷笑一声,快步朝门口走去,还没到门口,又蓦地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冷冷地说:“三年来,我看着他如何颓废,如何站起来重新来过,其中的艰难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我不管你们以前有怎样的纠葛,爱得又有多深。三年一过,你们都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我不是担心你,我担心的是他。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54章 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虚脱了般跌坐到地板上,一脸悲戚,双手环膝,脑袋深深地埋进双腿间。 难道那一场误杀是我想要的么? 上天要我上演一场悲欢离合,我有什么办法? 我惹不起,可我也躲不起。 一直以来,我都在以笑脸面对他人,不让心底的伤痛浮现出来,为什么偏偏就有人这么无情残忍地把真相在我眼前血淋淋地剖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醒来时,我已躺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一阵恍然。 门口有灯光射进来,我赤着足下了床,却不小心踢翻了一旁的椅子,“咣当”的一声沉重闷响,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便已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 “小雪……” 我怔了怔,回过神来:“我怎么睡到床上了?” 我记得自己明明缩着身子坐在客厅里,难道是我睡着了? 顾席漫打亮房间的灯,走了进来,轻声说:“我回来时,看到你在客厅睡着了。” 我按了按太阳穴,坐回床边。 “发生什么事了?”顾席漫的声音忽地响起。 我刷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又低下头去:“没事啊,只是累了,都奔波一整天了。” 顾席漫定定地看着我,眸子幽深如潭,半响,他忽地移开眼睛,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淡淡地留下一句:“早点休息,晚安。” “漫漫……”我忽地起身,跑了过去,在后面一把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 顾席漫的身子微微一顿,他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抬手将我搂紧,薄唇贴着我的发丝,在上面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我……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犹豫着出口,脸蛋发烫得厉害。 顾席漫的身子一僵,随即将我放开,淡声说:“别闹了,小雪。” “我没有闹……”我有点失望,知道他可能会拒绝,可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 “听话。”顾席漫摸了摸我的头发,转身正待走出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得不再次顿下步,回眸凝望着我。 我咬着唇,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那你看着我睡。” 顾席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柔声说:“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 早上起床,顾席漫早已出去了。 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了一张小字条给我: 餐桌上留有早餐,都是你平时喜欢吃的,起床了记得要用早餐。 心底一阵暖流淌过,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走到餐桌前,果然看到几道样式精致的菜肴。 旁边已放了一双筷子,一只小碗。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我喜欢吃的提子米苏,便尝出这是顾席漫的手艺。 多年前,我曾尝过他做的菜,且从此曾经沧海难为水。 之后吃过无数道菜,尝过各地美食,可无论如何的美味珍馐,都无法让我吃得尽兴,始终留有一抹愁绪在心头。 第55章 金发男子 而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尝到顾席漫做的菜,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悲喜交集。 曾一度地以为,我们只是时光海里的两尾鱼,有过瞬间短暂的交集,然后各自远去。 是谁曾告诉过我,爱情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但它却一直完整。 我想,顾席漫给不了我完美的爱情,但他会许我一生一世的安好,陪我走过每一季的花开,走过完整的人生。 就是这样,就是我想要的这样。 走出别墅,来到花园,这里空无一人。 早晨的花园,除了鸟声啾啾,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空气清新,微风舒爽,池水澄澈,草光水影相互映衬。 在一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轻轻荡漾的池水,微微出神。 心底有点堵,不明白顾席漫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connie的事,两人相爱,不应是对对方毫无保留的么? 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难道他不知道我是最缺乏安全感的那个?不怕我会胡思乱想? “谁?”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我刷地站起身,转头看去。 “哎呀呀~~~原来是小姑娘在这儿啊,找得人家好苦的说。” 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子从草丛里现出身来,身材高大匀称,皮肤白皙得过分,眼窝有着西方人的深邃,脸蛋却又有一种东方人的韵味。 混血儿么? 我皱着眉看他,思忖着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更别说认识了。 “别绷着一张脸嘛,看到帅哥,理应不是脸红心跳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他嘻嘻一笑,无视满脸黑线的我,“怎样?是不是对我真的有感觉了?” 我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再自恋点?” 这小子,压根就是一个超级自恋的自来熟。 “人家这样那叫自恋了?天生丽质难自弃,像我这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若惊鸿鸿风万里里外美艳艳压群芳……”他风情万种地摆了一个兰花指,看得我一阵呕吐。 连忙打断他,转移话题:“你是混血儿?” “bingo!”他赞赏似的打了一个响指,又说,“我老爸是中德混血,我老妈是中韩混血,而我呢,就是实实在在的混血儿了。” “那你怎么认识我?” 在我的记忆中,可没有认识过这号奇葩的人物。 “这个嘛……”他抬起一根手指支在下巴上,故作沉思了一会,然后忽地抬头看着我,开始意味深长地笑,“昨晚――我看到你和minnie同居了。” 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脸色通红,舌头打结:“同……同……居?” 他继续意味深长地笑:“昨晚,minnie不是把你带到了他的别墅?” 我一拳捶上他笑得欠抽的脸,怒火中烧:“你跟踪我们?!你到底是谁?” 可恶! “拜托,看不看又不是我能阻止了得的!”他轻而易举地躲过我的拳头,笑得一脸欠抽,朝我绅士似的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evan,和minnie是结识多年的好友,同时,也是他的经纪人。” 第56章 自来熟的evan 我狐疑地盯着他。 “怎么?不信?”见我不信,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照片扬到我眼前,“呐,看看这个。” 我接过他手上的照片,原来是和顾席漫的合影。 以前可没见过他,想来是顾席漫在国外的那几年认识的吧。 我立刻识相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后,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个秦东霓又是干什么的?” evan侧头看向我:“他对你干了什么?” 我默默地汗了一把:“他什么也没做啊……” “那你问他干什么?”evan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顿了顿,又出我意料地说一句令人吐血的话,“打探我就行了,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若惊鸿……”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对你没兴趣。” 放任他说下去,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 他立刻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瞪着我:“啊!难道你是对秦东霓那个家伙感兴趣?” 妈的! 我头痛地抚额:“请你不要诋毁我的名声,ok?” 和他不是有一点点沟通障碍,而是纯碎鸡同鸭讲! 下一瞬,抓住了关键词,狐疑地看着他:“哪个家伙?” 难道两人是仇人,势同水火? evan不屑地哼了一声,嘴巴鼓起怒气:“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成天就知道指手画脚!” 我点点头:“确实。” “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还成天出来招摇!” 我支着下巴,继续点头:“没错。” 不过,招摇倒不知道,第一次见面还不了解,以后可得好好见识一番才行。 “和他同行,真是我evan的一生,哦不,是三生不幸。以为自己是抢手的经纪人就了不起了?我去,在我眼里只有半吊子的水准,好吧,说人也不能说得太绝的,也算他有点真材实料……” 等等—— “你刚刚说什么——”我把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秦东霓他——也是经纪人?” 没听错吧? 那我不就得经常和他碰面,抬头不见低头见,整天看他脸色,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咦?minnie没告诉你吗?” 我闷闷地坐了下来:“没有。” evan瞟了我一眼,突然靠了过来,手搭上我的肩,一副热络的样子:“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秦东霓!” 我又狐疑地盯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缺德的话,我可不干!” evan哈哈一笑,打包票似的拍拍胸口:“放心!本人向来不做对不起人民群众的事!劳民伤财!” 我心不在焉地歪着耳朵,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谁知道呢! 把胸口拍得再响也没用。 喝醉酒的人不会说自己喝醉了,真正的小偷不会承认自己是小偷。 第57章 你的笑,让我如沐春风 “秦东霓其实是一个gay,暗恋minnie的gay。” 闻言,我立刻来了兴致,挺直腰身,却还是装作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淡淡地说:“然后呢?” “然后?”似是不甘心我的反应太过平淡,evan有点惊诧地盯着我。 我转头看向他:“你到底想向我透露什么消息?” evan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睨着我:“难道你没想过,秦东霓那个家伙会是你的情敌,和你抢人?” 什么? 我刷地转头看向他,把眼睛瞪得似铜铃大。 终于坐不住,蓦地逼近evan,脸色阴沉:“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ecan明显被我的反应吓着了,他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身子,企图离我远点:“你就当是我开的玩笑得了。” “我可不能把它当作玩笑了。” 身后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 我还没辨别出来,就见evan一下子僵直了身子,机械地转过头,假笑着说:“秦东霓,你我共事多年,我想你也知道,我这人说话一向都是口误的……” 我转头看去,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秦东霓妖娆的身姿显眼地立着,只是脸色阴沉。 随后到来的还有顾席漫,他颀长清俊的身子隐在草丛中,露出一截干净透彻的白色衬衫。 我看过去时,他已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早晨的阳光一泻而下,朝他照射过来,顺光而来的清雅身影,更加卓尔不群。 他侧着身走过来,抬手轻挡了挡直面射来的阳光,于是,我只看到他如贝般莹白光亮的指甲下,隐藏着的半张完美的侧脸。 evan立时禁了声,看向顾席漫的目光多少都有所顾忌,他敛起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垂着头耸拉在一旁。 “evan,”顾席漫缓缓开口,声音明明温和,却毫无起伏,听得渗人,“平时信口雌黄也就算了,东霓懒得和你计较,如今,是越发口无遮拦了。” evan低垂着头,自知有错,也不敢反驳。 我奇怪的是,以他这种侃侃而谈的性子,被人训话,竟乖顺得似一个孩子。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偷眼瞧去,却见evan偷着笑,朝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挤了挤眼,那有半点被人训斥后委屈的样子? “小雪,过来。” 顾席漫轻轻开口,我瞬间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他。 顾席漫的目光却轻轻一转,便移了开去,也不等我说话,他便已转过身,径直离开了。 顾席漫似乎也是不急着离开的,他的脚步走得很缓,似在等着我追上来。 我跟了上去,扯过他的手臂,带着讨好的语气说:“其实,evan也只是说来闹着玩的,他并没有恶意。” 虽然以我刚认识evan这个立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可是,他给我唯一的感觉不会错。 爽朗率直,在朋友圈中,无疑是知心之友的首要之选。 “我知道,”顾席漫笑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也没有真正责怪他的意思。” 顾席漫很少笑,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极难相处,拒人千里之外。 然而,这一笑,如雪的面容,便似春风吹开万里冰封,拂过大地的每一寸土壤,所过之处,百花齐放,是晨光透过浓厚的云层,绽放万千光芒,连带着人心也柔和起来。 第58章 绿意深处,你我抬眸浅笑 顾席漫淡了笑:“evan这个人,并不是和谁都能聊得来。刚刚看他和你聊天的样子,便觉得你们十分投缘。” 我眨巴着眼睛,撇了撇嘴,忍不住损evan:“那是我们投缘了?他这个人,就整一个自来熟!” 而且是那种不打招呼的自来熟! 想到evan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就恨不得将他打压成人肉沫子。 顾席漫也只是笑,看向我的目光,多少都有失笑的味道:“他很少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打成一片,你或许正合他的胃口。”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郁闷了。 正合他胃口? 这不摆明了我就是evan欺负毒舌的对象么? 纵使心底对evan有千般不满,可我明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顾席漫的经纪人,看样子,和顾席漫还挺哥们儿的。 算了,祸从口出,我还是少说为妙吧。 于是,转移话题:“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忙?” 顾席漫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在这里,有一场电影要开拍。拟定在此取景,几天前,我就到达这里,心底总有一种感觉,你在这里,所以我就出去找你了。” 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和顾席漫分开的时间也不算久,几天而已。 却在这个默默无闻的江南小城,上演一场你来我往的交集游戏。 想来,命运或许开始眷顾我了。 它从来就没对我慈悲过,如今,是良心发现,要对我心慈手软了吗? 可我不敢确定,始终怀有一份忐忑不安的焦虑。 有时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会令人措手不及。 就像绝望来临时,所有一切曾信仰过、坚定不移地追求过的东西,都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顾席漫移开目光,落在别处:“这座清水小城,曾承载过我童年时期的喜怒哀乐。我依赖着它,最终,却不得不离开它。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妈妈,患有严重精神病的她,常常喜怒无常,然而,在这座清水小城,她却能奇迹般地清醒。从小到大,我从未享受过母爱,而唯一一次感受到母爱的温度,是妈妈在这里休养的那段时日里。那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母爱,那种微妙的亲情抚摸,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让我无法忘却。后来,她无故离开,而个中缘由,我也无法得知。此后,她再也不愿踏足这里一步,而神智,再度不清。”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静默了许久,忽地抬眼定定地看着我,声音低迷,带着清淡却暖心的味道,“幸好,还有你。” 幸好还有你,他低低地诉说。 像一个将往事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人一样,娓娓道来。 两人相识多年,这是顾席漫第一次向我透露他的内心独白,他家庭的境况,他和母亲的关系。 这种做法,是要告诉我,在他心目中,我是无法取代的么? 是要告诉我,以后,人生路上所遇到的风雨,我们都携手与共么? 我忽地抬眸看他,眼神是出奇的清亮。 顾席漫站在花藤深处,抬眼回眸,静静地凝望着我,眉目如画,眸若辰星。 他清俊的身子,白色的衬衫,隐在绿意深深之中,而我,则偎在他的身侧,抬眸浅笑。 第59章 坏我好事 草光花影,暗香浮动。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我窃玉偷香般一阵想入非非,这种温软的氛围,最适合谈情说爱了。 果然,似是应征我的想法,过了一会,似是动容,顾席漫那张如玉似雪的容颜缓缓地向我俯下,一手轻轻地扣上我的后脑勺。 熟悉的清淡体香越来越近,越来越浓,我抓在他衣襟上的手不觉一紧。 立刻心跳加速,血气上涌,努力地睁大眼,小身板如花儿般幸福地颤抖着…… 脑海里复读机似的,来来回回盘旋着一句话,顾席漫要吻我,他要吻我…… 我要晕了,我要晕了…… 事实上,我确是差点便晕过去了,不过,是被气晕的! 就在顾席漫柔软的唇瓣离我的只有0。00001mm的距离,我刚闭上眼,开始陶醉地享受梦寐已久的柔软时―― “啊――救命啊――”一道尖叫声平地而起。 惊飞暧昧无数…… 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倏乎间移了开去,很显然,顾席漫已撤离到安全地带。 我没听见没听见,自我催眠了半天,闭眼运了半天气,才睁眼瞪向肇事者,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然而,evan却全然不觉,他惊呼一声,就跳过来,吱溜一声钻到了我身后,探出半张脸来,看了看前方,又看看我,可怜兮兮地乞求:“小姑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志同道合的份儿上,你可得帮我挡挡啊……” 我还没开口向他发问怎么回事,秦东霓阴恻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evan,你诋毁我的名声,扭曲我的性取向,说我是同性恋也就罢了,竟将我推向那堆可恶的女人?” evan望天,心虚地翻了翻白眼:“我那有推?是你自己蜂蜜的味道太盛,惹得她们主动贴上来的好不好?” 秦东霓冷笑:“托你的福,要不是你整天在她们面前大爆特爆我的各种隐私,她们会对我这样?” evan还想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我后面拎了出来,开始大眼瞪小眼,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警告:“我告诉你,你自己惹的是非,别拿我作挡箭牌!哪儿凉快哪儿呆去,别把自己惹得一身骚,烘臭我!” 我可不管他捅了什么吆蛾子,让我咬牙抓狂的是被他生生破坏的好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欲哭无泪地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 evan被我阴沉的脸色吓了个正着,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颤颤悠悠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是不是坏了什么好事?还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无人回应,我是被气昏了头不想理他,而顾席漫,自然是懒得解释这些。 不得已,evan只好转头,把询问的求助目光移向最后的一丝希望,然而,秦东霓竟是不自然地咳了咳,他别过脸去,不发一言,片刻,终是抬眼眸光清淡地略略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径直离去。 第60章 我们究竟有没有变? evan顶着一头金色耀眼的发丝从我身后探出头来,贼兮兮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瞅了瞅我,又瞅瞅顾席漫,终于故作无奈地摇头扼腕长叹:“唉――果然啊,到哪都没有我的地盘……” 我暗地里想发笑,明面上却脸色凉了又凉,挖苦起来:“做多亏心事,遭现世报了吧?” evan抬头睨了我一眼,鼻子朝天,哼哼起来:“才不!我可是老好人!只不过秦东霓看不惯我,整天排挤我,唉――可怜的娃……” 他摇摇头,径直走开了。 气氛被人这么一搅,再也没有风花雪月的兴致。 顾席漫转头看向我,眸子清濯得似被碧水浸泡过,弯了弯眉眼,掬出一抹笑来,柔声唤我:“小雪。” 这一声叫唤,如同细心呵护般的沁人心脾,又带着微微的魅惑,引得我愕然地看着他。 额头上突如其来地传来异样的感觉,是他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上面。 我一阵恍然,随即脸色腾地红了个透,那种湿热撩人的温度,令我惊悸得眩晕。 顾席漫抬手扶住我,始终压不住唇角那一抹随时都会溢出来的温和笑意。 我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将脸蛋紧紧地埋进他的怀中,抬手捶上他的腰身,恼羞成怒地命令:“不许笑!” “好,我不笑。”他安抚似的,轻声说。 然而,我的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那微微震动的异样,证明了他的谎话。 他明明就在笑! 我刷地抬起脸,瞪圆了一双眸子,警告似的,怒视着他。 顾席漫抬手将我搂紧,低眉垂眸,唇角那一处的笑意便越发动人,他取笑似的承认,眸子里柔光闪烁:“对,我就是在笑。笑小雪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笑小雪啊,其实性格还是没变,还和以前一样。” “那漫漫呢?” 漫漫变了吗? 我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了前一句。 后一句,留在了心底。 漫漫,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变,我神经这么大条,任性天真,又患得患失,不敢轻易断定你究竟有没有变。 我的性格没有变,那是因为我没有刻意苛求过,更是因为,我不清楚,如今的你,喜欢的是不是当初的我。 良久没听到声音,头顶上方的呼吸悠长轻缓。 我就要抬起头,顾席漫的声音却悠悠地传来,他的下巴蹭着我的秀发:“如果我说,我没变,小雪会信么?” 会信么? 我当然会信,因为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我用力将他抱紧,轻声说:“我信。” 可是,我也怕某天我突然就不信了,因为三年前,你离开的是我,过去的是时间,被移走的是岁月,淡褪了的是过往,发酵了的是回忆,而我们共同拥有的,却是现在。 那段带着欺骗的曾经,是我不敢触及的过往。 我很害怕当年的欺骗会铩羽而归,所有的阴谋和泪水都会得逞。 第61章 一直这样走下去 “我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么?” 我忽地抬起头看着顾席漫,平静地问。 顾席漫缓缓地敛起了笑意,瞳仁深处却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波澜不惊,我抬眸看着他,坚定地、执拗地、甚至是视死如归的坚决,脸上的笑意不曾褪去一寸,然而,内心却越来越不安。 顾席漫依旧没有回答我,就那样搂着我,静静地伫立在人世繁华之下。 我的头一寸寸地垂了下去,像一只濒死的蚕蛹,窒息而又绝望。 依稀觉得,多年前,他也曾是现在这般模样,总是清冷寡言,惜字如金。 我曾恨死了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性子,从不为任何事着急,像是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以致于多年来我都不曾见到他为我担惊受怕的失态模样,以至于,哪怕是我私底下被心爱的人宠溺着的一点点虚荣心,也没被满足过。 他总是这样,这样清冷到让我一度想发脾气,却又偏偏不能,想放手,却发现越来越放不开。 他就是这样,巧妙地囚禁了我的心,锁住我对他的爱,不怕我的人远在何处,即使是天涯海角,即使是遁入时间的荒涯之中,也无法逃离他身边。 无法逃离他,就连灵魂也绝对服从于他。 就像现在一样,被他搂着,却无法鼓起勇气离开。 不,与其说他还如昔日那般,倒不如说他还是他。 清冷的,淡漠的,让我时常患得患失的,让我无理取闹尔后大发脾气的,他是如此可恶可憎,从来不屑于用甜言蜜语逗我开心,可是他却在行动上弥补了这一切。 生病时的悉心照顾,课业上的细心辅导,我大发脾气时的隐忍退让,无时无刻不在体现出他对我的迁就。 漫漫,你如此温柔强大而又温暖,只会让我越来越放不开。 “会么?” 我再次抬头,执拗地想要从顾席漫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顾席漫不语,抬手将我脸上的一绺秀发捋到耳后,半响,才轻声说:“嗯。” 他的话就如同一粒定心丸,我终于放心地闭上眼,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漫漫,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懂,只不过是被无情的时光掩盖了,匆匆的年岁里,无论时光多久远,我想我都不会也不能忘记。 自那天起,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安静的时光。 然而,connie的到来,却如同一粒尖利暗藏机关的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平静无波的湖中,在我的心中击起千层浪。 我开始一边疯狂嫉妒着她的英文名和顾席漫的默契得只有两个字母之差,又一边焦虑不已地反复琢磨着她此次前来的目的究竟为何。 然而,顾席漫对此却从容而又冷静。 第62章 叫我哥哥 那天恰逢大雨倾盆,正是拍摄男女主角雨中相拥的好时机。 由于助手的疏忽,在开机之际,才发现漏了在戏份中不可或缺的手链,当下,我便自告奋勇只身回别墅拿。 connie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 她就坐在别墅外的亭子里,穿着深红色的露胸长裙,性感的修长双腿就那样随意地交叠着,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看到我时,朝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深笑,搁在杯沿的手风情万种地轻轻翘起,八枚黄豆大的钻石戒指在雨幕中闪闪发亮。 “杨雪,”她突然叫住了我,声色犹如她这个人一样风情万种,“这个,物归原主。” 我停下脚步,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她轻轻地褪下手上其中一枚戒指,将它轻轻地搁在石桌上,看向我,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皱眉盯着戒指看了半响,终是没有理她,撑着伞直接从亭子外跑了进去。 “哎呀哎呀,小姑娘这么急,是被帅哥围追堵截了吗?” 刚跑进走廊,就听到evan一阵调侃的声音。 我切了一声,没好气地问:“知不知道拍摄的道具放在哪里?” “当然知道了,作为一个恪尽职守经验丰富的经纪人,连这点也不知道的话,那还真是愧对我的广大fans……喂喂,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 我头也不回地朝里面走去:“我没空和你在这闲聊,还要找手链呢……” “哎呀呀,我正想拿去给他们呢……”evan悠哉悠哉地朝我晃起他手上的手链。 “不早说!”我一个箭步趋到他跟前,一手夺过,瞪了他一眼,抬脚就往外面跑去。 “哎呀,小姑娘等等我啊……” 远远就不见了connie的身影,我跑过去时,只看到那杯咖啡被搁在石桌上,依稀还看得到上面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杯子旁边搁着一枚戒指,闪闪发亮的光芒,刺得我双眼生痛。 我犹豫了一瞬,随即跑过去一把捞起,看也没看一眼便跑出了亭子。 “小姑娘,丢下像我这么帅的哥哥是不礼貌的哦……” 刚坐上车,evan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手抵住车门,在我关上门的前一秒,双手抵在座位背上轻轻一跃,便坐了进来。 我发动引擎,扭头睨了他一眼:“大叔,你几岁了?” “哇,大叔?亏你叫得出来!小姑娘,叫哥哥!”被我无故抬高辈分,evan当场不干。 我装模作样地甩了他一个假笑:“那么,哥哥,你高寿呢?” evan倒是不再计较我的言语不敬了,他挺配合地甩了甩那头金色的美丽长发,朝我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微笑:“三十,正是男人魅力十足电力四射的鼎盛时期。我说,小姑娘,可不能迷上我哦。” 说着,还朝我煞有其事地挤眉弄眼。 第63章 真、相 整整几天我都心神不宁。 自在亭子里见过一面后,connie没再出现过。 不,是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私底下她见过顾席漫多少次,我不得而知。 这个女人,曾经是如此的迷恋顾席漫,为他打破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习惯,为他,变得不像自己。 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使她说过已放弃,即使我也相信她已放弃,可如今,一看到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化身为刺猬,全副武装,将她视为头号敌人。 我竟是如此的多妒,这般独具的强烈占有欲,我很害怕终有一天我会毁了自己,毁了这段爱情,连带着曾经的种种也被我毁去,这份疯狂,与曾经connie迷恋他的那份热情相比,我觉得自己才是面目可憎的那个。 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开始无数次地幻想着跨出门口,去找顾席漫寻求真、相,然而,就仅仅是一墙之隔,我也没有勇气。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过畏畏缩缩,还是在爱情情敌面前,只要是女人,都会如此神经兮兮。 终是睡不着,我披了件外套便出去了。 夜色很浓,深秋的夜空总是透出一股清冷的气息。 就如同眼前的这一幕,让我一下子僵住了脚步。 清冷的月色之下,一男一女齐齐坐在石板凳上。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将自己的身子隐在花丛中,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企图将他们的谈话一词不漏地听到耳中。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 是connie的声音。 “是呢。” 顾席漫的声音依然清冷,清冷的月色下,淡漠如烟。 connie似是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过了六年。说实话,我以为像你这种人,是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当初我就想,既然如此,无论哪一种女人和你在一起都一样,不如就让我来。你对我很好,让我一度以为你至少是喜欢我的,没想到啊,那个不起眼的丫头,那么轻易就走进了你的心。我费尽心机,落得的是心痕累累,而她,却可以没心没肺地对你撒娇。席漫,我虽不甘心,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爱上了她?我只相信你亲口告诉我的。” 顾席漫沉默了下,我睁大眼睛看过去,只见他微微抬首,看向清冷深远的苍穹,好半响,才出声:“她不一样。” 闻声,connie无声地凄凉一笑:“是啊,她不一样。只要是爱上了,就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我在想,当初如果你没有为了查明母亲被杀害的真、相而接近她,我们是不是就不一样……” 我的耳边嗡的一声炸开,connie的话,如同一道雷,将我劈得五马分尸。 connie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脑海中来来回回盘旋着一句话,顾席漫当初接近我,原来是这个目的,竟是这个目的。 我早该知道的不是?我早该意识到的不是? 第64章 亲爱的,这才是爱情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记得当我仓惶地跑回去时,对迎面撞来的人狼狈地说声对不起后,就已经消失在走廊外。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不正常,有时想法极端得可怕。 就比如现在,受了伤就开始胡思乱想。 像一只敏感的小猫,蛰伏在孤独的暗夜里,尽管手无寸铁,然而,内心却隐藏着不可估量的爆发力。 没错,我是想毁了自己,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 如果没人拉我一把,我想下一秒自己就会疯掉。 想发泄,却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想平静下来,却越来越烦躁。 我明明可以向顾席漫摊明一切,而不是在这里苦苦折磨自己的,或者收起所有的羽翼离开这里的,可我却选择了这种极端而又愚蠢的做法。 我太没用了!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恍然一惊,回过神来。 忘了是在自己的房间,似是怕被顾席漫发现一样,我立刻站起身往床上扑去,然而,久弯膝盖而引起的麻木感瞬间席卷而来,我一个腿软,尚未直起的身体再度跌了下去。 我“啊”的一声惊叫,还来不及掩饰,下一秒,我已惊恐地看向了门口。 “小雪!”顾席漫已闪电般打开我的房门,颀长的身子在门口的灯光照射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打亮灯,深邃的眸子迅速地扫过房内,待看到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我时,他愣了一瞬,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大步走过来,俯下身,单膝跪地,搂过我,似是要温暖我,低声轻唤:“小雪……” “漫漫,”我窝在他的怀里,已哭出了声,“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对于过去三年,你对我一字都不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知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难受得真想立刻死去。 “我知道!我只想等到你主动问我的那一天,而不是像过去一样,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关于我的一切!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彼此的性子也已摸了个透,可是,只要一涉及到我的家庭,你就会像触电般缩回去。”他顿了顿,声音变得莫名的低柔,“我多希望,你能毫无顾忌地向我打探关于我的一切,小雪,现在你问我,还不算迟。” 我愣住,似是在艰难地咀嚼他话语里的意思。 随即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明。 他说的对,我虽然迷恋他,甚至恨不得两人合二为一,恨不得他的所有都属于我,可除了知道他叫顾席漫之外,其他的,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自认为爱着他,却又不愿意去了解他的一切,不,是不敢去面对他的一切。 或许我潜意识里已知道,当年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只是我潜意识地麻痹了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和他天长地久。 最终,不过是为自己补了一刀而已。 现在我懂了,不是我不问,你也不说,而是彼此了解,就是这样。 是的,亲爱的,这才是爱情。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醒过神来,脸上喜悦的神色是再明显不过,似是不确定般:“什么都可以?” 他笑了,点点头:“只要你问,我都会一字不漏地告诉你。” 第65章 她是风情万种的 “那么,漫漫就将这三年所发生的事。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所遇到的人,走过的路,演过的戏,欣赏过的风景。总之,全部都告诉我,你的点点滴滴。记住,要一字不漏哦。” 夜凉如水,夜空低垂似幕。 半掩的窗台上,映出冷月的清辉。 我平躺在床上,脑袋惬意地枕着顾席漫的腿。视线上方是他清俊光洁的下颔,以及流线感极美的锁骨。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徘徊在房内,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许久都不曾眨一下,静静地聆听。 墙上的挂钟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这场故事讲述也已接近尾声。 月色透过淡绿色的窗帘,在床上洒落无数似碎玉般晶莹的光点。 他最后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已枕着他的腿,微笑着睡了过去。 这是我自从与你相遇后,在生命中空白了的三年,于我是何等重要。然而,那么漫长的时光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我怕年月逝去,时光久远,这段往事会被岁月的风沙掩埋。 人的一生虽长,可我们美好而安静的日子却少得可怜。所以,哪怕是一点一滴的时间,只要是与你有关的细枝末节,我也不愿意错过。 自这天起,见过connie一次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就像一抹烟,随风消散在有我们的世界里。 到现在我还搞不清她此次前来的目的,但我敢断定的是,这个曾为情所困的女人,不是不甘心,而是选择了自己想要的选择。 她是理智的,得不到便放手。然而,她又是愚蠢的,曾那么痴迷过,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 连与我争夺下的机会也不给予自己,不,或许她早已了然,看透一切。 我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钻石戒指,水晶般晶莹的触感带来丝丝凉意。 我忽地就想起她离开那天对我说的话,终于知道了她口中的“物归原主”所为何意。 她说:“偷偷地拿了顾席漫送给你的戒指,我真是十恶不赦呢。” 她的口吻是如此不合常理的轻松,我愕然,而她却依旧笑得风情万种。 犹记得她离开的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 可她却走得轻松而潇洒,脚步轻快,与素来风情万种的她大相径庭。 她的背后是大片大片如泼墨般的黑云,自天边席卷而来,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一丝不剩的吞噬。 大风吹起她深红色的长裙,在深秋的夜色下,如同一朵开在暗夜里的玫瑰花,妖娆而凄美。 我觉得世间无人能比得上她的妩媚,那股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媚,仿佛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融入了骨血里,乃至灵魂。 第66章 我陪你回去 拍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听evan说《亲爱的,你永远那么香》这部戏尚在筹划时已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相信真正杀青时亦会赢得各种好评。 拍摄地点比较分散,在清水小城呆了几天后,剧组人员说要到b大的樱花园取景。 我本想一同前往的,可不巧的是,林远怀却在我欲动身的前一天出现在了我面前。 其实,早在我到达清水小城的那一天,当我打开多天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时,无数个未接电话和信息就如同雪花一样涌进来。 我没告诉他我在哪里,只说了不用担心。 当林远怀出现在我面前时,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凌乱的发丝,深陷的眼窝,憔悴的面容,像极了跋涉沙漠多日的旅行者。 我以为他只是担心我,确保我没事后便会离开。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前来的目的竟是要我回去。 回去? 我和顾席漫刚刚冰释前嫌,我还来不及和他好好地相处,我的心在这里,未来所有的希冀在这里,坚持的信念以及让我活下去的动力都在这里,我怎能就此回去? 他说:“你妈妈现在在医院,她出车祸了,伤得很重。” 林远怀的声音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戚,纵是他刻意掩饰,然而,以我们相识了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次,定是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当即我便动身了,拎着行李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恰巧碰到从外面拍戏回来的顾席漫。 看到我,他停下了脚步。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颀长的身子在人海中格外显眼,鹤立鸡群的感觉冲击着我的每一个视觉神经。 看到他,我当即愣在原地。 本想在回去的路上再给他电话的,却不想在此撞到他,此刻,我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熟悉的清淡体香越来越浓郁,我依旧低着头。 “要回去了?” 他的声音响在我的头上方,轻轻的,听不出里面夹杂的任何感情。 “嗯。” 沉默了一瞬,我轻声回答。 正在琢磨着怎么告诉他,忽地又听到他开口:“出什么事了?” 我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向他。 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的。 “现在急着回去,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见我默不出声,顾席漫又轻声重复。 他温暖的手掌贴上我的头顶,那一股特别的气温让我的情绪险些失控。 “我妈妈,她出车祸,住院了……” “我陪你回去。”他打断我的话。 我怔住。 也不等我说话,他已转头对旁边似是导演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沉声说,“拍摄工作推迟了,抱歉,金哥。” 说完,又向旁边的evan交代了几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毫不迟疑地拉过我大步离开 第67章 她会没事的 坐在车上,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好闻香味。然而,我却无暇顾及。低着头,自始至终都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是静静地开着车的顾席漫,似乎是不想打搅我,他周边的气息异常薄弱。 赶到a市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一下高速,我们便直奔市人民医院。 约摸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出现在人民医院的大门前。 林远怀比我们先行一步,我下车时,他已候在人民医院外面。 一下车,我便急急地朝林远怀跑去。 “在哪?” 我狼狈地跑到林远怀跟前,来不及整理满头凌乱的发丝,劈头便是焦急的一句。 林远怀的脸色有点冷,然而,这种紧急关头,我已无暇顾及太多。 林远怀瞥了瞥我身后,越过我肩头的目光,多少都有一种敌对的意味。 我知道,他恨的是什么,不甘心的又是什么,可是,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对于他,我无暇回应,亦是无力回应。 我有点恼火林远怀此刻的反应,这个时候还能在平日恩怨上计较。 “跟我来。” 还没等我出口怒骂,顾席漫已走上前来,一把拉过我的手,快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我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顾席漫的脚步有点急,似乎比我还要迫切。 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他,却只看得到他淡漠的侧脸。 比以往还要冷漠,身上的气息更是生冷得让我陌生。 我心底掠过那么几丝不安,却在我尽力捕捉时又倏忽不见。 我头一低,再不看他,一路小跑着趔趄地跟在他的身后。 令我意外的是,杜宇飞竟然也在。 当我赶到时,急救室外,他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仰靠在椅背上。双眸紧闭,整个人显得莫名的冷静。 似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我还没走到他跟前,他已睁开眼睛,平静地看向我,眼神亦是平静得可怕。 “杜宇飞,你怎么来了?” 杜宇飞没有立刻答我,他的目光越过我,直直地射向我身后的顾席漫,眼神里的光,复杂异常。 只是一会,他便移开了,看向我,忽地勾起一抹讥笑:“他还没告诉你吗?” 我知道杜宇飞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可是,没告诉,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潜意识地觉得,顾席漫或多或少都有事瞒着我,但是,我想只要两人相爱,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此时此刻,面对杜宇飞面带讥笑几近质问的语气时,我竟全然不知所措起来。 我没有勇气转头看向顾席漫,低着头,良久,只懂得机械地问一句:“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杜宇飞似是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他看了看急救室,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恢复了平日的脸色,“只差几毫米,子弹就可以穿透你妈妈的心脏。好在只是险而已,她会没事的。” 第68章 我也是受害者 我脱口地喃声问:“不是车祸吗?” “车祸?”杜宇飞似是不屑地重复,他挑眼斜觑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顾席漫,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忽地笑了,意味不明,“是啊,车祸。若只是车祸这么简单,你又怎会发现林远怀的不对劲?车祸不过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我的心底一紧,想起刚刚林远怀的反应,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对顾席漫有一种除了情敌之外的敌意。 究竟是什么?还是说,这次的受伤事件其实和顾席漫有关? “想知道真、相,抱歉,恕我不能告诉你。”杜宇飞毫不留情地拒绝我,然而,见我一脸落寞的神色,似是不忍,又补充,“会有人告诉你的。” 我没出声,抿了抿嘴唇,良久,看了看急救室的方向,低声问:“我妈妈她……还要多久?” 杜宇飞瞟了我一眼:“快了。” “可是……”我下意识地心下一急,说不出的忧心,“我妈她……怎么还没……” “因为伤处距离心脏极近,所以,手术难度翻了几翻。”杜宇飞如是解释。 我低下头,再不说话。 这个手术足足持续了近二十个小时,当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时,已是两个钟之后了。 为首的主刀医生从里面疲惫地走出来,他褪下身上的白大褂,似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手术很成功,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 看着妈妈被转进了普通病房,这二十多个小时的煎熬终于算是过去了。 杜宇飞在门外站了一会,没有说任何话。 我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妈妈恬静的睡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但我知道他有很多话要问我,或许是不明白,我和顾席漫之间的羁绊那么深,在一起走到老的机率那么微,我为什么不放弃,还要苦苦挣扎?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的啊。 想来杜宇飞也已知道我便是十年悬案的凶手,可是,却不能拿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无辜的。 是的,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在想,我自以为的神经兮兮,其实真的是一种病,一种打从我出生就与我紧密相联的病,一种与生俱来的病。 我曾听妈妈说过,自小,我便患有神经衰弱。 精神总是比别人敏感,喜欢胡思乱想,思想容易走极端。 严重时,会出现幻觉,甚至脑海中会经常出现幻像,真实的,不真实,半真半假的,让我痛不欲生的,让我无理取闹尔后大发脾气的,总之,在外人看来,绝不是正常的。 第69章 没事了 顾席漫一直陪着我,也不说话,静静地,偶然说上一两句也不外乎都是那几个词。 我知道他很忙,可也不明白他也会有这么闲的时候。 五岁,我父母离婚。 当时年少,尚不晓得离婚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上了小学,结识了林远怀那臭小子。 他咧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门牙故作高深地对我说,离婚也不懂?说你笨就是笨,离婚啊,就是你爸妈不睡一块了,同学知道也会被笑话的。 懂得真多,我暗暗佩服。 只是,彼时尚年幼,我虽不明白不睡一块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我绝不容许自己遭受同学的冷眼。于是,我怒了,一拳挥上林远怀的嘴巴,把他几天前刚刚换好后长出来的牙齿给狠狠打了回去。 于是乎,结果可想而知,林远怀满嘴流血。 在我仅有年少的奢侈记忆中,对于父亲的面容,丝毫没有印象。 让我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那房门半掩的背后,是妈妈独自垂泪的身影,手上的照片,熟悉又令人陌生。 几天后,妈妈醒了过来。 这期间,林远怀来过几次,每次都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偶尔斜眼觑进来。 看我,看顾席漫。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懒得理他。 有次他离开之前,被顾席漫叫住了,两个大男人暗地里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只是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瞅见顾席漫的脸色依然淡然若水,而林远怀,脸色是好了些,却偏生不与我说一句话。 我自然也懒得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林远怀来的时候,顾席漫不在。 我正和妈妈聊的起劲,林远怀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恢复得不错。 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再怎么说也没有冷脸冷眼对我了不是? 他从外面缓步走进来,掖起笑意:“伯母。” 我妈妈立刻看向门口,笑得那个和蔼可亲:“小林来啦,刚刚在聊你,这不,你就来了。” 林远怀将手上的水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转头对我妈笑:“聊我?”抬眼瞥了瞥我,“不会是某人揭我的短吧?” 切~ 我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说得可真够让我窝火的,以为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自认没这种本事,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妈,我不想理他,他就整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我转头对老妈撒娇,回以林远怀一个不屑的背影。 林远怀被气到,却碍于我妈在场不便发作,只好生生就此作罢,将怒气往肚子里咽。 就这样又聊了一会,因我妈刚做完手术,身体差,没一会就乏困了。 我退了出去,林远怀跟随身后。 来到走廊的一处阳台,我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建筑楼的那一端。 第70章 出院 “杨雪,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林远怀走到我身旁,随着我的目光看向繁华都市的车来人往。 要我说什么? 半响,我转头看向他,笑了:“你要我说什么?”敛了笑,“那天你和顾席漫聊了什么?” 林远怀这回倒不自然起来了,他撇开头,看向远处:“男人之间的事,女人少来掺和。” 哦呵,我怒,平时从不把我当女的,这回终于开窍,看清我的原貌了? 我阴阳怪气地回他:“难得你把我当作女人了啊。” 林远怀瞥了我一眼,还未开口说话,我已瞥到身后不远处的顾席漫。 我没说话,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林远怀顺着我的目光看回去,脸色忽暗了下,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笑了,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样子,活像在安抚一条家犬。 “我回去了。” 林远怀抬脚,径直往前走去。 直至与顾席漫擦身时,也不曾停顿过。 此后的所有日子里,顾席漫都陪在我身边。 我陪我妈,他便陪我。 然而,我们之间的交流却少得可怜。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少了我这个话痨子,交流自然一落千丈。 即便如此,我们却还是像无事人一般,我没问他关于所谓的真、相,他也没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隐约觉得,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许要比我预料的要高。 妈妈出院那天,大家竟都聚到了一块。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聊,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林远怀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着瓜子,那副东家的派头,显露无遗。 时不时拿冷眼瞟我,好像我又欠了他的钱似的。 我又开始看他不顺眼了。 杜宇飞则和张轩聊得火热,我从来不知道,他的自来熟,除了对我,还有同性啊。 当然,这只是我一方的猜测而已。 语毕,杜宇飞瞥了瞥我,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顾席漫被我妈叫了出去,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敢肯定的是,必与我有关。 我就还想不明白了,怎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背地里聊天? 周小露借此凑了过来,瞥了一眼顾席漫消失的方向:“你们,还没和好?” 我神色怪异地看向她,不冷不热地反问:“你那只眼看到我们不好了?” “少来这套,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 周小露怒了,不由分说抬手便狠狠地拧上我的手臂,疼得我立刻飙泪差点喷血。 “轻点喂你!疼啊……”我也怒了,这死女人,简直不把我当女的。 岂有此理! 我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毫无意外地惹来了几个男人的频频注目。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本着“息事宁人”的低调原则,对他们摆摆手,把林远怀的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没什么,女人之间的战争而已,男人嘛,少掺和,该干啥去就干啥去。” 周小露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瞪着我,威胁似的:“快说!” “说什么?”我开始装傻充愣。 “好样的,居然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周小露被我气得差点肺炸。 我刚想开口,眼角却瞥见门口走进来的颀长身影。 第71章 我们一起数星星看月亮 下午,大家都散伙了。 杜宇飞率先离开,周小露本想陪我几天的,可看到面色平静的我,又看看一旁淡然自若的顾席漫,欲言又止了半响,终是被张轩拽走了。 我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可解铃还需系铃人。 在这个世上,别人能帮到自己的事,只能说并不是自己的事, 很快,就只剩下顾席漫和我了。 他背对着我,正在窗边打电话,颀长的身子,映在清透的玻璃窗上,淡然得让我触目惊心。 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想着要不要离开一会。 要不是老妈刚刚对我使眼色,我也不会在这里干等着。 我开始好奇刚刚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为什么一番谈话回来,我妈的天平就倒向了顾席漫。 当然,我也隐约猜到,他们或许在以前是认识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明白我妈的意思,是要我跟顾席漫回去。 我当然是要跟他回去的,可不是这个时候。 留她一个人在家,无论如何我也不放心。 即使有两个保姆,生活上还能事事俱到,可做女儿的我明白,老妈虽明面不说什么,可心底不晓得有多惦记。 正沉思间,却见顾席漫已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我木木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我走近。 “我先回去了。” 回去? 我愕然。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亦是出奇的温柔,“你在这里陪陪你妈妈,过段时间……” 他却没再说下去,清越的眸子染了些道不清的情绪,良久,终是轻叹了一口气,揽了我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过段时间…… 他说过段时间,是要多久? 让我在这里陪我妈,他的善解人意,我懂。 可是,我更怕的是,他会一去不复返。 下一瞬,我猛地转身朝门外疯狂跑去。 跑得飞快,这二十一年来,从没像此刻这么不顾一切过。 顾席漫已坐进了车里,高贵黑亮的奥迪在黄昏中沉淀出一种极致的清冷。 它一个灵活敏捷的转弯,车子一蹿,已飞出老远。 我追上去,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一边跑一边喊叫,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不死心。 然而,除了呼呼叫嚣的北风外,只余寒冷。 跟着跑了一段距离,直到车子在我眼里化为一粒黑色的点子,直到消失不见,我终于心灰意冷。 坐在草地上,忽然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忽地传来一股熟悉的暖感。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后,心底在瞬间死灰复燃。 顾席漫朝我伸出手,清雅的脸上氤氲着温柔的笑意,眼神潋滟如波。 “漫漫!”我一把抓过他的手,任由他把我拉进怀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鼻子蹭着他的衣服,话音闷中带着欢欣。 “因为我知道,有个小傻瓜经常会胡思乱想。”他探手将我凌乱的发丝一缕缕捋顺,“我回来是要告诉她,我不会走,以后都不会走了。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数星星看月亮,画春花,画夏草,画虫鱼鸟兽。我们写日志,写你,写我,写你我,写三伏酷暑,写寒冬腊月,写曾经,写现在,写未来……” 第72章 惊变 这无疑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的短讯事件,于是蓦地抬眸看着他:“漫漫,当初……你发了两条讯息给我,是……” 我忽然就问不下去,脸色徒然一红。 饶是自诩脸皮厚如城墙,然而,此刻,我也大胆不到当面向他询问。 当然,如果是几年前的我,这一番举动自然不在话下。 顾席漫却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轻轻笑了:“是真的,小雪。”他的头跟着俯了下来,灼热的气息徒然一近,他柔软的唇瓣已然压向了我的。 我全身的血液蓦地往上涌,脑子瞬时一片空白。 分开三年多,这是他第一次亲吻我。 即便是过去,如果不是我主动凑上去,他也不会如此做。 我的内心开始在疯狂地叫嚣,欣喜若狂刺激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一时竟忘了呼吸。 似是察觉到我的失神,顾席漫轻轻地移开了唇,额头抵着我的,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我终于回过神来,抬脸看向他,脸色热得滚烫。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就仅仅是再寻常不过的吻,就局促成这样。 顾席漫似是轻轻笑了下,接着头颅再次一低,轻轻啄了下我的唇角,清雅的气息跟着拂过,唇上一热。 软软的,像果冻一样,又似有香甜,像棉花糖。 我不由得全身瘫软下来,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 于是,他温热的舌尖灵活地滑了进来,像吸棉花一样,拂过我口腔的每一处角落,又似带了清雅的花香,缓缓地弥漫在口腔周围。 那种感觉舒服得让我叹息,好像周身都是他的味道,柔柔的,让我不能自拔。 *** 顾席漫还是离开了,但他会回来。 他说,几天后会回来,我相信他。 所以我愿意等,等他办完所有的事后,就回来找我,然后,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想我们分开的也够久了,爱情中该经历的痛苦一样也没落下。 上天会保佑我的,一定会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的话。 夜,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我睡了一个梦,梦中,我在黑暗中无止境地飞快奔跑,脚下虚虚浮浮,仿佛踩在云端一样,耳边是呼呼叫嚣的夜风,周围是一片苍茫的黑暗,泼墨一样浓。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亮光,接着瞬间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我悚然一惊,还来不及收脚,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尖叫一声,猛然惊醒。 蓦地睁开眼,入目的依然是沉沉夜色,我虚虚地长呼了一口气,一抹后背,竟满是汗。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声,我当下一惊,来不及穿鞋,便夺门而出。 下一瞬,我便呆住了。 躺在地上的是保姆张妈,她躺在血泊中,胸口是汨汨而流的鲜血,像小溪一样,止也止不住。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取了他人的性命,这枪支定然是安上了消声器的。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色,我看到一支泛着黝黑洞口的枪架在窗口上,透着死亡的气息。 那人伏在窗棂上,阴鸷的眼神,他眼神一冷,扣在扳机上的手一动。 第73章 千钧一发 恐惧瞬间遍布全身,我尖叫了一声,几乎是本能,拔腿便往妈妈的房间跑去。 对于此时此刻突发的事件,忽然就想起几天前顾席漫告诉我的话。 他说,我妈妈出事,不是意外。 这几天,这里可能都不会太平。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想,或许这是他三年间经历的痛苦之事。 他走之前,说会派人来保护我。 会保护我,可为什么还有人会出事。 我始终想不明白,刚才那人分明是混黑道的。 黑道,顾席漫什么时候竟和黑道的人惹上了关系? 我该一字不漏地问他的,是的,当初我就该这样做的。 背后凌厉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地向我逼近,我一下子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敢往后看,心脏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只懂得拼了命往前跑,我只希望妈妈还没有出事。 在转过楼梯后,身后的脚步声竟蓦然消失了。 隐约听到了闷哼的声音,还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然后,是诡异的安静。 我仓皇地转头看去,即使依然是乌漆抹黑的一片,然而,刚刚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吸忽地一紧,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低低地响起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他放开手,我骇然地瞪大了双眼。 evan! “跟我走!” 他不容置疑地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快速移去。 “我妈妈……”我迟疑地拖过他的手,压低声音。 “你妈妈没事。” 我呼了一口气,片刻又急急地抓过他的手,问:“那她在哪里?” “你妈妈已先一步被接走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呆了一下,随即默不作声地跟在even身后。 夜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手掌中散发出的温度预知到情况的严峻。 我配合地跟在他身后,他带着我跳出窗子,极巧智地绕开在暗中搜索我们的人。 我终于看到无尽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亮,evan在我的眼前走的飞快,如同一只在暗夜里疾行的豹子。 他金色的长发在我眼前一缕缕地飘动,那是极致的美丽,他很冷静,我忽然就觉得心安。 很快,我们就安全地跑了出来。 走到一辆车子前,evan将我塞了进去,接着快速地移到驾驶位,上车,一踩油门,车子瞬间蹿出老远。 “糟糕,他们发现了!”我低喊一声。 才过了几秒钟,黑暗中,隐约闪出了几缕微弱的光。 接着车子的挡风玻璃瞬间爆破,几条裂痕狰狞地张扬在眼前,雨刷掉了下来。 “fuck!” evan低低地咒骂一声,接着手臂一个用力。 车子一个凌厉的转弯,由于惯性,我的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右倒去,几乎是同时,一粒细不可见的子弹带着疾风从我耳边堪堪擦过。 公路前方忽地闪出几个人影,竟朝我们飞奔过来。 “shit!” evan面色一凛,又爆粗口。 我侧脸看向他,evan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秦东霓那个家伙总算来了!”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右侧,一旋方向盘,车子腾地往对面的公路驶去。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另一辆车子半路杀了出来,好巧不巧地拦住了对我们紧追不舍的人。 第74章 离开 车子上了高速,身后的人明明已被甩得老远,然而,evan的脸色却是不松反紧。 显示器上的数字以指数的速度飙升,车速极快,似一头猎豹,好像迟一秒,就不是我俩丢性命这么简单。 窗外是呼呼叫嚣的风声,疾急而凛冽。 时下已步入初冬,天气微寒,尤其是在郊外的早晨,更是处处布满了白雾般的阴霾。 靠着座位睡了一会,待我睁开眼时,才发觉了不对劲。 “不是去漫漫那里吗?” 这高速公路明明与顾席漫的住处截然相反,现在这种状况,除了去找他,还能去哪里? 然而,evan却是一言不发。 我急了,心底越发不踏实起来:“说啊,这个方向明明不是我们要去的……” evan终于回过头来,他看了我一眼,似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才妥当:“minnie他现在无法保你安全,留在这里只会让你陷入危险中……” 我终于嗅到了关键词,呆了呆,随即问:“所以呢?” “送你出国,”他的声音竟异常平静,“现在便是前往国际机场……” “那漫漫在哪里?”我打断他。 总觉得事关重大,而我,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还在这里……” 我只觉怒火腾地烧起来,尖叫起来:“我不去!他什么都没问过我!这样自作主张为我做决定是想干什么!”我倾身向前,开始抢夺方向盘,“你把我送到他面前,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发……” “你疯了!” 预料不到我的反应会如此过激,evan低吼一声,一把甩开我的手。 一个猝不及防,我被狠狠地甩到了座位上,不甘心,下一秒又死命地缠上去,开始扯他的衣服。 一个死不甘心,一个又执意不肯,僵持不下,车子开始在公路上左摇右晃。 一阵急遽的刹车声响起,不得已,evan把车子开到路边,刷地停了下来。 “我没疯!疯的是你们!” 我急怒难耐,隐隐又有些悲戚。 是不是这次离开,我们再相聚时,已是物是人非了? 三年前他离开,三年后,往事再度上演,主角没变,戏份却变了,他逼着要我离开这里,离开他。 evan似是叹了一口气,语气缓了下来:“杨雪,minnie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想回去,与他同甘共苦,不想他出事,我明白。可你也得想想,现在不是验证你们之间的爱情究竟有几分真挚的时候。女主角为陷难的男主角放弃逃生机会的戏份,只会在言情小说中出现。而事实是,为了你,他送你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你为了他能安心,就不能乖乖地配合?” 我忽然就焉了下来,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容易。” 似是察觉到我的内心已变动,evan又低低说了一句。 我闭上眼,无力地回他:“我知道了。” 第75章 再次回去 很想大声说出来,我不是软弱可欺的女子,可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尽管他们如此做实属无奈,可心底仍堵得厉害。 很快就到了国际机场,下了车,evan把手上的机票、护照塞给我:“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照顾好自己。” 我仰头看向他,挤出一抹笑:“总觉得发生得太快,有点匪夷所思,”顿了顿,又问,“……要多久?”我才可以回来,你们才会来接我? 我问得没头没尾,然而evan却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低声说:“很快的,”探头看了看安检处,接着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好了,时间到了,快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攥着机票的手指一下下收紧,然而,脸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微笑:“嗯,那我走了。” 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至过了安检,也没回过头。 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很快,飞机就融入了云层里,再也寻不着半点踪迹。 走出来时,已不见了evan的身影。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底却越发沉重起来。 无法想像,如果evan知晓了我掉头而返,会不会气得肺炸? 或许把我像撕机票一样撕,算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一张机票,几句话就想我打发到国外,未免也太低估杨雪我了。 我又不是商品,随随便便就能出口。 身上有evan塞给我的钱,不多,却足够让我回去。 当然,回去后,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以,这次的潜回行动进行得极其隐蔽。 我在自家的附近逡巡了几个小时,发现里面压根就没人。 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向周小露求救。 其实,我指望的不是周小露,而是张轩。 我一早就知道张轩的人际网很广,遍布大街小巷。 果然不出我所望,几个小时后,情报准时来了。 “我说杨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在我挂电话之际,周小露还是不死心地发问。 我暗暗地苦笑了下,实话实说,又有点半开玩笑:“你问我,我问谁去?他们不愿意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这么想知道,就让张轩暗中调查不就得了?得到什么蛛丝马迹的,麻烦你告知我一声。” 那边许久都没说话,或许是感应到了我心底的低落,也不知如何开口劝慰我。 第76章 演戏 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住处,然而,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闯进去。 周小露只把住处告诉我,但几层几号却不甚清楚。 在大楼下鬼鬼祟祟地来回溜达了几圈,终是无果,又不想上去挨个房间找。 算了,进柜台问问。 守在柜台前的是一个长相可爱可亲的小姑娘,我走过去,单刀直入:“请问,有没有两个男子住在里面,一个高高瘦瘦的,另一个则留着金色长发。” 似是没遇到过像我这样说话不用喘一口气的,她惊诧地看着我,娇丽的脸尚有一种小鹿惊撞般的柔弱。 “对不起,小姐,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 她终于反应过来,随即露出例行公事的微笑,职业性的语气。 早就预到会被拒绝,我也不生气,一个想法即刻在我脑中成型。 我暗暗咬了咬手指壮胆,故作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其实,这个……” 看到我这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那小姑娘也过意不去:“如果是什么麻烦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故作一脸神秘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金色男子有什么不同,我是说,他身上的气质之类的?” “嗯,高贵,有一种混血儿的味道。” 混血儿也看出来了,真是火眼金睛啊。 不过,我要问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小姑娘犹豫了下,终是抵不住好奇,听话地凑了过来。 “其实,他是一个gay……” “啊?” 我还没说完,小姑娘便惊叫了起来。 “嘘——小声点。”我故作惊慌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装模作样地瞄了瞄四周。 evan啊evan,别怪我诋毁你的名声,想当初秦东霓被你歪曲的事实也不算少吧,我只是从你身上学到点皮毛而已。 我放开手,那小姑娘还一脸惊恐的表情。 唉,没办法,看来这小姑娘对evan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刻啊,或许就是心仪他的。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丢出一颗重磅炸弹,“是gay也就罢了,还不知羞耻地勾引我的老公……” “啊?” 那小姑娘又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嘴巴开得大大的,足以吞下几个鸡蛋。 我可以看到evan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已刷刷地往下掉了。 “可怜我已有孕三个月,就要苦尝被抛弃的滋味……” 我正编得津津有味,小姑娘也听得逼真逼真的,视线不期然地一扫,余光中扫到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好! 心中警铃大作,我立刻装出一副欲呕吐的模样:“抱歉,最近妊娠反应严重,我去下卫生间……” 说完,狼狈地往柜台一边跑去。 我躲在柱子后,注视着那边的风声。 很快,evan就走了进来。 那小姑娘看到他,表情明显一僵,似是意想不到自己倾慕的男子竟是一个gay。 和那姑娘说了几句,evan就走了。 离得有些远,我竖长了耳朵,也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语气词,实用的一点也没有。 evan一走,我立刻就冲了出去,紧跟而上。 “小姐,我可以帮你查下他住在几层几号。” 那小姑娘叫住了我。 “不用了,我要去抓奸!” 明显看到小姑娘的表情窒了一下,我心底仰天大笑几声,心情大好地追了上去。 第77章 被发现了 怀着“抓奸”的伟大事业,我一路跟着evan,七拐八弯,撞了无数人后,终于风风火火地劈到了n层。 上面已是截然不同,格局奇异,人也少得可怜。 也不知这幢楼是如何构造的,简直像迷宫。 我敢打赌,若无人带路,我铁定走不出去。 疑似是专门为某种隐蔽行动而设立的,表面和普通酒店毫无二致,内里却别有洞天。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跟踪能力,跟了这么久,不但追至目的地,还不被察觉。 我这边沾沾自喜,还不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evan那边的举动。 在转过楼梯后,他四处扫了一圈,目光扫到了我这边时,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发现他的目光停顿了下,只是瞬间便移开了。 我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发现,那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待我再次伸出头来时,早已不见了evan的影子,我拔腿跟过去。 四下一看,仍是空无一人。 这幢大楼很诡异,自从上了n层后,这一路跟来,我竟不见一个人。 四周静得诡异,头顶是昏黄的灯光,我扶着墙蹭着走,边竖起耳朵捕捉周遭的动静,一边屏息生怕被他人发现。 手掌扶在一扇门上,我意想不到这门竟是虚掩着的,整个人往里猝不及防地倒去。 “唔——”还来不及尖叫,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立时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即将出口的尖叫声硬是塞了回去。 我的心底一阵惊恐,脑海中闪过无数谋杀的画面,开始乱蹬乱踢,那人似是不耐,一把将我压到墙上,方才低声警告:“给我安分点!”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瞬间一松。 然而,下一瞬,又开始浑身一僵,不敢回头瞅evan的臭脸色。 “你竟敢一声不响地回来?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evan甩开我的手,满脸怒气。 我揉了揉发疼的手臂,才抬眼看向他,语气坚定:“我放不下他!” evan愣了愣,随即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又探头看了看外头,随即转头看向我:“在这里守着!” “喂——” 我刚出口,那扇门已在我眼前合上。 我无奈地垂下眼睑,算了。 转身打量起周围的布置,才发觉这是一间房间。 很简单的构置,床上摆放着两件白色衬衫,我一眼就看出是顾席漫的,干净雪白,整整齐齐。 “嘭——” 一声巨响,从外面传进来,似是重物击地的声音。 第78章 就这样了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门口想探个究竟,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条缝,探了小半个脑袋出去。 外面已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仿佛刚刚的巨响不过是我耳朵的错觉。 我把门掩上,好半天都静不下心来。 正想开门出去看看,不想门口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我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盯着搭在门框上白皙修长的手,那人似是察觉到里面有人,停顿了一瞬,便似是若无其事地推门进来。 来人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角,我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张如冰似雪的容颜便映入我眼帘。 看到我,他微微错愕,随即脸色一沉,大步走过来,劈头便是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一阵惊愕。 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觉满腔都是委屈无处泄,怒气直往头顶蹿,脖子一梗:“我哪里不听话了?!” 顾席漫的脸色越发冷:“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赌气地别过脸,恨声说:“我只知道我要回来!” 顾席漫看了我一眼,如雪的面容寒霜凛凛,他快速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evan,来我房间一趟,要快!” 打完,他转过身,我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顾席漫也不理我,坐在床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极其疲倦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我,冷静地开口:“等下,你就跟evan下去吧,他护送你出国。” “我不要!”我立刻拒绝。 “听话!”顾席漫却也不恼了,然而,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总之我不要!” “小雪……” “我又不是柿子,你一捏我就要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说会来接我,明明知道事情的危险性,出人命是很可能的事,你以为送我离开就万无一失了啊?!你这个骗子!骗子!”我恨恨地盯着他,放狠话,“如果这次你非要我走,以后你也别想找到我!离你远远的,叫你再伤我……” 我几乎要吼出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死命忍住,把它们往里逼! 顾席漫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叹了一口气。 “骗子,大骗子……”发顶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只觉越哭越伤心。 “minnie!” 门口忽然传来evan的声音,我抬起头,乞求着开口:“漫漫,我不走的……”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下一秒,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这一觉我不知睡了多久,总之,我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了飞机上。 旁边放着我的行李,我伸手从里面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叹了口气,已经过两天了啊。 又抬眼看了看四周,才发觉这是头等舱,外室传来若有若无的谈话声,我心烦地扯过被子,闭眼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蒙蒙亮了,忽然觉得内急,于是挣扎着上了个厕所。 回来后继续睡,这一睡便睡到了下飞机。 出了机场,果然有人接应。 挺年轻的,一男一女。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识别我的,我也懒得问,听话地把行李递给他们,又不吵不闹地随他们到了住处。 第79章 那些笔记本 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不远处是一面澄澈的湖水,镂空圆柱型凉亭,许多不知名花开满小径的两边,宽阔的双面泳池。 湖水的后方是一片碧绿的人工草地,上面的秋千架随风晃动。 我忙着看风景,一路上没说过什么话,临走前,那小姑娘终是忍不住了:“其实,除了一个管家一个佣人,minnie这里从不让外人进来的,你倒是第一个。” 我略略愕然,随即笑了笑,低声说:“谢谢。” 便走了进去。 我自然知道她没别的意思,无非就是好奇我和顾席漫的关系。 别墅内部是复古的风格,清雅又不失大气。 沿着雕花铸铁扶栏上了二楼,随便推开一扇门,便是不一样的装潢。 走到其中一扇房门前,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底。 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入眼的就是宽敞亮堂的房间,超大的豪华四角床,繁琐复古的波兰地毯,高大的落地窗前,碧绿的窗帘厚重地束起。 窗户旁置着乳白色的单人沙发,还有配套的玻璃方桌,对着后花园,不远处是一架秋千。 左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知名花,微风一吹,便是一室花香。 可以想象得出,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春天,房子的主人倚靠在沙发上惬意地看书的情景,旁边是一杯清雅的香茗,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滑过书页的一角,指尖留香。 我转回身,又打量起房内其他的布置。 床边是一张半月形桌子,上面摆着几本笔记本以及两支签字笔。 拿起其中一本笔记本,随手翻了翻,熟悉的隽逸字迹映入眼帘。 继续翻下去,却是一片空白。 放下一本,又拿起另一本,这本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我一页一页翻下去,每一页都有一个日期,从没间断。 无事可写的,也要写下一个日期,以及主人公。 第1页: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樱花盛开之季,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那一地纷飞的樱花雨,烂漫了她一身,我却觉得她的身姿比樱花还要炫目…… 第2页: 遇到她,我一直觉得那是上天赐给我的温暖,她厚颜无耻近乎刁蛮,常常让我的心底动摇,冷脸色并不能换来她的退缩,她一向很大胆,只会越挫越勇,我不止一次地想,她怎可如此热情………… …… 第72页: 得知她的味觉全失,我真想立刻回去把她带到身边,告诉她,其实我没有走…… 第101页: 今天发了一条信息给她,也不指望她会回,其实心底也隐隐期盼着,然而,手机却在与黑道的人搏斗时丢失,从此,她的回复成了永远…… 第520页: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可是,还不能,黑道的人缠得无法脱开身,更何况,她也会有危险…… …… 翻完了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已是中午时间。 我坐在床沿发呆,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我仿佛从梦中惊醒,忙走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位大伯,看到我,他恭敬地问:“杨小姐,楼下已为你备好午餐,是否要下楼用?” 我笑笑,随即点点头说:“好。” 菜式很丰富,中西式结合,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第80章 我想我该走了 吃了一半,没什么感觉。 我抬起头,不经意间看见大伯恭恭敬敬地守在一旁,神情谦恭有礼。 “大伯。”我叫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他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杨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不用这么见外,”放下筷子,我笑笑,拉家常似的指指周围,“平时这里都没人来吗?” 闻声,他倒是没这么拘束了,脸色亲切和蔼了不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打理,少爷喜静,不喜凑热闹,这里长年都是安静的。”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清楚,相恋那些年,若不是被我逼着,他也不会去看电影、逛公园之类的。 转头看向外头,透过宽大透亮的玻璃窗,一个女人正埋身在花丛中,给满地的花儿浇水。 “evan和东霓先生则时常来,几人也是形影不离的,比亲兄弟还亲……” 这个我知道,顾席漫告诉过我,他说,这幢别墅只有两个人,男的是管家,女的则打理这里的花草。平时evan和东霓会经常来,evan喜欢料理花草,他似乎对植物有着异于常人的喜爱。 “他的房间经常不用关的吗?” “少爷的房间一直都是虚掩着,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当然,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说着,他蓦地停了下来,瞅着我,似是在猜测我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得到进入房间的通行证。 我却丝毫不在意,笑了:“我们曾经是恋人。” 他惊愕了下,随即脸色恢复如常。 似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你应该会带给他幸福的。” 我笑笑,不予置否。 …… 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每天都风平浪静。 顾席漫养了一条宠物,是比熊犬。 他一直都喜欢小动物,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为此,我还吃过醋。 不记得在那本书上看到,说动物的友情很干净纯粹,只看对方的心灵。 顾席漫向来深受动物们的青睐,不管对方是多凶猛的动物,只要与他相处一段时间,都能被驯得服服帖帖。 我很佩服顾席漫这一点,说明他的内心是温暖的,即使外表冷漠如冰,然而,美好的心灵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动物的七窍玲珑心。 我做不到,我不会像他一样能对一只小动物耐下心。 但是,这半个月来,我一直都是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早晨出去遛狗。 这只比熊犬已经四岁了,身形娇小,有着强健的白色粉扑。 眼睛黑得发亮,蓬松的尾巴乖顺地贴在屁股上,一副萌死人的样子。 它蹲在花丛中,扬起头看着我,优雅的坐姿,显露出来。 我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我想我该走了,小纯。” 它“哇呜”一声,似是听懂了我的话,脑袋贴着我的脚踝,直要我抱。 想来我们相处了半个多月,也已有了点感情。 这回说走便走,我心底也有些舍不得,可是没办法,我是真的想走。 伸手将它轻轻地抱起来,摸着柔软的毛,一人一狗,静静地坐了一上午。 昨晚杜宇飞发了qq信息给我,问我过得怎样。 我说,还行,死不了。 他说,他出国了。 就在我所在的这个国家,我简直是不可置信。 西雅图,这座被誉为“翡翠之城”的城市,位于美国的西海岸,温带海洋性气候,长年雨水充沛,造就了如春的四季。 第81章 游玩 我很想有个人陪我在异国他乡的西雅图游玩每条大街小巷,领略各种美好旖旎的风景,河流、湖泊、森林、田野都可以。听说,这里长年都有帆船、滑雪、五花八门的骑车式样、有趣的宿营或者徒步的旅行,那样多美好,所以,当下我便说,那你来找我。 这半个月来我都是在顾席漫的房间睡,闻着上面特有的清香,忽觉心安了不少,我想这也足够了。 离开的那天,刚走出房间,就碰到大伯。 他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怠慢了我,快步走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我的行李往房间里挪。 我哭笑不得,只好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只是想出去玩一段时间,与他无关。 身后站着一个女人,这么多天,她总是忙于料理花草。 这回得知我走,竟二话不说放下手上的活儿,就跑了过来。 areyougoinoleave?” 她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多年前死了丈夫,留下些钱,然而供孩子上学就花了不少,现今孩子十六岁了,经济已独立,虽说不向家里讨钱,但她闲不住,所以一直在这里帮忙料理花草。 “yes,ihavestayedhereforseveraldaysandwanttogooutforarest。” 她点点头问:“howlongwillyoebackhere?” 我笑了笑,“iiisuptomymood,maybeafterseveraldays,tosumup……” 我忽地停了下来,笑笑,走出去,不再说一句话。 杜宇飞在别墅外等着我,看到简单轻便的行李时,他勾了下唇角,说:“你还真是懒得可以啊。” 我立刻踹他一脚,又拿手上的东西甩他:“要你管,来!帮我拿!” “你自己有手有脚,凭什么我就得帮你拿?” 杜宇飞巧妙地避开我的左右夹击,口头上是丝毫的不肯认输。 我斜眼瞟向他,开始威胁:“到底拿不拿?” “你再怎么流氓也不能使我屈服……” “那好,我们绝交!” 我把行李往背上一挎,径直大步往前走去,理也不理他。 走了几步,背上的行李突然被人夺走,我回过头去,眯着眼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屈服的吗?这又是闹哪出呢?” 杜宇飞轻轻松松地把我的行李提在手上,气宇轩昂:“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我们共窗两年,我又怎么舍得和你绝交呢,是吧?” 我得意洋洋地点头,正想夸他几句真识时务,那想下一秒杜宇飞便话锋一转,“怎么说,我也得把账明明白白地算完的不是?” 这次,我拿鞋底招呼了上去。 “哈哈哈……”杜宇飞早有预料,拎着我的行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第82章 星巴克诞生之地 西雅图的纬度比北京高,天气亦显微寒,然而,这里却是再适宜不过的气候。 真不愧是美国华盛顿洲最大的城市,城市的人流量大得无法想象,到哪我都能踩到别人的脚跟。 “iamsorry。” 正懊恼间又是一脚踩着别人的脚跟,那人回过头来,也不生气,对我笑笑:“iidoesn’tmatter。” “我说你,刚学走路的吗?” 看到我如此不堪的行为,前面的杜宇飞实在看不过眼,他伸出手,从茫茫人群中穿过来,一把抓过我的手,将我拉到身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直直地撞着前面几个人墙贴到他身边。 “喂……”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一时无法适应,下意识地挣脱。 “果然还是牵着比较省心吧?”杜宇飞也不理我,只挑了挑眉,带着我,穿过茫茫人海。 “到底去哪里啊?” 眼看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高楼林立,人流如织,我真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为你犒劳一下怎样?”杜宇飞顿步,回头看我,单手闲闲地插兜,修长的身子丝毫不亚于高大的外国人。 “这么好?”看他笑得这么亲切,不会是有诈吧? 杜宇飞一眼就看穿我,他伸手一戳我的额头:“麻烦把你的小人心思收一收,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整天想着整蛊别人?走,我们喝咖啡去。” “let‘sgo!”一听有这等好事,我立刻笑颜逐开。 我真想见识下被誉为“星巴克”诞生之地的西雅图,传说中高到令人咋舌的咖啡销售量,到底担不担得起这份殊荣,是不是真的实至名归。 旁边就是一家咖啡店,“starbucks”被醒目地印在店门上方,橱窗玻璃下侧也印有tte”,店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旁边有不少街道演唱者,想来是趁着生意兴隆人气暴涨的咖啡店多卖几张。 买咖啡的队伍排到了门口,一看过去,人头攒动。 “我进去买,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杜宇飞交代完后,便走了过去。 我想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说丢就丢,说英语虽不能做到每个都咬音极准,但好歹也能交流,为高考拼死命学英语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是白学的。 杜宇飞买完咖啡,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他站在人群不远处,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忍不住抱怨:“就为了两杯咖啡,我就得站半个钟……” 杜宇飞白了我一眼,将手上欲递给我的咖啡收了回去,凉凉开口:“你有权利可以选择不喝。” 说完,转身就走。 我夸张地哀嚎一声,立刻一个饿狼虎扑上去:“不要!” “不要?”杜宇飞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扬了扬手上的咖啡,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是你说不要的啊,可不能怪我。” “别,”我内牛满面,悔不当初,“我错了,我站了这么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不是?” “真是没心没肺,”杜宇飞无奈地抚了抚额,将手上的咖啡递给我,往里走去,“跟我来。” 第83章 喝咖啡 “去哪?”我捧着咖啡喝了一口,下一秒,‘哇’地吐了出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这么烫?!” “你就不能忍下再喝?” 不用看也知道杜宇飞的脸色有多鄙视了。 “那你不帮我吹吹……”我苦着脸瞪他。 “你有权利可以选择不喝。” “……”我立刻闭嘴,还不忙一手死死地护住手上的咖啡,惟恐下一秒就飞落他人之手。 咖啡店的一角是各种小配料,旁边用标签醒目地贴着名字。 左边的木驾上摆满灰色的星巴克纪念杯子,下面是包装好的星巴克咖啡粉。 往里的木架是有星巴克标志的玩具以及t恤,店的中央挂着一张失真的照片,年代久远,已辨不出事物,只隐约看出貌似是一台机器。 “那是什么?”我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用下巴往那边扬了扬。 杜宇飞抬起头,看了一眼:“老爷车,三四十年代的美国最流行的交通工具,那条街是派克市场街道。” “哦,”我转回头,又顺便瞄了一眼他的杯子,随口问,“你放了什么料?” 杜宇飞抬起头,扫了我一眼,颇有鄙视的意味:“没有鉴赏咖啡的品味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我只是不知道那种会合我的口味。”我撇撇嘴。 “你的味觉不是没有了?”杜宇飞一眼就看穿我的谎言。 “那也不能阻止我追求品味的脚步啊。”我嘴硬。 杜宇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瞪他:“怎么,我说错了吗?” 杜宇飞笑了下,似是懒得跟我顶嘴,他伸手将一勺灰色的粉末撒到我的杯子里:“这个不错。” 我呆了一下,杜宇飞的语气竟出奇的温柔,似一阵风,一下子就在我的耳边消散了。 周边喧闹不堪,然而,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奇异地穿过喧嚣到达我的耳膜。 “为什么这么做?”我木木地看着他。 我的味觉明明就没有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任我自欺欺人。 我看到他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往我的杯子勺了一些进去,拿过一旁的匙子搅了搅,这才将我的杯子移到我的唇边,轻声说:“尝尝看,应该会不错。” 我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对他笑得认真:“还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就对了,”杜宇飞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是刻意的放轻,“难为你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你希望我哭?” “哭还好,你笑起来实在是难看。” “杜宇飞!说句好话你会死?” “真的难看,”杜宇飞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睛里,“你这次的笑好假,又丑,我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笑容,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这样很累。”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乱说什么。”我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还真该感谢我,让他有幸见识传说中丑陋的笑容。 “口是心非。”杜宇飞突然用手指一弹我的额头。 “又动手!”我捂着额头,狠狠地指控他。 “让你醒醒。” “世人皆醉我独醒!”我把李白的诗搬了出来。 第84章 西雅图不眠夜 夜幕降临。 繁花似锦的街道依旧人流如织,霓虹灯闪烁,到处一片流光溢彩。 “杜宇飞啊,你怎么会来西雅图?” 我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广场的长椅上,目光落在无边无际的苍穹,心底忽然就平静下来,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真想一直就这么持续下去。 目光一直静落在远处的杜宇飞转过脸,俊颜落在亮光中,看不真实,只感觉到他笑了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出国那几年,就是呆在西雅图的。” “哦,我忘了。”我错愕了一下。 “没关系。”杜宇飞倒毫不在乎。 “说实话,当年你突然离开,我有点被吓到了,暑假前我们还约好骑单车一起去玩的,明明说好了的,你却说也不说一声就出国,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也许这种时候不适合提经年旧事,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做人也不能总是执着于过去,揪着往事死不放手。 这样做毫无意义,可是,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群体,明知没有意义,却还是坚持做下去,只因不甘心。 “当年确是我的不是,我也想过该如何开口跟你说明原因,才不至于让你在多年后再见面时对我怒目而视,”杜宇飞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来。” “谁叫你是我唯一的哥儿啊,再说,我虽是女人,但说到肚量,男人也得心服口服。”说到这个,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时有些飘飘然。 “说的也是。”杜宇飞微微一笑。 “那你当时又怎么回国了?事情办完了?” 真是想不明白,他的志向不是当一名侦探家吗?如今却在这里和我逍遥,他还真是闹着玩的啊? 杜宇飞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掺杂的意味让我一时心慌。 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眼,淡淡地说:“我想你也明白。” 我不明白! 我明明就不明白,我不是高人,没有洞彻人心的能力,阅历也不丰富,做不到随意就揣测到对方的想法,我神经大条,粗枝大叶,他不说,我如何知道? 可是,我却无法说出口,把我的想法传达出去,告诉他,我一向很懵懂。 于是,我闭了嘴。 “明天,你想去哪里?” 杜宇飞忽地轻声开口。 “不知道,”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杜宇飞沉默了一下,笑了笑,低声说:“要不,去太空针塔吧,那里够高,站在顶端,可以轻易俯瞰到西雅图的全景。” 第85章 太空针塔之游 我当然说好了,去到西雅图,不到太空针塔是相当扫兴的事,就像中国所说的,到了北京却不到长城一样,不到长城非好汉。 我们是第二天下午去到太空针塔的,从地上看上去,我几乎把脖子扭成了匪夷所思的九十度仰望,高入云端的针塔,果然名不虚传。 我们坐在旋转餐厅里,360度的全景俯视,真是大饱眼福了。 spaceneedle(太空针塔)是西雅图的地标之一,为观景塔,高达182米,最大宽度有42米,抵风御雷之力极强,塔上25根避雷针造就了其极高的安全度系数。 “雷尼尔雪山?”我惊呼一声。 “你大惊小怪什么?”杜宇飞白我一眼。 我不甘示弱:“我高兴,怎么着?” 杜宇飞懒得跟我较劲:“是,杨雪小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瞧了瞧我的碟子,“吃不完就别吃了,还有好些地方没逛。” “那我们走!”听他这么说,我立刻一甩刀叉,站起来就要离开。 杜宇飞看了我一眼:“赌气呢你?” 我低头看了看几乎没动过的牛排,沉默了下,终于低声说:“真的吃不下去了。” “走吧。”杜宇飞叹了口气,站起身,率先走了。 之后去了观景台,把看不清楚的风景又细细看了一遍;去了aquarium(水族馆),感受了海底世界的丰富多彩;去了museumofflight(飞机博物馆)、woondparkzoo(屋兰动物园)等。 太空针塔的后方,是pacificsciencecenter(太平洋科技中心),本想欣赏下i-max电影的。可杜宇飞说那是小孩子才干的玩意儿,硬是把我拖走了。 路上我一直都用白眼瞪他,杜宇飞无奈,只好带我去坐了时速16公里的升降机上到塔顶,全程大约43秒。 我终于眉笑颜开,拽着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谄媚。 杜宇飞嫌弃地一把拽回衣袖:“麻烦你把自己恶心的表情收一收,别笑得这么猥琐。” 我的脸一僵,这回开始拿苦瓜脸瞪他。 于是,杜宇飞又带我去渡轮。 回去时已近半夜,虽筋疲力尽,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满满欢愉。 走出太空针塔,一阵冷风吹来,我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还真是冷啊。 往手上呵了一口气,又跺跺脚:“这太空针塔应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的建筑物了吧?” “当年是,现在,已被哥伦比亚中心占了风头。” 我叹一口气:“唉,长江前浪推后浪啊。” 杜宇飞笑笑,没说话。 此后的两个多月里,我们都是在西雅图的各个风景区度过。 我们有时坐车,有时步行,我常常笑得肆无忌惮。 我想,这一刻,我的人生开始疯狂了吧。 那时还是在海边,华灯初上,耳边是海浪拍岸的声音。 我们站在石桥上,不远处是沙滩,夜色初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海面上覆开一层薄薄的彩纱。 沙滩的不远处有不少人,仍是一片喧哗吵闹。 不记得谈到了那里,只记得霎那间,烟花在沙滩上如雷般炸开。 第86章 西雅图下雪的早晨 几十株烟火跃至上空,把整片沙滩照得亮白如昼。 “杜宇飞,看!烟花……”我兴奋地转过头,下一秒,唇上一软,我的笑意立刻凝在唇角处。 让我震惊的是除了猛然绽放的烟花,还有突如其来地落在我唇上的吻。 我刷地瞪大了双眼,脑海有什么东西瞬间炸裂。 近在咫尺的是他被烟火映照着的俊颜,不记得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太过吃惊了,我一时竟忘了推开。 我们站在桥上,不远处烟火夺目的光芒照过来,桥下,河水粼粼,倒影出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杜宇飞一手紧紧地扣住我的后脑勺,一手牢牢地搂着我的腰身把我更近地贴向他,舌头灵活地蹿了进来,我觉得口腔处一片暗香弥漫。 周围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我终于软倒在他的怀里。 直至他将我放开,我也只懂得呆呆地抚上嘴唇,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可那里的温度却烫得灼手。 我喃喃地开口:“一定是烟花惹的祸,一定是在做梦。” 不是我在做梦,就是他在做梦。 杜宇飞将我的手轻轻地拉下,跟着严严实实地包在手掌心里,漫天烟火中,他的眼神异常明亮:“我是真的想吻你。” “骗人。”我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骗你的是小狗。”他竟开起了玩笑,我还来不及笑话他说“我才不跟小狗接吻呢”,跟着他的吻就又下来了,这次的吻持续了很久,他几乎把我的每一颗牙齿都细细描摹了一遍。 “你看,我一点也没骗你。”他把我放开,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亮得惊人,声音亦是异常的低柔。 我呆呆地看着他,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杜宇飞叹笑一声,伸出手将我拉进怀里,用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发顶,似十分惬意,却久久不再言语,呼吸安稳而绵长。 这天早晨我刚起床,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竟看到外面满地晶莹雪白的一片。 时值深冬,离圣诞节只有几天了,家家户户的门外都放着圣诞树,树上晶莹的小彩灯儿被细细碎碎的雪花覆上,如同一层薄薄的轻纱。 西雅图四季气候温和,冬天基本每天都下雨,却鲜少下雪,而现在却下了毛绒小雪,着实让我惊奇了一把。 外面有一大群孩子闹成一团,一片欢声笑语,喧哗异常,不亦乐乎。 “杜宇飞!下雪了!外面下雪了!” 我飞快地趿了一双棉拖,刷地拉开门,拔腿就往杜宇飞的房间兴冲冲地跑去,把他的房门拍得如同强盗进村。 “凌晨三四点就下了,瞧你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一辈子没见过雪似的。”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转头看去,只见杜宇飞从外面走了进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眉眼间是一片出奇的俊俏,修长挺拔的身子裹在白色的羽绒服里,仍是遮不住他一身的矜贵之气,衣服上面覆了些许雪屑,他抬手轻拂了拂,肩头的雪花便簌簌落下。 “啊?你知道了都不叫我起床!” “我叫了,你没醒,怪不了我。”他走了过来,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语气竟放柔了下来,“想看,那就进去换件厚点的衣服。” 我开怀地欢呼一声,乐颠颠地跑进去拿了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又围了一条长长的粉红色围巾。 “别忘了拿手套。”杜宇飞闲闲地倚在门上,轻声提醒我。 “行了!我们出发咯!” 我翻出几天前买回来的粉红兔耳手套,兴致勃勃地拔腿跑出去,到门口时,却被杜宇飞一把揽进怀里。 我猝不及防,脸蛋重重地撞上他的胸膛,整颗脑袋被他深深地捂在胸口处,耳侧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这么喜欢粉红色?”他轻柔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醒起自己的外衣、手套、围巾都是清一色的粉红,想了想,于是认真地低声说:“因为粉色是暖色系,让人一看就觉得暖和暖和的,我很喜欢,觉得挺好。” 头顶上方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说:“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 “嗯。”我闷在他的怀里,突然觉得他的怀抱很热,或许真要燃烧起来,我觉得自己就像雪花一样要融化在他的怀里。 耳垂处突然痒痒的,是他细碎绵密的吻隔着我的发丝落在了上面,我的呼吸猛然一滞,努力地睁大双眼似要看清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心底似被什么轻轻地搅了那么一下。 肩膀被微微撑开,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捧住了我的脸,灼热的气息扑过来,眼前那张俊颜越来越近。 丝毫不给我思考的机会,那两片温热的唇瓣一下子吻了下来,下巴、嘴唇、鼻尖、睫毛、眼皮、额头,只要是他能碰到的地方,都无一幸免。他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温柔地将我的发丝拨到耳后,温软的唇瓣滑向我颈侧,所到之处,都滚烫一片。 整个身子彻底陷进他敞开的羽绒服里,我觉得很热,热到骨头都快要酥软下来。 不记得杜宇飞是什么时候将我放开的,我只知道,落荒而逃地跑出门口时,却被杜宇飞一把拽回,口气认真:“鞋子换掉,有谁是穿着棉拖踩雪的?” 我苦着一张脸低头看了看圾着的棉拖,片刻,抬头看着他,开始耍赖:“要不,你背我!” 第87章 他说,好,我背你 原以为我只是开玩笑,原以为像杜宇飞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绝不屑于做这等有损他高贵形象的事,却不成想,他弯下身,轻声说:“好,我背你。” 我瞬间全身僵立在原地,回忆从四面八方汹涌进我的脑海。 这个画面,是如此熟悉,我以为我再不会记起,原来,不过是被我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这两个多月来,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了,关于过往,我竟鲜少记起。 从没想过,除了顾席漫,还有人会给我一个温厚的背,在我最彷徨无助之时,陪我一起度过。 虽然没有贴心的言语,没有亲昵的动作,然而,就单一个背影就足以让我感动到无以复加。 好,我背你。 他是这样说的,那么我呢? 我轻轻地伏了上去,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灼热的气息喷薄到他颈侧的肌肤上,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们的心跳离得那样近,仿佛能融合到一起,我忽然就觉得心安。 我想,这样也不错。 真的很不错,在自己最失落无助的时候,有个人陪着,陪在身边,不问过往,不谈未来,好好地活在当下。 再也不用整天过着患得患失的生活,再也不用苦尝失恋的痛楚,再也不用等着那个人对我说,我爱你。 曾经一直觉得,人生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一个人带上单反,开始一段安静到只属于自己的旅程。 可现在,我觉得两个人的旅程同样也不错,至少不用孤单一个人。 我想,人生就是这样改变的,有人从你的世界中离开,或是你离开某些人的世界,然后,彼此遗忘。 再然后,他们在你的脑海中渐渐模糊,或者你在他们的记忆中慢慢褪色,直至消失不见,直至我们再也记不起,曾经的我们相识得那样深。 我想我和顾席漫就这样结束了,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的。 我说过,如果他非得要我离开,那么,就别想我回来,所以,我说到做到。 我想,这辈子我都没这么言而有信过,我很清楚,我不是赌一时的气,我也没有想着要顾席漫不顾一切把我追回来,我自认没这种魅力,过去没有,更别谈是相别了如此久的现在。 我也曾侥幸地想过,或许顾席漫只是一时忘记了,单单只是忘记了而已,等他一旦记起来,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接我,可事实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又没有刻意躲起来,如果真要我回来,早就有动静了。要不然,得知我离开,也应有点表示。 可如今,一切如初,生活安静,仍在继续。 我在想,当初他送我离开,是不是料定了我会走? 我当然不敢断定,所以我果断地把当日connie给我的戒指褪下来,保管着,等着某天我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连同那些曾颠覆了我整个高中大学时代的细枝末节。 曾经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他就在路的尽头,遥遥等着我,然而他总是转身太快,我永远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第88章 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我不想再追逐,因为我的人生已经不起折腾。 他的日记中曾有我,我想这就够了吧。 我想我还会一直游历下去,不管身边是谁。 生命不止,游历不息,我从没想过,这短短的八个字竟会成为我人生中的座右铭。 杜宇飞看到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挖苦我一番,可这又有什么呢,每个人的梦想都不同,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说谁的不好。 我想杜宇飞必定是明白我的,不然也不会说要陪我一起走下去。 是的,一起走下去。 杜宇飞背着我慢慢地向雪地里走去,薄薄的一层雪刚好没过鞋面,看上去毛茸茸的,棉花团一样柔。 道路两旁的树上缠满圣诞彩灯,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挂满了圣诞袜子,到处喜气洋洋的一片。 有不少闹腾的孩子停了下来好奇地盯着我们,杜宇飞笑笑,唇角微微上扬,他微侧过头,灼热的气息拂到我的脸上,声音比雪花还要柔:“我喜欢你,小雪。” 我呆住了,忽然就想起几天前,在海边,他颔首那一瞬间温柔如水的笑容。 还有昨日,我午寐之时,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我脸庞,带出的那一丝丝触目惊心的温度。 我回过神来,跟着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许久,才嗫嚅着问:“有多喜欢?”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我放到一旁垫了一张波斯毛毯的椅子上,俯下身,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我的。 我的脸徒然一红,鼓足勇气盯着他,固执地重复:“有多喜欢?” 杜宇飞不语,突然伸出两只手往我的脸颊上一抓,把我的脸捏出两砣肉,再分别往两边用力一扯:“有这么多喜欢。” “杜宇飞!”我疼得差点掉眼泪,抬脚就踹向他。 他却也不躲,任我踹,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看着我微笑。 等我踹够了,便走过来将我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把我安安稳稳地置在他的腿上。 “放开我啦!”我忽然就觉得别扭,作势要下去。 “让我抱抱,你很暖和。”杜宇飞却伸手从后面绕过,将我牢牢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搁在我的肩上,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发丝。 “我又不是棉被。”我纳闷。 杜宇飞没说话,眉眼里却全是笑意。 我忽然就不想挣扎了,抓着他的手,目光落向雪地里闹成一团的孩子们身上,轻声说:“宇飞,这样的生活,我很喜欢。” 宁静,又平和。 杜宇飞似是笑了下,依旧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我圈紧了几分。 我想,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比最好还要好; 我想,我们一定会走得很久很久,比长久还要久。 如果我们相伴走得够远,应该就能和幸福相见,因为我相信,如果幸福不在路上,就一定在路的尽头。 ————————全文完————————